《幸福额度(大修)》 一 余时中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 他机灵得找到直达vip病房的电梯,一路畅行无阻,没有遇到任何医护人员直到走廊的尽头。 他来得太匆促,事到临门,才发现自己双手空空如也,指尖甚至因为方才赶路的途中差点跟一台计程车迎面擦撞,而蹭掉了车盖上的一层灰,进了医院探房,却不能保持最基本的乾净,余时中深深感到懊恼。 他绞着手指拈在口袋两侧,把髒灰蹭乾净,好歹达到了整洁的标準,才曲步拐了一个弯,对着号码找到病房。 他走路带着技巧性的猫~.91i.cc步,悄然无声,所以当他逕自推开门往里头走时,由于动作太过坦然,守门的黑衣保镳完全来不及阻拦。 他一个俐落的闪身,保镳连衣角都没捞到,就错失最佳的机会,他们被勒令不准进入病房一步,也不得喧哗,只能在外头瞪着入侵者信步趋近高级单人病房最里头的床榻。 床榻上的病人正陷入昏睡。 余时中凑前一看,先是确认他的呼吸,虽然浅薄,但是稳当,再看到架高的石膏以及包扎严密的绷带,最后才是床上那张毫髮无伤的脸蛋。 余时中当下鬆了一口气,或许是男人与生俱来护美的的天性使然,又或许是庆幸同样的残缺没有发生在这样精緻可人的人身上。 至少,大哥不会心疼。 余时中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嘴巴,带着自虐的情节,顺着唇角的疤痕往下触碰。 潜意识知道自己该去拨电话,告诉大哥人没事,莫约三十分钟前,大哥才打电话给有一段时间没联络的他,十万火急的语气,急迫得诉说他捧在手心的人儿在从机场返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要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探察看,而大哥由于任人正巧不在市内,正在驱车赶来的路上。 但想当然尔大哥肯定比他还清楚状况,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得告诉他要去哪家医院,哪间病房,还有手术时间。 余时中很难形容今天早上接到大哥电话时的心情,那种被针扎到的感觉,却让他凝滞许久的血液,重新找到一个倾涌而出的洞口,即使大哥仅是要他来照看一个刚出车祸的人,他却情不自禁得用错了心情,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扬。 手术很成功,现在正是病人需要休养的时候,余时中呆呆得看病床上的人,发现自己没事做了,他接到的委託只是来照看床上的人有没有什幺别的需要,而病人还正在熟睡。 很显然,现在这里并不需要他。 「看够了没?」一道阴冷的男声从角落传了出来,扰乱了余时中的发呆。 他这才回过头看向站在房间角落的男人。 余时中不晓得男人已经站在病房里多久时间了,他更不晓得为什幺这个男人会比大哥早知道病床上的人出了车祸,甚至比大哥还早出现在医院里。 男人双手随性得插着兜,神情傲慢得轻倚在墙壁上,浑身上下散发出霸道专制的气场,看余时中的眼神彷彿看待蝼蚁,不自量力得妄图侵犯他的领地,然而垂落的几搓浏海,却洩漏了他的狼狈。 男人惯性想捻熄菸头,才想起这里是医院,他根本没在抽菸。 他森冷道:「没你的事了,滚吧。」 余时中能在进来的时候对男人视而不见,就能在这个时候充耳不闻,他才不在乎男人怎幺想,他只听他大哥一个人的话。 但这次他却没有跟男人唱反调,再次确认病床上的病人没有大碍后,便一言不发得转身离开。 他前脚才踏出房门,背后就传来男人阴恻恻的低笑。 「还是一样腆着一张小狗脸,可怜兮兮得爬着进来,怎幺?高秀明现在只剩下你这种用剩的小玩意儿可以用了?」 余时中没料到男人会跟着走出病房。 其实按理说,这个男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来釐清一下,才好跟大哥做个交代。 他转过身正要开口,男人却已经从头到脚把他扫视了一遍,轻蔑一笑:「高秀明把你调教得真好,一根骨头都不用餵,狗都没那幺贱。」 余时中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口袋就传了手机的震动,他拿出来一看,萤幕闪烁了几个字,他没接。 男人显然会错了意,继续嘲讽道:「怎幺,不用跟你的主人彙报吗?跟他说他的宝贝儿没事啊,打了骨钉上了麻药正在熟睡,那张可人疼的脸蛋毫髮无伤,一点疤痕都没留下,不用淘汰到给人家小情人探病还乐得合不拢嘴。」 余时中看着男人傲慢而阴沉的俊容,把原先準备好的话全部吞回去,跟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讲话只是自讨没趣。 明明男人在电视上的形象亲民又风趣,果然搞政治的不是骗子就是精神分裂患者……他迅速瞥向一旁紧绷着待命的保镳,计算着要能安然走出医院的机会。 「看到丁香出车祸,却只是受了点伤,是不是觉得特别可惜?」男人斜眼睨他,嘴角上勾了几个刻薄的弧度:「只是受伤就算了,怎幺没把那张可爱的脸给毁了?说不定高秀明会因为他不再漂亮,回头把你凑合着继续用。」 「你怎幺会在这里?」余时中没觉得他的话侮辱人,心平气和的仰头道:「大哥的人马上就会到,继先生如果没事,请你赶快离开。」 「手术都结束一个小时了,却只有只小狗来晃动,高总还真是高效率。对待小情儿就用这种态度,还不如回家养狗算了。」 男人刷的一声翻了脸:「他把丁香当什幺了?要是他把丁香当成你,我明天就送一只马尔济斯到高家!送十只!他这种废物也配丁香?」 余时中冷眼以对,这个男人即使用火爆的词彙在辱骂讨厌的对象,语调却非常冷静而克制。他要不是私底下见过这个男人几次,根本不会相信这类刻薄又充满侮辱性的词彙会从他一个人模人样的政治菁英口中吐出来。 男人的用词虽然带着强烈的情绪性,但仍然没有忘记要压低音量,就怕吵醒病房里的人,想来是真的很心疼受了伤的丁少,余时中看在这个份上,放弃了跟他吵架的念头,免得真的吵到病人就不好了。 手机又传来了震动声,不过这次不是来自他的手机—他早在前一通电话拨进来的时候就把手机关了机。 男人盛气凌人接起电话,表情从青转白,再从白转红,看样子肯定是出事了,出了什幺事他不管,反正余时中很体贴得把走道让出来给他。 男人瞪了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连带着他的两个保镳。 没多久,走廊又恢复恻然的宁静。 离开医院才三点多,余时中没跟大哥的助理碰头,照他们那股慌张劲,肯定过不了多久他们的老闆就会赶到,大哥派他来,只是因为他刚好在附近,最快也最方便。 余时中抖了抖轻薄的外套走出医院大门,他没打算回公司,正要过马路去搭公交车,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划破耳际,耍流氓似得拦截住他的步伐,他看了眼车型和牌号,转身就往别的方向走,绕路不要紧,没必要跟一台蓝宝坚尼过不去。 没想到那台身形矫捷的跑车极为猥琐,像是遇到了仓皇逃跑的小兔子,贴着人行道紧紧黏着余时中的脚后跟走,不时用喇叭吹几口响哨,也不摇开车窗,像是笃定余时中绝对认得他的车。 余时中完全视若无睹,维持不紧不慢的速度继续绕路。 随着围观的群众投入越来越多好奇的目光,蓝宝坚尼似乎觉得很没面子,轰的怒吼一声催开油门,宝蓝色的流线型拉风得呼啸而过,转瞬隐没在转角的圆环广场。 余时中当然没有那幺乐观,果然一转弯,一身昂贵行头的男人光鲜亮丽得伫立在市中心最高级的精华地段,他潇洒得靠在铡刀式的车门,一脸坏笑,一举一动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女人看他或许觉得风流倜傥,他看了就只觉得风骚无比。 男人双手抱臂,俊美的脸蛋上堆满调情用的笑容,守株待兔得等着他的小白兔自投罗网。 男人似乎很了解余时中的习性,先发制人得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余时中再有忽视他的机会,他费了不少劲,才没让青年挣脱。 「干嘛?」余时中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才回头看他。 男人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微笑,道:「可好久没看到你了,大白天的怎只有你一个人在外面乱晃,遇到坏人可怎幺办?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 「不用,请你放手。」 「没必要跟我见外,要回哪回哪里你家?我家?」感觉到余时中手上隐隐颤抖的青筋,男人收紧手臂把人往自己身上带,边往他耳边送气:「还是……去孝哥的小套房?」 余时中猛地向上一瞪,冰冷得刮他一脸。 男人轻笑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到很愉悦:「别这样瞪我,现在这时间刚好,我带你去吃点东西怎幺样?听说你最嘴馋了,带你去吃蛋糕巴菲怎幺样,我记着附近就有一家,吃完了我们再去买衣服,你瞧瞧这天气,你就只穿这点,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孝哥亏待自己的小宝贝了。」 余时中感到周身陌生的温度,非常不舒服得抽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好好说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放手!」 男人却很享受他抗拒的样子:「轻鬆点,我没有别的意思,就一起吃个饭……看你一副没被餵饱的样子,孝哥狠得下心,我可捨不得啊。」 余时中想狠狠揍他几拳,但还是忍了忍,抿唇不语。 男人缩小暧昧的距离,直接贴住他的耳根吹气:「宝贝,别老是拒绝我,这里是市中心最热门的地段,你也不想上明天的报纸吧,让孝哥看到可就糟了。嗯?要是违约的话,应该得赔不少钱,你说是不是呢?」 余时中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路人果然全都若有似无得聚焦在他们身上,他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拿出来,只能在心里气得牙痒痒,早知道就不要翘班。 他不想在这种地方跟男人和稀泥,于是忿忿得甩开男人的手,猫身坐进蓝宝坚尼里。 男人一展暗度陈仓的情夫风度,体贴得帮他关上门,坐回驾驶座后,又先伏上来替他系上安全带,甚至得寸进尺得按住他的大腿,腰也被偷摸了两把,陌生的热度让青年手上的青筋又是一跳。 「蛋糕不要的话,绿楼新开的港式料理如何?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西洋的玩意儿。」 余时中闪过一丝厌恶,又恢复平时的面无表情,懒怠得动了动嘴唇:「我七点前得回到杜先生家,你既然一定要载我,就麻烦你跟接我的司机说一声。」 「好,我顺便和孝哥打声招呼,改天约咱们一起吃饭。」男人得意洋洋得瞅着他,意思他的小伎俩早就被看穿了,道:「我请客,孝哥是不会拒绝的。」 见威胁的话无效,余时中气结得瞥向窗外,再也不搭理男人。 叶少倾眷恋似的刮了一下青年冷漠的脸庞,冰冷细緻的触感和本人如出一辙,然而衣服底下又会是怎样火热的身躯,能让挑剔到不行的孝哥爱不释手,这种致命的反差光是用想的就让叶少倾兴奋得浑身一颤。 人常言,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叶少倾不可否认,从他第一眼看见低头窝在杜孝之身侧的余时中,他就无法抑制想要得到他的渴望,即使只是嚐嚐味道也好,他光是想到能从青年冰冷的薄唇撬出悦耳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要把他往床上按。 外表再清高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出来卖? 叶少倾露出愉悦甚至有点恶质的微笑,不就是这一张相似的脸蛋,他就不信杜孝之能留他多久,到时候以他和孝哥的交情,他非得把余时中要过来玩个七天八夜,最好把腿打断往床上一锁,谅他张开嘴也只敢乞求他的原谅。 他带着愉悦的心情发动引擎,好像最终要把貌美的青年送上的是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其他别的男人的。 ~ 二 余时中当然知道杜孝之身边的人是怎幺看待他的,他一点都不在意,本来就不是什幺矜贵的角色,拖油瓶罢了,跟这些仗势欺人的人摆面子有什幺用,懂他的人自然懂,他真的完全不在意。 再说,他跟被叶少倾称作孝哥的男人之间白纸黑字,是有合约在先,说好三年后银货两讫,他一个好手好脚的男子汉,一不靠人吃饭,二不欠人钱,三没得罪人,有什幺不能堂堂正正的? 而叶少倾这个人典型的有色没胆,每次看到他就只会耍耍嘴皮子而已,尤其对他的孝哥狗腿到不行,时间一到还不是乖乖得送他回杜先生的套房。 隔天一到公司,他单位隔壁桌的同事就拐了他一肘子,小声道:「你朋友怎幺样了?还好吗?」 余时中思索了片刻才听明白,同事说的是他昨天託他请假去探病的朋友:「没事了,只是右脚骨折,打完石膏就可以出院,幸好没有大碍。」 「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我看你急着连包都忘记拿就跑出去了。」 他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同事耸耸肩,又作了一个挡声板的手势,低声道:「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幺麻烦了?」 余时中一愣,满头雾水道:「什幺意思?」 同事看了看四周,似乎不晓得要怎幺开口,索性直接说了:「前几天你到分公司送文件不在,有几个穿西装的人到办公室来指名要找你,我看他们态度很奇怪,问什幺话也回的不清不楚,就没多说……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欠人钱?」 「到公司来?」余时中也很诧异,他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朋友更是没两个,他最熟悉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大哥一个,只是大哥正总是忙着公司的事,也不可能有空联络他,在说真的要找他打一通电话就成了,还会有谁会大费周章特别来公司找他? 要说会找他的人,他还是想到了一个…… 但是绝对不可能是杜先生……那个男人根本不用直接来找他,他派的车子一来,余时中就是断手断腿也得上车,杜先生的走狗不可能没找到他就离开了。 而且听同事的语气,应该是来找碴的,但还会有谁?自从被大哥捡回家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得罪过谁,顶多勉强算上昨天才在丁少的病房碰头的继先生,不过继先生只把他当成大哥身后的一条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屑来找他麻烦。 难道是……不可能,余时中在心底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回去海城过,更别说跟他母亲见面,都已经过去几年了,想什幺呢,怎幺会想到那里去了。 在这座大城市里,最先对他伸出援手的人就是大哥,是大哥给了他一个重新出发的机会,虽然他能回馈的很少,但这份感恩之情将永远佔据在他的心灵。 他一向对别人释出的善意比较敏感而防御,但一旦经过他的认可,他就会毫无保留得还回去。 同事的警语很快地就被接下来琐碎的公作给沖散了。 傍晚五点,余时中依约到杜先生来的高级公寓等他回来,明明昨日才见过面,今天又堂而皇之得把他叫来,余时中真觉得他没别的其他事好干了。 瞎抱怨归抱怨,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的不安,每次只要单独待在杜先生的公寓里,余时中就会紧张的坐立难安,明明屋内暖气开的很足,他却冻的好似未着寸缕,牙根哆嗦不已。 他像木偶一般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等了三个小时,天早已彻底进入夜色,却迟迟没有等到开门的声响,他坐在沙发上不停瞄着墙壁上的时钟,侥倖得想着杜先生是不是忘了,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栽进了梦乡。 被摇醒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得打着盹,以为是大哥叫他起床吃早餐了,正想赖个床,可惜一张开眼就看到一件黑色长襬的大风衣,和男人上楼的背影。 「去洗澡。」男人低沉得喝令他,语罢,就逕自踱上了二楼。 外头霜雪十二月,就算是恐怖的杜先生,被大雪抽噎个几下,脸颊肯定也冻坏了,余时中望着透明窗外冰冷的夜色,即使听不到外头呼啸的北风,他也忍不住恶意得暗想着杜先生方才肯定被浇了一头冷风,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正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他肯定会先去沖澡,余时中才不想跟他共用一间浴室。 于是他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一楼的浴室,十几坪米大,比主卧房的浴室要小一点,但设备是一样的。 紧绷了三个小时让他的疲乏弹性达到极限,即使刚才瞇了一会儿,也是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他放了一池水,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赤脚踩进了水池…… 然而越泡水越凉,他闭着眼睛隐隐约约发抖着,连什幺时候有人进来把他抱出浴室都没有感觉。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放热水的时候,他望着镜子里被雾气蒸腾得越发消瘦的身躯,白茫茫的水雾中最后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黑得透亮的眼珠子格外明显,又圆又大的几乎佔去了大半张脸。 他越瞅越觉得镜子里的眼睛在说话,越说他越不忍心再看下去,那双眼睛诉说的是什幺,他自己能不懂吗? 当晚,杜孝之的手段依然很粗暴。 迷迷糊糊间,余时中又想起了他家被搞垮后的那段日子,说是苟且偷生、鼠辈不如都不为过。 那时候他刚办完父亲的后事,他父亲倒台后,树倒猢狲散,亲戚朋友各个众叛亲离,好像听过他们的名字就会被抓去关一样,一夕之间,他和母亲就像无依无凭的风标,龙捲风过境后,失了线,断了路,迷了方向。 母亲却坚决拒绝那个伪善男人的帮助。 他母亲虽然长相柔弱,但性子向来要强,家逢接二连三的事变,即使那个男人把他们一家三口住了十几年的家拆得烟飞灰灭,她依然没有掉过任何一滴眼泪。 所有的资产都被查封,他和母亲不得不搬到出租屋,靠打临工勉强过日子,余时中为了转钱,连书都读不下去,他辍学去送报纸、端盘子,什幺都做,想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被父母捧在掌心捂大的大少爷,却也不得不被现实的难堪,磨平那些毫无用处的稜角。 他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绵薄的薪水仅能养活自己跟母亲,但还是不够,因为他母亲后来病了,他得更拼命赚更多的钱。 余时中知道他打临工赚的钱都只是皮毛,一天不眠不休站十二个小时,赚得都没有替街头混混办事来得多,虽然他曾经向母亲发誓过不偷不抢,然而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事实上,他还是堕落了。 他以前居住的城市有一个大码头,有码头的地方就有帮派,有帮派的地方就有混混,他做的事也不複杂,有时候是送货,有时候是默默跟蹤某一个人,他接触的人并不多,他得很低调,低调再低调,才能躲避那个男人的追捕。 那种环境下,疼痛和暴力比吃饭还平常,余时中看得多,听个几遍就习惯了,他被打过,也被骂过,甚至有时候他还很依赖这些伤口,这种最直接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夜晚终会过去,余时中通常扛不住杜先生的暴力,被反覆弄了几次,昏过去就什幺都不记得了。 一大清早,他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一抬起手臂,痠软的知觉瞬间像蜈蚣一样爬满他的身躯,他艰难得趴在床上扑腾了半天,才听出吼得声嘶力竭的手机正在离床不远的书桌上。 关掉闹铃声后,他同时收到了一封简讯,打开来一看,瞬间让他浑沌的脑袋流入新鲜的思绪。 是大哥传来的。 「有空来医院看看丁香。」 余时中没有回覆,他小心翼翼的把简讯关掉,发了一阵呆,随后才惊觉已经快过了上班的时间,他缓缓抬起腿,一步步踉跄得走进浴室,昨晚脱下来的衣服正躺在架栏上,不知道是谁帮他拿上来的,散发着洗洁精淡淡的香味。 打理好自己后,余时中轻轻把卧室的门阖上,下了楼梯就往大门走,直接越过餐桌上还在冒烟的白粥。 这套公寓位在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交通非常便利,余时中一下楼就拦到了计程车,跟司机交代地点后,他重重往椅背一靠,眼前瞬间晕黑一片,天花板都在旋转,他抬手往额头一探,发现有点烧,便临时向司机更改了去处。 他挂的是家医科,除了基本的退烧药,也顺便拿了治疗气喘的吸入剂,他小时候有气喘,父亲过世后,他在外头染上了抽菸的坏习惯,但遇到大哥之后,他就戒掉了,支气管和肺的复原状况也算良好,只是偶尔想念母亲的时候会忍不住犯瘾。 付费时,柜台小姐看他脸色很不好,出言关心了几句,余时中含着微笑,其实心底都在骂娘,他全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个地方,还是早点回家上点药免得发炎。 他漫不经心得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边打给同是要他帮忙递移下架单,走着走着,竟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 三 「万成哥。」 万成闻声回过头,触目即是一位面容清减的青年,他的身材比例匀称,四肢修长纤细,简单的西装打扮不显成熟,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年幼。 再仔细一看,青年的双颊泛红,眼眸漆黑,唇角挂着三分慵懒的笑容,乍看之下温文有礼,然而只有知情的人知道,当年还是少年的他根本不会笑,就算笑也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血腥和戾气。 「clock!你怎幺在医院?」万成大步走到青年面前,习惯性用指尖拨开他细软的黑髮,时中的浏海总是留得很长,像是刻意要盖住那双灵气的大眼睛。 万成用掌心覆盖他的额头,有点烫,但还在正常的範围。 青年轻轻拨开男人的手,笑问:「这是我要问的吧,你什幺时候在医院工作了?」 万成虽然是医学系的毕业生,但却没有在大医院任职,这点余时中还是知道的。 「没有。」万城捨不得柔软美好的触感,于是顺着毛捋到青年的后脑勺,顺势托起余时中的头面向他:「我们教授有事要我回来母院,我昨天才刚从美国回来。你啊,就知道笑话我挂着执照不职业,我也是有在工作的,不准看不起我。」 「喔,我没有。」余时中抿着唇角偷笑:「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男人连忙叫住他:「你还没吃早饭吧,等我一下,我带你去吃周记的烧饼油条。」说完也不等余时中回应,拔起电话向教授潦草得打完招呼,就火速火燎拉着余时中去牵车。 「你换车了?」 万成带他来到一台深紫色的宝马前,余时中还是第一次看过这种颜色的车,实在不像万成会挑的款,万成偏爱休旅车,又大又宽敞,就像他的个性一样,成熟而稳重,每次坐他的车都很舒适。 「对,我二姊买给我的。」万成倚在车门边,挑眉道:「如何,好看吗?」 「嗯。」余时中不置可否,车子对他的意义就是运输工具,但他还是很给万成哥面子:「颜色很好看。」 万成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走吧。」 早晨尖峰时段走到了尾巴,大马路上的行车量明显已经疏通,但他们还是塞了小半条路,行驶期间,车内没有半个人打破广播电台迷人的爵士乐。 他抵达餐厅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明明是上班日,然而有闲情吃早茶的客人依旧门庭若市,服务生带领他们到靠窗的位置,余时中往玻璃窗一瞧,迎面而来的是晨光新鲜的味道,宛如牛乳般浓郁的色泽,灿烂得洒在雪白的桌布上,一时间春光明媚,彷彿外头零下的温度只是气象局配合冬季应景用的数字。 万城太熟悉余时中的口味,他要了两套烧饼,三样点心,和一笼大份的小笼包,就怕时中不够吃,又再加点了一份椰奶西米露。 点完菜后,他把西装外套对折挂上椅背,抬眼一看,发现余时中还围着围巾,他眼一尖,立刻就瞧出来是秀明最常戴的那一条ck纯黑色围巾。 「你不热吗?」万成伸手欲帮他解开,没想余时中猛然倒退一大步,动作太剧烈,整个人踉跄得撞歪了桌角,连餐桌上的花瓶都晃出水来。 万成及时拉住他才没酿出事:「clock,你没事吧?」 余时中摇摇头,不着痕迹得缩了缩脖子:「没事,我觉得有点冷,不想脱。」 围巾下方全是昨晚男人施暴之下的产物,杂乱不堪的瘀痕不只遍布他的脖颈和锁骨,连胸前腰侧都不能避免,还有更下面难以启齿的地方。 余时中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不代表他喜欢公开自己的私生活,尤其不想让眼前温柔大度的男人知道,先不提万成是大哥最要好的朋友,他一个家室优良的高知识分子,要接受这种窝龊的勾当想必是天方夜谭。 余时中并不想破坏他在万成面前的形象,尤其是……如果万成哥知道了,就一定会告诉大哥,如果大哥知道的话……不,他绝对绝对不能让大哥知道。 不愿让万成多想,余时中把先上桌的小笼包往万城面前一推:「你吃。」 万城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余时中有事瞒着他,还不准他追问,想来八成又跟高秀明拖不了干係,他暗自摇了摇头,表面上仍旧风度翩翩得提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到余时中的油碟,才自行吃了一个,随口问道:「最近身体怎幺样,还有在气喘吗?是因为这个才去医院的吗?」 余时中摇摇头,在对方率直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上个月有小小发作一次。我觉得不算气喘,就……」 「等等到我家吧,我帮你做检查。」 余时中瞪大眼睛,猛摇头:「不用!」 又是激烈的抗拒,万城在心底抽疼了一下,没有表现在脸上。 余时中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他又是不会说谎的个性,只能支支吾吾得想补救:「我、等等还要去公司,下次吧,我也觉得应该好好检查一次,应该不是气喘……我会多注意的。」 万成嗯了一声,又扬起笑容:「先吃吧,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嗯。」 吃饱饭后万成就载他到公司门口,一直到两人挥手分别,万成的宝马扬长而去,余时中才想到方才为了掩饰不肯拿下围巾不自然,他居然没有问到他大哥的近况。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跟大哥见面了,可能是昨天受了一整晚的气,余时中突然特别想念大~.91i.cc哥。 丁香前天才出的车祸,大哥稍晚就赶到医院守了夜,想来应该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丁香两天,想到刚刚大哥传给他要他去探望丁香的指令,他又提起了干劲,说不定在医院留的晚一点的话,还可以见到大哥一面。 余时中打定主意后,顿时打起了精神,却没想到才刚窜回自己的办公桌,隔壁的同事就像土拨鼠一样蹭了过来,用夸张的表情说是经理在找他。 他们公司的经理姓华,三四十岁左右,相貌不差,为人干练又严肃,典型的上司属性,对下属还算和气,但说实在的,余时中是最基层的员工,任何公事都经由科部主管管理,他和华经理除了面试当天和去年的年终尾牙,打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敲了敲经理办公室的门,没隔多久就传出一声低沉的请进。 余时中削尖了脚步走到办公桌前,华经理停下手边的工作站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余时中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直到华经理开口请他坐下,他才依稀明白华经理刚刚的动作是在请他入座。 余时中觉得这椅子坐得特别不踏实,哪有上司站着他坐着的道理,他还没想明白这是在演哪一齣,华经理居然又板着脸孔递来一杯热茶到他的手里。 他噎了一下,端着冒着烟的茶杯,眼巴巴得盯着华经理看。 华志勤瞧着青年生动的表情和湿漉漉的大眼睛,没由的皱起眉头,他突然想起来,这孩子履历表上的年龄其实还很年轻。 余时中一直到从华志勤手中接过第二杯茶,才惊觉华志勤是在跟他聊天,还是用一种家长询问孩子功课的方式在关心他。 莫约聊了半个小时,华经理的秘书终于敲门进来提醒他开会时间到了,华志勤这才让余时中离开,临走前他从小冰柜里拿出一和金色的盒子送给他,余时中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巧克力,每一颗颜色和口味都不一样,他翻到包装盒上的牌子,上面标示着godiva的字样,余时中记得这是很贵的牌子。 他取出一粒放进嘴里,浓郁的甜腻和些许的苦涩立刻在他的口腔中融化开来。 午休时间,余时中一脱离电脑萤幕,昨夜负荷过度的疲倦立刻重捲袭来,正想着趴在桌上瞇一会,没想到后头被人无预警得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瞧,一位个子娇小、穿着迷你窄裙的女孩子,正捧着两个餐盒腼腆得朝他微笑。 余时中对女性向来很有礼貌,他勉强撑起精神,耐心听着姑娘怯生生的说明来意。 她说她叫游月华,冒昧来打扰他是因为她有一位朋友要结婚了,而那位朋友无间经听她说到余时中的名字,觉得异常熟悉,想拖她打听看看他认识不认识她那位朋友。 「许巧?」这问题其实很唐突,余时中性子单纯,丝毫没有怀疑为什幺游月华跟朋友私下的话题会聊到他,两人明明素昧平生,他认真想了想,老实道:「不认识」。 游月桦并没有气馁,赶紧继续提供线索:「你以前是不是住在海城,读的中学是不是叫清泉中学?」 余时中眼光闪了闪,蹙眉道:「你怎幺知道?」 他以前确实住在海城,确切的说,他是海港城道道地地出生的人,但他已经离开那海城很久了,久到他几乎快分不清以前的记忆是否真的存在过,还是只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游月华却兴奋道:「果然,许巧是跟你念的是同一个中学!」又道:「她最近要结婚了,一直跟我说小时候有个无法忘怀的恩人,想再跟他见一次面。她无意间给我看了照片,我一看就傻了,想说这不就是穿制服的你吗,我就想说来碰碰运气……那你、有印象了吗?」 余时中还是摇头,语带抱歉道:「我对小时候没什幺印象,可能是认错人了。」 游月桦却突然瞪大眼睛,收起先前的怯懦,直勾勾得打量起他的脸庞,双颊扑满绯红:「不会错的,许巧说她的恩人长得特别俊俏,特别帅,像卡通里的王子似的,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其实身手了得,打架起来姿势比警察还有模有样。」她充满兴味道:「所以你很会打架啊?」 余时中不太会应付年轻的女生,也不知道应该回什幺话。 游月桦双手合十:「总之,她想邀你去参加她的婚礼,如果你那天没事的话,希望你可以抽空来一趟,拜託你了,她真的很希望能再跟你见一面。时间和地点我再拿喜帖来给你。」说完就轻快得跑掉了。 明明是一段莫名其妙的插曲,余时中却认真思考了很久,去不去婚礼不是重点,许巧是谁他压根没有印象,重点是婚礼会在海城举办,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例行公事除了上班和睡觉之外,还多了一项陪丁香吃晚饭的功课,大哥平时工作忙碌,有时候真的抽不出空来陪伴丁香,就会找他来代替他的工作,陪丁香吃饭这点小事他做得很上手,跟平时没什幺两样,只是从偶尔变成了每天。 不知道是什幺缘故,丁香一个气韵胜雪的音乐才子,对谁都很敏感,唯独对他一见如故,直把他也当作亲弟弟对待,大哥有时候为了哄丁香,没办法,只好叫他片刻不离得陪侍在旁,做一些像是送饭,开车接送丁香之类的琐事。 今日他照例耽搁了一些时间在果铺挑了好几样丁香喜欢的水果,才慢悠悠得步行到医院。 他就像往常一样搭乘vip病房的专属电梯直达顶楼,只是打从一踏出电梯门他就觉得不对劲,走廊依旧是一片医院专属的寂静,只是尽头转角处,居然出现了人影。 ~ 四 人影所在的地方,正是丁香的病房。 他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虽说自从上次在病房遇到继祐刚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这层楼的病房就只有丁香一个病人,照理不该有意外的访客。 危机意识只持续到余时中走过转角,然而他的心跳却再也无法平复。 「余少。」 丁香的病房门外伫立两个戎装肃穆的助理,等看清来人的面貌,才放下戒备跟余时中打招呼。 「五哥,六哥,好久不见。」余时中笑着和二人打了招呼,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手和脚也突然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怎幺摆放都觉得不对劲。 余时中对这两个保镳再熟悉不过,他们是大哥的助理,亦是亲兄弟,虽说职称是助理,但其实是类似保镳的存在,他们是在大哥换过四个保镳之后才应聘的,所以大哥都叫他们老五老六,余时中也就跟着叫。 他们兄弟俩都是退伍军人,曾经受过专业训练,以前大哥担心他不够结实会受人欺负,就让老五老六加减教他一些防身术。 其中肌肉壮硕长相比较硬派的是哥哥,叫王耀,而弟弟王夜则比较高挑,性格也较哥哥清冷,一见到余时中就迅速从面无狰狞的脸上岔开笑容,两三步从病房门口走到他面前。 「余少这身量怎幺又减了?等等自己向高先生领骂去。」 余时中笑笑,有些不安得瞄向病房,悄声问道:「他来多久了?」 「一阵子了。」王五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言简意赅:「刚刚有护士进去,高先生应该一会就出来。」 余时中在门口站了会,踟蹰道:「那怕是丁香要睡了,我明天再来吧。」 「余少留步,高先生有事情找你。」说话的是王夜,他不知道何时站到了王耀的隔壁,两壮汉并排站在余时中的身后像堵高墙,余时中愣了一下,身体却老实得止住了脚步,他晓得王夜一贯沉默,出口就是重点,应该是受到了什幺吩咐才把他留了下来。 话才说完,背后的门就开了。 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道不愠不火的视线,余时中认命得在原地转了半圈,半根眉毛都不敢随便抬起来,他低着头,用余光看到一双黑亮的皮鞋,再来就是轻巧的关门声,和自己振奋欲狂的心跳声。 他能感觉到男人沉重的压迫感步步逼近,绅士而淡雅的香水味,以及温柔而无波无澜的眼神,转瞬间,牛皮质的鞋尖就快抵上他的脚边。 「clock,你瘦了。」 余时中缓缓抬头,映入男人熟悉的身影,从熨烫妥贴的西装外套,绒质的黑色围巾,英俊的脸庞,儒雅的气味,到那双如海水般能够容纳任何东西的眼睛。 男人不用一秒就能锁定他所有的目光,更甚所有的感官,余时中凭着记忆闻到空气中夹带一抹内敛的香味,甜甜的,淡淡的,他总觉得有糖的味道。 余时中小心翼翼得交换空气中属于男人的气息,心里数着,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大哥了。 「你才是吧……」他小声撇嘴,还是不愿意正面和男人对视。 高秀明轻笑一声,便带着他离开医院的走廊。 果不其然,高秀明带他来到一家日式饭馆吃晚餐,余时中已经很有没有跟他坐在一起吃饭了,内心七上八下的,既兴奋又有些捨不得,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两人安安静静的在包厢里等候餐点上桌,高秀明习惯性替时中倒上热茶,又撕开热手巾给他擦手,余时中接过来乱抹一通,就紧紧握在手心里。 「你最近没有什幺要紧事吧,抽出时间来,到丁香这里陪陪他。」 余时中听话得点点头,他在一家广告公司的资讯部工作的事高秀明是知道的,只是大哥从来没有把他的工作当回事,只觉得他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做免得闲着,在大哥眼里他~.91i.cc那份工作的价值有等于没有,随时都可以抽身,刚好这会丁香需要人照顾,高秀明也没有想太多。 「他还要住院多久呢?」 高秀明拿下鼻樑上的眼镜,用手指揉了柔眉心,似乎很疲倦,淡青色的阴影累积在他的眼眶底下,余时中看的很难过:「还要再观察几天,石膏打着移动也不方便,虽然医生说没有撞到脑袋,但我担心有后遗症。」他正色道:「clock,我不放心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能拜託你了,丁香才动完手术应该很不舒服,你就多陪陪他,你会答应吧。」 高秀明朝他露出无心的笑意。 余时中低着头,纤长的睫毛盖住他的眼睛:「只要时薪照算的话。」 听他语气闷闷的玩笑话,高秀明疲倦的面容又撑起了一丝笑意,带着责怪道:「好好在家里当少爷让人拱着不要,非要自己一个人到外面瞎忙,现在知道钱不好赚了吧。」 「大哥……」余时中欲言又止:「我那天刚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碰到了继先生……」 「我知道。」高秀明顿时受起了笑脸,柔和的目光架起了少有出现在他脸上的严厉:「你也知道他对丁香贼心不死,你想知道他为什幺比我早知道丁香出了车祸吗?因为他居然找人赌着丁香下机的时间,本来想大献殷情,结果丁香甩开了他去招计程车,他还派人盯着,真是不晓得心里在想什幺。」 余时中心想,也多亏继先生变态,才有人及时知晓了丁香出车祸的情况,总之人没事就是万幸,但大哥显然要辛苦一阵子劳神在丁香的伤势上。 「知道为什幺出车祸了吗,肇事驾驶呢?」 「我的了解是双方都有疏漏。」高秀明淡淡道:「就算错也是计程车司机的责任,我们这边还要作笔录什幺的,我已经委託保险公司和律师了,不会有事的。」 丁香的事揭过去后,余时中见高秀明神色抑郁,便找了件能让他提起劲的事情道:「我前几天在医院遇到万成。」 高秀明放下了手中的木筷,稀鬆平常道:「回来了?他只跟我说要回来,却还没联络我呢,没想到已经跟你碰过面了。」 提到了万成,高秀明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幺,脸上骤然换上一副长辈的脸孔,质问余时中道:「你最近都在做什幺?」 余时中被他骤变的态度唬的一愣,不明所以得抬起头,就在这幺一瞬间,他居然看不懂高秀明的表情:「什幺?」 高秀明盯着他良久,最后也没有说什幺:「clock,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做事情很有分寸,我了解的。」 余时中也不知道该回什幺,他难得跟大哥见面,却突然间连共同的语言都消失了,好像只剩下丁香的话题可以聊,言语无味,食物更是味如嚼蜡,可怜的是他只能靠吃东西来缓解僵滞的气氛。 他记得以前他跟大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可以聊,就连一些生活上无聊的琐事,或是最近发生的某篇报导,他们都可以聊好久好久。 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开始,他们渐渐失去了谈天说笑的习惯? 这时候服务生送上了姗姗来迟的烤鱼,余时中眼睛一亮,立刻用筷子俐落得夹开中间的刺,把酥脆的烤鱼分成两半,一半搁盘子上,另一半则放到高秀明面前的碟子。 高秀明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提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放入嘴中。 余时中这才鬆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度。 显然气氛太乾涩,连高秀明也觉得怪异,他捡着刚才万成的话题继续道:「万成跟你聊了什幺?他既然回来了,你让他多顾着你的身体点,平时都有没有好好吃饭,你瞧你这身板风一吹就跑了,天气这幺冷就只穿这点衣服,身体不好也不自己多注意点。」 从大哥口中听的关怀的话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余时中慢慢品尝着心底沉甸甸的温暖,浅浅得弯出了笑靥:「哪有这幺夸张,我穿得很暖的,每天都有带着围巾,我也都有好好吃饭,而且我有个朋友最近新开了一家餐馆,都把我当猪餵。」 「嗯。」 高秀明的反应只有这样,让余时中失落得不知所措,眼看话题又将终止,他试探性得询问高秀明:「大哥,你要不要去?」 「哪里?」高秀明脱口反问,似乎心不在焉。 「我朋友开的餐厅。」 「可以。」 「喔……喔。」高秀明爽快的答应倒是让他吓了一跳,余时中急急忙忙想把地点告诉他,却怎幺也想不起来,只好掏出手机的地图搜寻:「我发地点给你,那是间日本餐厅,东西很新鲜,都是当天从港口运来的,生鱼片也很多种,你应该会喜欢。」 「好。」高秀明满口答应,温和道:「等丁香身体好了我们就去试试看,到时候把店名给我,要真不错我就替你朋友多行销。」 晚餐吃完后,高秀明说要载他回去,余时中以为他要回去医院照顾丁香,一直推拖不用,但大哥仍然坚持把他送回他的住处。 当高秀明高档的轿车脱走一尾巴萧索的夜色,余时中迟迟捨不德离开两人道别的楼道,心灵却感到异常饱足,他伫立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子的蹤迹,才转身走向电梯口。 ~ 五 余时中现在住的是一间小公寓,屋子是新盖的,内建装潢又宽敞,对一个单身男子来说已经非常奢侈,因而他不缺钱,所以没有什幺概念,当时万城安排好后他就住了进去,转眼已经过了快一年。 从大哥家班出来后,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虽说即使离家独家了,大哥之前给他的副卡仍然没有收回去,但余时中从来没有使用过那张卡,不是因为跟大哥赌气,而是因为他真的没有什幺需要花大钱的地方,普通的温饱,他靠自己赚着薪水就足够了。 余时中才刚出电梯,就迎面而来一位外貌艳丽的妙龄女子,他礼貌性侧身让她通过。 女子打扮入时,短裙下裸露的双腿笔直又白皙,完全符合某个人的眼光,她像是注意到了男性的目光,同样目光暧昧得流连在余时中的脸庞上,见青年一副傻得摸不着边的模样,才满意得带着浓郁的暗香扬长而去。 余时中会特别留意她,不全是因为她真的很漂亮,而是她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不对,现在才不过半夜,通常是女人只进不出的时间,这些不同气质、类型和身分的美女们来到他这栋公寓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住他隔壁房号的屋主。 也就是那位最近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店,成天到晚老想着要怎幺餵胖他的富二代少爷。 这边美女的高跟鞋声才刚消失,一位个子高挑的年轻男子就大剌剌得刬着一头鸟窝从余时中隔壁的房门探头除来,他一看到余时中便冲他露出一口白牙,那张专门欺骗女孩子用的脸孔倒是乾乾净净:「欸?回来了啊,怎幺现在才回来?」 「你才是怎幺让人家跑了。」 他的邻居耸耸肩,道:「你吃过饭没,要不要进来吃肯德基?」 余时中摇摇头:「吃过了。」 「哟,心情很好?」邻居一听他的语气就觉得有蹊跷,立刻瞇起狐狸般的眼睛,哥俩好得搂住余时中的肩膀:「嗯,我猜猜,肯定是去约会了,只是对象是谁,还真不好说……」 「什幺约会,哪有那幺多约会,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这幺多约会吗?」余时中瞥了他一眼,有些拘谨地拉开了男子的手,道:「很晚了,我想回去睡觉了,下次见。」 「你这哪是睏,亏你还说的出口,你分明是连站都站不稳。」 男子骤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换上肃穆的神情,语气也染上莫名的愤慨:「怎幺,这半夜都不到,你又傻傻得让人强迫你到连路都不会走了?我倒想看看这人到底是哪路子的邪门教主,比我还会整人。」 余时中剎那有些恼怒,还有被人当面揭穿的难堪,他瞪了男子一眼,提紧背包就要越过他。 男子轻轻一拦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略为低头凑近青年的耳盼,低声道:「可我远比他温柔体贴多了,我才不会把人搞到连站都站不稳,明显一脸没有睡饱,走个路双脚颤抖个不停还一拐一拐的,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幺事。」 「你胡说什幺?」余时中不悦得推开他。 「我有没有胡说你比我清楚。」男子一个箭步凑上来拽开他的围巾,脖子的肌肤脱离了毛绒的温暖,瑟缩不已的露出斑驳的痕迹,除了吻痕,瘀青,还有咬印,甚至有些伤口还没有完全癒合,新旧交错,猩猩点点。 「你有病吗?还给我!夏仁韵!」余时中宛如被人掀开肚皮的野猫,下意识护住自己最软弱的地方,无奈效果显微,昨夜又被杜先生临时叫过去过夜的罪证,在昏暗的夜灯下一览无疑。 饶是夏仁韵多情花心,阅人无数,亦是鲜少看到这幺~.91i.cc粗暴的虐痕,他低声喃喃:「小时中,他这已经是犯罪了。」 这事说起来也挺尴尬的,余时中个性内向,在这里住了许久,跟邻居的交情仅止点头,照理说根本不该认识跟他作息日夜颠倒的夏仁韵。 机缘就是会在某一天变成巧合,他依稀记得那天晚上杜先生用一整瓶酒把他灌了透醉,发完疯后就匆匆离开,余时中半夜中忽地醒来,也不知道为什幺突然执拗得强撑起早已七零八落的自尊心,硬是离开杜先生的住处拦了车回去,好不容易撑到了家门口时就晕了过去。 隔天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身上换了一套不属于自己味道的衣衫,身上也被清理乾净。 他迷迷糊糊想起了昨晚上千疮百孔的记忆,此时,一头灰蓝色的青年就端着白粥和醒酒茶走进来,余时中这才终于认识了住在他隔壁的邻居,那个总是把头髮染得七零八落,每日夜夜笙歌的年轻男子。 男子说他叫作夏仁韵,两人相互聊了几句后才知道他们年龄相仿,余时中平白无故让素昧平生的夏仁韵照顾了一个晚上,内心既有愧又感激,殊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并不是个陌生人。 夏仁韵何其聪睿,还不至于连隔壁房间搬来一位容姿出色的青年他都毫无所觉,他早就琢磨着像青年这般容貌的年轻人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却没想到,或者说是在他意料之中,青年确实揹负着一个秘密。 他没有选择假作善假人意得装作不知,而是在青年面前明明白白得说出他的看法:「我不晓得你是出自于自愿还是被迫,但这已经不是做爱了,而是虐待。」 青年坐卧在他的大床上,捏紧着马克杯缘,低头沉默不语,他也没有要隐埋的意思,毕竟衣服都给人换过一轮了,他的身体是什幺状况,夏仁韵肯定一清二楚。 自从那次尴尬的初识,余时中便和夏仁韵逐渐熟稔起来,偶尔在电梯里遇到,还会相约结伴一起去吃饭,夏仁韵晓得他一直在跟一位会虐待他的男人持续往来,好几次旁敲侧击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余时中都隐晦得避过了。 夏仁韵有次终于忍不住,难得激动一把,开门见山道:「你如果是自愿就算了,我就当你有怪癖我绝对不会再说一个自,可是你明显就是不愿意!」 可惜的是,他就是自愿的。 余时中瞪着夏仁韵抢走的围巾,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得转着,他知道夏仁韵得初中也是为他好,可是为他好又如何,难道他真得蠢到不晓得杜先生是在虐待他吗。 夏仁韵被他固执的眼神邓到败阵下来,他叹了口气,把围巾重新挂回青年的脖子上围好,示意自己懒得里他了:「傻瓜。」 余时中拢了拢心爱的围巾,像是猫咪找回了自己被剃掉的软毛,抽了抽鼻子道:「傻瓜要进去了。」 「真不吃点东西?」夏仁韵挑眉。 「我不要吃肯德基……」 「什幺肯德基,那多low啊!」夏仁韵把正要钻回自己家门的青年拖回来:「你明天不用上班吧,我们去喝点东西,拜託,你那是什幺表情,绝对不是什幺有碍身心发展的地方,你放心,哥知道你大少爷身子娇贵,菸不行酒不要的,你还顾虑什幺?」 余时中想起上次被夏仁韵抓去跟他的朋友聚会,实在不是什幺好美回忆:「你……不是又叫我充场面吧,我不喜欢那样,你干嘛啊,你明明就很受欢迎,又不是找不到人陪……」 「不不不,这次不是有姊姊指名要看你,就是想请你帮我捧个场,好歹店长不才在下我一个面子,你看看你的帅邻居他都住你隔壁多久了,没事还帮你煮菜烧水,带你吃香喝辣,兜风听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余时中愣了半天才听懂,显然是夏仁韵又整了一座舖子自封店长了:「你又开店?不是之前才开了一家日本餐厅?」 「哎,那个是跟朋友开着玩的,怎幺跟这个比。」夏仁韵神秘道:「这间店也讲好一阵子了,不开出来都对不起社会大众。小店而已,就吃点小东西,喝点咖啡,特别纯洁美好,只招待熟客。」他眨眨眼。 「……又是要把女生?」 夏仁韵乾笑:「小爷我还需要把?哪个妞不是自己乖乖跳上床的?跟你讲正经的,这店铺还没正式开幕,明天我招待你作第一个客人。」 「好吧……」余时中狐疑道:「什幺店啊?」 夏仁韵扬起了嘴角,眼神柔和无边,然而看上去却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你看了就知道。」他顿了顿:「这家店是我特别依照一个人的喜好布置的,我想你会喜欢的。」 余时中瞅了一眼总是华丽又气派的夏仁韵,在他慵懒的桃花眼中,难得出现宁静而沉澱的心绪,他忽然觉得夏仁韵肯定是想起了某个重要的人,他有时候想起大哥的时候,也是如同此刻的夏仁韵一般。 心情柔软的好似捧不住,却感到忐忑比开心来的多。 ~ 六 转眼间,离丁香出车祸已经过了两个礼拜,医院的单人vip病房再高级,也不比在家里照料起来养人,大哥把丁香接回家之后,余时中就不必再天天去医院探望他。 像是算準他清闲下来,大哥的电话不再打过来,反到是那个讨厌的男人打了一通电话亲口叫他到一家酒店的顶楼包厢等着。 高级酒楼是有仪容规制的,余时中在杜先生派来接他的车上换了一套西服,一件白衬衫和灰色马甲,裤子做得极为贴身,几乎是挨着他的腿型缝製出来的,他套上去的时候刚好可以提起来,多一寸少一分都穿不进去。 结果在包厢里待不了多久,桌边的饮料被人推了一下,正好撒在他的裤子上,灰色的高档布料立刻晕出一块印渍,他也没有跟谁说,就一个人溜出了包厢。 他是逃出来的,省得在包厢里受窝囊气,结果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意,硬是尾随在他屁股后面,大剌剌的脚步声故意踩的像是猫追老鼠,余时中一躲进厕所里就被堵个正着。 余时中自觉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要是回到六年前,早就一拳把叶少倾给揍了。 余时中勉强克制住攀升的怒火,却按耐不住拳头上的青筋,他尽力把声音压至最平缓:「叶少,我出来很久了。」 叶少倾哈哈一笑,双手潇洒的插在都里,姗姗踱到青年的身边,瞇着狐狸眼道:「那就再久一点又何妨,不是有我陪着你吗,这样他们就全知道咱俩去干嘛了。」 余时中怒火中烧,又知道自己跟叶少倾这种无赖逞口舌之快没有任何好处,乾脆转身面向洗手台处理裤子上的酒渍。 哪想到叶少倾大手一拎,熟门熟路得从镜子底下的出送口拿出了一条保温过的湿毛巾,眼看就要伸手握住余时中的腿,边扯着脸皮道:「哟这是红酒,你用乾纸巾瞎抹些什幺?」 余时中往后闪了一步,顿时觉得叶少倾说得有些道理,他发现了原来厕所里有供应热毛巾,便想自己取一块出来擦,谁要给叶少倾帮倒忙。 叶少倾怎幺不晓得青年在想什幺,伸手一拦,就牢牢拦挡住了青年的细腰。 「你做什幺?」明明清楚叶少倾是在佔他便宜,余时中还是下意识吼了一句没有意义的质问。 叶少倾笑的猥琐又风流,嘻笑道:「你去哪里?我手上不就有一条了,再拿一条多浪费。」 「那你给我。」余时中还真信了叶少倾是真的想要帮他处理汙渍,他不等叶少倾动作,直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湿毛巾,不可避免得触碰到对方的手。 叶少倾十指修长,保养得就像每个含金汤匙出身的大少爷,他把毛巾揣得很紧,余时中扯不出来,乾脆双手下去扳叶少倾的手。 毛巾是扯出来了,但又掉到了地上,叶少倾反手握住青年挣扎的手指,没想下就握住了整只手。 余时中这才慢半拍得发现叶少倾是在耍他,气急之下越挣越乱,他身量不高,矮了叶少倾半个头多,又低头认真得推赤着男人,叶少倾虽然不费神幺力气就把青年困在了身边,呼吸却不似身体来得气定神闲,他瞅着青年白皙得彷彿瓷砖的后颈,气息逐渐浮躁。 等余时中发现醉翁之意不在酒时,气氛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晓得是什幺原因,让一向只用口头调戏他的叶少倾突然上了鸡血似的把他压上洗手台旁的大理石壁,从镜子的反射看过去,他这憋屈的姿势还真煞有其事得依偎在叶少倾的怀里。 陌生的气味让他全身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男人沉重的侵略性让迟钝的他也不由得感到压迫,他听到叶少倾欺在他耳畔,声音意外的少了往常的轻浮:「时中,你这是何苦呢?刚才在包厢很不舒服对吧,你知道里头那个人是谁吗? 余时中别过脸,避开了炽热迎面的气息。 叶少倾就爱他这种清高的反应,兀自低笑了几声:「那也是孝哥的小情人,叫做颜镜,他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呢,娇娇滴滴的,孝哥现在正忙着哄他的宝贝,哪有时间管你这点小脾气。」 余时中顿时想起来方才在包厢内,杜先生和身旁漂亮的男子交头接耳的模样。 叶少倾见效果斐然,又落井下石道:「你不会以为孝哥只有你一个床伴吧?」 他像恶少一般轻拍着余时中的脸颊,嘴边的情意浓烈的彷彿劣质的香水:「但我在乎,宝贝,你看我这不就过来安慰你了,瞧你这小样儿还真闹上脾气了,别老翘着嘴,我会以为你要我吻你。来,让哥安慰你,给我啾一下好不好?」 余时中本来正被他先前的话牵引着,听着那不着调的调情又握紧了拳头,他咬着下唇,戒备得瞪着叶少:「你走开,不要压着我。」 叶少倾被挑得难耐,兴奋道:「宝贝,我还真看不出来你对孝之哥还有死心塌地这一齣。你想想,要不是这张脸,你觉得孝哥会看你一眼?」 又在讲脸的事,余时中负气得看着叶少倾笑咪咪道:「你不过是个扮演情趣的小工具罢了,你看那个叫颜镜的,其实也是因为长得像才待了一阵子,捺不住人家高材生识趣又懂情调,哪像你这个小呆子,只会瞪着鼻子龇牙咧嘴,哪天要是真的正主儿回来,你就是哭死孝哥也不会理你的。」 「……」 余时中知道叶少倾说的正主是什幺意思,就是他这张脸长的类似的那个人,杜先生真正念念不忘的人。 杜先生爱搞谁是他的事,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叶少倾说的最后一句话,虽说当初有签定合约,但说实在这种交易本来就见不得光,杜孝之又是暗夜的主宰,哪有什幺契约保固,卖身这种事,难道法院还会受里?的确,叶少倾说的没错,就算杜孝之一不小心把他玩死了,也是你情我愿。 但他就是给杜孝之玩死,也不会让别人碰,余时中愤恨得想,他卖是为了他的大哥,重点是卖的东西,不是卖的人,叶少倾又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凭什幺噁心他。 见余时中动摇得垂下睫毛,叶二少怎幺会放过机会,进一步摸上青年的小腰,暗想乖乖,这可真软,嘴边不忘调笑:「你有看到颜镜刚刚是怎幺软在孝哥的怀里吗,那张水嫩嫩的小脸和一折就断的小腰,孝哥可喜欢了。」 他低声往余时中的耳边吹气:「人家当初就是乖得跟兔宝宝一样,嘴巴又甜,最重要的是他才不在意是不是谁的替代品,才能让孝哥隔三五时都要回味一下。」 叶少倾微微压低重心,又贴近了几分:「你脾气那幺坏,只有我这种最喜欢跟宝贝儿打打闹闹的好男人才受得了,床头吵床尾和,生活才有滋有味嘛,你不试试怎幺知道,跟孝之哥虽然不同路线,但完全是同一个等级的猛度。」他暗示性的意有所指。 余时中被噁心得不行:「滚开……」 「不滚,要滚你跟着我滚,你躺下我躺你。」 「……」余时中终于见识到什幺叫作话不好好说,非得跟拳头对话才乐意。 叶少倾突然握住跟余时中交缠的手,往自己的大腿内侧由下往上摩擦,余时中登时脑袋一炸,本能抬起脚重重往上踹,手肘也不客气的往叶少倾的下巴拐。~.91i.cc 哪想到叶少倾欺男霸女的本事也是练过的,迅速闪过跨下惊险的一击,并趁着青年踢空的空档,翻身把人双手反剪压上洗手台。 余时中压根没料到他会反击,叶少仗着力气跟身高的优势,余时中的防身术居然完全无法挣脱,只能趴伏着脱口骂道:「叶少倾!你他妈放开我!」 「哟,还会说粗话,这幺烈……真想知道你在孝之哥的床上是不是也这样。」叶少倾本来欣许没有这个念头,但现在嘛……「我劝你别动,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什幺。」 见余时中身子陡然僵硬起来,叶少倾率先放开手,他是来哄人不是来抢人的,这种事要心甘情愿才有意思。 他见余时中半撑在洗手台上,伸手欲扶一把,自然被狠狠甩开。 叶少倾叹了一口气,边整理衣襟边讽刺自己多此一举。 他其实是好心,他压根没想到酒席都闹到了一半杜孝之竟会叫余时中过来,叫人过来又搂着其他人冷落他,压根猜不透一潭黑水的杜七爷在想什幺。 而这小呆子也不小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幺,一个人在角落板着脸孔发呆,他看的心脏都软了一半,孝哥也真是不疼人,不晓得包厢里龙蛇杂混,又不摆明把人护着,到时候出了什幺事吃馈的还不是余时中。 「真是个小傻瓜。」还好跑的倒是快,还知道跟杜孝之硬气。 回过头,余时中已经慢吞吞得整理好凌乱的衣服,一翻闹腾下来,青年细緻的黑髮狼狈得横了几束散在额头上,脸颊印满怒气未褪的潮红,俊俏的眉目却已经恢复平时勾人心痒的冷淡。 青年连一个标準的冷眼都不给他,甩甩袖子就推门离开,全忘了他是来处理裤子上的污渍。 叶少倾对着镜子拨了拨头髮,也急忙跟上青年的脚步,打开门就听到青年闷闷得丢下一句:「别跟着我。」 叶少倾正想说什幺,两人却一同停下了脚步,在厕所外面站了三个人等着他们出来,为首的男人叫邱圆,是杜孝之的秘书。 ~ 七 余时中认识邱圆,有时候杜先生需要传达什幺话时会让邱圆来告知他,这幺几次下来,就有种看到他出现就准没好事的感觉。 叶少卿却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得挑起了眉。 邱圆是个礼数周到的人,他欠了欠身请示余时中先坐车离开,即使看到叶少倾随后跟了上而来也依旧保持着微笑。 「叶少。」进电梯前,邱圆对叶少倾点了点头:「杜先生请你过去。」 叶少倾嗯了一声,豪不在意道:「我送完时中就去。」说完也没理会邱圆的反应,逕自扯着余时中往电梯里走。 余时中拗不过叶少倾的蛮力,直到停车场,杜孝之早就派人备好了车,邱圆开好了们站在车门前等他,叶少倾却仍然执意要载他,余时中最后终于受不了,吼了一句:「你是要帮我还是害我!」 叶少卿才讪讪放手。 上了车后,司机显然接到命令要把他载到市中心那处高级公寓,他看到熟悉的方向后,身体不自觉得缩紧在一起,他想试图让自己豁达一点,试了半晌,确仍然放鬆不下来,最后只好安慰自己,杜先生今晚不是有人陪着吗,应该不至于回来公寓折腾他。 听叶少卿的口吻,不是还挺喜欢那个人的。 车子没多久就抵达公寓,闹腾了一晚上,余时中倦得不行,拖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慢吞吞到浴室把弄髒的裤子给脱下来,又迅速沖了澡,换上抽屉里放置的棉衣。 他小心翼翼得坐在卧室里,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回来了,没想到却听到了楼下大门开锁的声响。 他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睡意一下子全烘乾。 余时中自问胆子不小,不然当初也不会奋不顾身得找上黑白通吃的杜孝之,然而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把胆子提上嗓子眼,战战兢兢得把脚步放到最轻。 他无声无息得走下楼梯,入目一个存在感非常强烈的背影。 杜先生在讲电话,他背对着余时中单手解开领带,像是心有灵犀余时中会走下来,侧头瞟了他一眼,仅仅一个眼神,余时中就会意得走到他后头,帮他把大衣外套脱下。 「呃!……!」 他只是转身去把大衣挂上,瞬息之间被猛然拦腰扛了起来,尚来不及挣扎,就被男人半抱半拖得甩上了沙发,他眼前还冒着金星,就被一个壮硕的身体重重压进沙发。 男人还在讲电话,冷漠的瞳孔漆黑无底,却又透着暧暧幽亮,毫无保留得照映出青年慌乱无助的表情,他幽深得打量着青年纤细的身姿,冰冷的光泽像在审视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他没让余时中吓呆多久,拉起青年的手放到胸膛上的顶釦,示意他继续脱。 余时中的确吓呆了,迷茫得遵从男人的指令,哆嗦着解开衬衫上所有的钮釦,差点没把一双宝石袖扣给扯了下来,还下意识得卸下男人左手腕上昂贵的百达翡丽,自从有一次被它重重敲晕后,只要他还有脱衣服的余裕,余时中都会记得先把男人的手錶给脱掉。 脱完后,杜孝之起身坐上沙发,他把余时中顺手拉了起来,又轻轻压下余时中的头,后者瞬间明了他的意思,脸上闪过几丝痛苦又茫然的神色,才认命得跪到他的双腿间。 「用嘴。」男人音色冰冷,公式化得讲着电话,嘴型却示意着下流的指令。 余时中彆扭得咬着下唇,暗自腹诽他忙着打电话还能挑,心里是抵触到了极点,但还是听话得张开了嘴,艰难得用牙齿咬开杜孝之的裤练,他双手紧紧攀附在杜孝之的膝盖内侧,由于没有支撑点,余时中扯了好几次才拉不到一半,杜孝之半勃又把拉鍊顶回去。 他有点恼怒,又不敢用手,只好抬头问杜孝之。 目光纠缠,杜孝之眼珠顷刻间变得深邃,连讲电话的声音都停顿半晌,他突然抓紧余时中的头髮,用力压下他的后脑杓。 余时中被撞得双颊烫红,摸不着南北,抵在脸颊上的热物已经硬挺万分,猛兽尚未出闸,沉重的份量就已经呼之欲出,即使羞恼万分,还是得歪着脸颊乖乖张嘴。 他畏颤颤得伸出红润的小舌,隔着两层布料,没办法吞含,只能艰难得舔舐。 杜孝之特别喜欢看余时中帮他口交,几乎每一次事前都叫他先舔硬,甚至收尾的那一次他都喜欢强迫几乎被干晕的余时中用嘴做。 他虽然在讲电话,但仍可以用手操控余时中的力道跟角度,青年被呛的双眼通红,大大的猫眼溜转着可怜的泪影,不断卖力得达成杜孝之的指令,直到说话声嘎然而止,男人终于结束漫长的电话,他才稍稍鬆开痠软的嘴唇,下一秒就被人提着领子粗暴得甩上沙发。 杜孝之并没有结束通话,而是把电话交给余时中拿着,空出来的手则熟练得拉开青年的大腿。 内裤被扯掉的瞬间,余时中才意识到男人要做到底,立刻激烈得抵抗,嘴上嘶嚷道:「你说今天不要的、嗯……」体内突然入侵两根指头,他不禁一阵颤慄的收缩。 乾涩的疼痛让他又抽了两下,他不断扭动着身体的不适,又想到电话还在通线,怕得不敢发出声音,只能轻轻啜嚷道:「嗯、你答应我的,停下、求、呜嗯……」 「嘘!」杜孝之架高他的双腿,指上功夫不停:「把电话放到我的耳边。」 余时中呜噎了几声,照着男人的话去做,手却止不住颤抖。 「乖,拿稳了。」 「唔、唔嗯!」杜孝之没什幺耐性,手指插了几下直到略为鬆软,就拔了出来换上更粗热的事物,挺进去的同时,他用力摀住余时中的嘴,青年弹跳了一下,发出来泥泞般拖泥带水的呜咽,眼神混浊不堪,这着电话的手软呼呼得滑落下来。 杜孝之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机放回耳边的位置,恶魔一般得咒令他:「拿好,别掉了。」 他边神态自若得回覆电话的另一端,一边大力操干底下瘫软的身躯,丝毫不理会手掌底下快被折断的呼吸。 余时中简直快要崩溃,剧烈的颠簸下,他根本握不住话筒,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然而杜孝之马达一般的速度和敲桩的深度,正一下硬过一下得摧残他所剩无几的意志力。 撕裂的痛苦和凌虐的快感无从宣洩,他连呻吟的权利都被剥夺,明明整具身体都被毫无尊严得占领,余时中却依然谨记要遵守男人的命令要把电话拿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孝之终于结束谈话,余时中已然奄奄一息得软在沙发上。 男人把手掌从余时中的嘴唇上挪开,才发现手掌上都是血,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力道太激烈,余时中的嘴角被牙齿磨破了好几个口子,他没有帮青年抹去血迹,而是低头对準那张空洞的小嘴,伸出舌头侵入里面扫蕩青年的口腔,直到把划破的伤口全舔过一遍。 男人退了出来,并抽走余时中始终握在手里的电话,见青年那幺听话,杜孝之奖励式得亲吻了那只为了维持姿势而僵硬到抽蓄的手,便抱起全身瘫软的余时中走到楼上的浴室。 洗净完,男人又抱着他上床尽情玩弄,之后发生的事像染白的布被撕成碎片,余时中只依稀记得,最后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天都快亮了。 余时中被摇醒的时候,天正亮着,他睡得正沉,呼吸尽是甜酣,迷迷糊糊得推开恼人的手,嘴巴嘟囔着再睡会。 隔了一会,他听见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听那声音好像是杜先生…… 「电话响了,要我帮你接吗?」 余时中这下彻底惊醒了,他浮浮躁躁直起身体,故不得身子的不适,四处寻找杜先生的身影,只看到男人穿着睡袍站在床前,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得扑上去抢走杜孝之手上的电话,惊慌失措道:「喂?」 对方说了些什幺,他迷糊得重述了一遍,又惊乍得转向床前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傻呼呼道:「今天几号?」 杜孝之给他一个数字。 余时中这才缓缓发察觉到打给他的人是万成,他们之前好像约了要检查身体,余时中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我们再约下次……嗯,我真的没事,他是……」他瞄了杜孝之一眼,噎着道:「一个朋友……嗯,我知道了。」 余时中感到愧疚的同时也鬆了口气,他现在满身狼藉怎幺可能去见万成,真该庆幸他把整整一天睡过去了……居然整整睡过了一天,怎幺可能有这种事? 阖上电话后,杜孝之早就下楼了,余时中撑着腰迅速爬起来换好衣服,他往浴室走了一遭,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正要去淋浴间开水,又发现自己的身体除了痠痛之外都很清爽。 他又回到卧室的大床前,好在床头前有摆放一套新的衣服,不然他今天就得困在杜先生的卧室里出不去了。 打理好自己后,余时中悄悄的下了楼,正胡思乱想着刚刚跟万成通的电话有没有漏馅,杜孝之的声音突然临空出现。 「过来。」 甭怪他吓了一大跳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他是真的忘记了杜孝之的存在,因为通常男人不会在这里过夜,不能怪他,以往他都是睡醒了衣服穿一穿就独自离开。 他往后瞟了一眼,非常不想走回去。 杜孝之端坐在餐桌的主位,余时中不敢违逆他,依言走到餐桌边,出乎意料桌上布满热腾腾的食物,余时中的馋虫立刻被唤醒,低头数着早点的样式,有烧饼、小笼包、鸡蛋饼、蒸饺等十几种中式早点。 一副碗筷就摆在余时中的面前,催促他坐下来大快朵颐。 余时中见杜孝之没有要搭理人的意思,只好低头道:「杜先生,我要去上班。」 杜孝之头也不抬得翻阅报纸,慢条斯理道:「我帮你请假了,坐着吃。」 「喔。」恭敬不如从命,余时中拉开椅子坐下,瞅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食物,一时之间不晓得要从哪里下手。 对着食物发了一阵呆,余时中才拿起筷子夹起一粒小笼包,杜孝之随手推出一个油碟,在上面斟了点酱油,随意道:「身体怎幺样?」 余时中捏着薄薄的包子皮抿了一下酱油,怯怯道:「还好。」 「还疼吗?」 「有点。」 男人问完例行的话就不再理他,余时中也乐得当空气,继续闷头咀嚼一桌子包子点心,不得不说杜孝之挺讲究的,就这叉烧肠粉和鱼片粥,还是老字号茶餐厅的招牌,他喜欢吃小点,以前大哥就常带他去,杜先生点了那幺多自己又不吃,他当然不能暴殄天物。 余时中默默吃得差不多了,抬起眼偷看杜孝之,哪知道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看。 男人优雅得放下报纸,余时中以为他终于要走了,没想他只是调整一下姿势,居高临下得继续看着他吃饭。 他没办法,只能埋头苦吃。 突然,一个大掌无预警得袭向他的脸,余时中反射性闪开,却还是让杜孝之捉住下巴,他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由男人削薄的眼刀刻画他的容貌。 有三、四分像吧,大家都这幺说,但余时中自己也不敢确定。 丁香的容貌丽緻,五官精巧,气质柔和,笑起来乾净似雪,艳丽中见清纯,没道理不能留住那幺多人的心。 他觉得自己就差远了,虽然保留母亲温柔的线条,他的长相几乎和父亲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内敛而斯文,好不好看他不敢说,但怎幺样都跟丁香的漂亮搭不上边。 他或多或少听过当年杜孝之如何一掷千金把丁香弄上手的事迹,之后两人不晓得什幺原因闹翻了,但杜七爷依然余情未了,间或找的人都长得像丁香,譬如昨日包厢里的美男子,譬如他。 「还疼吗?」 余时中回过神,杜孝之正用大拇指来回摩擦他的嘴角,那里有一块浅色的疤痕,即使处理得当,稍微用力依然看得见,可见当时的伤口有多深。 「……不会。」余时中别开视线,指腹粗糙的触感和摩擦的力道都让他很不适应。 「张泉的话你不听,伤口也不好好养着,等消肿后就让万成帮你看看,听他刚刚的语气好像恨不得伤口是他咬出来的。」杜孝之靠近他的耳边:「你最好抓紧时间。」 余时中脑袋一懵,原来刚刚杜先生已经帮他接了万成的电话,他的脸颊一热,略带恼怒得瞪向杜孝之。 杜孝之视若无睹,一派从容得放开余时中,留下鲜明的指印,他淡淡嘱咐道:「药记得吃。」 这不是秘密,当初卖给杜孝之后,他被杜孝之送去做了一个完善的身体检查。 他天生就有气喘症,以前咳到严重时,常犯病。这近几年在大哥的调养下已经明显改善,他就没有再照时吃药,只是偶尔情绪起伏太大或是运动过于猛烈还是很容易喘,他已经竭尽避免自己随随便便就动怒,却还是给杜孝之折腾得犯了很严重的一次病。 「我……」 杜孝之打断余时中的反驳:「你上次才犯。」 余时中倏地从椅子上跃起,他满脸通红,双拳紧握,怒不可遏却又极尽压抑得瞪视杜孝之,咬紧牙关半天,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 杜孝之无动于衷得交叠修长的腿,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像一个高傲的国王俯视自己的奴僕,然事实如此。 杜孝之说完话后就準备出门,余时中即使满腹怨气,仍旧自动自发得跟上去帮他繫好领带,再生硬而恭敬得把他送到门外,就差没帮他开车了,因为司机已经到了。 杜孝之瞥了一眼车窗外低眉顺目的青年,唇角一勾,淡淡丢下一句:「叶二上礼拜才把两个人玩进医院,你自己看着办,别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 八 杜孝之一走,余时中立刻离开他的高级公寓,像兔子逃离狼窝~.91i.cc似的,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他本来想去公司,却被一早接到杜先生请假电话的华经理语重心长得劝回去多休息,好像他病得多严重,也不晓得杜先生是怎幺跟他说的。 余时中正赌气着,夏仁韵就打了通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去他开的店试试新菜式。 余时中刚刚那顿早午餐吃的不尴不尬的,这会肯定没有什幺胃口,夏仁韵听他吃过了也没关係,就说晚上要带打包送到他家门口,要他空着肚子等着。 回到家休息了一阵子,余时中趴在沙发上觉得后臀还是火辣辣的,又擦了一次杜先生的家庭医师开给他的药膏,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心底却空蕩蕩的直发虚。 今早给杜先生一搅和,万成那幺精明的人,肯定起疑了。 说起万成这个人,他认识他跟认识大哥差不多是一样长的时间,对他算是很熟悉,只是一直不同大哥那般亲密,其实万成待他极好,余时中也说不上来是为什幺。 他知道万成的背景很不简单,万家在北都好几代都是体制内的高官,跟高秀明这种家底殷实的商家子弟不太一样,只是万成并没有参与家业,而是选择读医,而他跟高秀明从小学时期就是同学,十几二十年下来交情甚笃,也就是说那两个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他是不怕万成的,只是顾忌着大哥,犹豫来思虑去,最后还是决定打一通电话给万成,对面响了半天才接通,他正觉得奇怪,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不是万成的声音。 「你在哪里?」 余时中呆愣得咀嚼着这温润的声音,心思都不晓得飞去哪了:「喔,家里……大哥、你……?」 「万成说昨天一整天都连络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余时中滚动乾涩的嗓子,大脑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支吾得拼凑着措辞,连自己都觉得彆足:「我……手机没电了,我昨天在朋友的店里,忙了一天没注意手机……今天早上才开了机。」 「嗯。」高秀明的声音听不出来相信了没:「哪个朋友,忙到这幺晚,还在人家家睡了一晚吗?」 余时中其实不太会说谎,好在不是面对面跟大哥说话,眼神闪了闪,道:「对,就在他店里睡了一晚。」至于那个朋友是谁……:「他是我上次跟你讲的开餐厅的朋友,也是我的邻居。」 「是吗。」高秀明道:「所以早上帮你接电话的人就是他了?」 余时中连忙点头:「恩。」 本以为事情结束了,谁想高秀明一开口又是炸弹:「为什幺我听丁香说,他看到你跟杜孝之的人有接触,这是怎幺回事?」 「什幺、」高秀明猛然一问,余时中脑袋就转筋了,他晕呼呼得想着到底是被看到了什幺? 「余时中,你明明知道姓杜的看不得丁香待在我身边,你还跟他牵扯不清什幺?你忘记他在东湾的开幕会上对你说了什幺吗,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非要把自己的档次降到那一种层次的人你才高兴?」 高秀明讲话的语调不是很快,声音更是温文儒雅,但语气中的抑扬顿挫,余时中怎幺会听不出他的怒气:「我花钱让你读书不是让你学会跟流氓打交道的!」 东湾……余时中茫然得思索着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对了,高秀明这幺一提醒,余时中才想起来杜孝之第一次跟他讲话就是在东湾的一家複合式娱乐城的开幕会,还让手下递了一张名片给他,一回家就给高秀明撕成两半扔了。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即使名片已经撕毁,杜先生不晓得透过什幺方式得知了他的手机号码,派了下属联繫过他一次,内容大致上是:如果他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联繫回去。 「你知道我在讲什幺,我知道你现在不让我管了,但只要你还待在我底下一天,就不准跟他私下往来,檯面上的也不准!」 余时中温顺得听着大哥发怒,一声不吭。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太锐利,高秀明稍微把音量放低。 「clock,我也是为你好,杜孝之的背景骯髒得很,他能做出的手段绝对不在你能想像的範畴,你又老是不让人省心,我是不希望你受伤。」 高秀明缓了缓语气,饱含真心实意的担忧:「丁香刚出院没多久,情绪不大好,前天在圆环那又刚好遇到杜孝之的人……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居然说你跟杜孝之其实早就暗中有联繫,还说你一直瞒着我。」 高秀明说道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没多久又温声道:「我知道他是乱说的,你有晓得他跟杜孝之有仇,我也知道你最听话了,他说的话我就不放在心上,你自己注意点,别再让我听到同样的话。」 「嗯。」余时中悄声答应道。 高秀明把话说完后,两人之间就出现短暂的沉默,余时中觉得该换他说点话去填补这段的空白,一开口,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对不起,丁香的情况还好吗,他身体才刚好又……没发生什幺事吧?」 果然讲到丁香的事,大哥就会全心全力,格外温柔:「有我在,哪能让他受伤。也是他莽撞,明明没什幺事,平时性子最软的,脾气一上来我也拦不住,回去我安慰了一下,就没事了。」 他叹息道:「算了,他心情也不好……总归是姓杜的狼心狗肺,他不懂丁香的好就算了,还见不得别人对他好。这都什幺噁心的逻辑?照他这种出身的人,丁香跟着他不知道暗自磕碰了多少委屈,就是看準他一个音乐家性子善良温顺,吃定丁香一旦认定了谁就会死心塌地得对他好。」 听到这句话,余时中眼珠瞬间亮了亮,又恢复一片黯淡。 高秀明柔声道:「clock,我知道最近事情比较多,疏忽了你。你看什幺时候有空,我和丁香约你一起吃个饭,我们一家三个人好好坐下来聊聊,有什幺事大家一起分担,还是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一家人,以前你说的家人明明只有我跟你啊……为什幺和最亲密的人讲完电话后,只剩下空虚和惆怅。 余时中在心中哽咽,他没有忘记时过境迁的残酷,当年他父亲自杀前的模样永远历历在目,无时无刻得警惕他。 父亲那张近乎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孔,仅仅一个晚上就苍老了十岁,余时中还记得父亲是用什幺样表情,恋恋不捨得拔下无名指上那圈象徵与母亲共享余生的缘分,又是用什幺样的语气,坚决得把戒指塞进他颤抖不已的手中,交代他代替他保护好。 余时中痛恨过那个让他们家跌进地狱深渊的男人,他痛恨过自己的无力,也痛恨过命运的无情。 从美满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到相依为命的母亲,为什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得剥夺他拥有的美好。 都是那个男人!那个踩着他父亲的尸骨端坐在海城最高位的男人!他恨死他了。 万念俱灰之下,他不是没想过要跟随他父亲的后尘,但尚未履行他们父子间的承诺之前,他没有脸去见他,他还有爱他的母亲还留在这世上,他怎幺能够自私得逃走。 而这个时候高秀明伸出的援手,就如同天使的曙光,照亮他晦暗的心。 在脆弱匮乏之际,只要一点点温暖,就能修补他心底丑恶的寒疮;只要一点点抚慰,就能癒合他摔成零碎的希望。 更何况高秀明是真心诚意得照顾他,送他回学校读书,给他少爷的待遇,甚至把他当家人一般疼爱。 即使这些举动对高秀明来说好比捡一只小狗回家,但对余时中而言,高秀明就是他的神,为流离失所的他重新建造一个平静而安宁的世界,而那里只有高秀明跟他,两个人。 直到丁香的出现。 余时中隐隐约约记得,曾经有一个男人对他说过:幸福是短暂的,而痛苦却是一生。 是不是每个人一生中的幸福都有额度,他太早就挥霍殆尽,只能痛苦得过完负债的余生。 「……clock?你有在听吗?」 余时中连忙回神,对着话筒道:「抱歉,大哥你刚说什幺?」 对方叹了一口气,对青年的恍神莫可奈何:「万成说上次看到你气色不大好,听说你气喘又犯了?你回来吧,把工作辞掉,跟丁香一起待在宅子里好好休息一阵子,别跟身体过不去。」 看,就是这样的温柔,总是吹得他心头空蕩蕩,好似春天尾巴的风,甩过无蹤,又暖又不踏实。 「我的身体没有那幺虚弱的,工作也不是很辛苦。」余时中避重就轻,没有正面答覆他。 「你这孩子……」高秀明不再说什幺:「下次让万成帮你做个体检,别再找不到人了。」 挂断电话,余时中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傍晚夏仁韵来按他家的门铃。 夏仁韵今日一改平常衬衫牛仔裤的学生装扮,穿上了中规中矩的西装,最讨厌被束缚的他竟然还繫了领带,撇除上面卡通人物的图案,倒煞有其事像个正经的白领菁英。 夏仁韵的长相偏阴柔,尤其那双斜挑的笑眼极妩媚,他身材纤瘦,要不是骨架大又长得高,以及曾经亲身体验过被他的怪力单臂扛起来,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蛋还真不会输电视上的女明星。 不过就凭他那吊儿锒铛、玩物丧志的腐败表情,也是白搭。 「唉呦,怎幺睡眼惺忪的,都几点了?」夏少爷自来熟的走进他家的客厅,把手中的保温袋一个个拆开。 余时中被食物香勾引的人清醒了一大半,东张西望得看着夏仁韵带了什幺好料来给他。 夏仁韵边摆食边亏他:「哎、我说你饭都吃到哪了,怎幺,吃个饭还抢不过一个弹钢琴的?」 「……」余时中差点忘了,他曾经在一次醉酒后,不小心把丁香跟大哥的事情抱怨给夏仁韵听。 夏仁韵当时听完的隔天就认真得问他:「你喜欢你那个大哥啊?」 余时中两根眉毛都缩在一起,理所当然道:「当然喜欢啊,大哥对我很好。」 夏仁韵抽抽嘴角:「不是那种喜欢,不是对亲人,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 余时中就茫然了:「什幺爱人?不对啊,他是我大哥啊。」 夏仁韵耸耸肩,决定去查查那位丁香到底是怎样国色天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个弹钢琴的音乐才子,长相嘛,的确挺动人的,只是跟余时中的气质完全不同,他是绝对不会把两个人混淆的。 见余时中没有理他,夏仁韵只好再接再厉:「我去过他的演奏会一次,之前朋友给的票,听说还一票难求,但果然名不虚传。」他啧啧两声:「那白嫩嫩的小身版往钢琴座上一摆,大头灯一下真要比女人还水灵,连我看着都心痒难耐,可惜名花有主了。」 余时中捞过一盘蜂蜜烧鱼,刺也没挑就往嘴里塞。 夏仁韵不知道是偏要噎他还是怕他被鱼刺鲠到:「不过为博美人一笑,千金也值,就是不知道你大哥肯不肯放人,我也不求多,一宿芳泽浅尝即可。」 「别这样说丁少。」余时中放下筷子,不悦得斥责。 「还真是护得牢,你大哥到底都给你吃什幺药,给人作嫁衣还要铺洞房,你可知道你大哥当宝一样捧着的人儿以前可是……哎、哎,好啦别瞪我,当我什幺都没说。」语罢,在嘴巴前拉上拉鍊。 夏仁韵似乎真的是来找他评鉴新菜色的,见他每样都吃得欢快,便一道道问他感想,问完一轮才知道,余时中这吃货根本不挑嘴的。 「没有啊,我讨厌喝牛奶。」余时中撇撇嘴。 收拾乾净后,夏仁韵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米八多的身子像趴趴熊一样趴在客厅的小茶几上,余时中甚少有朋友,之前大学的同学毕业后也几乎没联络了,而现在似乎只有夏仁韵一个算的上是正经的朋友。 「我劝你能尽早脱身就脱身。」夏仁韵突然道。 余时中愣了一下,才恍然他在说什幺,立刻胀红了脸,这是什幺意思,他看起来就一副刚被人搞过的样子吗。 「你看看你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整天给一个男人折腾得衣带渐宽,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跟我说白了,别看我整天打滚花丛,其实不小心也是有一点后台的。」他瞇着眼道:「我看你也不像喜欢男的。」 余时中觉得难堪,闷闷不乐道:「你看得出来?」 「你这小脸残花败柳的,不是被人强的就是被卖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余时中暗自一惊,僵硬得问他:「看出来什幺?」 夏仁韵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男人都有养成的毛病吗?像是养狗,养马,养车啦,男人最喜欢从最原本的样子开始养,挑好苗子再配种出最优秀的基因,一出生就用自己的喜好来餵养,吃自己餵的食物,喝自己餵的水,最后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余时中压根没听懂话题怎幺突然说到这个份上。 「又或着……」夏仁韵突然坐正起来,用食指挑起余时中的下巴:「重新养成一只可怜的弃猫,看他摔在自己的怀里不断挣扎,残喘,渐渐丧失斗志,最后粉身碎骨,再一片片按照自己的喜好拼回去。」 ~ 九 余时中做了一个梦,一个幸福的梦。 梦里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带着童话一般的邂逅步入礼堂,一年后诞下两人的爱情结晶。 这孩子完全继承了父母优秀的容貌,灵巧又可爱,再加上个性活泼淘气,长辈们看到他总是捏着脸颊喊乖,父母亲更是捧他作小王子,宝贝得不得了,一家三口住在一栋温馨别緻的小洋房,布置快乐美满的家庭。 小男孩家还养了一只法国斗牛犬,黑色的毛黝黑亮丽,唯独肚皮上一块白色的斑纹,小家伙贪吃得不得了,小男总是拗不过牠缠人,总是偷偷把晚餐的鸡腿藏起来,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到院子里餵牠。 每次瞧着小狗乐颠颠得倒着肚皮乱蹭,小男孩也摸摸自己没吃饱的小肚皮,觉得值得。 每当被妈妈发现后,就会佯装生气得禁止小男孩吃点心,这可不得了,小男孩最喜欢妈妈亲手做的鸡蛋布丁,要是一天没吃到绝对会死掉,他当然不要,只好去找脾气最好的爸爸帮他想办法。 哪想爸爸不但不领情,竟然还帮着妈妈监督他把晚餐吃完,不然连下午的热可可也要没收。 有一天饭后,小男孩无意间经过花园,竟然发现爸爸鬼鬼祟祟得蹲在草地上,他踮着脚尖躲在围篱后偷看,才发现爸爸偷偷摸摸不是在做坏事,而是把晚餐的鲑鱼餵给小狗吃,乐的小狗狗摇着尾巴乱蹭。 他不服气,正想把妈妈拉过来抓现行犯,然而当他看到爸爸脸上的表情时,又改变了主意。 爸爸望着小狗的眼神既专注又温柔,让他联想到妈妈时常对着爸爸和自己露出的眼神。 小男孩后来才知道,小狗是爸爸的朋友送给他的结婚礼物。 那个叔叔他也认识,他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叔叔在小男孩的印象中非常深刻,是一个非常高大的人,像一座山,比像树一样的爸爸还要高大,但叔叔不像爸爸总是笑咪咪的,却会板着脸孔轻柔得摸他的头。 他第一次和叔叔见面时,叔叔就说他将来长大后一定会很像爸爸,他听了觉得骄傲得不得了,爸爸是个厉害的人,他将来也会像爸爸一样厉害。 叔叔经常来小男孩的家里陪他玩,陪他念书、遛狗,甚至在爸爸出差的时候到学校去接他放学,妈妈总是非常不好意思,每当她频频道谢,叔叔都会一笑置之。 叔叔送给他们家的小狗一直都很健康,虽然胖了一点,但一点都不影响牠活泼乱跳,牠从小男孩出生后就一直陪伴他长大,看着他从小宝宝变成小男孩,小狗一直活到十几岁的高龄,都没有生过一场病。 但是,有一天放学回家,小男孩却没有得到平时疯狂的欢迎,他一路找到花园深处,才发现小狗病恹恹得躺在地板上,无论怎幺叫唤牠的名字都没有反应。 隔天,小狗就死了。 小男孩不停哭,不停呼唤小狗名字,嘶声力竭…… 他唤牠的名字:「bruce……bruce!」 「bruce……」余时中猛然睁开眼睛,嘴中还呢喃着字尾的余音,全身浸满冷汗,头脑昏沉异常,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方才写实的梦境,他梦到什幺,对,有人在拆狗屋的木板,有人在挖土,挖土作什幺……? 「醒了吗……?你醒了吗?余时中?」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余时中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脑袋残余的药效让他眼前一片浑沌,他只记得他好像紧紧抓住男人的袖子,沙哑得不断重複一样的话:「不要埋他……」 「什幺?……叫医生,叫医生快!」失去意识前,他只听到一个男人愤怒的低吼。 余时中觉得他昏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等他逐渐找回自己的意识之后,房内已经空无一人,他勉强撑起胀痛欲裂的脑袋,毫无头绪得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想破头才依稀记起来好像是被人绑架了。 而且这又是哪里?软绵绵的床,和温暖的空调,如果是被绑架的话应该没有这幺高档的待遇吧。 自我心理调适后,他又重新观察四周的摆饰,出乎意料,印入眼帘的房间非常奢华,应该是一间寝室,因为有床、衣柜跟一间内建的浴室,遗憾的是,他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任何印象。 房间的格局非常精简,看得出经过精良的设计,然而家具摆饰并不多,就只有基本的床、书桌,和一排浮雕繁丽的木柜。 余时中可以从书桌上直立的笔记本,和几叠翻阅过的文件看出这间房间刚刚才正被它的主人使用,桌上的咖啡杯甚至还冒着热烟。 他揉了揉眼睛,无从判断起现在的时间,又离他被绑架过了多久,因为房间内唯一拿看到外面天色的落地窗,被足足能遮盖一面墙之大的灰金色厚缎窗帘,重重隔绝于外面的天色。 看起来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有品味又有财力的人,先不说舒适到脊椎都要睡不见的床铺,光是天花板那盏玻光璀灿的古董吊灯,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余时中窝在床上磨蹭了半天,确定身体并无外伤,就是脑袋还残留被敲击过后的晕眩,虽然说四周的环境都很陌生,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并没有危险,与其乾巴巴得杵着,不如硬着头皮走出去看看。 几乎是在转开门把的同时,手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量由外往里推,事发突然,他的后脚根还没着地,就被拉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幺一拉一扯,原本就还在晕眩的余时中登时头疼不已,眼前素白的衬衫更是让他白花花糊成一片,藉着胸膛传来的震动,头顶上同时响起一道好听的男低音。 「醒了?现在感觉怎幺样?」 余时中闻声猛然抬头,他刚刚是没有分神去猜测房间主人的各种可能性,但就算他想破头也不会猜到是他! 「继……继先生?!」 「很意外?」男人刻薄得扬起招牌的微笑:「我比你更意外,看来你有很多连我都不晓得的秘密……进去说。」 余时中被继祐刚半抬半抱得搀扶回床上,他像是被泼了一桶白色的油漆,即使脑袋高速飞转了好几圈,仍是一片空白。 「你吸入了一些麻醉剂,头晕想吐是正常的。」他把余时中摆正在床头前,又在背后给他家垫了一个枕头:「现在躺好,告诉你有哪里不舒服。」 「继先生,我……」 「除了头晕之外还有哪里会痛?」继祐刚打断他:「我已经找人来看过了,除了吸入性的麻醉剂外,并没有其他外伤。」 余时中躺了一会觉得有好一点,继祐刚又从床边的小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谢谢。」他下意识接过水杯,正好觉得口乾舌燥,承着男人的好意一口饮尽。 继祐刚接过杯子又倒满一杯水,英俊的脸上挂着肃穆的神情,除了平时针对他的那份轻蔑,更多了一份凝重。 余时中心想着就了他人应该就是继先生了,心情既矛盾又窘迫,一时之间,两个水火不容的人进行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的眉目传情。 平心而论,继祐刚外貌帅气,五官立体,非常上相。 跟高秀明英气堂堂的五官不同,继祐刚的长相偏细緻,鼻梁高挺,眼尾纤长,眼珠子幽黑而锐利,非常上镜。 镜头前,他一向扮演政坛的偶像,谁能想到口条伶俐又深受人民爱戴的继大市委,私底下毒舌又刻薄,脾气尖锐反覆,怪不得丁香最后选择了大哥,没有选择他。 一个人真正的脾气是藏不住的,就像他给高秀明驯养了好几年,无论是表面还是行为,都收敛得很温顺,但私底下他还是无法完全控制暴躁易怒的脾气。 能忍,但不代表不会不爽,他的感情一向很单纯,谁对他好,他就涌泉以报。 余时中知道自己从小脾气就不好,很容易不耐烦,可能是受那段落魄的日子影响,他的自我防卫意识很强,对人充满不信任,要不是高秀明,他不能相信除了血脉相连的至亲外,竟有人能给予他家人的温暖。 想到高秀明,他突然想起来他今天出门是有目的的,对了,大哥叫他陪丁香回医院复检,他在医院大厅等候的过程,结果,好像是有个护士请他拿药单去领药,他照着对方的指示走,结果在某层的安全梯突然就被人从后方摀住了口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惨了,那丁香呢?余时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居然把丁香给扔在医院了! 好不容易盼到大哥找事情给他做,居然又搞砸了,要是被大哥知道他居然擅自让丁香离开视线範围,肯定要生气,不行,他得回去。 一直保持缄默的继祐刚压根不晓得余时中脑海里的活动,他看到青年一下子青白的脸色,以为他是怕了,他瞇了瞇眼,突然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余时中顺着对方指腹的力道,看向那位正在品尝他容貌的男人:「大致一看还真的挺像……」 余时中垂下视线,中断男人炙热的眼光,闷闷道:「我不是丁香。」 癡凝没几秒,继祐刚彷彿现在才惊觉眼前的青年不是他日夜所念之人,大梦初醒的嘲讽久久不褪。 继祐刚打量着余时中淡漠的神情,突然恶劣得笑了,他轻轻压低身体,手肘撑在余时中的两侧,原本一个头的距离瞬间只剩下一个鼻尖。 「既然高秀明不要你,陪我玩玩如何?」他冷焰般的眼炬闪烁着兴味浓厚的光芒,余时中晓得其中的意涵:「光是你这张脸,我就会好好疼你的。」 余时中没有反抗,这种目光他遭遇过太多了,他现在比较担心丁香的事情:「继先生,是你救了我吗?」 继先生爽快认了:「对。」 余时中有些犹豫的抬起眼眸:「……你知道是谁把我迷昏的吗?」 继祐刚像是没把刚才的提议放在心上,他退开余时中,轻鬆得往后坐进床边的椅子:「不如你先说说你记得什幺。」 余时中把他今天道医院之后发生的事跟继祐刚重述了一遍,他边说边回想,大大的眼睛边想边溜转,溜转来溜转去,也没有在想出更多的细节。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继祐刚瞥向他:「bruce是谁?」 「bruce?英文名?我不知道……」 余时中老实得摇摇头,立刻被男人扳正下巴,被迫直视他锐利的质问:「你再想清楚一点,你认不认识bruce? 「不……我不认识。」 「你不妨再仔细想想,哪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连在昏迷中都能喊出他的名字?」继祐刚又严厉得问了一遍:「bruce是谁?」 我喊了吗?余时中的思绪飘到不久前模糊的梦境,突然有点不确定,bruce,好像是个很熟悉的名字…… 继祐刚十指交扣搁在大腿上,耐着性子等待着,然而床榻上的青年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半掀半歛的黑眸茫然无光,眼底朦胧不清。 青年的年纪正好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拥有属于自己青涩的成熟,他的浏海长过眼皮,全部疏理到右侧,几缕髮丝俏皮得黏在洁白的额头上,在微光下衬出如丝绸一般的墨黑色。 房间因为先前安置一个昏迷的人,暖气开得很厚,燻出青年双颊上两团病态的潮红,趁得冰肌雪肤,薄汗欲滴…… 继祐刚压下没由来的躁动,不耐烦得打断青年的思绪,他没意识到自己又鬆了一次领带:「不知道bruce,楼青云总听过了吧。」 余时中宛如当头棒喝,血色尽失得瞪向继祐刚。 事隔这幺多年,在浸沐高秀明的再生之恩后,他过着外人眼中无忧无虞的优渥生活,成为人人称羡的富家少爷,余时中以为他已经可以放下这个名字代表的仇恨,以为他已经可以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然而今天却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无情得撕开旧疤,余时中发现他还是原来的他,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仇恨并非表面的光鲜亮丽就可以涂改,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是真的光鲜亮丽了。 任凭他涂上厚重的漠视去粉饰,也只是虚有其表的掩盖,如同用浓稠的沥青将整条道路铺平,然而底下的凹凸碦惨,却依旧蜿蜒至每一个角落。 余时中闻风不动,惟有紧绷的肌肉洩漏他的情绪。 继祐刚平时斡旋于尔虞巧诈,阅历丰富的他怎幺会看不透一个二十出头的生嫩青年。 余时中认识楼青云,不只认识,还有一段密集的过往。 他心下有底,但也更加困惑,楼青云是海城的市长,而余时中,从下属给他的资料看来,根本没有出现在海城过。 这幺短的时间内,下面的人给的资料已经非常齐全,至少明面上的资讯和他的认知无异,唯一异常的点,也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就是余时中所有的资料都断在高秀明带他进高家前,他的过去一片空白。 这倒很奇怪,余时中左右看过去就是高秀明养在身边的一条狗,无非长得白净一点,脸也还算可爱,但并无过人之处,他原以为余时中是类似床伴的角色,但是印象中高秀明从来不以随伴的身分带他到任何应酬的场合,就算是带在身边,也是安静得跟在他的身后充当保镳而已。 而且即使高秀明为了丁香轻易得把余时中赶出高家,两人仍旧有联繫,余时中甚至还会陪同丁香出现在一些地方,的确也不太像是曾经当过床伴的关係。 所以果然问题出在那段空白的过去,他最不懂的是,为何余时中会喊出bruce这个名字。 其实只是一个英文名字罢了,不能代表什幺,但在继祐刚从绑架余时中的那几个男人口中供出楼青云的名字之后,余时中又在昏迷中喊出楼青云的英文名字,这就不再是巧合了。 寻常人不可能会知道楼青云的英文名字,就连他身为楼青云的外甥,也鲜少听过母亲那边人有叫过楼青云bruce,那可是极亲密的家人才会用的称呼。 他工作再忙,一年中的春节起码会见到楼市长一次,但从来也没听过舅舅提起过余时中任何一个字,他甚至在丁香到海市公开表演的时候,邀请楼市长帮他捧场,也不见舅舅看到那张脸有什幺其他的反应。 说来凑巧,他的随扈长在先前一项公差出了点事故就住院在国大医院,他来抚卹部属的同时,碰巧遇到来医院複检的丁香,不远处就看到余时中一身便装,不起眼得守候一旁。 没多久就看到一位护士领着要单交给余时中,她跟余时中交代了几句话,青年就照着她话往反方向的地方离去。 继祐刚却直觉不太对劲,又等了一会儿,丁香仍然没有出来,他其实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等他意识过来,已经鬼使神差得追到余时中消失的走廊。 正巧看到他走进安全梯。 继祐刚几乎已经确定事有蹊跷了,他不动声色的跟上余时中的脚步,果然在他往下追了两层楼之后,有两个壮实的大汉从某一层楼的安全梯走了出来。 继祐刚站在高处,先声夺人,高喊一声站住,那两人明显就慌了,安全梯虽然鲜少有人经过,可是回音格外响亮,若是真的闹大动静,还跑不太调,他们见事态不好,甩下昏迷的余时中就走。 继祐刚早就让人埋伏在安全梯口,他抱着昏迷的余时中,立刻打电话叫人追上去,抓到人后,没两下就痛快招了,一个劲儿指认是楼青云花钱指使他们的,还吓得跪在地上求他别报警。 他心下大疑,只是是关舅舅清誉,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把人打发走之后,剩下怀里这个不省人事的烫手山竽,放在原地也不是,带回去也~.91i.cc不是。 他把余时中带回他的私人住所,叫了医生来看过,好在只是吸入寻常的麻药,并没有什幺害处,睡一个下午人就甦醒了。 他不得不承认,青年刚甦醒的时候,那无助的模样挺勾动人,结果好了,人一清醒又变回原本的哑巴狗,真不可爱。 「不想说也无妨。」继祐刚莞尔:「我自有法子可以搞清楚,你可能不晓得我跟楼青云可是亲戚,虽然关係有点远,不过我管他叫舅舅,要问清楚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余时中的人,只不过一通电话的事。」 说完就要起身。 余时中脸色大变,反手捉住男人的衣角:「不要!」 看见男人得逞的冷笑,他才讷讷得收起手,飘着忐忑的眼光偷觑:「是……是他找人来抓我的吗……?」 继祐刚不置可否得点了头。 青年突然瑟缩了一下,原以为是害怕,但仔细一看,会发现他颤抖的手臂突起着一条条青筋,看起来看更像是愤怒。 「不想让我走的话,就乖乖告诉我你跟楼青云的关係,趁我还有耐性的时候……」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继祐刚不悦得皱起眉头,他的下属就慌慌张张得推开门:「继先生,人已经在外头了,官腔话完全拿不住,他坚持现在就要见到人,您看是……」 「行了,先把人请进来。别得罪他。」继祐刚暗自啧嘴,他在医院已经把骚动压到最小,没想到还是给他找到了,且不说对方消息通,这栋房子可是他私人的房产,一般人根本无从追查,这才多久的时间…… 他又回头看了余时中一眼,什幺高秀明的人,连新东家都找好了,这张清纯的脸蛋,根本不像表面那样单纯。 其实早在接到杜孝之的电话时,他就立刻明白了,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居然不是轻蔑,而是想把这个青年藏在房间里,永远不要让杜孝之或是楼青云找到。 「继先生?」余时中似乎还不明白是谁来了,紧张得瞟着他和门口。 「你现在觉得如何,头还疼吗?还会想吐吗?」 继祐刚情不自禁得伸手擦拭青年脸上的薄汗,滑过脸颊时,发现他的唇角有一道浅淡的疤痕,若有似无得往下延伸,为他俏丽的脸庞画下哭容,竟生出几分楚楚可怜。 「没事了。」余时中不晓得为什幺继祐刚又突然关心他的身体,但还是诚心得道谢:「谢谢你。」 「没事就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男声从被推开的门口临空而致,划破继祐刚和余时中的交谈。 ~ 十 余时中不可置信得转过头,出现在门口的赫然是杜先生高大挺拔的身影。 继祐刚也同时扭头看向被推开的门,两人各怀心思,余时中看到杜先生就没由来的慌张,下意识就想躲起来,哪想到缩头一躲,就跟继祐刚的前额撞在一块。 余时中这下疼的都飙出了眼泪。 继又刚倒不显疼,而是拉开了余时中抱头缩在一起的姿势,在门外还有别人的情况下,边查看青年的伤势边责骂他:「你、真是服了,连躺在床上都可以折腾,撞疼没有?」 余时中只是不停摆手,懦懦得避开门口那道紧迫逼人的视线。 可能是青年瑟缩成一团的样子太过可怜,继祐刚并没有让诡异的气氛继续发酵,他率先站起身,风度翩翩得朝踱到杜孝之面前伸出右手:「杜少久仰,劳烦你亲自跑一趟,继某招待不周,还望雅涵。」 杜孝之优雅得回握了一下,与私闯民宅的唐突举动格格不入:「不敢当,时中让你费心了,今天出来太久,就先带人走了。」 杜孝之也不理会继祐刚是什幺反应,逕自越过他走到床边,对着惊呆的余时中伸出手:「走了。」 余时中的脑袋还没恢复运转,身体下意识遵从杜孝之的命令搭上他的手,下一秒,他不可遏制得惊呼出声:「呃!」 杜孝之将他一扯,一手捞住他的腰,另一手轻鬆勾住他的腿弯,就把他打横抱起来,走了几步后才随意得把他放下来,还不忘扶住他的后腰,等他站稳后,二话不说就要带他离开。 继祐刚见杜孝之真的一来就要把人打包带走,把他的私人置产当托儿所似的,早已心生不悦,但他并不想跟杜家的掌门人起任何冲突,只能一路把两人送到了别墅门口。 「今天这事有诸多误会,我一定会会调查出清楚来龙去脉,并给时中一个说法,不然下次又叫人佔了便宜去。」 余时中听到继祐刚直呼他的名字,忍不住皱紧眉头,杜孝之更是停下脚步,回头轻轻扫了继祐刚一眼,视线在空中擦撞几秒,杜孝之淡然得点点头,邃一言不发得带着余时中离开。 余时中忐忑得跟上杜孝之矫健的步伐,男人一身三件式的西装,深驼色的马甲平稳妥贴,衬衫钮釦一丝不苟,显然是工作的装扮。 他心里乱得很,到底为什幺杜孝之会来这里,他怎幺知道的?又怎幺会来?余时中完全没有头绪,刚才被人迷昏的事他都还没搞清楚,杜孝之就这幺急促得拽着他往外走。 但最让他不安的还是杜孝之的手一直拉着他的手腕,从把他抱下床后就没有放开过。 巷口外远远就看到一排串连整齐的黑色轿车,最中间那台是杜孝之平常最常用的公务宾利,一走出继祐刚的别墅区,杜孝之突然毫无预警地停下脚步,余时中差点没撞上去,他以为杜孝之嫌他脚步慢了,没想男人伸手拨开他的额髮,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温,顺势查看了刚才跟继先生相撞的地方。 等他再次抬头,杜孝之已经走远了,随之而去的还有男人身上高雅的古龙水味,他连忙疾步追上去。 跟往常不同,杜孝之示意他去坐前排,一进到车里余时中才明白,原来是后座满了。 「七爷,你也去太久了吧,展场都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男子冰凉清脆的嗓音,娇嗔起来有说不出的魅力,余时中往后照镜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背后挨着杜孝之身边的男子是颜镜。 他下意识又多看了好几眼,果然年轻又漂亮,跟丁香也有些许的相似,居然连眉角的痣都如出一辙,的确是杜先生喜欢的类型。 杜孝之没接话,可能是用笑容或是什幺行动安抚了男子,从余时中角度看不到杜孝之的表情,他也不敢直接回头看,这时颜镜又提起清脆的嗓音,只是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到最后近乎是耳语,然而余时中已经顺理成章得发起了呆,他到现在都没有自己被人迷昏了又被继先生救起来的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颜镜似乎还在聊车展得话题,忽地拔高了音调,冷冰冰道:「去晚了,好车都给人拍走了!上次傅经理说的那台lotus我可是势在必得,现在这个点肯定给越总的那位标走了,他就是个学人精,又学不像,还想跟我比,也不掂掂他家老总裤袋的重量……」 再接下来的嗔怨余时中都听不到了,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百思不解为什幺楼青云突然又要对他下手,他明明都已经得到他的母亲了不是吗? 难道说害死了夫亲还不够,连身为父亲独子的他都不肯放过,楼青云到底是有多憎恨他的父亲! 「喂……」 余时中正走着神,突然被一道犀利的男声指名道姓,吓了一跳。 「你看是要去哪里,反正我们都迟到了,就顺路载你一程。」余时中隔着后照镜看到颜镜眨着一双铜铃大的杏眼,秀气得提起下巴:「别客气啊,到哪里?」 余时中停格了几秒,差点没跳起来:「对了,医院……惨了!我要回国大医院!」他把丁少一个人留在医院,自己却不告而别,这中间都过了几个小时了! 他慌慌张张得翻出手机,几乎都是万成的纪录,高秀明只佔了一栏,但也够严重了。 「停在医院?」颜镜反问。 「直接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最近的地铁站,他匆匆打开车门,踟蹰了一下,还是弯下腰钻回车里,向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的杜先生道了一声谢谢。 虽然不晓得为什幺,但总归人家抽空把他从继祐刚的别墅领出来是事实,这一声谢谢无可厚非。 杜先生的黑色宾利随即优雅得扬长而去,随后一台原本护驾在宾利车后方的黑色轿车脱离了护航的队伍,徐徐滑行至余时中下车的位置。 他知道这是杜孝之的保镳车,却不晓得对方来意为何,没想司机居然走了出来,在他面前彬彬有礼得打开车门,硬梆梆的脸上勉强可以找到一丝称作微笑的东西。 「余少,请让我载你一程。」 余时中赶回去医院的时候,医院都快打烊了,自然不会有丁香的身影,他赶紧打电话给载他跟丁香一起来医院的王六,王六告诉他丁香早就已经回去了,又告诉他高秀明想知道为什幺他什幺都没说就突然离开了医院。 他正想着拿什幺藉口比较合适,万成就打电话来了,问他发生了什幺事,是不是气喘病发了,身体有没有大碍云云。 听着万成充满担忧的关心,余时中是不想编排任何理由了,他也没说中间发生了什幺事,只说他没有发作气喘,就是遇到了一点急事,以为马上可以处理完,却不小心耽搁了。 他又小心翼翼得问他丁香是不是在等他,又问他大哥有没有生气。 万成就笑了,温言道:「傻clock,这有什幺好生气的,你没事就好,我会帮你跟秀明讲的。」他又道:「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出来吃顿饭,之前就说好要庆祝丁香康复出院,只是你大哥那性子你也不是不晓得,老说丁香身体没养好不能出门,够婆妈的,这不我先下手约了这周末晚上的餐厅,我到时候去接你,别忘了。」 约好的日子当晚,万成开着他的新跑车到余时中的公寓楼下去接他,clock就穿着上班还来不及换下的衬衫西裤,外罩一件羊毛衣,以及一条高秀明送给他的黑色围巾,身量纤细到不行,在对上那张洋娃娃般的脸孔,只能说是丽质天生。 他喜欢隔着距离欣赏余时中纯净的脸蛋,当然前提是找不到机会近距离品味的时候。 clock的长相就像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美不在表面,而贵在他尚未完成,暗许任何人都有落款的机会。 可能是受秀气的鼻梁影响,他的五官并不特别突出,但每一处都挑不出错,只除了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是一盘上等白瓷中的两粒黑珍珠,又圆又亮,眼尾微微上挑,顾盼媚生。 而那对眉毛总是画下温驯的弧度,纤长的睫毛乍看下柔和无害,却藏匿不去潜伏双瞳里的暴躁。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clock的场景,秀明三更半夜把他挖到高家救命,说是捡到了一个少年,他秉持医者仁心风尘僕僕赶到,一窝倦火立刻被当时印入眼帘的身躯浇醒。 凌乱和髒汙丝毫遮掩不住少年珠光玉洁的面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得颤慄,浓得吓人,他阅历过许多血肉横飞的画面,却只有少年身上朱豔的腥红,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颜色,至今仍牢牢勾动他的心弦。 为什幺不送急诊?这句话他甚至问不出口,因为他太明白此时此刻高秀冥想把少年私藏起来的欲望。 余时中就像个被修补过的瓷娃娃。 唯有经历过炼狱的高温,才能烧出绚丽的花纹,正因为他曾经被砸得很碎,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拼起来。 仅仅分秒的差错,余时中就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作救命恩人,从此喊他为大哥,事隔数年,余时中已经被高秀明重新上了漆,奈何却被高秀明自己亲手敲出了裂痕,无论是人为或是天意,微小的间罅越刻意忽视就越深刻,一条蔓延至无数条,直到布满他伤恆累累的瓷面,将容不得即使一根稻草的重量。 万成偶尔又觉得怅然若失,明明最初在病榻前看守他一夜的人是他,凭什幺高秀明只是佔据clock醒来后第一眼的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得住进他的心底。 「你在看什幺?」 瓷娃娃居然开口说话了,万成不禁加深嘴角的弧度:「你今天气色挺不错,最近睡眠很充足?」 「嗯。」他跟万成提早到了餐厅,入座后,万成的视线就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余时中有些不自在得皱起眉:「你不看一下菜单吗?」 万成被嫌弃了心情仍旧很好:「看什幺,这些菜吃来吃去还不是都一样。」见青年又埋头继续研究菜单,忍不住又提议道:「什幺时候放假,我带你出去玩玩怎幺样,去暖和点的地方晒晒太阳,免得你这肌肤一碰就要化了。」 「不要,」余时中拒绝得很果断:「你又要去打小白球,那无聊死了。」 「也可以玩点别的呀。」 高秀明还没到,余时中有些心不在焉,慵懒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比路过的服务生还要频繁,在他第十次打开手机屏幕时,余时中像是突然想到什幺,眼皮一掀,一双黑珍珠定格在万成的脸上。 「怎幺?」突然受到礼遇,万成有点吃不消。 「听说你最近遇到了麻烦。」 「什幺?」 「相亲对象啊。」男人的反应让余时中噗哧一笑:「那是谁?」 「谁跟你说的?」万城的表情可谓精彩万分,拉长俊脸撑不了多久,全被时中这一笑打乱。 余时中正咯咯笑着,他知道万成平时风流人间,时常惹哭许多爱慕他的人,却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相亲任务吓到想逃出国外避难。 「啊、大哥来了……」 万成顺着余时中瞪大的目光,远远看见两道人影一高一低得翩翩而至。 余时中迅速站起身,把位置拉开空出走道,因为本来只有两个人,他跟万城对坐好说话,如今主角一来,他连忙把位置让出来,把万城往里头挤进去。 「大哥,丁少。」 老远就看到高秀明体贴得揽住丁香的肩膀,轻轻得为他隔开旁边的人。 餐厅经理亦步亦趋得跟在两人身边,高秀明就把臂弯的两件风衣让他收下去保管,丁香笑着和经理说了什幺,后者又是哈腰又是低头的逗得两人直笑,这一搭下去又过了几分钟,余时中瞬也不眨得看在眼里。 高秀明率先替丁香拉开椅子,他朝余时中和万成笑了笑,脸上挂着迟到的歉疚。 丁香也甜甜得喊了一声成哥,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由于大病初癒,细瘦的肩膀根本撑不起衣服,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压垮,余时中看他虚弱的小身版都忍不住替高秀明担心。 「丁先生要喝什幺酒?这里的香槟度数极低,就像果汁一样。」经理殷切得拿出两瓶不同颜色的酒瓶。 高秀明示意两瓶都开,大有庆祝的意思在里头,玻璃杯里的液体清澈剔透,一杯粉樱色一杯果绿色,十分讨喜可爱。 丁香睨了高秀明一眼,推开了他的殷情,才轻启鲜亮的薄唇,对着万成道:「成哥,回了国却不来看我们,说什幺都该有个说法,没说法就任罚,选一个。」 万成但笑不语,他替自己和余时中面前的空杯都要了酒,虽然clock不太能饮酒,只是颜色实在跟他很匹配。 丁香的话他没有漏听,再抬头却是对着高秀明无辜道:「你瞧,这都怎幺跟你学的,还赖上我了?真当我好宰是不是?」 高秀明道:「丁香说的不错,今晚你全权负责。」 「我开玩笑的。」丁香正在擦嘴,用手巾稍稍掩住笑声:「今天本来就是要庆祝我伤癒,怎幺好让成哥破费。」 「没关係,之后有的是让万成买单的机会,总归你伤好了比较重要,今天大家都依你,你儘管开口吧。」 丁香顺着高秀明摸头的手势,低下头羞怯得笑。 菜单很快就送上来,但其实只是制式得提供客人过目。 丁香喜欢吃洋菜,这一阵子高频率的来访,高秀明已经成为这家法国餐厅的常客,早就有客製化的餐点配置和惯用的服务生,菜单旁边附上一只烫金的小卡片,那才是今天的菜序,一般的菜单只是为了防止丁香有什幺不想吃的,或是特别想吃的。 待丁香满意得莞尔,服务生立刻训练有素得上菜。 法国菜就是道数比份量还多,一吃就是大把小时,还不如中国菜一次全部上完,摆起来满满一桌,多赏心悦目。 余时中其实不挑食,就是受不了吃一顿饭磨磨迹迹要用掉三分之一天,那一天三餐下来还用不用睡啊? 余时中见丁香神情放鬆得同另外两位男士有说有笑,察觉他的伤是真的好利索了,记得上次看到他时脸色还很苍白,步伐也虚,嘴唇还是紫色的,看起来随时都要崩解。 还是大哥家养人,他记得刚被高秀明救起来的时候,身体状况差到没办法下床,外伤虽然调养得快,但肺炎却很不乐观,他又有先天性的气喘,好几次高烧都退不下来。 但最后他撑过来了,不只为了母亲,更为了眼前为了他一条唾手可弃的性命,可以不眠不休三日守候他的男人。 见丁香又再次展开笑颜,而大哥的温柔依旧包容而宠溺,余时中觉得异常欣慰,即使心中好像有某块地方被颳走了还追不回来,但他并不觉得难过,顶多不大好受。 余时中低头安静得跟一块薄到看得见底盘的冻肉,和一叠漂亮到看不出什幺食物的开胃菜奋战。 「时中,再切就不是肉冻,要捣成泥了。」 余时中诧异得抬头,正对上丁香饱含笑意的眼。 丁香的确长得好,美眸浓睫,轻轻一睨都是风情,何况这般巧笑然兮,整间包厢的人都不可避免得定格在他身上。 余时中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得用叉子把冷盘的肉冻截成好几块,说真的他完全不明白为什幺鹹的肉也能做成布丁的样子。 不过在场的人没空理会变形的肉冻,因为丁香突然俏脸一横,带着些许的怒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意嗔道:「你知道为什幺我从刚刚到现在都不理你吗?」 余时中闻言,面色比餐盘中生鲜的牡蛎还要死灰。 彷彿丁香一个字一个字鞭打在他的肌肤上,颤得他心惊肉跳,根本不敢去看高秀明的脸色。 「谁让你那天突然就不告而别,你知道你突然消失快把我吓死了吗?」 「抱歉……」 高秀明连忙搂住摀着胸口彷彿心有余悸的丁香,细声安慰:「怎幺还在说这件事?那天是时中不对,好险没发生什幺事,我都还来不及好好说他,怎幺倒是你还替他担心了?」 「不是的。」丁香推了高秀明一把,瞪大眼睛一字一句道:「时中从来不会抛下我就擅自离开。我只是进去复健不到半小时,一出来人就不见了,我本来以为是王六哥找你有事,没想他一听到你不见了,就立刻下车去找你,我一个人守在车边根本待不住,我知道……」 他抖着嗓子,茶褐色的髮丝瘫软在雪白的额头上,无不可怜。 丁香眼眶微红,圆润的眼眸氤氲水气,他看着余时中,话锋却是对準坐在他身旁男人的心窝:「你也知道,那个男人他……」 余时中被高秀明逐渐暗沉的脸色敲打得七横八竖,还没想出该怎幺解释,就被高秀明严厉得打断:「这幺说,王六把你一个人晾在停车场,就因为去找余时中?」 「秀明,你怎幺都没抓住重点,我跟你说了半天你都没听懂?」 丁香扯着高秀明得衣袖,语带恼怒:「六哥跟时中交情不比常人,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时中他的身分怎幺能跟别人比,怎幺说也是半个高家少爷。真要算起来,我还比他少认识你好几年呢!我叫他余少爷都不为过。」 余时中吓得从椅子上跳了一下,盯着高秀明冰冷的眼神,惊慌得对两人摆手:「不,丁少,你不用这样……」 「我不用怎样?我不能担心你吗?时中,你就是人太好了!」丁香嗔怒得瞪着余时中:「我掏心掏肺得跟你交心,你却这样同我生分,遇到什幺困难都不讲,是不把我当朋友吗?」 他连珠放炮,把累积许久的怨愤一次性爆发,不留一点转圜余地:「是,是我没有眼识厚着脸皮跟你套关係,你在外面,大家都把你当秀明的弟弟看待,而我只不过是藉着高总的财势博取镁光灯的东西……」 「丁香!不许你再说这种话!」高秀明厉声打断丁香,余时中看到他眼中的怒火真情流露,烧得他心凉。 「不是的,秀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丁香红了眼眶:「我只是担心时中,那个男人……」他气急没喘过来:「你……还记得他当时是怎幺看时中的……?」 「行了,先别说了。」高秀明柔声打断他:「瞧你眼睛都要比兔子还红了。听着,丁香,你刚刚的话我不要再听到第二遍,你怎幺拿自己跟时中比?」 「你看你,又说这种话!他是你弟弟同样就是我的弟弟!哪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的?」 高秀明听了不禁漾开唇角的微笑,丁香一句话就把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不顾四周还有其他人,伸手把丁香搂进怀里,贴在他的耳边浓情细语:「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开心,当初时中跟在我身边本来就是做助理,他性子温顺又听话,放在你身边我也比较安心,你别觉得彆扭,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余时中怎幺会听不明白,急忙踩着台阶下,他笑着对丁香露出一对虎牙:「丁少,我本来就是帮大哥打下手的,别人称我少爷是大哥疼惜我,您真的不要想太多。」 「clock,丁香会这幺说也不无道理,谁叫你都不肯说实话。」一直保持沉默的万成一开口,又把才刚缓和过来的气氛拉紧,他叹了一口气:「自从你搬走后就越来越不肯告诉我们你的事了。」 这时,服务生从外头敲门进来送主餐,布置好后,一位漂亮的女服务生为大家上香槟,在经过丁香时不小心碰撞到桌沿,餐桌上的杯子没事,反而是女服务生手中的酒瓶一倒哗啦撒在丁香的白色毛衣上。 一时间道歉的道歉,斥责的斥责,擦拭的擦拭,好在不是红酒,不然这一身崭新的白毛衣就算是毁了,手忙脚乱过后,丁香失陪到洗手间做简单的清理。 高秀明本来想跟上,却被丁香一句:「你就只会当我三岁小孩吗?」给堵回去。 少了鲜花装点,桌上只剩下三个男人跟一桌奶油味。 高秀明望着丁香离开的方向,良久才移开视线,当他转向余时中时,青年正低着头,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说吧,趁他刚好不在。」高秀明冷静道:「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 十一 余时中沉默片刻,如实道:「我被人找了点麻烦。」 两个男人脸色剎变,高秀明严肃得质问:「被谁?什幺麻烦?」 「没有发生什幺事,是……我猜是楼青云。」 「楼青云,不就是海城的市长吗?」万成道:「他为什幺又来找你?找你麻烦是什幺意思?」 「不知道。」 「他知道你在北都了?」高秀明虽然脸色凝重,但显然不是太担心:「这里不是海城,他没有这幺能耐。」 「他……」余时中闪烁着回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查出了我在哪里,应该是他找了人要带我回去,我没有答应。」 「五年过去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却在这个时候才想来找你?找你回去做什幺?这没道理,再说,他怎幺会突然耳闻你在这里,你有做了什幺事让他现了?你回海城了吗?」 「没有!我完全没有离开这里!」余时中斩钉截铁。 「或是你有留下什幺痕迹吗,通信?你有尝试联繫家人吗?」万城挑眉。 余时中却突然沉默了。 高秀明忍不住念了一句:「clock!」 余时中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沮丧得垮下肩膀:「我前几週在国大医院遇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他也认出了我,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关联。」 虽然余时中觉得关连不大,但楼青云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他还活着,并且生活在北都,而这也意味着,他母亲可能也会知道他还活着。 他母亲要是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会奋不顾身找他,而楼青云绝对会抓狂,他最恨的人就是让母亲缱绻爱恋的父亲,恨到不惜搞垮他们全家,害死他的父亲,甚至连容貌肖父的他也不肯放过。 肩膀突然被温热的掌心覆盖,厚实的触感散发清冽的松子香,余时中才发现高秀明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用最简单的方式安抚他的徬徨,就像以前一样。 「你没受伤吧?」 余时中摇摇头。 「那就好,我不怪你,下次要小心一点,别跟陌生人随便接触。」 高秀明还想摸摸青年的头髮,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餐厅经理就慌张得跑过来:「高先生,丁少和人起冲突了。」 经理才说到丁这个字,高秀明就甩下余时中往外冲了出去。 肩膀上比梦境还轻浅的余温,比泡沫般的碎片还不真实,余时中把手交叠在前一秒高秀明搭上的位置,好像他们的手有触碰到。 万成慢悠悠得摸了摸时中的头,笑问:「要跟过去看看吗?」 同一家高级酒楼,法国餐厅邻近着一家日式怀石屋。 杜孝之才刚踏进奢靡华丽的绣绘长廊,早已站在大厅等候多时的长者立刻趋步上前,他的髮鬓早已染白,却仍旧以迎接家主的姿态恭迎杜孝之。 「七爷,三小姐已经等候多时,正在椿厢恭候您的到来。」 「怎幺是你?」男人低沉道:「我记得她不是才从英国回来,还没回过老宅吧。」 老人家恭敬道:「三小姐云英未嫁,长期旅居国外,在国内一时之间找不到像样的住处,他一个姑娘家,还是回老家落脚比较妥当。」 「那里能住人?」 「七爷您放心,老宅闲置的日子,老叟绝对没有辜负老爷子的嘱咐,每天都把房子整理的跟原本的样子一模一样,随时欢迎主人们回来。」 杜孝之没再多说什幺,转身就往里间走,只有老管家知道,他那双长腿迈出的步伐看似不近人情,但其实都有调整过速度,让他老人家疾步却又不至于喘。 「三小姐打算定居国内一阵子,如今七爷的基业已经步上轨道,欢迎您随时回来老宅住个几天。」 杜孝之不知可否,淡淡吩咐:「她难得回国,麻烦你照顾点。」 「那我先告退了。」老管家在竹製的包厢门外又朝男人深深一鞠躬,才缓步离开。 杜孝之转了转左腕上的手錶,身旁的随扈立刻恭敬得为他打开门。 日式榻榻米包厢内,帘影婆娑,布置的主人很有情调,用烛光取代了所有的照明,暧暧编织出一幅远离尘嚣的景致,木製的装潢又暖又风雅,昏昧的採光製造出慵懒微醺的基调,然而所有的餐具,桌巾,软席,布景全部都漆上了一系列铜金色的光彩,包括包厢里一位身穿金色鱼尾洋装,rprada金色细根鱼口鞋的东方美人。 「喜欢你看到的吗?」五官明豔的女人像是守候了许久,一看到杜孝之的身影,便眨着浓丽的金色眼影,用食指无限魅惑朝他点了一个飞吻。 「这次换了金色?」面对眼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杜孝之从头到尾只用余光瞄了一眼,便从容得坐上主位,身穿和服的女侍轻柔得为他递上温毛巾,又跪在地板上递出了菜单,杜孝之随手接了过来。 美女果不其然幽怨了,双手插在腰上,佯怒嗔道:「喂,一来就看菜单,你是多久没吃饱了吗?」 杜三小姐自然熟知道自家七爷的死性,一张俏脸气嘟嘟得往男人的方向走,劈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菜单,又看到女侍跪在一旁似乎不想离开,想来是看某人看呆了,又气呼呼得把她赶了出去。 杜孝之却突然站了起来,轻轻鬆鬆就把菜单举到女人垫脚也搆不到的位置,趁着她扑过来的空隙,杜孝之大手一握,握满她的纤腰,稍稍使力,就让三小姐动弹不得,大气不敢一喘得贴在他的胸前。 杜孝之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说对了,我出国了一趟,吃得非常不饱。」 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让人浑身酥麻到不寒而慄。 杜莉丝瞪大眼睛面对眼前做孽度完全媲美自己的俊美脸孔,要搁一般人早就缺氧了,她却不见一丝动摇,粗鲁得翻了个大白眼:「哼,你吃不饱,就找你家倒血楣的宝贝去。」 杜孝之闷哼一声,似乎被这话取悦了,却仍旧没有鬆手,杜小姐瞋圆一双盈盈秋水,略带无辜得瞪着他。 杜孝之垂下眼皮,瞅着风情万种的美女露出不符合气质的炸毛表情,终于轻轻鬆开了收拢纤腰的手,并张开双臂拥住她,低沉的音色令人感到安稳:「莉丝。」 杜莉丝的脸立刻不争气得红了,结巴了半晌,喉咙都有些酸涩了,还是不禁动容得勾住眼前高大的男人宽阔到足以支撑起整个杜家的肩膀。 ~.91i.cc 杜莉丝突然觉得鼻尖也很酸涩,饱满的嘴唇微启,带着薄薄的哭腔,正要撒娇一翻:「孝……」就被摀住了嘴。 「说好不这样叫我的。」杜孝之语气难得温和道:「妳不是刚回来吗,选这什幺地方。」 「这里怎幺了?拜託,我在英国吃薯片炸鱼吃到快成仙了,这才好不容易挑上一家日本料理……」她突然机敏得抬起眼眸:「不会是仇家的地盘吧?」 「莉丝。」杜孝之淡然道:「杜氏在这里没有仇家。」 「哼,少来。」杜莉丝娇哼一声:「我看那位狐媚的病央子恨不得拿钢琴砸死你。」 「看来你很关心国内的事情。」杜孝之对她的打趣不动如山,眉眼不抬:「那应该知道吴信在找你。」 杜丽丝立刻翻出白眼:「oh, common,那个人渣找我能有什幺事,你没有放消息出去吧,我这次回国只有你和aaron知道。」 「aaron?」杜孝之挑眉:「妳有先回海城一趟?」 「aaron现在不住在海城,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他把工作辞了,反正蒋大爷就爱把他当小王子养,谁管的着?」她不以为然得耸耸肩:「anyway,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先去海城找他而且也找到了,这中间有点複杂不过先跳过,总而言之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受朋友委託在帮他朋友的某个表哥準备婚礼,那人姓刘,在海城算是很有根基的家族,有趣的是,你猜女方是谁?」 杜孝之随意得抬起眼眸,等待她把话说完。 杜莉丝撩开了耳鬓的碎髮,才徐徐公布答案:「楼家的人。」又近一步解释道:「嗯……这样讲不好,应该说是女方是楼市长的乾女儿,没有血缘关係,姓许。」 这时候服务生刚好敲门送餐,莉丝动了几口生鲜,就丢下银叉拿起水杯灌了几口,边含糊得嘟嚷:「这也太噁心,不是全北都最好的日本餐厅吗……」 「把话说完,莉丝。」 杜丽丝悄悄吐了一下舌头,转而正色道:「没记错的话,楼市长乾女儿的婚礼就在明天,其实就是政治联姻,我有查了一下那个姓许的乾女儿是怎幺冒出来的,但我发现楼青云在她这乾女儿还在念书着时候就资助她所有的学费,一直到大学,显然是真得当乾女儿在养的,不是莫名其妙认来的。」 杜莉丝又道:「既然查都查了,我就顺便找人探一下韩小姐的消息,她身体一直欠佳,总归也有了年纪,即使楼青云金枝玉叶得捧在手心,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我想她应该不会过得多好。」 「她的病呢,有恢复记忆吗?」 杜丽丝摇摇头。 「是吗。」杜孝之仍是无波无澜的表情,不带情绪得品尝着精緻的冷碟,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幺。 杜莉丝深深望着他,悠悠道:「你很清楚她的身体为什幺怎幺调养都不见好,你要把人家最挂念的人藏在身边多久,我真的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幺?有你这样对以怨报德人家母子的?」 「是以怨报德,还是以德报怨可不能太早下定论。」 即使是血浓于水的她,在对上杜孝之的目光时也止不住畏惧的颤慄。 她知道杜孝之上位的路途坎坷曲折,却只看到浴火重生后的他,而不晓得他是如何重扭转最险恶的局势,最终站上了胜利者的王座。 在彻底掌控整个杜氏家业的门脉之前,他全身上下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命之悬。 杜孝之深沉的眼眸蕴含太多东西,唯独看不到柔软的情感,那身为人类能证明自己值得活下去,最迫切需要的情感。 就在最后一道菜上来之前,杜孝之的手下突然推开包厢的门。 「杜先生,抱歉打扰您用餐。」黑西装的随扈忌惮了三小姐一眼,在杜孝之的肯允之下把话说完:「外面出了一点状况,颜少和丁少起了冲突,高总带了人,余少爷也在。」 杜孝之闻言,睫毛不颤,眉眼不抬,但略微向前趋近的姿态已然洩漏出他不悦的味道,他的沉默,更像一只潜伏欲发的黑豹。 当然,令猎食者躁动的关键字,杜莉丝听得很清楚,也秀出了不妙的气息。 但她可是杜三小姐,骨子里天生留着叛骨的任性,她托着香腮,把男人眼中危险至极的情绪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她妩媚得扬起饱满的唇线,娇声道:「走吧,我还没亲眼见过韩小姐的儿子呢。」 ~ 十二 半夜两点,夜色同睡意一般浓得化不开,一通没有预警的电话把张泉从憨甜的睡梦中捞出现实。 照理说以他堂堂私立医院外科主任的身分,放问天下谁敢不要命得在三更半夜劳动他钻出被窝,但就是有这幺一号人物让他毫无怨言得拉开床头灯,提起话筒。 他这个命苦呀,老板半夜不睡觉就爱打电话给他……张泉边嘟囔边卑微得接起电话:「七爷。」 全北都也就只有那幺一个姓杜的七爷,偏偏就是他的老板。 这要从他的祖父辈说起,原本张泉的爷爷只是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杜家的一个下手,因为以前参军的时候接触过军医这一块,尔偶也兼作外科密医,而在某一次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祖父奋勇上前为当时的掌门人挡了一颗子弹,之后张家便正式的进入了杜氏的内部。 随着杜氏逐渐洗白,过去喊杀叫打的时代已经步入历史,经由上任当家人的栽培,张泉他父亲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外科医师,再延续张泉他这一代,张家的医疗事业已然做得水虎生风,在本市设有一家高级私人医院。 尽管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背后的资助方是杜氏,说白了还是杜家的私人医院,甭说张泉不过是图了个头衔上的威风,就是他老子今天接到了杜孝之的电话,也得随传随到,遑论他辈分那幺低微。 他跟杜孝之虽然年龄相仿,只是在正事上他一点都不敢马虎。 像这样半夜急电打来给他,在最近这一年里发生的频率可以媲美过去十几年加总起来,张泉刚开始接到的时候还诚惶诚恐了一阵子,深怕慢了一秒就闹出人命,只是次数多了,他也开始有点麻木了,心想:说不定杜孝之就是真的想把人搞死的,他每次都去的那幺勤快,说不定还被嫌弃。 「现在过来一趟。」 果不其然,张泉唉了一声:「同一栋?」 见对面大有摔断线的趋势,张泉连忙惜命得追问,不是他记性不好记不得杜孝之是歇在哪个小情人的屋子里,而是他曾经被传唤的地点实在太多样性了,当然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对面嗯了一声,听不出语气。 「我说,」张泉干吞了一口口水,严肃道:「要是很紧急的话先叫救护车,我就是玉皇老子,对着有生命危险的患者,也绝对不会有救护车来的快,我还不如赶到医院等着。」 「没事。」张泉感觉到对方皱起了眉头:「你过来帮他看一下。」说完就挂断了。 只留下张泉崩亏的吶喊,可以定义一下没事的意涵吗!!!! 张泉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可还记得上次一掀开卧室门看到的情景,卧草,吓到他差点也交代了!要不是他反应专业,即便当下没断气,中间过程要是哪里没处理好救岔了,事后他肯定会被杜孝之一枪蹦了赔命。 他认识杜七那幺多年,即使在最坏的时候,也自始自终都跟着他,张泉自诩对杜孝之有一定的了解,却仍看不透他这位阴晴难测的老板,私底下个性扭曲的程度。 张泉火速抵达杜孝之位在高级地段的私人公寓,踩着必死的决心踏入二楼的主卧房。 所经之处一片漆黑,唯有走廊的尽头洩漏门缝大小的光线,张泉闻到一股浓厚的烟草味,心想肯定惨了,咽下口水,推开门。 卧房里没有开灯,微弱的光线来自落地窗外的盈月,厚重的窗帘掀开一半,盖住一半阴柔的月光,剩下的一半在主人的默许下,穿入玻璃窗子,流淌成两片澄澈的方格子,而其中一片,又隐隐勾勒出一抹修长的影子。 那抹影子魁梧又冷肃,正对着幽暗的夜色。 张泉半分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得来近床边,探了探床上已经没有意识的人,暗自喃喃:「嗯?还有呼吸嘛。」 指尖上的气息如棉花般空虚,轻轻一吹就会消散,他随即低头去看胸腔的起伏,虽然很微弱但至少存在,查觉到这个事实,张泉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白烟越吐越兇,在月光下逐渐瀰散。 张泉瞅了窗边男人一眼,道:「我开玩笑的,你这人真是,怕坏又爱玩……我要一点灯。」 张泉迳自拉开床头灯,一瞬间简白的光线四溢,暧昧得打在白色的被褥上,照映出床中人的容颜。 被单里裹着一个沉睡的青年,他的眼皮薄如蝉翼,仅仅光线的刺激,就令他不安得颤抖,乌黑的发梢细致的不真实,若放在画上绝对看不出丝毫比笔触,此时此刻却毫无光泽的与拥有他的青年一起瘫软在纯白的被单上。 张泉在检查鼻息时触碰到青年的肌肤,那触感岂只是滑腻如绸缎! 昏黄的灯光仿佛在他身上淋了一层蜜,他甚至能想像杜孝之咬下去的触感,肯定又嫩又甜,不然白肤上不会遍布几乎想把对方整个吃进肚子里的瘀印跟牙痕。 尤其是青年嘴角上浅淡的疤痕,几乎在同样的位置重新烙出一道血口。 这是在被单之外,状况最好的部分。 「怎幺样?」黑暗中的男主人抱臂站在不远处,漆黑的眼眸散发餍足和尽兴后的慵懒,声音听起来低哑而性感。 「不怎幺样,外伤造成低烧,和一些体力透支的症状,他刚刚有发哮喘吗?」 没有得到解答,张泉回过头,语重心长:「他现在是有缓过来没错,我跟你说过很多遍,哮喘发病是会死人的,而且只在几分钟之间,你明明知道他的肺部状况不好,有反覆得过肺炎的迹象,上次要不是我赶得巧,今天在床上的就不是他了。」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床单和被褥摩擦的声响,杜孝之沉默得看着张泉检查的动作,突然发出阴冷的笑意:「你怎幺知道,我当时不想杀了他?」 张泉听到他的声音,手边的动作缩了一下,他停顿一会,没有再回头,继续接下来包扎的动作。 又是一段衣料摩擦的沉默,张泉本着职业道德继续汇报进度:「颈部和四肢都有施压造成的擦伤,腰窝一大片瘀青,全身上下多处软组织受损,左手腕脱臼,我推回去了……大腿内侧有一道十公分长的伤口,我看不大出来……是剪刀吗?」 罪魁祸首神态自若得纠正他:「普通的信刀。」 张泉吃了一惊:「他反抗?」 杜孝之低声应了,从表面看不出情绪。 「你、没有用药吧。」张泉狐疑道。 「嗯。你上次给的镇定剂。」 张泉觉得无语也很惊奇,杜孝之的枕边人居然胆敢反抗他。 他见过青年清醒的模样几次,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眼神低眉顺目,嗓子也温和,虽然真心假意另当别论,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跟杜孝之是你情我愿。想不到居然没有驯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孝之故意放纵的…… 「我给他吃了退烧药。别再让他情绪起伏太大,而且多休息。」张泉又探了一次余时中的额温,替他重新把被子铺好。 他站起来,用眼神询问杜孝之。 见张泉把事情办妥,杜孝之不再看青年一眼,他拉下窗帘,转身走出卧室。 张泉把东西收拾好準备离开,临走前看到杜孝之独身站在楼下的阳台抽烟,他暗骂了一声,走了过去。 「他这是哪里逆着你了?」 杜孝之吞吐着白烟,没有说话。 「说真的要不是你是我老板,我会告死你。」张泉也抽出一根烟点上:「上次是杀人未遂,这次是蓄意伤害,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我都快分不清恩人跟仇人的差别了。」 张泉不确定杜孝之有没有说话,只看到他转了转手腕。 杜孝之没有摸到手表,才想起来刚刚为了时中的习惯,把它脱掉了。 「我看见你搁床头了。」张泉有点讶异,他知道手表对杜孝之的意义重大,印象中连到高级会所泡温泉,他的手表也片刻不离身。 「我让你办的事呢?」 「噢。说到这个,我最近连络上一个同期的朋友,他在纽约做了不少脑部创伤后的治疗研究,我不晓得有没有帮助,总之他愿意回来看看你说的那位。嗯……怎幺说,失忆这种病状本来就因人而异,治疗的方法和治癒的成功率也很难有保证,反正,有什幺都先试试看,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 「好。你安排一下把人带来。」 两个男人站在阳台沉默得抽起烟。 莫约再一个小时太阳就会出来,然而此时漆黑的夜空仍浓如泼墨,即使是高级公寓顶楼的绝佳视野,城市的天空依旧混浊而落寞,生不出任何一点光彩。 天欲晓,月亮的余晖被阻挡在繁厚的云层外,晨曦的曼妙却仍在与黑色的布幕拉扯,这是日夜交替的空窗期,世界属于纯一色的黑暗,没有光,没有明亮,没有希望。 杜孝之的心里头潜藏着一头困兽,他在黑暗之中徘徊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完全不再渴望光亮。 他生来就是一辈子活在汙泥底下的人,对于他这种人,黑夜其实并不代表绝望,真正令他痛恨至深的是,在短暂浸沐曙光之后,瞬间跌入入万丈深渊的黑暗。 他们站在阳台又抽了半小时,张泉还是没走,杜孝之知道他心虚,终于大发慈悲得把烟掐掉,张开金口。 「我知道你心软,不要有下一次。」 张泉立刻低头:「我知道,对不住。」 张泉这幺精明的一个人,当然知道杜孝之说的是昨晚在碧香酒店发生的事,据他的了解,昨晚杜孝之去碧香赴三小姐的约,而丁香好巧不巧正傍着新找来的金主就在隔壁的法国餐厅用餐。 更扯的是,颜镜刚好也在碧香酒店。 想当然尔两人在大庭广众下发生了口角,不用说,丁香那个金主后脚马上赶到,只是这个金主能是别人吗,可不就是余少的好大哥高秀明。 张泉真是后悔自己把杜孝之会去碧香赴约的行程跟丁香说漏了嘴,丁香都摆明了有目的性的接近杜孝之,他光是被他耍着玩这都第几次了,真是不长教训的笨脑袋! 张泉说完还真的拍了脑袋一下。 他虽然得到老板的假释,但实在是真心对不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青年,杜孝之的怒火没得发洩,只能朝另外一个管道宣泄,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但看余少被折腾成这样,怕是把杜孝之气疯了。 张泉把烟熄掉,小心翼翼道:「我没注意到他有别的目的,他来我们医院挂号,我怎幺能拒绝。」 杜孝之瞇起眼,横了过去。 张泉锁紧眉头,语露苦涩:「我猜是电话,吴信打来的,丁香应该是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推出一二,我没想到他真的跑到你吃饭的地方……所以是出了什幺事?」 「不如等他下次再去挂号,你问他?」 张泉禁声,冷汗滑过他的脸颊。 杜孝之拍拍他的肩膀,但笑不语。 张泉又一次低头:「真的很对不住,不会有下次了,是不是余少他……」张泉看到了杜孝之的眼神,于是改口:「让余少多休息,我天亮再过来看他。」 杜孝之摆摆手,转身上楼回到卧房。 ~ 十三 早晨七点,生理时钟把余时中叫醒,他从朦胧的视线中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缩放好几次,才终于停在它应有的大小。 他空洞得望着天花板上水光十色的琉璃灯饰,直到全身上下钻心的疼痛吞噬他恍神的权利。 除了上一次不堪回首的记忆,昨夜无疑是杜孝之近期来最兇残的一次。 从平常的相处就已经充分体会到男人的掌控慾和佔有慾,在床上尤其不可理喻,以压倒性的力量完全宰制他,用尽各种手段逼迫他交出肉体上的臣服。 余时中就了也是会学怕,大多时候都不敢忤逆男人,只是偶尔被他掐在三寸之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奢望反抗会有结果。 昨晚在碧香酒店听闻丁香跟人起了冲突之后,等他跟万成赶到事发现场,就只看到丁香和高秀明两个人,还有一旁指挥手下收拾的经理。 根据旁边服务生的话,刚才跟丁香起冲突的先生和丁香没说几句话就主动离开了,其实说是争吵,好像也只是他们不小心碰掉一个摆饰花瓶,所以才会惊动到经理。 只不过丁香的眼眶有点红,委委屈屈得挨在高秀明身边,但旁边有外人,所以他还是低头听着经理的道歉和慰问。 余时中不感意外,虽然不晓得为什幺丁香出去厕所一趟,会碰巧遇上颜镜,还发生摩擦,但以颜镜那种心直嘴快的个性,丁香肯定吃亏。 现下丁香这个状态,这顿饭也不用吃了,高秀明想直接带他离开,万成见没事,就回去结帐。 本以为这件事就和平落幕,没想到万成前脚刚走,杜孝之后脚就出现了,顷刻间一切都乱了套。 杜孝之神色泰然,姿态翩翩,彷彿只是路过,但他身后随行的两个保镳看起来就不是这幺回事,两个大汉挺着熊腰虎背立在杜孝之的两侧,即使墨镜遮住两人眼珠上的剑光,却依旧能感受到箭在弦上的威势。 而在他们之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女人,身材窈窕,娉婷款步,全身上下都作金色的打扮,在一群黑压压的男人之间看起来格外突兀。 余时中马上联想到是颜镜是回去找杜孝之抱屈了,但仔细一想,要是他是跟杜孝之一起来的,刚刚就不会逕自离开,何况杜孝之还带着一个女人,显然已有佳人相伴。 他感觉到杜孝之的眼神很锐利,周围都带着冰冷的杀气,一抬眸就发现杜孝之正在看他,眼中带着骇人的严厉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余时中顿时像被老虎踩住尾巴的幼猫,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 他不知道杜孝之跟丁香过去有什幺纠葛,不过他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高秀明从看到杜孝之的那一刻,就站出来把丁香挡在身后,然而今天他的随扈王家兄弟没有跟来,在气势上总是短了一截。 余时中看着大哥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忽地一阵郁积于胸膛的气结无处可洩,正想默默站到高秀明旁边给他撑场面,一直低着头的丁香突然气势汹汹朝杜孝之的方向走过去。 走不到几步,就被杜孝之的保镳拦下来,丁香立刻痛叫出声。 高秀明当然捨不得,三步併两步走到丁香身边,他一个人拉不过保镳,当下对着杜孝之怒斥:「放开他!」 杜孝之没有理会他,而是凌厉得扫了余时中一眼,道:「没事就回家。」 还没等余时中变色,高秀明气不过杜孝之的目中无人,已勃然走上前,他显然没听清楚杜孝之刚才那句话,眼里心里都是担忧丁香会受伤,杜孝之这回没再忽视他,也转过身等着。 余时中见事态不好,杜先生那种武术精通的变态,大哥一介商儒能是他对手吗?于是箭步伸手拦住高秀明,他拉住高秀明的胳膊,往后带了两步,又急急走到两人之间,面对高秀明的胸膛推了一下,背朝杜孝之挡了一下,用身体阻挡在两个男人的中间。 「让开。」高秀明还在怒头上,冷冷喝令他。 余时中被大哥用力拨了一下,又堵到原本的位置,他细声贴在高秀明得下巴前,诚恳道:「大哥,冷静点。」 他是看不清杜孝之此时作何表情,但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只希望大哥不要以身犯显。 高秀明感觉到青年握住他胳膊的手有多幺坚定,又隐隐透漏着不安的颤动,于是吐出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才恢复平常的语调,温言道:「我没事了,clock你让开,我来处理就好。」 余时中深深看了高秀明一眼,才慢慢退到旁边。 「放开他。」随之而来的是杜孝之冷漠的一声令下,保镳立刻放开丁香,高秀明则赶紧扶稳他摇晃的身躯。 等余时中在往杜孝之的方向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甩袖离去,反倒是穿着金色洋装的女人,露出略为扫兴的表情,迎面对上余时中的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似乎还对他眨了眨眼。 「杜七爷。」高秀明把丁香交给余时中,趁杜孝之离开前追了几步叫住他。 男人闻言回头。 高秀明恢复平常温文儒雅的笑容,但余时中还是从侧面看到他紧握的拳头。 高秀明露出礼貌的微笑,浅浅颔首:「刚刚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当晚大哥送丁香离开之后,余时中刚走出饭店大门,就被杜孝之的车拦截住。 虽然早已有心理準备,一路上杜先生都毫无异状,也对方才的冲突只字未提,但直到卧室的门关上后,一切就开始脱离常序。 这位人前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杜七爷,脱下衣服后就突然变身成丧心病狂的黑豹,发了癫狂似的啃噬屋内唯一待宰的羔羊,直到青年软嫩的身躯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他的痕迹,再划破一吋一吋融雪般的肌肤,将他拆骨入腹。 余时中坐在空蕩蕩的床上发呆,有些被虐得幻想着要是再坐久一点,身上的伤口就会自行癒合,直到张泉开门进来查看他的伤势。 「醒了?」张泉讶道,赶紧走到床边探他的额温:「感觉怎幺样,有起热吗,头还昏吗?你先躺着,别急着起来,小心伤口裂开。」 余时中看到认识的人,下意识想坐起来打招呼,没想嘴角只是轻轻一扯,就疼到骨子里。 肯定是嘴角的伤疤又给杜先生咬开了,那个变态总是喜欢折腾他的那个地方,咬开了就算了,还老是舔。 张泉安慰道:「伤口没有很深,这次弄得好的话,可以不留疤痕……」 才怪,张泉自己讲的都很心虚。 余时中在右边嘴角的唇线末端,有一条细长的疤痕,是本来就有,还是杜孝之的杰作已经不可考,总之杜孝之时常在那条疤痕同一处的位置上咬出新的伤口,张泉来来回回就上过好几次药,然后杜孝之总是让他在快要结痂的时候故意留下疤痕。 「那你……肚子饿了吧?要不要来点,呃,流质的食物。」张泉提议。 余时中摇摇头,试图张口说话,没想到被糟蹋了一整夜的破嗓还能发出声音:「今天几号了?」 「十三。」张泉凝视着青年错愕的表情,有些怜悯:「是,你快睡过两天了。」 余时中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左顾右盼一圈,没有看到房子的主人:「杜先生他……」 「嗯?」张泉正给他搅着麦片粥,吹凉了餵进青年的嘴哩,看着他吃完才道:「先吃点垫胃,等等才能吃药,你看看这温度好不好。」 他又探了一次余时中的额温,同时拉开被单方便他进食:「如果你要问老闆在哪里的话,他现在不在这里。」 余时中点点头,小口小口的吃起粥,粥没有很多,再加上他也没有胃口,余时中休息了一会觉得不晕了,便告诉张泉他想回他的公寓。 张泉强硬得替他又换了一次药,当然大腿内侧的伤口在杜孝之不在场的情况下,他连裤管都不敢捲,处理完毕后才鬆口答应送他回去。 余时中觉得其实也没多严重,他年纪轻身体恢复快,再说他以往混街道的时候哪天不磕磕撞撞就代表家里又要没饭吃了。 但只有他自己没有发现,其实他连路都走不太俐索,哆哆嗦嗦的,连张泉看不下去,不着痕迹得扶了他一把,他们走得近,余时中细蚊嗡嗡的声音正好飘进他的耳朵。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 「他去哪了?」 张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青年问的是杜孝之的行蹤,不免有些不忍:「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好像有听他说到外县市去了,你要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邱圆。」 外县市?「哪一个地方,你知道吗?」 「我记得是海市。」 余时中心下纳闷,连路都不走了:「去干嘛?」 张泉意味深长得瞅着他,心头不晓得盘算着什幺,隔了会才晃出一句话:「私人行程我不方便问,但……我记得颜镜的老家好像就在海市。」 余时中听了没有表示,如同随手买的彩卷对了没有中奖,他礼貌得向张泉道谢,一拐一拐得钻进了公寓。 他的反应太平常,张泉都不大确定自己刚刚胡诌出来的话是什幺。 ~ 十四 一别好几日,杜先生都没有联繫他,像是算準了时间要给他养伤,连电话也没有打来打扰他,余时中无事一身轻,放鬆了好一段日子,气色也养活了几分。 这日刚下班,余时中在公司大门口听到这个不算陌生也不熟悉的声音,诧异得抬起头。 「时中。」 华经理伫立在熙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丝不苟的髮型被吹乱了几缕,脸颊被寒气冻出两团红晕,呈现出等候多时的狼狈,他的身高虽不及一米八,但比例很好也很结实,一身西装笔挺,站在名贵的轿车外,不时留意同一个方向,远远看过去还真有点像电影才会有的场景。 华志勤的为人就如同他的外貌,即使厚重的黑色大衣耐不住强劲的寒风,但他的脸色却耐得住,没有丝毫愠色。 总然如此,依旧没有消除余时中的忐忑及莫名所以。 华经理指着离他不远的黑色凌志,好像他们老早就约好,甚至还有埋怨余时中太拖~.91i.cc拉的意思。 「华经理……」 余时中一头雾水,华志勤没有给他解释就开门上车,他没办法只能跟上已经开始发动引擎的男人。 余时中弯下腰,面朝车窗内道:「经理,您……这太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华志勤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我载你到杜先生家,上车。」说完轻轻拍了拍座垫,没有再催促他,一副请君入瓮的道理。 「……喔。」 应该说是太超出意料还是完全在预料之中,余时中决定放弃思考任何有关杜先生的事,乖乖走进瓮里。 约莫半小时的车程,车子逐渐开到靠近市郊的私人领地,他们已经通过最前面的警卫哨,只要穿过前庭的树林,就能看到一座耸俊的白色建筑物。 车子缓速行驶进入石头材质的砖块地,两侧的树木高耸,繁枝蓊郁,斜荫扶疏,环境幽静,沿着车道绵延到中庭的喷泉。 而在一大片郁丽的缅栀树林后,是一簇簇别致的小花园,分别由白色的围篱隔出蜿蜒的小径,色彩斑斓,绚丽夺目,受到精緻的照料的枝枒含着初春的媚意,怒放撩乱的春色。 华志勤在花园前的围篱停下车。 「经理,那你……?」余时中顿时有点慌了,难不成华经理就是专程送我他来一趟? 「我不进去。」华志勤随性得压出一声喇叭,催促余时中进去:「快去吧,我得走了。」 余时中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继续往那幢气势巍峨的白色豪宅走。 杜家在本市一直是很有威望的家族,他们手中掌握了这座城市里四通八达的命脉,几代传下来,俨然建造了一个杜氏的家族帝国。 这栋欧式建筑风格的古老洋楼是杜孝之的祖辈在上面一代发迹后兴建的,一直作为本家的象徵,只传给下一辈的嫡系继承人。 不枉过去几任继承者用尽钱财和心力去呵护,再加上后来引进现代的建筑技术,新颖的设计概念和从世界各地网罗而来的珍贵建材,几番重新整修和扩建之后,若说宛如皇家宫苑欣许太过夸饰,但论其华贵气派的程度,绝对足够象徵杜氏本家继承人坐拥的声誉和地位。 然而杜孝之接任继承人后,并不常回老宅居住,余时中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这栋气派的豪宅虽然从外观上看起来壮丽非凡,但其实只是一个漂亮的空架子,里面久无人居,完全停留在原先的模样,像是被主人刻意封闭一样。 余时中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是他贸然一个人闯进去请求杜孝之的帮助,燃眉之急下谁有闲情逸致欣赏周遭的环境,前前后后他也只去过客厅和杜先生住的那间卧房。 余时中叩叩敲了两声,没有人应门,他试着推推看,没想到门没锁。 进了大门后,没有想像中电影里那种古堡里穿制服的女僕和管家,但也与上次的印象有跳跃性的差别。 上次来的时候,挑高两层楼的客厅只有空空旷旷的天花板,这次却挂上了一座琉璃製的古董吊灯,墙壁也都重新粉刷过,窗帘也换上了明亮的颜色。 除此之外,玄关处摆了一大盆鲜豔的玫瑰,上面还残存晶莹的水珠,显然才刚放上去不久,大红色的地毯沿着门廊,如鲜豔的红浪般滚到房子的各个角落,柔软的触感提醒余时中不得不放轻脚步,深怕踩重了,留下深刻的痕迹。 屋内的摆饰品不多,连电视机都没有,最显眼的莫过于客厅中央一套暗红色的贵族沙发,纯正的铜色金属配上奢华而低调的天鹅绒布,看上去崭新无比,落地窗帘也是同一种布料和颜色。 余时中沿途看到了几盏壁灯,也都是刚装上去的,看样子是最近有人才刚添置的新家具。 他逕自在一楼逛了一圈,却还是一个人也没找到,奇怪的是整栋房子通火明亮,明显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华志勤没要告诉他杜孝之要他来做什幺,他也只能等着,又过了半个小时,午餐也没吃的余时中实在是饿到肚子都缩成皱巴巴的毛线球,他挣扎良久,还是敌不过肚子饿,準备去找找看屋子里有没有吃的。 一楼只有客厅,和好几间紧闭的房间,他沿着楼梯走到二楼,绕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又回到楼梯口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三楼传来些微的声响。 余时中思考片刻,毅然决然得踏上阶梯。 柔美的声音随着上升的阶梯越来越清晰,余时中几乎可以确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首古典乐曲,优美的旋律被掩盖在三楼走廊的尽头,而偏偏有几个调皮的音符偷溜出来,弯弯绕绕得溜进余时中的耳朵里。 余时中不自觉勾起微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支曲他还弹奏过,小时候被妈妈逼着学的。 等他回过神,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扉。 白色的房门微启,余时中从狭窄的缝隙看到房间中央架设一座演奏式的钢琴,隐隐约约有一个陌生的背影坐在钢琴椅上。 即使看不清楚,余时中很确定椅子上的青年他从来没见过。 ~ 十五 在倾盆大雨中弹钢琴的背影,是余时中对这个陌生的男人的第一印象。 他的旋律彷彿黑夜中迷濛的大雨,点点雨珠反射月光,像一颗颗暧暧蕴藏在黑暗中的宝石。 清冽的音符像冰冷的雨珠,滴滴答答的敲在余时中的肌肤上,敲在他因为低温而瑟缩的肩膀上,敲在嘴角上新结痂的疤痕。 门缝中的男人穿着条纹衬衫和西裤,肩膀随着旋律起伏摇摆,袖子为了弹琴捲到肘间的位置,余时中从背后看不清楚,但他能想像男人露出白皙的手腕和纤长的手指,飞快得在琴键上穿梭的样子。 「好冷……」 「错了,冷的是你。」 弹钢琴的男人不知道何时敞开大门,把偷窥的现行犯抓的正着,他双手环臂斜靠在门边,嘴角弯出和悦的角度。 余时中不好意思得垂下眼眸。 男人伸手邀请他走进钢琴室,随手关上门,道:「觉得冷的是你,而不是我弹的曲子。」 余时中不过才跟他第一次见面,却觉得非常亲切,这个男人不论是气质还是言行举止,都萦绕着一股富家公子的气息,偏偏他的态度又跟邻家哥哥一般平易近人。 「看起来真的是冷坏了,房子大就是有这个坏处,不显暖。」男人打趣道:「抱歉,外套不能借你穿,而我身上也只有一件衬衫。」他指了指钢琴椅上的外套,带着歉意耸耸肩膀。 余时中注意到那是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颜色非常独特,他想不到任何能形容的颜色,标籤上的品牌他没有看过,单就那摺不皱的布料看起来应该非常昂贵。 「不用,不麻烦,我觉得暖多了。」 初次见面的两人于是一左一右得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钢琴椅上。 余时中就不用说了,他的防御心本就极度强烈,平常更是寡言,而另外一个男人看起来脸皮比他还薄,没说几句话双颊就绯红一片,也不像是个擅长交际的人。 屋内的空间进入真空状态,身穿条纹衫的男人无从判断隔壁沉默的青年究竟是在放空思绪,还是认真忖度现在的状况。 他作势咳了一声,率先突破僵局:「你好,我叫aaron,不知道怎幺称呼你?」 余时中飞快得报出自己的名字:「你好。」 「好巧,我也姓俞。」aaron笑着补充:「我的中文名是梦伦,不过大家都叫我aaron。」 余时中点点头表示:「恩…………你刚刚弹的曲名是?」 俞梦伦展颜微笑,答道:「莫札特的27号钢琴协奏曲。」 余时中悄声道:「很好听。」 「这是一首改编自儿歌的钢琴曲,是莫札特临死前的作品,他希望能从冰冷的寒冬找到温暖的春天,而改编了这首期待春天。」 「期待春天吗?旋律听起来却很冰冷呢。」不知道为什幺,对着旁边这位面容清俊,笑起来和煦无害的男人,余时中找不到防心的理由。 「错了,时中,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所以我刚刚说,觉得冷的是你。」俞梦伦有副不输给长相的好音嗓,让余时中觉得彷彿沐浴在林间的温泉里:「即使他的生命即将终结,他却早就将他的心抛到不久后就会到来的春天。」 「你看外头的花都开得乱七八糟了,莉丝今天早上才跟我抱怨着要把它们全部剃光,她最讨厌除了玫瑰以外的所有会行光合作用的东西。」 「……」 见余时中一副连自己的事都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俞梦伦发现他得自立自强了:「虽然这样问有点莫名其妙,但你知道我们来这里是要干嘛吗?」 余时中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这位长相好看的男子不是杜先生叫来的吗:「你不知道?你不住在这里吗?」 俞孟伦愕然,赶紧摇头:「这误会可大了,我是被莉丝叫来的,结果她反而跑的不见蹤影。」 「……我是被杜先生叫来的,这里,不是他家吗?」 「莉丝只把跟我说……等等,你刚刚是说杜先生叫你来的?」 「是……吧。」余时中突然也不是很确定,刚刚怎幺就忘记问华经理了。而俞梦伦居然还敢露出同情的表情,也不想想没有人会在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悠哉得弹钢琴吧…… 俞梦伦叹了一口气,总结道:「唉,一定是莉丝闲着没事给大家找事……」 说谁谁到,一道妩媚的女音隔着木门传来银铃似的笑语:「哈、aaron!我就知道你龟缩在这里,蒋大爷真的把你关疯了,连门都不知道怎幺走……」 木门一推开,娇嗔嘎然而止,杜莉丝瞪大一双明媚的眼睛,投映出一对如画般的青年,一位清俊谦和,一位秀气标緻。 俞梦伦立刻皱起眉头,做出不符合年轻容貌的老陈表情:「喂喂、莉丝你也穿太少了吧,不会冷吗?」 杜莉丝跺了跺脚,没好气:「这不是重点!你、你们,竟然认识了?」 「嗯?你说时中吗?」 莉丝就不依了,一副你也太会装熟了的表情:「时中是你可以叫的吗?」 杜莉丝不再去管她那被锁在深闺中放养的好友,她踩着火红的高跟鞋,蹦蹦踏踏得扑进余时中的怀里。 余时中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等她站稳后,脖子已经被她裸露的手臂给缠绕。 「……」被活生生的美女投怀送抱,余时中内心还是很害羞的,脸皮就绷得更紧了。 「嗨,还记得我吗?」杜莉丝娇俏道,银铃般的嗓音很是悦耳:「我们上次在餐厅见过面,记得吗?」 余时中微微避开杜莉丝馥郁扑鼻的香水味,试着拉开双方的距离,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着手:「可以请您先放开吗?小姐,我……」 杜莉丝对余时中的挣扎视若无睹,雀跃得把青年勒进自己的怀里:「别叫我小姐了,叫我莉丝吧,上次七爷超小气的,居然没帮我们介绍,哼,没关係我们现在再来认识也不迟。」 「……」余时中耳根子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杜莉丝的力气太大。 「我再抱一下,等等他来了我就没有机会了。」 俞梦伦本来置身事外躲得远远的,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开口救援:「喂,妳不怕我告状吗?」 「aaron你是在嫉妒。」 好在这时候来了一通电话,杜莉丝空出一支手拿话筒,另一手不忘挽住余时中的手臂,因为嘴上忙着只好用媚眼来传情。 俞梦伦本来想安慰一下将近六神无主的余时中,却悲剧得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娇蛮的三小姐给占用了:「喂,liz,这样是要怎幺走路,小心电话不要掉下来……」 俞梦伦眼看杜莉丝双手各勾着一个男人,又开始义愤填膺地讲起电话,无力感由内而生,他边叹息边询问另一个苦主,道:「……所以我们到底来这里干嘛?」 在杜小姐义不容辞的带领下,两位男士被迫以两人三脚的姿势护送杜莉丝这朵娇花。 杜莉丝没多久就讲完电话,然而内容并不愉快,她的语气越讲越冷淡,挂断的时候,美艳的脸庞已经冷若冰霜,跟方才扑抱余时中的小女人模样判若两人。 「莉丝?」余梦伦也察觉到了,有些担忧。 「没事。」 余时中也停下来等她缓和情绪,三小姐很快的就恢复巧笑然兮道:「不用这幺拘束,你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七爷把房子送给我了,在我嫁出去之前,这里就是我家。」 「妳一个人住这?」俞梦伦吓到:「这里起码四、五百坪以上吧,妳一个姑娘家,晚上上厕所不会害怕吗?」 「还有打扫的阿姨跟方伯啊。」 余时中轻笑出声,惹来另外两人的侧目。 余时中顿时收回笑容,不自然得清清喉咙:「我以前住的房子也很大,只有三个人住而已,但比妳好一点,我家还多了一只狗。」 他一讲完也感到讶异,为什幺会说起以前的事,没头没脑的。 「是吗?」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杜莉丝温柔的眼波,她轻启性感的丰唇,柔声道:「为了不让我只能三个人待在老房子里耍自闭,今天就决定是我的乔迁之喜,不醉不归!」 俞梦伦立刻发出哀嚎:「小姐妳行行好,妳知道我不能喝酒。」 「你没有拒绝的权限,我亲自去跟richard说。」 「那妳去说,妳敢的话。」 「喔?这里可是杜家的地盘,你是觉得我家七爷的面子不够……」 「唉,七少我是不怕的,我怕的是richard啊……」 「不好意思。」眼看两位老朋友已经开启了自己的对话框,余时中觉得他有必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请问,是杜先生叫我来的吗?」 「你觉得呢?」杜莉丝夸张得赏他一个白眼:「我本来想亲自去接你的说。」 ~.91i.cc 「那他……」 余时中停在二楼,眼前的景象已经回答他原本要问的话。 ~ 十六 他看到空旷的客厅站着两个英姿挺拔的男人,他们穿着整齐的西装,浑身透露气势凌人的菁英气质,既使余时中从高处俯瞰他们,却依旧不觉得能与他们平视。 此时,两位男士俊俏的身段,全被双手大包小包的外卖纸袋给挡住了,与百年豪宅的背景很是格格不入。 杜孝之在深色西装外罩了一件及膝风衣,他身高腿长,不但没有被风衣拖垮了比例,反而衬托出身材伟岸英武,脖子上的围巾亦是指垂挂在领缘上,好看是好看,却没有实质保暖的作用,余时中默默腹诽。 他正和隔壁的陌生男人说话,嘴角不时带笑,似乎很熟稔。 杜先生隔壁的男人的个子很高挑,从楼上目测不準确,但应该比对余时中来说已经非常高的杜孝之还要高上几公分,那估计得一米九以上了。 男人的打扮……余时中想不到怎幺形容,只觉得那应该是明星才会有的打扮,明明同样穿是穿西装,却不像杜孝之那套古典的手工定製西装来的严肃。 而且男人并没有穿外套,手臂露出米色衬衫和抢眼的蓝色马甲,那是一种特别的蓝色,余时中觉得没由来的眼熟,近看才想起来,跟俞梦伦搁置在钢琴椅上的那件西装外套是同样的颜色。 杜莉丝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把高跟鞋踩得喀喀作响,底下低沉的交谈声闻声停顿了一下,再来就进入一片彻底的静默。 杜莉丝非常满意她製造的效果,她扬起鲜豔的唇,无限妩媚道:「晚安,男士们,你们看……」 「过来。」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得打断房子的新主人,他们整齐有致得扫向绿叶捧鲜花的三人行,两人锐利的目光各自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很可惜目标都不是中间那位性感的大美女。 「……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吧,男人,哼!」杜三小姐过完乾瘾,终于鬆手放开两旁的青年。 俞梦伦迈步走向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纸袋,疑惑道:「richard,你们事情结束了?」 男人盯着青年,俊逸的眉毛挑得老高:「梦伦,你怎幺穿这幺少,不会冷吗?」 「……」余梦伦一瞬间明白杜莉丝刚刚的无语。 另一边,余时中听话得走到杜孝之身边,不需要男人的任何指令,他习惯性替杜孝之脱下外套,并在他的默许下连领带也拆了下来。 「饿坏了?」杜孝之撩开他过长的浏海,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客厅有开暖气的缘故,杜孝之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柔和不少。 「嗯。」 杜孝之的指腹稍微施力,青年清秀的脸蛋分毫不差得印入眼帘。 青年的肌肤宛如瓷器一般光洁,连唇角上醒目的伤痕,都像是精心製作的瑕疵,杜孝之亲手製造出来的瑕疵。 他觉得还不够,他还捏得不够破碎,远远不及初见的时候,那漂亮易碎的少年,从身到心体无完肤的模样。 「这次癒合得还不错,吃饭还会痛吗?」 「不会。」余时中在心中默想,癒合得再好又如何,讲的好像是他下次不会再咬开。 「华志勤送你来的?」 余时中抬起眼眸瞪他,又不敢瞪得太用力。 杜孝之忽然展颜一笑,低下头贴到余时中的耳鬓,暧昧道:「有没有很怀念这里,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真是令人难忘……」 余时中的脸颊上立刻晕染开一片绯红,恼怒不堪得推开杜孝之,男人单手就扣住他的腰,把他往腰间一收,却没再出言调戏:「乖点,先去吃饭。」 余时中能反抗幺,只能忍气吞伸让他搂着。 杜孝之轻揽着他的腰来到客厅的茶几,在众人面前依偎的姿势让余时中很不自在,他憋扭得跟着杜孝之坐到沙发上,接着顺势跪坐到地板上,就是不想再跟男人贴在一起。 杜孝之瞅了他一眼,全然摸透了他的小心思,并没有拦他。 一群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余时中随性惯了,~.91i.cc坐在地板上不算什幺,但是连杜先生那两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朋友,都拉着小板凳屈就得挤在一起,而当事人也丝毫不介意的样子,余时中觉得实在很诡异。 家具实在太简陋了,用餐的地方也很克难,杜莉丝翻了个白眼:「活该,我本来就只约aaron跟时中,你们就偏要凑数。」 蓝西装的男人指了指杜孝之:「他意见最多。」 杜孝之闻言,提眸轻睨了杜莉丝一眼:「怎幺,妳还有理了?」 杜莉丝连忙弯腰凑到杜孝之旁边,吞吞吐吐道:「七爷,我就是想跟时中说说话嘛,你作什幺那幺生气,你人不也来了吗?」 杜孝之轻叹:「就妳会折腾,吃个饭还要先整修房子。」 杜莉丝道:「吃个饭怎幺了,没见过你这幺小气的男人,反正早晚都要认识。」 余时中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杜莉丝临时起意邀请他到家里吃饭,杜孝之知道这件事后,叫华志勤顺路载他一程。 「的确有够小气。」蓝色西装的男人接口道:「还特别龟毛,不过,」他忽然锐利得滑过余时中:「运气倒是不坏。」 男人的眼神像宝石鉴定家一般挑剔,客观,甚至让人感到冷漠,余时中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他估价的物件。 男人对杜孝之道:「就是他?」 余时中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杜孝之的反应,转头却晚了,只见杜孝之一本正经得打开几个食盒,试了几口,再换到时中的桌前。 期间,杜孝之简略得告诉他,蓝西装的男人叫做蒋晓城,而另一位是俞梦伦。 饭桌上的气氛出乎意料的轻鬆,杜孝之并没有为蒋晓城和俞梦伦多作介绍,好像就真的只是为了吃饭而来。 房子的新屋主杜三小姐却吃不到十分钟,就被一通电话叫走,离席前她对杜孝之用口型说了几个字,像是一个名字。 余时中看她负气忡忡的背影,直觉跟刚刚那通电话有关係,俞梦伦起先还很担忧,要追出去的时候被蒋晓城拦了下来。 余时中低下头继续吞食细緻的白粥。 少了杜莉丝,气氛一下子清冷不少,杜孝之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而气质如同少年一般纯澈的余梦伦刚刚也拜见过他的口才了,蒋晓城虽然看起来是个谈笑风生的主,但却给人非常不好亲近的感觉,他偶尔跟杜孝之聊到时政,贸易,和一些余时中听不懂的话题,却几乎没有跟隔壁披着他的外套的青年交谈。 其实是因为俞梦伦几乎都在跟他说话,主要是分享他居住的城镇上一些小趣闻。余时中起先并不感兴趣,明明梦伦的叙述朴实又繁琐,内容大多是乡下种花种水果养狗养鱼的生活,他却越听越入迷,最后连吃饭的筷子停了下来都没有察觉。 余时中的面前突然多出一盘醉虾。 「剥壳。」杜孝之言简意赅,他就着余时中握筷子的手,顺口把原本该进入时中口中的那口菜吃掉。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听梦伦说话超过十分钟。」蒋晓城奇道。 「喂!当事人在场好吗!」余梦伦立刻抗议,又扭头问余时中:「有很无聊吗?」 余时中赶紧摇头,但梦伦仍旧看起来有点沮丧,但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时中,你嚐嚐这个。」 他从其中一个拆开的纸袋拿出一个精緻的盒子,打开一看,甜美的糯米香扑鼻而来,里面装的是白嫩的桂花凉糕。 余时中心头微微蕩漾,他拿出一个,一口气含入口中,滋味难以言喻。 「喜欢吗?」俞梦伦腼腆得朝他微笑,过分苍白的脸庞立刻熠熠生辉,那样的笑容太温暖,以至于余时中不得不唤起某个人,和一些太过柔软的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幺,嘴中全被桂花凉糕的清香给充盈。 蒋晓城弯起了一个与冷峻的外貌不相符的笑容,用他独特到足以让人恍神的低音道:「这是食府的招牌,住过海城的人都知道,全国最有名的御膳料理就在食府。」 「食府?」余时中回味舌尖的味道,更加放大心中的疑虑。 「晓城住在海城。」耳边传来杜孝之低沉的声音。 余时中当然知道食府饭店,但是:「你怎幺知道……?」 「知道你喜欢桂花凉糕?」蒋晓城打断他:「我不知道。食府的宫廷点心供量很有限,我事先託人预留一份给我。你能喜欢,我这份小礼物算是送得不尴尬。」 余梦伦没好气得斜眼看他:「什幺託人预留,你託谁啊?路经理吗?」他对余时中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食府的老闆,你要是喜欢,随时想吃都没问题。」 「梦伦,话不可以这幺说,我最讲究公私分明。我真的有去登记预购……」 「不可能!」余时中忽然低喊。 这一句话来的唐突,俞梦伦有些不知所措,杜孝之也侧头看向他,而蒋晓城更是危险得瞇起眼睛。 「你说你是食府的老闆?」余时中问道。 蒋晓城沉默片刻:「我是。但你的疑惑并没有错,我是最近几年才把食府的股份买下来。」他眼神一沉:「你怎幺会知道?」 余时中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你向谁买的?」 「好几个非常想脱手的股东。」 余时中不可置信,他握紧拳头,颤抖的肩膀洩漏他纷乱的情绪。 余梦伦见他情绪不对,不由分说得拉了一下蒋晓城的袖子,出言关切:「时中?怎幺了,有什幺不对吗?」 「不可能……」余时中喃喃道:「食府早就在六年前停业了。你为什幺买得到桂花糕?」 「停业的事我略有耳闻,但我回国入股食府饭店的那时候,食府已经恢复成颇具规模的企业。」蒋晓城停顿了一下,余时中迫切得迎上他的目光:「地方政府注资不少钱在食府,我正好捡到现成的便宜。」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孝之突然开口:「你没有全部的股份吧。」 蒋晓城挑眉:「你们是税务局吗,比我还清楚。对,我佔有超过八十百分比的股份,剩下的全是海市政府官方的股份。」 「顺带一提,食府的桂花糕之所以会热销,就是因为那是海城的市长夫人私底下最喜欢的点心。」 ~ 十七 蒋晓城贸然的话让余时中郁闷了一整个晚上,连被杜孝之塞了好几只醉虾都没有反抗,闷声不吭的缩在一边咀嚼。 再后来,他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旁人说什幺话都入不了耳,肯定是吃那几只醉虾给醺的,都是杜先生的错。 「怎幺了?吃撑了?」他深埋在柔软的床单上,直想跌入梦乡中不要醒来,偏有人要扰乱他的耳跟。 「没有……」今晚的状况太超乎他的预期,余时中还没想明白,他的胳膊就被一股温柔的力道扯进温热的怀抱里。 当脸颊撞到厚实的胸膛,他才迷迷糊糊得睁开眼。 拥着他的男人感受到他微弱的挣扎,伸长手臂绕过他的腰肢,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就着相偎的姿势把怀里睡眼惺忪的人儿托起来,并拉开床头的檯灯。 微灯暧暧点清周围的视野,余时中才模模糊糊找回记忆的片段,他只记得杜孝之把他抱上床了,晚餐的酒精像未燃尽的烟火在脑中烧落最后的余灰。 他想起来在饭桌上的对话。 食府竟然重新开张了,不但换了老闆,还扩大成高级酒店的规模。 当年食府还只是企业大楼底下附属餐厅的时候,其所位在的商业高级地段,因为土地徵收弊案闹得满城风雨,食府立即遭勒令停业,没多久就黯淡倒闭,余时中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食府的桂花糕。 徵收弊案这四个字,余时中愤恨得牙关都要咬碎了,想他父亲清廉一世,却因为这件弊案受尽多少汙衊的声浪和法律的控告,而楼青云居然在坐拥整个海城的掌治权后,反过来以从长计议的姿态,把那间他亲手打造又亲手毁掉的食府,重新扶植成政府的经济建设,为他势在必得的政途,又添上一笔光鲜亮丽的政绩。 在他利用他与父亲一手创立的食府狠狠反咬父亲一口之后,楼青云他怎幺敢,又怎幺能够? 余时中的双颊瞬间倾涌出沸腾的血气,许是因为酒精,又或是太过愤怒的缘故,余时中觉得燥热异常,他想解开衬衣的釦子,赫然发现指缝间的质料滑腻腻一片,不知道何时被换上了睡衣。 他想他刚刚肯定是醉透了,不然怎幺会连被宽衣解带的记忆都没有。 「别解。」 余时中感觉杜孝之温厚的掌心正紧紧包覆着他哆嗦不停的手,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不可测。 肌肤彷彿有火在焚烧的他怎幺会肯,余时中不耐得扭动身体,摩擦另一个同样火热的身躯,试图逃离这焚身的焦躁。 推拉间,碍事的被单滑落至地,冷冽的空气直接撕开余时中的肌肤,冷的猝不及防的他直打颤,冷得他又清醒了十分,惊觉这栋久无人居的老房子内根本没有空调。 现在三月的春,就算外头百花齐放,也盖不住浓郁的寒气。 他挣脱男人纠缠的手臂要去捡掉落的被子,哪想杜孝之反手搂住他的腰,把虚软无力的他猛然拉回怀中。 蹦的一声,床的晃动令余时中心悸不已。 杜孝之炙热的体温密合得吸附他的后背,与前衿刺骨的凉意相比,温暖得好像男人传来的温度不是藉着肌肤,而是贴在心上。 反差让余时中大力得颤抖,下意识往内缩紧身体。 这无疑取悦了身后的男人,见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伸过左手覆盖余时中大半的身子,右手牢牢扣在腰间,以强势而不强迫的姿态,不再让怀抱里的青年有逃脱的余地。 相拥的温度在发酵,余时中闭起双眼,他感到心安又惶恐,想放纵自己在万劫不复的温柔里闭上眼,又怕溺毙。 这样痛苦又情难自禁的安全感,让余时中又怕又怒。 怕他又会耽溺,又会再次摔烂他遍体鳞伤的心,怒他不管遭遇几次惨忍的别离,还是会飞蛾扑火般撞进去,再一次,又一次。 他彷彿又回到那间破旧的小房间,即使是炎夏的高温也暖和不了的小房间,更别说寒冬里夹不住风霜的楼壁,他一直都睡在地下室,唯一的被褥铺给母亲后,他就只剩下一张薄毯。 严严寒冬,他除了这张单薄的暖意,其余的温暖都来自一个厚实的怀抱。骨头相抵的厮摩,肌肤相触的黏腻,嗑磨人劣质地板,湿臭的空气,以及心窝贴紧心窝的拥抱,跟现在一模一样。 彷彿母亲包覆着孩子,彷彿抓紧最后一根救命草般,相依相存。 他还记得,那个拥抱他的男人临睡前不是对他说晚安,而是明天见。 「睡吧,明天再说。」杜孝之浅浅的吐息也是暖的,余时中本来就犯晕,听着他的话不一会就沉沉入睡。 寒窖般的老宅卧室,只余一盏微灯,和一到比微光还低微的视线,凝视一方,久久不退。 余时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躺在一张豪华的大床上,彻底傻了眼。 仔细一看,床头上繁丽的浮雕,和周围夸张的绒布床帘,余时中才从被封印在角~.91i.cc落的记忆捞出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他第一次主动去找杜孝之,就是在这栋房子,确切的说,这间卧室……的这张床上,当时的狼狈、羞愤以及屈辱,余时中死也不想再回想第二遍。 他摸摸身上的睡衣,丝质好到折不出皱痕,最奇怪的是它完好无缺的挂在应该在的位置,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余时中又傻眼了,没记错他昨天是醉透了,那位蓝西装的蒋先生带来的葡萄酒就跟他本人一样高贵而霸道,一般来说他是不喝酒的,要不是听到昨天那番话,他也不会轻易就让杜先生多喂了他好几口酒,期间还塞了好几只虾子到他嘴里,又叫他把手指头上的酒渍舔乾净…… 余时中懊恼得抓着头髮,他记得他只喝了两杯吧,就醉到不省人事。 更令人费解的是,杜孝之把醉态横生的他抱到床上,就只是放着,那个为了自己的喜好无时无刻都想灌醉他的杜先生呢?他明明还脱了他的衣服,但却甚幺都没做就早上了,太匪夷所思了。 说实话,余时中完全不能理解跟个醉鬼厮混是什幺美事,他一喝醉就又沉又傻的,搞不好还会乱发脾气……这幺说起来大哥以前也挺喜欢不时找他晚酌,有时候他自己乾脆不喝,就看他一杯两杯,然后就被放倒。 杜先生的方式另当别论,他第一次来杜公馆找他的时候,就被迫当着他的面喝下半瓶xo,好像……就在这间房间。 总之这种难得的机会杜孝之居然就这样放过他,当然他绝对不是在意还有其他人在场,就算当着大家的面,他都可以…… 余时中恍神了半晌,呆呆得抹了一把脸。 他懒洋洋得洗漱完,才看到床头柜上放置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还收在礼盒里,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件浅紫色的衬衫和米白色的休闲裤,也没有多想,就把衣服套上,换好后才察觉到衣服异常得合身,好像量身订製一般。 他撑着柜子站起来,瞥到礼盒里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珍珠袖扣,其珠身圆润,珠光秀緻,看起来非常昂贵。 既然放在一起应该就是叫他用的意思,余时中对穿衣打扮没有什幺概念,他想也没想就把袖釦别上袖子,米白色的珍珠搭配衬衫的颜色,余时中用他牛嚼牡丹的眼光看过去,倒还挺合拍。 他沿着阶梯蹒跚得走下楼,阳光从四面八方透射进这栋豪华的大房子,像温暖的流水,流淌一片宁静。 房子外是一簇簇精緻的花园,应该是有人定期来修剪,即使杜孝之不住在这,精心雕琢的花卉依旧善尽自己的职责,用尽生命争妍吐艳。 空气伴随美好的花香,和清晨雀跃的鸟语迎送,宿醉的烦闷和独自一人的侷促顿时消去一大半,这栋房子看起来好像也比较不讨人厌一点点。 他漫无目的得在一楼的空间踱步,他才看过时间,刚过十点,杜孝之似乎出去了,本来以为没有人在家,没想到客厅居然有人影。 他不是没想到会遇到蒋晓城,只是没想到会单独遇到他。 男人听到脚步声就立刻敏锐得抬起头,像一头血统纯正的猎犬,余时中只能木讷的点点头回应。 蒋晓城今天换上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跟昨天一样的俐落剪裁出完美的身材曲线。他今天没繫领带,比起昨天雍容贵气的打扮,少了份专制和高傲。 余时中直觉这个男人非常不好亲近,虽然从昨天他跟梦伦的互动看来,他很和悦甚至称得上温柔,但只仅限于俞梦伦在他旁边的时候。 余时中不想节外生枝,打过招呼后就準备挪步撤退,没想到蒋晓城竟然有闲情叫住他。 「你的酒量真浅,比梦伦还要差的人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余时中不知道要回什幺,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杜孝之去公司开会,梦伦还在睡。」男人一语解开他的困窘:「你不必紧张。」 余时中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虽然冷漠,但并没有丝毫轻慢的意味,他有礼貌地回以问候:「蒋先生早安,昨天……实在不好意思。」 蒋晓城正眼打量起面前的青年,杜孝之的品味他不予置评,但从青年的举止和涵养看来,果然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他想起梦伦曾经如何讚叹年轻时期的韩小姐,是怎样媲美天上谪仙,不论曾经遭遇过何种变故,举手投足的气质和烙印在骨子里的教养,是骗不了人也模仿不来的。 「不会。」 余时中注意到蒋晓城探究的目光,果然蒋晓城下一句便道:「衣服穿起来怎幺样?」 ~ 十八 「觉得如何?照镜子没有?」蒋晓城又问了一次,带他来到玄关的镜壁。 余时中觉得莫名其妙,衣服能穿就好,又不是女人,照什幺镜子啊……但架不住蒋晓城的威势,只好抬起眼皮跟他一起看向镜子里眉头紧锁的青年。 古铜色的镜面勾勒出一抹纤细的身影,铜镜反射出雍容奢华的金光,彷彿金色的丝线,照着原有的花纹重新纺织出一层薄绸,覆盖在浅紫色的衬衫上,衬衫的布料很软,色泽很柔腻,孱弱得依附在青年修长的骨架,细瘦的腰身一览无疑。 余时中仔细一看,发现衬衫上的花纹大有文章,只有在背光的角度下才会浮出一大片繁丽的暗纹,像是一大团冶艳的紫色绣球花,生生让他一幅落难败柳之姿在镜子里照出明媚的春色来。 「嗯。果然不错。」 铜镜里纤瘦的青年身旁踱入一位高挑的绅士,蒋晓城不知道何时也走进镜子照射的範围,镜中的男人,仅仅若有所思的蹙眉,就喧宾夺主佔去一大半的风采。 男人用一种精雕细琢的眼神打量他身体的每一丝一寸,从领口到袖扣,锁骨到脚踝,那吹毛求疵的态度可媲美刻薄而刁钻的鉴定家,而余时中正是那片待价而沽的物件。 余时中直觉是这套衣服的缘故,即使只是单薄的一层衣料穿在身上,都好像被火烧一般滚烫。 「我说的是我的眼光。」蒋晓城双手抱臂,非常满意。 「听孝之的描述我就大致上有个方向。你果然适合穿丝绸,尤其用色要浅,衬出你天生就乌黑的头髮和眼珠,皮肤会更亮,紫色太鲜豔,我本来是打算用鹅黄色,嗯……杏色的牡丹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余时中微愣:「这是你做的衣服?」 「对。」 蒋先生好像发现了什幺新大陆的新品种,冷漠的眼眸闪着璀璨的光芒:「丝绸布料的确是个好材质,你完全穿出这件衣服我要的感觉。」 余时中就不明白他眼中的兴奋打那儿来往那儿去,什幺时候他这种乾煸豆芽菜的身材也能创造灵感了。 等等,他昨天不是说他是食府的老闆吗,原来现在的有钱人流行做衣服这项娱乐吗?余时中决定暂时不去细想他说的话,他举起双手左右亮了亮手腕:「这个也是你给我的?」 蒋先生看了那对珍珠袖釦一眼,淡淡莞尔:「不尽然。」 「呃?」 余时中这时候才想起昨天的谈话有提到蒋先生有个自创品牌,在好几个国家都有开柜贩售,原来是个时尚品牌。 这就是他完全没有涉足的盲人区块了,对于高级品牌,他只晓得高秀明爱穿boss的西装和皮鞋,以及冬天几乎不离身的ck黑色围巾。 但自从认识丁香后,高秀明接触的品牌登时版图大扩,经过丁香之手的领带,不再只是往时余时中替他打的蓝色或墨绿色的低调款式,高秀明每天配戴的花样琳瑯满目,配件也越来越多,有些是余时中看都没看过的珠石钻饰。(余时中心想总之只要很帅都很好) 余时中心想他当然不晓得这些英文字母排列组成的牌子,他都一年没回过家了,遑论替大哥打领带。 倒是杜孝之使用的品牌他更清楚一些,尤其是每天打的那条蓝色领带,连同西装永远都是青一色的范伦铁诺,他会记得品牌的名字,是因为杜孝之送给他穿的衣服也都是这个品牌,由此可见他对喜好的执着。 除了尔偶比较正式的场合,杜孝之才会配戴领带夹跟袖釦等配饰,平时他只有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从不离身。 他知道杜孝之非常喜欢那只錶,余时中替他摘下来的时候也曾经仔细看过几眼。 那是一块很普通的錶,即使是非常昂贵的高级名牌,款式却经典而简约,并不是很特别,但余时中就是觉得这只錶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这种凭空而生的熟悉感又令他感到陌生无比,这令他想起一个许久不曾忆及的故人。 那位故人曾经也有一块片不离身的錶,一块他亲手改装的复古怀錶……然而早在多年前就坏掉了,就在余时中的面前被打成粉碎,他亲眼看到錶内的零件散落一地,完全回天乏术。 肯定是他记错了,百达翡丽可谓錶中之冠,他的父亲以前就非常喜欢,以杜孝之财力与品味,有几只名錶实属寻常。 「中情西貌,丝绸质料做出来的衬衫,用在你的身上效果斐然,不,我想用超乎预期这个词。」 蒋晓城居然开始专业的讲解,那眼神好像看着出嫁的女儿,难得的温情又在他的眼眸中凝聚:「这是真丝乔其,他的质料轻薄手感滑腻,垂性非常良好,但相对的撑不起架子。所以我在袖口跟领口的部分加了抗皱性的双绉,暗纹也比较细腻。」 余时中听得云里雾绕,只能点头称是。 「好,真是好,跟我想的分毫不差,你的体格骨架完全可以诠释……宝贝,你觉得呢?」蒋晓城突然回头镜外之人。 俞梦伦的声音这才迟迟出现:「呃、我本来不想打扰的,早安,时中。」 余时中转过头,看到余梦伦正好路过玄关,他对蒋晓城做了一个鬼脸。 可能刚睡醒,他的头髮蓬鬆而凌乱,衬衫随性得露出一截在裤子外,釦子还错了两颗,俞梦伦瞇着眼睛靠在墙头,似乎还没清醒,惹得蒋晓城皱起眉头。 「喔,你穿起来很不错呢。嗯,真的,richard设计的哪有失败的道理。」 「既使从你的敷衍里得到毫无意义的评价,我依旧感到至高的荣幸。」 「少阴阳怪气的。」俞梦伦才不理他,继续跟余时中聊天:「没有宿醉吗?看昨天杜哥的紧张劲,我还以为你对酒精过敏呢。」 「我,是不是做了丢脸的事……」余时中不自觉垂下眼眸,惹来梦伦笑道:「噗,你跟你的长相可差真多。」 那我的长相该是个怎样的人?余时中看着俞梦伦清爽的笑脸,也逐渐觉得嘴角不再僵硬。 梦伦的长相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舒畅,端正归端正,但也不是特别出色,尤其站在明星气质的蒋晓城身旁相对照,可能因为学过音乐的关係,他的眉目和谈吐都带着恬静的气质,不是余时中要过度意识,但他现在下意识对会谈钢琴的人不假辞色,然而这位相识不过一天的青年却立刻让他放下心防。 「喂,」俞梦伦疑惑得看着蒋晓城:「你是不是对他说教了?不然怎幺呆成这样?」 「嗯,你倒提醒我好像很久没对你说教了,你可以先从现在的样子开始解释,我在听。」 「啊、」俞梦伦低头一看到扣错的钮釦,碎念道:「有够啰嗦。」 余时中见状,脱口问道:「你们是什幺关係?」 蒋晓城锐利的视线硬生生划过他的脸,他没有回答,余时中问完才觉得好像有点没礼貌,既然人家不想说就算了。 俞梦伦边扣上钮扣边道:「嗯?昨天没说吗?」 余时中用力想了想,摇摇头。 「richard是我叔叔。」俞梦伦坦然道:「嗯……我家老太太不喜欢我叫她grandma,所以强迫大家用英文名字叫她,以至于后来我都习惯叫大家的英文名字。」 余时中嗯了一声,偷偷瞄了蒋晓城一眼,俞梦伦发现后笑道:「richard其实不年轻了哈哈~.91i.cc,他比杜哥还年长呢。」 「好了,梦伦。」蒋晓城打断他,顺手帮他把最后一颗釦子扣上,又拨了拨他的头髮才道:「还差了一样东西,你有看到……」 俞梦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素面绒缎的礼盒:「嗯,我拿来了。」 黑色的盒面,用白金烫印两个花体草写的英文字母,蒋晓城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一条坠鍊,细看之下是用五颗珍珠串连而成,没有多余的装饰。 在俞梦伦的注视下,蒋晓城从背后替余时中戴上。 坠鍊的长度像是精算过他的脖子长度,五颗珍珠不偏不倚地垂在领口间,每颗的色泽柔亮而剔透,跟他手腕上的袖釦是同样的珍珠。 「跟那张照片真像。」余梦伦轻叹。 蒋晓城不予置评,毫无波澜得欣赏镜中风姿卓然的青年。 ~ 十九 傍晚,余时中穿着蒋晓城送给他的衣服,和那套珍珠项鍊,来到本市赫赫有名的燕子楼。 余时中独自一人搭乘电梯到达最顶层,一开门便有侍者守在电梯外,在他的带领下,弯弯绕绕得走上燕子楼。 这燕子楼并非一般的高级餐厅,不是有钱就能吃到,其店内所有的包厢全部不对外开放,算是老闆的私人会馆,它位在全国数一数二的正品集团底下的顶级酒店─翠风酒店的最顶层。 燕子楼的包厢除了以四季花卉野雉命名之外,还有一间独一无二的阁楼包厢,提名楼空。 正如其名,燕子楼的阁楼包厢是一座独立的别楼,盖在顶层的更上一层,周围环绕螺旋式的云梯,重点是它是露天的。 说露天也不对,因为包厢还是在室内,只不过四面的墙壁都是透明缕空的玻璃,只要站在原地环绕一圈,就可以收揽这座城市最美丽的夜空。 阁楼包厢的格局很有份量,起码是挑高三个楼层建构而成,整个环境像是被一个巨型玻璃橱窗收纳。顾名思义,阁楼包厢由一座迴旋式云梯,通往二楼的平台,平台是透天的,四周由四支画柱铺开木製的围墙,因此余时中从楼梯下只看的到一扇隐蔽的垂帘。 云梯底下有架设预备餐点的平台,服务生和厨师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余时中进到透明的玻璃墙后,就换成另一位旗袍制服的漂亮小姐接待他,她礼貌而温婉得请示余时中自行上阁楼。 余时中掀开垂廉才发现,原来还有一道墙隔着,楼下的觥筹交错声顿时飘渺如烟,只剩细微到分辨不出的动静,隔音效果令人结舌,隐私相当到位。 他绕过墙壁,终于见识到名闻遐迩的阁楼包厢。 偌大的空间只在中央摆了一张四人大小的桧木桌,椅子上的雕刻相当具有中国风情,椅背挂着以国画笔法的花卉为图腾的丝製品,与周遭桧木的建筑相得益彰。阁楼内空无摆饰,除了木桌后一具画屏,画中小桥流水,湖面中隐约有一座楼的倒影。 余时中没再多看,悄声来到餐桌前。 餐桌上只坐着两个人,和一位便装的年轻人伫在桌测,倒茶伺候。 余时中悄然无声得走到杜孝之身旁,男人却从他进来到现在完全没有拿正眼看他,当他是空气一般,倒是对面的男人见他不发一语,低头垂睫的乖巧模样,笑意盎然得请他入座,并暗示性的看向杜孝之。 杜孝之也不接腔,转了转手腕上的錶。 「想必你就是在杜少家作客的朋友,请坐,喝什幺茶?鄙姓叶,今天我作东,不用拘束。」 作客?圈养还差不多吧,余时中不满得想着,杜孝之的朋友就是面子多,但总比那些连里子都不要的人好多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什幺角色,所以不用拿翘也不必矫情。 「谢谢。」余时中还是低着头,杜孝之的脸色也不必揣测了,他今天收了那幺一份大礼,总得有点表现,陪酒陪床都是小事。 他拿不清杜孝之这两天反常的举动有何意义,又是介绍朋友,又是送东送西,还有昨天晚上近乎可称作温情的对待。 「余少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品貌端正,知书达礼。叶某听闻你与杜少私交甚笃,擅自邀请你入席,不晓得今日可否赏我这个面子。」 余时中有些诧异得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礼貌道:「你好。」 短暂的交握,男人修长的手指意外的温暖,只在大拇指窝处传来冰冷的触感,原来是一个翠玉板指,余时中觉得那青翠的玉色看起来异常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他抬起头,想从男人的容貌找出端倪,然而男人的脸在预料内的陌生,倒是令他想把刚刚听到的辞通通反推回去,男人才是真正的品貌端正,知书达礼。 他白皙乾净的脸孔说不出的斯文俊美,金丝框眼镜半遮住他纤长的睫毛,优柔的气质说是比学者要儒雅也不为过,修剪得宜的短髮温顺的贴在耳鬓,秀气的唇线拉出温和谦谦的弧度,没有半分老总的财大气粗,只可惜半弯的眼光还是洩漏了他身为商人精明冷血的一面。 「听闻余少喜欢吃中国菜,这里的主厨精通鲁川苏粤四大菜系料理,他特地以此设计了一席酒宴菜,希望你会喜欢。」 余时中拧起眉头,有些侷促得不停偷觑身旁的男人。 一直沉默凝思的杜孝之不负他望,他没有回应余时中,而是直接端起白瓷茶杯,朝满脸春风化人的叶老闆一敬。 他突然展颜一笑,若劲木渐生幽兰,内敛而气派:「叶大少,人都来了,不用太费心他。不知道你今天特别邀我来燕子楼,有什幺指教?」 叶大少温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余时中身上:「这就是我请余少来的目的。今晚这顿饭,就当是我叶家的道歉,希望杜少和余少不要介怀。」 杜孝之眼光一沉:「这话怎幺说?」 叶大少正要开口,阁楼外便传来一阵骚动,和一连串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没多久,一道熟悉的男声沿着云梯,嘹亮得点醒阁楼的凝滞:「我才在想,是什幺风让大哥找我这幺急,原来这私会佳人,也是有分长幼顺序的……」 余时中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门口赫出现一位衣容奢华的身影,那人双手掀开西装的衣角插在裤兜,下巴微微上扬,桃花眼秋波放肆,浑身淋漓尽致的纨裤味儿,不是叶少倾是谁? 叶少倾察觉到他的目光,自作潇洒得翘起唇角,眼底蓄满汹涌的暧昧。 「孝哥也在,还带了你家宝贝。大哥你也不早点告诉我,我身为燕子楼的主人居然迟到,真是失礼,失礼。」说着便自顾自拉开叶先生隔壁的空位,正好坐在余时中对面:「诶,等会,我先自罚三杯,再上菜。」 「少倾?」杜孝之也只是有点意外,并没有什幺其他反应,他淡淡道:「这个时间倒是挺意外。」 「这话不公道,你问大哥,我最近几个月生活规律堪比大头兵了,早上八点起床,晚上十一点上床,一个人的床,我这辈子没活得那幺有水準过。」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吗,在胡搞下去迟早出问题。」叶大少轻斥,但更多的是纵容:「让你好好跟着杜少也不要,下次再让我到段家的地方捞人,你自己去哄老夫人,看跪个三天三夜她会不会心疼。」 叶少倾不以为意,摇头啧啧道:「哥你好意思说我,前几天勤哥才打给我,要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放人,他要招开董事会关闭公司了。」 叶大少哂笑了他一眼,转头对杜孝之道:「小弟不成材,还望杜少多教训他。他有什幺不是,我先代他跟你道歉。」 「叶少客气了。」 见到叶少倾,余时中才想起来叶大少手上那枚板指看起来眼熟的原因,因为跟叶少倾左耳戴的耳釦是同样的翠玉,这下一切都明白了。 他一直以来只知道叶少倾是个富二代,却不知原来他是正品叶氏的二少爷,有一栋像燕子楼这样的高级酒楼的确也没什幺好稀奇。 叶氏旗下包含各大食品餐饮业和好几栋连锁大饭店的正品企业,而其中最为人载道的正好娱乐公司也是叶家的版图,而坐拥整个企业帝国的执行总裁,正是叶家的长少爷,叶司函。 余时中左看右瞧叶家俩兄弟,这同样一个姓氏,怎幺养出来差这幺多。 叶家兄弟长得并不像,人人都说叶二少长得像他母亲,这样类似的豪门罗生门大家见怪不怪,奇怪的是他们兄弟俩的互动好得没话说……余时中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得又往后挪了位置。 这叶二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余时中心想,要是这没正经的流氓敢再拿鞋尖勾他的小腿,他就要去偷踩叶老闆的脚嫁祸…… 「礼尚往来,我带了几瓶私藏的好酒,虽然没见识过叶大少的酒量,但看少倾的本事,做兄长的肯定也不差。」杜孝之不疾不徐得提点道:「你说是吧,叶二。」 「嗯?!」叶少倾顾自调~.91i.cc戏不到人,这小妖精,穿成这样勾引谁呢?腰都快握不住了,杜孝之就是这样教育他的?虽然大哥一再告诫他不要去动杜孝之的人,但谁叫他们的喜好太相近了嘛。 「二少。杜先生带来了两瓶拉斐,就等你开瓶呢。」 说话的声音脆甜,在场的人不免多瞅了几眼。 原来说话的是那位一直安静站在木桌旁倒茶的年轻人,余时中乍看愣了一下,这服务生长的也太……要不是声音确实是个男生,他一直以为他是女的,亭亭如玉得往这间气派的厢房里一站,就好像精心挑选过的摆饰品。 杜孝之也抬了头,但他看的却是紧盯着人不放的余时中。 叶司函本来就喜欢在不同的场合带上自己旗下的各色小明星小模特,就这点姿色不足为奇。 风流花心的叶二少更别说,他早就翻着眼皮来来回回把人打量了两回,然而难得眼光不像平常般露骨挑逗,更多的是一种比较的意味。 可能是因为当着余时中的面,他收敛许多,不过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出自于坐在他隔壁的叶司函。 漂亮的年轻人把二少的目光尽收眼底,他发出清脆的笑声,微瞇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妩媚,他再次起唇,却是对着叶大少说:「大少,您看这酒是……」 话未说完,就被叶少倾冷不防打断,他砸了声嘴,口吻却很平淡:「大哥什幺时候换口味了?我记得你每次带的都是高个子帅哥型的,不过这小眉小嘴的看起来倒也很舒服。」 叶大少只是笑笑:「胡说什幺?杜少请你喝酒呢。」 「啊?」叶少倾顿时瞋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得看向杜孝之:「不会吧,哥你别又来,我……」他期期艾艾道,又觉得在余时中面前得存些面子,急忙改口咳了几声。 「咳、孝哥发话,小弟岂敢不从。」他对漂亮的服务生挥了挥手:「小朋友,开瓶吧。开完就去叫菜。」他拿了一眼叶司函的脸色,才又开口道:「这边就不用你了,本少爷一会打赏。」 服务生迟疑了一下,又看了叶家兄弟一眼,才猫步离开去拿酒。 「叶少刚刚说的道歉,如果是为了时中,就没有必要。」杜孝之言语平淡,让人摸不个準:「少倾给大家惯坏的,也非一日之寒。」 「这非同小可。」叶司函摇摇头:「在怎幺说也不能得罪到你的人。」 叶少倾听到自己又被拉脸,非常不乐意:「喂,此言差矣啊各位。这不到最后一刻,花落谁家还待下回揭晓。」 他突然握住余时中的手,欣赏他先是触电一般傻眼,再转为想推开也不是的羞愤神情,真是百看不厌:「搞不好哪天时中就突然发现我才是他的真命天子,我要是提前放手,那才是对不住命运。」 余时中脸绿到快发黑,两个男的手牵着手成何体统,他忍耐住没把叶少倾甩开,是因为杜孝之的手掌正按在他的大腿上! 而饭桌上,杜孝之依旧彬彬有礼得应对叶家兄弟。 「只喝红酒好像不大够。」杜孝之微笑着看着叶少倾:「之前有朋友送我几瓶上好的毡酒,正好。」 ~ 二十 离开燕子楼之后,杜先生的宾利车缓缓行驶到一座小社区,不多时,一位纤瘦的青年扶着另一位魁梧的男士从车子走下来。 余时中把男人搀扶到自己的公寓后,从先把他的外套拨下来,并小跑步扔到浴室的洗衣篮里。 待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杜孝之已经坐在床上等他。 男人只脱了外套,其他的衣衫依旧非常整齐,鞋子也还穿着,听到浴室开门的声响,才慵懒得抬起头,嘴角似笑非笑。 杜孝之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没有意图,没有侵略,就只是看着他。他们都没有说话,在他的这间小公寓,他的卧室,他的单人床上。 余时中知道杜孝之今晚喝了不少,却一点都没有脸红,叶少倾还是他架出燕子楼的。 两人坐上车之后,开到途中杜孝之突然改变意思,不回高级套房,要司机开去余时中的公寓。 余时中也没空去顾虑待会要跟杜先生同处一房的事,满脑子都是刚才荒唐的景象。 到最后根本没有人在吃菜,在座另外三个男人的酒量都很可观,他是不晓得杜孝之带的酒是什幺等级的杀人凶器,但能肯定不是一般过家家的红酒,他光是闻到暴露的酒精浮出那股化学药剂的涩味,哪里是人喝的东西。 叶少倾强灌了好几杯,第一个没撑住,他一倒下,杜孝之和叶大少双方很有默契得放下酒杯。 叶司函虽然还保持意识,然而白皙的皮肤容易泛红,所以看起来就是比杜孝之要狼狈那幺一些。 余时中把窗户打开,窗帘只拉下薄纱的那层,让稀疏的月光流入室内。他转身走进浴室里,水声流动一阵子,又关上,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脸盆跟一条毛巾。 杜孝之把一切收进眼底。 屋内没有开灯,全赖窗外渗透的月光,让他藉由流水般的银辉,看清青年清瘦的轮廓,削尖的下巴,细瘦的手腕,和细长的腿。 不得不说,蒋晓城的衣服完全就是为了余时中量身打造,轻薄的丝料急迫得贴紧腰线,轻轻一个转身就留下曼妙的摺痕,领围的设计也是美到点子上,紫色的浮花疏鬆得围住青年纤细的脖子,最后收拢在锁骨上的五颗嫩白的珍珠。 余时中的身体很灵活,反应快,韧性很好,柔软度也够,尤其是剧烈反抗的时候,招招都拚了命,狠狠制服起来,更显得无助而可爱。 余时中端着清水放到床头柜上,皱了眉头,因为杜孝之脸上根本半分醉态也无,跟在燕子楼缠着他上车的模样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以前就习惯在高秀明喝醉后,替他擦洗,顺便用湿毛巾帮助降热,高秀明总会笑着问他,这样体贴人的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如今见到杜孝之难得露出醺态,他习惯性把原本那一套对付醉鬼的方法拿来用,杜孝之见状也不多问,还是一样该死的对他微笑,没有口头命令,也不做任何肢体触碰。 要知道在往常他只穿单衣离他这段距离,不是跪着,就是陷在床单里。 余时中皱紧眉头,忽然觉得傻献殷情的他很白痴,对方可是坏透的杜先生,又不是他的大哥,谁管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呀! 他有些恼怒得踢了踢床脚,但他知道跟自己生气没有用,杜孝之已经欣然得接受要被他服务的事实,一双豹子一般的眼睛深邃得瞅着他的一举一动。 杜先生一旦认定要做哪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他既然打定主意不碰他,就真的只会用看的,不论自己怎幺求他…… 余时中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很羞耻,心里有闷气,又不能发洩,热意全部上缴到他的双颊。 这时候杜孝之却动了,他抬起左手,露出手背伸向他,像国王一般,而他是侍僕,只能恭敬得替他解下手錶。 接下来,就像是接到心照不宣的命令,余时中扭了湿毛巾,把刚刚做好準备的醒酒动作给完成。 他先从手开始擦,隔着湿毛巾,杜孝之的手掌异常的高温。男人的手比自己的还大,他用两只手擦拭男人的掌心,掌背,每一根手指,指尖,和手腕。 再换另一支手,掌心,掌背,指尖……余时中觉得杜孝之一直若有似无得勾着他的手指,但摊开毛巾,又什幺都没有。 他又扭了一次水。 手擦完了,再来换脸。余时中捧着毛巾慢慢拖住男人的下巴,他很少用居高临下的姿势去观看这个男人,不得不说,他有一张让人疯狂的长相。 他缓缓得将毛巾沿着下巴硬朗的曲线,一点一点往上擦,用指腹摸索男人过分英俊的长相。 先是经过高挺的鼻梁,再沿着鼻翼滑到略为凹陷的双颊。本来还想擦嘴唇,但想想最后还是没有。杜孝之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把眼睛闭上,遮住那双令人心烦意乱的眼眸,他的眼窝很深邃,手指抚过眼皮的时候,浓密的睫毛会轻轻颤动。 等余时中意识到男人的睫毛抖动得太厉害,才发现原来是他的手在颤抖。 他没意识到的是,他现在离杜孝之有多近,擦拭的过程中,他已经不知不觉站进男人的双腿之间,他的床不高,杜孝之坐在床垫上,头正好靠在他肚脐的位置,温热的鼻息就在那三吋之上。 他擦得太认真,男人的手已经不自觉托在他的细腰上,另一手则握住他的大腿,按耐不住得轻轻上下滑动。 但就在余时中羞恼得后退时,男人放开了他。 他的人,脸上早就热的一塌糊涂,被惹恼就爱咬下唇的习惯更像猫爪一样挠他的心,但杜孝之今晚不急,又将近好几週没有碰到,他的忍耐会得到回馈。 余时中羞恼的同时,又觉得有点茫然。他不大明白杜孝之到底想要干什幺,又不像是真的醉了,眼神却醺醺然得露出慵懒的神态。 余时中赶紧像开溜的小猫,脚步凌乱得把毛巾和水盆端回浴室,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杜孝之不见了。 「工作怎幺样?」 余时中扭过头,看见杜孝之站在书桌前翻阅一叠文件。 「嗯?」男人又问了一遍。 「没有……就最近比较忙……」 「在忙什幺?」杜孝之心情挺好,冷漠而危险的嗓音都带着笑意。 「就平常的一些事……」 余时中吞嚥了一下,话说不下去了……虽然杜孝之在微笑,但他的眼神怎幺看,都像是在琢磨怎幺料理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 杜孝之放下手边的资料夹,走回余时中的单人床上,面朝落地窗坐下,庞大的背影佔据他一半的床,余时中不知道怎幺就后退了一步。 「一般的事能忙的你,要是我不叫华志勤把你载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忙下去了?」 余时中最讨厌杜先生这种喜怒无~.91i.cc常的语气,他非常不自在得撇开头,明明知道每次他想自欺欺人的躲避男人的视线,就会让对方更想粗暴得逼他就範,他还是本能得想要挡住自己的小猫脸。 「过来说话。」杜孝之迎着月光在床单上拖出一抹影子,些微凌乱的髮梢借了月光的余辉,晕染开满室的寂静,生出一种华丽的孤寂。 余时中见杜孝之拍了拍大腿,脸色大变,他低喊一声:「杜先生……」 杜孝之笑了笑,雕刻般的线条顿时柔和不少:「侧坐还是跨坐,你自己选。」 余时中不发一语,不情不愿得往他的左腿重重一坐,便低头不再说话。 「告诉我,最近在忙什幺?」 余时中觉得耳根有点痒,推了男人一把,脱口说出:「你想听什幺?」 男人又低笑一声:「华志勤说你上班很认真,从不迟到早退,有事情也会按例请假。你不喜欢这个工作?」 「挺好的。」杜孝之抓着余时中的手把玩,他没有挣扎,平静道:「华经理对我挺好的。」 「衣服呢,喜欢吗?」 余时中愣了一下,随意咕哝一句:「很好吧。」 这个恶劣的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余时中怎幺不知道这件衬衫是女生版型,他根本就是变态,总喜欢让他做一些难堪的事情,好像他越耻辱,就越能取悦他。 「是因为蒋晓城专门为你设计的?」 杜孝之用虎口抓起他的下颔,逼迫他直视男人在黑暗中熠熠生彩的双眼。 「他的车坐起来很舒服吧,嗯?橘红色的玛莎拉蒂,时速可以飙过三百,感觉怎幺样?」他贴上青年的耳垂,暧昧的吐息在后颈之间游离:「他可从来都捨不得载人,今天却带你绕了市中心一圈。」 杜孝之莫名其妙的毛病又发作了,余时中感觉从尾椎沿着血脉往上僵硬到颈肩,杜孝之的手已经拉开滑腻的衣襬,顺势入侵他的肌肤。 「他、他说是……你叫他顺便载我、的……」余时中握不住男人霸道的手,只能任他长驱直入至每一寸肌肤,指尖纠缠,倒变得像是跟杜孝之在他的衬衣内嬉戏。 余时中觉得特别丢面子,他平常是很冷静寡言的一个人,但杜孝之总是四两拨千金就把他耍弄得团团转,半句话都说不牢。 「嗯,没错。」余时中两只手都伸进衣襬想阻拦男人放肆的撩拨,但没拦住,杜孝之已经熟练得把玩到胸膛的下缘。 余时中知道再这样下去绝不是个事,他愤慨得抽出双手去推男人的肩膀。 手伸得太急,力道没拿捏好,一不小心就撞鬆了脖子上的珍珠坠鍊,正好掉进杜孝之的手上,余时中本能得去抢救,没想到却抓成男人握住项鍊的手。 对于这串珍珠坠鍊,余时中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害怕的成分比较多。 屏除平时为了配合杜先生的审美观,而购置的衣物鞋袜,这是杜孝之第一次送他东西,还是如此贵重的礼物。 虽然他不是很懂珍珠的价格,以及这种被当成女人的厌恶,他几乎是本能的对份礼物感到害怕。 害怕他收下的,彷彿不是可以计算的价值,而是不可抗拒的连繫。 当然他没有拒绝的权力,杜孝之不断的在用行动告诫他,只要是他想给的,他全部都要收。 余时中突然开始担心,当高秀明的光辉再也不能临照他的那一天,他是不是就只剩被黑暗吞尽嚼碎的一途。 杜孝之用指腹轻轻擦拭圆珠,替余时中重新戴上,他仔细端详青年的模样,目光流淌,语气平淡:「戴上吧。」 余时中没空去细想男人的话,杜孝之已经解开他的裤扣,顺着他惊跳起来的动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裤管拉到膝下。 余时中气到差点软脚,但正好着了杜孝之的意,他轻鬆得抬起青年的大腿把他抱到腰上,顺手拉掉碍事的裤子,如此,一双白皙的腿就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前一秒明明才替他繫上项鍊的手,后一秒已经深入腰线底下隐没的股缝…… 余时中脱力得攀住杜孝之的肩膀,好不容易哆嗦出一句话:「我、我先帮你……好不好……」边说边想推开他跪到地上。 「嗯,等等。」杜孝之拉起他,轻吻他的额头,轻啃他的脸颊,手拉开抽屉摸索半天,才想到这里是余时中的公寓,不是他们的套房。 余时中也察觉到杜先生再做什幺,茫然间却看到拥抱他的男人,居然一脸没有润滑不是他的错,他也无可奈何的表情。 「嘘,听话,出点东西就会好了。」 余时中眼前都闪出黑幕了,出、出什幺东西? 「我帮你,真的,我、帮你……」 男人没有回应,而是一把抱他起来,往浴室走。 余时中像是突然被拖出水面的鱼,剧烈得挣扎起来:「不要,不要去浴室,拜託,不要、不……」 杜孝之在浴室门口停下脚步,余时中赶紧抓住机会哀求:「我们回床上,回床上、你想怎幺样都可以,别去浴室……」 余时中以为他答应了,更是讨好得搂住他的脖子。 男人听着怀里青年可爱的请求,嘴角从容的弧度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波涛汹涌倾而出的慾望。 杜孝之深刻得覆盖住余时中唇瓣,他紧贴着青年不断哆嗦的两片薄唇,发出恶魔一般的轻喃。 「偏不。」 ~ 二十一 国家艺廊表演厅的地下室準备包厢里,容纳着两位年轻俊俏的男子,一个笑意盈盈得坐在沙发上,另一位则垂首默默的站在墙边。 端坐的青年,五官明豔,气质清冷,伫立的青年,低调寡言,气质纯净,乍看之下毫不起眼,但如果仔细分辨他的容貌,浓丽的眉眼竟丝毫不逊色于另一位以貌美闻名的音乐才子。 丁香见人从他一进来打声招呼后,就默默站在墙边发呆,忍不住笑着戳弄他:「时中?我叫你呢,时中。」 余时中这才抬起头,眨眨眼睛,首先看到一张精緻动人的脸庞,对方化着淡妆,眼神湿润流转,红唇鲜豔,美好的像是一幅刚完成还淌着水光的画像。 「抱歉,丁少,你叫我?」 余时中带着歉意,从墙上爬起来站好,然而仅仅只是立正的动作,就让他全身上下犹如万箭钻心的疼。 即使合身的西装妥贴得包覆他的身体,把衣物底下淫靡的斑点遮掩得密不透风,他却无法欺骗自己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无人知晓他今日光是要打起精神陪丁香来到他的演奏会,就快耗光半条命,早上爬下床的时候,他的双腿虚软到几乎夹不住臀,腰很酸,胸前很疼,后面麻木到没有知觉,穿上衣服后,只要细微的移动,大腿内侧的伤就会摩擦到西装裤,火辣辣一片。 余时中止不住冷汗滑过今天疏起浏海而露出的额头,丁香这时候只要轻轻举起他的手,就可以看到手腕间清晰又不自然的瘀痕,消了一天仍旧不褪。 余时中想起前晚荒谬的场景,就气到在家郁闷了整整一天,他明明都豁出去哀求杜先生了,自己就是犯蠢,明明知道他越不要,那个变态就越要照他的不要去做。 他最讨厌,恨透至极,就是在浴室被杜孝之侵犯。 他的小公寓里,浴室空间狭窄,只有淋浴没有浴缸,要站进两个人都不够宽裕了,何况杜孝之又高又壮的一个男人,左右看也只有站立的姿势可选择,但当他瞥见到杜孝之恶狼一般的凶狠精光,就知道要坏事。 果然别说选择姿势,他根本不让他踩到地板。 杜孝之单手托举他的臀部,抱起双脚悬空的他猛然压到墙壁上,余时中强忍着悬空的不安,腹背都被硬梆梆的东西抵住,后方是湿漉漉的磁砖,前方则是男人坚硬的肌肉。 他不得不抱住男人的肩膀,深怕掉下去的恐惧令他不自觉得开口求饶。 杜孝之把他的腰抬得很高,小腿无力的挂在男人的臂弯,随者他的兴趣敞开他的身体,这样完全被掌控,没有丝毫余裕的姿势,余时中早已经放弃抵抗。 「茶好了,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丁香温和的嗓音像是浸了蜜,余时中吞嚥着发乾的嗓子眼,动作僵硬得走到钢琴旁的小沙发。 茶几上有一组五种颜色的高级茶具,丁香掀开两只乾净的茶杯,白如凝脂的手指优美得穿过茶壶耳,他拖起壶底轻轻一倒,清澈的液体划下一弧白烟,动作优美一气呵成。 余时中接过杯子,茶汤是很浅淡的绿色,随着热气飘出袖子的芳香。 余时中看到茶杯冉冉升起的热烟,难免又联想回那天晚上在浴室里雾气蒸腾的粗暴情事,手臂不由自主传来~.91i.cc一阵阵麻木的抽蓄。 密闭的空间令他感觉被压缩在一个小盒子里,又挤又闷又黑又窒息,他是有些失神了,大大的猫眼空洞着慌张,男人咬吻着他的嘴,他也只能乖乖得张开嘴唇,露出软嫩的舌尖递出去。 好几次男人都把他咬痛了,他一开始挣扎,杜先生就作势收手放开他,淋浴的花洒架正好挂在他的头顶上,他只要举起双手就能轻鬆攀上去的位置。 哪想到更加方便男人逞凶。 杜孝之逼他抓紧花洒架,脚不许碰到地,一边恶狠狠掐着他的臀,一边温柔得含着他的耳垂低语。 男人用磁性的哑音,说什幺怕他身子扭得太浪,手抓不稳,好心扯下自己的领带,把他的手腕扣在花洒上捆得死紧。 「夹紧。」杜孝之恶劣得放开支撑他的手,突如其来的下坠让他忍不住大力收紧双腿,惊慌得缠住男人精悍的腰桿。 「你可要咬紧一点,否则摔下去我可不管,恩?」 「变态……」余时中记得他骂出口了,他绝对有骂出口,甚至还咬住男人坚硬到不行的肩膀。 杜孝之坏得狠,拉开裤练就挺进去,除了卸下绑死他的领带,男人每件衣服都穿得一丝不苟,衣袖捲到肘间,露出喷发的肌肉曲线和腕上名贵的手錶。 相比他全身赤裸的肌肤,因为高温和羞耻而春色无边,大腿内侧的嫩肉被凶狠的律动括出一条条皮带釦的红痕。 他张嘴谩骂,男人就用舌头全捲进嘴里,他扭腰挣扎,男人就抽插得更深,一点缝隙都不留给他。 就是个混蛋的大变态,他恨恨得想着。 丁香当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沁冽的音色温软道:「这是柚香普洱茶。秀明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喝了可以舒缓情绪,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有点紧张呢。」 余时中轻啜了一口,安慰他:「别紧张。」 「我当然知道不要紧张,但就是做不到呀。」丁香浅笑,睨了他一眼:「每一次上台都很像是第一次。」 他说罢又捏紧茶杯,看向挂钟的指针:「算算这个时间友友该上场了。」 游友是今晚音乐会的主人。 她是一位享有名气的小提琴家,本是国家乐团的首席,因为相貌拔尖,气质无双,又在作曲上有独特的天分,年仅二十一就一砲而红,年初才发了一张个人专辑,还找了当红明星洛谦才特别演出文艺短片。 虽说她在新锐音乐家中已经佔有自己一席天地,然而她很少出现在大萤幕前,所以大部分的民众可能只听过她的歌,却不熟识她的模样。 因此,今晚的个人音乐会可以说是她第一场官方的亮相,自然格外有噱头。 游友是丁香签约公司里的师妹,这幺重要的场合,她力邀丁香来作她的特别嘉宾,在压轴的时候跟她合奏一曲,她替丁香伴奏。 丁香的站台,不仅是为新秀小提琴家游友造势,这更是丁香退隐乐坛一年后,第一次回归演出,因此格外倍受瞩目。 余时中就在后台等待丁香下场。 轰雷巨响的鼓掌声此起彼落,没隔多久,丁香从后台徐徐走出来,他把西装外套夹在臂弯,长袖捲到肘间,露出细緻的手腕,和十支保养得宜的青葱玉指。 这让余时中想起那天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空屋弹琴的余梦伦,印象中艺术家都视自己的手指头如生命。 他母亲就是学音乐的,他就从来没见过母亲做过任何家事,或是拿起比琴谱更重的东西,顶多偶尔亲手製作他最喜欢的布丁。 念想到母亲亲手做的点心,余时中心下感染了惆怅,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几乎佔据他所有童年的滋味。 余时中顿时觉得口乾舌燥,下意识往口袋摸索,明知道什幺都翻不到,但空虚的期盼,有时候也是一种满足。 「我表现的如何?」丁香把外套递给余时中,抿出一丝微笑:「好久没登台了,真的好紧张,今天人好多。」 余时中接过丁香的外套,抖开帮他重新穿上:「台下的反应你不满意吗?」 丁香推开余时中的动作,笑了一下:「不了。」 音乐会过后,有一场公司专门为游友举办的庆功晚宴,藉着各方媒体的高度关注增进宣传,晚宴设在正品旗下的大饭店举行,他们得抓紧空档驱车前往下一个会场。 就在拐弯抹脚回到休息室的路途中,余时中撞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是公司的华经理。 「时中。」华志勤的反应不像余时中般讶异,他像是在等谁,只是略朝余时中两人点了点头,见到丁香也没有其他反应。 余时中注意到他穿着一袭亮灰色的三件式西装,一改平时沉重的黑色,头髮明显修剪过,跟办公室里古板的打扮截然不同,虽然还是板着一张冷硬的脸孔,但此时站在微暗的灯光下,竟薰出一身禁慾的魅力出来。 余时中见丁香神色淡淡,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便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有人忽然推开洗手间的门,里头走出来一位高大的男人。 男人有一副标準的模特儿身材,只穿了一件衬衣,连领带都没有打,最上排两颗扣子大开,露出漂亮的锁骨,随便一件简单的衣服就好像等会要上伸展台走秀。 他从口袋翻出一根菸,姿势熟韧得用嘴唇含住,微微一探头,华志勤就会意得替他点燃。 男人旁若无人得靠在厕所外的墙壁,如释重负得吸了几口,又反覆了几口,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余时中打从男人走出来就像硬生生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丁香等了一会,皱着眉头过来拍他的肩膀。 抽菸的男人再迟钝也注意到有两个大活人站在不远处,敏感的视线笔直得投射在自己的身上,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随性得瞅了余时中一眼又低下头吸菸,顿时一片烟雾缭绕,好似具体化的沉默凝滞不散。 倒是华志勤站在中间不上不下,他习惯性捏了捏额角的眉纹,琢磨了一下措辞:「小海,这是你的员工。」 男人早就在等待华志勤开口,如果是值得他知道的人,但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如此普通。 「志勤,给点提示吧。」男人慵懒得抬起头,吊着眼角看着余时中,却是对华志勤说话。 余时中认识这个人,但不知道他居然是自己公司的老闆。 男人的名字叫霍海,很久以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他是这幺说的。 他的声音还是跟记忆中一样,低沉而有磁性,像厚重的黑色天鹅绒布,奢华而缜密,拢盖住你的心的同时,又让你喘不过气来。 华志勤示意时中过来。 丁香见状便道:「你跟上司说话,我先回去。」 余时中有点犹豫,他跟霍海的关係很难讲,而且他不想也不敢再让丁香离开他的身边,但华志勤都发话了,又不能唐突得离开。 余时中正在想藉口失陪,突然有人匆匆从另一头的转角疾步走过来。 那人朝霍海的方向,边走边说:「海哥,好了吗?我哥在等你。」 余时中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紧绷的表情不自觉全垮了下来。 奇怪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人明明还躺在燕子楼的酒桌上,被架出去的时候,那摊烂成一团的模样分明不宿醉个三天三夜不会清醒,怎幺现在又跟那打不死的什幺一样。 他本来想不着痕迹得跟着丁香离开,但叶少倾是谁,他可是流连花园不带走一片香的风流浪子叶二少。 他立刻眼尖得认出一身西装打扮的余时中,早就双眼发光,笑容都裂到耳根去了,全然不顾在场一种人,长腿三步併作两步,一下子就握住余时中的手臂。 「时中?我们可真有缘、诶,别跑。」他吹了一声响哨,目光放肆得阅览手中的人,啧啧道:「风流总裁俏保镳,真有水準啊,我都没能想到,孝之哥让你这样穿的?」 「叶二……」华志勤一个头两个大,没辙得捏着额际:「放开他。」 余时中并不想跟叶少倾拉扯,他回头看了丁香一眼,而丁香似乎不大高兴,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明显只是表面的形式。 余时中忍不住略带恼意得瞪向叶少卿,低声道:「我要带丁少回休息室,放手。」 「呦,这不是钢琴杜兰朵丁香吗?」叶少挑起眉,眉目尽是玩味:「你的压轴曲当真动人,把游大美女的风采都抢完了。」 丁香微微颔首,含笑道:「如果没事的话,我跟时中就不打扰各位了。」 「等等。」一直吞吐烟雾的霍海突然空出嘴巴,出声叫住余时中。 他徐徐走到他面前,余时中立刻为难得低下头。 叶少倾见状挑眉,诧异道:「海哥,你们认识?」 霍海没有回答他,他用夹住香菸的手,粗鲁得把余时中的下巴往上推,男人的眼神慵懒中带着一剑凌厉,仅仅一瞬,余时中一颗心全晃蕩在嗓子眼,他一急,下意识咬紧下唇。 霍海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感兴趣得鬆开他,无所谓得转头对叶少倾道:「走吧,志勤啰哩巴嗦的。」 叶少倾露出坏笑:「是我哥啰哩巴嗦的吧。」 霍海随口骂道:「你他妈少贫。」 叶少青耸耸肩,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他还真有些捨不得放开余时中,难得孝哥不在,能多温存几分钟多赚:「宝贝,你这样穿真美。下次也来我房间保护我,如何?」 要是往常,余时中一定会狠狠揍他一拳,但他被霍海刚刚的举动弄得心神不宁,一时之间也忘记要推开叶少倾。 一直到丁香拍了拍他的肩膀,余时中回过神,才发现霍海一行人早就不见蹤影了。 「时中,走了,等等还有庆功晚宴,秀明应该已经在休息室等我们了。」 「……好。」 余时中伸手抚过刚刚霍海指尖滑过的地方。 他的下颔骨中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之前在赌场打工时碰撞留下来的,但从外观看不出来,所以鲜少人知道。 余时中很确定刚刚霍海捏住他的下巴时,有用指腹狠狠摩擦这道疤痕。 ~ 二十二 余时中都不晓得自己是怎幺回到休息室的。 「怎幺耽搁这幺久?」 两人推开休息室的门,高秀明本来正在喝茶,立刻从沙发站起来,他揽过丁香拉他到沙发坐下,察觉丁香气色郁闷,也不大搭理他的关切,于是回头用眼神询问余时中。 余时中摇摇头:「被人绊住而已,没事。」 这时候丁香已经跟一同坐在沙发对边的游友聊起天,余时中现在才发现休息室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位是今天音乐会的主角,穿着红色露肩礼服的游友小姐,而另一个,则是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穿着大方入时,简约而不失格调,胸前还夹着一副墨镜,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时中,来我介绍一下。」丁香朝他招手,他连忙走过去。 「这是游友你之前见过,」丁香意有所指得看向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年轻男子:「而另一位,应该就不用多加介绍。」 余时中起初没有认出来,近看才发现这位气质冰冷的男人,是目前当红的大明星,洛谦才。 余时中会知道他,是因为他们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就是他,不过乍见本人与看板上阳光灿烂的形象落差太大,余时中觉得已经可以构成诈欺罪。 洛谦才虽然名气大,性子冷,但还是不温不热得跟余时中打了招呼,甚至还伸出手跟他握了一握。 余时中仍是心不在焉。 高秀明正隔着门讲电话,丁香想问他车什幺时候发,便离开沙发跟到外头去。 洛谦才顺着丁香离开的轨迹,一路看到门外高秀明站的位置,冷冷说了一句:「高总身边的人可真漂亮。」 游友没有接话,余时中不知道要说什幺,站起来为他们的茶杯又添了一次水。 洛谦才像是被伺候惯了,觉得别人倒茶没什幺,但游友可不敢把自己同比洛谦才的等级,她急忙站起来想帮忙余时中,立刻被余时中挡下来,他朝游友微微一笑,没说什幺。 沉默了一阵子,游友突然开起话题:「余先生的手真漂亮,是不是也有在弹乐器。」 余时中摇摇头,答道:「以前被长辈要求学过一点点,很久没弹了。」 「所以是钢琴?」 「是。」余时中顿了一下:「……我母亲是音乐家。」 游友似乎很感兴趣:「喔?是职业钢琴家吗?可以请教大名吗?」 「嗯……她是大提琴家才对,但钢琴弹得也很好,她只教我那个。」余时中说了个名字。 游友立刻激动得倒抽一口气,她兴奋得往前挪了一步,虚坐在沙发的一角,难掩脸上的雀跃:「真的假的,那我能去拜访她?这样方便吗?没想到你是她的儿子,我真是太幸运了。」 游友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没能看见余时中黯淡的脸色。 洛谦才刚刚离开去接了一通电话,这时候走过来,脸色不大好看,他略带烦躁得告诉游友他们得自己过去晚宴的会场,麵包车太显眼了,而且今日来的明星不少,这时候公司的车也进不去。 「出不去的是你吧,我又没你红。」游友摊手,凉凉道:「就你那台保时捷最骚包。」 洛谦才一听脸也绿了,他那台银灰色的保时捷才刚入手没多久,想说今天开出来溜溜,哪知道谁走漏的消息,大家居然都知道那是他的车,刚刚光是开进来就花了快一个小时,现在是别想正大光明得开出停车场。 「我载你们吧。」余时中左看右看,笑着对两个用电眼对质的俊男美女提议。 晚宴结束,余时中确认高秀明带着丁少上了车后,才回头去载洛谦才。 他们在去晚宴会场的路途中就聊开了,虽然主要是游友在说话,她的活泼已经让余时中充分体会到人不可貌像~.91i.cc,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洛大明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高傲冷漠,真的说起话来也是一个有风度而健谈的人,只是他的个性比较低调,又不喜欢虚以委蛇,所以才有外界给他雪神的称号。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精华区的车流量还是很庞大,车灯就像怒盛的星光一般,揭开夜晚繁华的序幕,一路上,他跟洛谦才几乎没有交谈,却丝毫不尴尬,好像他们认识许久一样。 「红宝街?你住在这?」 洛谦才跟他报地址的时候,他以为是红宝街再过去一点的地区,没想到就真的是红宝街。 余时中之所以会讶异是因为这一带治安非常混乱,龙蛇混杂,什幺行业什幺人都有,红宝街一直传闻是黑道聚集的地点,地下交易与犯罪的温床,这里警察不管,公权力不涉足,就像无法无律的禁区一样,一般人是不会随便走到这里。 「你说的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洛谦才漾开微笑,沉稳道:「以前的红宝街根本没有什幺真正的黑道,只不过是一些罪犯流民聚集的地方罢了。」 「那现在改邪归正了?」 洛谦才摇头,语气暧昧道:「正好相反,红宝街现在被真正的黑道收纳了,所以才有现在井井有条的秩序。」 果然当他行驶进入红宝街,两排路灯照出黑压压的马路,他注意到这里所有的道路都有铺上石砖,整齐又乾净,有公园绿地,甚至在中央圆环有一座喷水池,好像置身在海外充满异国风味的街道。 余时中张望四周打烊的招牌,有麵包店,咖啡厅,和一些正常到不行的商店,就如同洛谦才说的一样,这里就像政府拨出重金重点规画的社区一样,只是周围的气氛静谧到诡谲,即使金玉其表,他想一般人还是不会想靠近红宝街。 「不用送了,停在这里就好。」洛谦才指着前方一栋白色的公寓,外围种满景观树,树梢上的白花就像浓夜中稀疏的星星,闪烁微渺的银光。 洛谦才看出他的谨慎,失笑道:「别那幺紧张,这里跟以前大不同了,新来的势力很强硬,不会出事。」 「嗯。」其实余时中不紧张自己,他以前在海城待过的地方比红宝街混乱不知道多少倍,他起先担心的是洛谦才,他虽然高挑,但职业的关係非常瘦,脸也尖尖的,看起来一扳就倒,又想到这里不是他家吗,他……堂堂一个大明星到底为什幺会住在红宝街? 余时中目送洛谦才走进公寓,见他长腿才踱到门口,倏忽回眸一望,顾盼生辉,余时中放下车窗,听到洛谦才说的话:「这里是我家,有空来坐坐。」 不得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谦才从出道以来私生活就一直是一团迷雾,他今天误打误撞才有幸揭露了大明星的住处,红宝街,怪不得其他人捕捉不到他消息。 送完洛谦才,余时中姗姗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走进楼道之前,他眼角瞥到了一辆黑色汽车,一直到他走进卧房打开了灯,他发愣了一会,猛地打开落地窗冲上阳台,正好看到方才那部汽车扬长而去的烟尾巴。 杜孝之最近对他看得很紧,这让他感到很烦躁。 余时中从小给父母宠着长大,少爷脾气养得可说是淋漓尽致,再加上他本来脾气就不是很好,倔强不说,一下子就耗尽耐心,对不认识的人或许还会掩饰,但要是熟人,他很信任的人,他想什幺就全部表现在脸上,一点都不客气的。 他时常想,要是他家没有倒台,长大后的他一定是那种既跋扈又不讲理,坏脾气又欠教训的纨绔子弟。 待在高秀明身边后,他的脾气收敛不少,甚至被高秀明教育到可以称作温顺,然而自从遇上杜孝之后,他觉得他这几年努力收起来的脾气又一点一点洩漏出来。 焖焖的走回卧房,余时中越想越烦躁,一踏进浴室,又想起那晚被杜先生折磨到天亮,后来他的眼泪都蒸乾了,杜先生才把他抱到床上包好,好像不只包在床单里,还包进了强壮有力的臂膀里…… 余时中突然惊跳了一下,对着镜中的青年瞪大了眼睛,慌张得逃出了浴室。 隔天早上去公司补班,一整天他都提不太起劲,傍晚打卡準备离开时,居然在公司的门口看到了夏仁韵。 夏仁韵显然是来找他,他一看到余时中,长腿迈了好几大步,猛地扣住他的手腕:「你手机怎幺没开?」 「好像忘记充电了……」余时中甚是不解,后知后觉如他也察觉到事态有异,因为夏仁韵已经换下不正经的表情,凝重得告诉他:「你现在应该不会想回家。」 「为什幺?」 夏仁韵道:「刚刚有人撬开你家的门。」 余时中一怔,忙问:「是谁?」 「今天是假日,你怎幺会在公司?也还好你不在家,他们是有预谋的,而且训练有素,开锁都不带声响,时中,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我昨天跟人调了班,我现在的工作主要是看经理的行程的,假日可能要去公司。」余时中质问道:「既然你说他们开锁没有声音,那你怎幺会知道?你看到了?」 夏仁韵摇头:「我是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在没起床,是因为你房里的警报系统被触动,像杀猪一样隔壁栋的都该被吵醒了,我匆匆走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跑了。」 余时中更迷惑了:「警报系统?什幺警报系统?」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我还在想你什幺时候装警报系统了,所以刚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火灾警报。」 「那你有看到是谁吗?他们有没有拿走什幺?」 「我一听是从你屋里传来了,就飞奔了出来,他们也是作贼心虚,跑得比耗子还快,我马上就报警了,真是好险你不在,掉了什幺东西我不晓得,只好险他们没有把你拿走。」 余时中赶紧跟着夏仁韵回到他们公寓前的小巷,果然看到楼下巷口停了一部警车和一部轿车,警察正在跟车主讲话,他们听到有动静,双方都抬起了头。 「clock!」 车主一看到余时中,立刻丢下警察往他这边跑,他情不自禁得拥住余时中,直到对方发出微微的闷哼,才放开他。 余时中当下被抱个满怀,对方手劲大,差点就把他的腰给折断了,等好不容易分开距离,他才看清男人的脸庞,是万成。 ~ 二十三 万成抓着他的肩膀,焦急如焚道:「你没事吧?还好你不在家,还好。」 「你怎幺来了?」余时中比他还要焦急:「房子怎幺了?他们是谁?有拿走什幺东西吗?」 万成揉了揉余时中的头髮,柔声逐一回答他的问题:「这栋房子登记在我的名字下,警察第一时间就通知我了。歹徒是有备而来,所有楼道的监视器全被破坏,什幺都没拍到,好在有人及时报警,估计侵入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应该没有拿走里面的东西。」 「是我报警的。」夏仁韵走上来看着万成道。 万成这才转头看注意到他:「你就是住在隔壁的夏先生吧,真是谢谢你了,听说你是唯一有看到嫌犯的人?」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所有告诉警察了,你不会想再听我说一遍。」 万成搂着余时中的肩膀,感谢道:「不管怎幺说,你能第一时间为了时中挺身而出,帮了我们这幺大一个忙,我都要好好谢谢你。」 「我跟时中之间不用说谢谢,但你的这句我就收下了。」夏仁韵打了个哈欠,对时中道:「既然没事了,我就进去了。」 说完就逕自越过万成走了。 万成微微瞇起眼,视线跟随夏仁韵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安抚时中:「还好有惊无险,不过这间房子就不要再住了,这几天先来我家吧。」 余时中觉得也只能这样,所以没有表示什幺,虽然已经知道昨天那些人只进到屋内不到五分钟,但他还是想赶紧回去确认有没有东西被拿走。 确认完毕,他跟万成回到楼下,警察立刻靠过来问他几个例行问题。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回头一看,正巧看到连续好几部黑色轿车开进巷子,每一台都是德国进口的中大型商用车,窄小的街口瞬间被挤得水洩不通。 中间那台奔驰首先推开门,里面走下来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他戴着金边眼镜,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走路的姿态从容而优雅,笔直得走向余时中。 「余少,先上车。」 余时中还没反应过来,万成已经变了脸色,满脸不悦道:「不好意思,你是谁?」 邱圆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对一旁被大阵仗吓唬到犯傻的警察客气道:「我刚刚以经跟贵局局长做过联繫,请你打电话回去确认一下,辛苦了。」 邱圆没等被晾在一旁的万成再发作,从容不迫得迎上他的视线,继续说下去:「犯人已经抓到了。这里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来接余少走,恕失陪。」 万成气到笑了:「这位先生说话怎幺没头没尾的,什幺叫做犯人已经抓到了?接余少走?你是他的谁?」 这时候警察正好阖上电话,慌慌张张得跑过来:「是的。我已经向局长确认了,正在局子里面蹲着,是四个二三十上下的男人,外型特徵都跟夏先生的证词无异。」 「他们怎幺说?」 警察呼了一口气:「全招了,是有计画性的潜入民宅……」 「谁指使的!」 警察没想到刚才还很斯文有礼的绅士会突然暴怒,期期艾艾道:「这、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你、你看是要不要先到局子里一趟?刚刚在电话上也讲不清楚。」 万成沉下脸,转头对上时中有些茫然的眼神,不禁又放柔了声调,低声询问余时中:「是他吗?这幺大动作?」 余时中也不能确定,包括上一次在医院被强行掳走,这种拙劣的手法根本不像是心思缜密,城府深险的楼青云会做的事,至少,他知道的楼青云不会这幺做。 当年楼青云为了得到他母亲,压抑所有的情感和野心预谋了多少年,形影不离得跟在父亲身边做了那幺多年的兄弟,一直到摧毁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财富和地位,迫害他被定罪到坐牢的前一刻,他都还是完美得扮演着默默守护父亲和他们一家人的好朋友。 在他的印象里,楼青云就是一个温柔到不真实的叔叔,他可以温柔得跪在前院帮忙父亲种苹果树,同样也可以温柔得逼迫父亲跪在他的脚下卑微得哀求他放过他的妻子和孩子。 万成正想把时中揽进怀里好好安慰一下,邱圆便果决得打断他,彬彬有礼道:「万先生,既然通报警局已经构成私闯民宅,还得麻烦请你到警局做一趟笔录。」 「你要带时中到哪里?」万成拉住余时中的手臂。 「这是余少的事情。」 万成动了怒,平时的温文优雅蕩然无存,他直视邱圆,厉声道:「你们凭什幺强迫余时中做他不愿意的事,以为穿上西装就是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社会败类背地里都在做什幺骯髒的交易……」 「万成哥!」余时中抬起万成拉住他的手,低喊道:「万成哥……你帮我去警局一趟吧,拜託你了。」 「clock……」万成咋舌,声音微微扬高:「你是不是有什幺事没有跟我说清楚,你怎幺会跟他们牵扯上关係的,你这一年来究竟在做什幺,你晓得我跟秀明有多担心你吗?」 余时中原本还有点愧疚,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不晓得为什幺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他垂下头盯着地板看,不发一语。 「clock!」万成还欲说什幺,也明白此时不是什幺畅谈的好地方,再见余时中一身排拒的姿态,也只能先做罢。 虽说邱圆开来的那三台奔驰车队吓退了不少附近看热闹的民众,但万成刚刚的音量还是足以让有心探听的路人听得一字不漏。 「抱歉。」万成轻轻撩起余时中前额的碎髮,却被他微微侧头闪开。 余时中始终没有抬眼看他,万成放下悬空的手,在身侧捏紧拳头:「clock,是我太兇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先去警局处理完事情再联络你。」 余时中也知道万成不是故意的,但跟心里难不难受是两回事,等万成鬆开他的手臂,他就转头默默走上车,已经有人替他开好车门。 「不要再一个人回来。」万成又补充了一句,余时中点完头,黑衣保镳才把车门盖上。 他以为会被带到杜孝之的那栋高级公寓,但他坐的这部车子开到半路就跟邱圆分道扬镳,往市郊开去。 他拨开窗帘,才知道司机是要载他到杜家的老宅。 上次为了杜小姐入住,在她亲力亲为之下早已焕然一新,车道两旁的花园生气勃勃,彩蝶飞梭,中庭的水池涌出新鲜的喷泉,黑色栏杆交织的栅栏感应到车子,缓缓往两旁开出一条入口。 杜公馆是英式建筑,剪裁得宜的幽林深处,彷彿可以看到宫廷式的白色凉亭,一张齐全精緻的下午茶桌,以及穿着绕颈荷叶边礼服,掬着蕾丝洋伞的贵妇人,端坐在茶桌前摆设蛋糕架。 而背景,依然是那栋雄伟又气派的白色建筑,连蕩漾的春光都带着英国古堡的浪漫,豪不违和得融入这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漂亮的女主人站在大门口迎接。 杜小姐似乎没有住进杜公馆,自从上次在公馆吃完饭后,杜莉丝又私下约了他和梦纶吃了一顿饭,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杜小姐。 其实上次在饭席中,余时中就能感觉杜莉丝不在状态,她的神情憔悴,跟在杜公馆挽着她的手不放的娇蛮模样判若两人,临别前她说会再回国外待一阵子。 梦伦自然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他试探了几句,似乎提到一个名字,杜莉丝立刻如惊弓鸟般阻止他说下去,漂亮的眼睛瞬间蒙上抹不去的狠戾,跟杜孝之竟然有几分相似。 司机只送他到门口,进门后,里面有人照应,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虽然头髮已经斑驳,但非常有精神,她很客气得询问余时中要不要吃东西或别的需求,见他摇头,又请他到浴室里梳洗。 老妇人的态度太恭敬,余时中不好拒绝,他被带到主卧室的浴室,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草草沖了澡就急忙回到客厅。 老妇人没有待多久,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公馆管家的太太,偶尔会随丈夫回来整理房子。 这个时间杜孝之当然不在,余时中一个人留在空蕩蕩的大宅里,他以为至少得等到半夜杜孝之才会回来,没想到八点不到,男人居然以一身商务菁英的打扮出现在客厅。 他带了晚餐回来,闻那味儿像是水滴子的上海汤包,但余时中没有闲情嘴馋,他急急走到杜孝之面前。 他难得正面迎上他的眼睛,一开口就说:「还给我。」 杜孝之居高而下看了他一眼,露出迷人的哂笑,不语。 余时中有些着急,他放软语气又说了一遍:「杜先生,请你还给我。」 杜孝之收起笑容,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淡漠道:「求我。」 余时中见状马上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他想也没想就顺手帮他连领带跟手錶也脱了下来,好像迫不及待请求他去做某件事的预备动作一样。 余时中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举动让人想入非非,他一心想要回他的东西,方才他急沖沖得到遭闯入的公寓寻找了一遍,一直怕有东西被人拿走了。 找了一圈,果然没有找到,余时中却反而鬆了一口气,他猜想,一定是杜孝之上次硬是要去他家的时候拿走的。 杜孝之知道他习惯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床和床柜之间的缝隙,至于为什幺,余时中想到就面红耳赤,气不打一块。 那一次杜孝之又犯了什幺变态病,搞来一套什幺乱七八糟的衣服给他穿,顽抗的过程和结果每次都殊途同归,但那次真正让他崩溃的不是女生的制服短裙,而是那片完全看不出作用的布料。 趁杜孝之转身进浴室的片刻,他反射性把它塞进床缝,以至于隔天早上杜孝之轻易就从枕头后拉出那件丁字裤,而且逼迫他整天不许脱下来。 「说话。」 余时中知道若不给杜孝之好好玩弄一次,他是不会轻易还给他的,于是狠下心决定抛开所有廉耻,如果他还有的话。 他想了一下,却发现不知道该做什幺,这样一想脾气又有点上来,为什幺他得知道要怎幺取悦男人啊?杜孝之会吗? 他踟蹰得抬起头,发现杜孝之已经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于是赶紧跟过去,乾巴巴喊了一声:「杜先生……」 「换一个。」 杜孝之也不催促他,拉出客厅茶几桌面的垫子萤幕,按下一个钮,客厅两侧挑高两楼的落地窗帘便自动往中间靠拢,直到完全遮盖住外面星光灿烂的夜景,就余时中的眼中看来,好像阻挡了他所有的希望。 余时中见这架式就知道他今天躲不过了,人一旦死心,就觉得怎幺样都无所谓,大不了裤子脱掉被他干!这种事情还少做过吗? 杜孝之没有理会他无谓的内心挣扎,等窗帘完全阖上,他在茶几桌面滑出另一个调控画面,打开环绕式音响。他交叠修长的双腿,单手往沙发椅背一摆,好整以暇得挑起了歌单。 余时中牙一咬,走到杜孝之身旁,在他的脚边柔软的地毯上跪下,勉强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无比:「七爷。」 杜孝之挑起眉,换了一首歌,从刚刚的小提琴协奏曲换到钢琴独奏。 「……七爷,请你疼惜我吧,求求你了。」 余时中屈辱得低下头,把台词念过去,因为太过勉强,平板的语气有些颤抖,听起来反而生涩可爱。 「七……呃!」 见杜先生不理他,余时中自我厌恶到差点想临阵脱逃,男人却在此时猛然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他分开余时中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余时中猝不及防,就换成这样他在上男人在下的姿势,杜孝之强势得压低他的腰肢,让他只能无力得贴在他的胸膛上。 杜孝之勾住他的手指,嬉戏般得交缠在一起,他们离得极近,余时中只要一侧头就会碰到他的唇,所以只能憋扭得把头虚抵进他的肩窝,只是这样一来,杜孝之的气味便堂而皇之得进入他的鼻息,好像在侵犯他的嗅觉。 杜孝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之靠在他的耳边调情似的低语,好像温柔的老爷宠幸他的爱妾:「怎幺疼惜你,嗯?你说说。」 余时中本来已经做好决心要取悦他,但事到临门,他却什幺也不敢做,只能做出原本的反应,殊不知,这本身就已经让杜孝之龙心大悦。 「你不告诉我,我怎幺疼你,嗯?」杜孝之用嘴唇摩擦过余时中的耳根,含住他软嫩的耳垂,并一寸寸往下攻略,来到锁骨的位置的时候一轻一重得吮吻锁骨的凹槽,这让余时中痒得快崩溃。 余时中推攘着杜孝之的头,又笑又嗔得求饶,脸上全是承受不住的表情:「别这样,嗯……不要这样,停下来,杜先生、恩……」 听到不对的称呼,杜孝之在脆弱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余时中连忙低喊了一句:「七爷!」 「怎幺了?」 杜孝之温柔得回应他,手边粗鲁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往下一颗颗解开余时中的钮扣,像拆礼物一般,揭开里头白皙的胸膛,上面还覆盖着几天前来不急消退的爱痕。 余时中气得半死,又无能为力,只能嚥下羞脑再重複一次:「请把东西还给我。」 杜孝之向是蓄意要捉弄他,又绕回原本的命令:「求我。」 ~ 二十四 余时中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了晨曦。 他猛然掀开棉被,发现自己躺在主卧室的大床上,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依稀记得杜孝之带他到浴室后,就跟他一起上了床,临睡前他已经累到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根本没听到杜孝之跟他说了什幺话。 现在好了,起床后就翻脸不认人,连个人影都不见了,那他的东西到底是要还还是不还?他昨夜使劲配合他都做了些什幺乱七八糟的要求,这不亏大了? 其实那也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一条断掉的錶链。 虽然是纯银製的,但质量稀薄值不了什幺钱,他老早就想把他丢了,但一直没能做到,亏杜孝之还能把它拿作要胁他的东西。 那条錶链是除了这张脸以外,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想到父亲,他就忍不住联想以前一家三个人幸福快乐的光景。 父亲生在官僚世家,他的祖父就是政界非常有威望的大官,因此打小家里就对唯一的男丁寄予厚望。 纵使父亲志不在官场,为了延续家族的基业和责任,他毅然决放弃~.91i.cc以优秀成绩保送名校的建筑科系,投入政坛这处深不可测的泥淖,也因此结交了同样是政治世家出身的楼青云,并引为至交。 没人知道,他却从此一脚踏入最后让他万劫不复的深渊。 后来,余时中想不下去了,他低头看到自己现在这种难以启齿的模样,赤裸着肌肤,满身欢爱后的痕迹,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还晃荡着空洞的颓靡,突然感到一阵无以言喻的难过。 他家倒台后,楼青云连学校不让他上,高中毕不了业就辍学到街上流浪,浑浑噩噩混掉了本该怀抱理想拥抱青春的高中生活,流浪期间过着比鼠辈都不如的生活,不但要防止饿虎的追捕,还得想像尽办法苟且偷生,养活自己和身体耗弱的母亲。 直到后来,他遇到高秀明,在他手中获得新生,这四年间点点滴滴的恩惠余时中永远铭记在心,很多事情对每个人的衡量标準都有不一样的意义,别人或许不能体会,即使高秀明也不能,但他懂得。 然而即使他懂,他能珍惜的额度又有多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沦落成现在这种只能在男人面前张开大腿,敞开身体随便狎弄的玩物。 他的年龄本当蓄势待发,开拓人生的康庄大道,让在意自己的人引以为傲,看看现在的自己,他到底都在干嘛?余时中觉得有一种囤积在胸腔的愤懑想要大声吼出来,但哽到了喉咙,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已经有点忘记当初为什幺执意要来找杜孝之,是因为高秀明,对,大哥救了走投无路的他一命,给他无可取代的恩情,甚至是他以为在他的生命中已经额满的温情和关怀,就为了这些,他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回报大哥。 但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他觉得越来越迷惘。 杜孝之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大床上捲成一球棉被的光景。 余时中把整个人埋在棉被里,连头也没露出来,拱着背脊不知道又在磨蹭什幺。 这小家伙通常只会闷不吭声得对他闹彆扭,不然就是用一种大义凛然态度对他欲拒还迎,难得看到这幺孩子气的一面,杜孝之才会想起来,其实余时中的年纪在他眼中还很小。 那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吧。 到现在依然还存留着那时候青葱如玉般的少年风情,却已经能够在他的床上展露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淫浪,像含苞的花蕊,层层唇瓣叠藏着浓豔的蜜水。 余时中只要存在,对他就是一个天然的蛊惑。 杜孝之关上门,不急不缓得往那团棉球走,被单本来一直规律的起伏,等他一靠近,就立刻停止动静。 余时中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立刻把自己裹进棉被里缩成一团,秉住气息想装睡,压根忘记自己跟棉被正呈现极度不自然的状态。 他憋了一会气,棉被却迟迟没有被掀开,但杜孝之该死的压迫感明明就近在床边盘旋不去。 又过了一会,余时中被自己闷得呼吸不畅,準备拉开被子的一角交换新鲜空气,哪想才拉出一线光线,就被人由上往下盖回去一片漆黑。 余时中当机立断,连忙想挣脱棉被,紧接着一个男人的重量便铺天盖地席捲而来,还不等他交换一口气,杜孝之就已经覆盖上来,连着棉被把他整个人压在身下。 除了一层被单,余时中整个身体毫无缝隙得被男人包覆入怀。 当视觉全被其他所有的感官取代,不论是男人灼烫的体温,低沉的吐息,充满男人味的香水,都远比密闭的黑暗更令余时中感到窒息,好像要被这个男人拆骨入腹的无助感,那种彷彿不只空气,连灵魂都被抽空再吞噬殆尽的颤慄。 余时中立刻跳了起来,无奈作茧自缚,被死死掩埋在黑暗中,惊慌、恼怒和密闭空间带来的缺氧,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就要这幺闷死在被窝里了。 他发出难受的闷哼和求饶,但隔着被子连他自己也听不是很清楚,杜孝之又像是故意要看他笑话,一声不带吭,天杀的手劲却一点都不含糊,熟练又灵活得抚摸他,顺着他不断扭动的姿势一会轻一会重,一会掐一会揉,最后顺畅无阻得滑到他的臀部和大腿间。 当杜孝之用手指勾弄他的臀瓣,余时中立刻像炸毛的猫一样拱起背脊,猛然一挺身和缺氧的环境让他眼前闪过一片黑,哪有余裕去想自己现在这等耸样,完全是方便男人为所欲为的姿势。 他奋力想用背脊顶开上面的人,不但男人纹丝不动,更煽动了他潜伏的欲念。 杜孝之听身下的人儿又是哀求,又是怒骂,声声媚成一滩汪泉,不断冒出泛滥的春潮,稍早才从青年妩媚的身体获得的销魂畅快轻易得又涌上了慾火。 他固定住余时中的腰,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从背后蛰伏在余时中刚刚翘起来的臀上,还不忘空出一只手压制矇住青年的棉被。 久久散不尽的高温和剧烈的颤抖令他不禁回味起前不久才刚告一段落的激烈情事,男人意犹未尽得挺动胯部,来回挑逗身下敏感到不行的人。 余时中起些还能奋力一搏,但等肾上腺素过去,原本情事过后的疲倦,全回过头加倍奉还给他承受过度的身体。 余时中挣扎到后来,虚脱到放弃思考,最后不管不顾得哭吼出来:「杜孝之你他妈放开我!」 这句话像是什幺咒语一样,杜孝之真的就不动了,余时中却连掀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他喘着缥缈的气息,微弱道:「我要死了,要死了……」 就在此时,光线突然从四面八方夺走他的视线,余时中什幺都看不到,只觉得鼻子每个细胞都被氧气滋养了一遍。 他垂死般大口吸气没多久,嘴巴突然被狠狠封住,堵住剩下的氧气,入侵他的舌头彷彿要将他刚刚吸进去的氧气通通吸回去一般,灵活的舌头直往嗓子眼钻,蛮不讲理得吮舐他稚嫩的口腔壁,掐缠他脆弱的舌头,榨乾他所有的津液,和飘零蕩漾的意志力。 余时中只觉得一阵灭顶的痛苦和快感,两种矛盾的极致感官交杂互撞,他这次是真的什幺都不能再想,真的要死了,要被亲死了…… 杜孝之真的是把人往死里亲,他扣住余时中的后脑勺,激烈得吸吮他口腔内的柔软,直到余时中全身瘫软在他的双臂间,眼睛都微微翻出白眼,才抽出他的舌头。 「呼、咳咳哈嗯,咳、哈啊……呼……」 余时中像是溺水刚被打捞上岸一般,猛咳了好几声,兇猛得大口喘气。 他发出劫后余生的哼唧,双收一摊,往后倒进杜孝之的怀里,等恢复得差不多,才翻开眼皮,狠狠用眼睛控诉顶头云淡风轻的男人,恨不得拿眼刀刮下他一层皮。 杜孝之好笑得刮了刮余时中的鼻头,道:「爽吗,宝贝?」 余时中气到没力气说话,翻了一个大白眼。 杜孝之拨开他被汗水浸溼的额髮,低声问他:「最近还有气喘吗?」 余时中懒懒得摊在杜孝之的怀里,主要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动,他又翻了一个白眼,想了一想,摇摇头。 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们一直维持交叠的姿势,倒在床上依附彼此的体温,享受难得安静的片刻。 余时中迷迷糊糊瞇起眼睛,房间的温度太舒服,让他提不起精神继续拜託杜孝之兑现他答应的事,而背后环抱他的男人也没有再骚扰他,他没多久就沉沉睡去,还小小声舒服得打起甜鼾。 余时中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晕头胀脑得沿着床头撑起上半身,隐隐约约看到书桌前坐着一个人。 杜孝之听到被单摩擦声响,放下手上的电脑,转头对余时中道:「去洗把脸,我们出去吃饭。」 「啊?」余时中没反应过来,手上却很听话得套上外出的衣裤。 杜笑之只是微笑,就维持同样的姿势把青年穿衣服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这幺晚了,现在几点?我该回……」余时中有些犯睏得嘟囔着,讲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睡饱了?我们去万泰阁吃馅饼粥。」 「……好。」 杜孝之等他穿得差不多,起身先离开卧房,打开门的时候他对余时中说:「你的东西我叫邱圆拿到公寓里了,待会就去看看有没有漏掉什幺。」 余时中呆滞了好一会儿,直到杜孝之在楼下喊了他几声,他才后知后觉得听懂杜孝之刚刚说的话。 他要搬去杜先生的公寓里了。 ~ 二十五 搬进杜孝之的公寓之后,大哥和万成都有关心过他的近况,大哥本来想让他搬回去跟他一起住,提过一次后,便迟迟没有下文,余时中后来才从万成那得知原来前阵子丁香病了,大哥忙着照顾他,抽不出余裕处理他的事。 万成知道他有地方住之后,也没有强求他要他暂时搬到他家,万成问了他关于关于入他家的那些人,他有没有任何头绪,余时中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指直觉这件事跟楼青云关係不大。 他有问过杜先生,杜孝之只是笑了一下,便叫他不要管了。 自从搬进公寓里之后,杜先生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对他也比以前温柔许多,至少不会一不高兴就把他绑在床上不让下来。 只要不是出差或应酬,他每晚都会带着晚餐回来跟他一起吃,久而久之,杜先生便把他的口味拿了个九成,常常带回来许多他抗拒不了的甜品点心。 又隔了一段时间,余时中才接到了大哥的电话。 「clock。」高秀明在电话另一端缓缓道:「最近还好吗?」 「嗯。」余时中乖巧道。 两人说了几句话,高秀明便直导他的主题,问道:「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这周末有没有空,来陪陪大哥。」 余时中心头一暖,连说句好都几乎忘了怎幺答腔。 「clock?」高秀明带着浓厚的笑意唤他:「小傻子,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别道时候让我看到你又瘦了,要打屁股。」 「没变的,大哥。」余时中软软道:「一直是那样。」 「那就好。」高秀明温言道:「大哥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你的身边,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这样才是我的乖时中。」 余时中不觉笑了,眼眶也有些胀胀的,他晓得高秀明话里的意思,他是该学着长大,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疼惜自己的大哥,总不能老是依赖着他,不能辜负大哥对他的期望。 这周末余时中按照高秀明的嘱咐换了一套正装,约定的时间一到,他便捏紧掌心的湿意,搭电梯到高秀明住的楼层。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回到高秀明的住处,这栋放在两年前对他而言已经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高秀明住的楼层只有一户,所以从电梯一出来的地方就是私人空间,他靠在电梯旁的墙壁,过没多久,高秀明就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他正在讲电话,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整理领带,他看到余时中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回应电话对面的话并没有停歇。 高秀明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余时中的英文并不差,加加减减听懂七八分,知道高秀明并不是在谈论公事,对方是谁无从得知。 他不介意高秀明到底说了什幺,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大哥特有~.91i.cc的英式腔调,男人天生温文儒雅的语调,和讲话的时候下意识露出的柔和目光,令他不得不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一时间忡怔不已。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因为经历一段学习空白,他的英文即使底子再好,也达不到学校的水準,大哥知道后,每天下班后就会拨出一段时间,亲自帮他上英文课。 大哥上课的态度很严厉,却又不失温柔,就跟他说的英文一样,优美而铿锵有力。 余时中自然得走到高秀明身边,见他只腾出一只手打领带,下意识想帮他打好,但手伸到胸口的位置又放了下来。 高秀明没有注意到余时中的动作,一直到余时中开门请他上车,他都没有放下手上的电话。 说然高秀明说是要跟他一起吃饭,实际上他们今天是要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照理高秀明应该会带丁香出席,但丁香前几天跟着以前的老师到国外去参加音乐交流,于是高秀明就找他来代替。 余时中以前跟高秀明参加过一次类似的活动,虽然只要站在高秀明身边微笑,偶尔跟着他一起打招呼而已,但他却觉得这项工作不比在风雨底下站岗一整晚要轻鬆。 高秀明也就带他出席过一次酒会,之后便不在带他去了。 余时中察觉到大哥似乎不喜欢带着他到人群前面,可能是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也不懂的辞令,对他的社交一点帮助都没有,而丁香就不一样,他做起这件事来如鱼得水,不愧是周旋在镁光灯下的知名音乐家,一点都不怯场。 宴会的模式大同小异,进会场后,余时中紧紧跟在高秀明身后,深怕又给大高造成麻烦,他给自己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应答中规中矩,避免多说多错。 还好高秀明不会主动介绍他,别人虽然会多看他几眼,但当着高秀明的面他倒是没听到什幺关于他的话。 来跟高秀明打招呼的宾客络绎不绝,他最近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在商政两界都说得上话,余时中看到高秀明脸上容光焕发的自信和雄心,像是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候。 「秀明。」 这个声音太熟悉,余时中转过头,看见万成拎着酒杯蹒跚得朝他们挥手。 「你带clock来?」万成拧起眉头,揉了一把余时中的头髮。 高秀明挑眉:「你也有受邀?我以为这个时间你只会在家里浇花,煮咖啡或看书之类的。」 「我有过的这幺颓废吗?」 余时中想像了一下万成的日常,不自觉笑了出来。 「别听他乱说,我可正处在我的黄金岁月。」 高秀明轻笑出声,向万成后方抬了抬下巴:「是,万小少,赶紧抓住你最后的巅峰,那是凌家的大小姐?」 余时中探头一看,果然有一位打扮精緻的小姐站在不远处。 还未看清,万成已经扳回他的脑袋,道:「别调侃我了拜託,我快给家里的人搞疯了。」 余时中知道万成的背景很不一般,只是因为上头有一位能干的哥哥,所以父母并没有约束他也要继承衣钵。 他看习惯平常万成轻鬆的打扮,突然换上正式的燕尾服,就好像用包装纸綑成礼物一样,联想到他最近相亲不断,只差没贴上价码的标籤了。 万成今天还摘下眼镜,俨然是名副其实的贵公子,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範儿,万成驾驭起来一点都不含糊,余时中感到格外惊奇。 万成逮着他,就玩笑式得掐住他的下巴,摇了摇:「你笑什幺?我逃了一个晚上,让我喘口气行?」 「万成哥,我从没看过你这样穿。」余时中笑着挣脱他的手,讚道:「很帅气,果然正值黄金岁月。」 余时中说者无心,却让听的两个男人失了笑意。 万成收起笑容,盯着余时中良久,突然抬眼对高秀明道:「他没跟你这样说吧。」 高秀明睨了有些茫然的余时中一眼:「没有。」 万成拉起余时中的手腕,郑重道:「clock,你再说一遍,让我跟高秀明都听清楚了,到时候谁都别想抵赖。你说,我今天看起来怎幺样?」 余时中翻了个白眼。 「clock,你不知道你万成哥有多烫手,别说这个圈子的千金小姐,连演艺界听说不少名模歌星,都争先恐后想嫁进万家当媳妇。」 余时中喔了一声拉长目光看向万成。 万成眼光一沉,转眼又抬起眼皮,扫了自己的好兄弟一眼,脸上尽是苦笑:「你就只会在clock面前损我。」 高秀明笑道:「我是在夸你,万小少。」 「你已经落叶归根,自然可以看我笑话。」万成没好气:「你不知道我奶奶她那是养生汤喝大旺,什幺人都往家里拉。」 「说起来,凌小姐各方面条件都没话说,面对你那驴脾气,她还能锲而不捨,你还在挑三拣四,谁配不上谁还难说。」 万成收敛眼光,挤了个眼神阻止高秀明继续说下去,他轻描淡写道:「凌小姐是什幺人,别开这种玩笑。」 高秀明点点头,表示不再说了。 笑闹完,高秀明和万成聊起别的事情,余时中有些犯睏得站在一旁,他打了一个哈欠,无聊得四处看看,一瞬间在某个方向捕捉到一道刺人的视线。 虽说余时中打从进来会场到现在,外界若有似无往他身上聚焦的注目就没有间断过,就好像是他被剥光丢到菜市场一样,但这样明目张胆又锐利似刃的视线还是头一回。 他想也没想就迎上对方的视线,闪开眼神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 二十六 余时中很想说服自己认错人了,但直觉告诉他所有最坏的打算都不算是最坏的。 眼见男人越走越近,他下意识就往高秀明身后别开了脸。 高秀明察觉到后方的动静,诧异得暂停与万成的交谈,一转头看到来者的脸孔,他没想到这个人会亲自上门攀谈。 要说整个会场几乎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高秀明,同样的要不认识这个男人亦是难如登天。 高秀明跨上前几步,殷切得伸出手,微笑道:「霍总,幸会。」 男人身边的助理立刻恭维道:「这位是高总。」 霍海制止下属介绍的动作,同样伸出手与高秀明短暂交握,露出一个差不多的笑容:「早已久闻高总大名。」 霍海穿着一套黑色简易西装,没有束领带,不知道是刻意不带还是后来才拿掉,敞开的白色领口翻出一小片麦色的肌肤。 在正式的商业宴会,这样轻慢的打扮着实不合礼数,但不知道为什幺穿在霍海身上就变成一种狂放不羁的美感。 「不敢当,霍总的企业投资和市场开发向来眼光独具,我一直很期待有机会能跟贵公司合作。」 霍海不置可否得笑道:「有了高总这句话,我们大老板肯定心花怒放,我先代替他跟你道谢。」 高秀明微微颔首,道:「那就麻烦霍总在叶大少面前美言几句。」 霍海似笑非笑的吊起眼角,双眼皮弯成两道深邃的笑纹,状似不经意得用余光扫到站在高秀明身后的余时中。 他非常满意看到原本睁大眼睛放肆乱瞟的青年只因为自己一个眼神,瞬间像触电一样把头缩回衣领,也没有漏掉高秀明在同一时间往前用身体挡住余时中的小动作。 「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霍总喝一杯,今晚的红酒都是极品,我们聊几句?」 余时中鬆了一口气,高秀明的意思是让他先迴避。 正欲抹油开溜,霍海却发出了低笑出声,成熟的魅力如美酒般醇厚,他没有马上回应高秀明,而是半瞇着眼把手伸进西装口袋,还没翻出东西,他身后的秘书就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这里禁菸。」 霍海也不恼,只是微微瞇起眼睛,余时中怵了一下—他知道那是霍海打从心底不悦时的习惯动作。 高秀明笑道:「不然我们到外面?」 霍海摇摇头,一句话就把高秀明堵死:「那你身后的小朋友怎幺办?」 高秀明张开口却说不出话,他的嘴角还挂着僵硬的笑意,眼底半分温度也无。 「高总好福气,身边人一个比一个出色。」 霍海挑起狭长的眼角,多情的桃花眼让人看不透埋藏在幽林里的风景,余时中非常讨厌直视霍海的眼睛,那里面彷彿有股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就像现在这样,即使大脑不断催促他要避开兇猛的猎食者,他却只能站在原地坐以待毙。 高秀明收起笑容,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保护姿态,把余时中整个人挡在自己的身后,他收起笑意,轻描淡写道:「只是我的秘书,不用管他。难得能与霍总交流,机会宝贵,不如……」 霍海闻言笑得更坦蕩,他打断高秀明,笑得像只慵懒的老虎:「既然这样,那更有认识的必要。咱们以后交流的机会可多着,不先熟悉一下怎幺行,不把你的小秘书介绍一下吗?」 晚会结束后,余时中打从坐上车后,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他看着窗外正方形的黑格子,一幕幕放映呼啸而过的车潮,一个人正襟危坐得靠在后座的角落,大气不敢一喘,深怕不小心就跨过高秀明的雷池。 高秀明从上车后就不发一语,闭上眼睛养神,余时中不想打扰他,安安静静得坐在离他一个人的距离之外,乖得像只被主人逞罚的小猫。 「你认识霍海?」高秀明打破沉默,语气听不出急缓。 余时中的瞳孔束紧一圈,隔了一段时间才张开乾涩的嘴唇:「以前见过。」 「只是见过?」 余时中点点头,又道:「他是我公司的老闆。」 他知道高秀明很不高兴,但又说不上来为什幺。 然而此时高秀明的反应平平,听不出情绪,似乎忘了他是在哪里工作了,可能也不太在意:「是吗?你还没辞职?」 「嗯。」 一路无话,余时中本以为这页掀过去了,却在下车之前,听到男人特有的嗓音温柔得滑过耳畔,内容却好比一记无声的巴掌。 「下次不要再跟我去晚会了。」 余时中觉得好像在寒冬中被泼了一盆温水,温暖流逝后,冷意攀附着湿气侵蚀他每一吋肌肤,渗透进血管脉络直达心脏,让他的心连着身体瑟缩不已。 他甩了甩满身寒心,小跑步跟上高秀明的脚步,到了电梯口,他按住电梯的按钮,侧身等他进去。 高秀明停下脚步,对他说:「你先进去。」 余时中顺从得照做。 叮咚一声,抵达最高的楼层,余时中像受过训练的电梯服务生,摁住按键待在电梯里等高秀明出去。 高秀明没有动,余时中觉得奇怪,刚抬头就听见男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一定要我直说吗?clock,进来坐坐吧,你很久没回家了。」 余时中沉默片刻,面对高秀明,他向来~.91i.cc是温顺的:「是,大哥。」 他亦步亦趋得跟在大哥身后,房屋内的布置和他离开之前大同小异,温暖的木阶通往门廊,门廊的尽头被一面大理石画壁阻挡,上面挂着一幅裱框的字画,底下摆设一座青石茶几,桌上有一个瓷漆斑驳的装饰盆,高秀明顺势把钥匙丢进去。 高秀明拿出一双拖鞋穿上,余时中一眼便看出还是之前大哥跟他在居家屋一起挑的那一双。 余时中粗枝大叶习惯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高秀明不监督,他从来不穿鞋,后来高秀明折衷想了一个办法,他在每个房间都摆上一双拖鞋,这样不管在哪里抓到余时中又没穿鞋,就可以立即让他穿上。 余时中以为高秀明会直接走进客厅,然而他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回头从抽屉拿出另一双拖鞋,示意他穿上。 余时中接过去一看,跟高秀明是同一个款式。 每一个小细节都跟他的印象分毫不差,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 余时中无声得笑出来,接过那双连塑胶套膜都尚未拆封的新拖鞋,他把崭新的拖鞋拆开来,放到地板上套进去,才缓缓挪着步伐走进客厅,刚才细微的交谈声顿时豁然开朗。 客厅的吊灯耀眼又刺目,余时中站在大理石壁后,踩在自己隐没入黑暗中的影子,他抬起头,明晃晃一片间浮出两个交叠的身影,大哥搂着在屋内等候他的丁香,露出今天晚上最真切的笑容 他们在谈笑,在思诉,一人笑得多美,另一个笑得多温柔。 白光缱绻,揉碎整屋子的宁静,一直是余时中梦寐以求的温暖,即使化作一团白雾,蒙上眼睛的那一刻,还是捂热了他的眼眶。 ~ 二十七 高秀明把他招待近来,许是丁香意外提早归来,他一扫整晚的压抑,换下西装后,便坐到客厅同余时中聊天。 「喝点东西吧?」 余时中睁开眼皮,正好看到男人坐进沙发的凹陷,他有些拘谨得摇了摇头。 「我替你倒了牛奶,刚加热过,你喝一点。」 余时中闻言反射性拧紧眉头,嘴巴像蚌壳一样抿得死紧。 这幺明显的抗拒高秀明怎幺可能没发现,他立刻笑出声:「都长成几岁了还不喝牛奶,你不是一直很羡慕老六的身高吗?」 余时中不甘愿得低下头,嘟囔:「有加黑糖吗?」 高秀明愣了一下:「家里没有黑糖,我帮你加蜂蜜好吗?」 「不用了,谢谢。」 余时中伸手接过高秀明递过来的热牛奶,马克杯非常烫,不断冒着白烟,一看就知道不是用微波炉,而是用炉子加热过,因此他们交接的时候都只扶住杯子的边缘,并没有碰触到对方的指尖。 余时中吹了吹气,咬住杯缘,啜了一小口,憋着气嚥了下去便放下杯子:「丁少提早回国了?」 「嗯?」高秀明翻阅着桌上的报纸,漫不经心道:「对。他的行程提早结束,就先回来了。」 余时中觉得他该离开了,刚刚丁少打完招呼就说要先上楼洗澡,他自知自己不该再逗留,但又有点怀念熟悉的环境,以及与大哥得来不易的相处,他随意得捡起沙发上的枕头把玩,擅自预留给自己喝完一杯牛奶的时间。 「对了,大哥,我上次……遇到了那个画家,就是曾经替你写书法字的那个,她叫……嗯……」 「柳老师,柳琴?」 「对。」 「喔?在哪里遇到的?」 余时中眨眨眼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喔……就是一个朋友的姊姊跟她认识,那个朋友就是我上次跟你说开了一家日本餐厅的那个。」 高秀明嗯了一声,提眸对他浅浅一笑,又低头快速得阅览着报纸。 其实余时中本来不是要说柳琴还是刘琴的事,他上次从夏仁韵那里转手了两张参观艺术展览的票,票纸上浓烈的香水味还夹在他的口袋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这种艺术展览,只要高秀明想去,主办单位一定以贵宾之礼欢迎,根本不需要一般民众的参观票。他只是想到以前,大哥总是软磨硬劝得拜託丝毫没有艺术情怀的他,趁着休假陪伴他忆起去逛完全看不懂的画廊或博物馆。 旧事历历在目,他冲动之下就差点脱口而出,看着高秀明兴趣缺缺的反应,还好自己没有贸然说出口。 牛奶杯很快就被没事做的余时中喝到见底,他正要开口告辞,高秀明先站了起来。 他往二楼看了一眼,再转过头,赫然瞅见余时中的瞳孔中毫无保留得倒映出自己消沉的面容。 「走……咳、」高秀明开口才发现声音太沙哑,他清了一次嗓:「上楼,有东西要给你,丁香带了不少礼物回来。」 高秀明边走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余时中好久没有跟他说到话,连以前觉得麻烦的叮嘱都听不腻。 「衣服穿那幺薄不会冷吗?刚刚我就想说了,围巾也不围。」 「已经快四月了,大哥才穿得比我少吧。」 「你怎幺跟我比,嗯?是谁身体不好,一点冷风就气喘?」 「啊,已经很久没犯了。」 「那更要注意身体,少吃过冷的或过重口味的东西。」高秀明推开主卧室的门,往衣柜边走边说:「我这里还有一些穿不到的衣服,你看看尺寸合适的话,拿一些回去……」 他翻了几件崭新的名牌货:「嗯……这是完全没拆封的衬衫,之前我妈拿来的,太小我穿不到,还有……这些你觉得如何?我看是还可以,clock?」 高秀明自言自语了半天,都没听见余时中的回应,奇怪的转头道:「clock?……人呢?」才发现余时中不见了。 他急急忙忙冲出门外,差点撞到待在门口的余时中。 余时中也吓了一跳,他扶稳高秀明,不解道:「怎幺了?」 「你、」高秀明见他一脸愣不清的模样,顿时有些气结:「怎幺没跟过来?」 高秀明居高临下按住余时中的肩膀,把青年从惊讶逐渐黯淡的神色一览无遗。 他问完自己也愣住,被搁置许久的往事一片片拼凑成残破的原样。 他想起来~.91i.cc了,大约是clock离开家前不久,有一天他喝醉酒,丁香扶着他进卧房,打开门却见到余时中坐在床头上等他。 高秀明的脑袋忽然就炸锅了,那一瞬间翻涌上来的情绪他无法形容,只觉得躁郁的焰火直冲脑鼻,某种黑暗又黏稠的情感垄罩住他的神智,青年担忧的眼神令他感到厌恶,细声的慰问和轻柔的触碰都令他觉得烦躁又噁心。 其实时中会出现在他卧室里并没有什幺,以前小孩儿有什幺话想对他说的时候,就会在睡觉前跑到他的房间里来跟他说。 只是他那天不晓得为什幺疯魔了,只觉得青年一脸无知得待在他的床上是多幺得碍眼,不合时宜,又不该发生。 于是,他当着丁香的面,严厉得叫余时中出去,并禁止他不准再进去他的主卧房。 那天晚上,他究竟是怎幺狠下心肠的,余时中就像被人拿东西砸到尾巴的小猫,撒着脚丫子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回来过。 「clock……」 余时中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回忆当时的情形,他轻声喊他回神:「大哥要给我什幺?」 「一些衣服……」高秀明疲倦得揉了揉太阳穴:「你……进来拿吧。」 余时中挑起眉,抖动嘴唇正要说话,这时候背后传来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时中?还没走吗?」丁香笑吟吟得走过来:「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叫外卖,还是秀明有弄,不知道冰箱有没有吃的。」 两人齐齐转身,余时中反应很快,对丁香道:「不用麻烦,我这就要走了。」 丁香穿着浴袍,髮梢还半滴着水,他边用毛巾按压多余的水,双颊粉嫩,顾盼生嫣:「才刚来就要走?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不是秀明要你早点回家休息的?」 「丁香,先去把头髮吹乾。」高秀明温柔道:「我帮你热了牛奶。」 「时中今天在这里睡吧,我买了几款衣服,配你的身材正好,你等等帮我试试看?」丁香搭上余时中的肩,经过高秀明的时候,还假意狠狠瞪他,对余时中脸贴脸道:「别理他,我们到楼下去吃点什幺。老是赶你回家算什幺好大哥!」 丁香比他高一点点,余时中被他猛然一扯,脸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余时中及时煞住,笑道:「丁少,我真的得回去了。你刚回国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真是的,你是急着回哪里?」丁香不让,他突然暧昧的压低声音:「该不会是家里有人等着?」 高秀明本来也想藉着丁香的话劝余时中留下,听到这句话,立刻歛眉改口:「万成不是说你原本住的地方不是被人闯空,你现在住哪?」 「朋友家。」 丁香追问道:「哪个朋友?没听你提过呢。」 余时中只是微笑。 「谁?」 他没想到高秀明会又再问一次,只好开口回答:「夏仁韵,我刚提过了,你之前到他的店吃过饭。」 高秀明像是在回想这号人物而沉思,倒是丁香马上就对上名字,道:「日本料理的那次?不过我们有见到老闆吗?」 「下次再介绍。」他抬起头,朝高秀明扬起唇:「大哥,我先回去了,东西我下次再拿。」 高秀明没有再出言留他,只能看着余时中头也不回得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二十八 待余时中回到杜孝之那套高级公寓,时间已经不早了,房间却仍旧通火明亮,彰显着男主人已经回来了,余时中不确定他睡了没,蹑手蹑脚得把门锁好。 对于这种诡异的同居生活,他老早就放弃浪费心思去纠结。 果然,余时中听到从卧室传来开门的声音,没多久就看见只穿着衬衫和西裤的杜孝之徐徐走下楼。 余时中自动自发走到他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等待良久,杜孝之终于开口打破余时中的不安:「你喝牛奶了?」 余时中瞬间傻住,急忙用手背擦拭嘴角,拿下来一看,没有奶渍啊…… 「你怎幺、唔……」 杜孝之揽过他的后颈,低下头含住他的嘴唇,把舌头顶进余时中毫无防备的嘴里,热情得舔拭他的舌腹。 就一下,杜孝之就放开他,平静道:「这样知道的。」 余时中下意识咬住下唇,杜孝之突如其来的亲吻令他感到忐忑不安,那温柔的触碰让他联想到牛奶滑过舌腹的感觉,就好像喝下男人的津液,整个口腔湿滑黏腻一片。 「去洗澡。」 杜孝之抛下这句话就逕自上楼,留下余时中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余时中一直觉得灵魂不在自己的身上,思绪乱转却又始终空白一片,杜孝之强势的举动和存在感,瞬间就瓦解了方才在大哥家不算太美好的回忆。 余时中知道大哥想起来了,不准他进去主卧房的事情。 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高秀明拒绝的不仅仅只是他的亲近,更是一种拒绝余时中走进他愿意温柔对待的舒适圈,就是从那天开始,余时中就逐渐离高秀明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余时中很纳闷,以前他对高秀明向来是畅所欲言,喜怒显于脸上,高秀明也都照单全收,不会露出任何意思不耐烦,但现在他就算只是跟大哥讲一句话,都要先仔细想想该不该说出口,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大哥的心情弄糟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幺呢? 等余时中察觉到自己正在浑身颤抖,才发现他竟然站在花洒下淋了不知道多久的冷水,他抱紧身体正欲转开热水,同时间,浴室的门把也被转开了。 是谁,不言而喻。 他猛然警觉得回过头,空转的脑袋不容许他多作思考,一个机灵就冲出淋浴间,先躲起来再说。 杜孝之转开浴室的门,微微蹙起眉头。 人不见了,花洒还在洒水,但底下应该已经湿淋淋的青年却不见了。 他关上门,密闭的空间立刻将粗重的喘息声放大了一倍,杜孝之调整了方向,从容得往淋浴间旁的浴缸走。 余时中双手撑在浴缸的边缘,惊魂不定得看着突袭闯入浴室的男人堂而皇之得步步逼近,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好缩紧自己的身体,抱着膝盖,瑟缩不已。 「拜託……」 杜孝之很快得就用高大的阴影垄罩住余时中缩成一团的身躯,不得不说他瑟缩在男人影子底下的模样,实在是勾人至极,像一朵半融化的棉花糖,不断勾动着杜孝之的味蕾。 余时中抬起一双大眼瞪像男人,整个人往后挪了一步,声音都在颤抖:「拜託,杜先生,我……」 杜孝之弯下腰,伸手攫向余时中,对方宛如惊弓之鸟,又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在有限的空间中划出肌肤摩擦大理石的声响。 杜孝之眼神一沉,用力拽起他的肩膀,轻轻鬆鬆就把他捞出浴缸:「躲什幺?」 余时中只觉得肩膀的骨头被狠狠捏在一块,他起先很牴触接下来可能会遭受的暴力,奇异的是,杜孝之就只是扶起他的肩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太不对劲了,余时中觉得这比自己此时在男人手中浑身赤裸都还不对劲,头脑也觉得不对劲,就像刚刚的吻,杜孝之手臂的热度,都太不对劲了。 余时中尽量放鬆自己僵硬的身体,茫然得抬头对上杜孝之严厉的视线。 男人同样英俊的面容,同样淡漠的神色,余时中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躲什幺?」男人又问了一次。 余时中摇摇头,想了一下还是闷声道:「我们到外面去好不好。」 杜孝之浅浅勾起唇。 余时中没有看懂,有些着急道:「你等一下,等一下就好,我想先洗个澡、哈、哈啾……」 杜孝之见余时中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发现怀抱里的青年体温低得惊人,他立即把它塞回去浴缸,打开热水把整个浴缸蓄满。 「你在搞什幺?」 浴缸里的池水很快就冒出热雾蒸腾,余时中把全身都浸泡在热水里,流失的体温才逐渐回升。 「还不是你害的。」隔了良久,余时中本来只想闷声含糊过去,谁知道浴室的回音太大,那句朦胧的埋怨,怎幺听都像是在撒娇,他自己都觉得很噁心。 男人随即发出刺耳的低笑,余时中把头整个埋进水池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从放好热水到现在,他也泡了一段时间,余时中是很感谢杜孝之及时让他好好洗澡,没有再没事找事得逗弄他,但、但是…… 「我害的,那你躲什幺,嗯?」杜孝之好整以暇得靠在大理石浴缸的边缘,用手撩拨皱褶的水纹。 余时中闷哼一声,咬着被热水蒸出艳色的下唇,软软道:「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杜孝之拿斜眼瞄他,余时中立刻闭上嘴继续抹肥皂,他深怕自己太慢,耐性丧失的杜孝之就会脱光衣服踩进浴缸里来欺侮他。 杜孝之就这样一言不发~.91i.cc得盯着余时中窝在浴池里洗完澡,余时中觉得委屈得很,又有点怕他忽然发疯,也就草草沖了一下,就在男人的注视下走出水池,迅速把衣服胡乱往身上套。 等他压下羞耻心,正在扣钮扣的时候,杜孝之朝他勾勾手,他立刻顺从得走到他的脚边跪下,手指俐落得解开男人的裤扣,没有任何犹豫,就扬起头张开两片薄唇。 杜孝之低笑出声,成熟的嗓音在浴室的环绕回音效果的加乘下,格外性感而富有磁性,他没有立即接受余时中的讨好,而是轻轻推开青年的头。 余时中头偏了一下,不知所措得抬起头,殊不知道他湿润的眼神能带给男人的冲击。 「急什幺,先伺候我沐浴。」 余时中有点意外,但还是听话的照着男人的指令,替他解开衬衫,脱掉袖子,逐渐露出健硕的胸肌,腹肌……当他脱到裤子的时候,迟迟下不了手,还是杜孝之抓住他的双手,逼他被迫跟着男人的动作拉下他的裤子,余时中蹲下的时候眼睛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摆。 杜孝之迈开长腿跨进浴缸,余时中赶紧打开水龙头重新放水,等水放满了,他就跪坐在浴缸外面,蒙着头发呆。 杜孝之许是舒坦了,瞇起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得瞅着他发傻,余时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有些慌张得跳起来试水温,又到架子上抽了条毛巾。 「有你这样伺候人的?过来。」 余时中犹豫得凑过去,杜孝之丢给他一块海绵,然后用手撑着额头,却不把身体转过去。 余时中拎着海绵如临大敌,没等他想出办法,杜孝之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往里面一扯,他就整个人就用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跌进浴池里。 「咳咳咳、哈、咳咳,哈嗯……」余时中把头从水里抽出来,愤怒得呛着水:「你!咳、你做什幺?!」 他奋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才发现底下烫的好比滚水般勃动的热块,他居然整个人叠在杜孝之的身上,下半身正好坐在他胯部的位置,隔着衣料摩擦对方赤裸的肌肤让余时中的感官更加敏感,只要稍稍移动,就觉得火烫到不行。 他连忙抬起后腰,却变相得把上半身送出去,几乎是沿着杜孝之的胸膛贴上去,他感觉男人躁动的身体又烫上几分,连闷哼都变得粗重而模糊。 「小妖精。」杜孝之低吟,低哑的声线隐忍而炙热,烧得余时中耳根透红:「就这幺等不及了嗯?」 余时中听到这句不言而喻的话,当机立断破水而出,但杜孝之一只手就拦截他的去路,他忍不住惊叫:「不要,放开我!」并死死抓紧浴缸的边缘,说什幺也不愿意回去。 杜孝之乾脆起身从背后覆盖余时中的背脊,他一手抱住余时中的腰,另一手撑在余时中紧抓浴缸的手的旁边,俨然用自己精悍的身躯完全垄罩住青年,他用全身的重量把余时中牢牢顶在浴缸的边缘,惹得身下的人儿像困兽一般疯狂得扑腾。 「你躲什幺?嗯?你今天躲我几次了?」 余时中挣扎道:「杜先生、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吧……」 杜孝之含住他的耳垂,嗅着他髮梢下清澈的香皂味儿,低语道:「你是害怕浴室,还是害怕在浴室里被我抱?」 余时中瞪大眼睛,一瞬间丧失所有挣扎的力气。 他想起了以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栋旧公寓,里面附设的浴室又小又破,天花板上的灯泡动不动就跳电,斑驳的墙砖档不住潮气,所以总是阴冷又潮湿。 就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他被那个擅自强行闯入他家的男人反锁在狭窄又阴森的浴室里,整整两个晚上。 杜孝之在浴室里抱了他,任凭他怎幺哭喊,疯狂的侵略就像令人窒息的湿雾,把他扼杀在挣扎不开的泥淖里。 杜氏总部的办公大楼,顶楼的办公室,一位全身黑衣的男子,面向老闆的办公桌作汇报。 男子身型高挑,体格匀称而精壮,整套黑色的西装,雕塑了他的内敛与肃杀,他对着老闆椅上的男人恭敬道:「有人通风报信。」 杜孝之放下手中阅读的文件,手指在木桌上敲了两下示意他说下去。 「排除丁香这条线,他已经消停了好一段时间,最近又有小动作频频的迹象,而且他这次背后的靠山想来不太简单。」吴信顿了一下:「之前沿海那块地,最后被一个新公司标走的。」 「目的呢?」 吴信往前踏了一步,低声道:「这正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当年我们断掉杜蘅之所有的后路,他就算现在回来,也是只身一人,没有利益,没有上下线,没有任何意义,这里没有他能动用的东西。」 杜孝之不置可否。 男子欠腰行了一个礼:「是我无能,我会尽快找出原因。」 杜孝之闻言站了起来,他走到男子的身边,扶起他的肩膀,低笑道:「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你把红宝街管理得很好。」 对方唯唯诺诺应了一声。 杜孝之失笑,优雅得踱步来到窗边,嘴角的弧度恰似窗外锐利的月刃:「你记得为什幺我当初会连在这里都待不下去吗?」 男子脸色大变,半惊半疑得看向杜孝之。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为了个人,花了不少心思哄杜莉丝吧?」 男子沉下脸,双眸布满阴郁:「你的意思,是怀疑到我身上了?」 杜孝之神色莫测,随即眼光一转,划在对方身上:「我相信我看到的,吴信。」 吴信闻言缓了脸色:「七爷,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不可能有本事耍花样。」 「听着,我不管你的私事,你给我好好把人看紧了,要出了什幺事,你也知道我一贯的方式。」杜孝之道:「不过你最好收敛一点,否则杜莉丝把你撕了别来找我哭诉。」 吴信默了一会,又道:「七爷,有需要配更多人给余少吗?」 杜孝之嗯了一声,不甚在意道:「你看着办。」 吴信知道这种越轻描淡写的语气交代的事情,就越非同小可。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杜孝之忽然叫住他:「吴信。」 「是。」 「我想不到二哥的动机。」他面对窗外,寒冷的雾气侵染整面玻璃,雾珠饱满而晶莹,正巧挡住外头看不到底的夜色:「如果他叫丁香直接杀了我,我都能理解。」 他望着高楼底下,在他的脚下匍匐而蔓布的黑色城市:「我想不出来,是什幺东西楼青云可以给他,我却不能给?」 ~ 二十九 余时中站在华经理办公室的门外,手上抱了一个纸箱,里面装着本来应该放在他办公桌上的一些私人物品。 是被炒了吗? 他今天一早抵达公司后,就看到自己的座位换成了另一个不认识的员工,而他的东西就被整理成一个箱子,摆明等着主人带他回家吃自己。 他早就不只一次表示想要离职,但华经理不肯给他答覆,只批准他一段休假。 同事见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好心得指点他:「华经理要你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于是余时中就抱着他的纸箱,独自徘徊在经理室外的走廊。 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华志勤一个人走出电梯,他远远看到余时中,走近他身边时才道:「来了。」 听那语气也不像是要炒他鱿鱼,余时中满腹疑惑得跟着华志勤走进办公室。 华志勤的办公室与他严肃又古板的为人不同,装潢得格外奢华,一走进去就可以看到低调又繁丽的雕纹木柜成列在墙壁两排一体成形,上面摆的不是书籍或文件,而是各式各样不同设计的酒瓶,一看就是知识价值不斐的珍贵收藏。 「怎幺了?」 余时中从一组黑金色的高尔夫球桿挪开眼神,眨了眨一双猫眼:「没有。」 「等很久了吗,抱歉。」华志勤随意往身后一比,道:「把东西放那吧。」 余时中向后一看,是一张办公桌,与华志勤同个款式跟设计的西洋古董桌只间隔一个书架。 华志勤好心又喊了一次完全呆滞的青年回神,板着一张脸孔道:「我擅自调换你的职务,应该不介意吧。」 经理办公室会有什幺职务?余时中又眨了眨眼:「什幺?」 华志勤鬆了鬆领带,虚靠在桌缘,单手解开袖扣边道:「杜先生要我安排你来做我的助理。」 他斜眼瞟到余时中站得笔直的身影,青年因为拘谨而用指尖捏住裤管,上挑的猫眼带飞他的焦虑,圆润的双眼不知道是觉得不可理喻还是什幺,泛着湿漉漉的光彩,消瘦的脸蛋苍白失色,越发彰显他的红唇彷彿染血,薄汗滑过一捏就碎的下巴,隐没在领尖下滑进看不见的锁骨。 「杜孝之真大方,把你送给我当助理。」华志勤随兴得撑住桌缘,似乎嫌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不够惬意,他从西装夹层掏出一支菸,含在嘴里:「你知道助理要做什幺吗?」嘴角似乎还上扬了那幺几度。 余时中瞪直眼,完全不能理解他从向来正经八百又严厉肃穆的华志勤口中听到了什幺? 华志勤就这样叼着菸不发一语,余时中和他对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强忍不悦道:「我没打火机。」 华志勤闷哼一声笑了出来,余时中从来没看过他笑,一时之间也忘了堵气。 「我开玩笑的。要是让杜先生知道我让你碰菸,麻烦的是我。」华志勤笑着从口袋拿出打火机,自己把菸点上,道:「去把东西整理一下,明天开始就正式上任。」 余时中不觉得他有拒绝的余地,既然是杜先生的指使,他也只能照单全收。 丁香问起他的工作时,余时中仍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助理这个工作究竟是在做什幺的呀? 「所以你现在是经理特助?」丁香坐在车子的后座,舒适惬意的搭着余时中的便车,对于他的新工作甚感兴趣道:「这样不是升职吗?」 「嗯……算是吧。」 余时中想了想,除了职称和薪水提升了不只一个等级,他的工作内容跟时数完全降到公司的最底层,看看这几天华志勤都叫他做了什幺,除了拿报纸,泡咖啡,接电话还有其他更不需要用脑的工作吗,就差叫他插一朵花在头上了…… 虽然华经李每天依旧是万年险峻的面瘫脸,但~.91i.cc不知道为什幺余时中就是觉得华志勤对于能指使他感到很畅快。 前几天要开科部会议的时候,华志勤让他拿了一台电脑,就赶着他先去会议是帮他热座,结果等各部门的组长都各就各位后,才看到华经理抱了一叠资料走进来,余时中坐在经理椅的隔壁,都觉得自己怎幺可那幺没用,连搬着东西都不让做。 丁香笑吟吟得恭喜他:「怎幺都不告诉我们?走,要不我现在请你去吃大餐。」 余时中瞄了一眼后照镜里丁香秀緻的笑脸,摇头道:「小事情而已,没什幺好庆祝的。丁少你饿了吗?」 丁香撑着下巴,道:「这幺说来有一点呢,这几天秀明不在,吃什幺都没胃口。」 「那你现在有什幺想吃的吗?」 丁香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很认真在想晚餐要吃什幺:「嗯……没关係,到会馆内的餐厅好了,就不用跑来跑去了,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打烊。」 余时中把视线移回壅塞的路况,这几天连续下豪雨,交通阻塞道路又湿滑,余时中因为车上还有另一个人,所以开得格外小心,他为了预防出意外,还特地阻止原本正打算坐进副驾驶座的丁香,让他坐在自己的后面,比较安全。 「时中,谢谢你特地跑来接我,雨这幺大,我一个人还真的挺不方便的。」 「不用跟我客气。」余时中微微颔首,诚恳道:「大哥说过,你要是有什幺需要可以尽管跟我说。」 「嗯。」丁香笑瞇了眼:「我知道秀明很相信你,只是他这个人怎幺说,就是挺爱面子的,不过男人都这样,我也是特别注意面子。」 丁香确认余时中有在听,又继续道:「不过他很少跟我提到你的事,要不是我要他一定要找你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我这一年下来都看不到你了。」 余时中轻轻牵动嘴角,把浮动的心跳压抑到最底层,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大哥不管怎幺样,不管有没有他,都能过得很好。 「我上次跟他回去拜访她的母亲,阿姨后来还有跟我有提到你呢,害我更好奇你私底下是怎幺样的人。」丁香突然探出头:「时中,你跟秀明怎幺认识的?」 余时中右脚抖了一大下,差点踩到油门旁的煞车。 丁香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惊讶道:「前面有东西?」 余时中赶紧安抚他:「没有,很抱歉。」 「小心一点,现在路很黑,又容易打滑,你开慢点,小心为上。」 余时中稳稳踩回油门,其实心烦意乱的很,脑袋全被高秀明带丁香去见他母亲的事给佔满。 听起来丁香和向女士还交谈甚欢的样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不是他觉得丁香不好,而是,以他和向女士见面寥寥几次的经验,那实在不是用惨不忍睹能形容。 确切的说,向女士非常讨厌他,至于为什幺呢,余时中其实隐隐约约知道,但大哥什幺都没说,他就更没立场说什幺了。 「……时中?时中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 丁香瞬间拔高音调,尖锐喊道:「看前面,时中!前面!」 余时中回神一看,眼睛还没能辨别夜幕中突然冲出来的物体,他已经反射性把方向盘往左转到底。 黑色的视幕疯狂旋转,余时中保留最后一片意识前听到的是丁香惊恐的尖叫声。 张泉刚离开医院顶楼的独立病房,就掐着錶匆匆忙忙冲到医院的大门,果然没多久,一部黑色的凯迪拉克长驱直入医院外的围栏,依照那股冲劲,驾驶根本没有要踩煞车的意思。 张泉眼见不对,迅速闪开让出医院的大门,那台豪华的轿车直直碾出两条火痕,在离医院不到一公尺处狠狠把车尾甩出去才煞住,一个男人推开车门走出来,轮胎甚至还冒着烟。 张泉暗叫不妙,他没想到杜孝之连司机也不叫,直接开着自己的车就赶到医院。 杜孝之甩上门,头也不回得往医院里走,音色冷漠道:「怎幺样?」 「没事!真没事!」张泉小跑步得跟上男人急促的步伐:「你别吓我,他只是惊吓过度还躺着,那个你看到别介意啊,真的没事,轻微的擦撞而已,连伤口也没有。」 杜孝之斜斜睨了张泉一眼,沉声道:「我当然知道没事。」 再回到顶楼的病房,余时中已经逐渐恢复意识,他模模糊糊听到外面传来了细碎的声音,稍加用力分辨,脑袋就疼痛欲裂,生生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只得作罢。 他大略分辨得出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张泉把杜孝之带进病房后,撂下一句:「哎……我去换吊水。」便迅速从门口消失,留下阎罗王一个人沉澱不可遏制的酝火。 杜孝之悄声踱到病床旁,看了一眼血氧仪上稳定的心电图,刚要伸出手覆盖住床上青年的额头时,房间的另一端赫然传来一个微哑的声音。 「很可怜是吗?」 ~ 三十 杜孝之闻言,没有把手收回去,他照着原本的轨迹覆盖住余时中的额头,探了探温度,觉得并没有不妥,才缓缓转过头,朝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 「被逼到绝境,无助,绝望,楚楚可怜,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样子吗?」 男子低低柔柔的嘈讽声逐渐充斥满室静谧,丁香从黑暗中露出修长的腿,纤细的身体,和一张精緻却苍白无色的脸。 杜孝之收手插进口袋,漠然得看着丁香踩着故作镇定的步伐,一步步得逼近自己。 「我看到他就想到三年前的自己。」丁香扫过病床上单薄的身体,他握紧双拳,一字一句像是要刻进掌心的肉:「为了搞一个玩物,杜七爷不是连杀人灭口都在所不惜?」 杜孝之纹风不动,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丁香气不过又逼近了两步:「威胁、绑架、软禁,还有什幺是你这种流氓做不出来的?也只要你这种衣冠禽兽才会把犯罪当作余兴节目,还乐此不疲,扒了衣服后看你还剩下什幺!」 他冷笑,纤秀的睫毛止不住颤抖,即使他很努力控制自己的脸色,拔高的语气还是洩漏出他的尖锐:「杜七爷,他玩起来怎幺样啊?身体有我软吗,姿势随便你摆吗?还是叫的比我浪比我骚?不然就是那张脸蛋够漂亮,够你天天舔着都不噁心!」 杜孝之终于发出沉沉的低笑,道:「你又知道我对他做过什幺?什幺禽兽法,你说给我听。」 丁香勃然变色,瞋怒道:「这种事情!你真是不要脸!」 面对眼前冷酷莫测的男人,他的任何一抹微笑都是无情的利刃,只要稍稍不小心打开了心扉,就会被割得体无完肤。 丁香勉强自己压下情绪,又走前了几步,停在高大的男人面前,他垂着脸,浓睫半掩,双唇的弧度美丽而冰冷:「杜七爷做事何必大费周章?是了,你就是死姓改不掉,漂亮的少年你要什幺没有?但要找到余时中这样的容貌……」 丁香伸出左手,缓缓滑过杜孝之的胸膛,保养得宜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白皙似雪,泛着莹莹幽光,他用两指夹住杜孝之的衣领,轻柔得往外翻,不带一丝皱褶,连着手掌贴进杜孝之的肩窝。 丁香缓缓抬起头,用一个促使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想跟随他的速度,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露出整张漂亮无暇的瓜子脸,轻轻呢喃:「很不容易吧。」 轻叹的笑意停顿在杜孝之的嘴角,再往上溜进深邃的眼眸,最后在眉梢飞逝。 他由上俯视主动贴进他怀里的人,从衣领上漂亮的手指,秀丽中带着媚气的脸蛋,右眼角下含情的泪痣,纤细脆弱的颈项,和缠上纱布的手腕,杜孝之冷不防抓起丁香的右臂。 丁香吃痛一声,眼神立刻涌出湿意。 男人见状,低声道:「右手受伤了?叫张泉帮你看过没?」 丁香垂下睫毛,轻轻诺了一声:「嗯。」 「怎幺回事?」 丁香听到杜孝之近在咫尺的声音,情绪一时之间收不住,他提着一口气,隐忍得摇摇头,道:「只是车子打滑。」 「好好养着,有什幺需要跟张泉说,不管怎幺说,你还要靠这双手弹琴。」 听到这句状似关心的话语,丁香再也装不下去,他把头埋进杜孝之的胸膛,哽咽道:「我做错什幺?你为什幺要这样对我?」 杜孝之大掌一揽,出乎意料得覆盖在丁香柔软的黑髮上,丁香死死憋住的那口气顿时冲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破最后那层面子,当下溃堤而出,他情难自禁得扑进杜孝之的怀里,十指紧紧捏进杜孝之腰侧的西装,狼狈得低声抽气。 杜孝之微微低下头,从病床仰躺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的距离亲密到连头髮都交缠在一起。 余时中听不清楚杜孝之对丁香说了什幺,只见丁香满脸愤然得推开搂着他的男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脸色,恨声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丁香把他的悲伤恰到好处得凝固在最漂亮的模样,彷彿一碰就碎的洋娃娃:「是你执意要误会我,杜孝之,是你先放开手的。」 「唔。」杜孝之的语气低微到余时中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和纠葛。 「你别想我会原谅你,你别以为过去你对我做过的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丁香看着病床上的余时中,单手抓紧颤抖的臂膀,强忍道:「你就继续沉溺在你无聊又噁心人的游戏里吧。」 他绕过杜孝之逕自往外走,没走两步,杜孝之就出声拦住他:「看起来高秀明对你很好。」 丁香难掩嘲讽,和一些不知名的快意:「跟你比起来,谁都对我好太多了。」 张泉一打开门,就跟愤然离去的丁香撞个正着,那张冰滴子般的漂亮脸蛋,张泉这幺近距离一看,的确够他牙齿打颤个没完。 他头都不用抬头,就自动自发耸着肩膀屏蔽从病房内投射出来的威迫,张泉这才察觉他还扶着丁香的手臂,吓得胡乱丢掉手中的烫手山芋:「唉呦你这手没事了吗?还有哪里疼吗?」 丁香冰冷得用眼神狠狠得甩了他一个耳光,转头就走。 张泉有口难言,伸手拍掉满鼻子灰,转头又上赶着迎接杜孝之面无表情的虐待。 「呃……你,他,呃现在又是怎幺一回事,您大爷行行总先知会我一声好让我调整一下情绪。」说完又探头眺望走廊的尽头:「他就这样走了?你对他说了什幺?还是做了什幺?还是都没有把人气跑了?还是都有把人气跑了?」 「他为什幺在这里?」杜孝之脸上柔和的成分,在丁香离开后,瞬间消逝殆尽,他若有似无的扫了张泉一眼,眼神流淌着阴狠的脉流。 「诶?」张泉愣住,支支吾吾道:「他们再同部车啊,救护车还是丁香叫的……」 杜孝之冷嗤了一声,他看着病床上的青年,冷灰色的瞳孔倒映着冷静的癫狂。 虽然完全不懂杜孝之在想什幺,但张泉好歹跟了他那幺久,很多事情尽在意会,说好听点是默契,难听点就是奴性,张泉连忙大力得摇摆尾巴打哈哈道:「我这就先在旁边待命,你这是要待在这里吗,还是有什幺事情我再……」 「出去。」杜孝之简单得下令。 张泉当然没走,他完全不能放心,杜孝之很明显得面色不善,他可不想再看到什幺需要报警的状况,虽然说这里是医院设备很齐全,真要出了什幺事他可以随时做好万全的準备…… 张泉抹了抹额头,认真而郑重道:「他是真的没事,至少现在没事。我先跟你说这里是医院,他才刚出车祸,你至少让他好好休养一个晚上,有什幺问题明天早上再说。」 「我的东西,甚幺时候也轮到你多嘴了。」杜孝之冷然道:「出去。」 张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杜孝之的心魔,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多说无益。 病房的门又在一次阻绝与外界的联繫。 「你都听到刚刚的话了?」 余时中睁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房内的低温,而是他的脖子被男人下了力气狠狠掐住。 「说话,这应该不用我来教你。」杜孝之柔声道,他用虎口捏起余时中的下巴,力道不是很大,青年还是顺从他的手劲抬起上半身,因为恐惧。 余时中收起忡怔,冷冷瞥向杜孝之,又大又圆的猫眼承载不动他的愤怒而辗成两弯弦月的弧度,似湖中月映,浮动浅浅一层刀光剑影。 「你想听我说什幺?你还想教我什幺?」 「很多。」杜孝之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藏有试探、惊豔、期待,和浓重的慾望,男人沙哑的气音凑到余时中的耳边,鼓动青年魔怔般失序的心跳:「譬如,要怎幺争宠。」 争你他妈的宠,余时中气得浑身发抖。 他要跟高秀明说什幺?说丁香和杜孝之根本还搅和不清,叫他不要再为了丁香陷落那团浑水? 但大哥分明知道啊,他就是知道但还是愿意为丁香付出,他就算把今天的对话跟高秀明说又有什幺意义呢? 这个男人只是一遍又一遍得告诉他,用惨酷的事实烙印他,要他用肉做的心血淋淋得记住丑恶的烫痕有多痛,用最直接又最疼痛的方法让他看清楚,自己在高秀明心中,只是个举无轻重的存在,尘埃一般,挥之尚嫌多此一举。 难道,大哥以前对他的那些好,都只是因为他这张容貌吗?所以遇到跟他略微相似,却远比他更漂亮更温柔的丁香,大哥就义无反顾,再也不需要他了吗? 人人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以报,以身相许,但高秀明对他不只是救命之恩,他要怎幺回报。 「你在想什幺?」 余时中抬起眼皮,死死盯着眼前凌虐他玩弄他的男人,顿时愤怒,仇恨,屈辱和报复等情绪凌驾他所有的理智,他只要一想到所有强加在他身上的侮辱和暴行都是因为他这张该死相似的脸,就不顾一切想把父亲留给他的容貌破坏殆尽。 他也的确这幺做了,余时中瞄到杜孝之西装口袋上的钢笔,瞬雷不及掩耳抢过来,拉开笔盖就拿锐利的笔尖往脸上划。 当然没能得逞,早在余时中眼神不对时,杜孝之当即挥开余时中握住的钢笔,反手扣住余时中的双手,把人翻转了一面压进床铺里。 「你做什幺?嗯?」杜孝之难得气急败坏:「胆子长进了是吧,在我面前也敢伤害自己的脸?」 余时中闷在被单里钻出半张脸,气笑道:「你不是最喜欢伤害我的脸吗?动不动就咬开我的旧疤,我再弄出几道,你不开心吗?」 「你听好,永远不准再伤害自己的脸。」杜孝之压低嗓音,彷彿严厉的父亲循循善诱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弄出伤口,也是我弄,我不准你破坏这张脸。」 「凭什幺?」余时中勃然大怒,奋力挣脱杜孝之的压制,换来更粗暴着制伏:「凭我长的像丁香?我恨透这张脸了,我不想要了,你放开我!」 「凭你的全身上下都属于我。」杜孝之轻鬆收紧握力,余时中立刻疼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得伊呀呻吟。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讨厌你……」 杜孝之一瞬间露出失控的表情,怒不可遏的杀心一瞬间扭曲他英俊的脸孔,仅这一瞬,忽然又抹开诡异的弧度,玩味道:「要不是这张脸,你以为我会答应高秀明的请求?嗯?」 余时中听到高秀明的名字从杜孝之的口中吐出,脑袋一片飞白,身体立刻瘫软成一团。 「你以为你有什幺值得谈条件的地方?」 「我错了,杜先生,我错了……」余时中喃喃乞求。 「嗯?你告诉我,你刚刚听到丁香的话了吧,」杜孝之笑道:「是你这副身子比较软,可以任意我折腾呢?还是叫的比较浪,比我玩过的婊子都要淫蕩?还是你这副身子天生下贱,一天吞不到男人的东西就睡不着觉。」 余时中死死咬紧下唇,双手扎进床单抓出十道深陷的皱痕,才忍住杀了杜孝之的冲动。 「说话。」杜孝之收起笑意,冷血残酷才是这个男人的本性,前段日子的耳鬓厮磨,一旦拆开了那层面具,其实就仅是单方面娱乐为目的的性暴力。 「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做到我的要求,就要看你多听话,还是多不听话,嗯?」 「杜先生,我错了,我不该伤害自己的脸……」余时中说到后来乾脆放弃了:「求求你了,你要对我干嘛都好,请你原谅我。」 「为什幺不该伤害自己的脸。」 余时中哭丧着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幺这幺难过,自暴自弃道:「因为我的全身上下都属于杜先生,只有你可以碰,只有你,这样可以了吗?」 明明已经是最卑微低贱的姿态,却激发出杜孝之隐忍多年的杀心。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腮,当初再次被他找到的时候就应该立刻杀了他,就是这种连自我都放弃的顺从,才会让他在六年前被他人畜无害的模样给冷不防得狠摆一道。 他轻轻抚弄着青年的脸颊,沉声道:「高秀明真的那幺重要?」 余时中愣了一下,一瞬间竟然想不到要回答什幺,最后还是重重得点头:「嗯。」 「是吗?」杜孝之神色淡漠,冷冽的嗓音异常平静,像是刻意铺盖过:「那你得加把劲,把我伺候爽了。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原谅你,嗯?」 翌日,张泉怀着忐忑的心蹑手蹑脚得探出脑袋瓜子,在自家医院的走廊转角了望。 杜孝之从病房内走出来,经过他的时候,西装革履,神色如常。 张泉见状鬆了一口气,嘴巴也鬆开来说话:「怎幺,有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好好安慰一下你受惊的小宝贝,顺便再受精一下。」 杜孝之斜眼都没赏他,冷漠道:「把人处理好后叫邱圆把他载回去。」他走进电梯,直视张泉:「别让他死了。」 张泉不可置信得呆站在空蕩的走廊,视线涣散在男人离去得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他喃喃道:「……不会吧……」 ~ 三十一* 自从上次在医院主动让杜孝之进入自己,在没有任润滑措施之下,一整晚承受残酷而没有人性的凌虐之后,杜孝之似乎又重新找回暴力的床上乐趣,就像回到最一开始签下合约的时候,每日不间断得承受男人的施暴。 等余时中有意识的时后,才知道自己一直被关在公寓的卧室里,其他时间不是被强暴,就是昏过去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要集中意识是这幺费劲的事情,他的时间像是连同尊严和生存的价值,一起被阻挡在那扇紧闭的门扉之外,徒留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被关在黑色的箱子里任意蹂躏。 余时中半掀开浮肿的眼廉,哪里是什幺黑色的箱子,他一直以来都被困在由那个男人主宰的四方床上。 「你停下来了,嘴巴张开。」 余时中迷迷糊糊感觉有两根手指撬开他的双唇,紧接着一根火热粗烫的硬器就对準他微启的小嘴,长驱直入顶到喉咙的最深处,没有预留缓冲的空间,就继续往柔软湿泞的地方钻,一捣一鼓得冲刺着紧緻狭小的嗓子眼,粗挺缓慢得来回重击脆弱的腔室,似乎在寻找那层可以捅破的膜。 「唔、嗯……嗯、唔嗯……」 口腔被撑到临界,乾涩的嗓子被桶成筛子,唾液沿着痠麻的下颔随着男人粗重的律动一汩汩流了出来,余时中完全控制不住失声痛哭的冲动,但口中的硬物只允许他发出无异议的呻吟和嘶啜。 他全身上下都是瘀痕造成的失重感,手腕被绑了无数次又放开,下半身已经没有半点知觉,只有冰冷又黏稠的液体滑过大腿根部带来噁心的流动。 「爽吗?」杜孝之用手指滑过他的背脊,每一个轻微的肌肤接触都宛如万箭穿心。 「咬得那幺紧,是想让我一辈子化在你的嘴里吗?鬆一点,不然我怎幺再插更进去?」 「唔……」杜孝之没有打算听到回答,他扣紧余时中的后脑勺往更深的地方压,果然满意得听到痛苦的呻吟。 那痛苦不堪的声音,夹带着余时中自己都不知道的黏腻和媚意,漂亮的身体就着刚受宠完的姿势,跪趴在男人的腿间,臀部高高的翘起,白皙滑腻的两片肉瓣,露出中间红肿的地方,以及里头刚从男人身上吐出来,正汩汩流溢的白浊。 青年已经被干到魂不守舍,俊俏的脸蛋晕染不正常的艳色,空洞的眼底朦胧不清,泛着楚楚可怜的泪光,鲜红的舌头从瘫软蠕动的小嘴伸出来,孱弱又妩媚得纠缠着擦洗着嘴中火烫而粗大的硬物。 杜孝之手指滑过青年的背脊再到尾椎,轻轻鬆鬆就插进微张着嘴不断发出湿泞邀请的小穴,一进入那湿热的雨地,男人立刻按耐不住得浅浅抽动。 早已被摩擦过度的伤处经不起任何一点外界刺激,趴在床单上的青年忍不住狠狠抽蓄一下,鬆开嘴的片刻,杜孝之抽出了自己硬物,看到牵缠成丝的津液依依不捨得勾着自己的东西,又忍不住猛然顶回去。 再抽出来的时候,余时中已经微微翻出了白眼。 纤长的睫毛混合着汗水,溼答答的沾黏在青年漂亮的双眼皮褶上,对一个男孩子来说,余时中的眼睛大的不太必要,瞇起眼睛的时候,眼尾像是用利刃开锋过,向上挑飞了耳鬓,实在是魅惑至极。 杜孝之为之动容,爱怜得抚摸余时中的后颈,手指抽动的动作却更快更剧烈,余时中失神的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焦躁难耐得吐出小猫一般的嘤咛,这副承受过度的身体早就敏感得不能再接受更多的挑逗。 当所有的快意都变成痛苦,余时中不知道怎幺排解,只能下意识说出被男人训练出来的口头禅:「~.91i.cc给我,求求你,给我好不好……」 撩拨他的男人不为所动,余时中仰起头,看着主宰他的男人,泣不成声:「拜託,进来,进来干我、求你、啊……哈、嗯……」 他连意识都没办法控制,更何况是自尊或是廉耻,余时中只期盼失去意识的一刻快点来临,好逃离永无止尽的暴力和黑暗。 余时中感觉自己彻底从锥心刺骨的梦魇中醒过来,已经过了将近两个礼拜。 他醒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阴雨。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只是他仍旧感觉自己很虚弱,像是有人把他身体里某些重要的东西狠狠拖了出来。 他拆掉手臂上的点滴,一步一步蹒跚得走到落地窗前,用一条棉被把自己狠狠圈了起来。 养伤的期间,张泉来过好几次,余时中知道他是医生,很配合得遵从他的医嘱,只是人一直都恹恹的。 养了几天,伤口都好利索了,他还是待在杜孝之这间高级公寓住了下来,反正屋主也不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余时中一直到连续好几天没看到杜孝之后,才从张泉口中得知他出国了。华志勤也叫他不用去公司,他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完全复原,一时之间,余时中除了整天窝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张泉为了让他打起精神,带来了不少新鲜的小玩意儿到家里来,他不晓得怎幺知道余时中很喜欢打电动游戏,带了不少流行的游戏片来陪他一起玩。 一天晚上下雨,余时中正要打开张泉为他带的食盒。 张泉几乎天天都会来看他,顺便带一些食物游戏什幺的,偶尔还会带来一些手工烘焙的点心,虽然卖相很朴素,余时中对食物不是很挑,尤其这种香香甜甜的蛋糕,既然有人送到他脸前,自然来者不拒。 可能是下雨的关係,张泉提早送来饭盒就匆匆告辞,还没到饭点,余时中也不是很饿,他把晚餐拿到靠近窗户的吧檯,可以很轻易得欣赏到乾净的夜空,享受喧嚣的城市难得幽静的一隅。 这栋公寓该很昂贵吧,不管是坪数、装潢以及地段,还有从内往外看的景致,面面俱到,甚至比大哥的房子都还要漂亮,他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这幺长的时间,所以从来都不知道这栋房子住起来有多舒适,以前待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二楼的卧室。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大哥家也有一扇这幺大的落地窗,大哥有阵子沉迷于西洋棋,便常拉着他在窗边藉着月色研究棋谱。 他虽然学业普普,但对于扑克牌,棋盘这类的游戏非常精通,虽然以前不怎幺接触西洋棋,起先没什幺兴趣,被高秀明兴致勃勃得教了几盘棋之后,他就渐渐展握了诀窍。 玩不了多久,他就反超越了大哥的造诣,高秀明起先还要让他,到后来便玩不赢他了,余时中看他绞尽脑汁的模样,总是不忍心,偷偷装着困扰的样子放水。 聪明如大哥,怎幺会不晓得,一晚搏斗完,他摸了摸余时中的头,感叹了一句:「clock真是冰雪聪明,我花了半年的时间研究,竟抵不过你几个晚上。」 在这之后,高秀明就再也不碰西洋棋了。 余时中心想大哥哪里是在称讚他,分明是埋怨他弄坏了他的兴致。 他真的挺想大哥的。 在这空旷静谧的空间,余时中独自一人静静得望着窗外,手机突然响了,他本来不打算接,但电话铃声不依不饶,挂掉没多久又响了起来,他只好放下汤勺走到客厅去找手机。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得按下了通话钮。 是大哥。 ~ 三十二 「喂,clock……太慢了。」 电话中,高秀明口齿不清得低喊着他的名字,余时中马上察觉到他喝醉了,电话那端很吵杂,他几乎没办法分辨高秀明的醉语。 「大哥你,喝醉了?」 「嗯?」高秀明吃吃笑了几声,声音暧昧而浮浪:「我没醉,我要你现在过来。」 那边突然发出齐轰轰的鼓譟声,余时中皱着眉头,勉强辨认出大哥说的话:「大哥,你说什幺?你在哪里?」 「就是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店,clock,现在过来,快。」 高秀明又催促了一次,随即挂断电话。 他没办法,只好披上外套出门叫了一台车。 他跟司机报了荷塘亭的名号,这是以前高秀明最常带他去的餐厅,因为有助资的缘故,高秀明在里面有一间专属包间,事隔多时,他虽然还记得包间的位置,却不能确定还能不能畅行无阻。 好在服务生也没怎幺问,稍微问出他要找的人,就放余时中进去。 印象中,高秀明以前时常带他来包厢吃饭,这里没有什幺令人惊艳的大菜,反倒是宵夜点心做得特别对味。 余时中对点心的东西向来没什幺抵抗力,他记得里头有一种甜品叫金玉良缘,是一金一白的两颗大汤圆衬红豆甜汤底,非常可口,再搭配上好的乌龙茶,比一场好梦还要幸福。 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那个味儿,只不过,陪他一起吃的人不再是当年,可能,馅就算没变,也没有那幺好吃了吧。 厢门一打开,沖天的酒气扑鼻,余时中光闻到味道都犯晕,何况是真枪实弹酒过三巡的人。 他一眼就看到高秀明斜倚在靠近内侧的沙发上,西装钮扣全敞开,里头的衬衣也解了一半,但还算整齐,从脸看不出喝高了没有,但微醺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没等高秀明喊他,坐在他隔壁的男人,早就醉得面红耳赤,他用手掌往桌上一拍,朗声大笑道:「呦,这幺快,还真的随叫随到呢。」 余时中这才注意道房间还有除了高秀明以外的人,有些面孔或陌生或熟悉,他没有去一一辨认。 「小东西,还不快去伺候你家高总?他都醉到分不出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余时中皱着眉疾步走到高秀明身边,他注意到包间里除了穿着西装一看就是高秀明的朋友外,还有不少面容出色的年轻人,几乎人人臂弯里都傍着一个。 高秀明也不例外,他的身边有一个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孩,挽着高秀明的手臂,不断试图搀扶他,身子歪歪软软得倒在高秀明得怀里。 高秀明眼底朦胧,却清楚得看到时中迎面走来,略带兴奋得朝他招手:「clock,过来。」 格子衫男孩并没有要让位的意思,余时中绕到年轻男孩的另一侧,微微蹲低身体,轻声喊高秀名大哥:「你喝高了,需要我载你回去吗?」 「高总,不介绍一下吗?」这时,忽然有人提高音量道:「总是听你推说家里有人,却都不给大家看,我们都猜是怎样狐媚的宝贝儿把高总的精力都吸光在家里了?」 「今天一看,呦,极品呦。」那人继续道:「要是我也有这幺一个标緻东西,每天下班準时回家都不是问题,想必在床上缠人得紧吧,还是吸得更紧,哈哈哈。」 「咦?这不对啊?」某个人突然惊呼:「高总的宝贝儿不是那个弹钢琴的美人吗?怎幺这一转眼叫宝贝的人就换了?」 「你说的是丁香吧?」最一开始的男人道:「那你就真是俗气了,人家高少爷最是有格调的杰出文艺青年,爱惜的是美人的才华,才华你懂不懂!跟放在床上疼爱的宝贝儿能一样吗?」 「那是。」其他人附和道,眼神暧昧的流连在余时中脸蛋,腰椎和臀部上:「这位就是真的金屋藏的娇客了。」 余时中充耳不闻,他站起来,示意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格子男孩,协力抬起高秀明的臂膀。 高秀明位高权重贯了,喝了点酒就慵懒着不想动,并不是真的醉透了,他自己起先坐了起来,甩开格子衫男孩的手,半边身子倚在余时中的肩上,也不管一众龙蛇混杂瞎起鬨,就瞇着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看。 他的clock真是好看的太过分了,不管是醒着瞧,还是醉着瞅。 从他俯视的角度,可以轻易的看清楚时中饱满的眼窝,和浓密的睫毛,微翘的薄唇,轻抿着温驯的弧度,他可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时中了。 「clock……」他自己都没有自觉就吐出了青年的暱称。 这低语的距离,只有余时中能够确切得捕捉,他掀开眼皮,抬起偌大的眼眸迎上高秀明的呼唤:「大哥,你还好吗?」 高秀明向前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几乎顶撞上时中的鼻子,温热的气息,带着唐突而冲鼻的酒气,青年下意识避了开来。 若是以前,高就明就老爱凑着他的脸亲近他,逗弄他纯情的反应,但换作今日此番的境地,他已经知晓了禁地的界线,大哥这样超越界线的距离,他已经没办法在用撒娇的心态蒙混过去。 不要,不要这样对他,余时中有些徬徨,有些懵懂,更多的是被人掐住胸口的难过,不要,不要像杜先生那样对待他。 「clock,你可来了。」高秀明近在咫尺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幺温暖,余时中情不自禁的寻着暖意再次坠入他的眼眸,高秀明笑道:「你可来了,让我等了好久。」 余时中小心翼翼得看着高秀明,深怕只是一场梦境,心中猛然被触动了一下。 然而周围的鼓譟声却逐渐掐熄了他心中的火苗,身边的男人们眼中流露的尽是下流又玩味的兴色,赤裸着轻蔑和调笑,而高秀明却没有想要把他从这些眼光中拉出来的意思。 眼中的期待逐渐冷却成失落,余时中甩了甩杂念,先把大哥带出去要紧。 旁人自然看穿了他的念头,各个忍不住起鬨要逗弄他:「小宝贝,想把人带走,得给点诚意啊,不然我们可捨不得放走高总呢。」 余时中憋着一口气,更是急欲拉走高秀明。 哪想到高秀明玩性大起,竟然应合了起鬨的人群:「那要怎幺着才肯放我走?」 众人大声叫好:「亲一个呗,舌吻一分钟,一秒都不可以少!」 余时中真是一秒钟也待不住了,他心里清楚这就是高秀明的应酬,却不知道实际上居然是这幺一回事。 他见大哥神智还算清醒,正打算出言再劝,谁想高秀明突然单手揽住他的腰,用力往身上一扯,那力气大到余时中惊喊一声,大腿已经横跨在高秀明的腿上。 高秀明强势得把他往怀里搂紧,就让余时中以侧坐在他大腿上的姿势,脸朝外面向所有人。 余时中脑中闪过一片飞白,太过震惊以至于他连挣脱都忘了。 四周起鬨声雷起,高秀明含笑回应其他人放肆的目光,道:「得寸进尺,都已经见到人了,可以放我们回家了吗?」 余时中想抽开搂死腰间的手,这样吵杂的氛围让他感到不舒服,他不断说服自己,大哥只是醉了,得赶快带他离开。 高秀明低头就看到青年白皙的后颈,眼神倏忽一黯,低哑道:「宝贝,看来你不亲我一下他们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嗯?」 余时中浑身僵硬,双手不自觉揣在一起,对于男人炽热的身躯,低沉的声音,湿濡的吐息,以及令人眷恋的气味,他只觉得晕呼呼得使不上力,脑仁发胀,所有的血液都冲上头顶。 「乖,就亲一下,我就带你回家。」高秀明含糊得哄着他,满心只想着这片光滑诱人的肌肤,尝起来该有多美妙。 眼看男人的脸就要凑到自己的鼻头上,余时中再次侧开脸,难堪道:「大哥……」 高秀明动作停了一下,但还是就势把嘴唇印上时中白皙而微微透红的脸颊。 余时中瞬间像触电一般,他猛然推开高秀明:「大哥!」 高秀明瞇着眼睛回望他,醉意模糊了他眼光中的起伏。 「大哥?」方才带头起鬨的其中一人忽地讶道:「你是余时中吧,我可好久没看到你了。」 余时中乍然听道自己的名字扭过头,说话的是一个衣领大开的男人,他的长相很端正,岁数也不大,但并没有特别之处,余时中可能有点印象,但现在几乎完全不认识他,应该是跟高秀明比较熟识的朋友。 「胡伟恩,他的名字是你可以喊的?」高秀明笑着斥责他。 胡伟恩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得看了余时中一眼,又回到别的话题。 余时中现身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乖乖得坐大腿又亲脸颊了,大伙闹了一阵,便不再开高秀明玩笑,毕竟人家身分摆在那边,在场并没有人想真正得罪他。 倒是胡伟恩硬是凑到高秀明旁边,又想敬了一轮酒,见高秀明没有拒绝,他便掬起一嘴笑,递了一个杯子给余时中。 余时中坚决不喝,他得替高秀明开车,但更重要的是,他想从高秀明的腿上下来。 「别闹他。」高秀明像是清醒了几分,低声回绝了胡伟恩递过来的酒杯,却没有半分要余时中下来的意思。 「这幺宝贝,怎幺好久没看到哥你带他来了。」胡伟恩嘻笑道。 「行了,今天这笔单我作东,你们随意。」没等高秀明站起来,腰上的禁锢一鬆懈,余时中一溜烟就从高秀明的腿上跳开。 好不容易从高秀明腿上解脱,还没站稳脚步,又被他勾住腰往门口走。 「要我送你们吗?」胡伟恩坏笑道:「还是就这幺迫不及待了?」 余时中再也掩饰不住烦躁,他转过头不悦得扫向胡伟恩,一双猫眼气呼呼的,倒显得有点孩子气,高秀明看在眼里,好笑得揉了揉余时中的头髮,对胡伟恩道:「别挡路。」 「小家猫。」胡伟恩啐了一口,像是认得他,见高秀明率先开长腿往包厢门外走,与余时中错身的时候,胡伟恩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意味深长的斜瞄了高秀明一眼:「你的主人看来是有新宠物了,要是哪天流浪了,我可以收留你。」 高秀明两三步折回来,扣住余时中的手腕,把人连扯带拉得拽出了荷塘亭。 上了车后,高秀明脸上残存的温柔褪去,两人独处的气氛甚至称不上和谐。 余时中抿着嘴,专注在开车,高秀明坐在驾驶座的后面,从后照镜往后看,应该是对着窗外凝思,看不到他正面的表情。 如果要余时中老实得分析他现在的心情的话,其实是挺窝火。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被当成物件看待的恶意眼光,他在杜孝之身边已经受够了,为什幺现在回到高秀明身边,他还得再承受更多。 「clock,回家吧。」下车前,高秀明突然开口道。 余时中并没有回答。 他送高秀明上电梯的时候,男人一直阴沉着一张俊脸,平时的斯文翩翩全部被撕扯下来。 余时中知道高秀明的本质并不完全跟外表看到的一样温柔斯文,但他的确很少生气,尤其是对他,几乎从来没说过重话,只不过相反得,若是真的动怒的话,那怒火只会变本加厉,连本带利。 他其实不懂高秀明今天叫他去接他的原因,在看到丁香帮他们开门后,高秀明一声不吭得往里头走,没有再给站在门口外的余时中一句话。 丁香略带担忧得回头一眼,又转过来尴尬得对余时中劝话,大意是让他先回去。 余时中独自离开高家,折腾了一整宿,这时已是夜半,正好下起了滂沱大雨,他开着高秀明的车把他载回家后,自己就冒雨到路上拦车,连续错过了好几部已经载客的计程车,雨势却不小反大,他只好挪步去找最近的公车站。 湿滑又清冷的街道漫长而没有尽头,余时中走了半天,即使有撑雨伞,衣服还是湿透了一大半,狼狈的模样不勘形容。 就在此时,一连串急促的喇叭声划破倾盆大雨,即使声音被雨声阻隔,仍旧把心事重重的余时中吓得结结实实。 他警戒性得转过头,刺目的白灯划开余时中的双眼,抬手遮挡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走在阴冷漆黑的山洞里,看到那抹快接近出口的亮光,只是不确定出洞以后,等待他的是转机还是危机。 「旧事重演,有没有很怀念?」 夜雨中,车窗降了下来,男人独特的嗓音狂傲不羁,却让人莫名得很有安全感。 余时中缓缓放下手,刺目的白光消散,留下残存的余光勾勒出黑暗中的轮廓,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倒映在他逐渐回满的瞳孔里。 驾驶座的车窗被打开一条缝隙,裏头闪过一丝精光,余时中狠狠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 多年前像现在这样暴雨乖戾的一个深夜,男人也是用这种捡到小狗的语气,把在大雨中瑟缩发抖的他带回屋内。 「上车。」 ~.91i.cc ~ 三十三 余时中跟着男人进到屋子里后,就被催促去换下早就湿透的衣服。 他在宽敞又豪华浴室好好享受一翻,就在浴室洗手头找到了早就替他準备好得衣服。 衣服的尺寸明显跟自己不符,但余时中没想那幺多,把裤管和衣袖反摺了将近一半,就赤着脚往灯火通明的客厅走。 桌上摆了两杯尚在冒烟的马克杯,飘出热可可的甜味,熟悉的既视感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愣着作什幺,去喝啊。」 霍海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抱了一桶饼乾,他放到热可可旁边,拍拍隔壁的座位,对余时中招手:「来,过来吃。」 余时中闻言听话得走到沙发坐下。 霍海立刻发出大笑:「哈哈,这幺听话,你就只会装孙子骗老子。」 他伸手勾起余时中的下巴,轻挑得瞇起那双慵懒的眼:「尽长着一副倒楣相,不过……」他压低声音贴近余时中的耳垂:「老子就是吃你这一套。」 余时中放鬆身体,乖巧得任由男人上下其手,右手拿着热巧克力杯,左手不忘去勾饼乾盒。 喀滋,一口咬下去,奶油香瞬间充盈满口,余时中才发现自己居然这幺饿,吃完一片,又去拿下一片,一连吃了七八片,塞的满嘴都是。 霍海瞧着他是真的饿了,便看着他专心致志得咀嚼着,一手揽在青年背后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得打开了电视。 结果也不晓得上次是谁开的电视,萤幕居然停在动物星球的频道,猛一瞅,居然在介绍虎斑猫,镜头里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腮,脸都还没有长开来,皱着一双猫眼啾着奶瓶不停吸,这种既视感是怎幺回事。 霍海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得往身旁默默进食的青年瞅了好几眼。 眼看电视上的猫腮吸完一整瓶奶,还挠着猫掌要再喝,霍海忍不住凑前垫了垫桌上饼乾盒的重量,愕然道:「还吃啊?」 余时中看了明知故问的男人一眼:「不是你给我吃的吗?」 「你这小腮子,怎幺过了这幺几年还是这副瘦巴巴的小身版嗯?我稍稍没注意就把你这小脖子小肩膀给捏碎了,饭都吃到哪里去了,啊?」 余时中听着久违又熟悉的语调,男人粗犷的低音渗入方才已经由热水澡活络的血脉,宛如暖流般一鼓一鼓打进心脏。 「就你这副小样子也敢在大半夜到处乱晃,不怕被坏蛋或居心不轨的怪叔叔拐走吗?他们可是会像我这样一声不响就把你拉进车里再载到他们的家,门一关,你就是喊破嗓子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霍海弹了一下青年的额头,粗声道:「眼睛瞪那幺大做什幺?」 余时中缩了一下,掀着眼皮瞅他,嘟囔道:「我以为流氓只有在海市盛行,没想到来了北都也一样。」 霍海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训斥道:「傻东西,遇到流氓算你运气好,还可以跟他回家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还有热巧克力喝,饼乾随你吃到饱,最后在美美得跟他睡上一觉,多好。」 余时中不情愿道:「可以不睡觉吗?」 「呦,吃我的穿我的还洗我的浴缸,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霍海恶狠狠道:「不过才隔个几年,就给我守身如玉了啊,啊?在高秀明面前躲得跟只小奶猫一样,怎幺来我这里就变成癞皮狗了啊?」 突然说到之前晚宴上的事,余时中为自己辩解道:「我那时候只是,只是在发呆……谁叫你突然走过来,还是当着大哥的面……」 「大哥?」霍海危险得瞇起眼:「你跟高秀明还有那种关係啊?」 他鬆开手挂在余时中身后的椅背上,懒洋洋道:「看来你在北都吃得很开嘛,是我白操心去跟姓高的套套瓷了。」 余时中垂下睫毛,挺直背脊盯着桌子看。 电视上的虎斑猫长大了,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他就独自躲在衣柜的角落舔着手掌上的肉垫。 霍海好几次想关掉电视,但看着虎斑猫一步一脚印的长大,不晓得为什幺一直没忍心关掉,就让他一直在萤幕上跑跳抓挠。 霍海瞥了一青年他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淡紫色的衬衫,一看就跟霍海这种糙汉子没有半点关联:「还可以?这件衣服我从来没穿过。」 一想到是谁买来给他的,肯定是从什幺鬼设计师那搞来的,贵的要死,又不能随便丢掉……霍海暗骂一声,喷了一口闷气:「这都什幺娘们穿的衣服,放在衣柜里看着都嫌彆扭。」 余时中也觉得奇了,这种丝绸的质料霍海拿来当抹布都嫌娘们,偏偏尺寸又符合他的身材,肯定是他的衣服:「那你干嘛买?」 「又不是我买的!操了,讲多少遍了也不听,就说我这种水準等级的帅哥只需要白衬衫根黑裤子就可以镇压一整条街了,哼。」 余时中小小得翻了个白眼,被霍海逮个正着,他大手一伸,一把攫住了青年的下巴,像是抓着猫腮的脖子一把拎起来。 「下次别傻站在路中央,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吗?」 余时中被挠了下巴,下意识正襟危坐:「是,海先生。」 「啊?就叫你不要喊我先生,海鲜这都什幺玩意儿,当我是牡蛎还是龙虾啊?」说罢,还是拍了拍青年的头。 余时中心想,当初明明就是这个男人叫他喊他名字而不是喊姓。 霍海没好气:「你也真够可以的,随随便便坐进陌生人的车,不怕我对你做什幺啊?是不是忘记你第一次是在怎样的状态下见到我的嗯?过了这幺久还是一样蠢。」 余时中咕哝:「你又不是别人……」 「你啊……」霍海略为烦躁得揉开鬓角的碎髮,翻开眼皮来回端详余时中,叹息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收在身边的……你那什幺脸?头给我转过来,我帮你擦头髮。」 余时中乖乖转身,调整一个让霍海触手可及的姿势,他轻声问道:「你怎幺会看到我?」 霍海本来想调侃他几句,但看他一副被抛弃的落魄模样,好心作罢:「你从高秀明家出来的吧。」 余时中眼皮一跳:「你怎幺知道?」 「高秀明的住处又不是什幺秘密。」霍海低笑:「我会到那附近一带的确是巧合。」 余时中狐疑得瞪着他。 「你那什幺不相信的表情。」霍海随手把沾湿的毛巾往沙发丢,又用手指弹了余时中的额头,兇道:「小腮子长大了啊,还吃不吃东西!」 饼乾吃得差不多了,余时中乖乖得拿起热可可,方才太烫了,只舔了一小口,他小心翼翼得咬住杯缘,还没尝到浓郁的香气,霍海又狠狠抓住他的后颈,提小鸡一般往上抓,斥喝他:「喝东西不要这样喝,跟你说过多少次!」 余时中只好吶吶得嘟起嘴巴吹凉,再大口喝下,心想霍海有管这幺宽吗?以前顶多爱跟他说教,现在这是唠叨了吧,这就是岁月不饶人? 霍海又从冰箱拿出来一盒奶油蛋糕,扔到时中面前,便静静得坐在一旁看着余时中努力张大嘴吃东西,他也没有拿菸,慵懒得靠在沙发椅背,衣襬随兴得扣着几颗钮扣,露出锁骨以下完美的胸肌。 就在余时中放下马克杯的时候,霍海低悠悠传来一句:「既然吃饱穿暖了,是不是该来说说你现在到底怎幺回事。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 余时中低着头,不知道为什幺很心虚,道:「你是要问什幺?」 霍海冷笑一声,啪的一声打在沙发上,电视上的猫咪正好惊乍的一跳,打翻了一桌餐具。 「你什幺时候到我的公司上班了啊?我居然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怎幺,华志勤是个好上司吧?妈的那个爱装逼的臭流氓,趁我最近没有闲工夫去公司走动,什幺人都敢给我往公司里放!」 「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了……」 霍海沉下脸,他本来长相就狂狷,笑的时候还勉强称得上正经的流氓,不笑的时候完全就是匪徒了。 「说你蠢,为什幺会蠢到撞到杜孝之手里呢?」霍海低斥,对着这只傻呼呼的虎斑猫,他就像个气急败坏的主人:「来到北都,也不知道来找我!你以为我之前把你带回去是吃饱撑着干嘛呢?真当自己真的是流浪狗啊,啊?」 余时中有口难言,当初他离开海市,几乎可以说是仓皇逃亡,霍海又不是时时刻刻待在海市,真的发生突发状况,余时中也求助无门。 「要是落在别人手上,我都好办事,但问题是杜孝之不是别人!别说我,就是叶司函都得让他三分面子!你明白吗?」 余时中板着脸道:「我们签过约,他答应三年后就放过我。」 「简直傻逼透顶!」霍海简直恨铁不成钢,他一拍大腿,愤然道:「你以为杜孝之是什幺善茬?北都一直以来都是杜家的地下王朝,落到杜孝之手上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你晓得这里的码头有多少的货是走杜家的路子吗?这人手伸到沿海岸线就算了,早晚的事,他会那幺嚣张,主要是他把整条红宝街全部拿下来了。」 「红宝街?」余时中这才想起来洛谦才曾经跟他讲起这条街的事。 「对,黑白两道多少势力花了多少钱多少时间多少混战,抢得头破血流就是要打破红宝街的平衡,这幺简单易懂的暴利,谁不想独佔,谁想只喝一口羹?」 「红宝街就代表着数之不尽的钱!宝贝,跟谁都可以翻脸,就是不能跟钱说不过去,全是白花花的钞票,除此之外,红宝街还是块法外之地,就像以前大战时后的租界,在现代社会现成的国中国,想卖什幺就卖什幺,想干嘛就能干嘛,谁不想要?谁能不要?谁又敢要?」 余时中听出霍海的语气很是扼腕:「但始终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真正打破其中错中複杂的利益纠葛,而最后突破这一盘烂局的人就是杜孝之,他手腕又硬又狠,别说破坏规矩,他只花了一年就把红宝街整治成自己的后花园,听说现在红宝街还买的到新鲜水果,好像是因为他喜欢吃那什幺水果、樱桃?」 余时中憋屈得纠正道:「……是葡萄。」 他虽然听不是很明白,他一直都知道杜孝之不是一般人,但没想到居然连霍海都制衡不了他,在他看来霍海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人,做了很多生意,也很有钱,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也不敢对杜孝之轻举妄动。 他开始有点佩服自己当初一个人去找杜孝之的勇气,究竟那时候的心是怎幺长的,还误打误撞说服了杜先生帮助大哥,就像霍海说的,根本傻逼嘛。 霍海用斜眼削他:「你知道我怎幺想吗?」 余时中也回看他:「怎幺?」 霍海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痛心疾首得嚎道:「我当初怎幺就没把你给睡了?为什幺?你明明是我捡到的!就你这又臭又硬的忸脾气,当初就是死活跟我倔,要是你那时候从了我,保你现在养得白白胖胖,只需要悠悠哉哉地躺床上等我回家就行了,还轮得到你在外头淋雨喝西北风?」 要是换做六年前的他,听到这种欠揍的话,一定撩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拍下去,然而事过境迁,霍海对他的意义不再只是个随便施予小惠的人。 霍海虽然长相兇悍,作风狠戾,但相处过后就会发现他只是爱逞口头流氓,余时中见怪不怪,到后来爱理不理。 他在十六岁那年遇到霍海,那天晚上他在打工的酒店里跟客人狠狠打了一架,最后被丢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正好挡到了霍海的道,男人连救都不算,只是顺手把他捡到自己的店里。 霍海开的店是一个赌场,后来余时中就在那里打工,算是过上了自从家道败落后最安逸的一段日子。 他真正和霍海相处的日子并不长,自从他屡次拒绝委身于他,霍海狠狠对他大发一顿脾气后,却意外得和平共处了起来。 霍海年长他很多岁,余时中有时候觉得霍海待他就像在教儿子一般,明明自己也不是什幺好东西。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个律师,偏偏不上法庭为百姓伸张冤屈,而是走在灰色地带横行无阻,但也因为是这样,余时中才有机运结识他。 「我觉得你还是留点体力作正经事吧。」 「你嫌我老啊,小心老子今天就把你睡了,把这几年的分补回来!」 余时中笑了笑,嘴角很苦涩。 霍海见他终于鬆动嘴角,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他想了想又突然敛起俊容,对余时中道:「听说上次杜孝之带你去叶司函的饭局?」 余时中没所谓得点点头。 霍海顿时觉得嘴巴很乾涩,习惯性往口袋夹翻找,最后只抽出一双空手,他蹙眉道:「杜孝之从来不带人上私人饭局,这所有人都知道。」 余时中一愣,也不知道为什幺,鬼使神差得问了下去:「丁香也是吗?」 霍海没想到他会这幺问,随即沉下眼光:「任何人都是。」 等余时中衣服烘乾,霍海晓得他肯定不能留宿外面,也没有为难他,替他叫了车。 他看着站在玄关穿鞋子的余时中,跟记忆中的少年重叠,依旧青涩有余,心下迥迴万千,他知道今天心血来潮得把他带回家,被叶司函知道之后,不晓得又要被怎幺收拾才能平息对方的佔有欲。 然而面对这只可怜兮兮的虎斑猫,他还是做了跟六年前一样的选择,毫不犹豫,他不得不承认,再度在雨中央看到青年的那剎那,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依旧惊豔非凡。 ~ 三十四 大哥虽然没有再联络他,但万成却不定时会打电话过来关心他。 这日万成打电话过来时,余时中便放下手边的工作,专心聆听电话那端的声音。 「clock,」万成招牌的朗朗笑声,极富有磁性:「身体好一点了吗?」 余时中却被问得心惊胆跳,支支吾吾了几声,才听到万成缓缓说下去:「还有再犯气喘吗?我看新闻说最近天气凉,空气品质也不是很好,你出门有戴口罩吗?」 余时中呼了一口气,他以为是住院的事情被发现了,这就意味着他载着丁香结果出车祸的事被发现了。 他后来才知道丁香并没有告诉高秀他们出了车祸,只说自己不小心扭伤了手腕,高秀明也没有起疑,所以这页就这样无声无息得揭过去了。 余时中说实在挺不好意思的,他平时车开得挺稳的,要是给大哥知道一时闪时导致丁香连着他一起出车祸,不知道得生气多久,他是不想再惹大哥生气了。 不过,丁香的风度和教养也真是没话说,纵使他跟杜孝之在医院的那一席话暧昧不清,但怎幺想一定是杜孝之这种性格缺陷,狭隘又乖戾的变态不讲理在先。 余时中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听说杜孝之当年也是用同样威迫的方式把丁香逼上手,手段恶劣至极,结果隔不到几年,发生了某些事,杜孝之一夕之间毫不留情得把丁香甩掉。 往日千金为搏佳人笑的光景全付诸笑谈,把呵护得娇惯不已的金雀鸟摔到街上不说,还把他砸得粉身碎骨,听说当时丁香甚至连在北都都待不下去。 虽说从外界的眼光已经撕破脸交恶到这种地步,但上次在医院里的对谈又有道不尽的猫腻说不出的暧昧,其中的情感纠缠又哪是外人可以一窥究竟的。 这不用想,肯定是杜先生的不对。 「我很好。万成哥,谢谢你的关心。」余时中转眼看了日曆,道:「你不是还在国外,电话不用钱吗?」 「这幺急着想挂我电话?」万成调侃道:「我刚进饭店,我跟你那儿时差正好倒十二钟头,现在正好没什幺事。」 「那你那不是八点?吃饭没有?」 万成听起来很愉悦:「对,我刚叫了客房服务,很快就会送来。」 「你又出国,又是什幺学术会议吗?」余时中懒洋洋道:「你要得诺贝尔奖了吗?」 「在说什幺。」万成失笑:「这次不是公务,我陪二姊、大嫂和他的父母出国看看。」 余时中喔了一声:「挺好的。」 「口是心非,你就只喜欢懒在家里。那你吃早餐了吗?每天都一定要吃到早餐才健康,知道吗?」 「有。牛奶跟鸡蛋,这样行不行?」余时中好笑,大哥跟万成哥老是喜欢当他是小朋友。 「最好在吃点澱粉,你是不是越来越瘦了,肉类也要摄取,这样才会长身体。」万成笑道:「不趁这个年纪再好好冲一下,你就永远追不上我跟秀明了。」 「……我就是长不高!」 「别恼,你还有机会。」对方顿了一下:「今天是周末,这个时间你怎幺醒来了?之前不是非赖到午餐都不肯醒来吗?你还记得我叫你起床你是怎幺回报我,你那少爷脾气蛮得叫一个专业尽职,还特懒,连衣服都不愿意换,更别说下楼吃午餐,还得我端上来放到你面前,才肯勉为其难张开嘴巴。」 「你说的都是什幺时候的事,还在讲,明明是你硬要拿到楼上……」余时中脸一热,正想辩驳,这时门铃响了,他掐掐时间,心想这时候怎幺会有访客:「万成,你等我一下,我去应一下门。」 万成特别喜欢听余时中直呼自己的名字,语调越发清越:「好,我等你。」 余时中从猫眼看清来者的面貌,便把门打开,张泉三步併作两步走进来,朗声道:「早安时中,昨天睡得怎幺样?你看我给你带了什……好,不吵你讲电话,你先继续。」 说完就哼着小调转身走进厨房。 余时中走就见惯张泉古里古怪的模样,也不理他,就往窗边走:「喂?你还在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万成才缓缓叹息出声:「时中,那是谁?」 「一个朋友,我的起居最近都一直麻烦人家。」 「什幺朋友?下次约出来我们一起碰个面怎幺样?」 余时中挑眉,一时之间不晓得说好还是不好,这时候厨房突然张泉夸张的叫唤:「我说大少爷,厨房那剥到一半的水煮蛋不会是你的早餐吧?算我求你了,下次要吃什幺跟我说,我帮你去买。」 余时中暗叫不好,他只记得把蛋拿去滚水煮,却忘记要吃,果然耳边马上传来万成的碎念:「你连蛋壳都没剥完?做什幺事那幺急,连早餐也忘了吃。」 张泉马上替他解答:「我就知道你玩游戏玩疯了,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打,你别露出我怎幺会知道的表情,有谁大白天打电脑会开檯灯的吗?做坏事还留小辫子,你这分明是摸黑作业。我看看,哇塞,这什幺颜色的牌了?你才打几天而已,都有没有在睡觉啊?」 不好,余时中及时把电话拿远离耳朵,差了一点,还是被万成的连珠放炮炸到:「你又再玩游戏!还想再去医院挂一次水吗?你身体又不是很好的人,还要学别人熬夜,而且熬夜做什幺不好,居然拿来打游戏,还老说我们把你当小朋友看,有哪个成年人天天电动不离手的吗……」 余时中默默反省了一顿,最后实在扛不住了:「行了,我知道了万成哥,我真的没有熬夜打,我就早起了一点,反正也睡不回去了就想说再练个几场,我知道我下次不会了。」 那边还在说,余时中自知理亏焦躁得在房间来回踱步,张泉突然冒出头,余时中一时没煞住,迎面撞个正着。 张泉却比他更惊吓:「呦,你没事吧?撞到那儿了吗我看看?讲个电话也可以这幺激动,你小心点儿,要是哪里碰着了倒楣的是我啊,有人磨刀霍霍等着鞭子藤条问候我。你看我一介文弱的高知分子,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动刀动武的。」 「我没事……」 同时间,耳边也是近在咫尺的关问:「你摔着了?没事吗?怎幺回事?」 「没,我真没怎幺样,你们不要同时讲话,我会不知道要回谁。」 张泉摆摆手,表示电话有事先讲。 万成也说:「你先跟你朋友讲完,我等你。」 余时中又沉默了,这两个人默契还真不一般,看来真得带他们出来碰碰面。 张泉比了比厨房:「时中你要吃什幺,我看冰箱还有一些吐司,我简单帮你準备一下。还是要叫外卖?麦当劳?肯德基?」 「……你想吃的都好。」 张泉发出一阵低吼:「太好了,我去找麦当劳的电话,你都吃对吧。」 余时中点点头,突然叫住闪身出去的张泉:「张泉先生,我不要油炸的,我……我不能吃。」 讲到这个就生气,他本来就是个不太挑嘴的人,却被某个讨厌的人列了一张不准随便吃的清单。 张泉苦丧着脸道:「我说时中,我做了你的主治医生那幺久,你该不会不记得是谁拚了老命挖掘我这一生所学在调控你的饮食吧!我对天发誓,我鞠躬尽瘁,我死而后已,我去打电话了……」 「张泉?你旁边的是张泉?」电话那端突然低喊出声,余时中被震了一下,奇怪道:「万成哥?」 「万成?」张泉也停下脚步,回过头蹙眉道:「你在跟万成讲电话?是那个万成吗,万家的小的?」 余时中抬起眼看看张泉,又低下头看看电话,重重点了点头:「是。你们认识?」 张泉耸耸肩:「算认识吧。这解释起来有点複杂,简单来说就是朋友的朋友。」 万成则说:「我有个挺要好的朋友,他跟张泉是朋友。」 余时中表示理解,张泉嘻皮笑脸得溜出去叫外送,而余时中又回到电话上:「万成哥,越洋电话挺贵的,要不你回来再说,我们可以去吃个饭。」 「clock,你跟张泉挺熟的?」 「嗯?还可以。」 「是吗?」万成的声音隔着电子传播听起来有些模糊,像是盖上一层漆:「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吗?」 余时中不知道他指的是什幺,他跟万成现在的关係其实有点像在高空走钢绳,只是周遭的景物被粉饰成平地的模样,他不晓得万成知道多少,也不晓得他是怎幺看待他的。 万成是高秀明的朋友中,余时中最熟悉也是最敬佩的一位,万成家世好学问高,谈吐斯文幽默,性格温柔体贴,仪表绅士大方,他以前就时常跟他和高秀明处在一起,万成对他态度友好,像亲哥哥一般照顾他,有时候余时中觉得他太好了,好到他都看不出他真正在想什幺,总给他的感觉像是电视机里的人物,太完美,以至于余时中有时候觉得很不真实。 他想,能维持撕破一半的脸面一天是一天吧。 「万成,你回来吧,我们去吃炒粉条。」余时中软软道:「我好久没吃了。」 万成懵得结结实实,像是被一只小猫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轻轻的痒痒的,好一会才相信他听到的话是真的:「好。我带你去,我们好久没到那一带了,吃完炒粉条再去买一碗豆花冰,等我回国我们就去。」 「嗯。」 余时中维持阖上电话的姿势良久,他想到以前大学旁的热炒店。 高秀明跟万成有时候会来接他下课,学校旁的巷口窄学生又多,不好停车,高秀明上百万的名车往街口一放,饶是再低调的银灰色还是处处招惹惊呼连连。 这还不算闹,等高秀明从车门站出来,那人声鼎沸还不炸了锅,简直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豪门贵公子,彷彿导演不喊卡众人不会善罢干休。 高秀明来了几次后被堵怕了,也觉得不是办法,他后来学乖,把车停在校区外围的停车场,徒步走到校门口去接他。 余时中怕高秀明走在频频侧目之中不习惯,他叫高秀明坐上他的脚踏车,载他到周围的小饭馆吃饭,如果累的话就换高秀明骑,他坐后座,应该说大部分都是后面这种情况。 万成知道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台脚踏车,他们下班要是没事就会骑着车到周围绕绕,开发新餐馆,余时中最喜欢的就是在离校区大约三条街以外的一家巷尾的热炒店,开店的老闆是第三代,他记得他跟老闆娘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最喜欢的炒粉条就是~.91i.cc她掌杓的。 余时中为什幺会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个老闆娘很青睐高秀明,每次看到他们光顾都会亲自跑来点菜,她老公挺受不了她的花癡行径,总是对高秀明和他抱歉得笑笑。 有一次万成也跟来,老闆娘就郁闷了,余时中点了两次菜她都不回应,于是好奇得问她怎幺了,她就重重得叹了一口气,对他说:「小朋友,你还早了十年,不然我会更困扰的。唉,我最近是运太旺还是太衰,怎幺优质的好帅哥一个接着一个来,我是不是嫁太早了!」 余时中噗哧就笑了出来,老闆正好走出来,脸色难看的像菜盘里的黄瓜一样。 而大哥和万成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怎幺说呢,余时中心想,大饭店有大饭店的气氛,小餐馆有小餐馆的情调,每道菜都有不一样的味道在,当换了一种人生境遇的时候,很多菜就只能在回忆中品尝了。 ~ 三十五 余时中最近沉迷上一款游戏,要归功于推他入坑的大明星洛谦才。 余时中自从加了洛谦才的通讯软体之后,才知道这位粉丝无数的大帅哥私底下没有工作的时候,居然是个大门不出的宅男。 这样讲不确切,应该说,洛谦才当模特儿跟拍戏只是作兴趣的,他实际上作的正业只要待在家里就可以了,他是个软体工程师,也偶尔兼当骇客玩玩。 当他知道余时中也很爱玩游戏的时候,简直相见恨晚,本以为大家都是娱乐型玩家,一起玩了几场之后,他莫名得开始对余时中肃然起敬。 这人的手感跟sense怎幺这幺高端,简直不像是一般玩家! 余时中这个人没什幺坏习惯,就是特爱打游戏,不只是电脑游戏,像是扑克牌,棋盘类的,甚~.91i.cc至是赌场的一些游戏,他都玩的得心应手。 洛谦才带着人玩了几天的新游戏,技术就跟不上了,他见余时中轻轻鬆鬆就杀爆伺服器的玩家,还一点没有自己很强的自觉,顿时觉得他是个人才, 甚至忘记他是杜七爷的宝贝蛋子了。 「时中,」洛谦才语重心长得开了一个密语视窗:「你要不要到我朋友的公司打比赛?」 「?」余时中在键盘中敲出了一个问号。 「就是去公司组队打游戏,有钱可以领。」 余时中从来没听过天底下有这种好事,但他又不缺钱,也暂时没有那个精力再去另一家公司。 洛谦才问完也觉得自己傻逼了,余时中能是一般的高端玩家吗,要是让杜七爷知道时中把精力都花在不是他身上的地方是他怂恿的,肯定要把他比照叶少倾给调理了。 张泉知道他们俩私交还算不错的时候,呦了好大一声,像个欧巴桑一样:「你们年龄差没几岁,难怪很有话聊,哪天天气好可以一起出去玩什幺的,打打球,晒晒太阳,反正现在大人不在家。」 于是他们就约出去玩了,但叫两个游戏宅去打篮球实在太不符合物理现实,洛谦才折衷找了另一种娱乐,看棒球! 余时中对于体育竞技非常陌生,以前顶多跟大哥学过一点网球,但练习过程实在是惨不忍睹只好作罢,要不然就是万成哥老喜欢拉着他去打小白球,余时中是半点耐性都有,仍是不了了之。 藉着连假,洛谦才问他要不要去看球赛,余时中没有别的事,待在家里都快长草了,也不管球是用抛的还是踢的就兴忡忡得跟着据说还在国外拍戏的大明星来到球场。 他也没在管人家偶像有包袱有公众压力,一个劲儿找号码入座,把带着墨镜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洛谦才抛得老远。 其实洛谦才并不太在意群众的眼光,他的外在形象一向很坦蕩,但真的被抓到翘班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他还是本着低调为上的原则,穿上普通的棒球衣和帆布鞋,错落在一群疯狂的球迷中倒也不显眼。 但他错算了一件事,显眼的是他带着的另一个人。 「嗨,找不到座位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余时中闻声,刚拔起埋首找路的视线,手上的票根就被人抽走了,他莫名所以的转过头,才看清拿走他票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看也没看票根上的座位号一眼,朝着他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熟稔道:「e三排,好位置,刚好在我的座位附近,我带你过去?」 余时中也没有多想:「那谢谢……」 好心的男人不是一个人,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也走到余时中背后,亲暱得揽住他的肩膀:「别客气,你第一次来看球?叫什幺名?看你的模样还是学生吧,高中,还大学?」 余时中愣愣得看着肩膀上的手,莫名其妙得被拖着走,他才后知后觉得想要拒绝:「等、等一下,我朋友……」 「来迟了。」 余时中手腕一紧,猛然往后踉跄了一大下,他抬起头,看到洛谦才黑着一张帅脸,可能因为戴上墨镜的原因显得更黑了,总之乌云密布得垄罩住方才那几个扯着余时中的陌生男子,用雪神的招牌冷脸阴沉道:「让开。」 语毕,就拨开杂乱的人群把余时中带到正确的位置。 余时中拿回了自己的票根,啊了一声:「明明就是d八排啊,他怎幺看的?」 「他脑子有病。」洛谦才扯着他,到了定点就把人往座位里推:「别看了,就这边。」 余时中没看过现场的球赛,觉得挺新鲜,本来以为都是动弹不得几个小时,球赛居然比电影还要有趣。 而且洛谦才挑的是摇滚区的座位,也没在怕别人认出来,就他那黄金比例的身材,即使憋屈得龟缩在塑胶板做的小座位,也亮眼得像是在拍杂誌海报。 「给。」 余时中噢了一声,伸手接过洛谦才递给他的包装纸:「……喔喔、烫!」 站在他旁边的人嗤笑出声,好心拎起余时中手上刚出炉的速食热狗,并弯曲累赘的长腿坐到他隔壁。 「谢谢。」余时中等凉了一点才拿回自己的热狗,又把眼睛黏回赛场。 「现在看懂了?」洛谦才低声问道,习惯性又把帽沿压得更低。 「刚刚那个是好球吗?就是……啊、出去了!」余时中有些惊奇得指着消失在巨墙外的球。 「是,两分全垒打。」洛谦才有些尴尬得挡住他的手,小声道:「但是我们现在是守备方,打全垒打的是对方。」 「喔……」 看完球赛,洛谦才跟他一起去吃饭,余时中没想到洛谦才说的餐厅会是一间类似酒吧的会所,如果他没看错路,这家店开在红宝街的某一条巷口。 洛谦才看起来像是熟客,这里并不像一般餐厅会有服务生会来接待,他熟门熟路得来到一张隐密的圆桌,随便招了一个在各桌间穿梭的员工念了几道菜名。 余时中掐指算了一算,这一个月来,杜孝之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似乎不常留在北都,尔偶半夜回到家,不是搂着他直奔主题,就是乾脆掀开他的棉被倒头就睡,然后隔天早上就不见人影。 余时中自然乐得不用揣着胆子应付他,他也没多想,除了不用每天早起去工作,他的生活又恢复平常。 自从之前住的那栋公寓被撬开后,他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虽然万成屡次要替他找房子,余时中都没有答应,不知道为什幺,他不太敢擅自提出要搬出去杜孝之的高级公寓。 其实他连擅自离开杜孝之替他规划好的範围都不大敢,今天答应洛谦才的邀约,他其实也犹豫不决了好久。 余时中没有什幺朋友,可以说得上话的除了夏仁韵之外,就属刚认识不久的洛谦才了。 「你好像很忙。」洛谦才斜倚在高脚椅上,歪着肩膀慵懒道。 余时中一愣,笑道:「这是我要说的话吧。」 洛谦才不以为然得笑了笑:「泉哥说我们年龄没差几岁,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唔。」洛谦才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他又认认真真审视余时中一遍,复点头道:「没事,随口问问而已,你要想知道什幺也问。」 余时中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但也没有特别想问的问题,基本上关于这个男人该有的基本资料,网路上传的叫一个天花乱坠。 看他真的认真在想要问什幺问题,洛谦才没忍住笑出声,见余时中抬起头,连忙咳了几声掩饰,他指了指后方:「我去打声招呼,你想再吃什幺就直接说。」 昏暗的灯光为稀疏的陌生人拢上另一层神秘而疏离的面纱,余时中其实不大喜欢待在阴暗的地方,那让他感到压抑,喘不过气。 但这间会所设计的很有质感,装潢和爵士乐都非常有格调,浪漫而典雅,那种轻佻不似浪蕩的花心公子,反倒像是止乎于礼的情圣,轻柔的音乐彷彿是他的低语,内容是最庄严的诗句,却用的是暧昧不清的调情口吻娓娓道来。 他等了洛谦才半天,兀自环顾一周,还是决定站起来去一趟洗手间。 他匆匆洗完手,确认镜中消瘦的青年脸色还算健康,才推门离开,他没有马上回去座位,而是沿着走廊,推开尽头的后门,想吹一点凉风,哪知,风还没吹着,就被一道凄切的女声给搧了一脸。 那是一个很细緻的嗓音,以女人来说略为低沉,甚至有些沙哑,但仍旧非常悦耳,带着些许的磁性,给听的人感到温暖,从耳朵流淌至心窝。 可惜的是,她说的内容完全不是那幺回事。 余时中真的没有意图要偷听,也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他僵在原地不动声色,是因为怕惊扰到对方,这幺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阴暗处还真没有台阶可以下。 那个女人似乎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但大部分都是她自顾自得哭诉,最后几乎只剩下啜泣。 男人似乎拒绝了她,她连续喊了好几声,高跟鞋喀喀喀得追了好几步,男人还是无情得驱车离开。 余时中正想默默得转身回去,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一个闪身绕过转角,瞪大一双眼睛跟余时中的视线撞个正着。 余时中这时候再忽视她,就说不过去了,怎幺可能让一个哭泣的女人在深夜中徬徨。 他跳下台阶,隔着些微的距离在完全恍惚的女人面前站定,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在哪里看过这个女人。 ~ 三十六 余时中踏前一步,关心道:「需要帮忙吗?」 漆黑的巷弄中,女人皎白的面容彷彿突兀的装饰,生出另类夺目的光彩,她麻木得摇着头,好不容易回过神看清眼前的青年,又魔怔似的再也移不开眼。 她喃喃道:「你是……余时中?」 余时中皱起眉头,他虽然认出了她是谁,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说过话,没想到对方不只不觉得他脸生,还叫的出他的名字 他有礼貌得答道:「嗯,您是……凌小姐吧,夜深了,要不要先进去屋里?」 凌午羚瞪大一双泪水迷濛的杏眼,质问道:「你知道我?」 「是,妳是万成哥的女朋友吧。」 万成年过三十,随着家里兄姊一一成家,这几年被长辈盯得很紧,他们家的女人们陆陆续续张罗各个领域的名媛淑女抢着塞给他做媳妇,奈何万成的表态始终如一,据说他家那位做派最是保守传统的奶奶连洋妞模特都找来了,然而万成也不会拂逆老人家的意思,只是每个接过来都不吃超过一顿饭。 余时中有次就在餐厅巧遇了一次,那位金髮碧眼的美女身材惹火得要命,胸部都要掉进盘子里了,万成照样面不改色,余时中都在怀疑万成搞不好是程式写出来的人格。 但这位凌小姐却跟其他相亲对象不一样,他可以从万成和高秀明的对谈中看出来他们对她讚誉有加,甚至是带着一点尊敬,应该是某个名门家的小姐。 凌午羚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很迅速就调整好情绪,抹了抹睫毛上的残泪,摇摇头腆颜道:「我可当担不起这个称呼,我跟万成不是那种关係。」 跟一位漂亮的淑女单独相处,余时中没由来的有点尴尬,他见凌午羚只着单衣素裙,浓黑色的髮梢还沾黏着雨露,连忙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脑袋现在呈现一片混乱,若是凌小姐跟万成哥谈成了,那岂不是要变成他的嫂子了……? 总之先把人弄暖和一点,女孩子家的老是穿那幺少。 肩膀传来青年温和的体温和淡香,凌午羚剎那间反应不过来,有些犯傻道:「你,是万小少说的clock吧?」 「是。」 凌午羚很快回过神,带着歉意道:「抱歉,我今天状况不是很好,没有想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年轻人会这幺……这幺……嗯,绅士。」 余时中露出微笑道:「凌小姐还是先到屋内吧。还是,您要怎幺回去?」 凌午羚却犹豫了,她沉凝了一阵子,悠悠拒绝道:「还是算了,我知道怎幺回去,有劳你的关心。」 余时中诚恳道:「您这是让我为难,我的朋友就在里面,还是找人载妳回去?」 凌午羚还是很犹豫,不停往来时的方向探头,身姿站得很勉强,还踉跄了几步,余时中见状及时搭把手给她,低声道:「您是不是遇到了什幺困难?」 她回以苦笑。 凑近前看,凌午羚长得非常标緻,她的身材修长,身段姚佻,余时中几乎与她平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潜藏着一个悲伤的灵魂,月光下,纤长的睫毛好像雪花在飞舞,她的唇饱满匀称,即使面无表情,也彷彿翘着欲诉说什幺,就跟她端庄藏韵的五官一样,余时中不自觉也看到走神。 是气质吗,还是那音符般的声音?余时中轻轻告诉自己,都不是,是她的微笑,那种欲哭还笑,欲语还休的神情,轻轻拨动他心中某一条静止许久的弦。 令他想起了某个人…… 「一点小麻烦而已,不过……」凌午羚摆摆手,浅笑道:「那好,我跟你进去吧,可能要请你借我电话联繫一下。」 洛谦才一回到到座位就发现余时中不见了,来来回回在酒吧绕了三四圈都找不到人,非常焦躁,一看到青年忽地从后门冒出来,立刻瞇着眼睛踱过去:「你去哪里了?怎幺我才一转身就不见了。」 余时中抱歉得笑笑,洛谦才没来得及追究,注意力就被青年身后畏畏缩缩的女人给吸引过去,敢情是被这个女人绊住了是吧,很好,还漂亮得紧,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他略带不满得瞪着余时中:「这谁?」 凌午羚连忙出声解释:「我是余少的朋友,刚刚碰巧遇到了。」 洛谦才这才缓了脸色,鹰锐的眼眸淡淡扫向凌午羚,见到她肩上的男士外套,又瞧见余时中只穿着一件薄衬衫,又蹙紧了眉头:「妳不住这里吧,很晚了,赶紧回去吧。」 余时中提议道:「我送她回去好了。」 洛谦才倾身凑到余时中的耳边,声音冰冷冷的,甚至有点咬牙切齿:「你还想送她回去,乱跑的事还没跟你算帐呢。」。 凌午羚一直分神在打量酒吧的四周,她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洛谦才,有些激动道:「我在找人,你可以帮我吗?」 「找谁?」 她嚥了嚥口水,一字一句道:「牟先生。」 「不认识。」 凌午羚并不放弃,她拉住洛谦才的衣袖,不顾男人的排斥,急道:「拜託你了,你报上我的名字,他会见我的。」 洛谦才有些僵硬得拉开凌午羚,手撑了一下以防她跌倒。 余时中出言想劝,他扶起凌小姐,转向满脸不悦的洛谦才:「怎幺了?」 「叫她回去。」他睨了凌羚的打扮一眼,冷笑道:「大小姐还是回到自己的上流社会去。」 余时中没有办法,只好劝她:「需要我通知万成哥吗?」 凌午羚连忙摇头,她撑起一个疲惫的笑容,虚弱道:「那可能要麻烦你帮我叫车了。」 「不用麻烦,我找人送她。」洛谦才说完就要叫人。 这时候酒吧门口传来一阵小骚动,一大批错落有致的脚步声震动了在场众人的耳膜,余时中细听那架势,正是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信哥。」洛谦才认出了来者,率先喊出声。 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有阵仗得走进了酒馆,走在最前头明显是带头的男人,听见洛谦才的声音,有模有样得点了头,他把衔在嘴上的烟蒂拔出来,身边立刻有人接过服务生机灵递上的菸灰缸,恭敬得捧到他的手边。 男人惯性弹了几下,指尖顺势一辗就把菸掐熄,酒馆一剎那索然无声,所有人就屏气凝神看着他把熄菸的动作连贯得一气呵成,余时中就随着众人的视线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缓缓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男人的打扮跟他的派头分毫不差,他穿着全身黑,黑风衣,黑衬衫,黑皮鞋,釦子开到胸膛,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脖子上的银鍊。 他的长相阳刚英挺,剑眉薄唇,脸部线条过硬,眉目刚毅而内敛,像一把裹在缎布里的利剑,然而锋芒自发,黑压压~.91i.cc的一群男人中,就属他浑身散发得理不饶人的霸气,表面上很平淡,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打从他们踏入酒馆后,整个酒馆的气氛都变了调,余时中觉得莫名其妙,这种容不得一粒沙子乱放的压抑感,又突然想起来红宝街不是被黑道接收了,说不定这里是个人都是,少惹为妙。 黑衣男人踏前一步走到余时中面前几步的距离,在余时中露出惊疑未定的表情前,微微躬身,低声道:「余少。」 洛谦才率先变了脸色,他站到余时中的前面往后挡,粗声道:「信哥,他是……」 吴信没有里他,这样维持翩翩风度,朝余时中伸出一只手:「很晚了,余少要是没有别的安排,让我送你一程。」 「啊?啊,喔……」余时中突然想到什幺,虚扶了脸色苍白的凌小姐一把,抬头对吴信道:「我送她回去,现在就走。」 「慢。」吴信对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道:「出了什幺事,不妨说说。」 凌午羚早被一众气势汹汹的男人吓得血色尽失,原本气色就颓靡,声音更是虚软无力,但她知道自己得好好抓紧这次意外的机会:「我听到消息,说是这里有我要找的人。」 这时候有个人凑到吴信耳边碎语。 「妳找谁。」吴信似笑非笑:「牟一响从来不会来这里,妳缠他的手下也没用。」 凌午羚脸色难看至极,余时中即时反应,才没让她跌倒。 「不过,看在余少的面子上,我替妳传个话。」吴信随意得挥挥手,后面立刻站出一个人朝凌午羚做了一个手势。 凌午羚本能有些退却,不安得频频向余时中求助,余时中还没想出办法,洛谦才已经站了出来,他拨了拨过长的浏海,略带烦躁道:「信哥,我来吧,你这样她还没上车就昏倒了。」 吴信无所谓,他从夹层掏出一支菸,洛谦才立刻双手接过,吴信笑道:「台阶倒是走得挺快,去吧。」 等人离开,吴信转头看向垂着脑袋不发一语的余时中,他挥开众人,只身一人走到他面前,低沉道:「余少不必紧张。」 「你是杜先生的人?」 吴信没想过他会开门见山,不禁笑道:「这话担当不起,我想七爷心中的人只有一个。」 这话答的不伦不类,余时中不想跟杜孝之的手下打交道,索性顺从得跟着吴信往酒吧外走,街口外早就有车在等,是几部黑色的轿车,夜色昏昧,余时中看不到车内的动静。 一个人从其中一部车下来,躬身把钥匙递给吴信。 这时候下起微雨,余时中把外套借给了凌小姐,衬衫的肩膀已经湿透,吴信不等手下撑起雨伞,就把风衣拉开,抬手罩住余时中的头,为他挡住寒冷的风露。 就在他们正要上车,另一部轿车突然推开车门,里头走出来一位身姿单薄的男子,清瘦而修长,远远看过去颇有冻骨寒梅的身姿。 吴信手上一顿,立刻用身体挡住余时中,因此,他没有看清男子的脸。 吴信不悦得低斥:「进去!」 那人久久没有动作,吴信再次低喝,已经换了一种语调,余时中觉得这湿雨的天气好像都能碰出火花:「我再说一遍,进去!不用我亲自去请你吧?」 吴信的反应出乎意料,跟方才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模样截然不同,究竟是谁有这个能耐挑衅红宝街的主人,余时中没忍住探出吴信宽大的背影偷觑,没想到,那位轿车前的白衣男子也同样在看他。 街灯刺白的反光,居然让一身白衣的男子看起来妖异非凡。 男子的声音明明温润悦耳,似一颗颗圆滑的珍珠,但触手又如同冰块冷入骨髓,他对吴信的威吓视若无睹,轻声道:「猫跑走了。就在你刚刚下车的时候,牠跟着跑了出去。」 吴信无声得笑了,有种山雨欲来的平静:「那好,我们等一下一起去找牠,现在听话,进去车里。」 男子迟迟没有动作,一直盯着吴信,或者确切的说,吴信用风衣保护着的人。 正当吴信要再次喝斥他的时候,白衣男子忽地笑了,他发出银铃似的笑声,在暗夜中格外拔尖。 「不用了。」男子轻轻道:「猫已经找到了。」 吴信垂睫看了怀中的青年一眼,脸色阴沉。 余时中只是仰着脖子,不明所以的睁着猫眼回望他。 接着他就被吴信塞进了车子的后座,吴信独自坐上驾驶座,车子很快的就启动,开走的后,余时中没忍住回头去看那位白衣男子。 男子也投以同样的视线看着他,直到车子扬长而去,隔壁的保镳不知何时找到了一只白猫,递到了男子的手里。 男子接过了喵喵叫个不停的白猫,眼神异常的温柔,他抚摸着焦躁不安的猫咪,好像自己是那只被人安抚的猫咪。 ~ 三十七 余时中又梦到父亲的书房。 这对他意义重大,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过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最纯净,最神圣又不为人知的境地,且对大部分的人来说,可能是能让心灵伸懒腰的避风港,然而对余时中而言,父亲的书房是一个惩罚,一个最乾净也是最罪恶的地方。 他记得书房的正中央摆着一张书桌,同唯一的一扇窗扉坐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那面窗户很大,足够一个人轻鬆得穿越过去,不论是清晨还是黄昏,晨曦或余晖都会均匀得撒落在桌面上和坐在书桌前的父亲,不偏不倚的,如同温柔的颜彩,还会散发出光芒。 父亲从来不在书房办公,雕刻木纹的抽屉里摆放的也不是公文,而是一格一层分门别类,排列整齐的机械零件。 他知道,那是父亲的兴趣。 父亲总喜欢在假日闲暇,老僧入定般的坐在书桌前一动也不动,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期间他不说话,不分心,只专注于安静的呼吸,直到整间书房只剩下他由鼻息交换出来的静谧。 他的手却不曾停歇,流利的动作与墙上的挂钟琴瑟和鸣,这时候,长短指针交替的滴答声,不再只是时间的脚步,而是父亲他创造出来的节奏。 书房是父亲的工作室,他把收藏的钟錶拆卸成齿轮、发条等零件,再重新组装成独一无二的成品。 父亲最完美的作品,是一块怀錶,铜金色的錶面,像一块鹅卵石般重,父亲曾经稳妥得亲手交到他的手中,他却把那块怀錶弄坏了,砸在掉版上碎得七零八落,连唯一保存住的錶链,也被那个可恶的男人给拿走。 书房却是余时中的禁闭室。 父亲的书房就像是一个沉默的交流场所。印相中,父亲从来不曾责备过他,每当他犯了错,父亲就会处罚他禁足,而禁足的地点就是关在书房里跟他度过一整个下午。 他起初很牴触,也大哭大闹过,父亲从不予理会,反而闲适得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投入工作。 他哭闹累了,也逐渐被父亲的妙手给吸引,不知不觉也凑到书桌跟前,踮起脚尖,双手攀上桌沿,安静得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得用工具拾起每一块零碎的片件,最后一点一滴拼凑成能够清晰刻划时间的精品,对他来说,就像父亲赠与给他的宝物一样。 曾几何时,待在书房里的时光不再难熬,沉默也变成了享受,父亲的温情透过滴滴答答的钟摆声,在他心中就像流息不止的时间,永远不会停止。 母亲总是很无奈父子俩诡异的相处模式,却从来不打扰,只会在傍晚的时候来敲他们的门,提醒他们要吃晚饭了。 他知道偶尔楼叔叔也会进去父亲的书房,楼叔叔从不敲门,只要他来的时候,父亲就会叫他到去外面玩儿,当他经过楼叔叔身边时,楼叔叔就会疼爱得摸摸他的头。 余时中回过头,阳光从窗户外洒在楼叔叔的侧脸上,他微低下头,浅白的柔光揉碎他的轮廓,印象中楼叔叔总是面无表情,此刻,却扬起了微笑,目光温柔得停留在父亲的脸孔上,就好像阳光融化他的唇角。 他记得有一次他走出书房后,楼叔叔把门阖上,他忍不住颠起脚尖,往钥匙孔缝里看。 他那时候看到什幺了呢? 余时中喃喃自问,再次颠脚凑过去看,哪知道一股蛮劲把他整个人翻转过来,眼前顿时星光眩目,他无力得想推开身体上的束缚,不但没有成功,还被对方反手压进柔软的被褥。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大腿被分开,一只灵活的大手从他的腰眼滑溜得摸到股缝,有什幺湿热的东西不断在他的嘴唇、锁骨、胸前游移,贪婪得留下用力的记号。 他难受得发出声音,感觉覆盖在身体上的人动作一疆,嘴唇顷刻就传来麻痒的刺痛,他唇角上的伤疤被火热的舌头狠狠得吸吮。 「啊……」他扭过头,翻身试图逃开,却只是让大腿被分得更开,没多久,滚烫的硬块已经抵在因为爱抚而湿软的部位。 「不……啊、嗯……」 他分不清楚究竟是睡梦还是现实带给他的欢愉,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像躺在棉花糖上,但上方却是火烫的热窟,巨热让底下的棉花糖融成黏腻的糖浆,蜜汁浇裹住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放进滚烫的糖炉,浸泡在湿滑又甜腻的麦芽糖中,黏稠的糖浆从四面八方灌注进入他的身体,直到每一吋肌肤都被紧密的包裹。 接着,他就像被人唐突反转的沙漏,从仰躺的姿势被摆放正立,糖浆沿着重力汩汩向下陷落,有股力量却不断由下往上刺激他,他起先还能夹紧双腿抑制下方的震动,但随着颠簸越抵抗越剧烈,逼得他不得不敞开身体任由对方冲锋侵略。 他感觉有人按住他的肩膀,但身下硬热的铅块却又牢牢得钉住他,不肯停歇得往上撞击,他被挤压在黏腻又沉重的糖浆糊里,每当喘不过气时,他张开嘴想摄取稀薄的空气,偏偏有人就是连一点点氧气都要跟他抢,对方把灵活的舌头钻进他的唇缝,宛如搜寻氧气般舔遍他整个口腔,搅拌他的舌头,逼着他跟他一起抵死纠缠…… 快感像泡沫一般不断累积上升,一颗一颗甜腻的糖水泡泡,滑过他的下腹,胸膛,锁骨,脸颊,由疏淡至浓密,从轻柔的爱抚到灭顶的窒息,他想要抓住让他兴奋不已的源头,却只要他一轻吟,泡沫就碎了。 他不悦得希望下方不断刺激他往上的颠簸可以再慢一点、轻一点,免得梦幻般的泡沫不停在他细碎的呻吟下一颗颗幻灭。 但又有什幺是他能控制的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泡沫一个个香消玉殒,晃动的景象一幕幕模糊他的视线,半是朦胧,半是清醒。 等余时中真正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正面对面趴在一个男人精壮的胸膛上。 他就着这个憋扭的姿势往前看,看到床头微灯下电子时钟的数字,显示着三点五十……蛤? 这个时间点,他只想闭上眼睛倒头继续睡,无奈肌肤相抵的温度,无论如何也驱散不离。 「睡不着?」杜孝之有磁性的嗓音不只从头顶上传来,也连着他们紧紧相依的身体传给余时中沉稳的震动。 余时中抿紧嘴巴,不吭一声,藉着侧头的动作,他的嘴唇轻轻擦过杜孝之的肌肤,男人不由得搂紧怀中曼妙的腰身,眼神暗沉,声音也低哑了几分。 「不然,再来做点什幺,嗯?」 「不要!」余时中急了,低喝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没说服力。 「那来说说话。」 余时中心想见鬼了,杜孝之心情这幺好,他跟这个变态没有话说。 他艰难得撑起双臂,想脱离杜孝之,手臂却软软的提不上力:「你先让我下来……」 余时中完全不抱有期待男人会尊重自己的意见,没想到杜孝之竟然真的把他放到床的另一边,男人放下手上的书,侧过身用手臂绕住他的脖子,让他枕在他的手上。 「说、说什幺?」余时中睁大一双猫眼,杜孝之近在咫尺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得缩紧下巴。 「你周末要做什幺?」 「啊?」没想到杜孝之一开口会是这个问题,余时中诧异得又把眼睛睁大了一点,支支吾吾半天:「没干嘛啊……」 杜孝之沉凝了一会,悠悠道:「我怎幺听说周日有一个艺术博览会开幕。」 「啊……那是、嗯,有啊……怎幺了?」 「嗯?我等你告诉我啊。」 余时中咬紧下唇,偷偷抬~.91i.cc眼看杜孝之,见他笑容怡然,心情甚悦的模样,不由大着胆子问道:「你……你要去吗?」 杜孝之拿拇指擦过他的嘴唇,轻拍他的脸颊示意他放鬆,来回几次,他把第一个指节挤进余时中的嘴里。 余时中战战兢兢得含着杜孝之的手指,百思不解杜孝之什幺时候有闲情关心什幺鬼展览了。 艺术博览会在北都一点也不稀奇,只是这次的主要赞助商正好是高秀明,他前几天才收到入场票。 他有什幺事情是瞒的住这个坏蛋的,余时中转念一想,急忙开口:「我不会去。」 杜孝之漫不经心得翻搅余时中的口腔,不时捏住他的舌头,弄得水声连连,他说:「没关係,去啊,有什幺关係,都瞒着我和明星跑去夜店玩到彻夜不归了,去个小展览见见自己的大哥有什幺不对。」 「哪有、彻夜不归……」余时中大惊,也不顾嘴巴还含着杜孝之的手指,含糊不清得开始道歉:「对、对不起。」 胡、胡说八道,他是跟洛谦才出去了没错,但没有去夜店啊,那不就是一家餐厅吗,而且,最后是吴信送他回家的呀,十二点前就到家了,哪有彻夜不归! 杜孝之瞇起眼睛,把手指抽出来,神色莫测,他淡淡道:「东石的东西好吃吗?」 红宝街有四家餐馆,分别以四个方位命名,东石就是他上次去的酒吧,余时中后来才知道洛谦才就是东石的店长。 余时中努力收拾回忆,他只记得有几盘疑似烧烤类的东西,不大确定道:「不错吧。」 杜孝之单手拉起被子覆盖两人的身体,枕在余时中手下的始终没有抽回去,他久久不语,余时中原本仍是七上八下的心跳,不一会儿睏倦袭来,眼皮就跟着打架,迷糊间,他听到杜孝之低沉的声音。 他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爱语道:「东石招牌菜是烤鹿肉,如果味道还行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吃真正的烤全鹿,我猎,你吃。」 ~ 三十八 前一晚才被杜先生阴阳怪气得敲了一通边鼓,没想到就在隔天,高秀明突然找余时中吃饭。 要出门的时候,杜孝之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余时中觉得他是故意的,明明可以很忙的啊,有时候根本好几周都不见人影,偏偏这种时候天天都要挤在家里堵他起床的时间。 杜孝之不用瞧就知道时中正侷促得看着他,迟迟没有打开大门。 而他只是扬起性感又凉薄的唇,一双深邃的眼睛漆黑得游移在他青年的后颈和嘴角。 余时中被他意有所指的眼神弄得更加慌张,他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得恍然杜先生指的是什幺。 他最后是负气甩上门,逃跑似的离开杜孝之的势力範围。 他伸手按住耳根下方的贴布,生怕遮不住底下凌乱的吻痕和前一晚荒唐的证据,一直到车子停在酒店前,他都没有把手放下来。 「clock。」大哥老远就站起来跟他挥手,俊朗的五官堆满慈爱的笑容,余时中有些忡怔,不敢去细想上次得到大哥像样的关怀是什幺时候。 上次分开的时候,大哥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自从上次把酒醉的大哥送回家,直到这次收到大哥寄来的展览会票,这期间他们都没有再联络过,大哥却像是把他酒醉后所有出阁的事情全部一笔勾消,好像那天夜雨是余时中的记忆断层凭空杜撰出来的。 余时中朝大哥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来,坐定后,他四处环顾了一圈,疑惑道:「丁少还没到?」 他没注意到高秀明的眼神一滞,因为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份菜单。 高秀明温言道:「我先替你煲了粥,其他想吃什幺现点现做。」 余时中意思意思得瞄了几眼,道:「我随意,大哥作主吧。」 高秀明阖上他的那份菜单,望着他旦笑不语,大有他今天不做主的意思。 服务生为难得在两人间游移,余时中只好照着推荐,说了几道菜名,心想大哥什幺时候也这幺强硬了,他以前怎幺都没发现。 菜很快就上齐,余时中安静得动着筷子,他今早起得晚,把早餐睡了过去,空腹让胃都有些疼,早上甩门的时候也太匆忙,没空去理会杜先生在餐桌上準备好的点心…… 遇到中式早点,他就没有抵抗力,毫不客气得开始扫食,等桌上的菜被扫空一大半,他才意识到丁香怎幺还没出现。 于是他抬起头,把视线从汤勺上移开,又问了一次:「丁少呢?」随即腆颜道:「我只顾着吃,都忘了等他。」 高秀明淡淡道:「他没来。」 余时中见大哥神情冷漠,以为他们之间出了什幺小矛盾,于是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触楣头。 余时中又默默盛了一碗汤,有一勺没一勺得吹凉,他抬眼看向高秀明道:「大哥找我什幺事吗?」 高秀明像是忍无可忍,沉声道:「没事不能找你?」 余时中微愣,随即抹开微笑:「可以啊。」 高秀明被他这幺温软的一笑,也逐渐缓颊,微笑道:「好吃吗?」 「嗯。」 高秀明没吃多少东西,他单手支撑下巴,含笑凝视着余时中狼吞虎嚥的模样,间或替他倒茶,剥虾,斟酱料,堂堂一个大公司总裁就这幺充当服务生去了,不但作小伏低还服侍得心甘情愿,嘴巴都笑到了边,要不是时中吃得浑然忘我的馋样太逗趣,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做丈夫的在讨好闹脾气的媳妇。 「你脖子怎幺回事?自己弄伤的?」 余时中猛地一惊,差点没扔丢了勺子,还好正低着头猛喝汤,才没在表情露了馅,他在心中深呼吸三大口,吐气,淡定得抹抹嘴角,心平气和道:「过敏,起了湿疹。」 「过敏?我可不知道你皮肤也过敏。」高秀明道:「是碰到了什幺没碰过的东西?」 余时中吶吶:「我也不知道……」 高秀明笑得柔和,余时中说什幺就是什幺。 没想到他突然伸出手,余时中这会是真的吓得结实,反射性用手去挡,另一手牢牢按住脖子上的贴布,动作之大,差点没把桌帘掀翻,余时中面前的茶杯被他挥出桌外,匡噹巨响,即使他们的座位是在阶梯上隐密的别厅,还是招惹来周围不少交头接耳的目光。 高秀明恍若未闻,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只是笑容里已然没了内容,余时中蔫着脑袋,一时间场面气氛温度降到了零下。 「沾到嘴角了。」高秀明伸出手抹去余时中嘴角的酱料,要是往常,余时中会就势把他手指上的酱汁舔乾净,但今天他没有。 高秀明不以为意得收回手,却没有把沾着他口水的污渍给抹净。 他沉下脸,白瓷碎片映照在他的镜片上,原本洁白的颜色折射出五彩的碎光,连同镜片底下瞬息万变的目光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他用手指轻叩桌面两声,立刻有服务员来收拾残局。 收拾乾净后,服务生替他们重新上好一壶茶,白瓷茶壶冒着热烟,完美无瑕得摆在桌面上,彷彿什幺事都没有发生。 余时中抬起头,高秀明又挂回兄长关怀备至的笑容,他眨眨眼睛,盯着高秀明递过来的碗,碗里盛满晶莹剔透的汤汁,最上面浮动一层凝脂,他看不出里头的甜度。 或许是冰的,或许根本不甜。 「明天的博览会早上开幕,需要我去接你吗?」 余时中又差点喷出来,忙抹嘴道:「啊,不用……我怕起不来。」 高秀明轻笑出声:「多大了还赖床,还要像以前那样死活赖在我的床上,非要我亲自挖你起床吗。」 余时中微微蹙眉,乾巴巴道:「那是上学时候的事了,大哥。」 「我是问你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去开幕典礼,我会负责叫你起床,你也好久没跟我一起参加艺文活动了,正好等下带你去挑一件合适的衣服,顺便把头髮整治一下。」 「大哥,我……」 余时中正想要怎幺回答,高秀明的手机突然响了,临时给余时中争取不少缓冲时间。 高秀明和颜悦色得接起来,没几秒就全然变了脸色,他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措辞越来越不客气,到最后愤然得摔断电话,要不是这里是公共场合,可能就直接把手机砸烂在地板上。 余时中很懂得高秀明的脸色,善解人意道:「大哥先去处理事情吧。」 高秀明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就是真的怒不可遏,他也会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果然余时中听到电话传来有关丁香的字眼,他急忙拉开座椅:「我去结帐,大哥赶快去吧。」 高秀明阴沉着俊脸,扫了他一眼,厉声道:「我去结,你跟我一起。」 上车后,高秀明一路狂催油门,连续闪了好几个交通灯,没多久就就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开到郊区一座隐密的高级住宅区。 奇怪的是,余时中觉得这座别墅区异常的眼熟,却又一瞬间想不起来他为什幺会有印象。 「啊……」一直到车子停在一栋气派的独立小别墅外,余时中才唤起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这里不就是某个无良政治人物的私家住宅吗? 车子才刚停下,庭院外围的栅门就自动打开,像是早有準备高秀明会来。 高秀明抓起余时中的手笔直得穿过江南曲水的造景庭苑,大门老早有位穿着套装看起来像是秘书的漂亮小姐在等候他们,她一个字都还没说,高秀明就侧身绕过她往屋里头走,秘书小姐踉跄得追在高秀明身后,哆哆嗦嗦得指引他们到二楼的书房。 高秀明关心~.91i.cc则乱,抓着余时中的手劲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好像紧紧撺着他丁香就不会出事一样。 被他不顾一切得拖着走,余时中觉得手腕都要断了,但并没有多说什幺。 秘书轻敲书房的门,高秀明推开她,门把一转,几乎是用撞的把门推开。 房内的男人优雅而富丽的嗓音如期而至,真是怎幺听怎幺欠扁,尤其那个笑声! 「真是出乎预料的速度呢,高总,要不要喝杯茶,喘口气?」 倏忽,男人发现了高秀明并不是只身前来,他犀利得扫向高秀明身旁的余时中,看到他们交握的手,笑容越发深邃:「呦,这是谁?还真是稀客啊,高家的余小少爷。」 ~ 三十九 语音刚落,众人面色皆一变。 「秀明!」丁香一看到高秀明走进来,一张愤然欲绝的神情瞬间瓦解,旋即慌张得撞进他的怀里,高秀明见状立刻鬆开余时中的手,轻轻拥住丁香。 余时中站直身体,转头戒备得看像别墅的主人,眼前衣容华贵的男人,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优雅得逡巡在他们之间迥异的关係。 男人仍是如同每一次遇见他那般,完美的毫无瑕疵,他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风範,细长的眉尾给人一种不得轻亵的矜贵,从他整齐、庄重又不失时尚的打扮看来,他很注重自己的外在仪表,而且自律甚高。 然而这种人越是严谨得约束自己,其本身的自我优越感就越强烈,这种类型的人通常性格强势,专制,控制欲旺盛,不容许其他人冒犯他的权威。 相反的,高秀明的外在形象相较之下就温和明朗许多,所谓参政从商的差别,晋渭分明可见一斑。 高秀明在待人处事上一向斯文有礼,俊朗的面容搭配一副无框眼镜,让女人看了就想低着头跟他谈谈心,男人看了就想坐下来跟他聊聊钱,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靠的就是这副春风化雨的姿态。 由于他的名字刚好有个明字,商界甚至戏称他为商场孔明,不过确实和他给人的印象如出一辙,为人高风亮节,谈笑间运筹帷幄。 高秀明虽然从来不认大家口头上玩笑的称号,但如今高家的企业如日中天,他这位刚过三十的年轻少东功不可没,把原有的家族企业,推进至更具规模的地产发展商。 众人皆知莫约在两年前,高氏企业曾注资与政府合作的建构案,然而内外部的纷扰不断,一度传闻差点就破产流标,外界都在猜测跟高秀明疑似拒绝与副市长女儿的婚约脱不了干係。 但就在危急存亡之际,连他的财务秘书都负荷不了压力脱股请辞之时,高秀明用行动证明了高氏企业面临资金掏空的破产疑云都是子虚乌有,他在记者会上与正副市长分别握手剪綵,宣告政商融资案件成功夺标,并顺利把自己的公司推展至在北都更具有主导地位~.91i.cc的物业发展公司。 如今人人都知道丁香是他高秀明捧在手心上的人儿,竟然被人要胁至此地步,简直岂有此理,高秀明冷声道:「继市委有何贵干?什幺话有必要把丁香带到你家说?今天这事,是打算跟我抹开面子吗?」 继祐刚轻笑出声,似乎觉得眼前三人各自的神态和彼此之间的关係可笑至极。 他调整了座姿,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前臂撑在桌缘,手指轻叩桌面,斜眼瞟向窝在高秀面怀中的丁香,笑道:「这你可要问你的宝贝了,他既然有东西亏欠于我,我请他来府上坐坐,不为过吧?」 丁香委屈得睁大眼睛,他狠狠瞪了继祐刚一眼,又愤然抬头对高秀明道:「秀明,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以为可以自己解决。」 高秀明见丁香气得眼眶都红了,不免心疼得缓了音调,问道:「什幺事?」 丁香难以启齿,纤瘦的身躯因为愤怒而些微的颤抖。 继祐刚笑道:「素来听闻钢琴才子丁香千金难求公演一曲。我出了两倍的天价邀请他在募款会做慈善演出,他居然在当天毫无预警给我罢演,拿了钱却不做事,这就是高总教出来的?」 高秀明一听,略带不悦得责问丁香:「你什幺时候接的活动?」 丁香气息不稳,神情惊怒,好一会才撇嘴咬牙道:「的确是我接了没错,我想说是募款会的演出,能做好事我当然愿意,就算是无酬也没有关係。」 高秀明有些心疼,劝问:「那为什幺毁约呢?」 丁香抬起头怒视继祐刚,用无声的怒焰指控他。 高秀明再次转向继祐刚时,眼神温度尽丧,他冰冷得质问:「继祐刚,你做了什幺?」 「劝你说话客气点。」继祐刚突然站起身,踱到离高秀明不远处的书架旁,翻脸比翻书还瞬间,他撕开电视机前政治偶像那套虚假的笑容,俊美的脸孔气势凌人:「不管怎幺说,这笔损失我都要讨回来。」 丁香再也受不了,指着继祐刚破口怒斥:「你逼我帮游友伴奏!你事先根本没有跟我说有邀请其他的乐手!他叫我做伴奏,这根本是在污辱我!」 高秀明搂了搂他的肩膀,安抚道:「丁香……冷静点。」 「伴奏又怎幺样?」继祐刚反问:「这种全国瞩目的募款大会,请你是看得起你,你在签合约的时候看到价钱一根眉毛都没抬,既然同意这个价码,我要你做什幺,不都理所当然吗?」 「理所当然?你觉得理所当然?你……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对我来说代表什幺,你根本就不懂!」 「我看得懂合约就够了,你也应当如此。」 高秀明把丁香揽进怀里,轻轻得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听闻继市委向来追捧丁香的音乐造诣,他过去每一场钢琴演奏会都不曾错过任何一分钟。」他哼了一声,轻蔑道:「我以为你懂得欣赏,看来我们两个都有眼无珠。」 「的确,素闻钢琴才子丁香如乐坛清泉,弹琴技巧卓越,曲调细腻脱俗,本以为优美的音乐应该跟本人如出一辙,没想到清高用错了地方,再美的莲花也只存在于一团汙泥罢了。」 继祐刚回以无懈可击的笑容:「的确是我有眼无珠,而高总只为了一朵小花甘愿身处汙泥,这要不是情人眼里出佳人,就是眼瞎了。」 丁香怒道:「你!亏你还是公众人物!没想到就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小……」 高秀明拦住丁香,示意他慎言,丁香起先很委屈,但还是顺从得把五指交叠在高秀明摀在他嘴角上的手掌。 高秀明揉了柔额角,思考片刻,抬头丢出一句:「违约金多少?我全数奉陪。」 「秀明!」丁香立刻瞪直眼:「是他事先没把内容说清楚,你根本不必理他。」 继祐刚勾起一抹冷笑:「违约金?钱的损失事小,我早就发布所有媒体大众,有丁香的演出,他当着全国人民的面丢我的脸,你说这要怎幺陪?」 高秀明气笑了:「继市委,照你这话,是打算跟我撕破脸了?」 「言重。如今有谁敢跟高氏集团董事长过不去?」继祐刚从西装夹层抽出一支菸,辗转在修长的手指间,延续他流畅的动作,目光放肆得流连在丁香漂亮的脸蛋上,暧昧不言而喻。 「人情债,人情还,如何?」 高秀明闻言脸色大变,丁香也苍白失色,抓着高秀明衣襟的手一紧,高秀明赶紧握住丁香颤抖的手,把他挡在身后,面朝继祐刚勃然怒道:「这话什幺意思!」 继祐刚挑眉,像猫捉老鼠一般盯着躲在男人身后的丁香:「高总很清楚我在说什幺。」 「别开玩笑!」 继祐刚倏忽敛起笑容,冷然道:「我从来不开玩笑,把人给我,这件事一笔勾消。」 继祐刚缓缓把视线从丁香身上转移到高秀明,玩味得欣赏他的失态,高秀明正欲发作,继祐刚却抢先一步说了一句更不能理解的话制止了他。 「不过,我要的是余时中。」 ~ 四十 余时中站在高秀明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握紧拳头,不可置信他听到高秀明说了什幺。 「时中,还不去帮继先生点菸。」 高秀明的声音缥缈如烟,在余时中的耳里听起来彷彿在千里之外,又彷彿在每天都会出现的梦境中。 梦境中,高秀明背对着他,淡漠的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时中,你已经毕业了,也该好好思考未来的规划,老是待在家里对你也没有益处。」 话说完,男人就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他永远记得高秀明说这句话的语气,温柔缥缈,如烟似雾,宛如在叹息,又不完全是这幺纯粹的关心,更像是嫌他累赘了。 忽然间有股不好的预感坠入心头,他缓缓得走到露台,推窗一望,外头阳光普照,微雨才刚刚停歇,澄净的天空似乎留下了彩虹的尾巴。 接着过没多久,向女士因为身体抱恙,高秀明把她接回家里照顾,余时中在她搬进来之前,就揹着整理好的行囊,没有再回去过。 这种感情看似很清澈,但潜到水中才发现,里面悬浮着各种颗粒大小的砂砾,他害怕的不是混浊的水,而是害怕混水沉澱之后,水面照映出来的样子,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面貌。 「菸都不会点?」 余时中木然得抬起头,他还记得上次在医院被人绑架的时候,最后是得助于继祐刚才脱困,面对这个男人,他没办法把他轻易得定义成敌人,于是随手抓过桌面上的打火机,凑到继祐刚的嘴边。 火光在空气中划破一缕白菸,继祐刚握住余时中的手掐断刚点燃的打火机,他衔着菸,不疾不徐得发号施令:「你先点。」 继祐刚原本是要余时中从他胸前的烟夹拿出一支来点燃,再用他含住的燃菸,把余火渡寄给他,谁想到余时中居然直接拔出他口中的香菸,用双唇夹住,然后摆弄指骨分明的手指把菸点燃。 余时中熟练得含着菸,重重呼出一口气,很不捨得抽出香菸,举到男人的嘴边,脸上面无表情。 是个男人谁又会拒绝,继祐刚心想余时中要是个女人,他现在含住的就是他香豔的口红印。 「妈的。」继祐刚低骂,再次含住菸,他猛然握住余时中的手,使力一扯,青年漂亮的腰身就落在自己的臂弯中:「谁叫你这样点菸的?天生的骚货……」 怀里的人哪里是只吃素的小绵羊,下一秒钟就狠狠抬起膝盖往继祐刚双腿之间猛踹,继祐刚惊险之余,差点鬆开手,他猛然施劲,反身把余时中用力压在办公桌上,使青年的腰脊顶着桌缘,后背悬空,他用单脚分开余时中的双腿,反折他的双手禁锢在背后,动弹不得。 继祐刚一系列漂亮的动作毫无空隙,然而这点禁锢对于余时中根本不算什幺,真正压制得他动弹不得的是继祐刚随之而来的刻薄讽刺:「高秀明送给我的,就是不听话的狗?」 余时中冷声道:「就是狗,也是认主人的。」 「喔?你是不是忘记他刚刚才为了一个小情人,把你拱手任我处置。」 继祐刚满意得在余时中俊俏生姿的脸上看到痛苦的裂痕。 「不要颠倒是非,提出无理要求的明明是你!」 继祐刚没预料一向给人印象温顺的余时中会顶撞他,他位居高位习惯了,尤其听不得其他人接二连三的顶撞,要是平常他可能早就一个巴掌就搧下去了,偏偏余时中的挑衅在他眼中就像小猫挠痒似的,特别有情调。 继祐刚不怒反笑:「还有更无理的。」 他鬆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顺手理了理西装的衣领,闲适自如得夹出香菸,余时中才刚脱离他的禁锢,又听见他隔着白烟,平淡得好像在谈论天气,道:「把衣服脱了。」 余时中饶是再冷静,修养再好,也控制不住满腔晃动的怒火。 「矫情什幺?就你这副被男人玩烂的身体,还要立方碑吗?」 继祐刚勾起唇角,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浓重的兴味:「是我话说的不够明确,还是你给男人操习惯了,一天不给男人伺候就痒得难受?非得要我亲自帮你脱才心甘情愿……」 「闭嘴!」余时中的思绪全被愤怒佔满,言语跟不上肢体的速度,他已经冲到继祐刚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左手死死握成拳头,紧绷的底线一触即发。 「看来你就是要闹到人尽皆知才甘愿?」继祐刚头一偏,避开余时中上了膛的手劲。 他豪不在意他的领子被人粗鲁得蹂躏,眼前喷红眼的人儿比他矮了几乎一个头,在他眼中不但毫无杀伤力,更多的是垂死的挣扎,那不叫发火,叫玩火,余时中欲拒还迎得拉扯他的理智线,就像只被惹急的兔子,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泛着湿润的水气,上面写满诱惑的邀请。 继祐刚随着余时中揪住他的力道,顺势低头凑近他的脸颊,在他的耳畔低语:「给你两个选择,自己脱,或是我现在叫人把你绑在沙发上,拉开你的双腿,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前上你。」 余时中睁大眼睛,双唇抖得厉害,却说不出话,似乎根本跟不上继祐刚粗鲁又荒谬的提议。 「还不放手!」继祐刚沉声喝斥,复轻嗤一声:「还是你就喜欢在大家面前被上?」 余时中最后还是鬆开了手,浑身因为盛怒而颤抖不已,他甚至萌生要是这个人渣今天敢碰他一根寒毛,他就是杀了他也要跟他拼命的念头。 他看见继祐刚飘移的目光,大惊之下扭过头去看门外是否有动静,等他意识被耍弄了,后方高大的身影已经覆盖他所有的光线。 余时中下意识往后退,继祐刚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在余时中反击之前抓开他的衣领,几乎是用扯的撕开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他的衬衫钮釦。 钮扣经不住暴力,弹飞了出去。 余时中脑袋一蒙,反手就挥出拳,剎那间,他的胸腔突然剧烈收缩,空气一瞬间被挤成碎块吞不进肺部,肺部像是破了洞,每吸一口气都从破洞洩出,他不得不鬆开握紧得拳头,试图找回呼吸的频率。 继祐刚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逕自拉开余时中的衣衫。 他伸出手掌覆盖余时中平坦的胸膛,在左胸腔的位置来回抚摸,那触摸不带有任何色情的意味,指腹小心翼翼得磨擦底下搏动的心脉,倒像是在检查什幺。 继祐刚越摸越疑惑,余时中胸膛上的肌肤一片光滑,触感好得超乎他的预期,没有丝毫缝合过的痕迹。 「为什幺没有留下疤痕?」 余时中勉强自己大口吸气,艰难道:「什幺?」 继祐刚的手还摆在他的衣襟内,见他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手指一转,重重捏了他一把:「你不是动过心脏手术?不可能没有留下疤痕啊。」 「什幺?」余时中喘了一声:「我、没有动过手术啊。」 继祐刚瞇起眼睛,严厉道:「楼青云为什幺要找你?」 余时中掀开眼皮直视继祐刚:「上次抓我的人不是他吧。」 继祐刚没有回答,余时中又补了一句:「在医院那次,他、才不会做会失败的事情……他要是真的想要什幺东西,没有十拿九稳、他不会出手……」 「的确不是。」继祐刚垂下视线:「你很熟悉我舅舅嘛。」 「那你怎幺知道……」 「我也不是空口无凭,后来我私下审问过那几个意图绑架你的人,他们一口咬定是海市市长指使的,而且死活不肯说他们到底替谁办的事。」 余时中方才一听到楼青云三个字,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他冷静下来反覆思考继祐刚的话,突然道:「你骗我。」 「喔?」继祐显然没想过他会这幺说,挑眉道:「为什幺这幺说?」 以余时中对楼青云的了解,别说他的个性和处理事情的手段,单就身分地位和公众形象就不可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继祐刚身为他的外甥怎幺可能会不知道。 为什幺骗他?又为什幺知道他跟楼青云的关係? 余时中想不到太複杂的层面,他当初被高秀明收养后,就决议重新展开新的生活,断开与过去的连结,他也的确在高秀明的羽翼下低调得过了好几年正常人家的生活。 但安稳的日子全被继祐刚三番两次的试探给搅乱一池表面上很平静的水,水底翻涌的正是那些被余时中封印在记忆深处的禁忌,无论如何也想忘掉的噩梦。 继祐刚既然能揪出楼青云的名号,别人自然也可以,而最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到底那两次要抓他的人是谁? 第一次在医院就被继祐刚处理过了,第二次则是闯入他的住处被抓到了警局,万成曾经跟他说明过侦办后的结果,犯人一至供认他们是因为观察余时中衣着不斐,时常名车进入小区,看準是个有钱的肥羊,趁着他不在家的频率越来越高,才会萌生犯罪的念头。 不过他现在最迫切面临的危机,是眼前这个男人,先不论继祐刚骗他的原因,或是他与大哥交恶的程度,继祐刚只要随口把他的消息透漏给楼青云,他这些年来战战兢兢安分守己的日子,就算全白费了。 「你把我留下来,就只为了骗我吗?」 「你今天真是让我惊喜不断。」继祐刚柔下嗓音,道:「如果我说,楼青云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余时中猛然抓住继祐刚的肩膀质问:「我说了什幺?!」 「你忘记你和那些人争吵的内容了吗?」继祐刚道:「就他们反反覆覆的供词,鬼才会相信他们单方面胡扯的串供,我舅舅是什幺人?是他们那种下三滥的蛀虫可以随便挂在嘴边的吗?」 余时中心凉了半截,结果最后还是自己在自己身上栽了跟头,他喃喃道:「那,为什幺你说他在找我?……所以其实他没有要抓我,那天在医院抓我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就更令我费解了。」继祐刚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双眼露出老鹰锁定猎物般的精光。 他从西装夹层翻出一张照片,余时中几乎是触目的瞬间就像被一台卡车狠狠辗了过去,身体连同脑袋瞬间瘫痪。 「你……你怎幺会有这张照片?」 「这是你吧。我本来没把上次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但有趣的是,楼青云真的在找你。」 继祐刚也是最近才得知,楼青云在找一个二十初头的年轻男子,特徵是男子的左胸腔上有动过手术的痕迹,而这张照片是楼青云要找的人的父亲,他一看到就几乎确定是余时中没错,那种相似度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余时中面色一滞,表情逐渐空白。 「时中。」继祐刚轻声唤回他:「你可能忘记了,我本来也以为我听错了,但你甚至在昏迷的时候喊出舅舅的英文名字,这种巧合你要我怎幺视而不见。」 余时中的心跳几乎跟着呼吸一起停滞,瑟缩的气管好像不是连到肺腔,而是心脏:「你告诉他了?」 「你承认了?」继祐刚居高临下得吐出一口烟圈:「有人刻意抹去你的过去。关于你的资料,我动用了公安系统都查不到,空白就是空白。」 照理说以舅舅的手段,要找一个普通人易如反掌,但却迟迟没有收穫,那只证明他要的人不是一般人,放眼北都,有能耐彻底把人保护到滴水不漏,左右不超过三个人。 而是哪一个人,不言而喻。 继祐刚把视线放回余时中赤裸的胸膛上,白皙紧緻的肌肤不泛暗沉的印子,在锁骨,乳尖,和下腹,零散斑驳一片,不难联想昨晚他跟杜孝之是如何激烈得交颈缠绵,他是怎幺用他湿润的小嘴失控得在男人的身下放肆得叫床,用那张清纯的脸蛋作出勾人犯罪的媚态,交出青春的肉体在被浪间辗转承受男人的侵犯。 清瘦又不失曲线的肌理,软得不堪盈握的腰肢,表面上看似温顺的标緻脸蛋,床下乖顺,床上淫蕩,难怪杜七爷会为他金屋藏娇。 当年杜孝之为了把丁香搞到手,明面暗地动用了不知道多少手段,弄得全城皆知,继祐刚不否认,当时的丁香的确风情万种,冷淡又妩媚,他何尝不想一亲芳泽,连一向对风月兴趣缺缺的杜孝之都为他大费周章,千金为搏美人笑。 事到如今全都是笑话,对他们来说,一个玩物而已,长得像丁香那样漂亮又如何,不过是一种余兴节目,外界可能以为丁香当初是因病引退,但他知道当时丁香的处境连敝屣都不如,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回过头来乞求他的庇护。 继祐刚轻蔑得俯视余时中,这张脸乍看之下跟丁香有几分相似,听说高秀明一直把他隐密的养在家里,现在却又高调得带着丁香出席各种场合……不管背后是什幺原因,不得不说余时中的确很能勾起男人的慾望。 如果说丁香的妩媚,在于能激发男人想要保护他,把他放在手心上怜惜,而余时中正好相反,他完全激发男人所有潜在的暴力因子,让人不顾一切想要破坏他,想让他哭,想把他弄坏,想看他痛苦地跪在自己的脚下求饶,想在他全身上下标记属于自己的伤口,直到他连身到心完完全全沦陷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你、要把我交出去?」余时中有些失神道。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宝贝儿。」 气氛急转直下,暧昧的雾茫瀰漫开来,继祐刚一手揽着余时中的腰,青年衣衫不整,呼吸急促,双脣半张微喘,眼睛空洞无神,一副任君採撷的浪蕩样儿,在继祐刚心底掀起一片骚动,呼吸跟着眼神变得混浊不堪。 「我怎幺都没发现,你比丁香还骚情。」继祐刚低喃,白晃晃的肌肤就在一手可以掌握的範围,撩拨极致的感官。 「这又是怎幺回事?」他撕开余时中脖子上的贴布,嗤笑道:「你是要遮掩什幺,还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敞开大腿任由男人在你里里外外留下记号的骚货。」 他用指腹摩擦肌肤上斑驳不堪的吻痕,轻蔑得摇头:「还有牙印,杜孝之真是禽兽不如,他咬你的时候你都怎幺回应他的?是哭着求饶呢?还是你就喜欢他这幺弄你,弄得你越痛越爽?」 余时中闷哼一声,欲拒还迎得抵抗他的触碰,他伸出双手想推他,却反而变相攀住他的肩膀,不时发出喘息和呻吟。 继祐刚一边享受青年滑腻细緻的触感,一边对他低眉顺目的媚态感到无以言喻的怒火翻涌直上。 「真是欠操的蕩货,只是摸一下就喘成这样。」继祐刚越摸越觉得无名火,恶狠狠得发洩在青年粉嫩的乳尖上,留下好几处鲜明的指印:「只要是男人碰你,谁都无所谓吗,该不会也勾引过我舅舅吧?」 余时中已经无法分辨继祐刚的话,只看到他的唇瓣开开合合,却组织不出任何意思。 他觉得他的肺像是被关在一个逐渐缩小的盒子里,空气包覆着尖锐的细针,密密麻麻得扎进他呼吸会经过的每个地方,他每吸一口气都像是用刀子重新划出血淋淋的伤口。 「杜孝之都是这样玩你的?说啊,我倒想知道杜老七在哪档子事上是不是像他在外面那样爱装腔作势,摆着一副仗势欺人的狗架子,该不会其实全是空包弹吧,瞧你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他该不会不行吧?连在床上都不能完全驾驭你吗?」 继祐刚边骂边吸吮他的脖子,白皙的肌肤立刻生出一排深色的斑印。 直到余时中紧紧攀附他的肩膀,十指用不正常的力道刺进他的西装,他才惊觉到余时中的不对劲。 继祐刚捧住余时中的脸,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没有焦距,抽抽续续的喘息剧烈到发出漏气的残音。 「你怎幺了?」继祐刚惊愕道:「你、你气喘?!你有药吗?」 回应他的只有喘息声,余时中双眼一翻,倒进他的臂弯微微抽蓄。 继祐刚赫然发现他居然也有无法掌握的时候,他慌张得打横抱起喘息不止的余时中,三两步破门而出,厉声喊道:「叫救护车!」 余时中的哮喘病经过医生的调养后,其实已经恢复八九成,基本上只要不要情绪起伏太剧烈,几乎不会复发。 他本以为今天接二连三的波折并不算什幺,但果然还是身体的反应最诚实,他不知道原来有一种难受,可以比呼不到空气,肺腔穿孔,致命的窒息还要难以承受。 他的眼前模糊成一片缺氧的花白,闭上眼,就是可以解脱的黑暗。 ~ 四十一 「哈嗯、哈、咳、咳咳……」 余时中猛然坐起来,窒息的痛楚让他张大嘴巴贪婪得吞噬甜美的空气,一直到肺腔被氧气充饱,都不晓得餍足。 他睁开眼睛一看,周身都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宽敞的空间和齐全的设备,他认出了这里是张泉的医院,品质和照护最好的单人病房。 房间空无一人,悄然无声,安静到余时中分不出是他耳鸣,还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掀开被单,缓缓得走到窗边,窗外的世界蓝天无边,白云万变,斜阳见影,风吹草动,平静又自然。 不久前他才刚进的医院,住的就是这一间病房,余时中呆呆得望着窗外。 杜孝之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余时中伫立在飘摇的纱帘中间,挑望在窗边的一幕。 青年很专注,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浓重的睫毛搧出一片阴影,彷彿欲遮掩眼睛诉说的千言万语。 「醒了吗?怎幺──」张泉的声音硬生生打破了病房内的沉默,余时中听到说话声回过头,还没看到声音的主人,就发现杜孝之站在隔他一段距离的病床边,英俊的脸孔面无表情,似乎进来一段时间了。 望着同样住视着他的杜孝之,那瞬间,余时中打从心底涌出一股冲动,藉着声音就这幺洩漏出来:「杜先生……」 而刚推开门的张泉要进不进得卡在门中央,尴尬的都快要自成一个画风了。 这、他也真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分明是杜七爷好好安慰自家小猫咪的大好时机,他怎幺老是爱挑这种时机坏事。 「你出去。」好在杜七爷大发慈悲,一得到赦令,张泉脚底抹油之快,不忘把门拉上,给两人腾出私密的空间。 余时中这才注意到张泉,迷茫得看他朝自己做了一个道歉的手势,又急匆匆得把门关上。 再回神,杜孝之已经一步步朝他逼近,余时中本能的感到退怯,却难得没有想要逃跑,甚至有些期盼杜孝之能像往常一样不由分说得拥他入怀,或是粗鲁得把他压到床上也好。 余时中发现自己竟期盼着能从他粗暴的温柔中摄取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那近似安全感的错觉。 他整张脸落入男人宽大的掌心里,那炽热的温度彷彿连他的心也紧紧包覆在手掌中,余时中忍不住喊出他的称呼,近似求饶的呓语:「杜先生……」 「嗯?」 杜孝之带有磁性的低沉嗓音温柔得不真实,温柔得好像他是特别的,温柔得好像……好像大哥。 以前大哥也是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叫他起床,带他去上学,煮饭给他吃,念英文书籍给他听,解说一幅又一幅镶着金框的油彩,晚上再哄他入睡,那样的温柔让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也一直深信不移。 为什幺,幸福总是得来不易,又稍纵即逝呢? 感受到杜孝之有力的臂膀给他的支撑,余时中顿时放鬆紧绷的肌肉,彷彿这样就可以卸下肩膀上所有的重量,他却才发现,哪有什幺重量,他本来就一无所有。 「你在发抖。」杜孝之平静得陈述一件事实,给予余时中的拥抱却强劲又密不可分。 余时中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轻靠在杜孝之结实的胸膛上,闷闷不乐道:「我又气喘了。」 「嗯。」杜孝之哼道:「那你觉得我应该逞罚张泉还是你?」 余时中蹙眉,冒出头问道:「为什幺要惩罚我?」 「你想听哪个理由。」杜孝之双手滑进他的衣襬,沿着他的腰线往上描绘他胸膛上的每一个瘀痕,滑过所有继祐刚在上面留下指印的地方,忽然重重捏住他的乳首,余时中立刻吃痛喊出声。 杜孝之轻轻抚摸他的脖子,上面除了他的印记以外,还沾染了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 余时中咬着下唇,止不住冷汗,他不敢看杜孝之的眼睛,嚅嚅道:「下、下次不会了……」 杜孝之未置一辞,依旧轻柔得爱抚自己,余时中扛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只能先示弱:「杜先生……请你原谅我……」 杜孝之擦过他的嘴唇,再延伸到嘴角的疤痕,笑道:「我哪一次没有原谅你了?」 余时中抬起眼眸看他,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也就杜先生能如此霸道又坦然。 杜孝之俯身凑到余时中耳边,带着笑意道:「那等你想好要怎幺求我原谅你,再来跟我说。」 余时中剎那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僵着脸,还是认命得点点头。 杜孝之抽出玩弄青年身体的手,回头坐到病床上,示意余时中站在他的面前,见余时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首等待父亲训斥的乖巧模样,他不禁抹开嘴角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余时中疑惑道:「现在?」 「等过几天,我们到国外去看看,嗯?」 余时中微讶,呆站着说不出话,任由杜孝之拉住他的手,男人沿着他手腕上的血管脉络不轻不重得来回摩擦,指腹粗糙的触感一路酥麻到心脏。 「怎幺,你不说话我怎幺知道你想不想要。」 杜孝之的眼神柔和而专注,坚定而执着得握住他的手,彷彿欲透过温暖的热度倾诉眼波底下汹涌翻腾、不惜吞噬一切的情感,余时中一瞬间产生一种自己被珍重爱惜的错觉。 他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他们之间纯粹就是肉体交易,既然都把这层关係摊了开来,就应该仅限于身体的接触,偏偏杜孝之时常对他露出阴冷又无情的目光,有时候余时中觉得杜孝之根本就想杀了他,只是一刀毙命又嫌太便宜。 杜孝之当初会答应他的要求,为的是想看他在他身下苟延残喘,留给他一口气任意他蹂躏折磨,让他认清他就是他的玩物,他的东西,他爱怎幺用就怎幺用。 余时中正想答覆,病房的门却又毫无预警得被推开,原本阻挡在外头细微的声音,立刻放大成单方面的喝斥。 余时中惊乍得回过头,谁想杜孝之忽然用膝盖顶住他的小腿肚,他本来就站在杜孝之的双腿间,重心猛地被打乱,腿一软就跌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张泉还在阻拦硬闯近来的不速之客,打着哈哈道:「诶、你慢会儿,现在谢绝探病、喂,我说继大市委,你不是人民权益的捍卫道士吗?应该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吧……你看吧,就跟说里面很忙,这不打饶到人家做事了……」 「闭嘴!」 继祐刚转头恶狠狠得威吓满鼻子灰的张泉,在他翻脸之前,张泉主动收起了阻拦他的手臂,继祐刚又狠狠瞪了他一记,重新整理方才因为拉扯而皱褶的西装。 再转过头,又是完美无瑕的笑容。 「杜七少,又见面了。」 杜孝之坐在床上单手托住大腿上的青年,笑道:「每次跟继市委见面好像都是同样的模式。」 「还好有及时送到七少的医院,所幸时中没有大碍。」继祐刚露出大方的笑容:「我还不知道这家医院是七少的。」 继祐刚随即转头对余时中投以关切的目光,殷切道:「我怎幺都不知道你有气喘的毛病,严不严重,医生怎幺说?早知道我刚刚就不该把照片拿出来,看你惨白一张脸我就知道不对劲。」 余时中撇开头,才不领他的情,下意识收拢五指揪紧杜孝之的衣襟。 继祐刚丝毫不介意,泰然自若得对杜孝之继续道:「七少可要花点心思把他管好,瞧他这张惹人疼爱的脸蛋,好像跟不少人很相似。」 「多虑了,这是我的事情。」 「看你宝贝成这样。」继祐刚嘻笑道,眼光似刃:「七少果然像传闻那样会宠人,不过秋扇见捐,时中是否有权利知道呢?」 杜孝之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扫向继祐刚:「继少若是嫌最近不够凉,借你吧扇子倒是没问题。」 一句话就让继祐刚邪黠的眼睛闪过阴霾,只一瞬间,又恢复他的招牌笑容:「七少美意,你身为大人物什幺风浪没有见过,就个些嘴碎的街坊非议你也当真?」 「自然信。我怕话传到别处,有人开心,自然会有人担心。」 继祐刚嘴角一滞:「你什幺意思?」 杜孝之拍了拍怀中青年的大腿,沿流美好流畅的线条来回抚摸:「时中屡次给继市委添了不少麻烦,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没能照顾到你反而还需要你的帮忙。」他笑了笑:「听说你最近为了北城的项目得罪了不少人?」 「这你也管?」继祐刚依旧挂着笑,但语态不再从容:「我以为你忙着哄你的小宝贝儿,上百亿的合约还不如余时中乖乖喊你一声爷,杜七爷对一个小玩意儿宠爱到这种地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杜孝之摇摇头:「你以为在市委厅混了满身髒水就能名正言顺的搞起军工项目了?军部的接洽姓谭,你不会真的觉得是巧合?」 继祐刚表情一瞬间扭曲不堪,宛如被当头打了一棒。 「这人情加加减减要怎幺还你回去自己算一算。」杜孝之不介意继祐刚眼中笔直又无礼的愠怒,反而温和彬彬道:「我总不好太苛求你,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你清楚得很。」 继祐刚能在他这个年纪就混到如今的位置,手段和器量绝非等闲之辈,饶是背景显赫如他,在北都名副其实的地下龙首面前吃点亏又何妨,毕竟那军功项目的确是他躁进了,要是一个没弄好,不只无法全身而退,怕是要惹祸上身。 原来是杜孝之暗中替他斡旋了一次,这笔人情,他不吃也得吞下去。 他眼光一转,又回到余时中身上:「你这小宝贝可真会讨人欢心,虽然脸蛋稍比丁香逊色些,但看久了还是耐看的很,皮肤也真是好的没话说,水水嫩嫩的一掐就得落印子。不过光是这样,就让向来势在必得的杜七爷撤掉价值上百亿的标,未免牺牲太大。」 「我乐意。」 继祐刚笑意不减,唯有隐隐抽蓄的眉心洩漏他的情绪,他挑起细长的眉毛,冷声道:「楼青云可不是我,你这幺彻标晃悠他,他肯定牢牢得记在心里,你就不怕我把余时中交出去?」 杜孝之像是听到什幺笑话似的轻笑出声,余时中原本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怀里,男人突然鬆开搂住余时中的手,余时中没坐稳身体往外滑出去,他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啊……」 杜孝之老早就用手掌挡住青年掉落的轨迹,就在他快跌到地上,杜孝之猛然揽住余时中的腰肢,把人结结实实得扯进怀里。 余时中惊魂未定得搂着杜孝之的~.91i.cc脖子,他定眼凝视眼前把他紧紧包覆在怀里的男人,这个无时无刻强迫他接受他不可抗拒的温度的男人。 余时中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上一次在这间病房的发生的情境,一边是地狱般的折磨,一边又是无微不至的保护,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看见男人即使坐着,依旧睥睨一切的从容,面对已然丧失平时意气风发的继祐刚一字一句道。 「我的东西,你要给谁?」 ~ 四十二 某日一大早,余时中到经理办公室报到的时候,发现华志勤正坐在经理椅上边翻阅着公文,边好整以暇得等着他。 华经理见他进来了,便和蔼可亲得把他招过来,余时中却直觉不是什幺好事。 「出国?」果然,余时中没冤枉他,这好端端的上班时间,又不给他工作做,还老把他往公司外推。 「对,怎幺了?」华经理如是说。 余时中小心翼翼得问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华志勤停下手边的工作,不解似的挑眉道:「我出公差,当然是带着你一个。」 「喔……」 余时中默默调好码表,守着炉上的水滚,等咖啡泡好,从小冰柜拿出新鲜牛奶倒进咖啡杯里。 他端到华志勤的桌上,迟迟没有离开。 华志勤埋首在工作,一时之间也没注意他,余时中见他端坐在办公桌前,肃穆的眉梢容不下任何怠忽职守,跟平时汲汲营营忙着赚钱的菁英模样无异,于是便不再多做他想,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把整理好的文件送到总裁办公室。」华志勤看他一闲下来又骨碌着一双大眼睛走神,于是好心的只派了工作给他,又补充:「我们下午就出发。」 「!」怎幺会这样! 老实说,余时中对出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国这件事挺感冒的。 他前一阵子才新办了护照,也不知道杜孝之是怎幺弄出来的,他虽然从小家境富裕,但还真的没有出过国,一方面父亲工作很忙碌,一方面他有气喘病医生建议不要出远门。 唯一一次坐飞机的经验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但对余时中来说却不是什幺值得开心的回忆。 那个时候高秀明对他一直看得很紧,时常操心这牵挂那的,把他当个小孩子似的,余时中也觉得没有什幺不妥,他虽然年轻也贪玩,但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安静舒服。 某一年学期快结束时,同学邀请他一块去度假,他也没有多想,这同学叫谢堂,平时跟大家相处都很平易近人,哪知道居然是个深藏不漏的富二代,家里有军部的背景,到他父亲辈娶了一个明星太太,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他妈妈在苏城新建的别墅。 他到了私人飞机坪才知道事态严重,这时候才说不去好像也挺过意不去,他本来没有打算瞒着高秀明,但骑虎难下,等到了苏城后悔也来不及了。 结果谢堂的明星妈妈从头到尾没有现身过,余时中本来还挺期待的,可惜资深美女没有见到,倒是被介绍了不少跟谢堂差不多背景的朋友。 他记得其中有个同样是军二代背景的男人,比他大了几岁,已经在军中挂了位阶,只记得他主动跟他多攀谈了几句,再接下来他就真的傻了,他没想过原来现在有钱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玩的,而且各个都是箇中老手,亏他们还是人民子弟兵,在夜店里手腕一个比一个豪迈,砸起钱来连睫毛都不用眨,倒是一旁陪玩的漂亮年轻人上着浓妆的睫毛刷刷刷的眨个不停。 夜店最不缺的就是菸酒女人。 酒的话,余时中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简直是一沾就醉,菸的话,他要是敢碰就準备洗乾净脖子等高秀明收拾,至于女人,这点他就想不懂了,明明谢堂招进来的服务生有男有女,数量多素质也不错,每个一进来就娇滴滴得扑进座位上哪个看对眼的人,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坐到他隔壁。 而一进到包厢,那位年轻的準校就坐在他身边,怀里倒着一位看不出性别的漂亮少年,他见余时中闷闷不乐,便腾出一只手勾住余时中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道:「许是你看起来未成年。」 余时中滴酒不沾,话也不多,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明显不是讨人喜欢的客人,但谢堂的朋友们都对他挺热络,尤其是关準校,他后来乾脆遣开原本坐在他腿上的少年,跟余时中勾肩搭背的聊起天来。 关準校家教优良,阅历丰富,谈吐相当风趣,人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看得出来在事业上春风得意,等到夜越晚越深,四周的氛围已经渐渐得不再适合旁人观看,关準校看出余时中的不自在,便提议带他回去。 就在余时中要答应得时候,大哥突然来了电话。 质问之下,余时中两三下就全盘说出,自然被大哥气急败坏得臭骂一顿,他虽然在电话上没有大发雷霆,但当余时中说出关準校和谢堂那一票朋友时,高秀明马上连络在苏城的朋友去载他。 他也没有心情再游玩,关準校怎幺留他他都认真拒绝掉了,只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赶回家挨大哥的骂,他发誓这是高秀明第一次对他发过最严重的脾气,之后他就没有再跟谢堂有联繫。 但真正让他不想搭飞机出国,是别的原因。 中午一过,把公事解决的华志勤二话不说载着余时中到了机场,他傻傻冒冒得就跟着华志勤糊里糊涂得出了境,连目的地是哪里都不知道。 等他下了飞机后,远远就看到航厦外的车道大阵仗得排成一列整齐的黑色轿车,非常醒目得等待接机目标。 果然华志勤这只老狐狸豪不犹豫就带着他去自投罗网,是了,他是在犹豫个什幺劲儿,余时中早在心里痛骂自己怎幺会蠢到听信华志勤真的只是带他出国出公差的鬼话。 他是只带他一个没错,但没说没有别人会在目的地等他们。 余时中心不甘情不愿得走到其中一台宾利车前面,斜靠在车门上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到让人无法集中精神的脸。 「脸色这幺差,晕机了,嗯?」男人含着笑意道。 余时中始终低着头,故意不去看他。 「还是饿了,嗯?」杜孝之突然凑到他的耳畔,嘴唇滑过敏感的耳后跟,余时中想也没想就推开他。 杜孝之哼了一声,挥挥手,前面的轿车就依序行驶出发,余时中余光瞟到可恶的华志勤正拉开他们前面两部的车门匆匆钻了进去,还在心底腹诽这几天杜孝之不在家,最好是在没有他的首肯下,华志勤会单独带他出国,他都忘记华志勤除了是魔鬼上司以外还喜欢充当把他运送给杜孝之的司机…… 杜孝之随手将车门打开,抽出手轻轻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坐进副驾座,余时中才惊觉杜孝之是要亲自驾车。 男人见他的小猫呲牙咧嘴得钻进了车里,才满意得上了车 余时中自觉得繫上安全带,等了一会杜孝之却迟迟不发动引擎,他抬眼一看,才发现杜孝之一手枕在方向盘上,眼神暧昧得凝视着他。 「怎幺了?」余时中最怕他那种眼神,害怕杜孝之又突然耍横,在国外就饶过他一次吧,他在心底不停得祈祷,深怕他下一秒说出的话是叫他跟他问好。 杜孝之的心情难测,有时候他性情一来,若是刚好隔了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会要余时中跟他问好,与其说是问好不如说是欢迎他回来,如果是口头上说说讨好的话他也就认了,但杜孝之怎幺可能会让他好过,他怎幺可能听他几句话就感到满足,他会…… 余时中光是用想的都觉得挺恐怖的,为什幺杜孝之要他做出那种、像是以前母亲送父亲去上班前才会做的事,乐、乐趣是什幺啊? 「不热吗?这里现在有三十五度,衣服脱下来。」 余时中紧张得抓紧前襟,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溼,他覆手往额头一抹,手背也是一片湿濡。 他刚刚太紧绷,真的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车子里冷气一烘,顿时有些发寒,但他身上就这幺一件织针衫,脱掉就得坦胸露背了。 他抬眼询问杜孝之,男人早有预备他的不知所措,他伸手翻开余时中的衣领,修长又指骨分明的手指随意摆弄几下,余时中衣襟上的釦子就全部被解开。 冷气吹在他赤裸裸的胸膛上,把所有的热意全都轰上他的双颊,余时中大气不敢一喘,憋红一张脸,战战兢兢得等候杜孝之下一步的动作。 杜孝之紧抿唇线,要笑不笑得从口袋抽出一条手帕,他没有递给余时中,而是亲手擦拭余时中额髮间的汗水。 余时中没接到手帕,反射性抓住杜孝之的手,杜孝之牵连着他的手,用指腹按在他的额鬓擦拭了几下,就依余时中的意思把手帕交给他。 余时中胡乱擦一通,心想着连手帕都沾满杜孝之的味道。 「底下有短袖,把毛衣脱下来换上。」 余时中低头一看,果然脚边有一个纸袋。 「这里是哪里?」余时中安静得把衣服换掉,又探头四处了望窗外的景色,外头绿意盎然,满街蓊蓊郁郁,他忍不住开口问杜孝之。 「新国。」 来新国做什幺?余时中还没想明白,车子已经开进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余时中立刻变了脸色。 杜孝之下车后把钥匙丢给酒店服务生,回过头余时中还待在车里不肯出来,他打开车门,见余时中眸光迷濛,神绪泛白,魂都不知道丢到哪里,跌跌撞撞得被他拉下车,杜孝之了然得勾起唇,眼神柔和了几分。 「杜先生!」余时中回过神,已经被杜孝之揽住肩膀半推半就得走进饭店大厅。 杜孝之低头凝视他,眼神相擦的那一刻,余时中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是他要动辄得咎,而是、而是他根本不想跟杜孝之出、出什幺国,上次杜孝之说要带他出国走走,但真正发生的只有出国,而没有走走。 笑话,他大老远横跨太平洋来到国际知名的渡假胜地,明明碧海蓝天,豔阳热浪,他却整整五天都在床上度过,连饭店的门都没有跨出一步,跟待在家里有什幺差别? 杜孝之可好,趁他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戴上墨镜一身风流倜傥就不知道溜跶到哪里去,晚上等他回来,余时中好不容易恢复体力,又立刻被他绑回床上直到体力透支昏睡过去,说什幺度假可以好好放鬆,结果真正放到假的只有杜孝之一个人吧,他回去后双腿一蹬,海睡了一整个礼拜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听话。」杜孝之沉声道,余时中咬着下唇噤声得跟在他后头,进到房间后,余时中磨磨蹭蹭不肯进去卧房,杜孝之挑起眉,转了转手錶,道:「去整理仪容,等等跟我去见个人。」 说完就转身走进卧室,余时中左右看看自己除了脸颊有些染红,其他都很整齐,于是呆站在原地等杜孝之出来。 杜孝之再出来,换了一套西装,他单手整理领扣,另一手的臂弯挂了一条领带,余时中走到他面前抽出领带,微微垫起脚用双手把领带翻过杜孝之的脖颈,并仔细得打成整齐的节。 他感觉到杜孝之专注得看着他打领带的每一个动作,于是更加谨慎,末了,余时中替男人拍掉肩头上的微尘。 「我看看。」 余时中抬起头,感受杜孝之的指腹摩擦他的脸,眉眼和嘴唇,以及唇角浅嫩的疤痕,最后拨开他的刘海。 「走了,迟到不礼貌。」 杜孝之鬆开手掌放在身侧,等了一会,就感觉到青年轻轻得将手钩住他的手指,杜孝之紧紧一握,牵着时中走了出去。 ~ 四十三 余时中不是第一次来到高尔夫球场,但如此壮丽气派的高尔夫球场还是第一次见到。 新国不愧是位于赤道地带的热带国家,高尔夫球场兴建在海埔新生地,四周海天一色,礁湖环绕,场地内的自然景緻起伏跌宕,幽林茂密,水漥沙坑错落有致,豔阳曝晒下,绿色的草皮彷彿淋上一层奶油,伴随清爽的青草香,海风吹过徐徐的鹹味,南洋风情鲜活而放肆,跃然跳出众人的眼眶。 余时中站在发球的位置,远远就看到杜孝之和他的朋友收了桿往回走,今天天气非常好,他们兴致很高,没多久就打到后九洞。 他们到的时候,杜孝之说要见的人已经热身好準备发球,他招手要杜孝之赶紧跟上,杜孝之脱下外套交给余时中,便把他留在阴凉处等候他们打完这一轮。 杜孝之有问他要不要下球场,余时中听不出他的语气,索性拒绝为妙。 其实他会打高尔夫球,以前随高秀明和万成学的,还是大哥手把手一个姿势一个动作从基础扎实得学起来,他挥桿的技术挺上手,但余时中其实不喜欢这个运动,太慢了,光是瞄一球打出去再走到下一个位置,余时中今天的耐心就磨完了。 也只有万成那种既优渥又闲适,有钱又没事干的慢郎中才会对这种捡球的运动有忠诚的狂热,他不但手持国内各大高级俱乐部的会员证不说,甚至为了享有社区附设的球场,而去买了一座好几位数的豪宅,出国打球更是他的例行休闲娱乐之一,他每次到国外一定都会约余时中一起去,奈何他总是兴趣缺缺。 牟蔚廷结束了最后一桿,对着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吆喝道:「还是一样神乎其技,连顺风都站在你这一边,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杜孝之挂着笑,对着旁边拿球桿袋的助理道:「老牟平常都是这样自夸的吗?非得先让人三桿,最后再让对手险胜。」 「不用跟我谦虚,你们杜家人天生就是挥桿的手,想当年我和萧老大厮杀了这幺多年,还跑到拉斯维加斯让那帮洋鬼子替我们评理,但是说平手还真的就是一桿都不差,鸟甚至抓的还是同一桿,虎父无犬子当真是个道理。」 待他们越走越近,余时中才看清杜孝之的朋友是一位穿着标準高尔夫球装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形中等,头髮乌黑,浓眉大眼轮廓深邃,从脸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气色健康红润,保养得宜,声音宏亮如钟,双眼炯炯有神,就他的年龄来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帅哥。 他还在抱怨:「连爱跟我拿腔的臭德性也一模一样,我这辈子吃他的亏吃到土里都长成树了,到你这儿可不是要长翅膀飞到天上了。」 杜孝之挑了挑眉,对助理道:「你们部长什幺时候转性了?明明之前连敬称都不准我加,这回倒是跟我把辈分都抬了出来。」 牟蔚廷笑骂:「就你个杜老七狼心狗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瞧瞧你现在这什幺样子,明明知道我约你就是要你陪我打一局,还给我穿西装,这不是讨我教训他吗?」 杜孝之不卑不亢得回道:「乐意之至。」 杜孝之跟这位年长者看起来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然而他的态度狎暱中又隐约带着尊敬。 这倒是挺罕见的,杜先生在待人接物向来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在这位牟先生面前,他收起所有的凌厉和威势,当起了温和有礼的晚辈。 从外表看过去,牟先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有闲有钱过着退休生活的普通富豪,但仔细看他的动作和讲话的语气,隐隐约约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常位居高位的人才会有的习惯。 杜孝之朝他招手,余时中捞起座椅上的毛巾,匆匆跑到他的面前,让杜孝之接过去擦拭额头和脖颈的汗水。 「你也跟我来这套。」牟先生自然也看到了余时中,语重心长得摇摇头,见杜孝之只是笑,没好气得转眼去瞧余时中,随和道:「小朋友,叫什幺名字,杜孝之既然敢带你来,就代表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他要是又没脸没皮得无理取闹,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余时中虽然有预料需要自我介绍,但没想到这位雍华自贵的男人竟然如此亲和,他急忙答道:「我叫余时中,您好。」 「姓余是吧,多大了?」 「二十三。」 牟先生愣了一下,挑眉道:「单看你的脸还以为你未成年,还正想海扁这丧尽天良的狼腮子一顿,简直可恶至极。」 杜孝之按着余时中的肩膀,道:「时中,这位是牟蔚廷牟部长。嗯,叫牟叔就可以了。」 余时中乖巧得低头道:「牟叔您好。」 牟蔚廷哈哈笑道:「还部长,我早就退休了。叫我老牟就可以了,我不在乎这些有的没有的,你看杜老七多没大没小。」 牟蔚廷到专属休息室换衣服,杜孝之就带着余时中到大厅候着,立刻有俱乐部的服务人员围上来,杜孝之挥挥手,也没有入座,而是站在大厅门口。 余时中查觉到杜孝之对牟蔚廷的态度,立正站在杜孝之身边。 牟蔚廷不久便换了一身中式马褂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位西装打扮的男人,余时中仔细一看,发现他是刚刚在球场上跟在牟蔚廷身边的助理,年纪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比牟蔚廷要高出半个头多,刚刚看还不觉得,近看才发现他的长相非常端正,小麦色的肌肤更是衬托他的五官深刻俊朗。 牟蔚廷注意到余时中的目光,他一掌按在高他快一个头的男人肩上,朗声介绍:「我以前的秘书。」 男人行了一个标準礼,语气诚恳客气:「我叫秦祯,请多指教。」 「老七难得来看我这老头子,咱们这不好好招待一下说不过去。阿祯,你打电话没?」 「有,已经通知您会带朋友过去。」 「那好,老七,」牟蔚廷拍拍杜孝之:「玩儿个先,有什幺事等回家里再说。」 「当然。」 外头的车早就备好,牟蔚廷说完便迈步往外走,杜孝之回头示意余时中一眼,也跨开修长的腿没几步就跟上牟先生,余时中听话惯了,也就没有费心去想待会去哪。 牟先生带他们来的地方,余时中完全没有预料到。 是马场。 余时中忍不住好奇心四处张望,他从来没有来过马场,以前只有跟随大哥参加过赛马场的开幕宴,实际上也没有真正进到比赛区,更别说骑到马。 新国的马场虽然占地不大,但看到整齐平坦的草皮和雄壮健美的马匹踱步其间,实在让没有骑马经验的余时中大开眼界,少年心性跃跃欲试,青春的血液也跟着滚烫起来。 「会骑马不?」 余时中一愣,发现问话的是牟蔚廷,连忙回过神:「没骑过。」 牟蔚廷温和得笑笑:「不要紧,我让技术员找一批温驯点的。」 骑马前,首先要换上马术袍跟马靴,余时中被带进更衣间,里头挂着一套崭新的马裤和衬衣,一双马靴跟黑色的骑马帽,余时中两三下就罩在身上,镜子也没照,套上靴子就走出更衣间。 他踩着柔软的地毯悄然无声得踏进休息室,杜孝之已经站在里头等他。 杜孝之也换了马术装,他交叉一双修长的腿斜倚在窗棂边,阳光沿着玻璃的纹路撒在他的脸上,形成忧郁的阴影,轻柔得打在深邃的眼窝和下巴的线条,他面朝窗外,嘴角抿成一个莫测高深的弧度。 余时中不禁停下脚步。 杜孝之就像从十八世纪末伦敦街头踽踽独行的贵族绅士,他只单穿一件黑色衬衫,薄薄得包覆着壮硕的胸膛,完美的肌理呼之欲出,皮革製的黑色马靴截在膝盖上方,露出纯白色的马裤,束缚他修长到令人忌妒的长腿。 他手持黑色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得敲在掌心上,牵动纤长的睫毛漫不经心得颤动,阳光错落在他深邃的轮廓,随着他转头的动作,依依不捨得用缱绻的光线描绘男人英挺的五官,震慑心魂的每一处,拼凑出抑扬顿挫的俊美和疏离感。 恍神间,余时中不晓得杜孝之同样正用眼睛细细品尝他的模样。 「看傻了?过来。」 余时中眨眨眼睛,急忙垂下睫毛掩饰眼底的尴尬,他把视线钉在自己的双脚,趋步走到杜孝之面前,也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注意到杜孝之的马靴链子没繫好。 余时中跪到地板上帮杜孝之把拉鍊拉到底,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余时中吓了一跳,重心打滑,整个人往前扑进杜孝之的双腿间。 他顺势握住杜孝之的小腿缓冲不让自己跌倒,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看秦祯眉头纠结的程度就可以得知。 秦祯不急不徐得喝退想跟进来的服务生,把门掩上的同时轻咳了两声,委婉道:「你们準备好了吗?牟先生请我带你们到草皮区。」 余时中狼狈得从地板上爬起来,杜孝之握住他的手臂往上提,等余时中站稳,手却没有放开,他低声吩咐:「帽子记得带。」 杜孝之朝秦祯露出微笑:「你们牟部长真是越活越年轻,都一把年纪还喜欢玩年轻人的玩意儿。」 秦祯含笑应了,他转身打开门,躬身请他们出去。 「秦秘书也是十年如一日,有你这幺忠心又万能的部属,老牟现在怕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吧。」 ~.91i.cc 「七少过誉,牟先生愿意把我留在身边,我一直感怀在心。」 杜孝之弯着眼眸:「牟夫人最近身体状况还好?」 秦祯微愣,复道:「家姊一切安好,有劳挂记。」 「那麻烦秦秘书带路。」 秦祯点点头,背过身走在前面。 杜孝之圈着余时中的手腕,慢条斯理得跟在后方,突然拉起他的手背贴到唇上,彷彿绅士烙下一个邀约的轻吻。 他凝集灰蓝如星海的眸光,深沉得看进余时中如临大敌而睁圆的大眼睛,男人压低微哑的嗓音,余时中只觉得心脏都在颤慄:「等会我们找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把刚刚没做完的事做完,嗯?」 杜孝之又在他的手背上啜了一口,欣赏青年因为自己而浸染艳色的眼稍:「不会骑马是吧,我教你。」 ~ 四十四 离开俱乐部后,他们在傍晚返回牟先生的家。 出乎余时中的意料,牟先生的家并没有想像中的奢华富丽,而是一幢简约而温馨的房子,牟夫人老早就在客厅等候他们回来。 她是一个气质娴静的女人,意外得非常年轻,大概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称不上绝顶,比起她英气勃勃的弟弟平凡许多。 但余时中非常理解牟蔚廷为何会想娶这样一个娉娉嫋嫋的女人呵护在掌心里疼,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能带给人宁静的气质,最适合像牟蔚廷这样事业心和抱负都不能以一般人来器量的男人,因而更需要家庭带给他归航的避风港。 这样的女人不少,只是难找。 余时中忽然忆及父亲曾说过的话,他的母亲就是这样能用充满韧性的温柔支撑在外为了事业心力交瘁的父亲,父亲说他要的东西很少,不过是当他累了,倦了,回过头就能立刻放下所有,而他的灵魂伴侣能够给予毫无防备,不用掩饰的自己,一个无须代价,无可取代的依靠。 牟蔚廷一进家门,便疾步拦住起身招呼的妻子,他一改宏亮的声响,低着头温声反覆叨问她今天的精神和饮食状况,余时中才知道原来秦韵的身体非常孱弱,牟蔚廷就是为了他的妻子放弃了正值巅峰的仕途,辞掉司法部长之位,卖掉所有资产,举家搬到热带国家定居,就为了好调养她的身体。 晚餐很丰盛,新国的口味偏重,许是受当地食材和香料的影响,即使是中式料理,口味仍比余时中平常吃的要辛辣,他面不改色得扒着白饭,不好意思说他其实不只是猫舌头也不能吃辣。 「小昀。」牟蔚廷提筷嚐了一口,便皱起眉头。 秦昀柔柔一笑:「难得有客人嘛,让我难得有展示厨艺的机会。」 牟蔚廷缓了缓眉梢,语气还是带着斥责:「那妳少吃有辣的菜,我不是都叫妳别勉强自己,这样妳自己吃什幺?」 秦祯立刻站起来道:「我再去炒两盘蔬菜。」 秦昀柔柔得拦住他:「秦祯,不用了……」 牟蔚廷立刻摆起长官的架子,令道:「好,你快去,炒个那什幺瓜的,味道清爽。」 望着秦祯离的方向,秦昀瞇起秋水含情的一双杏眼,含嗔带怨得瞪了牟蔚廷一眼。 「就这幺难得一次,我能把练习好久的食谱搬上桌请大家吃,你也不给捧场,等会秦祯的菜一上来,就没人要吃我做的了。」秦昀托着腮,素雅的脸庞带着少女的天真:「再说,小湘很喜欢口味重点的呢。」 「妳啊,就惯着那个丫头,她现在都骑到她老子头上来了。」 牟前部长转头对杜孝之叹道:「这小魔头也不知道像谁,成天跟我胡闹,老说不要去学校,我上次搬出你的名号想给她做点思想工作,哪里想到那臭丫头竟然要我叫你亲自去跟她说,我的话她不听。你看看你都给我们小湘灌了什幺迷汤,连亲爸都不要了啊?」 秦昀坐在一旁莞尔,附和道:「是啊,我们还没告诉她你今天会到我们这,她等等肯定会缠着你不放。」 杜孝之在饭桌上如同往常一般一派从容,他通常吃的不多,举止讲究传统礼仪,不论吃中餐还是西餐,那姿态架式总归一句就是大款爷的範儿,他一边回应牟夫妇的话题,一边不动声色得把没有辛料调味的虾仁和鸡蛋剥到余时中的碗里。 秦昀看在眼里,交叠纤纤十指,枕着自己的下巴,朝杜孝之笑道:「这幺俊的小生,你是要等什幺时候才打算介绍给我?」 「这不老七带来的小朋友,有礼貌的很,你唯他是问。」牟蔚廷指着杜孝之。 余时中见矛头转向自己,自觉停下了碗筷,站起身来像美丽的女主人微微鞠躬:「您好,我叫余时中,谢谢您的招待。」 秦昀似乎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打招呼,愣了许久没回神,她略带困惑得盯着余时中的容貌,再对上杜孝之平静无澜的视线,只不过几眼,她就彻底明白了。 秦昀请余时中坐下,轻柔得拾起瓷壶替余时中斟满茶汤,南方的口音弯弯绕绕,似在哼小曲:「七少从来没有带过别人一起来作客,是先不知你的喜好,不晓得今天的菜合不合胃口?」 这问题、问他就……余时中基本上只要食物不辣不烫,就觉得能入口,既然入了口就分不出差别了,他含蓄道:「很好。」 一直专心把嘴用来吃饭的杜孝之突然用他沉稳的嗓音加入这个话题:「问他不準,他不挑嘴的。」他掏出西装外夹的手帕,递到余时中嘴边,余时中接过去擦嘴,面色讪讪。 杜孝之耐心得等他擦完嘴,才转回刚才的话:「夫人这几道菜味道好又下饭,怪不得老牟捨不得吃,他年纪到了新陈代谢下降,一没注意就走形了。」 牟蔚廷往后座一靠,没好气:「你就一句不挤兑我就不乐意了。」 秦昀露出浅浅的笑窝,也没再说什幺,过不久,秦祯把炒好的菜端上桌,绿油油的蔬菜被炒得油光鲜亮,余时中半饱的胃又来了劲,一入口才发现不仅色香到位,味道更是一绝。 没想到秦祯这外表硬梆梆的高竿子竟然煮得一手好菜,他后来才知道其实是为了避免秦昀劳心劳力,平时在家里开火的都是秦祯一手包办。 饭后,牟蔚庭跟时中闲聊了一会,竟觉得越听越有劲:「时中,你对艺术还有研究啊?」 余时中摆手:「算不上研究,只是以前去看过几次展览。」 牟蔚廷是个极具亲和力的男人,他的口条清晰,能言善道,博学多闻不说,谈话内容幽默又风趣,重要的是一点长辈的架子也没有,毫无年龄隔阂,经过一个下午的马术训练,余时中就能摆脱拘谨,跟他侃侃而谈。 牟蔚廷字里行间掩饰不去对他的欣赏,主要是因为方才在马场,牟蔚廷的爱马对余时中一吻锺情。 当时,余时中正踏到草皮区,牟蔚廷已经带着他的教练準备好几批高大健壮的马走了过来。 牟蔚廷的训马师小潘是个当地的年轻人,一口纯正的新国口音,个性热情开朗,见余时中是个彻底的门外汉,完全正中他的教学欲,他大大方方得从最基础的姿势和术语开始讲解,并口沫横飞得延展到新国非常知名的赛马比赛。 余时中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觉得新鲜的紧,头不自觉凑过去听得更仔细。 小潘替他找来一批白色的母马,马匹鼻翼上的斑纹和鬃毛却是棕色的,非常漂亮,母马的脾气温驯且步伐稳重,很适合余时中这种第一次接触马匹的初学者。 「你是模特儿?」小潘笑开一口白牙,开玩笑道:「不是?还是明星,长得这幺漂亮?」 余时中抿着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幺。 「看你这幺瘦,又这幺白,可不是电视上才会有的人物,是说从你们国家来的人都这幺白吗?」他笑着指向不远处的牟蔚庭:「牟先生就是,怎幺晒都不黑,真是羡慕死我了。」 余时中顺着他的方向,看到牟蔚廷牵着一批大黑马正和杜孝之说着什幺,他们身旁跟着几位训练师,余时中挑眼一望,杜孝之身边站的那位训练师是女的,乌黑的头髮扎成一束马尾,她戴着帽子,余时中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她的身材很好,精神抖擞的马术服穿在她身上格外玲珑有緻。 杜孝之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放出压迫他不准移开视线的电波。 「哈喽?怎幺了吗,你在看什幺?」小潘唤了唤走神的余时中,又顺着他的视线把手放在额头上了望:「啊,你在看冰淇淋是吧,啧啧,这不怪你,那大家伙就是整座马场的混世魔王,大家都拿他没辙,大家都爱他,谁叫他生来就是让人疯狂膜拜的男神呢?」 余时中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小潘说的是牟蔚廷手上牵的那批黑马,的确,牠的体格比起其他马匹,显得格外的健美壮硕,黝黑的毛色闪亮得泛出油光,马鼻子抬得老高,气宇轩昂得与牟蔚廷齐肩并步,好像牠才是主人,人类只要站在一边崇拜他的英明威武就够了。 转眼,牟蔚廷一行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余时中自觉得走到杜孝之身边,他看见那条马鞭仍旧握在杜孝之的手里。 「时中,玩得如何?怎幺不上去试试,保证你爱上……」 牟蔚廷边走向他,边鬆开手上的缰绳,说时迟那时快,那匹纯黑色的大公马真的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气势汹汹得吼了一蹄子,猛得朝他怒冲过来。 那狠戾兇猛的架势,余时中捡回了傻眼,差点就要钻到杜先生的背后躲起来。 事发突然,没有人来的及反应,就是反应过来的小潘也没有办法阻止发了癫狂的公马。 就在余时中以为自己要被马蹄辗过去时,杜孝之飞快得伸手把他挥到身后,拉开手中的马鞭一抽,啪的一声,抽在大黑马奔驰的脚边,大黑马立刻蹬起前脚向上发出激烈的嘶嚷,余时中吓呆了,还没完,大黑马像是被杜孝之这一鞭给彻底激怒,抬腿仰天长啸一声,又往余时中的方向冲。 那笔直的轨迹太过凌厉,这回余时中没再犹豫,立刻压底身体缩到杜孝之宽大的背后,杜孝之转身把人稳健得拉进怀里,他双手箍住余时中的腰,抱着他向外侧旋转一圈,藉着旋转的后劲避开黑马冲刺的轨迹。 余时中心有余悸得抓着杜孝之的衣襟,觉得心跳鼓譟如雷,不晓得是为了方才有惊无险的冲撞,还是因为别的。 经历杜孝之刚才精準又及时的一鞭,小潘和其他训练师早就抽出鞭子冲上前制伏大黑马。 牟蔚廷显然也被刚刚那一幕震慑住了,他气急败坏得走向刚被制伏住的爱马,秦祯在后面拉也拉不住,只好趋步跑到牟蔚廷的前面,在他靠近黑马之前背过身用身体挡在人和马之间,怕黑马伤到了牟蔚廷。 在牟蔚廷愤怒得训斥之下,冷静下来的大黑马乖乖站好听着比他矮的主人的骂,他间或发出委屈的呜噎,对牟蔚廷来说更是火上加油,他一掌抽在马头上,又是一顿狠骂。 「去跟他道歉!」 众人安静得听着牟蔚廷教训他的马,骂到最后连秦祯阳光的俊容都已经没了表情,小潘更是偷偷得对隔壁的同事摇头,余时中听到足智多谋的牟部长最后的结论居然来了这幺一句,那惊讶程度不亚于刚刚被黑马当成冲撞的目标。 大黑马像是听得懂牟蔚廷的话,在他的指示下,挺着雄赳赳的气势朝余时中踱近。 余时中可就不情愿了,背脊又开始凉了。 「老七,不好意思,这孩子很久没被修理了,我让他跟你们道歉。」 牟蔚廷都发话了,杜孝之没有再坚持什幺,把怀里的人鬆开,余时中没办法,站出来心想大不了就被撞一下。 哪想那这匹比余时中高出一半的大骏驹,居然小媳妇一般得低下头,用鼻翼轻轻顶撞他的胸膛,一下还不够表示心意,大黑马推了半天没得到回馈,居然伸出舌头用唾液在余时中脸上涂满自己的爱意。 原来大黑马本意就是想要亲近余时中,身为从牠襁褓之中就开始养育他的主人牟蔚廷怎幺会不了解,余时中被糊了一脸口水,莫名其妙就被哈哈大笑的牟蔚廷推上黑马的背脊上。 大黑马立刻乐颠颠得挺起胸膛,骄傲得抬起头让鼻孔朝天,像是为了彰显自己超乎绝伦的雄风,牠立刻昂首阔步得揹着余时中在原地踱步,乐得全忘了自己的爹妈,一世英名全毁在今天,那喜上眉梢的模样活像个傻二愣好不容易牵到心仪姑娘的小手。 等余时中没这幺颠簸了,牟蔚廷就让小潘教导余时中做驾驭马匹的基础训练。 余时中骑没多久就上手,杜孝之推拒了那位扎马尾的训练师牵给他的马匹,就站在草皮边上看着余时中汗水淋漓得被大黑马驾驭。 技术训练后,牟蔚廷有感而发:「这见色忘友的畜生,想当年我是怎幺把牠从一推比牠血统优良千百倍中的马儿挑出来的,这几年又砸了多少钱和心血在牠身上,养儿子都没这幺费心,居然一看到个年轻貌美的,拍拍屁股就跟人家跑了,这点出息。」 余时中骑了一个下午别人的爱马,也很不好意思,他天生运动神经就不错,学习能力又强,短短几个小时,在与大黑马高度配合的默契之下,他已经掌握诀窍,连训练师都称讚他有慧根。 「小朋友,我这匹冰淇淋可从来不让我以外的人轻易靠近,连小潘要上他的马背都要看他的心情。看来连马都是只看皮相的,你们怎幺说的,外贸协会?哈哈,我这满脸皱纹的老东西只能回家偷哭了。」 牟蔚廷伸出手轻抚黑马的鬃毛,动作轻柔又爱怜,一如他看牠的表情,想来即使是畜生,养了大把年总归是感情。 「人人都说伯乐识千里马,但好马要给对的人骑,不然也是糟蹋。曹操把赤兔赠与关公,聊表惺惺相惜之意。」牟蔚廷垂下眼帘,温和得看进他的眼里:「今天我把冰淇淋送给你,可好?」 余时中有点傻,一时间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牟蔚~.91i.cc廷转眼看向杜孝之,淡淡道:「老七你在国内有马场吧,给我好好伺候他,把他当皇帝一样拱着,我会定期去抽查。」 余时中看了眼杜孝之,才连忙低着头跟牟蔚廷道谢。 牟蔚廷这番话说的玄妙,杜孝之的表情他不会说,嘴角虽挂着笑,但眼睛却又深得不见底,总之是答应的意思。 余时中也没想那幺多,说实在他真的很喜欢这匹马,根本没想到牟蔚廷会送给他,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至于回去之后杜孝之怎幺教他骑马,这些后话他一个字都不想提。 饭后,秦昀说她得先回房休息,只不过一个小时的吃饭闲聊就让她消瘦的脸庞布满倦容,牟蔚廷陪伴她上楼,秦祯便带他们移座到客厅,牟蔚廷的家不大,却布置得很温馨。 秦祯起身去泡茶,不久,牟蔚廷安顿好秦昀随后也走进客厅,他坐到余时中侧面的沙发,兴致勃勃得接续刚刚在饭桌上关于国画的话题,余时中有问必答,暗想着没想到之前从大哥那听来的冷知识也有用武之地。 这时,秦祯突然冒出了声音,说是有包裹。 ~ 四十五 秦祯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组托盘和茶具,余时中眼尖,看到托盘上还有一盘奶白色的千层派。 秦祯站在门口对牟蔚廷道:「有您的包裹。」 「这时候怎幺会有包裹?」 秦祯把茶具摆上桌,为每个人各沏了一杯,闻那味儿是深焙的好乌龙:「警卫留了纸条,刚才没看到。」 牟蔚廷更怪了:「那你去拿就好,跟我说干嘛。」 秦祯皱起眉:「东西挺大一个,要拿进来吗?」 牟蔚廷也觉得奇怪,他点点头,又叫住秦祯:「小丫头估计该回来了,你待会出去要是看时间差不多,稍微等她一下。」 秦祯停下脚步,回道:「她有传讯息给我,说校车会晚半个小时。」 「你看看我这臭丫头,都快把秦祯当她亲爸了。」牟蔚廷看着秦祯离开的背影,突然忿忿不平得往大腿一拍,对杜孝之大发牢骚。 「一天到晚就只黏着他阿祯长阿祯短的,有这幺学我说话的吗?怎幺都没听她喊过我一声老爸?早上吵着要阿祯送她去上学,晚上要吃阿祯做的饭,然后周末窝在小昀房间陪她逗猫,那我的时间去哪里了?人家不都说女儿是爸~.91i.cc爸前世的情人吗?」 余时中被他那有理说不清的模样给逗乐,笑问:「你女……令千金多大?」 「什幺千金,到现在还跟我讲这种话。」牟蔚廷失笑:「六岁,正要念小一,她先去念了先修班。」 余时中奇道:「这幺晚?」都晚上八点多了。 「可不是,我跟小昀老是跟她说,这幺小小年纪不用跟人家考大学那样拼命,她就偏不听,我说的她都先说不要,她就只听她阿祯的话。」 余时中闷着偷笑。 牟蔚廷埋怨到一个段落,长嘘一口气,叹道:「阿祯这小子也是怎幺都劝不听,比我这老头子还要倔,都三十好几了还不找个对象好好定下来,小昀身体是不好,但搬过来这几年也逐渐稳定下来,老是请他一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料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我看着都可惜了,屈才了。」 杜孝之抿了一唇馥郁的茶香,言语都带着浓茶的纯香:「他是从你那里被提拔上来的,怎幺做他自己清楚得很。」 「我就是知道他太清楚自己,他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小昀也都依他,他若是坚持,我的话也说不动。」 杜孝之听着并没有接话。 隔一会,被擅自当成话题题材的主角毫不知情得把包裹搬进了客厅,那件包裹果然很大,饶是秦祯一米八多的身高也几乎快撞到他的下巴,四方形的用羊皮纸包得很紧密,深怕运送途中出了问题,表示是件很贵重的礼物,从外表看起来像是画框。 「送件人是?」牟蔚廷接过签收单,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转瞬又发出明了的哼笑,他挑开紧锁的眉头,责怪得看了杜孝之一眼。 秦祯接过去一看,也做出跟牟蔚廷同样的反应,他二话不说就拆开包裹。 牟蔚廷踱到余时中身旁,语重心长道:「时中有心了,这份礼物我就却之不恭了,礼尚往来是中国人的美德,还是你早就有预谋我会把冰淇淋送给你啊?」 余时中收回黏在奶油蛋糕上的视线,神色茫然:「啊?」 牟蔚廷指了指包裹:「谢谢你送给我的东西啊,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我没有……余时中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他不用去看杜孝之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他的意思。 他突然就纠结了,怎幺也不跟他说一声,到底送的什幺东西啊,居然还要用他的名义送…… 牟蔚廷这辈子什幺礼物没收过,杜老七尤其会讨他开心,送的东西没有冷场过,他本来就保持愉快的心情看看这回他又网罗了什幺奇珍异兽博他一笑,或者说相对的,又要让他答应什幺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结果揭晓时,牟蔚廷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余时中瞅见牟蔚廷的反应,心想坏了,不过是一幅画,上面左看右看就是几条鱼,哪里用得着瞠目结舌,那几条红通通的鲤鱼真的有这幺漂亮吗?……鲤鱼?不是那个谁的专长吗?他记得大哥非常喜欢这个画家的画风,在家里就挂了几幅她的名作。 余时中撇到画作左下脚的落款。 原来!怪不得那天杜孝之特意让他去拿画,还交代他一定要请人家在落款旁边题字。 柳琴老师原本不愿意,是看他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才抿着小嘴,大气一挥,落下了一个酣畅浑厚的「安」字。 余时中心如明镜,照映出杜孝之的用心良苦,没有说破。 牟蔚廷的嘴角晕染上一层棉薄的笑意,眼眶微微颤抖,久久说不出话。秦祯看在眼里,站在一旁垂手不语。 牟谓廷爱惜得抚摸着木头色的框架,反覆摩娑了几次,便让秦祯把画挂起来,坐回沙发后,他叹了口气,又跟杜孝之道了一次谢。 感动过后,牟蔚廷心情舒畅了,耳根便也跟着鬆了:「直说吧,这里没外人。」 杜孝之原本靠在时中身后的沙发,见牟蔚廷又恢复平时枭雄的风範,于是跨开腿,身体微微向前倾,手肘撑在膝上正声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国?」 牟蔚廷轻笑,像是早就料到他的话:「我都退出几年了,再说现在有一响独揽大局,牟家的影响力早就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 他看了眼身旁正襟危坐的秦祯一眼:「我没有打算回国,但倒是挺希望秦祯能回去,克绍箕裘一下,总不能光学不用嘛,好歹当初也是被提名出来到内政部作个文职,也亏得他有胆量当面拒绝当时的庄部长。」 杜孝之直言道:「牟一响的处境也不是那幺容易,他光是脱掉你的包袱,就花了这幺多年,哪有余裕做别的事情。」 「我一直说我这个弟弟能力在我之上,他需要点时间磨练,等猛虎出匣,前途不可限量。」牟蔚廷眼光一闪,饶有兴味得打量杜孝之:「你什幺时候手也搅到我们这一块来了?你不是黑白软硬都不吃的吗?」 「身为好国民,有权利义务关心政府带来的未来。」 「满嘴屁话。」牟蔚廷嗤笑:「怎幺?一响得罪你了?查你家的帐了?还是他得罪谁了?」 「牟一响要选下一届的市长。」 「喔?这我没听说。」牟蔚廷斟了一杯茶:「你希望他上?」 杜孝之看着他,嘴角勾了一下。 牟蔚廷瞇起眼:「为什幺?一响要当选市长还不成气候,对你有什幺好处?」 「是没有,但如果他不上,我很困扰。」 「照现在看来,海城的现任市长锋头最盛,他年资够,政绩好,上面眼缘广。老七,我说句实的,他那个人敢放风声出来肯定势在必得。干嘛,你怕他到你的地盘撒野啊?谁敢跟你野啊?他巴结你都来不及呢。」 杜孝之不冷不热得听着,突然揽过在一旁发呆的余时中,笑道:「他敢说十拿九稳,我只好防範未然。」 「我没印象他跟你有间隙……」牟蔚廷打住接下的话,瞇眼看着杜孝之维护十足的动作,全然不可置信:「你希望我做什幺?」 杜孝之道:「什幺都不要做,给牟一响一个机会。给他一丝光线,他能打开那片天空,但你至少给他一点机会。」 牟蔚廷停格片刻,余时中完全分辨不出他的喜怒,他突然抬起眼,悠悠道:「老七,你这次来我这,真的完全超乎我的预料,为了自己的小情人管到我家头上来了。」 「老牟,你知道我不喜欢事情在我的预期外。」 牟蔚廷哼笑:「我在你眼中就这幺坏?亏我和萧老大还是过命的交情。他总说你们家老大最懂他,但在我看来,真正最像他的是你。」 杜孝之收敛眸光,余时中感受到周围围绕他的气息一瞬间变得炙热而沉重。 牟蔚廷转头对秦祯叹息道:「你看看他,这次为了个宝贝疙瘩下尽血本,连小琴的画都给搞来了,我再不答应搞不好隔天就被他丢进麻六甲海峡。」 「哪里敢,要丢也是丢回祖国的海,你放心。」 「哈哈哈。」牟蔚廷大笑,状似随意得瞇了余时中一眼:「他家里做什幺的,看起来怪眼熟的。」 余时中心口一紧,牟蔚廷也没有勉强,指着杜孝之笑骂:「你就尽会干些不要脸的流氓事。」 秦祯又重新沖了一轮新茶,把方才凝重的谈话沖淡不少。 「国内最近有什幺事?赌场合法这事办得怎幺样,你们北都那儿草案一过,别的地方都炸锅了吧。这真是我那时候完全想不到的事,卫雅芳也真的是很敢……」 牟蔚廷和杜孝之聊着聊,余时中就出了神,他听到政治就烦,乾脆关闭耳朵来个装聋作哑。 杜孝之见余时中眼神一直飘,觉得那模样太过放肆,他拿起桌上的抹刀,在托盘上的蛋糕抹划几下,切出一块巴掌大的奶油蛋糕,推到余时中面前。 青年迷茫的眼神一下子睁得雪亮,他小心翼翼得仰头询问他,才端起盘子凑到鼻头,嗅了嗅香气,张开两片柔软的唇在鲜奶油花上轻轻吸了一口,像是亲吻的动作,隐约能看到他翻出红润的小舌,满足又渴望得吸吮眼前白花花的东西。 余时中没有小叉子,正要张大嘴咬下去,突然被男人钳住下颔,指尖骠悍的力道强硬得钳进他的脸颊,迫使他鬆开嘴。 「不要这样吃。」杜孝之平静得遏止他。 余时中讪讪得喔了一声,秦祯已经拿出一根小汤匙放在蛋糕盘上。 牟蔚廷也不得不停下来,没好气得噹了杜孝之一下,道:「你听到没啊?等等小湘回来,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育教育她,这幺小年纪就会学会这种只看男人外貌的肤浅毛病,真是……」 ~ 四十六 过没一会儿,牟蔚廷口中只爱男人美色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她像一只小松鼠般窜了进来,老远就听到一道脆甜的娃娃音嚷着要见杜先生。 牟小湘跟杜孝之并不生疏,秦祯那会刚牵她进来客厅,她立刻冲到杜孝之身上,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娇里娇气得喊着孝孝叔叔。 余时中只见杜孝之亲热得把小女孩架到肩膀上,虽然称不上和蔼可亲,但光是他心平气和得哄一个小姑娘,语气甚至还带着笑,就已经快列入余时中到目前为止最不能理解的景象之一。 而小湘不枉老爸替她掼上外贸协会的称号,很快得就把矛头转向余时中,那喜新厌旧的程度余时中都有些瞠目结舌。 没几分钟就一口一个余哥哥得叫了。 小湘眨着长睫毛,拉着余时中的手臂晃啊晃:「余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有啊。」 「真的吗?是谁?」 余时中把手肘搁在双膝上,对身旁不及他肩膀高度的小女孩道:「要先猜拳,才能再问一个问题。」 小女孩嘟起嘴,长睫美眸尽是懊恼和不服输,含嗔带怨得瞪了余时中一眼:「不要,我都赢不了,都是你问我问题,我连阿毛的事都跟你说了,我不管你要补偿我!」 阿毛是牟小湘同学家养的雪貂,余时中运气太好,猜拳连赢了好几把,想不到问题问她,于是小湘就自愿讲一个秘密,说她曾经把阿毛带回家偷偷养了一个礼拜,瞒着爸爸。 余时中露出没办法的笑容,好言好语得允诺晓湘提问题问他,才把她给哄回笑容,小姑娘气消得比气球还快,又挪过身子来攀他的脖子。 杜孝之方才同牟蔚廷到书房说话,才回到客厅,就看到余时中经不起小孩子的撒娇,手忙脚乱得任由小湘爬到他的腿上,手指头被小姑娘的小手随兴得揉捏。 他的人皱紧眉头,脸上挂满既担忧又无奈的笑容,姣好的轮廓彷彿潆洄柔和的光,相比平常对着他就立刻僵硬到浑身打颤,一副欠人疼爱的模样,显得温顺而婉约,宛如一颗菱角分明的钻石浸染珍珠的光泽。 「不然这样好了,余哥哥。」小姑娘浑然不觉一旁有人虎视眈眈,一股脑儿勾紧余时中的脖子,脸颊贴着脸颊:「那你抱我去睡觉,说一个故事给我听,交换我刚刚跟你说的秘密。」 余时中揉揉晓湘细软的髮丝,轻声允诺:「好,妳先下来,让我先站起来,再抱妳去房间,好不……」 晓湘疑惑得延伸余时中愕然的视线,立刻张扬可爱的笑容:「啊!孝孝叔叔,你什幺时候进来的?」边说就边想往孝孝叔叔那边跑。 「嗯?过来,我抱妳去睡觉。」杜孝之迈开长腿轻步踱向余时中,没几步就用高大的身体把小湘困在他的阴影里,一旁余时中也站了起来,影子斜斜得填补男人没罩住的地方,两人的影子看起来相依相偎,把晓湘娇小的身躯给挡个严实。 出乎意料,晓湘坚决得摇头:「不要,我要余哥哥抱。」 「哟,怎幺回事?大老远就听到我们小湘丫头说不要,怎幺,谁惹妳了,告诉爸爸。」 牟蔚廷见小湘蹲在两个男人中间,两手撺着余时中的衣角不放,当下了然:「怎幺?为什幺不给妳孝孝叔叔抱?妳不是最缠他的吗?怎幺一有新的帅哥,旧的就不要了啊?没见过妳这幺小年纪就懂得喜新厌旧的。」 牟小湘才不理他,双手环绕余时中的腰左右摇摆个不停,余时中忍俊不住,笑道:「妳等等,我牵妳进去好不好。」 小姑娘心满意足得点点头,主动握住余哥哥的两根指头,就拉着他往外蹦,杜孝之一句话叫住她:「去哪?妳还没说为什幺,嗯?为什幺不给我抱?」 小湘停下脚步煞有其事得做思考状,似乎认真在想原因,她抬起小脑袋望了望杜孝之,再仰头瞧了瞧余时中,郑重得作出结论:「因为余哥哥比较帅。」 「哈哈哈哈。」牟蔚廷立刻发出爆笑,那声音响如宏钟,把听到声响而正欲走进来探问的秦祯吓了一跳。 「阿祯,看来我们杜老七攻无不克的外貌也有失灵的一天。」牟蔚廷抹着眼角,讚道:「不过时中的确是个帅小伙,长得好,个性也没话说,不愧是我牟蔚廷的女儿,好眼光。」 余时中漾开微笑,没说什幺。 最后,小湘还是没有如愿让余时中牵她去睡觉,秦祯抱着她离开的时候,余时中看她委屈得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依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依不捨得跟他和杜孝之挥手。 杜孝之和余时中告辞前,秦祯送他们到车库,临别前,秦祯一手撑在车窗上缘,侧头目探驾驶坐上的杜孝之,问道:「牟先生要我询问柳琴小姐的近况。」 杜孝之轻睨了余时中一眼,时中立刻会意答道:「很好,她很高也很漂亮……我的意思是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看得出来她很快乐。」 「那就好,我会转告牟先生。两位路上小心。」 回饭店的路上,余时中胳膊搭在窗槛,懒洋洋得瞅着窗外斑斓的异国夜景,与繁华的北都相去不远,同样街灯连缀,车辆熙攘。他突然丢出一个问题:「柳琴老师,她跟牟先生什幺关係?」 杜孝之开起车来熟路轻辙,新国路狭车多,杜孝之开车的速度快又稳,似乎挺熟悉路况。 一路上他几乎没说话,余时中难得随着性子主动搭话,杜孝之默了一会,回答他:「柳琴是牟蔚廷和前妻的女儿,她母亲过世后,就断绝跟家里的往来,一断就是十五年。」 余时中一顿,久久恍然道:「难怪她跟牟先生的太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他望着过了子夜依旧喧嚣的晚景,被跑车的急速切得眼花撩乱,他低声轻喃:「牟先生很爱他的妻子呢。」 余时中把话含在嘴巴里,杜孝之没有回应他,余时中也当作他没听到,这时大腿突然被一股灼热的温度覆盖,他低头一看,男人正用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大腿。 杜孝之强而有力的掌心,即使是安抚的动作依旧饱含蓄势待发的力度。 隔天清晨,余时中在睡梦中听到唰一声。 刺白的阳光射入毫无防备的眼帘,他正头晕目眩,虚软无力得掀开眼皮,隐约看见窗外高挂在半空中燃烧的太阳,恍惚间分不出现在是哪个季节。 气象预报才说这里拜会下一个礼拜的雨,现在这该死扰人清梦的阳光要怎幺解释,但他管不了老天爷,也没力气管,皱巴巴的思绪黏着睏倦缠成一团烂毛线,又缠回软绵绵的床铺…… 余时中用手臂遮住眼睛正要睡回去,却听到窗帘被全部拉开的声响,这是怎幺回事,他才刚阖上眼怎幺就早上了,昨晚他累得被迫直接栽进昏迷状态,摔入深沉的睡眠里粉身碎骨也不想醒过来…… 他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是清醒的,连发脾气的细胞都在睡觉……余时中奋力翻了个身,把所有恼人的光线杜绝在背后。 「起床了。」 搞什幺东西!阳光还有声音?余时中拿起枕头蒙住头。 「时中。」 余时中感觉有人在拉他得枕头,他死死嵌住手上的宝物说什幺也不放开,边恼怒得嘟嚷:「不要吵……让我睡……」 那个抢他枕头的浑蛋从头顶发出低沉的笑声,果真鬆开他的枕头,再次用磁性的低音悠悠道,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厚的笑意:「这是你自己说的,别再说我不让你下床。」 话才说完,那个混蛋就欺身上床把他压在身下,没两下就把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退到腰椎以下,余时中背脊一凉,赤裸的肌肤就直接暴露在冰凉的空调中。 余时中怪叫一声,立刻出手要抢被子,但那浑蛋比他动作还快,轻鬆一拨就把被子挥到床下,并顺势拉高他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上,余时中像只被拖出水面的鱼,曝露全身光滑赤裸的肌肤,上面布满各种暧昧的鳞痕,滑不溜丢得在洁白的被单上拚死扑腾。 「你干嘛?嗯、啊……」 那混蛋就这幺吊着他徒劳无功得挣扎,等用眼睛欣赏够了,便亲自出马準备身体力行这具让他每个晚上都欲罢不能的身体。 「这话我爱听,想要我怎幺干你,你说嗯?」 男人火烫的手掌从他凹陷的背勾,滑过软泞不堪的腰眼,再进入尾椎下方那条湿润的臀缝,余时中睡得再迷糊,这时候也吓到全醒了,恨不得立刻跳下床,他想起来了,他现在不在家,而是在新国的酒店,那该死把他的身体当麵团揉捏的混蛋除了杜孝之还会是谁? 「不要……我醒了,我真的醒了、不!」余时中惊恐得瞪大眼睛,拼命钻出头,哑着刚睡醒的嗓音向杜孝之求饶,断断续续得像整晚没有停歇的呻吟:「不要,我真的不要了、嗯……求求你、真的不行了……嗯……」 杜孝之充耳不闻,他一手滑入余时中的股缝,并不急着进入,而是停留在红肿的穴口周围,不轻不重得逗弄青年脆弱不堪的部位,另一手也没闲着,绕过余时中平板的胸部来到胸前两粒娇嫩的红蕊。 杜孝之由衷觉得余时中的身体简直是天生用来取悦他的,经过他的调教后,身体各处都是敏感带,尤其每次只要抚弄到乳头,时中就会像只淫乱的小猫在他怀里奶声奶气的呻吟。 「啊!」果然身下的青年不胜触电般的快感发出惊叫,前一晚做爱残存的余韵加诸在男人富有技巧的爱抚,每一个细微的触碰都像是被火烧得通红的铁模,深深烙印在被男人抚弄的每一吋肌肤。 余时中绝望得任由泪水从哭得红肿的眼眶流出,再次湿润他被情慾折磨的小脸,他的腰软得像河川里被随意沖刷的水草,杜孝之轻轻一压,他就得乖乖翘起臀,送给杜孝之最方便的姿势。 昨晚,男人要了他几次? 余时中迷濛的双眼泛着绝望,他快发疯了,他已经被杜孝之的硬楔插了一整个晚上,好不容易终于如愿拗到昏过去,才不过几个小时,杜孝之又要,他到底是什幺怪物,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弄坏在床上。 「杜先生……嗯、真的会坏掉,求求你、我好累……」余时中无力得攀附杜孝之肆虐的手,边抽气边求饶:「对不起、我不赖床了,我会听话的……」 男人在他的耳边吹气:「听谁的话?」 「听杜先生、嗯……」脖子被粗鲁得吸吮,余时中一个机灵脱口说出另一个称呼:「听七爷的,拜託你、疼疼我……我会听话的,你说什幺我都、啊嗯……七爷!」 「真不想睡了?」 「真的。」余时中抱住男人停下动作的手,拼命得点头:「我真的醒了。」 杜孝之满意得亲吻他的嘴,余时中乖乖得把嘴巴张开让男人的舌头长驱直入。 这一进攻一弃守得吻下去,杜孝之湿热得纠缠他许久,久到余时中以为他又改变主意不让他下床,吓得想推开他拔腿就跑,杜孝之才终于鬆开他的嘴。 余时中鬆了一口气,气息不稳得跪坐在床单上,那被凶狠摧残的模样捨不得用悽惨来形容。 余时中挑眼一瞟,杜孝之这变态倒好,把他压床上胡闹一翻,他是身上没有衣服可以蹂躏,杜孝之却好端端得穿着整齐的西装,连一点皱痕都没有,再打上一条领带,就是风度翩翩的衣冠禽兽,帅得没有人性。 「再喘,再喘你就别停了。」杜孝之轻拍他的脸颊,大拇指按拭他上挑的眼角,像是想抚平他勾人的媚眼:「让你喘一辈子,嗯?」 余时中立刻正襟危坐,憋着一口气,连胸口都不敢有起伏 「乖。去整理一下,到楼下吃饭。」 余时中拖着步伐到浴室洗漱,再出来的时候杜孝之已经出去了,留下一套衣服在床头柜上。 余时中摊开来往身上套,穿好了才发现不是衬衫,而是一件白色的恤衫,裤子是牛仔裤,穿袜子的时候,余时中才看到玄关多出一双合他尺寸的帆布鞋,他全部穿好后,不经意扫到门口的落地镜时,还愣了一下。 华志勤下榻同一间酒店,一大清早就被生理时钟叫醒,新国早晨大约七点才会天亮,他摸黑到酒店附设的健身房锻鍊,吃过早餐后,把车子开到大厅前庭等候。 他正要点第二根菸,就听到后方整齐的脚步声,他低头把菸点燃,吐出一晕白烟,才慢悠悠得抬起头,这一抬,差点没把菸掐息。 「志勤哥。」青年露出温软的笑容朝他走了过来。 ~ 四十七 余时中担任他的助理一阵子后,华志勤就让他换一个称呼,所以余时中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虽然还是叫他经理,但私底下叫志勤哥也叫得很习惯了。 「咳咳,你,咳、」华志勤握拳遮住嘴咳了几声,指尖一辗真的把菸掐熄了:「怎幺一个人,杜先生呢?」 「他在讲电话。」余时中懒洋洋得对华志勤露出一个微笑,墨黑的头髮在阳光底下闪烁着丝绸的光泽:「你要出去?」 华志勤好一会儿才从青年不同以往的打扮中回过神:「嗯,等会顺道载你们一程。」 「你来新国做什幺?」余时中问完想想不对,就是华志勤这个罪魁祸首骗他出的国,不禁露出埋怨的表情:「你骗我出国。」 「没骗你。他真的有工作。」背后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平反了时中的误会。 余时中回过头,见杜孝之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和牛津皮鞋,高挑的身段和挺拔的体魄,衬出一种优雅的气质与剽悍的俊美互补的魅力,让人产生翩翩绅士的错觉。 男人三两步就迈到余时中身边,杜孝之很高,余时中得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等等要去哪里?」 他来到新国已经第四天,除了刚抵达的那天随杜孝之去拜访牟先生,他几乎每天都关在房间里,不是杜孝之限制他,主要是因为他被赤道的暑气逼得头晕目眩,白天艳阳普照的天气他根本不想离开冷气房一步。 早午餐在饭店的餐厅解决,醒来的时候就打开笔记本玩玩游戏,日子过得挺惬意,直到昨天晚上太阳的毒热都消散后,他才跟着杜孝之到市中心的商场和景点逛逛。 「华志勤没告诉你?嗯?」杜孝之扬眉,余时中莫名所以的摇摇头。 华志勤被点了名,随即皱着眉头开口:「到了就知道了。」 杜孝之却突然压低声音,用手指刮了刮青年白皙的脸蛋:「昨天给你买的格子衫怎幺没穿?不怕把皮肤晒伤了。」 余时中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摇头。 杜孝之拉开了装饰用的丝巾,缠绕在时中纤细的脖子上,随兴得打了一个结,简单的白恤衫配牛仔裤瞬间充满了时尚感。 丝巾上充满男人身上的香水味,余时中的鼻息间都是暧昧的氛围。 杜孝之若有似无的轻睨了一旁目不斜视的华志勤,华志勤没抗住那个眼神,伸手揉了揉紧锁的眉头,只怪自己刚刚怎幺就看着时中脖子上的吻痕走神了。 半小时候,杜孝之卖的关子就揭晓了,余时中一下车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地球模型,眼神都瞪圆了,他双眼雪亮,薄唇微启,很是讶异,瞳眸里头兴奋的孩子气原形毕露。 杜孝之看在眼里,没说什幺。 余时中只惊喜那幺一秒,又马上惴惴不安起来,杜孝之怎幺会带他来游乐园?这是什幺新的处罚他的游戏吗? 他伸手接过华志勤买好的蓝色门票,仔细得把上面的英文阅读一遍,才刚扫完,眼前又晃出另一张门票。 华志勤指了指后方:「这张是她的。」 「余哥哥!」 余时中回过头,只听到稚嫩的童音,却没见到人,脚边猛然被一团软糯米突袭,余时中踉跄了一步,低头一瞧,这才找到用甜美的娃娃音叫唤他的小公主。 「小湘。」余时中含着笑揉揉她的头,跟前几天规矩的校服不同,晓湘今天穿着了件水蓝色的澎澎裙,细长的头髮绑成两条辫子还繫了缎带,整个人看起来精緻而纯真,好像真的从皇宫里走出来的公主。 余时中忍不住讚道:「今天怎幺穿得这幺漂亮,谁带妳来的?」 牟晓湘抱住余时中的大腿,抬起小脑袋仰望余时中,骨碌碌的大眼睛水光滢滢:「阿祯带我来的,爸爸说,今天你要陪我玩一整天。」 秦祯长腿迈了过来,无奈道:「妳爸爸是说要妳有礼貌得邀请余哥哥陪妳一起玩,怎幺全忘记了?」 小湘无辜得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啊眨,最后乾脆把头埋进余时中的腰眼,扭着头来回磨蹭余时中:「余哥哥陪我玩,答应我答应我……」 「秦先生。」余时中点头致意。 秦祯露出无奈的笑容,叹气道:「今天小湘得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余时中笑道:「不会,我很久没到游乐园玩了,应该是她陪我才对。」 秦祯对他微笑,绕过他走向杜孝之寒暄,没一会又折回来叮嘱小湘要听话,不要走丢,也不要给人添麻烦云云,担忧之情表露无遗,好像他才是小湘的爸爸。 「秦先生不一起陪小湘吗?」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那等下就麻烦你跟杜先生了。」临走前他告诉余时中:「今天傍晚牟先生和家姊邀请你们共进晚餐,我会来接小湘,到时候再一起过去,请务必赏光。」 余时中本想客套几句,小湘已经等不及得扯着他的手往验票口的大门走。 「余哥哥,我们先去看elmo,红红的elmo和蓝蓝的饼乾怪怪。」小湘拉着余时中的衣角,突然像是临时想到了什幺,挥了挥小手,对严肃着一张脸的秦祯甜甜道:「啊,阿祯再见。」 秦祯失笑不语,跟小湘挥挥手并向余时中点头道别,便开车离开了。 「走了走了,余哥哥。」 「好,妳慢点。」余时中被她扯得不得不弯下腰:「我们先去拿张地图。」 「那边有!……啊,是孝孝叔叔,孝孝!」小湘伸长小手臂使劲挥,左手却扒着余时中的裤管不放。 余时中弯下腰托着晓湘,深怕小丫头一个不小心跌倒,小湘哪会懂,见余时中蹲下来,便攀上他的脖子要爬上他的背,余时中架不住小湘的蛮劲,回头望着杜孝之不知道该怎幺办。 「啊!哇,你做什幺!」 杜孝之绕到小湘身后,单手轻轻鬆鬆就把人给抓起来,小湘抱不到余哥哥,气恼得抡起小拳头往杜孝之身上砸,非常不情愿得边捶边嚷嚷:「你这个大坏蛋,放开我,我不要你抱,我要余哥哥抱。」 杜孝之充耳不闻,面对小姑娘流星雨般的小拳风照样潇洒倜傥,他泰然自若得走在余时中前面,墨镜遮住他大半张引人注目的脸,却仍旧遮掩不住完美的外在条件和与生俱来的魅力,走到哪里都掀起不小的骚动。 进到游乐园里后,小湘就像一只回归山林的小班比鹿,跑得比谁都快,把余时中扯得东倒西歪,衣服都给揉皱了。 「小湘,妳等等我,别跑这幺快。」 「余哥哥,far far far away country还很远很远,我们要快一点。」 余时中气喘吁吁得追着小湘到处跑,他才发现刚才的地图多拿了,小湘是道道地地在新国出生的小朋友,新国的游乐园对她来说就像是社区公园一样,她早就摸遍游乐园里所有的游乐设施,而她就像是一部小火车头,火力全开得拉着余时中在每一个主题馆靠站。 「刚刚前面的人叫的好大声喔,他是不是很害怕呢?」两人刚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小湘止不住咯咯笑道:「是驴子的老婆喷火龙诶,有什幺好怕的。」 「嗯,我也听到了,超大声的。」余时中牵着小湘的手,从出口沿着逐渐疏散的游客散步来到附近的主题餐厅。 两人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身材格外高挑的男人,穿着挺拔的西装,脸上夹着一副大墨镜,手中还拿着一支霜淇淋甜筒,格格不入得站在游乐园里的卡通人物模型旁边。 「孝孝叔叔。」 看到了冰淇淋甜筒,小湘放开余时中的手,乐颠颠得跑向杜孝之,她软软得抱住杜孝之的大腿,用刚刚对余时中那一套缠人的功夫使劲磨蹭。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嗯?」杜孝之见余时中走近,抽出一条手帕递给他,视线却没有离开底下的小丫头:「不缠妳余哥哥了?不是说他比我帅吗?」 「孝孝,你对我最好了,给我吃冰淇淋。」 「我不要给妳,妳要的话去跟比较帅的余哥哥要。」 两人大小眼瞪完,双双转头去看余时中,小湘闪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而杜孝之则面无表情得削他的脸。 余时中一噎,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爱莫能助得对小湘摇摇头,小湘嘟起嘴又去缠杜孝之,她瞄準头顶上香甜乳白的霜淇淋,卯足全力蹬起脚尖伸手去抓,自然是连杜孝之的胸口都搆不着。 杜孝之无动于衷,连姿势都没有变,任由小湘鼓着腮帮子张牙舞爪。 余时中对杜孝之的行径早就见怪不怪,他趁着一大一小变着花样斗法,蹲下身用杜孝之的手帕帮小湘擦掉额髮间的汗。 牟湘斗不过大魔王,气得决定徵招骑士来帮助她,她爬到余时中怀里,环住他的脖子,势在必得得指着杜孝之道:「余哥哥你抱我起来,他太可恶了,高了不起吗?我也可以长高!」 余时中无奈,双手托住小湘一把抱起来,他走到杜孝之面前,抬起头看他:「再不吃会化掉。」 「对嘛对嘛!」小公主愤慨得附和他的骑士。 杜孝之嗯了一声,把冰淇淋递给余时中,余时中空出一只手接住,下意识用舌尖啜了一口。 小湘一看他徵招的骑士得手了,开心得在余时中脸颊上亲了一口,甜甜道:「我最喜欢余哥哥了。」然后就伸手去拿冰淇淋。 哪知道她连饼乾筒都没碰到,身体突然一轻,整个人凌空飞出余时中的怀里,她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冰淇淋越离越远,手不管怎幺伸都搆不到,最可恶的是,她还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困进坚固的怀抱里。 「啊!孝孝叔叔!你做什幺,你做什幺喇!我要吃冰淇淋,你放开我喇!」 杜孝之把小湘牢牢举到他的肩膀上架好,摇摇头:「妳只能选一个,冰淇淋还是余哥哥。」 「我要……」小湘立刻喊了一声,又停下来,似乎很难做抉择,她扭头龇牙:「不行,我都要!我不管!孝孝是坏蛋都不给我吃冰淇淋,我要跟阿祯讲!」 「去讲。」 「你干嘛不给她?」四周已经有人在关注这里,光是杜孝之一动不动得站着就已经足够聚焦,何况他手里又凭空多出一个洋娃娃般的东方美少女,已经足够交头接耳的民众猜测他们之间的关係。 余时中觉得皮肤发烫,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周围的目光烧的,再闹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扯了扯杜孝之的袖子:「你就让她吃嘛。」 杜孝之淡淡睨了他一眼:「好吃吗?」 余时中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冰淇淋,答道:「嗯。」 杜孝之把坐着小湘的那一侧肩膀挪向靠近余时中的一边,余时中会意拿高冰淇淋凑到小湘嘴边,小湘才终于漾开甜美的笑容。 她这次学乖了不再用手拿,而是张嘴就舔,谁都没想到杜孝之会突然逆转九十度,拉开小湘和冰淇淋的距离,低头就着余时中的手咬了一大口的冰淇淋。 余时中顿时目瞪口呆。 小湘简直炸毛了,杜孝之那一口下去,原本快溶化一半的冰淇淋就彻底没了原型,她气得跳脚:「我要跟你绝交!」 「绝交的话,连午餐都没得吃了。」杜孝之尝了满口甜腻的香草味,气定神闲,抱着小湘悠悠然走进餐厅,余时中见他们俩一大一小吵吵嚷嚷得消失在玻璃门的另一端,眨了眨眼睛,连忙追上去。 玻璃门一拉开,杜孝之伫立在餐厅门口等他,他不等余时中反应,伸手牵住他的手走去柜台点餐,在柜檯前他放开余时中的手,问小湘要吃什幺。 店员是一位会说华文的小姐,她巴眨巴眨得望着这组引人注目的客人,余时中听完小湘的要求,低头看着价目表用中文点餐。 他念完餐点一长串的名称,迟迟等不到店员的回应,一瞧才发现她双眼出神得发着呆,余时中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杜孝之害的。 点餐点了两回,又正值午餐尖峰时段,等食物送齐,小湘已经饿得受不了,余时中替她剥开纸袋,小心得包好再递给她。 小姑娘吃饭非常有规矩,颇有千金小姐的优雅範儿,只是胃口小,~.91i.cc吃不到几口就饱了,而且小孩子忘性快,填饱了肚子精神又来了,她拉着杜孝之蓄势待发得準备去攻佔下一个主题馆,完全忘了前不久还为了一支冰淇淋跟这个大坏蛋不共戴天。 午饭后,在小湘的带领下,他们绕到了一座旋转木马。 「余哥哥,你是不是很累?」 余时中帮小湘繫好安全带,确认有锁紧,才翻身踩上隔壁的斑马,他对小湘的疑问露出微笑道:「怎幺会。」 「你有黑眼圈,你是不是昨天熬夜,很晚才睡觉?」 余时中没想到她会这样解读,差点被口水呛到。 小湘煞有其事得告诫余时中:「阿祯说来游乐园玩的前一天对不能熬夜,不然会很累很累,所以小湘昨天九点就去睡了,余哥哥你呢?」 余时中垂下视线,盯着旋转木马中间的金属桿久久不语,他皱起眉头碎念了一句。 「你说什幺?」 「小湘说的对,不可以熬夜。」旋转木马开始旋转的时候,他又低声咕哝:「明明要带我来这,还不让我好好睡觉……」 待小湘扯着余时中把园区所有的主题乐园都玩过一遍,也接近了闭馆的时间,最后半个小时前刚好有一场音乐剧,他们便秉持着要值回票价的心情,把每一个节目都看完。 由于进场的时候,已经快要开演,所以他们只能坐到倒数几排的位置,余时中让小湘坐在比较靠近中间的位置,自己坐在她旁边,然后才是杜孝之。 一整天都是余时中跟小湘到处闯荡,杜孝之从头到尾都夹着墨镜坐在凉亭或是冷气房,手中拿着游园图当摆饰,摆出个生人勿近的气场,余时中每次看到都是这副模样,也不晓得他怎幺会有兴致当起陪玩的角色。 所以当杜孝之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听音乐剧委实吓了余时中一跳。 小湘玩了一整个白天,仍旧兴奋勃勃,她聚精会神得观看舞檯上活泼的表演,跟着音乐剧的演员带动唱,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摇头晃脑得跟随节拍拍手,她觉得这首歌很好,于是转头去叫余哥哥陪她一起唱。 「余哥哥,这首歌……」 她说到一半就自动消声,不只是因为孝孝叔叔对她比出安静的手势,更是因为余哥哥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余哥哥睡得很熟,他往后靠在椅背,头歪歪倒向孝孝叔叔,正好躺在孝孝的肩窝,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应该是孝孝叔叔的,余哥哥睡得浏海都盖住眼睛,嘴唇微微打开,非常舒服的样子。 果然是余哥哥昨天熬夜的缘故,小湘真是太聪明了,九点不到就去睡觉! 如雷的掌声响起,余时中迷迷糊糊得跟着拍手,他揉揉眼睛,发现大家都开始退场,才发现自己把整齣剧都睡过去了。 不等旁边的男人拉他起来,小湘已经牵起他的手,小姑娘瞇着眼睛露出狡诈的笑容,往出口走的同时,另一手则抓住了杜孝之厚实的手掌。 ~ 四十八 回国没几天,万成的电话就催来了,余时中听他兴奋的讨论要点什幺菜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万成是要他兑现之前在电话上要一起吃饭的口头承诺。 余时中也无所谓,就照着万成定的时间约在他以前读的大学附近碰面。 他来着有点早,等待的过程,他一直拿着手机对着道路上的行车发呆,直到被人从后面抱住才惊醒过来。 「clock。」 「万成哥。」时中被他魁梧的身躯压下来,就像被压扁的车轮饼似的,里头的奶油馅儿都快被掐出来了,他连忙想挣脱万成想把他抱起来的意图。 「怎幺不让抱了呢?还是小时候可爱。」万成打消了把时中扛起来的念头,改成搂住他的肩膀,哥俩好的往餐馆走。 余时中皱着眉头:「你都几岁的人了,还捉弄我……」 两人寻着记忆找到了以前那家常去的小餐馆,由于正值用餐时间,客人非常多,万成捡了一桌靠边的座位,一口气豪迈得点了一桌子菜,余时中看得食指大动,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慢嚼细嚥的咀嚼着。 万成与他肩并肩的坐着,瞅着那白皙柔嫩的肌肤,真恨不得咬下一口来嚐嚐。 「clock。」 余时中闻声掀起眼皮,抬眸道:「嗯,嗯?你叫我?」 万成朝他勾勾手指,余时中便往前凑过去把耳朵递给他。 「我忘记带钱了。」万成压低音量:「都是卡,没有现金。」 余时中瞬间惊醒,瞪着他良久,正色道:「我有。」说完就要起身去付钱。 万成赶紧把人~.91i.cc捞回来,就怕他被端来端去的热菜给烫着了:「还没醒啊小呆子,我们点单的时候就付过帐了,你忘了吗?」 「啊,对。」余时中被扯回了原位,拉耸着眉毛:「你干嘛骗我?」 「还不是你这副好逗的样子,想什幺这幺出神呢?」 「我在想,」余时中看着桌上被吃的差不多的碗盘:「是不是漏掉了哪一道?」 万成露出夸张的神情:「你还没吃够?还想要什幺吗?吃是没关係,但我怕你等等闹胃疼。」 「不用了,已经够了。」余时中呼了一口气:「炒粉条真好吃。」 「好吃对吧!」老闆娘用毛巾擦乾手,踩着小碎步走到他们这桌,几年没来光顾,老闆娘的热情不减,还是之前那个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贸然向他们要求合照的女人。 余时中和万成礼貌得点点头,听见老闆娘继续用高分贝嗔嚷:「咦,奇怪?怎幺只有你们两个,不是还有另外那位,就是你那位大哥呢?」 余时中愣了一下,才答道:「他没来。」 老闆娘很是扼腕:「这样啊,奇怪,我只印象看过你跟你大哥单独来,不然就是你们三个一起来,还真没印象你们俩有单独来过……」 「老闆!」外头有客人叫唤,老闆娘立刻走出去去招呼,没几秒就带着三位年轻人走了进来, 「我们有三个人,有位置吗?」 老闆娘含着歉意让他们稍等,万成见状便对老闆娘招招手:「我们好了,这里的位置给他们吧。」 「啊,太好了。」领头的男人带着两位朋友靠了过来。 余时中起身让座给他们,那男人穿着普通的恤衫和牛仔裤,模样很年轻,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岁数。 男人招呼他的朋友们坐下,便抬头向余时中道谢,这一抬头便怔住了。 余时中不晓得他话为什幺没说完,还是客气得回了句不会,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被冷不防得拽了回去,只见抓住他的那个男人睁着浓眉大眼,兇神恶煞得瞪着他,余时中几乎以为自己被拽住的是衣领。 「怎幺回事?放开他,你做什幺?」万成拧着眉毛走过来推开那个男人,对方却死死抓着余时中的手,好不容易才抖出一个名字:「余时中?」 余时中震了一下,抬起眼重新打量男人的脸,不确定道:「黄元?」 「哎!你怎幺会在这儿,你怎幺会到学校附近来?我的老天爷,多久没见到你了,你怎幺瘦成这样?」他看了眼他们刚吃剩的残局:「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变魔术啊?」 「你怎幺也刚好在这里?好巧。」 「巧什幺,还不是你毕业后就消失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来哥抱一下。」他勾住余时中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拉,双方肩膀碰撞一下当作拥抱才放开余时中。 余时中扯开笑容,有些腼腆,的确很久没连繫了,难为黄元还是跟大学那时候一样一样。 黄元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见到以前的老同学,自然拉开嗓门一会问东一会问西,着实让他的朋友和站在余时中身后的万成都尴尬得不上不下,尤其是万成,人高腿长,光是站着就把人家窄小的餐馆通道给堵死。 「现在在做什幺,瞧你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该不会绝食去做模特儿了吧?别笑,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看看你这小胳膊我一捏就红了,怎幺还是细皮嫩肉的,跟个大姑娘没两样,难怪当初谢堂那群兔崽子老缠着你不放。」他抬头看了万成一眼,问时中:「嗯,这位是?」 余时中这才想起站在背后的万成,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一张俊脸黑得不得了:「他是我哥。」 黄元毫无芥蒂得伸出手:「你好,我是时中的同学,我叫黄元,那个不好意思啊,太久没见面有点收不住。」 「你好。」万成撑着笑容豪爽得回应黄元,随即低头凑到余时中耳边:「你们先聊,我在外面等你。」 黄元等万成走远了,才耸着眼皮道:「这就是你的那位好大哥?不准你东不准你西的什幺公司的老闆?你们哥俩感情倒好,还特地绕到这吃小吃。」 余时中笑着否认:「不,他是我大哥的朋友,也让我叫哥。」 「你还有这幺一个哥?」黄元讶异:「他干嘛的,看起来比咱大多了,起码有三十岁,结婚没?」 「你查户口啊?」余时中一愣:「他是医生。」 「是幺。」黄元挑眉:「他爸跟他哥可不是这幺热心助人的职业,我爸说他们家没那幺简单,少来往为妙。」他顿了一下,见余时中满脸严肃,笑道:「别这样,不过我突然这幺劝你也是满怪的,你们感情很好?」 「嗯,还算不错吧。」他补充一句:「他跟我大哥很熟。」 黄元古怪得瞥了余时中一眼:「喔,你知道他刚刚看你……好吧,那就当是哥们闲聊几句,别放在心上,啊,你最近都在做什幺,还有在玩电脑游戏吗?」 余时中再见到黄元,也谈不上什幺感觉,他以前在班上比较独立,没有太近身的朋友,黄元属于会打招呼偶尔聊聊天的那类同学,他这个人比较外向,一根筋走到底的,长相阳光健气,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做人光明磊落又讲义气,在学校人缘非常好,也因为这样才会跟余时中有往来。 同样跟余时中比较有往来的就是谢堂和他那群高干子弟党,他读的大学比较特别,每个人都得靠一些关係才进来的,余时中高中没拿到证书,当初要进来读书,全是靠高秀明的打点。 黄元虽然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但天生就有股天然的正气,他当初会进来念这所靠关係的学校是被家里长辈硬塞的,最看不起的就是谢堂那群仗权拿势的纨绔子弟,余时中当初一心学习,也没去管什幺错综複杂的派系,所以在这两方人马之间刚好可以掌握到那个平衡点。 言谈间他才知道,黄元现在居然当警察去了,倒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黄元搭着余时中的肩膀边聊边往外走,见万成侧倚在他的百万进口名车上,立刻招手朝他示意。 「万哥,不好意思啊,占用你们的时间。」余时中只是草草介绍身旁的万成,黄元便能自然得叫哥,他拍了拍余时中的肩膀:「这我号码,难得见面就这样结束,扫兴。我们改天出来聚聚,顺边约书齐,山山他们一起。」 「怎幺听起来他约的朋友都像是女生?」分别后,万成问他。 「没,是男生。」余时中讲得心虚,说实在刚刚黄元说的人名他一个也不记得,更别说男的女的。 「没想到你跟黄元是同学。」 「你认识他?」 「这哪有什幺认不认识,他父亲警政署长,你也知道我大哥做的生意很多是走政府机关,他岳父那边的背景都是世代的官家,有时候大家走动得勤,难免会知道。」 「那他怎幺不认识你?」 万成笑着柔乱了时中的头髮:「傻瓜,我就一个小小的医生,人家正正经经的官家少爷怎幺会认识我。」 余时中横了他一眼:「你就胡说吧。」 饭后他跟万成去看了场电影,是部动画片,好像最近挺火红的,他记得小湘好像就有跟他大力推荐过。 电影播放结束后,人群逐渐散离电影院厅,余时中坐在软椅上盯着萤幕上的跑马字幕发呆,半晌才回过神,一转头就看到万成抱着双臂满脸看他笑话的表情。 「走了吧。」余时中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 「还知道要提醒我?」万成吊着两边的嘴角都要裂开了:「怎幺到哪里都可以睡着,是电影不好看?还是跟我在一起很无聊?」 「没有。」余时中咕哝:「我就……比较睏。」 「怎幺了?嗜睡也不是好现象,你是不是晚上都熬夜,不然怎幺大白天还是无精打采。」 「没有……」余时中说到一半,瞟到万成口袋传来的震动:「你先接电话。」 「刚刚放映的时候就响了,看看是谁那幺想我……」万成掏出手机一翻,挑着眉毛接了起来:「秀明?什幺事找我这幺……待会吗,可能不方便,怎幺了吗?」 万成抬眼看了余时中一眼,却见他反应很平淡,心下迥异,嘴上则从容得回应高秀明的话,细听之下却吓了一跳:「医院?你怎幺回事?不会是丁香又怎幺了?哪家医院,我待会就过去。」 余时中听到医院两个字整颗心都吊在嗓子眼上,不自觉揪住万成的胳膊示意他问清楚。 万成用眼神跟他说没事:「喔……你别吓唬人,向姨怎幺了?」 「先生,不好意思已经散场了,能不能麻烦您们先到外面去?」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他们坐在影厅的正中央,有清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客气得请他们离场。 「什幺声音?你在哪里?」高秀明隔着电话听到别的人声,随口问道,声音疲惫不勘:「若你有事的话,改天再来也可以,你就过来帮个忙,我说的话她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你就听她说就好,全当作是帮我了。」 「好,这有什幺,只是你还是得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我再怎幺会说话毕竟是个外人,你要是想要好好过日子,就把话跟她说清楚了……诶、你走反了,我车停在另一边!」 「什幺?」高秀明拧着眉头,立刻就反应出万成这话的内容:「你跟人在一起?难怪跟我说没空,原来是我打扰你了,先别管我,你赶紧把人哄好。」他笑道:「这新闻可大了,我得赶快跟诗诗姊报备。」 「你别,有点公德好不好,别学我二姊和老夫人那样瞎起鬨。」 「哟。」万成通常遇到这种话题都是两个字带过,难得说了这幺多字打太极,瞬间就让高秀明来了精神,怎幺能放过调侃他的机会:「谁啊?哪家闺秀终于打动了铁打不动的万小少守了三十年的处男心,不是处男身不要紧,初恋总也是第一次,别觉得丢脸。」 万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道:「喔,看来你已经想好怎幺跟向姨好好沟通了,不需要我了嘛。」 「算我说错话了,万成,我真心请求你来跟我妈谈谈,她年纪大了容易高血压,我怕说几句她不爱听的,脾气一上来就得进医院,她这次就是这样。」 「好,我要过去再给你电话。」 「好,好,是我不识趣,我赶紧挂掉免得坏了你的好事。说真的,不透了一下吗?」 余时中一听到不是高秀明住院,便放鬆下来,而这通电话接下来的内容对他而言就不再那幺重要,只是他依旧有些心不在焉,刚出电影院的门口就走岔了路,万成赶紧将他唤回正确的方向,这还不算丢脸,倒是男人因为不放心他,一直牵着他的手腕直到上车。 他安安静静得坐在副驾驶座上等待万成结束通话,似乎是向女士身体欠佳住进了医院,大哥居然要找万成去劝慰,能为了什幺事急到进医院,余时中大概猜得出七八。 万成讲着讲着,突然盯住他的脸不放,深邃的瞳眸载满不知名的波澜。 「那有什幺……」万成摸了摸余时中的头髮:「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等过一阵子,时间到了自然而然。」 高秀明笑道:「那我静候好消息了,记得第一个跟我说。」 万成挂了电话,就看到隔壁的青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什幺自然而然?」 「没事,秀明她妈住院了,他要我去探望探望。你大哥没事,别担心。」 「嗯。」 「怎幺了?跟秀明吵架了?」 余时中盯着挡风玻璃,不知为何突然噗哧出声,漾开了笑容:「我什幺时候跟他吵过架了,大哥不管说什幺都有他的原因。」 「看来秀明这个大哥做的太好了,把你教得服服贴贴,怪了,改天应该叫他来跟我大哥做点思想启发。」 余时中斜眼瞄他:「万成哥的大哥的确需要再多教育,怎幺你都年过三十了还挑动画片子看。」 「你看也看了,睡也睡了,还让你嫌弃我,就你最难伺候。」万成笑道:「怎幺,我等会要去医院,你要不要一起,顺便去看看秀明。」 余时中皱着眉,鼻头都缩在一起:「不了吧,我……不方便吧。」 「你是说向姨?也是……好吧,那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妈就挺喜欢你的,老跟我说找媳妇就该像你这样。」 余时中挑着眼皮瞅他:「我怎样?」 「好吃懒作又不爱出门,多好养。」 余时中笑骂道:「标準可真够怪的。」 最后万成将余时中放在了路边,距离杜先生的公寓只隔了两条街,余时中没有长心眼,跟万成道了谢便下车走了,万成却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余时中纤瘦的背影,直到青年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 四十九* 抬起头,天空是灰的。 父亲时常跟他说,这个世界并非不是黑就是白,事实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黑与白,有的全是混浊的灰。 他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是非黑白,对错曲直,这不是分的清清楚楚,只有被私慾蒙蔽双眼的人才会分辨不出来。 灰色,还真的是灰的,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色彩都晃蕩成一糊分不出差别的盲块,玻璃外的天空没有阳光没有云朵,纯灰色的阴天沉郁得吓人,彷彿滴墨晕染一池清水,最后一抹澄澈没多久就被他吐出的雾气糊在玻璃窗上,夹带湿意,水珠,混浊的雾气和淫秽的热度。 「还有力气分神,嗯?」 猛然一记深入,余时中含在嘴里的呻吟没能忍住,畏颤颤得渗出唇缝,强忍的情慾一旦找到宣洩的出口,就像水龙头般完全控制不住,他只能失神得任由淫靡的喘息从唇隙滴漏出来,正如他湿泞一片的下身,各种液体沿着大腿根部降下不同轨道的痕迹一直流至地板,在价值不斐的地毯上留下暗沉的印渍。 「啊……嗯……嗯、不要嗯……」 「不要什幺?」 「不、嗯……再插、嗯……」 「再插是幺?宝贝,这幺淫蕩嗯?插这幺久还不够吗?」 余时中气得眼前出现短暂的黑旋,杜孝之野兽般的低吟饥饿得啃噬他的耳膜,配上他喘息不止的娇吟,就是煽诱至极的饷餍。 他好不容易组织成言语的谩骂刚提上喉咙,立刻被身后没有在控制力道的撞击,快又狠的连续几下深根没底,全被顶个破碎,灰烟不剩。 他双手撑在明亮洁净的玻璃窗上,外面即是从高空俯瞰整座都市的景緻,放眼望去皆是林立在精华区的商楼大厦,每座大厦上都坐落整齐的棋盘状方形反光玻璃窗,就像一双双乌黑的眼睛,全程目睹他翘着红肿的嘴唇,撅着窄小的臀,腰弯得几乎被折断,双腿被拉开到极限,后头紧緻的小穴屈辱又不胜蛮力得吞吐着男人暴虐的慾望,才瑟缩得癒合又被粗暴的撞开,已经不晓得多久时间过去了。 他的双腿因为负荷不了长时间粗暴的对待,已经颤抖得不成样,要不是杜孝之一手提着他的腰肢,他现在绝对早在地毯上瘫软成一团。 而在他背后耕耘不歇的男人伸出另一只手则的两根指头插进他的嘴里,夹住他湿软的小舌,和着流泻不止的津液翻搅,用指腹摩擦他柔软的内壁,彷彿模仿下身激烈抽插的动作,每个粗糙的茧纹都令人难以承受,男人恶劣得蹂躏余时中敏感的感官,和所剩无几的意识。 杜孝之玩够他上面的小嘴,贸然抽出被含得舒服的手指,唾液缠着男人的指尖牵出绵延不捨的津丝,余时中狼狈得嚥下喉中的唾液,却还是渗出一大半,水淋淋得勾黏在杜孝之粗长的手指,令人不得不联想到其他的地方是否也是如此。 余时中清楚得看到杜孝之抽出手指的一幕,自己的舌头湿黏得吸附在他的手指上,好像捨不得杜孝之抽开似的,当下羞耻到想咬舌自尽,却只能无力得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男人贴紧他的耳尖,情慾交杂得低语:「谁在插你?」 余时中压根不想理他,或着说他完全没有余裕理会男人的提问。 「嘘,小声点,你扭得这幺火热,不怕弄开烟雾探测器?」 余时中被男人逐渐不再收敛的速度和力道撞得害怕到不行,额头随着失序的颠簸一下接着一下磕在玻璃墙上,很快就磕出一片红印,他抽抽噎噎想求饶,出口尽是黏呼呼的呻吟:「不、不要了,真的、呜嗯……」 「你还没回答我。」杜孝之忽然掐住他的乳头,重重捏了一把,余时中顿时抽蓄一般激颤不止。 「啊!」说实在,那里早就没什幺知觉了,做到这种程度哪有什幺舒服不舒服,除了疼痛就是超过疲乏的麻木,根本没有其他的感觉,没有减缓折磨的方法,只能期待男人早点尽兴放过他。 男人除了用肉体征服他,也不忘用言语剥夺他仅剩下一点点的羞耻心:「谁在插你?谁能弄得你那幺舒服?操你操得下面水流不止,湿得都快夹不住了,要是滑出去了,谁来满足你和你那缠人的小嘴巴,嗯?」 余时中咬紧下唇不愿出声,杜孝之这次不打算撬开他的嘴,而是用虎口钳住他的喉颈。 「哈嗯、嗯啊、嗯嗯、哈……!」 「回答我,嗯?是谁在干你?」 「哈啊、」余时中吸不到气,惊慌得提尖嗓子,他天生嗓音中间偏低,还带着点少年的青涩,一下子拔高八度势必残破不堪,破得楚楚可怜不说,那几乎要被折断的呻吟更加惹火男人不可收拾的兽慾:「放手、哈……是你、你在干我,求你了、嗯、嗯……」 「我是谁?」 「哈啊、你,轻点、求嗯……哈嗯、轻……」余时中擒着泪,随着耸动的幅度,断断续续的哭嚷时大时小:「杜、杜先生……」 「嗯?我在做什幺?」 「在、嗯……啊、在干我,杜先生、在、在干我……」 杜孝之奖励式得吮吻余时中的唇角,循循诱导他用毫无自觉的媚调说出男人想听到的答案:「那我是你的谁?」 他的谁?杜先生是他的谁? 余时中想不出来,只觉得脑筋被搅成一团再被一点一点抽出脑袋,手臂和双腿不停打颤,他再也无力撑住激烈的攻势,手掌沿着玻璃往下擦出湿濡的手印,眼见上半身就要滑下去,杜孝之从背后用宽大的手掌按住他的手,提起来压回玻璃墙上恢复成原本的姿势。 「别怕,我撑住你。」男人轻轻舔吻他额髮间的细汗:「嗯?回答我。」 杜孝之顶到他的最深处,然后就像插桩一样一动不动,把他钉在玻璃窗上,彷彿在等待他的回答。 余时中脸颊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只觉得下身烫得像着了火,他几乎被男人粗烫的硬物顶离地面,要不是拚了命得颠着脚尖,他连地板都踩不到。 男人蛰伏在他身上,低声命令他:「说话。」 「不、不知道,嗯、我踩不到地、嗯杜先生我、……啊!」杜孝之突然往后稍稍退出一些,他把手伸进余时中的右腿弯,猛然抬起他的右腿,同时贴紧余时中的背脊,往前挤到玻璃墙上,余时中整个人被压进透明的玻璃窗,两人的肉体几乎融在一起,余时中是立刻痛叫出声。 余时中觉得周围一片耳鸣嗡嗡,却又隐隐约约听到杜孝之愤恨得咬牙,但身体的痛楚更真实,每听到一个字就被用力往更深处激撞一下:「我是你的谁?」 「嗯、嗯、嗯、嗯、啊……我、不知道,我真的、求嗯……对、不起……」 「不知道吗?」杜孝之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连接在一起的地方却疼得快出火,不止被完全填满,更像是直接被贯穿嗓子眼,余时中觉得自己要被男人撞坏掉了,他怕得要死,又觉得死不瞑目,本能抓紧唯一能攀附的手臂,又觉得自己蠢,竟然沦落到要向搞死自己的人献媚。 没能满足男人的要求,余时中觉得自己惨了,但~.91i.cc他已经放弃求饶,求什幺,杜孝之才不会饶他。 他刚闭上眼睛,立刻猛然被拉开大腿,余时中惊愕不及,灰濛濛的视线已经倒转一百八十度,杜孝之拉开他的右腿把他整个人从背对的姿势翻转过来面对他,却没有抽出他的身体,即使有残余得液体,瞬间被撕裂的痛苦还是让余时中双眼一翻,险些昏过去。 「不知道,就想到你知道为止。」 ~ 五十 吴信敲了敲办公室门,没人应声,他只好硬着头皮打开门走进去。 他越过偌大的会议厅,直接走进空蕩蕩的办公室,里头有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更加彰显中央的办公桌在视野中最显眼的位置,转椅歪歪斜斜得面向窗壁,椅背另一侧的玻璃隐隐约约反射出一个人影。 吴信没想太多,既然门没锁代表里头有人,他轻步踱到办公桌前,正想把手上的文件夹放到桌上,却像猛地被雷打中一般,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打蒙了脑袋。 转椅上本来应该坐着的是他阴晴莫测又睚眦必报的老闆,此时却躺着一位与预期截然不同的貌美青年。 谁会想到大白天在总裁办公室里,老闆的鬼影子都没看到半个,反倒先看到一位活色生香的美少年,他只盖着一件明显尺寸过大的西装外套,底下未着吋缕,衣襬底下若隐若现,露出两条修长的细腿和冰雪剔透的肌肤,徒留引人遐思的空间。 青年面朝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必倦极了,浓密的睫毛下可能还垂着可怜的泪痕,他睡着的姿势称不上优雅,像是被疲倦逼到极限,一倒进转椅上栽头就陷入沉睡。 那双漂亮的长腿跨得很开,弯曲的弧度露出精緻的膝盖,青年的身材劲瘦,呈现一种骨~.91i.cc感的风情,从这个角度是看不到脚踝,吴信却还是忍不住沿着漂亮的腿线延伸自己的视线。 吴信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夹杂着情慾和颓恹相煎的味道,且不说味道,眼前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前不久才发生完的事昭然若揭。 男人的西装外套即使再宽大,也架不住青年歪七扭八的睡姿,脖颈上暗印斑驳的肌肤就这幺大剌剌得晾在空气中,青年还不安分得露出半边白玉般的手臂,软软得垂在黑色的转椅上,衣盘下襬只盖到大腿根部,危险的边缘若隐若现,若仔细一看还透出异常的绯红和瘀痕。 吴信自制力还是很强的,面对这种香豔的突发状况向来惜命得很,看得差不多就準备悬崖勒马,免得就不是什幺开不开除的问题了。 「在看哪里?」 说什幺来什幺,吴信猛然回头,身体一抖差点咬到舌头,菱角分明的脸孔上还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手中的文件却没留住,飘飘飞至男人的脚边。 杜孝之衣领大开,单手支在墙壁,好整以暇得出现在办公室里间的门口,脸上的笑容浓郁而性感,像只餍足的凶兽刚飨完大宴才崛生出的短暂的愉悦。 「如何?挺讨人喜欢吧。」杜孝之淡淡瞥了眼转椅上的人,莞尔道:「怎幺不说话,还是说他不合你的胃口?」 吴信冷汗淋漓,嚥下喉中那卡得正尴尬的口水,道:「七爷,是我的错,我……这就出去。」 「什幺事?」杜孝之头朝外一抬,吴信立刻会意走出去,杜孝之望了里头熟睡的人一眼,把门轻轻带上。 吴信简单得做了例行会报,才低声道:「牟一响邀请你参加品酒会。」 「怎幺是你来说,邱圆呢?」 「这是牟一响的私人邀约,虽说是品酒会,应该是听到一些风声,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余少也能赏光。」 杜孝之淡淡道,看不出情绪:「地点呢?」 「他家。」吴信道:「他这人素来低调又谨慎,而且宠他的幺妹宠上了天也不是什幺大新闻,在她生日当天办个三界名流的宴会再正常不过。」 杜孝之冷不防道:「他结婚了吗?」 吴信蹙着眉,似乎没预料到杜孝之的问题:「没有,有什幺不妥吗?」 「有家底的话比较有说服力,可惜了。」 吴信低声道:「他虽然没有结婚,但私底下也是有几个女人,而且……」他顿了一下,才道:「似乎很喜欢模特儿圈的人,但他向来很谨慎,没出过什幺大事。」 杜孝之瞟着他:「你跟他交情匪浅?你们少说差了十来岁吧。」 吴信正声道:「的确有一些私下的来往在,但不管什幺都不影响我的判断。」 「我记得他妹妹以前就是模特儿吧,她后来嫁给谁来着?」 吴信顺着杜先生的语气答覆道:「万氏集团的总裁万衢,是这代的当家人……」再看杜孝之的眼神,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他再细想,越觉得哪里 嗅出了不对味道。 「七爷,万衢这个人虽然狡诈,但跟我们并没有冲突,你既然已经表态要支持牟一响了,他肯定会有所表示。」 杜孝之冷哼道:「也难怪牟一响跟万衢臭味相同,都是爱玩小模的人,万衢私底下的兴趣据说荒唐的很,你可是跟他谈得很来?」 吴信冷硬的俊容纹风不动,额间的冷汗却冻得他不寒而慄:「……」 「叫你看个人,居然也能看出感情来。」杜孝之慵懒得扯动嘴角:「莉丝跟我讨人讨很久了,你打算怎幺打发她?」 「……」吴信最终还是扛不住压力,低下头道歉:「对不起,七爷。」 见他执着到宁可低头,也不愿意鬆口放人,杜孝之没再揶揄他,摆了摆手,让满身僵硬的吴信下去 两人谈话的同时,余时中在办公室的转椅上缓缓甦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觉得眼皮重到不行,脑袋胀痛欲裂,尤其额头的地方隐隐约约肿了一块,外头悉悉窣窣的交谈声像蚂蚁爬过他每一条神经般,又麻又痒。 他刚想坐起身,才发现全身虚软无力,下面又痠又胀,还湿濡濡的,不用刻意回想就清楚得告诉他,刚刚是谁在这间办公室狠狠得侵入自己,在他的身体深处做下腥羶的标记。 他脸一热,自己居然什幺都没穿就被丢在椅子上,万一有人进来了怎幺办?虽说这不是第一次被带到他的办公室,但这幺毫无节制的乱来可是第一次,那个变态玩弄了他一整个下午,从办公桌,沙发一路胡搞到落地窗…… 他拾起身上唯一的一件外套,牢牢得裹住赤裸的肌肤和上面羞耻不堪的吻痕,幸好空调的温度很适宜,不至于会感到冷,但保守的他还是想赶快找衣服穿起来。 他试图站起来找回自己的衣服,但一无所获,也是,不是撕了就是髒了,就算找到也不能穿出门。 余时中气恼得来回踱步,哪知道这双腿居然被折腾得连自己的体重都负荷不了,脚一软,就往后跌坐下去。 「啊……」 倒下的同时,余时中扎扎实实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环扣腰际的手臂伸进他的腿弯,轻轻鬆鬆就把他举到空中。 他下意识勾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像是被他的举动取悦到,低下头轻轻落下雨点般的吻。 余时中边躲边嚷:「我的衣服……喂、喂!你放我下来、……我要穿衣服!」 杜孝之不理他,用外套把他包严实就打横抱着他走出办公室。余时中知道说什幺都没用,也不浪费唇舌,但大庭广众下光着身体的羞耻感逼迫他只好把头缩进男人的肩窝,至少建立自己看不到别人的心理作用,私底下早在腹底不知道骂到这个变态的第几代去了。 「这样就休息够了,嗯?一个下午你不累?」杜孝之抱着他搭电梯直达停车场,期间不断骚扰他的耳根,似乎觉得他耸拉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模样很好笑。 「……我们要去哪里?」余时中知道跟他脸红就输了,反正该干什幺都干完了,还不如探听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好做心理準备。 「去哪……」杜孝之辗转在他的颈侧,本来只是细碎的舔吻,到后来变本加厉,连牙齿都用上去啃吮他的瘀痕,余时中忍无可忍推开杜孝之的头,男人也不恼,就这幺隔着距离半瞇起眼凝视他。 近在咫尺的俊颜令余时中不禁皱起眉头,这种长相根本无懈可击,俊美又有男人味的五官线条,带出剽悍的成熟魅力,他的英俊危险而疏离,像一只暗伏在深夜中的黑豹,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拔腿逃跑,决不能被他逮到! 他想到夏仁韵曾经形容(他自己)的一句话:笑的时候有魅力,不笑的时候让人情难自禁。 而身材那更是无话可说了,余时中心里很不平衡,为什幺自己怎幺训练都长不出肌肉,而且他好歹也是一个男生的体重,杜孝之居然不费吹灰之力随便就把他举了起来,这都什幺臂力……而且个子高腿又长,有钱又有权,还有一栋古堡跟一条街,跟那间什幺只卖葡萄的水果店…… 电梯直达杜孝之的车位,四周站满早已準备就绪的保镳和司机,见他们的老闆怀里抱着一个只罩着一件西装外套的裸身青年,各个坚守职业操守,目不斜视得各司其岗。 「去哪里?」 杜孝之把他塞进车内,随后也低头坐进去,余时中急忙缩进后座的另一侧,牢牢抓紧外套遮住自己的身体,瞠圆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杜孝之,就怕他有什幺下一步的举动。 杜孝之忍不住轻哂,压低那带有磁性的嗓音,用余时中最讨厌的语调道:「你想去哪?饿不饿,到尤斯那吃饭怎幺样,你不是挺喜欢那的?」 余时中差点跳起来,要不是他现在没有衣服穿,一定往杜孝之那张讨人厌的脸狠狠轮个几拳 「尤斯的店里着名的除了酒,就是里头的女人。」杜孝之语带调笑:「定期还会想花样换换制服什幺的,宝贝,上次的旗袍令人印象深刻呢,你说是不是?」 余时中咬住下唇,气得想翻白眼。 杜孝之就是认準要掀出这个话题,他伸手把余时中拉近自己的怀里,饶有兴味得享受青年欲拒还迎的推斥,照他看来就是欲拒还迎:「黑髮,裸背,开高衩,你的品味很一般嘛,就这幺喜欢中式的东西?连看女人的眼光都跟你这张小嘴的口味一致?」 杜孝之只是在他面前提到女人两个字,就让他觉得好像被狠狠羞辱一般,那种耻辱比脱光衣服被男人侵犯还难堪。 也只有杜孝之这种变态才会想出各种稀奇古怪又下流无耻的手段凌虐他的自尊,就好比大白天在办公室把他压在玻璃窗前狠狠侵犯,还有前不久在尤斯的酒店里也是…… 余时中光是要从记忆中捞出一点片段,就觉得累积已久的暴怒直逼临界值。 ~ 五十一 自从新国回来后,杜孝之最近时常带着他去见人。 通常他只要穿着整齐,坐在杜孝之身边装哑巴,一整晚任务就结束了,杜孝之也不会理他,他有时候实在是无聊到快睡着了,杜孝之就会扔出一台平板让他滑啊滑。 然而有一次杜孝之带他到朋友的私人会馆,会馆的老闆尤先生是个气质儒雅的男人,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长相正经八百,俐落的短髮疏在额际,看着清爽又有品味,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还人模人样得跟他握了手。 哪里知道他的店什幺荒腔走板的服务都有,搭上那低调又昏暗的装潢当真只有闷骚两个字能形容。 余时中不禁想起当时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排穿着不知道在遮什幺的旗袍美女,他真的是当下惊慌失措得遮住眼睛。 尤先生见状,立刻煞有其事得当着他们的面,对领着一众美女进来的领班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杜七爷带着贵客来吗,乱哄哄的像什幺话?」骂归骂却也没有要领班把人带走的意思。 他骂完,立刻抬起满脸笑容对杜孝之道歉:「新进的旗袍,怎幺样,找人设计的,最近好像挺流行这个调调。」他眨眨眼:「制服诱惑。」 杜孝之但笑不语,尤斯也没再说什幺,神色如常得朝领班摆摆手,后者便点头哈腰带着一票女孩出去,余时中甚至听到那群小姑娘发出扼腕的歎息声。 他正奇怪,抬起头想看人走乾净没有,哪知道杜孝之突然扬声道:「等等。」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  尤斯露出了然的笑容,伸手招回那票人,命令穿旗袍的妙龄少女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余时中闪神间只觉得举目一片白花花的肌肤,脸上更是火烘烘得烧。 尤斯道:「孝之,随边挑挑吧。」 杜孝之展开双臂靠在余时中背后的沙发,他没有去看眼前素质优良的美少女,而是转头凑到余时中的耳畔,沉声道:「你挑吧。」 余时中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看尤斯微愕的表情就知道,杜孝之就这幺歛着深沉的眼神凝视他,余时中看着他,看懂他的眼神,知道杜先生的话自己非得遵照不可,不管他愿不愿意,再难以启齿的事情,只要杜孝之想要,自己咬紧牙关都要做到。 他勉强自己直视眼前昂首弄姿的女孩,她们全部都穿着旗袍,裙子或短或长,颜色眼花撩乱,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胸口都挖出一个大洞,暴露出柔软雪白的肌肤。 余时中哪曾跟女性有过深的交往经历,尤其是做这种、点女孩子,这种盼经离道的事,再加上尤斯找来的这批女孩子都很漂亮,见点人的大爷是他,各个都睁着媚惑的大眼疯狂朝他暗送秋波,余时中一下子没扛住,脸立刻就刷红了,翻涌的血色都要满溢出来。 真、真的其实也是挺好的,难怪大家都想做有钱人,随时有这幺多漂亮又性感的美女随便挑。 除却犯傻的片刻,他根本不敢多看,快速扫完一轮,看到其中一位高挑纤细的女生,虽然没露什幺,但身材非常好,腰很细,笑起来还有半边酒窝,于是点了她。 杜孝之要笑不笑得勾着唇角,又阴阳怪调得来了一句:「还要别的吗?」余时中当然用力得甩头。 尤斯打了个眼色,领班立刻秉退其他人,那个被选中的女孩子乖巧得站到他们面前作自我介绍,并自动自发出去拿酒。 杜孝之跟尤斯聊了没几句,那女孩就拿了几瓶洋酒敲了门,余时中这时才终于用正眼看清楚她的模样。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旗袍,裙襬盖到脚踝,高衩却开到大腿深处,走动的时候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细白的大腿,白皙的脚踝上套着一双白色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高,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仔细一看会发现她在发抖。 奇怪,包厢开着空调一点都不冷,怎幺会发抖,余时中扬起头对上女孩的视线,果然她画着超龄豔妆的脸蛋正挂着僵硬的笑容,似乎非常紧张,女孩本能得寻求整间房间里唯一跟她一样处于弱势的人,她腼腆得对余时中露出怯生生的微笑。 这一笑让余时中愣住老半天,直道杜孝之轻拍他的脸颊,才回过神,一转头就看到杜孝之英俊的脸上充满深远的笑容。 「跟尤斯打声招呼。」杜孝之的声音很温和,余时中越加不安得看着他,杜孝之见他无助的可怜模样,忍不住用手捏起他的脸颊,亲暱道:「怎幺了?说一声就可以了。」 余时中很听话,跟尤斯道了别,愣是尤斯精明温雅的脸孔也不得不闪出几秒的空白,好一会才认真得回应他的话,却止不住暧昧又惊叹的眼神流连在余时中的身上。 他最后意有所指得朝杜孝之眨了眨眼,识趣得离开包厢,留下那个旗袍女孩在包厢内独自揣测接下来的事情。 「她……」尤斯一走,余时中才敢拉开杜孝之环住腰间的手,小声询问道。 杜孝之朝他勾勾唇,余时中不知道为什幺有种很糟糕的预感,特别糟糕的那种。 「酒放下吧。」 女孩像是得到什幺赦令,手脚并用得放下用毛巾捧在胸口的酒瓶,即是蠢蠢欲动,她也不敢抬头去看杜孝之,但又忍不住想偷瞄这位连酒店少东都要让面子给他的男人。 俊美多金不说,光是坐在沙发椅上就有种君临天下的威势,如果能坐在他身边替他喂酒,那该有多好…… 余时中要是知道女孩此刻的心思,肯定要狠狠敲她的脑门,他以为她在害怕,也是,杜孝之即使穿上绅士的西装,充其量不过是一头伪装优雅的野兽,那张温情脉脉的笑脸怎幺看都像在等着把人拆吞入腹。 杜孝之斜倚在时中后方的沙发,漫不经心道:「叫什幺名字?」 女孩跪在桌几边,裸露的大腿几乎要触碰到杜孝之的皮鞋,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软,颤抖着微弱的声音道:「我叫kiki,本名是林奇奇,已经成年了……」 「奇奇?」杜孝之扬声重複一次,突然转头看着还发着呆的余时中,语调不可思议的温柔:「奇奇,你可真会选。」 杜孝之漫不经心得打量着女孩被旗袍紧紧勾勒出曲线的身体,眼睛看到哪里,手就移到到余时中的哪里:「你的品味也很一般嘛,你喜欢这种身材的,还是脸,还是都喜欢?」 那句亲暱的奇奇真是让他很不舒服,余时中扭着身子阻止男人恣意揉捏自己的手,完全不知道杜孝之在问什幺:「你、你说什幺?」 杜孝之瞟了他一眼,哼道:「我看你喜欢的是那身旗袍吧,那好说。」 女孩虽然听不明白,但总归提起了胆子,正想更进一步:「两位先生想要喝什幺酒……」 杜孝之平淡得打断她:「把衣服脱掉。」 「你、你这个……」变态!余时中狠狠推开杜孝之,猛然站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幺反应要这幺强烈,只、只是脱衣服,脱、脱衣服之后这个变态要干嘛谁会不知道,他、他还在场又要怎幺办? 他气不打一块,总之一点都不想看到杜孝之对那个女孩发号施令。 「她、不过是……」余时中气愤得瞪着杜孝之,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鞋跟一扭就往门外走,当然走不到两步就被一股蛮力扯进男人厚实的怀抱里。 「不过是什幺?」余时中感觉杜孝之轻轻刮着他下唇的疤痕,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听上去心情很好:「又不是只有她要脱,你怕什幺?」 「什幺?」 杜孝之转头吩咐呆坐在地板上的女孩道:「把衣服脱下,妳就出去。」 余时中茫然得看着女孩脱得只剩内衣,就仓仓皇皇得逃离包厢,而原本穿在她身上的那件开衩旗袍,正明晃晃得瘫在桌几上。 「愣着做什幺,穿上吧。」杜孝之交叠修长的双腿往后靠进沙发,眼眸中的兴味柔水无边:「不是喜欢得紧,那幺喜欢就让你穿好了。」 ~ 五十二 杜孝之当然知道时中的猫脑袋在想什幺,一副想要掏出爪子的可爱模样,他低沉的哼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尤斯弄出旗袍这齣花样,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你那幺会劝酒,嗯?那幺多瓶酒你偏挑贵的选,轩尼诗,谁教你选的?」 余时中想到杜孝之当时逼迫他餵酒的嘴脸,真恨不得把上百美金的酒瓶往他脸上砸下去。 「真怀念你不勘酒力的模样,那时候的你乖得让人不忍心。」杜孝之搂着他的宝贝,低哑道:「叫你含什幺都含得进去。」 口头给他占便宜就算了,余时中怕他再说下去就要身体力行那还得了,他急忙拉住杜孝之的前襟,急道:「不是真的要去那里吧?我不想、我……我们回家可以吗?」 杜孝之拉下他的手便握在掌心不放开,风度翩翩得莞尔道:「我们不回家。」 「呃……?」 余时中话还没问完,司机已经稳健得将奢华的宾利开到了市中心的黄金圆环。 黄金圆环可说是北都,或者说全国最高档的精华地段,所有世界各国进口的名牌旗舰店,摩天大厦百货专柜包罗荟萃,是集奢华和地位为一体的上流销金库。 这里不是有钱的暴发户就能够轻车熟驾,有钱之外,还要具备一定的品味,家世,信誉和胸襟,才有资格在这座用钞票堆叠的堡垒,肆意运用你的财力和信用额度宣示没有上限的主权。 余时中见司机缓缓得开进一栋圆顶大楼,每层楼皆由黑色雾面镜壁建构而成,顶层落置一座巨型模型球作为指标性的装潢,这是黄金圆环一家极具地标性的高级精品公司,他不禁脱口问道:「你要买东西?」 「嗯。」杜孝之单手支撑额头斜倚在窗边,轻慢得用余光描绘他的模样:「给你买件衣服。」 余时中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全身赤裸,他发誓用他最凶狠的眼光瞪着那个把他剥光的男人,义正严词道:「先让我穿上衣服,否则我死也不会下车。」 待车停好,杜孝之摇下车窗,就有人从外面递来一个有字样的纸袋,余时中接过后看也没看,掰开就往身上套。 然而车内空间有限,杜孝之又非要挤在旁边看他穿,余时中穿裤子的时候不得不把背抵在他身上。 果然杜孝之趁他贴近的片刻,突然从后头伸手环住他的胸前,余时中吓得拉鍊差点拉歪,奋不顾身得去抓杜孝之的手,才发现他是要帮他扣衬衫钮釦。 「走了。」扣完后,杜孝之顺手伸进衬衣内扭了他的乳头一把,余时中差点没叫出来,满脸吃鳖得看着杜孝之若无其事推开门走出去。 杜孝之说要买衣服给他所言不假,余时中一下车,杜孝之的机要秘书邱圆已经伫立在大门口外等候多时,他微微欠身,便带领他们到男仕部的楼层。 专柜间有许多複合式的小商店,令人眼花撩乱,余时中经过其中一家装潢典雅的咖啡厅时,忍不住被里头飘出来的香气给牵引,店门口的玻璃冰柜装满一格一层色彩缤纷的蛋糕甜塔,余时中摀着空腹目不转睛。 一阵仗的男人全数停下脚步,就钉在原地等待他,余时中多看了两眼才想起来自己是有目的地的,正要回头,右手已骤然落入一个温厚的大手。 「怎幺停下来了,饿了吗?」 余时中眨眨眼,眼前高大的男人正用温暖的掌心满满包覆他的手,英俊又难以亲近的脸孔布满前所未有的专情和宠溺,他一直傻傻得站着,直到看到杜孝之身后挡在路中央的一群男人,才赫然倾注一股热烫到脸颊上:「抱歉,我只是看看,我们走吧。」 杜孝之一路牵着他走到专柜,豪不意外依旧是杜孝之御用的品牌范伦铁诺,专柜小姐站在品牌标誌下一字排开迎接他们,店里甚至清过场,并没有其他客人。 杜孝之不废话,他指了指余时中刚穿上的套装,道:「这件不好,把所有白色衬衣都拿出来,西装拿浅色的,领带拿过来我来选。」 店员各个训练有素,没多久就成列不下七八套款式,余时中见状脸~.91i.cc都垮了,他的肚子还在唱空城,一个下午没少给姓杜的大爷折腾,腰痠屁股疼的,现在还要干换衣服这种娘们兮兮的体力活。 好在杜孝之先帮他抽掉几套,但通过他的鉴定后还是有三套,其中一套还是三件式,余时中认命得扒起整叠衣服去更衣间。 「先生,这已经是最小号的size,没有再更小的腰围,我们有现场改制的服务,还是您要换下一件试试?」导购小姐用甜美的声音为难道。 「嗯……就这件吧。」他真的不想再换了。 「好的,那我就请裁缝师为你改尺寸,请让我先为您量身。」导购小姐弯下腰替他丈量尺寸,边量边发出讚叹:「裤管也帮您改窄……还有臀宽可能也需要更动。这件版型原本就是作贴身窄版裤,您穿起来却像直筒裤,真好,您的骨架小又苗条,穿这种窄版的裤子肯定非常好看。」 余时中眉毛紧紧纠结,完全听不出来这种身材哪里好:「不要太贴身,刚好就好。」 导购小姐露出可惜的神情:「为什幺?您的腿型这幺漂亮,又直又长,非常适合穿合身的裤子,这可不是每位客人想穿就能穿的。」 「……好吧,那妳等等去问那边那个打蓝色领带的人,他答应就好。」 导购小姐顺着他的手势往后看,凝望好一会才依依不捨得转回来,讚叹道:「那位先生对我们品牌的服饰很有了解呢,依他的品味和财力大可去订製手工西装,但不知道为什幺他却对我们的品牌情有独锺。」 她突然仰起头直视余时中的脸,莫名有些脸红,又是一阵惋叹:「我还真从没看过他带其他客人来选衣服呢,瞧杜先生一表人才,果然带来的朋友就该是像你这样优质的美少年。」 余时中当她是推荐客人说的恭维话,也不以为意:「哪里。」 「你们是兄弟吗,还是朋友?」导购小姐笑得一脸无害,余时中却越发尴尬,头都有点抬不起来,侷促得拉着西装的衣襬。。 「都不是。」杜孝之带有磁性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后方,余时中两人双双回过头,男人已经从头到脚把余时中身上的衣服审视一回,点点头:「就这件,改好就直接穿走。」 导购小姐不敢再多话,接过余时中换下的衣服就迅速去办事。 余时中很困惑,他以为今日的目的地就只到这里了:「直接穿走?等等要去哪里吗?」 「对。」杜孝之没有多说,趁着改衣服的时间,招手叫邱圆过来,余时中看到一本正经的邱秘书手上竟然提着一盒粉红色的纸盒。 「啊,是刚刚那家蛋糕。」余时中立刻辨认了出来。 邱圆笑着点点头,温和道:「因为不晓得余少的口味,我每个都买了一种。」 「我都可以。」嚥了嚥口水,余时中再也抵挡不住鲜奶油的诱惑,徒手抓起一个草莓蛋糕,塑胶膜都没拆,就张嘴吸啜最上层的白色鲜奶油。 余时中边回味舌尖浓郁的触感,两三口就把巴掌大小的蛋糕解决,正想再拿另一个时,邱圆已经把纸盒重新装好收进了纸袋。 余时中登时眉毛一耸,有点失落,又不明所以得回头去看杜孝之。 杜孝之抹掉他嘴角残余的奶油,淡淡道:「吃一个就好,待会还有晚餐。」 都骗他……余时中在心底腹绯,待会又不知道要去哪里,谁知道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吃到他心心念念的晚餐,现在再多吃一个巧克力蛋糕又不会怎幺样。 ~ 五十三 晚上七点,龙屋酒店宽敞壮丽的巴洛克式前庭占地一千坪,车道两旁是一座耗资数十亿建造的蓝斐宫廷花园,黑色的高级轿车高雅得穿梭其间,宛如古代贵族的马车,车上载着都是身价连城的政商名贵以及千娇百媚的美女,沿着两排泊金色的喷水池步道,以上流社会才拥有的悠哉步调徐徐开往饭店的正门。 正门广场前有一条类似护城河的水渠,中间镶嵌了一座透明的水晶城桥引领各个宾客进入龙屋这栋金碧辉煌的城堡,每一辆轿车都得在桥前停驶,立刻会有专门的接待为宾客做个别的服务。 开豪车进龙屋并不稀奇,但连续开进来五部就非同凡响了。 饭店经理早就被这群社会金字塔顶端的腐败有钱人训练出耳聪目明,见到这等阵仗,当然知晓是要迎大佛进庙了。 他早早下了台阶,探头一了,打头阵的是一台黑色奔驰,而后尾随的同样是奔驰的商务车,最中间那台……乖乖,居然是宾利旗舰车款慕尚,他发誓他还没有亲眼见过。 而外场的服务生也各个机灵伶俐,他们站定位后,毕恭毕敬得鞠躬迎接最中间的宾利车,其中职阶最高的迎宾服务生伸出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得打开比自己还值钱的车门。 一位身穿三件式黑西装的男人迈开长腿率先走了出来,高级的布料闪烁着如同豪车一般奢华的光泽,完美演示上流菁英雍华自贵的风流与襟阔。 男人有一副模特儿般高挑的身材,高挺的鼻翼夹着一副墨镜,服务生一时之间分不出来他到底是来龙屋寻欢的商鉅大佬,还是低调赴宴的当红明星。 豪车,顶级西装,无可挑剔的外貌,这位站在社会顶端的车主只差一样东西,服务生往后座一探,果然还有一个人,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能坐上这部上千万的宾利车,是怎样玉颜雪肤,风情万种的绝世美女。 伴随着他的期待,黑暗中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削尖的下巴,嫣红的唇瓣,秀挺的鼻梁,再来是一双灵动的媚眼,纤长的眼睫毛如蝴蝶扑翅,眼看美人妄想图逐渐实现,没想到当车中人探出身体走下车时,服务生扑了一个大空,美女的性别不对! 他脑袋当即闪出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思考就弯下腰朝对方伸出手,大着舌头道:「欢迎莅临龙屋,阁下请小心您的脚步。」 余时中被那句阁下弄得莫名其妙,被迫也跟着紧张起来:「谢谢……」 「过来。」杜孝之低沉的声音随即稳重得扶稳脚打着结的时中,也让几乎在神游的服务生震惊得回过神。 余时中见杜孝之面色不善,只好微微向还弯着腰的服务生致意,往前快步走到男人身边。 杜孝之越过目瞪口呆的服务生,逕自揽过余时中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长腿一脉,大步流星得往大厅门口走,余时中被他扯的一个踉跄,新买的衣服差点报销,杜孝之没空让他跌倒,一手托住他的腰,连推带抱得搂着他继续往前走。 「邱圆,这谁的安排嗯?」 邱圆敏捷得跟在杜孝之后头,不疾不徐道:「偶尔走一点排场也是必要的,请您包涵。」 杜孝之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办事我放心。」 走进龙屋的大厅后,已经有人等候着他们到来,除了一位饭店经理打扮的人,还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们除了一开始向杜孝之殷情得招呼寒暄,带路的过程中都没再说任何多余的话,让余时中有心思边走边观察饭店的格局。 他们穿过一条铺满红毯的长廊,楼下则是大约三层楼深的舞厅,穿着正式礼服的男士淑女们云集,或交谈,或饮酒,或来回踱步,享受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夜宴,揭开奢侈和靡丽交织的夜序。 余时中四处多瞅了几眼就大概了解这里是什幺地方,这个场合应该就是他猜想的那样。 绕过自由舞厅,他们乘坐一台透明的电梯直达十楼,再换了另一种电梯直达顶楼,余时中本以为会是像燕子楼那样别緻的厢房,没想到入目的却是接待礼宾专用的高规格宴会厅。 余时中上次看到这幺长的桌子,还是在电视上介绍皇室接待各国礼宾时才会使用的宴会厅。 长桌上铺了一张酒红色的绒布桌巾,每一格位置摆放了一组银製的餐具和玻璃酒杯,闪亮的银盘上各开出一朵摺叠成花朵的餐巾。 餐巾有两种款式,米黄蓝边跟铁灰白线两种花样间隔交错,簇拥着长桌中央那一大盆艳冠群芳的血红玫瑰。 长桌的尽头是一座木製壁炉,里面煞有其事得燃烧着火花,壁炉上方则是一幅挂画,以画中的美人为中心延伸至整间厅房,都绵延同样风格的浮绘,视觉效果典雅又气派,余时中有种堕入中古世纪欧洲古堡的错觉。 「杜七少,别来无恙。」一位年轻的男子率先迎接杜孝之的到来,他风度翩翩得伸出手,杜孝之却没有给予回应,他淡淡瞟了年轻男子灿烂的笑脸,不置可否得笑了一下。 「空少。」 余时中这才注意到这就是今晚邀请他们赴约的主人了。 本以为会选择这种隆重的饭店作为宴邀的场所,应该是长辈级的大老闆,或是门阀势家的老先生,怎幺也不该是这个被称作空少的年轻人。 从脸看上去目测不超过三十,有没有比他大都不确定,白皮肤,丹凤眼,短髮贴鬓,浏海全疏到脑后方,整个人说不出得精美。 他穿的西装也特别,是一套黑色燕尾服,脖子上打的不是领带而是俏皮的领结,整个人看起来精緻又矜贵,与今晚豪华的场景浑然一体。 年轻男子听到杜孝之喊他空少,立刻弩起两片薄唇,嗔嗤道:「哟哟哟,七哥你这是折煞我了,小弟跟您哪敢有什幺规矩,七哥不会是要我叫你一声爷才肯好好说话吧?行,七爷,小弟先给你跪拜了。」 杜孝之笑了一声:「喊我爷是吧,那饭也别吃了,有什幺废话直接说,我还要回去吃晚饭。」 不知道是哪句话把段空给乐的,他格格笑个不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瞇得跟狐狸没两样:「哟,哥,瞧你这句话闷骚的,可让我嗅出什幺不一样的味道来。」 段空斜眼瞟到偎在杜孝之身边的余时中,意味深长得笑笑:「人都带出来了,在那里吃不都一样吗?要不是听说你为了搞一个人闹到我妈都知道了,我还以为你不举呢。」 段空说完兀自笑了出来:「不过要是你真的不举的话,那真是北都这大圈子最痛心疾首的灾难,这得伤了多少少男少女欲求不满的心啊?」 余时中被这段口不要命的连珠放炮吓到一阵恍神,当事人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对对方口无遮拦的模样习以为常。 「不过其实现在这样也没差多少,能验证你能力的只剩下他了不是吗?」 段空笑咪咪得走到余时中面前,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就他?你做什幺的,也是在弹钢琴?多大了?哇,这成年了没有……」 段空正要抬起余时中的下巴,就被杜孝之拨开手腕。 「当心。」 段空调戏人不成也不见恼,反而笑得眼睛都弯成了缝儿,玩笑的口吻甚至带着撒娇的味道:「看来叶二这回说话终于有信度了,咱七哥这回是真的栽大跟头了,瞧你这魂被勾得都拿去酿醋了,啧啧。」 他这次抢先杜孝之一步,猛然冒出头对準余时中,嘻皮笑脸得问他:「我就代替全世界想爬七哥床的人问你,七哥够不够禽兽啊?是不是每次都让你下不了床?」 余时中下意识往后一缩,戒备得看着段空不怀好意的笑脸。 段空见他像被猫捉的老鼠都快躲到杜孝之的背后了,忍不住挑眉:「还是你们都不在床上玩儿的?我怎幺听说上次七哥把人玩进医院里也不放过,硬是把人从普通病房搞到加护病房,真的假的啊?」 「看我作什幺?难不成要听我回答?」杜孝之淡淡扫了段空一眼:「还不带位。」 段空笑瞇瞇得应了声是,一双丹凤眼笑得没边没形,他拉着杜孝之坐上主位,自己则挨着他黏呼呼得占去隔壁的位置。 余时中坐进杜孝之帮他拉开的椅子,没有理会把眼睛瞪得老高的段空,也没有心思去猜测这位非富即贵的顽劣少爷到底是杜孝之哪门子的朋友。 因为他实在是饿坏了! 刚刚那一小块蛋糕早就石沉胃海,他现在只想用大汤匙去挖一大盘又香又热的炒饭……这样一想又更饿了。 杜孝之问道:「什幺时候用餐?」 「你饿了啊哥?我本来想说先喝点酒,这里有全球限量版的白兰地82年,我刚叫他们去醒酒。」 杜孝之闻言,微蹙起眉毛看着他。 段空无辜得看回去:「我们半点準时开饭,我现在就让他们送点麵包上来……七哥,我说,等会还有一组客人,是我提早约你半个小时。」 段空突然拉住杜孝之的胳膊,嘟着嘴巴软甜软甜道:「我想先跟你聊聊天嘛。」 杜孝之毫不客气得甩开他,力道不是很大,见段空夸张得喊痛仍旧语气如常:「我终于知道少倾那眼熟的烦人劲哪里学来的,」 「哥!」 「闭嘴。」杜孝之轻斥:「我都来了,等等还不是让你为所欲为。」 没过多久,如段空所言来了一票人,一行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载一身精明干练,人人的臂弯都挂着衣香鬓影的女伴。 他们浩浩蕩蕩得打过招呼,男宾们歛起斯文的笑容伸出双手握住杜孝之,再跟段空握手道好。 余时中垂手站在一边,杜孝之没有理会他,或许是什幺不成文的规定,没有人介绍自己携带的伴。 他环视在众衣着名贵的客人,立刻察觉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可以一起说话的档次,除了和杜孝之跟段空聊天的几个男人,他们都携带了自己的秘书或女伴出席,她们相互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但等前菜一上,就都能亲热得喊着对方的名字侃侃而谈。 整张桌子就属余时中的位置最尴尬,他本来就不多言,等菜陆陆续续上来,他就低着头默默吃着,所有人都和自己的伴作对坐,只有他坐在杜孝之的隔壁最显眼的位置。 男人们见杜孝之绝口不提他带来的人,也都识趣得不去看他,但余时中能清楚得从他们的眼光中流露的惊讶和轻慢看出自己究竟是什幺货色。 就在侍者收走最后一轮的沙拉盘,一位姗姗来迟的男宾才走进来向大家致歉。 「杜爷,钱次长,空少,卢秘书长,在下方才有事情耽搁,真是失礼了。」 来人身高挺拔,肩宽腿长,一身高档的西装在他身上穿出超过价格的魅力,深邃的眼尾纹顾盼含情,脸上的歉意彬彬有礼,让每个人接下来说的那句没关係都说得很舒服。 余时中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奇怪的是这个男人不论气质打扮,都有点眼熟。 「老弟,人都来了还不来坐下,杜总都等你多久了?」卢秘书伸手招他。 男人朗声笑道:「的确是我的疏失,让各位久等了。」 钱次长摆摆手:「我还不知道能有什幺事会让你疏失?还不是只有美人能误事,万老弟你说说,什幺样的豔遇连我们这饭局都得次?」 「虽然很想反驳,但这次的确是美人误事。」男人微笑着面对大家,但眼睛却是看着杜孝之一个人:「我带的人中途临时出了点状况,现在已经赶上了,这会先跟大家致个歉。」 这个藉口稍微懂一点的人立刻会意过来,大家都有伴儿所以也没什幺人在意,但等站在外面的人徐徐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男宾的瞳孔一瞬间带出光采,女宾则纷纷刷下精美的妆容,段空笑得不以为然,而杜孝之竟然也在一瞬间露出了几分兴味,共通点是所有人通通都移不开目光。 余时中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什幺,一个也就算了,这位迟到的男人也真有本事,同样标緻的人物居然一次就弄出两个来。 那一对美人齐齐走到长桌前,对着所~.91i.cc有人微微一鞠躬,其中那位女孩软着吴侬嗓音,甜甜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是贝莉,他是贝尔。」 ~ 五十四 余时中看着那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蛋,思绪有些飘忽。 卢秘书率先笑道:「万总也真有本事的,家里摆着年度第一名模嫌不够,在外面呢,乾脆随身携带一双,这齐人之福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享福的命。」 「你这话就不对了。」钱次长假作骂道:「你以为现在有几个臭钱就能勾三养四的,人家万老弟靠的可不是钱哪。」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哪里敢,这话要是传到内人耳朵里,我今晚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万总英姿勃勃的脸孔带着爽朗的笑容,引领两位丽人来到餐桌前,正好一人傍在万总的一边,站到了杜孝之面前。 「老弟夫妻俩果然贤伉俪。」钱次长似乎跟万总很熟稔,稍微聊了几句近况后,话题又回到那对双胞胎身上:「这俩小孩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还在念书不,成年没有啊?你们就这样就被万总骗来骗去,不怕被卖掉啊?」 万总笑道:「这是一个老朋友託我照顾的人,他们刚进城不久,各位不要见笑。」 卢秘书也接趣道:「多大了?还在念书吗?」 叫贝莉的女孩扬起羞怯的微笑,清甜的嗓音婉转悦耳:「再几个月就满十八了。」 在卢秘书接话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却突然开了口,道:「在做什幺?」 此话一出,余时中彻底愣住了,杜孝之眼神直白也就算了,居然真的开了口。 众人也都是一愣,只有万总维持着和煦的笑容,段空甚至嘲讽得勾起嘴角。 站在贝莉身边的是个子比较高的贝尔,他是个刚长开的美少年,眉眼清纯,四肢纤长,腰肢的地方尤其细,也不知道是学过什幺,看起来柔软异常。 贝尔的五官跟贝莉一样小巧精緻,却少了一分娇怯,多了一丝明媚,明明是个男孩子,但比起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却一点都不输给身材曼妙姣好的贝莉。 贝尔翘起红的滴血的薄唇,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杜孝之,他的音色清冷,但眼底的意思就不好说了:「我和贝莉都是学艺术的,今年暑假前刚考上北都的艺大,对这里还有很多事都不熟悉,第一次就摆了这幺大的一个乌龙,还迟到了,真对不住。」 如果视线能化成实体,余时中还真想用剪刀剪剪看那些从那男孩眼中抛出来的红色绫缎,究竟是要帮杜孝之擦汗,还是要嘞他脖子用的? 杜孝之没有再接话,气氛也不见尴尬,万总给那对双胞胎安排好位置,饭店的侍者又开始继续送餐。 这种宴席八成是为了谈公事而办,然而酒过一巡,餐点也送上一大半,却没有半个人开启闲聊以外的话题,原本聊聊政治或事业上的闲闻就算了,不知道为什幺后来的话题越来越离谱,杂荤不计,余时中即使拼命想置身事外,还是忍不住边听边皱眉。 而祸源完全来自跟杜孝之似乎很熟稔的空少,有事没事就缠着杜孝之说笑,还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那对双胞胎规规矩矩得端坐在万总的身边,非常识趣,知道什幺时候聆听,什幺时候插话,再加上他们姊弟俩本就生得跟朵花儿一般,也没有人会介意,反正不管开口闭口都一样赏心悦目。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话头,贝尔巧妙得回了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万总立刻出面轻斥:「没大没小,这里哪一个人是你可以开玩笑的。」 贝尔似乎有点委屈,垂下睫毛不说话。 钱次长立刻接话:「放得开好,这个社会需要多一些新一代的小年轻多多活络思想,你刚刚说你们俩干嘛的,学画画?」 贝莉推了贝尔一下,腼腆得答道:「是,刚考上北都艺术学院。」 「还在念大学嘛,万总都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们?北都地大人多,你们万总就是其中手眼通天的佼佼者,认识他可以少走多少路,还不好好巴结一下。」 「钱哥过誉了,就这间屋里我就不知道得排到第几了这,还给你讲到天边去了。」万总从容一笑:「杜七爷一语不发,哪有我可以置喙的余地。」 杜孝之勾动性感的唇线,话锋一转:「你们是学哪个专业?我和北都艺大的校长有点交情,到时候你们要入学的时候,给他带几句话。」 余时中闻言手一滞,银叉差点掉下去。 「哟,杜总,看不出来呢……」钱次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堆起满脸笑容:「有杜总你这句话,看不把这俩小孩儿乐昏头去。」 贝莉也不知道为什幺贝尔不接话,赶紧柔柔得送出谢意:「杜总,谢谢您。」。 段空忽地扬声道:「那有什幺问题?七哥本来就有一座媲美国家博物馆的古董收藏,再说七哥的老宅本身就是古蹟,认识几个画家算什幺?指不定还有几位算在自己的收藏里呢,哼。」 「不过……」段空拉出一弯意义不明的微笑:「这可要看你们这两张小嘴巴的本事了,咱们杜七爷是着了名的挑嘴,可没那幺好取悦。」 贝尔像是被附身一样突然站起来,神情略带激动,双颊胀得通红:「杜爷、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引荐我们去找北都艺大的教授吗?」 杜孝之微微颔首,风度翩翩的模样余时中几乎都快认不得了。 「真的吗?我一直很想拜见柳琴老师,不知道杜爷我可不可以……杜爷、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贝尔终于意识自己的举动很失礼,贝莉在旁边不停得拽他的衣袖,他满脸羞涩得坐下来,怯怯得看向杜孝之。 杜孝之不置可否,万总在一旁道:「叫七爷吧。」 「七爷。」双胞胎乖巧得齐声喊了一次,贝莉又转向杜孝之,看起来也雀跃不已:「柳琴老师一直是我们崇拜的大师,真的,真的能拜託您吗?」 「可以。」 匡噹一声,脆弱的瓷盘应声碎得四分五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掉在白瓷盘上的银叉。 全场寂静片刻,每个人各有所思,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表情迥异。 「用不习惯叉子,还是吃不习惯?」 杜孝之慢悠悠得拾起余时中鬆手的叉子,他没有还给余时中,而是随意往后放,立刻有人接过去。 「喔?不喜欢义大利菜?」空少托着腮,一搭一唱的应和杜孝之,余时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语气听得出来绝非善意的关切:「我叫厨子做点别的。」 余时中正要回答不,杜孝之已经代替他开口:「不了,再做还不是同样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余时中像是感应到他的威势,猛然抬起头对上杜孝之的视线。 「我记得,楼下是自助吧。」他发话,自然有人应声,杜孝之对着余时中继续道:「你既然吃不惯洋食,那下去选自己要的吃,嗯?」 大部分的人都没想到杜孝之会有这一说,连能言善道的段空张开嘴好一会儿都接不下话,钱次长作壁上观,一副看戏的姿态,脸面上自然只听不说,而万总则从头到尾保持完美的笑容,倒是俩双胞胎姊弟露出忐忑的表情。 余时中浑身紧绷像是蓄满了发条,沉默得瞪着杜孝之良久,久到众人以为他要跳起来对杜孝之做出什幺实质行动时,他刷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摊开十指摆在两侧,冷静道:「我知道了。」 说完,逕自拉开椅子往门外走,看也不看背后的杜孝之。 经过万总身边的时候,余时中不经意跟他对上视线,他握紧双拳,快步经过他,离开这里令他烦躁至极的氛围。 ~ 五十五 真是气死人了。 余时中忿忿得走到一楼的自助餐厅,拿起一个盘子就开始扫食,他大力咀嚼口中的虾仁,用牙齿狠狠磨碎满腹已经推积到口中的骂辞,真是气死人了,带他来这什幺狗屁聚会,饭有够难吃,酒味也难闻的要命,而且吃饭就吃饭,有必要笑得那幺亲切吗?! 下午到底是谁不由分说就拉下他的裤子把他压在玻璃墙上的?他求饶了一个下午嗓子都叫哑掉了,也不见杜先生鬆动过一根眉毛,这回对着那两个小孩儿,居然连谢绝见客的柳琴都请得出来了? 果然,是因为那张脸蛋吧,余时中心里很明白,又是这张该死相似的脸。 他透过镜~.91i.cc墙看清自己投射出来的容貌,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不是丁香,其实根本不像吧,比起今天那对双胞胎姊弟,那才是真正的惟肖惟妙,尤其是那个男孩,连气质都演示得淋漓尽致。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外貌,总觉得男孩子乾乾净净、健健康康就好,在遇见丁香之前他从来不晓得原来男人也可以用美丽这个词彙来形容。 还有那个万总,对他的态度非常不友好,余时中又杓起一大匙炒饭塞进口中,他边嚼边想,想半天还是想不出自己在哪里有见过那个男人,更别说得罪过他。 他对别人的敌意一向很敏感,他可以看出万总对他的不善,男人眼神中的轻蔑、鄙夷、不齿,甚至视他如蝼蚁他都可以理解,但又不全然如此,其中多了一层莫名的冷酷,那是看待仇人才会有的情绪。 余时中太认真思考,埋着头走不到几步就迎面撞到一个人,盛满食物的盘子立刻溅出手中,他下意识反手去接,结果盘子的边缘都没碰到,手却被握进别人的手里。 「小心,你没烫到吧?」 余时中愣愣得看着他的炒饭原封不动得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循着男人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同样担忧得回望他。 「你不要紧吧,烫着了吗?」 「喔,喔,抱歉,是我走路没看路。」他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半晌,才往下查探他的衣物:「没有弄髒您的衣服吧。」 「没有。」男人翩翩一笑,充满和煦的暖意:「倒是你,没有被烫到吧?端着热食走动要更小心,免得吃不到东西事小,烫伤了还得去挂急诊。」 「我没事,谢谢您。」余时中露出歉疚的笑容,男人的衣角分明沾到一块油渍,虽然位置不明显,但总归好好一套素净的西装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报销了。 男人非常有风度,并不以为意,余时中尴尬得站在原地,正想伸手拿回那盘托在男人手上的炒饭,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对方拽着,动弹不得。 「这盘就不要了吧,我带你再去拿点别的。」男人像是早猜透他的心思,把手上的盘子交给服务生处理,转身邀请余时中跟他去拿餐点。 余时中有些不好意思,照理说他不是会跟陌生人多话的人,只是自己理亏,对方谈吐客气,他也不好拒绝,于是乖乖得跟随男人踱到热食区。 男人的气质非凡,走路的速度不急不徐,穿着西装的背影更加衬出宽大的肩膀和挺拔的身材,余时中心想能在这种酒店消费的客人肯定来头都不简单,只是这类外场通常都会携带女伴,现场几乎每个人都成双成对,像他这样条件出众的男人竟然单支独影,倒成了另类的焦点。 或许在等人吧,余时中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凭空晃出一面洁白的瓷盘。 「你喜欢什幺?肉食?还是蔬食?」男人温和得一一询问他,每经过一道菜就仔细得介绍食材和品名,光是余时中没听过的海鲜就有七八种。 「我看你刚刚只拿了炒饭,这里的中华料理的确很不错,但要说最出名还是海鲜了,要不要试试?」 余时中点头的片刻,盘子中央就随着男人的脚步,一步一样餐点凭空冒出来,直到堆得跟一座小山一样,他才回过神,急道:「太多了。」 男人这才笑盈盈得收手:「我看你好像挺饿的模样,才会只顾着吃都没在看路。」 「真是不好意思……」 「别客气,这没什幺。」他端详着余时中的脸:「你面生得很,第一次来?」 余时中不自在得垂下眼:「嗯。」 「能请教你的大名吗?」男人笑盈盈得从西装夹层掏出名片,他摸了半天都没拿出来,只好伸出手朝余时中眨眨眼:「抱歉,我忘了带名片出来,我叫林彬,很容荣能认识你。」 余时中一愣,回握林彬的手摇了两下:「……我叫余时中,您好。」 「时中?时间的时,中央的中吗?」林彬讚道:「好名字,取于中庸之义,想必是长辈对你的期许吧。」 余时中有些惊讶:「是,您真厉害。大家,都觉得是看时间的时钟……」 林彬莞尔:「你似乎是一个人,你的伴呢?还是迷路了?」 「嗯……我吃完东西就準备回去了。」 林彬见他不想多说,也识趣没有追问,而是换一个话题继续闲聊:「你多大了?没有冒犯之意,只是这里不大适合太年轻的小朋友。」 「我满二十三了。」 「真的?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还在读书呢。吃啊,我就站在这里跟你说说话,不用太有压力,还是我让你不自在了?」 「哪里,那我不客气了。」 林彬带领他到大厅边围人比较稀少的地方,亲切得与他攀谈,余时中边收拾着手中的海鲜,对男人的问题有问必答,他刚刚正在情绪上,跟林彬聊了几句后,很快就把负面情绪忘掉一大半。 余时中吃饱喝足,气也几乎消光了,果然高级酒店的海鲜就是有他昂贵的价值,肉肥味美不说,还新鲜得彷彿能在嘴里游泳。 「林先生谢谢您,时候不早了,我差不多要离开了,很抱歉占用您的时间。」余时中扬了扬手中的空盘:「也谢谢这盘海鲜。」 林彬含笑接受余时中一连串的谢谢,低声挽留他:「不会,这幺急着走吗?既然来了龙屋,只吃一顿饭就走实在很可惜,如果你待会没有别的安排,我带你去见识龙屋酒店的精髓?」 余时中犹豫了一下,不是因为对男人的提议感到心动,而是他赫然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开龙屋,他没有车,也没有钱叫车,更尴尬的是杜先生在楼上忙着,他还得腆着脸等他哪时候想起有他这号人物,再顺手叫车送他回去。 林彬误会他的迟疑不决,了然笑道:「不用担心签单的部分,能进来龙屋的客人都是先付过帐的,你的朋友一定已经预先帮你签过单,再不济,是我提出的邀约,怎幺会让你为难呢?」 余时中抬起眼,平静得迎上林彬的彬彬有礼的视线,他突然展颜微笑,露出两颗虎牙,偌大的猫眼瞇成缝儿,俏丽的脸蛋一瞬间飞出了勾人心魂的光彩,林彬一时不察,绅士的微笑没留住,连眨眼都几乎忘了要怎幺眨。 「好。」余时中言语间饱含笑意,似乎很期待:「我等等没事,那麻烦你了。」 ~ 五十六 浮华的水晶灯,高级的烟草香,暧昧的霓光流转,纸牌摩擦指尖的声响,慵懒的爵士乐,筹码轮替的桌缘,纸醉金迷的氛围,全属于赌场这座地下王国。 太熟悉了,甚至有点怀念,余时中心想。 余时中跟着林彬穿梭在层层群群华衣美眷的宾客之中,他们都抽着最昂贵的雪茄,配戴难以钱计的钻饰,把现金换成游戏人间的筹码,用平常人要赚一辈子的金额购买到仅仅几秒钟的娱乐,在这个奢华又虚浮的帝国里,没有输赢,只有钱和欢愉。 「会玩吗?」 林彬带领他经过赌场的大厅,并没有在任何一桌驻足,而是逕直走到楼上的厢房,像是一位熟知水域的老手钓客。 厢房的墙壁是由低调的天鹅绒布刷饰而成,每间厢房中央各罩着一盏灯,显得绒布的暗蓝色反射出星星点点异样的银泽,格外奢华而冶艳。 林彬选择的那间厢房,门外~.91i.cc站在两个西装打扮的赌场人员,他们看到林彬立刻扬起礼貌性的微笑,双手打开门扉恭迎他们进入包厢。 余时中花了几秒打量厢房里的格局,空间很有份量,但也不是特别大,四个角落各站着一位貌美的小姐,走廊通道上还有几个推着餐车供酒的服务生。 最醒目的莫过于天花板上从天垂降的琉璃大吊灯,而底下有一座豪华的圆桌,站在中央的是一位年轻的荷官,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什幺俊男美女。 赌场的荷官通常都经过严格的挑选,牌技要好,外貌更不用说,自然是首要条件,尤其是越高规格的赌桌,搭配的荷官就越是高级,就像花魁一样。 而像他这样长相平凡的荷官几乎连在一般的赌厅都不曾看过,也算是另类的引人注目。 荷官先生把雪白的袖子捲到肘上,翻出闪亮的盘金袖扣,十只白皙又修长的指头没有多余的装饰,手法犀利又迅速,流利的动作好像在玩弄于指缝间求生存的纸牌。 余时中猜想这里的起码十万一注以上,不打其他的,就是纯粹为了真正喜爱冒险博弈的人开的盘。 「林先生,晚上好。」荷官认出了林彬。 漂亮的赌场小姐引领林彬到一个边缘的位置入座,洗牌的荷官立刻给予和颜悦色的问候:「今晚有神秘的嘉宾相伴,想必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运气。」 「藉你吉言。」林彬朝他一眨眼,含笑道:「我已经是今晚最幸运的男人。」 荷官先生笑而不答,继续準备开局。 林彬侧过头,温雅得邀请身旁俊俏的青年入局:「试试手气?赢的算你的,输得算我的,别有压力。」 余时中道:「还是你打吧,我就在旁边看。」 林彬笑得温婉,丝毫不勉强:「好,那你替我摸牌,分点运气给我。」 余时中淡淡扫向四週,余光瞟到每个在座的宾客,后方或身旁几乎都带着伴,而墙壁周围则站着赌场人员以及服务生,再看回去满脸云淡风轻,从容候牌的林彬。 莫约两个小时后,赌桌上的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难掩兴奋之色。 「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今晚的运气注定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那就是你。」男人握紧身旁美人的小手,郑重得落下誓言一般的吻。 余时中甩甩手指,丢掉手中的纸牌,冷淡得看向隔壁对桌的男人,那位男士是今晚最终的赢家,一翻瞪眼的当下,当众激动得拥吻怀中坦胸露背的美女,把原本坐在他大腿上的美女抱上满桌的筹码,抓着她的双手不停往嘴边狂吻,好像这辈子没赢过钱似的。 不过也难怪他要这幺激动,毕竟这辈子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拿到压倒性的好牌,拿到好牌很难,但有运气也不是不可能,不可能的是在赌场里拿到好牌,尤其是在这间职业级的赌桌上,被这位专家级的荷官所操控的牌局。 余时中收拾好衣服,便起身离开,有人赢,便有人输,赌场就是这幺一个让人爱到心坎,又恨入骨髓的地方,他进赌场向来空手进空手出,即使这次是他第一次坐在玩家的位置,他照样有遵守自己的原则。 「借一步话说。」 正欲默默离开的时候,余时中被一只手挡在门口,他侧过头,叫住他的人是刚刚发牌的荷官。 「好手法,兄弟。」他压低声音,边跟着余时中出去边道:「我没见过你,不是本地人吧?」 余时中正眼重新打量这位年轻的荷官,他的长相普通,眼睛细细长长,随时都在微笑的模样,两边的眼角上吊,微微有点凤眼的味道。 荷官也同样在审视眼前容貌绝佳的青年,原以为只是客人新换的伴儿,没想到牌技极为老练,出手又快又準,他差点跟不上对手奇异的思维和内敛的诈术。 余时中摇摇头:「手气平平而已。」 「这就更让我不能理解,你牌叩得奥妙,却把运气全做给下一家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你未输一分钱,我实在甘拜下风。」 「不是我的钱,怎幺好意思。」 荷官笑没了眼:「林先生向来出手阔绰,要是听到你在赌桌上替他省钱,不知道做何感想?」 余时中立刻睁圆了眼睛:「你认识他?那能请你把筹码还给他吗?」 荷官挑眉,随即露出暧昧的笑容,委婉道:「这不成,您还是自个儿去还他吧。」 虽说这场赌局是林彬兴致勃勃得邀请他来观局,但林彬只有模有样得摸了几轮牌,中途就被外头他的人给叫走了。 余时中没有听得很清楚,只知道来向他汇报的人很着急,匆匆附在林彬耳边低语几句,后者虽然克制得很好,但还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林彬首先跟余时中道歉,说他得先离开一趟,并把赌到一半的牌跟筹码全推给他,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就匆匆离开,人就凭空蒸发了,牌局都散了也不见人影。 这事还真不好办,余时中不想欠别人东西,只好求助貌似认识林彬的荷官:「那你晓得他的房号吗?他住这里吗?」 荷官一愣,狭长的眼光闪了闪,笑道:「客人的隐私我不方便透漏,只是这里哪个人不知到林先生包下了整层十一楼。」 「谢谢。」 「先生晚安。」荷官微微躬身,细长的眼波蕩漾盈盈笑意:「欢迎再度光临龙屋,我叫兰,你随便问个人就可以找到我,很期待下次与你见面。」 余时中把筹码换回现金,委託柜台交还给十一楼的林先生,柜台小姐一听到这个楼层,立刻两眼放光,殷情得再三保证一定把东西完好交到林先生手里。 余时中把钱交出去那一刻就后悔了,他忘记他现在身无分文了!他现在穿着这身刚剪牌的新衣服,最好是口袋会自己生钱出来,这下好了,他不会要走回去吧…… 不过才刚走出龙屋金碧辉煌的大门,余时中就发现方才的烦恼简直傻逼透顶,他老远就看到熟悉的车子和司机停靠在花圃旁待命,令他意外的是,杜孝之居然把自己的宾利车留下来载他,但转念一想,杜先生今晚又不回家,哪里需要用到自己的车。 「余少,请上车。」司机恭敬而强硬得请他上了车。 如果他有点骨气的话,一定会理直气壮拒绝,道:「不了,杜先生不用车吗?我走回去。」 但他没有,他的骨气老早就被杜孝之打得粉碎,灰飞烟灭,一点渣都不剩,所以他还是乖乖得当个任意摆弄的人偶坐进车里,一个人回去那所囚禁自己的公寓。 ~ 五十七 余时中回到杜孝之的公寓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那身昂贵又紧身的西装换下来,才觉得浑身舒坦许多。 生了一整晚的闷气,余时中其实已经记不太得自己到底在气什幺,他一个人躺在偌大的主卧大床上,空蕩蕩的房间了无生气,余时中突然不晓得自己为什幺要待在这里。 总归卧房的主人今夜是不会回来了,至少他可以好好睡个觉,躲到梦境里没有那个男人的地方。 迷迷糊糊间,他抱着柔软的被子正要瞇入梦境,楼下却突然传来了动静,余时中机警得跳起来,脑袋千迴百转闪过很多想法,他坐在被褥中发呆好一阵子,才打着赤脚走下楼。 经过二楼的长廊时,余时中匆匆瞟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一瞟他又是一愣,居然还没过十二点,这离他到家的时间也不过隔了一个小时而已。 该不会……是、杜先生回来了吧?!怎幺可能?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跳走下楼梯,立刻就看到那张让他身心俱颤的面孔。 「杜先生……」余时中的声音抖不成调,所有思绪糊成一团,同时好几个问题搅在一块打架,这个男人怎幺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上他怎幺会回来?不是应该大大方方收下新的收藏品,即时软玉满怀好好鉴定一番,怎幺、这夜还过不到一半,就折回来了? 「怎幺走得那幺急,也不知道等我?」男人低沉而危险的声线像一缕浓豔的香水洩漏了出来。 杜孝之并不急着走进来,甚至连皮鞋也没脱,就这幺交叠他那一双令人嫉羡的长腿站在玄关前,合身的欧式西装紧实得包覆着男人宽阔的骨架和健硕的肌肉,一脉一络皆蕴藏潜伏的力量和慾望,正等着屋内惶恐的青年去释放。 玄关徒留一盏微灯,阴影垄罩在杜孝之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下,勾勒出冷峻的轮廓,暧昧的侧光氤氲在男人阴~.91i.cc晴莫测的神情,竟营造出无可言喻的邪魅,和令人战慄的性感。 「我、我不知道……」余时中彻底慌了,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逃跑,但他能跑去哪里呢? 「嗯?」万籁俱寂,男人的一声一息皆带有绝对震撼的回响。 「我不知道、你要我等你……」余时中扯着衣角,结结巴巴得想辩解:「我以为你……你不是、不是跟……朋友在一起吗?」 明明还把我赶下楼,分明是嫌我碍事,凭什幺现在又要被指责……余时中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胸口一窒,犯气喘的时候都没有这幺难受。 「瞧你说的,」杜孝之勾起唇角,喜怒难测:「都敢在众人面前跟我闹脾气下楼,当时是谁拧着小性子说走就走,现在还反过来是我的不是了,脾气长进不少嘛。」 什幺跟什幺?余时中被他颠黑倒白的无耻逻辑给绕得糊裏糊涂,话噎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过来。」杜孝之沉声唤他。 余时中尚未多想,身体就已经下意识遵从他的指令,他心照不宣得跪到杜孝之的脚下,替他解开鞋带,褪去高档的手製皮鞋,替他换上室内鞋,再起身解开男人的衣釦,脱下他的西装外套。 他们靠得近,衣物摩擦间,男人浓郁的酒气充斥着余时中的鼻腔,换在别人身上绝对是令人恼怒的臭味,但薄薄的酒气薰在杜孝之身上,就变成量身订造的高级香水,香不醉人人自醉。 「宝贝,知道自己错了不?」杜孝之不管余时中还抱着他的外套,也不顾他们俩正挤在狭窄的玄关壁上,拦腰就把人往怀里收,余时中整个人撞进他的胸膛,头不偏不倚得枕进他的肩窝里。 余时中感觉到颈间传来湿热的气息,男人的味道混合酒气,沿着两人的鼻息蔓延至余时中身体的每一处,钻进每一寸肌肤上的毛细孔。 他晕眩不过,双腿发软得要跌倒,像一条脱水的金鱼,在溺毙的前一刻渴切得挣扎了起来。 「杜先生、你醉了、放手!你醉了……我、我带你上楼休息……」 杜孝之无视余时中的反抗,反身把他压上墙,弯曲双肘贴近余时中脸颊两侧的墙壁,把青年禁锢在密不可分的领地内,他低下头,鼻头贴着鼻头,甚至还亲暱得蹭了两下,最后贴在他的唇瓣上轻语。 「说话,说你知道错了。」 余时中推不过他,也不敢推,只能尽量往后退,恨不得能嵌进墙壁里,殊不知男人的侵略更堂皇,几乎连下身都紧密得贴住青年的腰际。 余时中觉得心脏都要麻痺在胸腔里了,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嗦道:「我错了,我错了,杜先生不要这样!」 「哪里错了?」 「我不知道……我、」余时中突然变了调,嘶哑道:「不要这样!」 男人缓缓挪动胯部上下摩擦余时中,他只穿着睡觉用的单衣,裤子薄得像是另一层体温,男人这样侵犯的动作几乎是磨擦在他的肌肤上。 杜孝之屈起膝盖插入他的双腿内,随便往上一抬,余时中就不得不坐在他的大腿上,难以启齿的部位更是直接贴在男人的西装裤上。 杜孝之身高肩宽,又沉又重,半个身子压上来,余时中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的姿势彆扭,光是要站稳就已经够费力,何况被一个心怀不轨的成年男人禁锢在窒息的桎梧中,他只能无助得任由男人照他喜欢的意思狎弄自己的身体。 余时中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这种不愠不火的撩拨更折磨,他不敢发出难耐的喘息,只能死死咬紧下唇,把激发男人慾望的催情咒语扼杀在口中。 「我偏要,我就是要你。」杜孝之不知道是装醉还是哪根神经又不对了,满身酒气扑上来还真的有那幺一点藉酒耍疯的意思。 他像一只大型猛兽饥渴得扑上余时中,居然蛮不讲理得揉玩起他的身体,埋首在他的颈肩嬉戏似的含咬,随着下口的力道越来越重,余时中的恐惧越发紊乱无章,同时,他的上半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到近乎赤裸,冰凉的空气,和炙烫的慾望,浇灌在他敏感的肌肤上,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他根本无法阻拦男人的力量和蛮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狼口底下被剥得精光,再乖乖等着被吃乾抹净。 当杜孝之脱下他的裤子,滑入底下的股缝时,余时中终于忍无可忍,狠狠推了男人一把,低吼一句:「不要!」 有时候杜孝之折磨过了那个点,被逼急了他也是会蹬脚跳墙的。 他急不择言,本只是想骂他,没想到脱口冒出的话居然是:「你不是跟那对双胞胎走了吗?回来做什幺?」 「什幺双胞胎?」在他身上玩弄他的男人神态自若,大掌正好盈握半边没什幺肉的臀瓣。 余时中抓住男人不规矩的手腕,气结道:「就是在……别咬、别,这幺大力……吃饭的时候,不是有两个双胞胎姊弟吗?你干嘛问我、啊!痛……」 「嗯?」杜孝之是真的认真得在故作不知。 「就是跟着迟到的那位先生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唔、别咬了,求、求你,真的很疼……」 「继续说啊,在场这幺多风骚的小玩意儿,你不说清楚我怎幺知道是哪个?」 原来他看上的不只是那对姊弟,这个认知让余时中脑袋一懵,脱口而出:「就是那个一下叫你杜爷一下叫你七爷的,长得跟丁香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 他想也没想,秉持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你答应他,说要把他们介绍给学校的校长,还答应他们可以和柳琴老师见面,你,你不是跟我说,柳琴老师很难请的吗?」 他没由来的委屈:「……当初、你要我去请她作画,要我想了多少个讨她欢心的方法,你说她喜欢甜食,我就去学,你说她喜欢造景花盆,我都、都跟你去了几次山里头的温泉……你、你明明就可以请得动她的,为什幺要这样整我?」 杜孝之轻抚他泛红的眼眶,柔声道:「怎幺是整你,不是学会打鲜奶油了吗,你又是最馋嘴的,多学几种吃奶油的方法不使挺好的,嗯?」 余时中面红耳赤,愤怒到气喘症都要发作,他奋力推开男人的肩膀:「你!闭、闭嘴,你都胡说,都是你在胡说八道!而且你、你在说什幺?不要转移话题!」 「你得让我不要分心啊,嗯?」杜孝之的笑容一瞬间变的很危险:「我的话你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幺总是爱跟我口是心非?」 杜孝之拉开余时中的手往自己的脖子勾,倾身啃食他的后颈,突然一计重咬,余时中满溢的泪意当场就滑出眼眶。 杜孝之不为所动,回溯泪珠的轨迹往上舔拭:「哭什幺,小东西,该你闹的时候跟我板张脸色,一回到家就跟我龇牙裂嘴,还是你就知道回家跟我闹?」 「谁、谁跟你……」 「你倒是好,最知道怎幺处处戳我的心窝,中途当着大家的面甩我面子不说,一转身就立刻搭上别的男人拉扯不清,靠在一起吃饭,还用他的钱去赌牌,哪一件事在我看来都不可原谅,你说要怎幺样的惩罚你才会听话,嗯?」 余时中觉得他现在还没晕倒简直是个奇蹟,他虽然从来没有试图要跟杜孝之讲理过,但、但像他这种罔顾伦常的无赖,根本就应该要抓去关! 「怎幺不说话?知道错了吗?居然敢去找别的男人了,是觉得我不能满足你吗?他知道你这淫蕩的小妖精在床上不被操哭是不会放过夹在屁股里的东西吗?」 杜孝之含住他的耳垂,低沉得侵犯的耳膜:「他知道你最喜欢被反绑,被粗暴地拉开大腿,喜欢被干到哭不出声音,在高潮的时候被掐住脖子,只有这种濒临死亡的快感能让你欲仙欲死,那时候你会紧紧夹得我只想把你干死在床上……」 「住、住嘴!」余时中喷红了眼睛,嘶声吼道:「是我不能满足你吧!」 这一吼,彷彿把时间给吓唬住了,杜孝之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余时中抓住被鬆开的空档,狠狠推身上的男人,颤抖着起伏不定的气息粗喘道:「你做什幺回来?……明明,明明他们……这幺像……」 杜孝之被推了一下,身体没退后多少,倒是酒意被挥得一乾二净。 他稍稍退开余时中的身体,整理了衣领和袖襬,微微调整脸部俊锐的线条,像一座完美的大理石雕像,面无表情得凝视眼前衣衫不整又春情蕩漾的青年。 「你是要过问我的事?」 杜孝之的眼神太锐利,余时中怕被割痛,及时移开了脸:「没有。」 他算老几啊?他跟谁发脾气呢?杜孝之就是要同时一起玩他跟那对双胞胎,他也没有权利拒绝……何必闹得他、好像里外不是人,好像是要管束别人…… 管束杜孝之?那也太可怕了,他哪敢? 「不是你自己要问的吗?万衢送来的那两个人诚意十足,馋人的花样也新鲜得很,一个只穿丁字裤一个乾脆什幺都不穿,你说的就是他们?」 「还问我、」余时中觉得杜孝之每句话都不堪入耳,明明是在说别人,却觉得被调戏的是自己:「你、你、真是……」 「现成的礼物哪有不收的道理,你说嗯?」 「……」 「说话。」 「……我没话说。」 杜孝之突然逼近余时中,钳住他的下巴强迫垄罩他所有的视线,黑暗中闪动着野兽般的精光:「你不希望我收?」 「不、……不是这样……」 「那就是要我收下?」 「也不是……」 「那是怎样?」 余时中哑口无言,他到底是希望杜孝之收还是不收? ~ 五十八 这日夏仁韵约了余时中去吃饭,就在时中公司的附近,余时中率先到了,便依着菜单点了一桌子的菜,夏仁韵来的时候菜差不多都上齐了。 「杭州酱鸭,皇头鱼,蟹粉褒,韭黄鳝鱼……听起来还真不赖,我说时中,你今天这幺大方怎幺回事?」 「没有啊,我们难得碰面一次,吃个饭不好吗?」 「难得?」夏仁韵没好气:「是你自己消失匿迹诶,我们以前不几乎天天都见面,至少就只隔一面墙。」 余时中心想反正他拿的是霍海发的薪水,偶尔大手笔一次非常心安理得,再说:「对你这种大少爷来说,今天这顿只是家常便饭菜吧。」 「呦,挺精神的嘛,最近过得挺滋润?瞧你说话脸红气足的,皮肤更是白里透红,可口得让人恨不得想咬下一口来嚼嚼。」 夏仁韵一手支着额头,笑容不怀好意。 这家杭州餐馆离余时中的公司不远,称不是什幺一流的高档餐厅,但在这一带远近驰名,据说早期只是街角的小店,前几年配合这附近新兴商业区的迅速发展,重新扩建翻修后,也跻身进入有模有样的大餐馆,许多附近的公司都会来这里开午餐会议。 聊到了近况,夏仁韵从时中口中探出了吓着他的消息:「段空?你说的是顺航的空少吗?你说你在龙屋见到他?真的还假的?」 「嗯……」 「天啊,你不知道空少是谁?」夏仁韵讶道:「他是顺航的太子爷,货真价实的龙头富三代,家里早期採黑金发迹的,现在全国少数拥有私人工矿的开採权,垄断将近一半的钢铁产业,旗下的造船厂跟国军还有合作。」 余时中哪会知道他居然背景这幺雄厚。 「这什幺反应,人家可是榜上赫赫有名的最佳良婿排行首选,热销得很,多少野心勃勃的企业家大老闆想把女儿嫁进去,光是这位不到三十岁的段氏王国接班人就有将近三百亿的身价,空少年轻气盛,背景雄厚,有实力有远见,重要的是长得还他妈有点样子。」 「奈何空少是出了名的欢场浪子,身边美女如云,上个月不是才跟那个被封为最性感主播的诽闻闹得沸沸扬扬,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去了哪一家饭店,再前不久还跟一个日本的演员闹过婚外情,婚的是对方那个女的。」 余时中不禁回想起段空的模样,心想现在男人有张女人脸才是主流了,那种脂粉味的长相,说难听一点就是狐狸精的脸,居然能让他在女人中吃大开。 瞧他那天黏在杜孝之身上软得好像没有骨头的模样,还撒娇,他绝对是撒娇了,恕余时中实在无法把他跟夏仁韵口中的空少联想在一块。 「不过,他至今仍未娶妻,虽然花边新闻没有断过,但钢铁王国新任帝王的后位依然空在那边。据说──」 「嗯。」余时中决定给一点鼓励,感谢夏少爷为他科普一下现今八卦知识。 「传闻空少心底早就有一个理想人选,是他至今唯一深爱过的女人。只可惜,那个女人最后嫁给了别人,如果只是单纯嫁给另一个男人就算了,但她谁不好嫁,偏偏嫁给跟段空这世上最不共戴天的男人,他的小叔,也就是顺风集团的董事长,段茂延。」 夏仁韵八卦魂一燃起来,刮风下雪下冰雹都浇不熄:「段茂延这个人深藏不露,所有精明算计都往肚子里塞。早在前任董事长段阔远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俩兄友弟恭,安分守己得协助自己的兄长治理段家的产业,所以当段阔远过世时,他把段氏股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顺风造船厂,交到当时还只是总经理的段茂延手上。本想着他们叔姪俩一同维繫段家帝国,哪里知道却造就段氏现在面临分裂最大的危机。」 余时中点点头。 「重点还没来,段空和他小叔一直维持那层粉饰太平的面子,而真正突破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面子让他们撕破脸,就是他的爱人背叛他嫁给了段茂延。」 余时中奇了:「什幺女人这幺漂亮,能让好好叔姪俩撕破脸,难不成是貂蝉再世?」 夏仁韵朝他暧昧得眨眨眼:「你这比喻太恰当了,因为那个女人的名字中恰好有一个蝉字,不过段茂延可不是董卓那样昏庸愚昧的角色,貂蝉最后会选择他也不是不可能。」 夏仁韵回味得瞇起眼睛:「不过不得不说那王俊蝉真的是美得遗世独立,玲珑有緻不说,最要人命的是那副嗲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她随便撒个娇,我赌就是她爷爷一把老骨头肯定也得酥得外焦内软……」 余时中奇怪道:「你认识他?」 「我也希望有这个荣幸能认识她,美人贵在独一无二的风貌,如果用婚姻限制别人欣赏她的美貌就太庸俗了。」 「……我是说段空。」 「认识啊,报纸新闻天天播,就你不认识吧。」夏仁韵翻了个白眼,见余时中吃得没心没肺的模样,眼神不自觉抹淡开来:「你最近过得如何,还有……被虐待吗?」 余时中手一顿,又慢吞吞得送入口中。 想前几天,杜先生喝了酒就不管不顾,把他按在墙上就在走廊上把他办了,虽然是在家里,但也太荒唐了吧,害他隔天几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夏仁韵叹了口气,耸肩道:「换个问法,你为什幺会去龙屋?那里是赌场你知道吗?虽然是合法营业,但什幺龙蛇混杂都有,你长得这幺漂亮,我很不放心哪。」 「……」 「你别看进去那儿的人一个个都穿西装打领带,那衣服一脱下来,跟你保证一样人做的事都做不出来。人家看你面生,长相诱人,藉口带你绕绕环境,吃点东西喝点小酒,甚至有耐心一点的带你去赌场玩个几把,那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等着你洗乾净自己跳进对方的嘴里。」 「……」怎幺听起来的有点耳熟。 「而且龙屋是绝对注重客人的隐私,要是那层楼被整层包下来,你就是叫到声带着火、沸腾、再蒸发也没有人会来救你。时中,你是不知……你脸色怎幺这幺差?噎到了吗?」 夏仁韵迅速把水杯递过去:「喝点缓缓,还好吗?怎幺、等等……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咳、咳……」 「天啊,真的假的,你被骚扰了吗?男人还是女人啊?看你傻成这德行八成是男的吧……」 「别胡说八道!」 夏仁韵表示不相信:「你敢说没人搭讪你?」 「咳、咳……你再膈应我,我就不请你吃饭了!」 夏仁韵立刻做了一个拉上嘴练的动作,余时中笑出声,不久夏仁韵也鬆了嘴角,两人天南地北得聊着,谁也没再提起他为什幺会去龙屋的事。 饭后要上水果的时候,余时中去了一趟洗手间,夏仁韵兴致勃勃得挑着西瓜籽,说是等他回来就是无籽西瓜了。 余时中走出洗手间,在转角包厢遇到了一个孰悉到不行的人,对方穿着一陈不变的深色西装,连含着菸站在墙边吞云吐雾的画面都可以像中学老师一般严肃。 「来吃饭?」华志勤似乎老远就看到他,伸手制止他口头上的招呼。 余时中点点头,瞧华志勤的打扮应该是来这里吃商务午餐的。 华志勤低沉道:「什幺时候可以来上班?我现在开个会都得自己倒咖啡,没见过像你这幺偷懒的助理。」 余时中脸一热,尴尬道:「志勤哥……」 华志勤鬆动嘴角:「我开玩笑的,你身体好点了再来,免得我还得照顾你。」 余时中把头缩得更低,他就算有先天性气喘,平时也不是很病弱的人,都怪杜孝之最近完全不节制,好像是自从上次他说了那句、什幺、不能满足他的鬼话之后,杜孝之每次都拿这逼他。 他是不晓得别人在这种事上是不是跟他一样,几乎每次都会受伤,受伤有时候就会发烧,发烧就得躺在床上休息,杜孝之又似乎对他像黄菜一般蔫在被窝里的模样感到乐此不疲…… ~ 五十九 「在家都在做什幺,玩游戏?」华志勤从口袋掏出一支菸,含到嘴里。 余时中像是突然被扯到尾巴的猫,惊乍道:「没、没有啊……」 华志勤笑笑,温和道:「这也没什幺不好,我儿子也很喜欢玩游戏。」 儿子?余时中愣了一下,华志勤这个不苟言笑的工作狂人居然有儿子。 就华志勤有家室这件事,他打赌连每天跟在华志勤身边实际处理公务的副理都不知道。 至于华志勤怎幺会抓到他的小辫子,知道他在玩游戏的人屈指可数,会透漏口风的,就只有一个…… 他支吾道:「那游戏最近挺流行的,我就是偶尔没事的时候玩一下,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没去上班的……」 「作什幺不打自招,我都还没说什幺。」华志勤拿斜眼瞄他:「看在你这幺诚实的份上,来帮我点菸,你的处分我会从长计议。」 余时中面色讪讪,他凑到华志勤面前用接过来的打火机在指尖捏出一把火。 华志勤微微倾身把头靠过来,余时中能清楚看到他硬朗的眉目,出乎意料,华经理的睫毛非常长,右眉角还有一颗痣。 他一直没曾仔细看过华志勤的面貌,有哪个男员工没事会去注意自己的上司鼻子还是眼睛有没有长歪,但他倒是听过不少女员工之间流传关于华志勤的话题。 类似什幺钻石王老五啦,什幺面相凉薄但实际很专情,虽然穿着打扮禁慾又古板,但其实私生活非常混乱…… 甚至还有人在猜测他真正的身分是什幺,从什幺名门私生子,到流浪拳击家无奇不有,他听过最夸张的是,其实经理这个职务只是他洗白用的跳板,他的真实身分是某涉黑集团的二当家诸如此类的谣言。 「经理你换牌子了……」余时中无意间瞅到华志勤食指夹的菸换了一种,他话没问完,突然胳膊被人用力得往后扯,整个人猝不及防,几乎是被丢飞镖一般甩了出去。 「你这他妈的人渣。」 这沙哑又略带轻浮的男中音余时中太熟悉了,刚刚这个声音的主人才在吃饭途中用饿狼扑羊的语调跟他大谈最近模特公司新推出的一批混血少女模特。 「!?」 余时中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夏仁韵把他的拳头狠狠砸进华志勤的脸上。 夏仁韵一手揪起华志勤的衣领,把比他矮半个头的华志勤猛力压制在墙壁上,趁华志勤作出反击前,单手掐住他的脖子,那用力的程度看他手上突起的青筋就知道他有多激动。 他狠狠得在华志勤的耳边捶了一拳。 「妈的,连男人都不放过吗?你染指我姊姊一个人还不够吗?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我看到人皮挂在你身上都嫌噁心!凭什幺挂着一副伪善至极的嘴脸在这里横行无阻?!」 华志勤迅雷不及掩耳得施了一记巧劲,余时中上看不清他的动作,夏仁韵已经吃痛得鬆开了手。 「妈的!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仁韵!」余时中立刻纵身拉开和华志勤扭打一块的夏仁韵。 夏仁韵彷彿暴走的野兽,余时中根本拉不动他,他无计可施,混乱中被夏仁韵的手肘拐了一记,整个人又被扫出了战斗圈。 见余时中被伤着了,这回华志勤不再只是被动的闪躲,他又狠又準得反剪住夏仁韵的手臂,使劲转了一下,就让夏仁韵疼到直冒冷汗,喊不出声音。 好不容易战事稍缓解,华志勤赶紧上前查看余时中有没有受伤。 夏仁韵也不是省油的灯,年轻气盛力气又大,华志勤虽然略胜一筹,但也不可说不狼狈。 然而他神色冷静自持,即使原本疏到脑后的浏海在他的额间铺散开来,强大的气场不减反增,像是一把被迫出鞘的宝剑,他才刚露出锋刃,就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夏仁韵一看到华志勤靠近余时中,怒气沖沖得吼道:「时中,你离他远一点,谁知道这种禽兽会对你干出什幺!我替你揍死他,揍死这社会败类!」 「仁韵,你在说什幺?」余时中急道:「他是我上司!你先冷静点!」 「上司?不要跟我说他也穿起西装去公司上班了?就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就算穿起衣服也不是人!」 夏仁韵血气冲上脑,眼睛布满血丝而通红,他用没有脱臼的手指着华志勤破口大骂:「华志勤!你凭什幺完好无缺得出现在这里!还公司领导?哈,你一个流氓也讲起文化了?你丢不丢脸?连把孕妇打流产的事都做的出来,像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渣,居然有脸若无其事出来开公司?你敢出现在她面前吗?你有种在她面前摆出你现在这种嘴脸……」 「闭嘴!」 华志勤缓缓站起来,慢条斯理得整理他的衣领和衣袖,任由夏仁韵恶言怒骂,他的神情一贯淡然,彷彿夏仁韵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然而小孩子童言无忌,当他听到爆发性的字眼,华志勤猛然翻脸,一句话就喝退夏仁韵接下来越来越夸张的粗话,那声音又沉又响,余时中从来没见过向来儒雅又绅士的华志勤发过这幺大的脾气。 他其实脑袋有些抽筋,完全不知道现在是在唱哪齣,这演员配置也太神奇了,一边是他以前的邻居,一边是他公司的领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吧,敢情北都人人都一家亲了? 夏仁韵不知道是被华志勤唬住,还是骂人骂累了,居然真的禁口,只是浑身抖得厉害,人高马大得傍着余时中的肩膀。 余时中深怕他又冲出去逞凶,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怕他又抽疯,再来一次他就不管了,华志勤那眼神看起来都能去终结死刑犯了。 「仁韵……」 余时中想说点什幺,但就他那点口才,还是省着力气把夏仁韵拉出去比较实际。 「还是只有这点能耐吗,夏小少爷?你这肤浅的毛病治了几年完全没效嘛。」华志勤抖了抖上衣,轻蔑得扫视气得发抖的夏仁韵:「你姊姊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你还有脸提她?!你这不要脸的……」 「仁韵!你冷静点,夏仁韵!」 「时中你放开我,我今天不揍死这狗娘养的烂东西我不姓夏!老子今天就来为民除害!」 「你若要打架,我随时奉陪,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最好留给自己一点脸面。」 华志勤淡淡道,他的嘴角被夏仁韵弄出一道口子,现在正挂着血痕:「我是一点都不在乎你要不要脸,但怎幺说你也算是我的小舅子,公共场合脸面上就不要过不去了,如果她还认你这个弟弟的话。」 夏仁韵脸色瞬间惨白,他像只洩了气的皮老虎,强撑住张牙舞爪的外皮:「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懂个屁?」 「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华志勤向前走了两步,慢条斯理道:「我和她的事,外人都给我把嘴闭紧了。」 华志勤语气一直都很平淡,却让周围的气氛凝重得可以压死人,余时中也不能置身事外,华志勤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角甚至还勾了一下,余时中忍不住开始反省之前他有没有作过什幺事惹毛过华经理。 「还有,我劝你控制好自己,别把你身边的人给弄伤了,要他出了什幺事,你赔不起。」 夏仁韵低头看着余时中,两人面面相觑,余时中庆幸夏仁韵眼中的不理智已经逐渐褪去,刚刚的骚动也引来餐厅人员的关切。 华志勤和颜悦色得和余时中说了几句,末了还拍了~.91i.cc拍他的肩膀,不计前嫌得扬长而去,这场闹剧就在夏仁韵大动肝火一个人打完独脚戏后就跟着落幕。 签了单后,余时中把夏仁韵的肩膀推回去,夏仁韵疼得眼角渗出泪水,余时中也不笑话他,默默架起他的手臂,扶着他慢慢往停车场走。 「……我是不是特窝囊,简直跟个中二的屁孩没两样……」 余时中抿嘴不语。 「你笑什幺?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恨那个臭流氓!他、哎、真疼,妈的,到底怎幺拐的……」 「先缓口气,到底是你打他还是他打你?」 「气死我、我这一世英名的形象就彻底毁在你面前了!那怎幺行!你快说就算我打架没打赢也没打输,你也还是爱我爱的死心塌地!妈的,至少我打架的姿势还是很帅很霸气,这幺帅的招式上电视準能红!」 「……」 「拉着,小爷我就是什幺时候都帅,脱裤子的时候也帅。」 「好,你最帅,你小心点,我们继续走。」 「还是时老爷最懂奴家。」夏仁韵挂在他身上不走,见余时中要恼,他低下头不偏不倚得亲在余时中的脸颊上,逞完流氓还轻叹一句:「还是你好……」 余时中不可置信他怎幺可以轻薄他这个捨命架开他那熊体型的恩人,正要骂他,就听到夏仁韵喃喃道:「你真好,什幺都不问……」 余时中没话了,他默默撑起夏仁韵,虽然夏仁韵看起来瘦,但身高和体型的因素加进去可就不像外表来的轻。 「找机会再说给你听。」 「嗯。」 「不过,时中,华志勤可不是什幺好东西,你不要被他现在的外表骗了。」夏仁韵严肃道,他突然瞇起眼睛,像是突然顿悟了某个关键的盲点。 「等等,你在华志勤的公司上班?」他看着眼神明显有些闪躲的余时中:「你知道华志勤是什幺背景的人吗?你知道他在北都是为谁做事的吗?那个三不五时虐待你的人,该不会是……」 ~ 六十 余时中没有答话,夏仁韵沉默了一阵子,也没有在揪住这个话题。 两人道别后,时间还早,天色尚浅,余时中心血来潮在街上逛了一会,他经过一家书店,碰巧看到他最近在玩的游戏商标,就走了进去。 经过杂誌柜前,有一区外文书刊,余时中犹豫了一下,脚跟一旋,沿着索引找到放满绘本的专柜,他左挑右选,抽出了一本,翻了翻,又换了一本,觉得这个程度刚好,他看得懂,便夹在手臂下等着结帐。 那是一本德国的绘本,因为杜孝之最近让他学德文。 说起来契机也满诡异的,源自张泉有一次偷渡给他的一张外国游戏片,国内没有发售,所以全是德文,那阵子余时中窝在家里没事也是没事,杜孝之又因为他玩游戏玩得太兇,不分白天黑夜都窝在电脑桌前,连睡觉都不回床上睡,因此曾经禁止他玩电脑,余时中只好趁搭不在家的时候才能偷偷打开电脑 。 亏心事不能做多,他比较幸运,大概偷偷玩了快两週才被发现,还被逮得正着(他只是去洗个澡一出来就发现杜先生坐在大萤幕前,吓得差点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没想到杜先生处罚他之后,隔天居然没有把游戏销毁,过两天张泉居然还到他家跟他一起玩,边玩边跟他解释游戏里的德文对话。 结帐的柜檯上摆了当季的杂誌,其中最醒目的一本封面是洛谦才,他穿着凌乱的白衬衫,头发全部疏到额后,一手夹着名牌西装外套,嘴巴啣着一条雪茄,双眸忧郁得望向远方,余时中不知道怎幺形容,总之绝对能让全国的少女捂着嘴巴站在原地跳脚好一阵子。 同样摆在显眼的位置是当期的八卦杂誌,余时中会留意是因为封面人物同样是他知道的人,虽然举着细瘦的手臂得挡着镜头,却仍旧遮掩不住她漂亮无暇的脸蛋,和性感丰满的嘴唇。 余时中一眼就看出她是凌午羚,没想到她真的是个艺人,虽然她的脸蛋的确美若天仙,但或许就是那仙女一般空灵的气质,以至于余时中无法把她与演艺圈这盆大染缸做联想。 他下意识瞄了一眼八卦杂誌的标题,居然是疑似包养的新闻,对方还是背景很深的官二代,真令人难以置信。 等他离开书店的时候,天空已经垂下夜幕,余时中打着哈欠,準备打电话叫人来载他,他报了一座社区公园的地标。 等车的过程,他随意得在公园散步,夜深人静,连狗都不好意思乱吠,余时中走着走着,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细微的交谈声,他起先不是很在意,但越接近草丛,浑沌的声响就越大。 余时中听出来是几个男人吵杂的声音,仔细一听其中还夹杂一个模糊的女音,几不可闻。 余时中当下察觉到不对劲,他沿着声音的来源走到公园深处的一座凉亭,周围的路灯微弱,远远看过去只见到一群男人围在凉亭内的长椅,余时中眼尖,看到一段浅色的衣角,怎幺看都不像是男人的衣服。 他眼皮一跳,当下提着脚尖滑迤到离凉亭不远处的树丛,这个距离能把凉亭里头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听就知道惨了,显然是个酒醉的女人落单在无人的凉亭休息,一群路过的年轻人见她姿色甚佳,就想哄她跟他们回去。 谁想这女的悍得很,即使醉得摸不着北,那些人见诱哄无效,就想硬来把人直接扛走,结果三个男人动手了老半天还搞不定一个酒醉的女人。 余时中知道事不容缓,他伺机打量那几个年轻人,觉得一个人对付三个男人实在不太可能,但这时候再报警可能也于事无补,他犹豫了一下,就束紧拳头从树丛走了出来。 那些人到底知道自己在干坏事,神经紧绷得很,余时中才刚踩出草地,他们就机警得转过头,见余时中只有一个人,才鬆懈下来,脸上更是轻蔑得歪眉弩嘴。 余时中严肃道:「不好意思,我是她的朋友,可以请你们离开吗?」 「哈、你谁啊?」 那几个人飙了一连串髒话,也不跟余时中多说什幺,建他身姿单薄,又只身一个人,其中一个便扛起那个女人,另外两个则堵住余时中的去路。 较高的那人喝得两眼都泛茫,更是粗鲁得提起余时中的领子,笑骂:「操,就你他妈个死娘砲,也敢在老子面前乱吠,不是很会叫吗?老子他妈的今天就揍到你只叫得出爹妈。」 另一个扯开余时中的刘海,一看到他的脸,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立刻生出猥琐的淫笑,他吹了一口响哨:「呦,本以为只是个小娘砲,没想到还是个小鸭子,摆那什幺嘴脸,一副欠人操的婊子样。你说我们三个一起玩你跟你那小娘们怎幺样,爷们保证爽得你们认不出爹妈……啊!操!你他妈打我?!」 较高的年轻人张着大嘴,看到前一秒还踩着三七步的同伴正摀着鼻子道退了两步,他想也没想,拧着手中的衣服就挥出拳头往对方的脸上砸。 然而满嘴髒话却连一个音节都来不及宣洩,年轻人双脚突然一轻,风声凌厉得划破耳膜,天旋地转的片刻,他已经面朝地摔出凉亭外,吃进满嘴髒臭的泥土。 余时中出了第一拳后,手指就磨破了皮,红通通得冒着血痕,他看着及时发现他们并赶上来帮他挡驾的保镳,轻轻鬆鬆就把人给过肩摔了出去。 「闻杰……」余时中还在愣神,被他揍了一拳的男人已经站稳了,他大骂一声,跌跌撞撞得朝余时中扑了过来。 「妈的!」他毫无章法往余时中面前猛挥拳,闻杰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对付这种失去理智只靠蛮力的人简直易如反掌,闻杰甚至没有抵制对方的攻击,一拳对準他的下腹重击,反手压制他的右肩膀,手腕一扭,清脆一声,男人的手臂瞬间报废。 那男人痛得不断扭动筋挛的身体,闻杰转了转手腕,又想往前踏进一步,年情人立刻哭天喊地得叫了起来。 「你、你别过来、你,你你有话好说……啊!还你,这女得他妈还给你!别打我!别打我的脸!」 原本打算掳人逃跑的同伙见苗头不对,丢炸弹一般得甩掉手中的女人,完全不顾他的伙伴掉头就跑,没过多久,另外两个好不容易从地板爬起来,一抬头就对上闻杰在黑暗中闪着光芒的视线,吓到连爹妈都不敢叫,跌跌撞撞得逃离余时中的视线範围。 「余少,手还好吗?」闻杰低沉而稳重的声音事实得唤醒了余时中 余时中看了眼破皮的肌肤,再对比闻杰不动如山的气势,瞬间有点自惭形秽,闻杰很有职业素养,见余时中迟迟不肯把手伸出来,也没有勉强,只说代会上车后要先消毒一下上药。 余时中点点头,原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谁想到有更大的危机等在后头。 被丢置在地板上的女人不知道何时甦醒了过来,她悄然无声得走到余时中身后,等闻杰察觉到,女人已经伸出手臂从背后环绕住他的脖子。 余时中身体微微一僵,原因不在于女人勒紧他的脖子,而是、而是、因为她、她的……应该是胸部、吧,正不偏不倚得抵在他的背上,只隔着单薄的布料,异常柔软的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触感让余时中非常困窘,他甚至能感觉到女人呼吸的频率,和隐约的幽香,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 余时中张开口,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在闻杰冲上来拉开他之前,女人突然把手往下移,她维持圈抱余时中的姿势,从脖子向下滑过胸膛,最后停在腰际。 余时中动弹不得,等他意识到身后的女人正抱着他的腰,把整颗脑袋埋进他的后背时,已经来不及挣脱了,更糟糕的是,背后居然传来女人溼答答的啜泣声。 她哭嚷道:「小中。」 ~ 六十一 小中?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余时中像是被雷击中般,全身僵硬,迟迟无法回过神。 这不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一段从未被揭露的过去。 「小中,你终于来救我了,你是小中吧,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女人反反覆覆得嚷着小中这两个字,像是癡怔了一般,余时中没多久就发现她其实已经醉糊涂了,只是不断发出同样的呓语。 他小心翼翼得拉开腰际上一双紧紧缠绕他不放的手臂,看似素白纤纤,实际上不依不饶得很,好不容易扯开,女人立刻失去重心要往他身上摔,闻杰果断得将人扶稳了,深怕余时中给人撒疯了。 「小姐?小姐?妳还好吗?」余时中轻唤了两声,神色有些担忧。 女人闻声迷濛得盯着余时中的眼睛看,她看得很用力,似乎在确认余时中是不是她口中的小中。 「你、」女人伸出食指晃了晃,哆哆嗦嗦得指着余时中的脸:「小中、你变了,跟我记忆中的不一样、嗝……好像高了……也更帅了……」 她突然咯咯笑出声,零星的残妆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傻气:「但你就是你啊,我一看就认出来了……你知~.91i.cc道、我找你找多久了吗?你为什幺要不告而别,我、嗝、我找你找了多久……」 女人摇摇晃晃笑了半天,他甩开了闻杰的手,跌跌撞的往余时中眼前踏了一步,突然鞋跟踩空,人就断了线般往前摔,余时中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女人藉着他的手劲倒进了他的怀里。 「?????」 余时中发誓这是他第一次把一位女性抱在怀里,他惊呆的同时,对这项突如其来的初体验感到既陌生又难为情。 怎幺说呢……软软的,又小小只的,还带着温柔的香味,他仅仅用一只手臂就能完全把她收进怀里,那种美好的触感是男人坚硬的肌肉所完全不能比拟。 他脑袋一片空白,手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摆,触碰在对方肩膀上的地方烫得彷彿能生烟,但又不能随便甩开,该、该怎幺办? 他不禁将求助的眼神望向虎着一张脸的闻杰。 闻杰天生凶神恶煞的脸孔,也狰狞的苦恼了起来,少爷跟一个陌生人肌肤接触到这种地步,虽说对方是个女人,但他接到的保护命令可没有分说对方是女的还是男的。 女人仰着头,眨着长长的睫毛:「你……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余时中摇摇头,否认女人略带期待的目光。 「没关係,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女人对自己喃喃道:「这真的是真的吗,我终于找到你了……」 「妳……」 余时中慌张的语调被骤然阻断,怀中的女人忽然颠起脚尖,伸手捧住他的脸,迅速凑到他毫无防备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 「!!」 闻杰眉心一跳,剎那间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幺,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 饶是余时中反应再敏捷,推开她的同时,柔软的触感还是残留在他的唇片上,轻盈得彷彿棉花糖,仅仅只是沾唇即留下难以消散的香味,这就是女人的吻吗? 他这一辈子亲吻的经验不多也不算少,比较难以启齿的是,这些吻皆来自男人…… 尤其大部分都来自某个以玩弄他为乐的变态,他每次都处在毫无招架之力的被动,杜孝之与其说是在亲他,不如说是在吃他,每次他都被男人蛮横无耻的舌头搅弄得魂元归位,哪里有余裕去感受亲吻的感觉。 女人偷了香,喜孜孜得摀嘴笑了一会儿,这次终于真的不胜酒力,歪歪扭扭得倒了下去。 闻杰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醉倒的女人扛到了肩上,余时中默默得跟在闻杰身后,见闻杰用另一只手替他开了车门,余时中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怎幺办?」 闻杰严肃道:「我会送她到警局,少爷不用太担心。」 「嗯……」余时中点点头:「还好你来了,不然我打不赢三个人。」 闻杰眉心又跳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跳腾不已:「……少爷下次请不要自己动手,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余时中仍站在车门外,迟迟不肯上车,闻杰把女人安置在副驾驶座上,有探出身子用眼神询问余时中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余时中支支吾吾得揪着车门,下意识咬紧了下唇,他看闻杰垂首耐心得等待他,才把心一横,满脸羞窘道:「刚刚那个……你不要、跟杜先生说,求你了……」 没几分钟后,醉倒的女人忽然甦醒了过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会,懵懵懂懂道:「这是要去哪?」 闻杰耐下性子,板着脸孔问道:「妳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女人费劲想了一会儿,有些心不干情不愿道:「龙屋。」 她的衣服夹层掉出了一张卡片,闻杰捡起来一看,是一张房锁密码卡。 闻杰原本打算先送余时中回去,但余时中表示不放心这个女人,他又简单得跟闻街说了方才在公园发生的事,结合女人身上携带得龙屋房卡,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有点身分的大小姐。 闻杰联繫了饭店,果然对方露出了失而复得的欣喜,说是有位大人物一直在寻找一位小姐,女子年龄和衣服的描述都跟他们车里的这个女人一至。 他们抵达龙屋的时候,饭店的人员已经等在大门口待命,其中一个服务员看到女人的装扮,立刻拉开对讲机通报,几乎是同时,龙屋饭店的大门被推开,一群人浩浩蕩蕩冲了出来,余时中正把女人扶下车,那群人来势汹汹一上前就扯开他们两人。 女人从粗鲁的拉扯间惊醒,她一见有人要拉她,便死死搂住余时中的脖子,说什幺也不肯离开他。 闻杰脸都黑了一半,另一半是原本就青了。 女人尖锐道:「你们是谁啊?做什幺拉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啊、再拉我就要叫了喔!放开我!」 那女人像牛皮糖一样扒在余时中身上,也不知道是什幺身分,饭店保安想拉她也不敢尽全力,拉余时中又怕伤到她,余时中被两方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心想路不拾遗的美德向来是有它的意义的。 「都在给我干嘛?还不把人拉开?」一道气极败坏的男声瞬间打破这场乱局。 余时中回过头,看到一位穿西装的男人,明显不是饭店的人,刚刚就是他指挥一众人出来官兵捉贼,余时中混日子的时候都没被活逮过,倒是现在安分守己做人,却被团团包围,当真新鲜得很。 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得指着保安大骂:「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手轻点儿,别弄伤许小姐,连确认有没有危险物品都忘了吗?!」 保安不再废话,他们拉不开许小姐,只好把矛头转向余时中。 「想动他,先过我这一关。」闻杰像一座墙站了出来,瞬间就把余时中护住了。 西装男人嘴角一抽,愤怒的指使保安:「拉不开就都架走,走!」 余时中就火了,他们好心把人送了回来,居然得到这种抓小偷的待遇。 许小姐比他更恼,嗔怒的尖叫声直破天际:「你们谁啊?给我把手拿开?我有准许你们碰他吗?」 保安很无辜,对着为首的男人乾巴巴道:「刘先生,我们不敢动她……」 「大小姐耍她的脾气,你们就变废物了吗?拿薪水请你们当沙包啊?小姐哄不过来,不会把男的敲晕吗?」 余时中气笑了,许小姐抢先他一步怒斥:「谁敢动他?刘昌日,你造反了吗?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大英雄,你敢对他不敬,就是对我不敬,我就叫乾爹开除你!」 刘昌日被吼了依旧无动于衷,他冷硬道:「小姐,妳在大庭广众下撒酒疯,不怕林先生知道吗?他会纵容妳,不代表不会向别人报告妳的行蹤。」 许小姐明显哆嗦了一下,嘴上却强硬道:「我才不怕他呢!那种只会、嗝……趴在我乾爹面前摇尾巴,阴奉阳违的、虚伪小人,我看到他都嫌噁心……呀!你干嘛?!」 刘昌日趁机扯过许小姐的手腕,她呀的一声被刘昌日拦腰扣住,刘昌日随即低喝:「你们还在等什幺?还不把这两个人给我拖进去,不要耽误林先生的时间。」 余时中见事态不对,冷声道:「你们凭什幺动手?你要把她带到哪里?」 「她?你知道她是谁吗?」刘昌日冷笑:「你现在最好祈祷你们的理由够充分,看看林先生会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不然有你好受的。好了,把人带走!」 「都给我住手!」 又是另一道凌厉的男音划破风声,然而与西装男人的命令不同,保安闻声后,立刻像军犬一样退到离他跟闻杰三公尺外的範围。 ~ 六十二 「林先生?」带头的刘昌日一见到带着怒容匆匆前来的男人,神色明显慌张了起来,他连忙立正行礼,向男人报告:「他就是刚刚带着许小姐一起回来的人,他不肯配合我们……」 「闭嘴!都给我滚开!」被叫林先生的男人怒不可遏,保镳退开的同时,他大步流星走到余时中面前,急切问道:「时中,你没事吧?」 余时中抽出被男人握住的手,平静道:「没事。」 林先生听了更加殷切,他担忧得打量着余时中,仔细检查他的脸蛋和手脚,最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照在余时中身上,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搂着他转身就要往饭店里走,全程无视文杰一个大活人正黑着脸堵在一旁,边走边轻声问道:「能走吗?他们弄伤你没有?这些都是误会,我会跟你解释清楚,外头风大,我们先进去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余时中没有被男人带着走,而是问道:「林先生,那位酒醉的小姐是你认识的人吗?」 林彬随即道:「对,是你带她回来的吧?那真的得好好谢谢你,我找她找了一个晚上……」 余时中又道:「那,上次跟您借的钱,全部都还给您了吗?」 林彬一愣,眼神闪过几分异样,没想到青年会提起这茬:「有……那天晚上你怎幺没说一声就走了,我不是让你等我吗?就几分钟,我处理完事情再下来你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余时中耐心把话听完,微微避开他的手,并把肩上的外套脱下来,塞回林彬的手里,道:「既然如此,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得走了。」 「时中,」林彬拉住他的手腕,态度温文尔雅,倒不至于唐突让人反感,他非常诚恳道:「今晚是我的下属对你失礼在先,全部都是我的错,你总得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至少让我确认你有没有受伤,你衣服都被揉皱了,进来换一件,不然我会过意不去。」 「有闻杰在,他们没碰到我。」余时中想了想,蹙眉道:「还有你最好多关心一下那位小姐,别让她再喝多了,晚上夜路不安全。」 林彬还欲说什幺,被两人抛诸脑后的许小姐又发难了。 「小中!」 林彬和余时中纷纷回头,只见许小姐居然用她两条一折就断的胳膊挣脱刘昌日,碎布蹒跚得朝这边跑了过来,后头刘昌日摀着鼻子狼狈得追在她身后,很是痛苦的模样。 余时中看不下去,上前几步扶稳她的肩膀,林彬也跟过来,看到她整个人都倒在余时中身上,不悦得低声喝斥:「许巧,像什幺话?都已经是正经的夫人了,还缠着人搂搂抱抱,妳想丢妳父亲的脸吗?」 许巧豪不畏惧,双眼炯炯有神得瞪着林彬:「林彬,你别动他,全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就好!小中他好心送我回来,要不是他刚刚救了我,我现在……哼,要是我出了事,你才是等着被我父亲修理吧!」 「小中?」林彬沉下脸,转头问余时中:「你认识她?」 余时中摇摇头:「她认错人了。」 许小姐一急,委屈得揪住余时中的衣襟,豆大的泪珠说掉就一颗颗掉出眼眶:「我没有认错人,小中,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许巧,以前……噁、呕……」 剎那间所有人不论是盛怒的林彬,还是正在止鼻血的刘昌日,脸已经黑到冒烟的闻杰,周围的保镳以及当事人余时中,都彻底傻了眼,这幺美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姑娘,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就吐了出来,想来是酒劲过后,宿醉的后遗症犯了噁心。 而另一位被吐的当事人也是美到了点子上,这个画面说不出的违和,说噁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心又挺有美感的,说赏心悦目但氛围又完全不是那幺回事。 余时中闭上眼睛,觉得脑仁疼得厉害。 好在许小姐应该许久没进餐,吐也吐不出什幺玩意儿,就是乾呕一些酸水,但余时中的衬衫前襟还是湿了一大块秽渍。 「刘昌日等什幺,还不带小姐回去休息?」 林彬扬声发出命令,声音不大,但接获指令的人却惨白一整张脸:「是。」 说完,刘昌日大步走到许巧身边,这次不再给她时间闹腾,伸手一刀俐落敲在她的后颈,许巧立刻软下身子晕过去。 刘昌日打横抱起许巧,领着他的人迅速消失在饭店门口,林彬微微伸手朝饭店的经理表示歉意,自然接到非常客气的回礼,他转过头就看到瞪着自己的衣服发呆的青年,嘴角不自觉翘起了弧度。 「这下,总得跟我进去一趟换身衣服吧。」 「先生,我会直接送余少,就先告辞了。」闻杰站出来道。 还不带林彬舌灿莲花的出口留人,余时中沉默了一会,忽然微微上挑眼角,看着这位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异常热情的男人。 男人被他这幺一瞟,笑容收了几分,眼神露出几分惊豔,他低声温言对青年做出邀请的姿势:「走吧,先进来换件衣服,不耽误你几分钟。」 余时中这次没再拒绝他,他看了满脸不赞同的闻杰一眼,顺从得让男人搂着自己往前走。 林彬见怀里的青年乖巧安份的模样,不觉喜上眉梢,他弹了弹指,旁边的人立刻遵照他的指令去办事。 而他自顾自得搂着人走进龙屋,见余时中不想说话,他也善解人意得挂着笑容,一路体贴得引领余时中去搭电梯。 电梯灯显示在十一楼。 余时中让闻杰等在外面,自己则在林彬的带领下借用了他房间里的浴室,他站在浴室门口,足足站了五分钟。 以至于拿衣服回来的林彬一进门,就看到他一动也不动的对着浴室门发呆,忍不住笑着提醒他:「怎幺不进去换衣服?」 「这是浴室?」 「怎幺了吗?」 不愧是高级酒店,连浴室都做得像皇宫一样,地板和墙壁全是素面大理石砖连成一体,里面有一座跟一间房间差不多大小的浴池,旁边则是透明玻璃围成得淋浴间,更匪夷所思的是一块恰好可以放一张床大小的区域,甚至还有储酒的冰柜,小桌架,玻璃酒杯……除了卫浴设备以外,余时中真的看不出来这哪里像一间浴室。 「我这里临时没有你的衣服尺寸,我叫人去买,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林彬不知道何时踱到余时中的身后,温柔体贴道:「这是浴袍,看你要不要先用浴室清洁一下?」 余时中摇摇头,林彬接着说:「不然先把衣服换下来,髒的穿在身上难受。」他不给余时中选择的权利,不由分说拉着他走到洗手台前。 林彬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他衬衫的领釦。 青年意外得没有抵抗,反而配合他的动作把手微微张开,青年低下头仔细观看他解釦子的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林彬可以看到余时中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搬一颤一颤得扑腾。 钮扣很快就解到底,林彬正打算拉开衬衫,突然被余时中扣住手腕,青年掀起繁重的双眼皮向上看着他,两片鲜红的嘴唇轻巧得分开:「我自己来就好。」 「嗯,那当然,这里有浴袍,你先披在身上。」 话虽然这幺说,林彬却没有鬆开余时中的意思,他的手仍跟余时中握在一起,他几乎是被拽住的同时反手回握住余时中的手。 「放手。」余时中皱眉。 「别这样。」林彬伸出另一只手拨开余时中的浏海,他的浏海总是盖过眉毛,余时中觉得太长不方便,但大哥不喜欢他露出额头,所以他才一直维持有浏海的髮型。 「你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吗?我向你道歉。」林彬倾身一靠,陌生的气息覆盖在余时中的鼻息上:「你要我怎幺补偿你,别拒绝我。」 余时中撇开头,下意识往后退,退没两步就撞到背后的洗手台,林彬从容得把他抵在洗手台上,双手撑在余时中的两侧。 「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林彬俯在余时中的耳侧低语,声音还是刚刚那个绅士得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的男人,然而其中的语调和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他轻驾熟驭得环上余时中的腰,手掌沿着背脊缓缓往上摸,掌心的热度暧昧却不色情,没有身经百战还做不出这种火侯。 「这里怎幺回事?」林彬滑过余时中嘴角的疤痕,细细描绘他姣好的轮廓:「真是可惜了,这幺漂亮无暇的一张脸蛋……小时候弄伤的?这是刀伤吧,怎幺会弄到脸上去?」 他没有想到能听到回答,没想到余时中只是沉静了一会,突然道:「我替人挡了一刀。」 「谁?」 「一个、一个陌生人……」余时中睫毛颤抖着闪躲了一下。 「你对陌生人可真大方,却对我这幺见外,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我们上一次的对话那幺美好,我想证明这不只是我一厢情愿。」 对于林彬得寸进尺的举动,余时中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直到林彬再次剥开他的衬衫,余时中才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猛然抓住男人的手。 余时中的手心带着天生的冰凉,手掌心的肌肤光滑柔软,看样子就是被养得很好的少爷,然而他的手劲却一点儿都不可轻忽,林彬被他这只小手抓得可说是连心都给拿捏住了,哪怕接下来迎接的是一记左勾拳他都甘之如饴。 下一秒,余时中却做出他想都想不到的反应。 青年握着他的手,沿着他裸露的肌肤,从下腹一路往上摸到左胸膛的位置。 他半掀开上挑的猫眼,盈盈的眼波饱含春意,余时中本就长得清秀,偌大的双眼随便一勾就带满挑逗的意味,不笑的时候或许还带着一点正气和纯真,但若是真的带着意思微笑,连嘴角浅色的疤痕都带着妩媚的味道。 更何况像这样主动引领对方侵略他毫无防备的身体,简直完全不给男人的理智留下任何余地,林彬本来没有往这个方面的意图,都被他撩拨得快要产生一些想法。 余时中勾着笑,冷声道:「了解?你不会也想知道我的左胸口有没有动过手术的疤吧?」 「疤?你说什幺……」 余时中紧绷的情绪一瞬间浮上青筋,反手用力把男人推开,他的动作太过猛烈,林彬没有防备就被他推倒在地上,余时中顺势跨坐到他的腰上,双手压制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你千方百计把我叫到你房间是做什幺?你是谁?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林彬流淌的眼眸闪过一瞬间恍惚,转瞬又恢复一片风清云朗,他拉出一抹温和的浅笑,然而醇美的嗓音已经参杂了别的意味,带着被勾起了兴味的顽性:「你问我为什幺把你带到房间?」 「为什幺!」 「你是问真的还是在试探我?」林彬轻轻抚摸着腰上青年的大腿,因为紧绷而露出包覆在西装裤下苗条的腿线,就一个男人该有的体型,青年实在太瘦了,甚至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也不会有如此纤细的少女曲线。 「什幺?」 林彬依依不捨得把手从诱人的细腿移到青年粉嫩的脸颊,调笑道:「你都这幺骑到我身上了,难不成是要跟我打架?你真是超乎我的想像,本以为是只软绵绵的小羔羊,没想到小野猫的把戏玩得这幺溜,傻小子,你都跟我进房了,现在是要告诉我你不懂接下来要做什幺吗?」 余时中拨开林彬的手,不耐道:「你胡说八道什幺?」 「这是什幺心口不一的新花样吗?不要紧,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已经无法自拔……」 余时中见一直文不对题,忍不住怒道:「你有病吗?」 「心病,得让你治。」 「……」 余时中蹙紧眉头瞪着地板上的男人:「所以你不是来抓我的?」 林彬不解道:「抓你?」 「那你要干嘛?」 「我的确是有想要干嘛。」林彬玩笑道:「但你现在你确定要一直这样跟我说话?」 余时中这才想到自己还把人家压在脚下,剎那困窘又尴尬,他迅速撑起身体站起来,脑袋混乱成一团,太奇怪了,刚才的许小姐也是,为什幺会知道他的名字,林彬也是,他们明明只见过一次面,而且上次见面,也是林彬主动搭讪他的…… 林彬也站了起来,余时中感觉到背后整理衣袖的声响,这时候门铃响了,林彬从容不迫得绕过余时中走出去应门,不过片刻又恢复原本衣冠楚楚的菁英模样,把方才暧昧不清的纠缠粉饰得一乾二净。 经过余时中的时候,林彬轻轻揽住他的腰把他往浴室外带,收手前飘来一句叮嘱。 「到卧室等我。」 ~ 六十三 龙屋的二楼是一家高级酒吧,晚上提供需要气氛的客人携伴来吧台小酌。 这间蓝加酒吧之所以会远近驰名,成为龙屋在富豪名流间除了赌场以外最着名的娱乐场所,是因为蓝加聘请到了世界级顶尖的调酒师,人称红鸟先生。 红鸟曾以年纪最轻的纪录拿下世界调酒比赛冠军,除了调酒以外,他也是专业品酒师,拥有各种酒品的品酒执照,其中以红酒和伏特加最为专精,享誉国内外业界盛名。 红鸟勇夺冠军为国争光传为一时佳话,成名后却极少出现在大众面前,他主要接洽上流社会的私人品酒邀约,而且每次现身都以墨镜示人他,真面目鲜少人知情。 红鸟低调又神祕,连本名都是一团迷雾,他年纪轻轻就颇负盛名,天价才能请他鉴定几瓶酒,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心甘情愿待在龙屋的小酒吧当调酒师。 外界各种传闻猜测龙屋的少东不晓得付出了什幺代价才说服红鸟先生,总归来说,红鸟先生成为蓝加的当家台柱后,整间酒吧像是渡了一层金。 蓝加酒吧的装潢和显赫又气派的龙屋酒店自成体系,酒吧内不设私人包厢,整间酒吧就是单一的公众空间,讲究非正式的居家氛围,让每个客人都能宾至如归。 但如果真的有客人要求隐私性,在龙屋只要有钱通通都不是问题,蓝加提供比较特殊的贵客包下整间酒吧的服务,店经理会预先清空整层楼,至于请不请得到红鸟先生就得看个人和龙屋少东蓝兰亚的交情了。 今天的蓝加就被下榻龙屋的某位贵宾包了场,此时一位黑色长髮,身材曼妙的女人,踩着黑色细跟鞋,带领了一群西装打扮的干事从楼梯口走进了酒吧。 靠窗的沙发席中有三位商务菁英打扮的男士,也是酒吧里唯一有客人的一桌,酒吧的服务生远远站在墙边,没有客人的差遣不会随便靠近。 三位气度不凡的男士闲等了半天,见到进来的是位美女,脸色各异,美女一上前就先来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瀑布般的长髮全扫到胸前。 「高总,万总,真的非常抱歉,彬总要我转告诸位他那边来得耽误一点时间,如果诸位待会还有别的安排,可以先行离开,彬总表示改日一定会后礼致歉,真的非常抱歉。」 万衢优雅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无动于衷得打量着站在他面前鞠躬的女人,若有所思。 她是林彬的秘书,叫于恬,是个长相标緻身材火辣的标準美女,即使穿着保守的套装,依旧遮掩不住凹凸有緻的曲线,尤其这幺大幅度的弯腰,酥胸翘臀一览无遗,性感的身段令人浮想连翩,连习惯各色明星小模的他也不免感到微微心痒。 这等高水準的颜色作为随身秘书,也不愧对于林家彬少的头衔,这个林彬虽然才二十初头的岁数,却已经在商场上具有非常的威震力,也难怪外传林佟把他这个小姪子当作接班人在培养。 相较万衢不接腔的态度,坐在他对面的高秀明显然温和友善许多,他露出理解的笑容,对于秘书道:「没事,自然是找人要紧,林少关心则乱,我完全能理解,不晓得他有没有告知妳还要多久?」 万衢在心底笑了一声。 瞧他堂堂海城林家的小太子爷,为了个小姑娘闹失蹤就牵制得乱手乱脚,看来传闻所言不假,林家纵使在军商两界独霸一方,在海市只要牵扯到政治这一块,照样得照楼市长的游戏规则来。 于恬站姿笔挺,态度恭敬中带着军事化的礼貌:「彬总处理完事情就会立刻下来,诸位要是有任何需求……」 「于秘书,这可不是贵妇小姐的下午茶,我们亲自赴林先生的邀约是来谈正事,我想是双方都建立在诚心的原则上。」 万总不做表态,可不代表他的秘书也是如此,他受命迴避在外头,刚刚于秘书已经延迟了一次,这回居然还是没看到林先生,他琢磨了一下万衢的态度,立即沉下脸发表不满。 于恬面对万总带来的人毫不客气的抱怨,照样回以制式化的道歉,表情连同她的回应没有半分鬆动。 说她好好一个软玉生香的美女,浓密的睫毛和深邃的大眼甚至带出混血儿的味道,那甜甜的嗓音也是又酥又媚,却有办法无趣到让周围都吹起大雪,那毫无表情的漂亮脸蛋已经不是所谓冰山美人,根本是是冰封千年挖凿出来的殭尸,别说遐想,看多了还会觉得出现感冒症状。 万衢的下属被冻得不轻,抽抽嘴角还欲微词,万总伸出一根食指隔空挡住他接下来的话。 站在一旁的饭店经理老练得见缝插针,他站到于恬的前面对在座的老总低头哈腰,陪笑道:「各位老总,蓝加的酒品要是没有兴趣,龙屋上下每一层楼的每一家餐厅提供的餐点,只要您们愿意品尝,在这里都能为您準备,可千万别说咱们蓝家的店服务不周。」 周围立刻有伶俐的服务生递上精装的menu本。 经理笑咪咪道:「万大少,您这都多久没来光顾咱这了,咱们蓝小姐上次还特别吩咐我要是见到尊夫人,说什幺也得拦下来请去她的白皇宫。不过您来也是一样的,还带来意想不到的贵客。」 他紧接着朝高秀明致意,迅速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啧啧真是让咱龙屋蓬荜生辉,高总,幸会,久仰大名,敝姓廖。」 寒暄过后,经理侧身让出站在他背后的一排年轻人,每个都穿着龙屋的赌场制服,样貌身材各个拔尖,礼仪教养更是挑不出错。 「林先生听闻万大少牌技绝伦,一直想找机会跟您切磋,早就交代我们準备好包厢,咱头牌荷官小陈也早就热好身手还特地抹了护手霜,就等您换筹码了,两位老总也别我们客气,筹码尽量换,想要什幺儘管说。」 经理弯腰凑到他们下首,低声道:「我们这里还有好几位新进的小年轻,各个都是好手,不仅技术好,眼识也好,两位不如,试试货?」 万衢没有说好或不好,表面的笑意不达眼,高秀明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位廖经理是龙屋的招牌一线,早在业界磨成人精,应付有钱人早就练就翘楚等级的手段,立刻嘻哈哈得找了台阶带着一众人撤退,临走前给于秘书一个眼色。 于恬淡雅的妆容文风不动,她身穿深蓝色的套装和束腰窄裙,将曼妙的身材诠释得鉅细靡遗,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引人遐思无限:「万总,有什幺需求请儘管说。」 万衢似笑非笑得扯开一抹微笑,深邃的眼眸弯出成熟而迷人的尾纹,眼底蕴滚的意涵让于恬不动声色得蹙起柳眉。 「都留下妳一个人了,我想林先生的交代我们都很理解。」 万衢从菸夹掏出一支雪茄菸,老爷一般得衔在指间。 死性不改的衣冠禽兽,于恬在心中冷静得分析,表面依旧顺着男人的意思弯下腰替万衢点上菸。 高秀明才不管万衢要怎幺使用林彬的秘书,万成他这完美无缺的好大哥,就属风流这个毛病改不掉,明明嫂子已经是享誉全国的首席名模,万衢面对各种来路的女人照样来者不拒,琳琳姊管到最后乾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其成天一哭二闹,不如把自己打扮得高贵冷豔,反正仗着娘家后台硬,谅是万衢在外面胡搞瞎玩,也不敢把种流落在外面。 反正也不干他的事,高秀明心想,在贸易上万衢绝对是个杀伐决断的狠角色,这就够了。 「我去趟洗手间。」高秀明向万衢示意后,便沿着旋转梯走下一楼,他刚踏进大厅走不到两步,就突然听见后头晃出了一个不真实的声音,剎那间混淆了他的视听。 他起先还不相信,说服自己是心理作用,但再走两步后,就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看到了那张熟悉到就算深夜中抱着他入怀,也能够轻易在心口上描绘出来的容貌。 此时他的clock,正跟一个高出他许多的高挑男子走在一起。 林彬揽着余时中的肩膀,边走边道:「知道怎幺回去吗?真的不用我送你?」 余时中嫌弃得瞪向上方:「不用,我有脚,可以自己走。」 林彬闷笑出声,他的声音就跟他的人一样,俊雅而细腻,像是一张最缜密的绸缎,素雅而高贵:「脾气不太好呢,余少爷,长得这幺可爱,说话却像斗牛犬一样,哼着鼻子出气。」说完还学着用鼻子喷了两口气。 「胡说八道什幺,什幺斗牛犬。」 「真的,你就像我家俏妞儿一样,牠只要没吃饱,就会像你这样瞪着我,下次来我家让你瞧瞧。」 余时中任由林彬把他带到龙屋饭店的大厅,闻杰寸步不离得跟在身旁,而外面接获通知赶来的华志勤,又打了电话催了余时中一次,这让余时中更是心慌意乱了起来。 「clock。」 余时中恍惚着,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大哥叫唤他的声音,他拍拍耳朵,正要跟林彬道别,就听到林彬近在耳边的嗓音,带着戏谑:「哟,你认识的男人可真不少。」 「什幺─」 他刚回头,就被一个大掌扣住手腕,余时中整个人被扯出林彬的臂膀,他眨眨眼睛,望进林彬淡定的瞳孔里反射出自己,和把他扯到身边的男人。 林彬也不恼,照样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高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请让我先送完这位朋友,如果你愿意先放开他的话。」 「他似乎给你添了麻烦,能否请问是为了什幺吗?」高秀明语气冷硬,连礼貌性的笑意也没有:「为什幺他会跟彬少走在一起?你们没见过面吧。」 「怎幺这幺说?」林彬朝余时中眨眼:「我和他是朋友呢,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熟识,那岂好,咱俩这样也算是朋友了。」 余时中却突然出言否认道:「我和他不是朋友。」 林彬含着笑:「什幺?」 就被高秀明一句严厉的「clock!」给盖了过去,余时中冷不防的否认,还是当着第三者面前,让高秀明几乎失控,他狠狠拽起余时中的手腕,厉声道:「余时中,你说什幺?」 余时中垂着睫毛,遮住流淌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大哥。」 「啊。」林彬立刻发出了然的惊叹:「原来你说的大哥就是高总啊,既然是时中的大哥,高总又比我年长,不知道愿不愿意让我称一声高哥。」 高秀明眼皮跳了两下,随口敷衍了两句,而双眼灼烫的视线始终烙在余时中的脸上,硬生生可以烫出一条菸痕。 刚刚从余时中口中说出来大哥这两个字,一直反覆咀嚼在高秀明的口中,沉甸甸的,似冰凉的铁块,彷彿吞下去后,就会沉没至心底最深处,再浮不起。 「我打扰到你了吧,大哥,真抱歉。」余时中握着自己被拽住的手腕,没有挣扎,也没有强硬得抽开,而是真诚得把他的诉求告诉他:「你快去忙,我真的没事。」 高秀明严厉道:「你怎幺会在这里?这幺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办法回去?」 「可以的。」余时中不知道该怎幺解释,只好把问题丢回去那给他惹出一堆事的当事人林彬。 高秀明更是来气,忍不住拿出威严教训他:「你看他做什幺?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吗?clock,你都几岁了,怎幺做起事情来是像以前一样莽莽撞撞,什幺都搞不清楚,都不顾后果。」 他看不惯余时中与他人亲暱的态度,语气不自觉带进斥责和焦躁,在余时耳中听起来就是不耐烦的样子,他不晓得为什幺最近只要跟高秀明相处,就总是往没有退路的僵局走,说实在,他觉得挺难过,更多是落寞。 「大哥,我刚刚……」 「找到许小姐的人就是他。」林彬开口替余时中接下去:「时中替我把人送回来,天色已经这幺暗,许巧一个大小姐在北都又人生地不熟,遇到什幺状况不堪设想,我真的非常感谢时中帮了我这幺大一个忙。」 高秀明歛眉不语,他指节用力一扯,让余时中正面对自己站着,低沉道:「这件事先搁一边,这幺晚了待在龙屋不好,你今天先回去。」 他左右了了眼一楼的咖啡厅,吩咐余时中:「你先去那休息,等我这边结束我送你回去。」 「不了,大哥,我真的能自己回去……」 高秀明见他抓着自己的手,语调不自觉又恢复平时的温柔:「clock,听话,去点杯你喜欢的饮料,热可可好不好,我一会就下来,乖。」 「大哥……」余时中知道高秀明固执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还记得之前向女士逼他结婚那时候,高秀明即使亲手灌食绝食多日的向女士,也动摇不了他已经决定的事情半分。 林彬伫立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这哪里是什幺兄友弟恭的景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管教小情儿才会有的举动。 余时中本来就不是强势的人,更何况对象是高秀明,他拗不过他,只好顺从道:「好,我去咖啡厅等你,你快去忙吧。」 高秀明固执起来完全不管其他人怎幺看,也不顾是公共空间,他把林彬一个人凉在原地,也压根没看到闻杰,拽起余时中的手就把人往咖啡厅拉,余时中连跟闻杰使眼色的时间都没有。 高秀明的握力极大,余时中觉得四指被拧得要变形,他颠颠簸簸得走进咖啡厅,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余时中面皮薄,更是把头埋进衣领里。 高秀明帮他点了一杯热可可和咖啡慕斯,拉着他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坐定位后,又叮嘱了几句话才离开。 余时中等他走了一会儿,确认高秀明跟林彬都已经不在,才大着胆子走出咖啡厅,闻杰就站在门口,余时中对着他道:「我可能要等一下大哥……」 「你电话响了。」文杰提醒道。 余时中有些丧气得接通了电话,是华志勤。 「你在哪里?」 「我还在里面。」余时中踟蹰道:「志勤哥,我现在临时走不了……」 「你先出来,跟我讲清楚发生什幺事了。」 余时中没有什幺理由反对,他走出龙屋大门一眼看到熟悉的车子,拔腿就跑过去,闻杰还替他挡了一下附近的来车。 「志勤哥,抱歉,我刚刚……」 「不用跟我解释。」华志勤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绷着原本就很僵硬的脸,把手中的手机交到余时中手里,道:「跟他解释。」 ~ 六十四 余时中在跟了杜孝之之前,从来不知道讲电话也可以是一种折磨。 他完全是抱持毫无机会生还的绝望提起华志勤给他的手机,开口前,他嚥了嚥乾涩的嗓子。 「喂……?」 「这幺晚了还在外面。」出乎意料,不是冰冷的命令,也不是阴阳怪气的问题,杜孝之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在这微凉的夜晚,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让他失序的心跳逐渐回到胸腔,然而拍打的速度却依旧剧烈不已。 「嗯,」余时中不自觉喃喃道:「对不起……」 「不是都让闻杰跟着你了吗,怎幺还在外面逗留。」他低沉道:「我今天不在家,坐华志勤的车回去。」 「杜先生,我现在离不开……」 「嗯?」 「我遇到……」余时中有些难以启齿:「遇到大哥,他……他要我等他,我等等会跟他说我会回家的,真的,我等他出来我就跟他说……」 「好。」杜孝之果断得应允了。 余时中听了就急了,他支支吾吾想表达他绝对会回家,讲了半天才惊觉杜孝之说了什幺。 他愣道:「你答应了?」 「嗯,我让你去说。」 余时中警戒得又问了一遍,电话那端富有磁性的低音照样给了肯定的答案。 余时中心想杜孝之要是这幺好说话就要世界末日了,果然男人给他自由都是有条件的。 那个男人居然用他蛊惑的低音,一本正经的语气,透过华志勤的手机,理所当然得对他说:「叫给我听,我满意了,就让你去。」 华志勤本着避嫌的基本礼貌,站在隔余时中一段距离外的地方,他听不到电话的内容,却能片段抓到余时中的声音,青年原本低着头轻声细语,突然一声不吭,就僵在原地站定不动。 华志勤以为出了什幺事,大步走到余时中身边,看见他紧紧握住手机,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耳根更是微微透红。 他正要询问,却见青年又开始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却又黏糊成一片,令人浮想连翩。 「我、我在外面、都是人,这是志勤哥的手机,我……杜先生,求求你,等我回家后,可、可以吗?」 他觉得杜孝之绝对有毛病,这种变态病到底要怎幺治?他到底哪里有问题,回到家后门一关还不是任他处置,他想干嘛就干嘛,何必隔着电话逼他? 「等你回家,但我不在家啊,嗯?」 所以到底是多想听他叫?余时中气得半死,平常没人的地方他要他做什幺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大庭广众,他要他怎幺叫,叫什幺? 余时中气得青筋都跳出透白的皮肤,华志勤见他气息不稳,不得不喊他一声:「时中?」 「喔?因为华志勤在旁边觉得憋扭?」电话另端的男人戏谑得逗他:「有什幺关係,说不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定他平时在办公室指使你帮他做事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听听你可爱的声音。」 余时中快发疯了,脸胀疼得快冒烟,他逼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别因为这个男人随便撩拨几句就像女人一样歇斯底里。 算时间,他也出来快半个小时,与其跟不可理喻的人讲道理,不如早点了事,好回去想办法跟大哥解释。 他迅速恆权利弊,最后决定抛开毫无意义的尊严……他恙恙得抬起头,面无表情得询问满脸豫色的华志勤:「我可以单独待在车里吗?」 高秀明并没有让余时中等太久,莫约一个小时,就见他急匆匆得朝咖啡厅走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余时中低着头瞅着杯子发呆,露出小小的髮旋。 青年察觉到他的靠近,才慢半拍得站了起来,一直到坐上高秀明的车里,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脸怎幺会这幺红?车里很闷吗,还是着凉了?」高秀明瞟了隔壁的青年一眼,板着声音道:「现在季节转变,很容易感冒,你身体不好,也不多穿件外套,热的时候可以脱,又不会冷到。」 「没事,只是有点闷。」余时中把脸贴在车窗上,一开口玻璃就濛成一团迷雾。 高秀明伸手调高车内的空调,又放回方向盘。 「会不会饿?要不要去荷塘亭,吃点消夜?」 余时中摇摇头,他才吃掉一块蛋糕和一杯甜腻的巧克力,只不过味如嚼蜡,甜的鹹的嚐不出味道,但要是没吃完,大哥一定会起疑。 车内一片宁寂,高秀明见余时中神色恹恹,于是打开无线广播,正好是外国电台,主持人用英式口音平稳得播报国际新闻,高秀明边开车边无意识得听着,等到一个段落结束,他抬眼瞄了隔壁的青年一眼,果然见他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全神贯注得辨识广播里纯正的英国腔。 高秀明扬起唇角,此时交通号灯由红转绿,他换档踩油门,继续往熟悉的路途徐徐前进。 「是哪个国家?」余时中突然问道。 「嗯?」高秀明抽空看了余时中一眼,柔声问道:「什幺?」 青年皱着眉头,似乎想得很用力:「主播刚刚说的,是哪个国家?是巴西吗?我没有听得很清楚。」 高秀明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鬆开嘴角,笑道:「对,是巴西。你听的没错,看来英文一点都没有退步。」 余时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发出满足的哼唧,像极餍足的奶猫,高秀明一冲动就想伸手去挠他的髮梢,他也这幺做了。 余时中没躲,反而发出格格的笑意,有点小学生在学校考了一百分,耀武扬威得拿着满分考卷回家向父母炫耀的那层意思。 他的笑容还是一样单纯,稳妥妥得枕在高秀明的心窝底,让人觉得很踏实,他的clock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手掌可及的距离,高秀明从青年的眼神看到对他的信任和景仰,却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大哥。」青年眨眨眼睛,瞳眸澄澈见底:「绿灯了。」 「嗯,当然。」高秀明立刻换档上路,等上了高速路,高秀明才又接续刚才聊天的话题。 「clock,你头髮长了都过眼睛了,回去我帮你修一修,好不好。」 余时中顿了一会,后知后觉道:「我们要去哪里?」 「clock。」高秀明叹了口气:「你就一定要惹我不高兴?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别跟我斗气,好不好。」 余时中平静得看着挡风玻璃,轻声道:「大哥为什幺心情不好。」 高秀明直视前方的路况,没有说话。 「说给我的听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高秀明沉下眼,一口情绪提上来,又说不清是什幺感觉,他转头,蓦然对上余时中雪亮的眸光,里头蕴含着纯粹的担忧,对他的担忧。 余时中下意识觉得大哥有事情,若是有他能帮忙的地方,他一定全力以赴,但看到大哥的反应,余时中赫然想起刚刚在龙屋尴尬的相遇,他直觉高秀明对林彬带有敌意。 这不是第一次了,高秀明平时在外的形象高雅斯文,风度,教养和品味皆是上流社交圈的楷模,却唯独不待见他的朋友。 这余时中发誓他可冤枉的,他平时一下课就回家,除了学校外就都是高秀明的交际圈,哪里有机会交到别的朋友。 高秀明从来不明说,但余时中知道他不乐意自己交朋友,所以一直与人保持一段距离,他的个性本来就比较慢热,加之高秀明管得紧,上学那会都是豪车接送到家,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他背景不一般,一直到他搬出去住后,才交到夏仁韵这幺一个朋友。 想到林彬,刚刚在龙屋饭店的房间里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 六十五 余时中站在卧室等林彬回来。 林彬出去应门,没多久就回到卧室,他递给余时中一个精品盒,裏头躺着一件质料上乘的衬衫,白色的。 「不进去浴室换?不害羞了?」林彬微哑的男中低音戏谑得吹在他的后颈:「这幺狠心吊着我的胃口,这幺相信我的人品。」 老实说,余时中觉得很烦躁,为什幺老是有男人对他说这种话,杜孝之那种变态病入膏肓,以折磨他为娱乐就算了,总不会这些男人都有病吧? 他怎幺看都是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孩子,就算身高矮了点,但也勉强在平均水準内,声音在男生来说中间偏低,一点都不像女的,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他们有病啊? 他压下窜涌直上心阙的暗火,直接当着林彬的面脱下衣服,伸展劲瘦的手臂线条,露出漂亮的肩胛骨,像只展翅的蝴蝶翩然旋入林彬的眼中。 余时中迅速套上林彬给他的衬衣,交叠十指别上钮扣,闷闷不乐得咕哝:「我不喜欢男人,你……你别浪费时间。」 林彬发出轻笑,余时中耳尖一竖,立刻从这声嗤笑听出不一样的变化。 几乎是同时,全身抵压在他身后的男人猛然狠拽他的手腕反剪到腰后,惊愕之际,男人屈膝突击余时中的后膝窝,见人软下去,立刻空出左手插进他的腿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甩上床。 林彬一连串制服的动作俐落又到位,那些招式用来对付行家都错错有余,用在一般人身上就有些过火了。 余时中的直觉向来灵敏,这次也没失灵,是他疏忽了,下场就是被推上饭店超大规格的大床,肩膀险些被拐歪,连衬衫的扣子都没有扣紧,一推一拉间衣领被扯开,凌乱得卡在他的臂弯,正好绑住他所有的反击。 「你……你、你做什幺?」双膝跪在床上被人压进枕头里已经够屈辱了,余时中怒吼不到一个字,就立刻变了调,有什幺冰凉的东西嵌住了他的双腕! 林彬把余时中瘫软的双手拉上床头,用手铐先栓严实,再铐到床柱上,余时中就以一个扑倒在床上的姿态,双手失去自由,露出毫无防备的背脊,两人独处一室,面对这个突然发难的陌生男人。 「这什幺?为、为什幺你会有、这……?」余时中瞠目瞪着手腕间的束具,浑身都在发抖,这个器具太特殊,又刚好是在床上,他不自觉联想到非常不堪的记忆。 「让你想到什幺了吗,时中?」 男人轻步踱到他的身边,先是居高临下的审视他狼狈的丑态,见他双眼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才安抚似的轻抚他的背,声音还是不要脸的温柔,却不难从裏头发现轻佻的调侃。 「你看这样的姿势多适合你,你一定很习惯吧,腰这幺软,小眼神倔的,就是这副软得握不住的身体,才能把杜七爷勾得恨不得天天把你铐在床上。那你得提醒他靠牢一点,省得放出来勾引像我这样预谋不轨的男人上钩。」 余时中瞳孔一缩,惊疑不定得瞪着眼前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的男人。 翩翩风度犹在,但所有暧昧和调情都像下了戏的面具,全部收回男人莫测高深的眼眸。 「怎幺了,宝贝儿,怨我太粗鲁?」林彬坐到床上,用虎口扼住余时中的下颚,细腻得端详青年的容貌,那标緻到点子上的姣好,却一碰即碎。 余时中用力甩开林彬轻佻的举动,眼中泛出涔涔杀意,那双灵媚的大眼睛闪动幽光,交映脣红齿白的脸蛋,对男人而言只看到诱惑两个字。 「还说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会有这样勾人的眼神吗?」 林彬轻叹,怜惜似的抚摸余时中上挑的眼角:「说实话,我从来不懂那些不玩女人却专挑像你这样细緻的少年,乐趣到底从何而来……但你刚刚那样主动又可爱得骑在我身上,我好像……瞬间明白了,宝贝,你说可怎幺办~.91i.cc?」 「不要碰我!你真噁心!原来上次的巧遇根本就是假的,连刚刚那个女人也是故意的吧?拿一个女孩的清白开玩笑,做得出来你也配当男人?」 余时中用力甩开林彬的手,男人也没坚持,略带可惜得鬆开他。 「许巧吗?我还真没想过她认识你,不过看起来你不只会勾引男人,还是个玩弄感情的负心男,把人甩了还推得一乾二净。」 「你胡说什幺?我不认识她!你……你干嘛?」 林彬拉开邻近的一张椅子坐下,狐狸一般的桃花眼瞇成笑缝,笑瞇瞇得审视余时中,任谁被五花大绑捆到敌人面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当成猎物一般亵玩的视线,余时中没忍住脾气:「你到底想做什幺?」 「不是我想做什幺,而是有人想做什幺。」 余时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退到床壁把腰板挺直,说什幺也要跟这混帐平起平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你大费周章把我骗到这里,不会就是要跟我说一些听不懂的鬼话。」 「我受人一个小委託,要我请你到他家走一趟,地方不远,就答应我嘛宝贝。」林彬笑咪咪道。 余时中没心思陪他闹,不耐烦得喝他:「谁?」 「嘴巴可守得真牢,我本想从你嘴巴讲出那个人的名字,无妨。」 见余时中像刺猬一样扎人,林彬轻笑道:「你真不知道许巧是谁?譬如她是哪里人,她家里又有哪些人之类的,为什幺对你这幺一次英雄救美就念念不放。」 「你到底要说什幺?跟她什幺关係?」 林彬歛起含笑的眼睛,沉下那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嗓音:「六年前,海城发生一启骇人听闻的双子星桥爆炸案,造成伤亡者百余,其中準市长夫人的独子行蹤未卜,生死成谜。双子星桥横跨哪条河,上过地理的人都知道,海市拥有全国最大的国际海港,跨过出海河临江,就是隔岸对望的首都。」 「而同时间余时中这个人,六年前收寄在北都最首要的物业公司向荣的高总名下,除了名字身分证之外,余时中在被收养之前的资料背景全部一片空白,这幺巧合的事,你怎幺看?」 出乎林彬的意料,余时中没有惊慌失措得装傻,也没有死嗑到底得否认,他的反应称不上冷静,但比预期平淡许多:「你查过我?那你应该知道为什幺这幺多次我都没有被抓回去。」 林彬瞬间闪过一丝异光,啊的拉长了语调:「真是太小看你的能力了,的确,红颜祸水如果没点真本事,只靠一张脸怎幺能同时让好几个喊得出名字的大人物相继出手护你。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施了什幺法术让他们各个都捨不得离开你,恨不得天天把你绑在身边宝贝。」 林彬暧昧得浏览他的模样,腰身,大腿到脚踝,还有那幅被绑在床头上软弱无助的美好风景,当真是可爱得要命:「啧啧,你都勾起我的兴趣了,怎幺办?」 余时中怒极,真恨不得扯掉手铐扑上去揍他到饱:「胡说八道什幺!」 「我可没胡说。」林彬温文优雅的浅笑,隐没在眼窝底下的阴影:「我打赌十分钟后,我就会接到我哥的电话。」 「什幺?」 「这个嘛,我哥在军部任职,几年前跟杜七爷有一面之缘。」 「你明知道杜先……七爷,为什幺还把我绑在这里?你疯了吗?」 余时中暗地思忖,以杜孝之的个性,一定不会想看到自己的东西拿捏在别人手里作筹码,林彬敢在他面前说出杜孝之的名字,代表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关係。 照杜孝之超乎常人能承受的佔有慾,林彬擅自不清不楚得跟他单独共处一室,肯定得倒大楣,这还是最委婉的说法,经过今晚,谁知道林彬能不能安然无恙得离开,他光想都替他害怕。 余时中这般弯弯拐拐的心思自然没能传达到林彬耳里,这小家伙毫不犹豫就把杜孝之拿出来挂嘴边当庇护,那理所当然的态度,甚至理直气壮的语气,在林彬听来就变成恃宠而骄的意味,仗着自己的男人想嗔退他,要是别人他怎幺会在意,不过对方是杜七爷,那就合情合理了。 「没疯。我就是来找杜七爷的,还怕他不让我见。」林彬露出居心叵测的笑容,明明笑得这幺可恶他居然见了两次都没看出来,自己这什幺眼神? 那男人居然还摆出诚恳至交的模样,道:「所以,才想跟你交个朋友。」 余时中怒道:「有你这样交朋友的?我手上这他妈是什幺东西?」 林彬抬手作势遮住耳朵,惋惜不已得蹙眉:「没想到会从你秀气的小嘴听到这幺粗鲁的话。唉,防心这幺重,我自诩口才过人,又善解人意,却被你防得好像强姦杀人犯一样,真让我自信心受创。」 「废话!你这样骗我,我防心能不重吗?」 「这不能怪我,不论我说什幺都进不去你心里去,要是不想点方法,恐怕连再跟你见上一面都很难。」 余时中怒极反笑:「所以连女人都拿来利用吗?你知道那位小姐遇到什幺吗?要不是我赶得巧,她这辈子搞不好就毁了!你真是差劲透顶!」 林彬岔开余时中的责问:「你真的不记得她了吗?许巧是你同学,你们曾经读过同一所中学,没记错的话,清泉中学,你忘了吗?」 余时中把偌大的猫眼瞇成缝儿:「你要什幺?你既然知道我以前的事,又把我锁在这,还不该怎幺办怎幺办,杜先生不用多久就会发现,你却在这里跟我聊天?」 林彬瞇着眼睛瞅他:「果真是杜七爷的宠儿……」 余时中冷冷打断他:「什幺宠儿,你若是觉得抓着我就可以威胁杜先生,那你真的别回去海市了。」 林彬这回终于没憋住哈哈大笑,他的长相斯文俊秀,遮住那双黠邪的眼睛,就是个脣红齿白的小生,但论他的气质谈吐,又是相当成熟,而且是那种经历过社会历练的大人,余时中一时分辨不出他的年纪。 「哈哈,时中,我当然不敢,也不想,得罪杜七爷这尊大佛,我来北都有两项重要的事要办,第一就是……」 林彬的后话嘎然断住,因为他的手机响了,从裤袋传来规律的震动,响了一次停下来,隔了几秒又来一通,连续好几次,锲而不捨。 林彬翻出来瞟了眼屏幕,即使早知其然,林彬泰然自若的笑脸还是鬆动了一角,他收回手机,继续解释他竖起的食指:「一,是代表海市政府来和杜七爷谈沿海开发融资相关合约。」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而第二件事,就是来找你。」 林彬用眼神制止余时中的话,继续道:「你想得不错,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请你回家一趟,楼市长要我转述他的话:流浪在外六年,是时候该回家了。」 「去他的家!」余时中气得连牙关都在颤抖:「我早就没有家了,被他,早就被那个人搞垮了!」 「你的家是没了,但你母亲还在。」林彬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余时中动弹不得,彷彿背负万钧。 「时中,不管你想不想回去,愿不愿意回去,你母亲病重都是不争的事实。」 「……什、幺?」余时中感觉眼前闪过一片黑旋。 「韩小姐半个月前因为心脏衰竭送进加护病房,一度发布命危通知,这件事情楼市长下令严守保密,知道的人不出亲信,我现在把这件消息告诉你,你得好好重新想想。」 余时中觉得热度逐渐从身体内部流失,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她、她……现在怎幺样了,好了吗?」 「月初才离开加护病房,现在在家静养。」林彬加重语气道:「我上个礼拜才看到她,也有跟她说到话,时中,别紧张。」 余时中顿时鬆了一口气,像木偶一般呆坐在原地,良久才平板得问道:「你怎幺会知道?不是不准传出去吗?」 他喃喃道:「或者说,你为什幺不直接弄昏我带走,我都被骗进来了,你却拐这幺大一圈,然后告诉我母亲她、她生病的事。」 「你这问题真可爱,如果我有这幺大能耐的话,我需要守着这通电话?」林彬道:「时中,没有杜孝之的首肯,谁都没有办法把你带出北都一步,甚至连跟你独处一间都坐不了几分钟,我除了口头跟你聊天还能做什幺?」 余时中兀自消化林彬的话,也不知道想了什幺出来,他突然扬起手腕,立刻发出手铐叮叮噹噹的声响:「那你干嘛用这,这什幺鬼东西铐住我?」 林彬露齿一笑:「这不想看看你在床上手足无措的样子有多可爱……」他看余时中又要变色,忙道:「说笑的,你用力拉拉看,对,就往后扯……看吧。」 一拉就断了,余时中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傻懵得跪坐在床头前膜拜是什幺傻逼样,这讨人厌的林彬…… 「咳咳、我就是防範未然,要是打不过你可就丢脸了,那只是粗劣的情趣用品,玩儿用,不耐扯的。」 余时中看他的眼神像看一滩烂泥:「……你有病。」 甭怪他不敢挣扎,杜孝之铐他的时候哪用什幺情趣手铐,他都用真的手铐,警察办案铐坏人用的,真材实料的钢条铁栓,那扯一整晚都不会鬆动,只会留下让男人的嗜虐欲更加兴奋的嘞痕,他挣扎不过一晚,就随便男人折腾了。 余时中有被他铐在床上长达整整一週过,有时候不只手链,连脚踝也铐着,牵着长长的铁鍊连在床柱上,那真是活得比畜生还要屈辱,他……不说了。 「得,我真的愁得都要忧郁症了,这样放手博一把得多少压力,我还这幺年轻,连老婆都还没娶,就得做这种强掳善良公民的事,多可怜,你要不要答应我?」 余时中低着头甩摆弄破烂的手铐,没有说话。 林彬帮他解开手铐,顺手拉他一把,余时中没拒绝,爽快站起来后就站到镜子前把衣服整理妥当,弄得跟原来无异,他望着镜子里头一直站在后方盯着他看得男人,眼神有些怜悯:「现在你怎幺办?」 林彬抱着手臂,一副不解的样子:「什幺怎幺办?我们不是朋友了吗?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还帮我送晚归的大小姐回来,来,我送你去搭车,下回再请你吃饭。」 「……」余时中决定先把会把人铐在床上的朋友这件事搁一边:「你犯那幺大风险就为了跟我说我母亲病了?你……你不像这种人啊。」 「哪种人?」林彬浅笑:「你若说的是杜七爷,其实我也算认识他,还有点交情,託我哥的福。」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当做什幺也没发生?」 「发生什幺了?不就你带许巧回来,不幸被吐了一身,我带你进来换衣服?」 余时中眉毛竖得老高:「你……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林彬踱到门口拉开门等候余时中,他绅士得鞠了一个躬让他先走,余时中当场翻给他一个白眼。 「还是再次谢谢你送许巧回来。还有,她遇袭不是我设计的,我再怎幺卑劣也没有沦丧到拿女孩子的清白开玩笑。许巧她……唉,那大小姐本来就常常给大家出状况,偏偏又是上面的掌上明珠,我刚刚差点就要动用警安,真是好险没发生什幺事。」 余时中随口问道:「许小姐是什幺人?」 「楼市长的千金。」 「……什幺?」 「怎幺,不是你妹妹别担心会不伦恋……哎,我开玩笑的,许巧不是亲生的,是乾女儿。」 余时中气呼呼得蹬着林彬:「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好,是我不对,我道歉。」 「我从来不知道那种人也会收养孩子。」余时中冷冰冰道:「什幺时候?」 「这个我其实不清楚。」 「……什幺?」 「我其实不算是楼市长的下属,或者说……简单来说我不是地方官,所以其实不是很清楚细节。不过,楼市长的确很疼他这个女儿,大概有疼韩小姐的一半那样宝贝,毕竟他膝下无子,就只有许巧这幺一个孩子。」 余时中仔细搜索许巧这个人,发现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为什幺一直觉得认识我,就算是同一所中学,千百来人谁又会每个人都记得。」 「这怎幺问我?」林彬瞅着纠结的青年,那纯洁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决定给他点提示:「一般来说,最简单的联想,就是人家小姑娘给你递情书,结果被你拒绝了。」 余时中有些震惊:「不会吧,我没收过女生的情书啊。」 「……」 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在海市的事情他都不大记得了,可能是一种存封的心态吧,他不忍心去索取那些仅有的幸福回忆,怕一打开盖子,不知不觉就掏空了。 ~ 六十六 高秀明并没有马上带着时中回家,而是缓缓行驶在了无星辰的街道上。 「clock,你不饿的话,我们去河堤走一走,顺便吹吹风。」 高秀明说的河堤,是在说余时中以前读的那所大学外面的一条河川,河堤不长,但水很清澈,附近周围的环境皆由学校负责打理,所以非常乾净,河堤下的空地有好几个简易球场,余时中以前偶尔会在那练习网球。 河堤的终端有一座水泥桥,鲜少有人会走到底,所以另类成了知情人的祕密基地或是幽会地点。 他和大哥有时候晚餐过后会散散步消食,聊着走着就到了底,这时天空也差不多到了群星放映的时候,因缘际会发现了这个令人难以价计的美景。 然而距离上次跟大哥一起游逛河堤,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此时他和高秀明一路踏着石头路相顾无言,却也不尴尬。 或许是夜色太浓,风太暖,薰得万物倦,游人醉,同一处景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风景,最难能可贵的,却是能够在同一个当下一同欣赏美景的缘分。 他们沿着潺潺小河悠哉得散步到泥桥,多年未造访,还是一样人径稀少,九点未到,虫鸣齐唱便是两人专属的演奏会。 高秀明一路上都没说话,余时中也沉默不语,让大哥带着他走,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桥墩,各自找来一处栏杆倚靠,举头一望,竟是望月。 余时中几乎是抬头的瞬间就伸手挡住月亮的光辉,其实也不亮,但就是白得触目,他翻过身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得瞇起眼睛。 这时,远处突然有人放烟火,寂寥的夜色瞬间如七彩的蔓藤,潋滟的星火如含苞的花蕊摸藤上天,在最短暂的时间,炸出一朵朵最美好的时光。 「大……」余时中正要叫高秀明也看,声音却像那繖撒的烟火,乍然殒落。 他张着嘴,眼睁睁看着一束束花簇开了又谢,盛放了又熄灭,烟花过后,视觉的绚丽闪逝,徒留下炙热的体温,和熟悉的味道温柔而强势得包覆他的身体,夺走他除了视觉以外所有的感官。 高秀明从背后抱住他,强劲的臂膀环过他的肩膀,牢牢实实得把他禁困在男人的胸膛,高秀明把下巴埋进他的肩膀,贪婪得索取他的味道,男人与生俱来的侵略性逐渐垄罩余时中脆弱的颈窝。 「clock,你怨我吗?」 亲密又毫无缝隙的姿势,不仅是高秀明的渴望,更是时中他自己心甘情愿。 「从不。」余时中垂下睫毛,在阴影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别转过来。」高秀明低沉道:「就让我这样抱你,再一会。」 余时中迟疑了一下,抬起双手缓缓覆盖住那双正以窒息般的力道紧紧拥抱他,比自己大了许多的手,高秀明感受到他的回应,更加用力得勒紧他。 星幕低微,万物奏乐,余时中隔着滚烫的体温与高秀明强劲的脉动水乳交融,彼此的心跳就是无声的最佳对白。 「clock,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带你光明正大的回家。」 余时中突然有些委屈,揣着高秀明的袖口,缩着脖子久久不语。 那天晚上,余时中跟高秀明回到他家,他们以前的家。 家里没有别人,余时中也无心思去猜,他还是贪恋高秀明无条件给他的温暖,贪恋男人对他的好,贪恋在别人心中有一席专门为他保留的位置,让他可以毫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畅行无阻得走入对方的心底。 隔天早上,他是在高秀明的床上醒来的,他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上呆呆得盯着天花板,脑袋还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幺事。 记得昨天他好像坐在客厅的沙发,高秀明拉了一张板凳替他剪头髮,剪的是高秀明最喜欢的样子,过眉的浏海轻软得垂在额头上,高秀明习惯性把头髮拨到左侧,正好露出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 他剪得很细心,很慢,余时中听着刀片窸窸窣窣零碎的节奏,一度不小心打起盹,撑着撑着最后就……他也忘记最后怎幺了,只记得昨夜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高秀明细心又有耐性的手指间。 高秀明推门进来,看到余时中昏昏沉沉~.91i.cc的迷糊劲儿,忍不住走到床榻替他拽被子,无奈道:「怎幺起来了?现在才八点不到,再睡会,不然等等又要闹脾气。」 余时中雾茫茫得盯着高秀明好一阵子,才梦游似得呢喃一句:「大哥……」 「瞧你这副傻样儿,赶快把被子盖好继续睡,起来我再给你做早餐。」 余时中差点就真的栽进枕头里继续睡,可是不行,他都睡一整晚了,再说现在八点,搭计程车去公司的话还来得及,余时中甩甩头,翻身下床:「大哥,你现在做给我吃,我等会要上班。」 高秀明身子明显顿了一下,才慢悠悠道:「……到霍海那里上班?」 余时中头也没抬,弯着腰找拖鞋:「嗯,晚一点点没关係,应该来得及吃早餐。」余时中找到脱鞋套上,抬头道:「来不及也没关係,我喝点果汁就可以了。」 高秀明双手环在胸前,似乎拿着这只头毛乱糟糟的小傻猫没有办法:「来得及,我现在就帮你烤麵包。」 「谢谢。」 余时中关上浴室门前听到外面高秀明的声音:「洗好就下来吃早餐,我等会送你去上班。」 把昨日的衣服穿上身后,余时中啣着三明治跟着高秀明进到车库,才发现高秀明换了一部车,银色的奔驰,挺适合高秀明的品味:「这部车挺不错。」 「嗯?」高秀明解开自动锁,拉开副驾座的车门等余时中进去:「我开了快半年了,性能还不错,还是奔驰的车我开得习惯。」 余时中拉好安全带,调整了半天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重新解开再繫一遍,才发现是领带没打好的缘故。 高秀明自然看到他的动作,他侧身解开余时中的领带,也不替他打上,而是抽掉自己的领带,再繫到余时中的脖子上。 其实两条领带都是高秀明的,他昨日戴的领带是以前高秀明送给他的,余时中早上换好衣服后才发现那条领带不见了,应该是去林彬那换掉髒衣服的时候遗落的。 「红色的好,衬你的肤色。」高秀明端详自己的杰作,笑话他:「怎幺还是白的跟大姑娘一样?」 「才不是大姑娘。」余时中咕哝:「我也不知道为什幺晒不黑……」 余时中以为高秀明要发动车子,没想到男人突然伸出大掌覆盖他的大腿,来回轻抚,在膝盖揉捏了几把:「的确不是姑娘,哪个姑娘像你这样瘦,怎幺离了家连照顾自己都不会,还不让我管。」 余时中被高秀明捏得脸都红了,急忙摆出不耐烦的脸色掩饰他的忐忑:「别弄我,你怎幺变得跟万成一样,快开车,我要迟到了。」 高秀明抽开手,嘴角含着和煦的微笑:「提万成做什幺?他虽然脾气好,你也该叫他哥,直呼名字怎幺行。」 高秀明的确挺爱纠正他这个,余时中忙道:「没有,万成哥平常不就爱耍我吗,你不是也知道,他都一把年纪了,上次在餐厅还拿没带钱包这种骗小孩的把戏耍我。」 「餐厅?我怎幺没印象?」 余时中懒洋洋道:「嗯?你没去啊,万成哥带我去学校附近吃炒粉条,好久没去了,味道还是一样……老闆娘也还是老样子,见你没来还问了几句。」 余时中笑说得补上一句,本以为高秀明也会跟着笑,却见他撤掉笑容,面无表情得瞅着远方。 高秀明缓缓发动车子,沉着的语调听不出什幺情绪:「下次万成再约你,跟我说一声,我们的确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余时中飞快得回道:「好啊。」 银色的奔驰很快就行驶到余时中的公司大楼门口,余时中下了车,正要弯腰跟大哥道别,没想到高秀明竟然也跟着开门走了出来。 「大、大哥、你……」 高秀明笑道:「怎幺吓成这样,我就陪你进去,难不成有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没有……」余时中双手插进口袋,心里头虚得都能敲出声响了。 他左顾右盼得走进自动门,正想迅速又若无其事得走去刷通许证,马上被人抓了包。 「时中。」华志勤从前台疾步朝他踱来,用余光扫到余时中的领带,和他身后高大英俊的男人,皱眉道:「我以为你不来上班了,昨天闻杰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只看到你的讯息而已。」 「你……」余时中小声道:「你有跟杜先生说吗?」 「不用我说。」华志勤抬起头向来者点头示意,压低音量回答余时中:「人都自己走进来了,还用我说?」 余时中脸色都有些白了。 高秀明认出了华志勤,率先礼貌道:「抱歉,我送时中来上班,中间耽搁了一下,害他迟到了。」 「高总。」华志勤立刻伸出手,两人短暂相握一下。 不等他们俩开始高层的交流,余时中着急得推推高秀明,想赶他去上班:「大哥,我要去工作了,你也赶快去上班吧,你都不会迟到吗?」 「clock,我是老闆,不会迟到。」高秀明当着所有人的面宠溺得摸摸余时中的头,余时中没躲,只是顺势拉下他的手把他往外推,还不忘教训他:「你身为老闆还迟到!」 高秀明被他推得没有办法,只好道:「既然如此,华总,我就先告辞了,上次说的那项提案我们找时间再详谈─」 说时迟那时快,一位高挑而雅痞的男人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华志勤皱了没,余时中呆了脸,而高秀明则是收浅了嘴角的弧度。 「今天吹什幺风,把向荣的大老闆给吹来了,还真让我这破烂公司蓬荜生辉啊。」 余时中迎面撞上一个粗犷中带着慵懒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那张招牌式的邪笑。 高秀明笑意盈盈,对上正好从大门走进来的霍海及他身后的秘书部属。 霍海一身崭新的名牌高级西装,破天荒得打了领带,脸上的鬍渣剃得乾乾净净,整个人焕然一新,从一个浪蕩不羁的流氓正式升格为财大气粗的大老闆。 高秀明笑道:「别这幺说,我今天只是载霍总的员工来上班的司机。」 霍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让高总劳心了。」 高秀明带着余时中走到霍海面前,拍了拍时中的肩膀,语气充满浓厚的关怀:「虽然这样问有点老套,不过时中都有没有好好工作?他被我惯得一身少爷脾气,出了社会就应该多磨练,不然将来怎幺跟别人竞争。」 霍海也往前站了一步,他跟高秀明的身高不分轩轾,但整个人就是比高秀明魁梧了一号:「高总这哪里话,时中在我这就像我儿子一样,有作父亲得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龙成凤的吗?你放心,我绝对是铁血教育。」他朝华志勤招招手:「吶、华总知道吧,我们公司的代理董事长,他现在是时中的直属上司,你问他。」 高秀明胜在气质优雅从容,他握了握时中的肩膀,淡淡道:「在华总手下工作我就更放心了,有华总的栽培,胜过在其他公司瞎打拼好几年。」 「时中工作态度认真,手脚勤快,学习能力也强,高总多虑了。」 学习,学习个毛喇,华志勤这番不伦不类的讚美,听的余时中在心中翻白眼,他每天就泡咖啡送报纸,偶尔接个电话告诉对方华经理不在,是需要学习怎幺不用脑子吗?再加上他时不时会因为某些原因迟到或早退,华志勤根本没在管他,不但不管他,还会时不时把他送去给杜先生,这都什幺鬼工作…… 「难得高总来一趟,吃过饭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霍海挥挥手,隔壁的秘书就拿出行事曆。 「霍总盛情难却,但我待会已经有约,下次我请你,这顿饭我一定牢记在心。」 「这怎幺好意思,我中午才包下万泰阁的包厢,不过既然高总有约,那就没办法,只好请时中帮你吃了。」他笑咪咪得对时中道:「现在才不到十点,我们先去吃点茶点嚐嚐味道。」 「时中才吃过,我弄的份量大怕他饿着,现在应该很饱。」高秀明替时中答话,余时中抬头看着大哥,用力得点头。 这画面着实有些刺眼,霍海何时见过毛这幺软的余时中了,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他勾着带着意思的笑容,瞟了余时中一眼:「吃得很饱是吧,这下糟了。」 高秀明笑道:「怎幺说?」 「嘛,我记得时中很喜欢万泰阁的饮茶,他吃这幺饱,待会只有流口水的份了。」 高秀明笑意不减,手也搭在余时中的肩膀上,没有放开的意思:「怎幺,难不成时中的办公室在万泰阁,非去那里不可?」 余时中瞪着霍海,瞪得黑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他知道霍海要说什幺,但他不希望霍海说出来。 霍海自然瞅见了余时中带着乞求又示弱的眼神,然而不动声色得摇了摇头,深邃得看穿高秀明的眼睛:「倒也不差在这一天,改天邀高总一叙,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当然,时中也是要去蹭吃的。」 高秀明盯着霍海邪俊的脸孔,唇角一勾,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应允了,他随即跟时中叮嘱了一些话,并告辞离开霍海的公司大厦。 一直到高秀明的身影彻底消失,余时中才鬆了一口气,他恶狠狠得抬起头瞪了霍海一眼,逼得对方不得不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才留住了气急败坏的人。 「这是怎幺了,对着姓高的小白脸道是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怎幺就只知道瞪我了,老子欠你了吗?」 余时中怒视着他,低沉道:「真想揍你一拳。」 「你可先省着力起点。」霍海不怀好意得勾起微笑:「你刚那幺拼命阻止我要说的话,你可知道自己在害怕什幺?」 余时中有些不明所以得看着他。 霍海叹了一口气,眼神带着些许的惋惜,和一些余时中读不懂的怜悯:「我刚可不是胡诌了,我在万泰格约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最熟悉的那个杜家七爷。」 ~ 六十七 霍海载着余时中来到万泰阁,余时中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极差,霍海虽然不是什幺好脾气的人,但身处他那样的年纪和地位,也没有什幺人敢真的惹他动怒,余时中甚少看到他气的眼神都有点扭曲的模样。 期间他接了一通电话,脸色顿时变得奇差无比,简直像是恨不得把对方从电话筒的另一端拉出来胖揍一顿。 「操,他娘的。」霍海恶狠狠得摔断电话,髒话像水龙头一样关不掉,也不管对方已经听不到照骂,等他骂爽了,才回头跟余时中说:「到了,你这小傻逼,杜孝之就在顶楼的包厢,这次我真帮不了你。」 霍海把六神无主的余时中拉下车,骂骂咧咧得直上三楼的包厢。 漂亮的服务生小姐老远就看见霍海气势汹汹得拖着一位青年,活像阎罗王上凡间来讨债一样,吓得她们一人手握一个门把赶紧把门打开。 霍海不由分说得扯着余时中走进去,一进门就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撇嘴:「人送来了,给你,啧,还没被你玩死先被你吓傻。」 杜孝之慵懒而随意得坐在雕琢繁丽的木椅上,单手支在椅背,对霍海示意道:「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霍海牵着余时中送到杜孝之的手里,粗声道:「不用,我待会有飞机。」 「小海,什幺飞机?你要去哪?」 坐在杜孝之对面的男人发话了,他交叉十根修长的手指枕在下巴下,非常不满霍海打从一进来就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见他甩手就要走,忍不住扬声喝住他。 霍海立刻吼回去,声音大到震耳欲聋:「干你屁事,闭嘴,我不想看到你!」 叶司函涵惨白一张脸,勉强才维持住大家贵公子的体面没有失态,他深呼吸一口气,露出微笑道:「我不准你去搭飞机。」 「操了,腿长在老子脚上,我爱去哪去哪,还用你准了?」霍海冷嗤一声,说完掉头就走。 「小海!」叶司函像是被那句冷嗤给激怒,不再维持贵公子的风度,他唰得站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朝霍海背后叫住他的名字:「你搭什幺飞机?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句话你就别想离开北都一步!给我站住!」 叶大少的保镳立刻围上前用魁梧的身躯阻挡霍海的去路,霍海是什幺人,居然有人敢挡他的道,还是在他阎王模式全开的盛怒状态,他怒吼一声:「滚开!」那威震全场的气势真把那两个保镳给震住手脚,迟了好几秒不敢上前。 「霍海!你敢再走一步,我现在就叫人把那个贱货的儿子给杀了,你要是再敢离开我一步,你就休想再看到他一眼!」 叶大少这两句话比兇猛的保镳还管用,霍海当场被钉在原地,他用尽全身的愤怒握紧双拳,才不至于冲出去揍扁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霍海英俊的脸孔浮上狰狞的青筋,扭过头指着叶司函破口大骂:「操你妈的叶司函,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蛋!他才多大的孩子,你一句话就要把人杀了!你以为你是上帝吗?你有没有人性啊?我他娘的从第一天看到你就知道你那东西都是屎,餵给狗都不屑吃!」 叶思涵面无表情得望着眼睛要喷出火的霍海,徐徐朝他走近:「多大的孩子?也只有你会觉得十六岁的骯髒婊子是个孩子,有一个做婊子的妈,他能乾净到哪里去?他可是随时随刻恨不得张开大腿求我操他的贱货,你有看到他跪在我脚下求着我干他的下贱样吗?也只有你这种心肠氾滥的烂好人会把他当个宝!」 「你他妈给我闭嘴!叶司函,你他妈再说一个字,老子再把你打进医院一次!这次乾脆永远别出来了,操你妈的禽兽!」 被霍海打进医院?那得多疼啊,余时中光想都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何况貌似真的被揍进去过的当事人,叶司函本来就白皙的脸蛋此时全然没了血色,透明的汗水滑过洁白的额头,看上去楚楚可怜,可惜霍海明显不吃他这一套,他双眼泛出凶光,微微弓着肩膀,浑身充满勃发的愤怒,好像随时随刻都会冲上去暴打叶思涵一顿。 余时中知道霍海性格火爆,暴力又会打架,明明是个高知分子,还留过洋,却比街坊的地痞流氓还要兇恶,只是人过了某些岁数,该收敛的锋芒自然而然会为了面子,或随着位份越来越高而慢慢藏匿起来,他还真没想到有人能够三言两语就烘起霍海潜藏的暴力本性。 「你为了个贱货威胁我?小海,我能忍受你揍我,但我不能忍受你为了个低贱的外人吼我!你听好,你要是胆敢再说要离开我一步,一步,我就在他身上划一刀。你要是觉得不够,那就改成一枪,你走一步我就开一枪。」 「你这个疯子。」霍海咬牙切齿,那眼神像是要亲口咬断对方的咽喉:「叶司函,你他妈不要忘了,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十六岁,要是当时也有个人像你今天这样对待他来对待你的话,你以为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颐指气使吗?」 叶司函立刻沉下脸,沉着而优雅的眸色剎那间透出了杀机,竟比爆努失控的霍海要来得恐怖:「小海,不要拿我跟任何人做比较。」 霍海瞇起了眼,到也住了嘴,却不是因为被叶大少的话给吓阻,而是因为宛如回到了十年前,他的眼中闪过了些许的失望和怜悯。 他瞅着叶司函完全脱离初识时的稚嫩,转为成熟而内敛的脸孔,沉声道:「这就是你答应我,成为当家人之后期许自己要做的事?」 叶司函浅浅一笑:「我把我想要的东西,按照计画,都好好的握在手里,小海,激怒我对你没有益处。」 「怎幺没有益处?」霍海冷笑:「你就那幺想我留下来揍你?那好,我哪里也不去,现在就揍你揍到你忘记刚刚说的话!」 余时中眼皮一跳,叶司函的保镳已经冲上前压制杀红眼的霍海,霍海揍起人来出奇得快狠準,他被保镳扑倒之前,已经结结实实得从正面砸了叶思函一拳。 叶思函皮薄肉嫩,英挺的鼻梁当场流出两道鲜血,眼镜歪七扭八得挂在鼻梁上,他往后勉强撑住餐桌,摀着满脸血暴怒得喝止保镳不要碰霍海。 霍海少了两人的阻碍,犹如猛虎出匣,他又扑到叶思涵虽然高挑却又单薄的身上,揪住他的衣领又是狠狠两拳,每一下都听到骨头撞击的声响,霍海这才不解气得闷哼两声,丢垃圾一般得把人甩掉。 他暴躁得插进口袋翻搅,却掏不出了鸟来,当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唰拉一声,高级的绸缎瞬间变成碎布,霍海恶狠狠得砸在地上,抬脚就是一阵猛踹,嘴里低吼着:「去他娘的打领带,还穿着体面,都听你在放屁!老逼着我对你动手,你也真是够被虐的,呸。」却也不再执意要走。 杜孝之把余时中的手紧紧撺在掌心,收拢手指让他贴在椅子边上站好,不以为奇得看着两个大男人大动干戈,他淡淡说了一句:「叶司函都下令手下不要动他,你就别让他那两拳白挨了。」 霍海稍微冷静下来,才想到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包厢还有别人,他蛮不在意得朝杜孝之表示歉意,也对傻愣的余时中安抚性得笑了一下,才转头对正在止血的叶思涵冷漠得丢下一句:「我不走,你满意了吗?」随即大步扬长离去。 带霍海离去,叶司函打发保镳跟上去,他才摀着鼻子,缓缓站起来,双眼眼眶微微泛红,余时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听上去非常痛苦:「让你们见笑了。」 杜孝之道:「不会,你还是赶紧去处理一下。」 叶司函望着霍海离去的方向,又瞥了站在杜孝之旁边的时中一眼,苦涩一笑:「看来养猫跟养老虎的差别就在这。」 杜孝之莞尔:「调教得好都是一样的。」 叶司函没再多说,可能是伤口太狼狈,有损他名门贵公子的风範:「杜少,今天谢谢你了,那我先失陪。」 余时中眼睁睁看着叶司函拒绝保镳得搀扶,摀着脑袋一拐一拐得走出包厢。 「人都走了还看什幺?」杜孝之淡淡得唤醒了瞅着门口发愣的余时中。 「没有,他们……」余时中下意识想询问杜孝之,才回头,骤然对上一双鸷悍的眼,他触电一般避开视线,才发现自己的手早被人撺得死牢,根本无处可逃。 杜孝之悠悠道:「叶司函养了头老虎在身边,纵然危险但总归是只猫,不像我,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捡到的是只小狼腮,怎幺养都养不熟,你说怎幺办,嗯?」 ~ 六十八 「……我不知道。」余时中眼观鼻,鼻观心。 杜孝之鬆开余时中~.91i.cc的手,往后挪了一步躺进椅背,低声吩咐:「坐上来。」 要是放作平时,余时中肯定会让羞耻心挣扎一翻,但今天到底心底虚,很快就依照男人的指示爬到他的大腿上。 「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余时中微愣,依言把双手搭在杜孝之的肩上。 杜孝之从口袋掏出一支笔长的东西,他看到男人的指骨一推,笔鞘就应声落地,亮出里头锐利的光芒,他尚未看清是什幺,杜孝之已经拿着东西抵住他下巴,冰凉的触感一路滑到颈侧,连颈动脉都感受到些许的寒冷。 「怎幺了,不知道这是什幺?」杜孝之轻声道:「用手摸摸看。」 杜孝之虽然这幺说,但冰凉的硬物依旧顶在他脆弱的脖子,他空出一只手,沿着杜孝之的手臂小心翼翼得来到男人手中的笔器,他伸出指尖一沾,立刻疼得一缩,像扎到纺锥针一般。 是刀刃。 其实也不是真疼,是心里疼,这是杜孝之的信刀,他曾经被这把信刀的主人用削铁的利刃,在大腿内侧柔软的皮肤上割出十几公分的伤口,只因为杜孝之要解他的裤子,失了手,即便是要脱他的裤子,杜孝之就是不用正常的方式,就是要撕烂他的裤子,让他看清楚自己就是个任他撕烂的贱货。 余时中一唤醒回忆,腿就有些发软,听到男人在他耳膜边吹进炙热的吐息:「坐不稳吗?那把手扶好,别放下来。」 他把手放回男人结实的肩膀,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底下极具爆发力的肌肉。 信刀的刀锋划过肌肤的触感,像细细麻麻的鸟啄,缓缓得啾着余时中柔软的颈线,滑过林彬买给他的衬衫领缘,再伸入高秀明给他打的领带结。 薄刃锋利,杜孝之手腕轻轻一动,红色的丝质领带便像薄弱的纸张被划成两片。 余时中猝不及防,反射性抽出双手去接被男人割碎的布条,杜孝之制止了他,道:「别动,手放好,我没说可以放下。」 杜孝之犀利的刀锋又对準余时中毫无防备的锁骨,外头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那是林彬后来买给他穿的,杜孝之沿着作工精良的钮扣,一颗一颗往下割开余时中的衬衫,不消片刻,柔软的衣襟批散开来,洩漏底下一大片冰雪般的肌肤,钮釦全部不翼而飞。 余时中咬紧下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遮蔽身体的衣料被男人轻漫得割得七零八落,余时中决定不再去看无情的刀刃,而是抬起头去求无情的主人。 「怎幺不说话,昨天这张小嘴还甜得都能滴出蜜了,喊得多大声说你想被怎幺样,怎幺到别人家睡了一晚就变哑巴了?」 「你、……」余时中颤抖着:「把它拿开……」 杜孝之偏了头:「为什幺,你不是最喜欢痛的感觉吗?你昨天是怎幺跟我说的,说你喜欢被弄痛,想被狠狠捅破,想要像处女一样被操出血,还是说,跟高秀明在一起就觉得自己变回处女了?」 「不、不是……」余时中牙根都在颤抖:「别、别说、了……」 「我不说,你说。」 余时中低着头没有任何过激的挣扎,就纯粹低着头,良久才说了一句:「杜先生,请让我放开手。」 杜孝之蹙着眉,余时中掀起眼皮又说了一次:「拜託。」 「为什幺?」 「你放开我,我才能跪在地上……帮你……」余时中还是讲不出那种事,但那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杜孝之笑了一声:「为什幺?我不知道你还喜欢用嘴巴。」 余时中怯怯得看着他:「你……你不要?」 「为什幺要?」 「……」 「嗯?说话,你在想什幺?」 不是余时中不想说,而是他实在又被杜孝之的逻辑绕糊涂了。 杜孝之叼着笔刀轻轻在余时中的胸膛上溜划,较钝的刀背抵在余时中的乳尖上,不清不重得来回摩擦,像极了爱抚,余时中身子敏感,没碰几下就难耐不堪,但他的手被禁止离开男人的肩膀,余时中想躲还不行,就只能敞开身体任由男人玩弄他。 「杜先生、请你、不要这样……」余时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在喘,他嚥下一口气,羞耻得压低嗓音:「你不要我帮你……那你要我做什幺?」 「这幺想要?昨天只用声音不能满足你吗?」杜孝之用指腹摩擦余时中嘴角的疤痕:「以前都是下面的嘴馋,现在连上面都馋,你说我该拿你怎幺办?」 余时中顿了一下,赫然听懂杜孝之的话,这、这种话已经太超过他的道德範围,他哆嗦着发乾的嘴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杜孝之趁他羞恼之余,伸进他的衬衫,锋利的刀刃沿着背脊线顺流而下,一刀划一去,逐渐揭露青年漂亮的背沟,单薄的布料立刻一分为二散开,瘫软在余时中的臂弯。 杜孝之割烂他的衣服后,便阖上笔鞘,把信刀随意得搁在桌上,叩的一声敲在木桌上格外响亮。 但这并没有让余时中放宽心,反而吓得脸都白了:「杜先生,对不起,不要生气,我、我……你、我现在就听你的……」 「为什幺道歉?」 「因为……你在生气……」 「生谁的气?」 余时中睁开眼睛看着他:「我的。」 「为什幺?」 余时中想了想,还真的不知道他是生哪件事的气,只好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杜孝之也不以为意,他凑到余时中的脸上,轻柔得吮舐他的疤痕:「怕吗?」 余时中被男人的舌头弄得背脊发麻,脑袋闪白,他毫无意识得点头,杜孝之狠狠拧了他的腰窝一把,余时中立刻吃痛叫出声:「很怕。」 「怕就不该随便跟着别人进他的房间。」 「不是,不是的、林彬他,他说……」余时中心神不宁得飘移着目光:「他说你认识他。」 「你认识林彬?」杜孝之钳住余时中的下巴:「看着我,你知道他是谁?」 他不等余时中回应,徐徐接续道:「知道林佟吧,他是海市的首富,他膝下无子,林彬就是他培育的接班人。」 「林佟?他跟林佟……?」 林佟是谁,在海城长大的人不可能有人不知道,他是全国能排进前十的富豪,在海城非常有影响力的一位人物。 「林佟的二哥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是林彬,另一个跟随他父亲走军部,和我碰过几次面。」 余时中被他看得全身都在痛,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不就是认识吗……」 余时中感觉到杜孝之低笑传来的震动,心底更不踏实,他不知道杜孝之突然提到林佟是什幺意思,急道:「林佟那幺有名,没有人不知道吧,但我真的不知道林彬跟他有关係,林彬、他说他是来见你的……」 杜孝之把手搁在他的大腿上,悠悠道:「海城林家向来和市政府关係不错,你觉得林彬找到北都来是什幺意思?」 余时中喃喃道:「我怎幺知道。」 「林彬跟你说了什幺?」 他说你不让我离开北都! 余时中并没有脱口说出来,而是道:「他说……」他愣愣得看着杜孝之深邃的眼眸,把心一横咬牙道:「海市的市长在找我。」 杜孝之沉默不语,余时中对他不感意外的态度心里有数,更加忐忑不安,他支支吾吾道:「我……」 「你想回去?」 「……什幺?」 「你想回海市吗?」杜孝之问他:「回去你出身的地方?」 余时中怔住了。 要是前几年被问到这幺问题,余时中犹豫半天可能还是会放弃,但自从林彬跟他说他母亲重病的事后,他不能确定能不能够再坚持自欺欺人下去,欺骗自己不想回海城看望母亲,这怎幺可能。 「这幺犹豫,我帮你决定好了。」杜孝之轻慢得抬起他的下巴:「你说我把你交给楼青云怎幺样?」 ~ 六十九 余时中不敢置信男人说了什幺,什都还没说出口,又听到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和平常一样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这次却带着深沉的耐性。 「什、什幺……」 「楼青云不只一次向我提出要你的请求。」杜孝之噙着笑,余时中觉得他没在笑,但看起来就是带着笑意:「宝贝,他开出的条件是拱手让出码头的停驶权,你自己说,你值不值这个价?」 余时中如坐针毡,这句话一出口,瞬间把他打进没有出口的寒窖。 他年轻丧父,母亲被恶人逼迫改嫁,家破人亡之后,事隔六年楼青云仍旧不放弃逼死他,他每天战战兢兢得度过表面上安稳的日子,如今高秀明护不了他,杜孝之又再丢弃他的话,这天下就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杜孝之见他脸色惨白,不禁浅笑道:「怎幺,又不想回海市了?我难得给你机会选择,你得好好保握。」 「你、你要把我送给楼青云?」 「怎幺是送?」杜孝之爱怜得轻吻他的嘴角,余时中只觉得那触感冰冷刺骨:「他把全国最大海港城的码头使用权给我做交换,时中,你说我为什幺不给,最擅长衡权利弊明哲保身的你又怎幺会不懂?」 「什幺?」余时中白着一张脸,反反覆覆好像就只会说这幺一句。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幺吗?」杜孝之掐紧他的嘴角,指尖嵌进余时中细嫩的皮肤里,那条淡白的疤痕立刻划出鲜明的红痕,彷彿重新渗血的伤口。 「我不怕别人背叛我,只要他敢,有什幺不可以。」杜孝之面无表情得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彷彿在看一个死物,余时中知道他为什幺会这幺害怕杜孝之,就是因为这双无情的眼眸,偶尔从杜孝之眼中投射出来的杀意,是那幺真实又残酷。 杜孝之凑到他的耳边,危险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脖颈侧,调情似的耳语跟平时无异,但在余时中耳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催命的子弹:「听好了,我最讨厌背叛我的人,最后没有死在我的手里,明白了吗?」 背叛?为什幺是这个词? 「你想明白再跟我说,现在下去,回去做该做的事。」 余时中呆滞得瘫垮在杜孝之的腿上,直到男人又换了他的名字,他才如惊弓之鸟般跳下男人的大腿。 杜孝之很快拨起电话,似乎是叫人来载他回华志勤那,又叫邱圆给他备车,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就是要走,看也不看他一眼。 余时中越看越心慌,杜孝之从来不这样的,他做了这幺多错事,跟陌生男人在饭店的床上独处,穿别的男人买给他的衣服,还不管他昨天发的誓到大哥家住了一晚,杜孝之却没有惩罚他,没有狠狠得干哭他,逼他求他原谅,居然还说、还说要把他送给楼青云?他不知道楼青云是个大坏蛋吗?怎幺可以就这样什幺都不说就把他送人? 「……嗯?怎幺了?」杜孝之回过头,瞥见被人揪住的衣角。 余时中愣愣得看着自己的手,和手里紧紧握住的一戳西装衣角,他死死咬着下唇,却说什幺也不肯放开眼前这个男人,彷彿他一放开,就真的什幺都没有了。 男人并没有动摇,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得瞅着余时中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颤颤发抖的模样:「说话,你不说我怎幺知道你在想什幺?」 「……不……我……」 「什幺?说清楚。」 「不要把我送走。」余时中猛然吶喊出来,那语调飞快又清晰,藉着他抬头的气势一股作气说到底:「不要、不要把我送给别人,杜先生,求求你……」 他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幺就尾音就跟着哽噎:「不要这样,他会杀死我的,杜先生,不要丢掉我。」 杜孝之彷彿叹了口气又彷彿没有,低沉的嗓音依旧平稳~.91i.cc无澜:「你再说一遍。」 「不要丢掉我……」 「再说一遍。」 「不要丢掉我……」余时中茫然得掀开眼皮,男人鸷悍的眼神立刻刺入他的瞳膜,像是複印心照不宣的语言,余时中畏颤颤读出他的心思,脱口道:「不要把我送给别人,我不想离开你。」 「不回海市了?」 杜孝之往前一步,强制夺走他们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距离,余时中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胸膛上,得把头仰到后脑勺碰到背,才能看到男人的眼睛。 「嗯。」他用力得点头。 「那就一辈子别想再离开了。」 余时中没听到男人最后的低语,再后来发生的事他就丝毫没有完整的印象,所有的记忆被撕成无数条残破的片段,他依稀知道自己被放上包厢的木桌,那木头香味很特别,第一次来的时候餐厅经理还特地介绍了这张桌子使用的木材,他记得特别清楚。 他半侧脸颊抵在温暖又匀柔的木纹上,上面传来淡淡的木头香和浓醇的茶渣味,以及若有似无的酒气,但都敌不过一股熟悉又充满侵略性的香水味,属于某个男人专属的味道。 他放鬆身体躺在木桌上,软得像条旎帕,身上残存的碎布没有任何遮蔽作用,但却没有半点寒意,裤子被脱掉的时候他有清醒那幺一剎那,那种私密性又毫无防备的凉意,一路蔓延至他的脚踝,乳尖,手腕,跟身体深处的某个隐密的部位,但随着烫人的热浪来袭,很快就沖淡他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 恍惚间他唯一记得要奋力把腿张开,他身上全是浓酒热辣的气味,更加像条浸染在酒淖里的软旎帕,肌肤间全是腻人的触感,像滑腻腻的美酒,更像舒服酣畅的爱抚,他一直分不清楚喝醉和被爱抚的差别,他虽然不喜欢那呛烈的酒味儿,却没那幺讨厌这细腻又带点粗暴的触感。 他隐约看到男人把整桌子的菜餚一手挥到桌子底下,只留下一瓶洋酒,似乎要把空间腾出来给更美味的珍馐。 他在男人逼迫下半喝半漏得把半瓶酒喝下肚,另外半瓶全给杜孝之用嘴渡进他的嘴里,再流入他的食道,再到他的胃,直到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被酒液胀饱,胀到不能再容纳更多的东西。 他酒量浅,身体非常不耐醉,微醺的时候所有的大脑思路就不再受他的意识管控,那种状态下他没办法控制情绪,哭骂笑闹全由着差到不行的脾气来,只要不顺他的心什幺浑事都干得出来。 不过仅限于他还有能力兴风作浪的时候,等喝过临界值,他就半点武力值都不剩,身体各处软得像能出水,尤其他柔软的腰和微挑的眼神,媚得像浸过蜜水。 当意识不再凌驾自己,身体的感官被放大数百万倍,疼痛也变成酥麻的刺激,痛其实也没那幺难以忍受。 他记得这个味道,晃蕩的天花板,和稳固到没有必要的木桌,杜孝之第一次在外头侵犯他就是在这里,压着他就是昏天暗地得撞,反覆翻覆他的身体,再疯狂的震动也动摇不了这张桌子,不愧是那什幺大桧木製成的…… 第一次时候他也是被同样的酒灌醉,不过那时候才半瓶,今天这样一整瓶喝下去,他觉得好像飞起来也不再是问题。 嘴巴一直被滑溜又蛮横的东西填满,那样粗暴的翻搅就好像他是什幺好吃的东西一样,有几次男人真的撞得太狠,余时中搭着男人肩膀的手一软,就差点掉出桌沿,他不得不改成伸手抱住男人的肩膀才不会摔出去…… ~ 七十 一大早被柔和的晨光叫醒,余时中打了个呵欠,发现身边并没有人,暗喜了一下,才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浴室慢慢吞吞得洗漱,他从浴室走出来,顺手从衣柜链了一条领带边打边往客厅走。 下了楼梯,他探出一颗脑袋左右张望了老半天,还是没看到人,顿时鬆了一口气,正想溜去厨房打开冰箱翻翻看有没有东西可以果腹,却被窗台传来的开门声给吓得甩上冰箱门。 「别翻,时间还早我们出去吃。」 余时中有些憋扭得回过头,果然看到房屋的男主人好整以暇得出现在餐厅门口。 男人朝他随性得伸出手,低声问道:「想想等会要吃什幺嗯?」 余时中磨磨蹭蹭得走到他面前把手放进男人的长心理,不甘愿得嘀咕道:「你……都不用上班吗?」 最近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看到这个听说事业版图非常雄伟的男人,悠哉到不行得窝在客厅,不是看报纸就是在用笔记本,不然就是斜歪在沙发椅上,大老爷般等着他过来繫领带…… 这是怎幺回事,他干嘛不去上班啊,每天被他这样等着,好像守株待兔一样,余时中就是神经再粗大也负荷不起…… 「我甘愿待家里伺候你,不乐意?」 谁伺候谁啊?余时中忍不住咕哝,但除了在床上以外,的确好像真的是杜孝之在伺候他,每日三餐都是他在打点,余时中又懒又有点少爷的惯性,有人愿意张罗一切,自然是受着舒服。 结果杜孝之带他去吃一家住宅区巷口外的粥店,男人给他点了五六道小菜,也不知道为什幺今天胃口奇好,余时中白粥还多吃了一碗,杜孝之也将就着吃完他剩下的菜,结完帐还用手帕帮他擦嘴…… 吃完后杜孝之载他去上班,恐怖的是他亲自驾车,已经连续好几天,华志勤都已经习惯站到公司门口等他们大驾光临。 他简直都要疯了,哪家公司的秘书每日上班都要老闆守在门口等他来上班,他莫名其妙高升总经理秘书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华志勤这几天往门口一站,公司上下都已经在传说他是被华经理包养的小白脸了。 余时中恨恨得瞪着趁着红灯正大光明摸他大腿的男人,他就不相信杜先生不知道他在公司名声已经臭了的事! 然而今天华志勤不在公司,所以难得没有等在外头接风,杜孝之没看到人,于是亲自下车带着余时中走进公司。 他们公司除了前台可以畅行,要上楼层都得读识别证,余时中见杜孝之迟迟不停步,~.91i.cc大有跟他一起上楼的趋势,连忙回过头挡住男人的路。 「我自己可以的,你先走吧。」余时中不敢去细数周遭传来的视线,小声道:「大家都在看你……」 「余时中先生!」这时有个人影突然从转角冒出来,她似乎太过兴奋,完全没有意识到站在青年隔壁的高个子男人是跟他一块的,她急急又唤了余时中一次,青年才微讶得回过头跟她打招呼:「游小姐。」 游月桦没走几步就被杜孝之无法忽视的气场给震慑脚步,她站在离余时中三尺外的距离,一时之间露出不知道该怎幺办的神情。 杜孝之微微倾身,在青年敏感得耳廓边轻声道:「同事?华志勤什幺时候有别的助理了?」 余时中啊了一声,即时反应:「没有,她是别的部门的。」 「挺可爱的啊,嗯?」杜孝之笔直得看进余时中的眼底,也不知道那句可爱是在说谁:「年龄差不多就容易熟,都可以叫名字了。」 余时中再跟他胡他就是傻子,他当机立断拽住男人的胳膊把他往外拉,哪知道杜孝之就像一座山一样,推拉了半天半步都移不动,余时中受不了,略带恼怒道:「你为什幺不动!」 「嗯?」杜孝之含笑望着青年勾住自己的臂弯,道:「亲我一下我就走。」 余时中真想叫警卫来赶走他,不、应该直接叫警察来逮捕他! 他压低声音道:「回、回家后可以吗?杜先生,我保证、七、ㄑ……你一下。」 「好,但得加倍,去吧。」杜孝之刮了刮他软嫩的脸颊,说完才乾净俐落得往外走。 好不容易送走那个存在感太强烈的男人,余时中转身就去搭电梯,要不是游月桦又大喊他的名字,余时中根本忘记还有这个人,他带着歉意走到游月桦面前问她有什幺事。 「刚刚那位先生……」游月桦目不转睛得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欲言又止。 余时中这才觉得有多不好意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他三两句想带开话题:「抱歉,没注意到妳,请问找我是什幺事?」 「啊!对对我差点忘记,是这样的,你最近有没有空?」游月桦突然意识到这话的意涵太直白,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要问,我是帮朋友问的,想约你吃顿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是哪位?」 「就是那个,你记得我之前问过你要不要去参加她的婚礼,你的初中同学那个……」 余时中想了半天,才不确定道:「……许巧?」 「对对,你还记得她嘛,太好了,她昨天还叽哩咕噜跟我讲一大堆什幺她没脸见你什幺什幺又那啥的,你们是发生了什幺事吗?」 余时中犹豫片刻,他往杜先生离开的方向乾瞅了一会,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点头应道:「好,我去。」 游月桦欣喜道:「那今天中午有空吗?那丫头急不可耐的,再等得憋死她。」 余时中笑着应了,他倒真的有点想知道那位醉鬼小姐有什幺话要跟他说。 中午他们约在公司外头的一家咖啡厅,余时中到的时候,许巧已经坐在沙发椅上等候他。 「你好。」余时中见许巧从他一走进自动门就一路瞪着他不说话,只好率先打了招呼。 许巧似乎很紧张,跟那天在大马路上抱着他狂哭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人,气氛僵硬得余时中也被感染了侷促,好在他们点的东西来了,许巧麻木得一口接着一口,余时中也不再客气吃了起来。 「真的很对不起!」侍者把盘子收走后,许巧突然爆发一句道歉,她讲得很用力,头都快磕到桌面上。 余时中赶紧把快被她撞飞的玻璃杯移开:「哪里,不用这样,没事。」 「我一喝醉就什幺事都不记得了,如果做了什幺对不起你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 「不会。」余时中摇摇头,温和道:「我们不是初中同学吗?还有,下次别一个人喝醉走在没有人的地方,这样很危险。」 许巧眼眶有点红,她强忍着哽咽:「谢谢你。」才一出口,豆大的泪珠就掉了出来。 余时中轻咳一声,耐着性子温言道:「许巧。」 女孩有些受宠若惊得抬起头:「是。」 「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大半夜一个人走在没有人的地方。」 「嗯。」许巧抹了抹眼泪,重重得点头:「小中……你忘记我了对吧。」 「嗯?」余时中面色讪讪:「不好意思,我真的对小时候的事没什幺印象,初中离现在也有八九年了吧。」 许巧默默盯着餐桌的某一点,良久才道:「我不是你的初中同学。」 余时中惊讶道:「可是游小姐说……」 许巧打断她:「她不是我的朋友,我在之前根本不认识她。」 余时中蹙起眉:「为什幺骗我?」 「因为……」许巧冷静下来,跟刚刚判若两人:「我想见你一面。」 「妳到底认不认识我?」余时中猛然想起来林彬说过许巧是楼青云的乾女儿,他心中警铃大响,瞇着眼睛不动声色得打量四周。 「认识的!小中!你不记得之前……」许巧黯淡得收起眼光:「你当然不记得,不过是你随手帮过的人,你根本不记得我的脸了吧……」 余时中义正词严道:「许小姐,我收到你的道谢了,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小中!」许巧急忙站起来叫住正要离开得余时中:「别走正门,跟我来。」 余时中半信半疑,要是在以往他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现在居然被两个小姐的话就耍得团团转,难道是被保护得太好所以连警觉都忘记了。 许巧却抓準他容易心软的个性,楚楚可怜得央求他:「小中,你相信我,你救过我一次,我还欠你一条命,我不会害你的,快,没时间了。」 余时中沉默了片刻:「走。」 ~ 七十一 许巧拉着他从后门钻了出去,沿着后巷的猫道绕过了几条街,许巧脚步飞快,像是老早就计画好要带着他逃跑,余时中几乎被她扯着跑,忍不住问道:「林彬知道这件事吗?」 许巧回头,尖叫道:「啊,你别拨电话,你要打给谁?不要!」 余时中一头雾水:「不是给林彬啊。」 「不然你要打给谁?绝不能告诉那只臭狐狸,你知道我今天为了躲开刘昌日花了多少心机吗?」 余时中正想说我是要打给……就被许巧拽到一台车前,她三两下就把余时中推进去,自己再钻进驾驶座,油门一催,车子就飞了出去。 「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许巧专心致志在闪过其他车辆,语调有些兴奋:「我们先甩掉林彬的人。」 余时中心下震惊:「林彬要抓我?」 「什幺?喂!别挡路!」许巧敲了一记喇叭,也不管记速器的指标乱飙,反正就是一路往东开,她在上高速路前打了个大迴转,才转头问余时中:「你说什幺?抓你?林彬抓你干嘛?」 余时中更是莫名其妙,他浑然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幺情况:「那妳躲他干嘛?」 许巧嗔了他一眼:「因为他要抓我啊,我没跟你说我是逃出来的吗?」 余时中越听越迷离:「妳要逃去哪?」 「不知道,反正不要回去就对了。」许巧无所谓得沿着滨海公路的指标开:「去海边好了,私奔就是要浪漫不是吗?」 「妳……胡说八道什幺?」 许巧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你不是要带我逃跑了吗?小中,你都答应要跟我走了。」 「……」余时中第一次遇到比杜孝之还难理解的人,他不是无言,而是目瞪口呆。 「很闷吗?我开窗户喔。」 「妳别胡闹。」余时中翻出手机,正要拨电话,许巧立刻尖锐得制止他,还从方向盘上抽出一条纤细的胳膊要挥他:「不要!林彬会把我抓回海市的,天知道我多痛恨那个地方,算我求你了,要我回去那个地方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看路!」眼前突然迎面闪出一台卡车,余时中及时握住方向盘才惊险避了开来,对方的喇叭声排山倒海,车内的场面又更混乱了。 「不要打电话!」许巧啜泣道,那双含泪的眼睛乾脆都拿来挤兑他:「你要是打了,我就把车开进海里。」 面对歇斯底里的姑娘,余时中是真的没辙了,眼看生杀大权落在许巧的手中,他按耐下脾气,好言好语得哄她:「好,我不打电话,你冷静点,好好开车。要不要先在路边停一下,换我来开?」 许巧这会终~.91i.cc于冷静下来,她略带歉疚得交出驾驶座:「那换你开。」 余时中接过方向盘继续往前开,滨海公路就只有一个方向,还有五公里会到一个停靠站。 许巧安分了许多,对着余时中开车的动作出神:「小中,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温柔。」 余时中瞄了她一眼,叹口气道:「妳认识我?」 「当然。」许巧坐起来,眼睫毛巴眨巴眨得解释:「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卖掉了吧,别说那天晚上那几个变态想侵犯我,你要是当初最早的时候没救过我,我可能早就被卖到妓院变成一个每个人都可以侵犯的婊子吧。」 余时中皱起眉:「别这样说自己。」 许巧全神贯注得盯着他,陶醉不已,突然迷濛得笑了:「大约九年前吧,我原本要把衣服送去乾洗店,结果在路上遇到一群野狗,很好笑对吧,我时常被欺负,被毒打,每一次我都幻想会有英雄来救我,当然一次都没有成真,结果竟然是被狗欺负的时候有人来救我了。」 余时中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那我有救到妳吧,还是跟妳一起被狗包围?」 许巧噗哧笑出声,乍现的笑容衬出她的容貌清纯又美丽:「有,我当时还想说惨了,怎幺遇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还穿着看起来就贵死人的制服,没想到你居然没两下就把狗赶跑了。」 许巧侧头枕在沙发,柔情得描绘余时中的侧脸,她低声喃喃:「你后来还把伞留给我,后来那把伞不见了,我难过了好久。」 许巧笑了一阵子,才收起淡淡的微笑继续说:「后来,我父亲的老婆找到我妈那里,说是要把我带走嫁给一个有钱的肥佬,我妈怎幺肯,她也厉害,直接带着我闯进那个抛弃她的男人举办的一个宴会,说是要带着我在他面前一起死。」 「结果,好像奇蹟一般,我居然看到了你。」她做梦似的呢喃:「而你也看到了我。」 余时中举头思索片刻,语气下沉了不只一分:「我跟父亲说我认识妳,然后岳叔叔就把妳跟妳母亲拉开,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女孩,许巧,我真的很抱歉。」 「你想起来了!」许巧欣慰得哽噎道:「对,你若是没认出我,我就跟我妈一起死了。」 余时中低声道:「傻瓜,活下去才是本钱。」 「你说得对极了,自从你救了我一命后,我就好像……灰姑娘找到了她的玻璃鞋,真的,没过多久我父亲他家彻底破产,我被送到寄养家庭,再过没多久,我乾爹就找到了我,并说要认养我做他的女儿,从此我就一夕之间从麻雀变凤凰,成了我作梦也想不到的千金大小姐。」 余时中心下一凛,表面不动声色:「你乾爹是谁?」 许巧伸展笑颜:「海市的楼市长,你知道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最尊敬他了。」 余时中猛地握紧方向盘,笔直得看向前方。 许巧没察觉他的变化,絮絮叨叨道:「他说要收我为乾女儿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念头,竟然不是我要变成市长千金了,而是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我一直想着只要我们身分对等,我就可以再次见到你,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句谢谢,如果可以的话当朋友最好不过了,但是,我却再也没再见过你,当时我可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闯进了我乾爹的书房,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墙壁上全是各种大小的摆钟和齿轮,更惊人的是,下面贴满同一个人的照片。」 许巧道:「我仔细一看,不就是你吗?长大后的你绝对就是长那样,但那些照片又看起来非常陈旧,我看了好久,才察觉那不是你。」 余时中心想,那些照片,肯定就是他父亲了,楼青云到底是有多恨他的父亲,连他尸骨无存了也不放过。 「我不敢告诉我乾爹,但我觉得他一定还是知道了,他后来有问过我,如果他找到你了,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当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说我愿意牺牲所有一切去找你,但过没多久,他居然没问过我的意见,就答应了刘家提出来的婚约。」 「我想乾爹作的决定一定是为我好,但、但是……」许巧突然没了声音,余时中等了一会才感觉到空气轻微的颤抖,许巧用着狠劲阻止自己失态,指甲用力到几乎陷进肉里去。 「许巧……?」 许巧重重吐了一口气,好像跨越了什幺心理阻碍,声音异常冷静:「我乾爹他根本不知道姓刘的是个变态,他有疑心病,每天都觉得我在出轨,说我是婊子的女儿,动不动就打我,不然就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我真的快发疯了,你能懂吗,偏偏他是我乾爹很器重的人,我根本没办法跟我乾爹说,刘昌日也帮不了我,我即使哭到眼膜剥离,他也就只会站在旁边看我哭。」 「许巧……」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幺想要逃跑了吗?姓刘的打我,乾爹自从我闯进他的书房后就开始慢慢疏离我,我每天都过得很痛苦,简直想说死了算了,但是,这时候你却又出现了,小中,你知道要被同一个人救两次有多困难吗?何况你救了我三次!」 余时中从口袋掏出一条手帕递给挂满热泪的许巧:「先用这个。」 许巧抹了抹眼泪,手帕上透出淡淡迷人的香味,是男人用的味道,却不是小中的味道…… 她揪着手帕,颤抖道:「如果能嫁给你多好……我很清楚我只是在逃避现实,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着这条命是你送给我的,我就觉得我得活下去……我、我喜欢你,小中。」 余时中静静得听着她的哭诉,空出一只手覆盖在许巧哭泣的脸上,轻轻抚拍她的头髮。 许巧突然扬头说了一句:「小中,你在这里过得很好吧。」 余时中愣了一下,答不上话,许巧接着说:「这里有人保护你吧,而且应该是很厉害的人,不然你既然还活着,乾爹不可能找不到你。」她摊开手中的手帕:「是这条手帕的主人吧。」 余时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巧破涕为笑:「你真可爱,被说中了也装不像,在前面的停靠站就停下来吧,就当是在听一个疯女人在胡闹,既然你过得很好,我有什幺理由不放心。」 余时中沉默了片刻,沉重道:「许巧,很抱歉,我没办法帮妳。」 「怎幺会,你还活着我就已经很放心了。」她把手帕递给余时中:「这个还你,这是别人给你的东西,我不要。」 她又补了一句:「小中,我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我真的……我终于见到你了……」说道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余时中望着她又掉泪,不禁安慰道:「妳还在掉眼泪呢,我下车帮妳买包面纸。」 许巧隔着泪眼看着青年下车的背影,久久不能自拔,最后在唇角凝成一个真心的笑容。 余时中走进一家商店,走了几步才觉得口袋越来越沉,这才想到他的手机,赶紧翻出来,正巧接起一通电话。 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略带焦急的低音:「余少,你还好吗?你身边有没有人,若没有危险不要动,我已经快追到你了。」 他左思右想了半天,这声音……:「吴信?」 ~ 七十二 「是。」吴信稳重得给予他正向的回应:「你那边状况如何?沿海收讯不好,余少,您有听到吗?」 「有,有听到。」余时中加强了语气:「我没事,真的。」 那边暂时鬆了一口气,收线前吴信再一次慎重得叮嘱他:「那您先待着不要动,我马上到。」 余时中走到休息站的商店,从架上拿了两盒面纸和矿泉水,结帐前又折会去拿了两瓶果汁,回到车上的时候,竟发现许巧睡着了,可能真的神经紧绷太久,这会终于得到缓暂的纾解。 余时中脱下外套罩在她单薄的身上,把窗户开通风,并拎着一瓶果汁往滨海的沙滩走,仰首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连着水天一色,余时中沿着水洗一般清澈的画幕,反覆思考许巧刚刚说的话。 午后的海滨没有什幺人,太阳还高挂在空中,海浪声如同平静的心跳,很适合聚精凝神,然而余时中安静不了多久,就被某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给打断。 他抬眼一望,先是整片光泽闪烁的白沙,再来就立刻锁定目光在一部突兀的厢型车,也是唯一能产生骚动的地方,稍微移动一下就能找到不远处的声音来源,隐隐约约是两个人影。 余时中起先没注意他们在干嘛,但看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察觉到那两人的谈话并不美好,似乎起了不小的争执。 余时中看了半天戏,他们正吵得热火朝天,其中一方本来被骂到人都贴到车背上去了,压着他的男人比他高比他壮,他像是被惹急了,突然伸手朝男人的脸上挥出一巴掌。 那个距离和轨迹按照余时中的观察肯定是打到了,而且他矮了对方半截,往上挥过去完全正中脸颊,啪的一声,余时中隔着茫茫沙海好像都听得到那清脆的巴掌声。 被打的那个魁梧的男人显然动了怒,他立刻拽住那个打完人就要走的人,余时中觉得先动手的那一方也真够种,被他打的男人又高又壮,在他面前简直像座小山,两人武力值根本不对等,眼见就要上演一段火爆的斗殴,哪里想到还来不及看到那个高壮的男人出拳报仇,那个打人的甩了好几次甩不过对方的腕力,竟然又甩了对方一个耳光。 哇,那个连续被甩两个巴掌的男人想必气疯了,卯上肝火的怒吼比刚刚不只威震一倍,连余时中站得老远都能感觉到空气在震动。 余时中猜想他肯定要揍回去,结果居然是他小人之心,那个男人只是愤怒得朝对方大吼几句,便掉头走回车上。 被留在车外的那个男人,打完人就翻脸不认,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把车开走,双手插进口袋就大剌剌得往马路走,正好是往余时中的方向。 这时候就得眼不见为净,少管闲事为妙,余时中一直低着头偷瞄,直到那人直接越过他,余时中不想惹事,也準备回车上看看许巧。 果然那人走没几步又折回来,但是居然不是往厢型车走,而是突然伸出手臂要拽他,余时中原本就警觉,当下做出即时反应,他正要看清来人,那人已经率先叫出他的名字:「时中?」 余时中也惊愕不已:「张泉先生?」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哎、不是叫你别叫先生吗,这、这哪里受得起,叫名字就好,叫个哥也不错,听说你都叫华志勤那流氓哥是不是,我好羡慕噢。」张泉绕了一段脱口秀,把人绕得糊里糊涂才讲到重点:「你怎幺会在这里?这里是海边呢,你家七爷呢……老天,我在作梦吗?」 余时中瞪着他像看到一头怪物:「张泉哥,你刚刚是跟人打架吗?」 「蛤?什幺?」张泉比他更惊讶,搞得余时中开始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少爷,我说,你该不会是、那个什幺,背着杜孝之离家出走吧。」张泉大胆得猜测,满脸菜色。 显然张泉误会他纠结的表情,整张脸都愁得缩在一起:「你先别激动啊,有什幺事先跟我说嘛,是不是,我绝对会尽可能站在你这边的,咱不急着出去散心是不,但时中,你总得跟我说个事儿,我才能帮你说话……」 余时中愣了半天才找到张泉整段废话的重点,张泉还在劝:「别想不开嘛,我看你们最近也处得挺正常的不是吗?没三天两头半夜打电话叫我急诊,我就是人型救护车,也经不起你们这样每个晚上都要打情骂俏是不是。」 「不、不是,我没有,你在说什幺?」余时中解释不来:「我没有要跑,我还载着一个人,还在车上,刚刚吴……」 「什幺?你还跟别人在一起?男人还女人?我的老天爷……」张泉当下倒抽一口气,差点没昏过去,他连忙瞄到许巧那台车,还真的有个人影!看起来还是长头髮…… 「时中,这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了,你要想不开也别用这种方式吧,到时侯惹出事了还不是我收摊,你们就这幺蹂躏我的急救能力就是了……」他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从口袋掏出手机,沉痛道:「时中,你要恨就恨我吧,我现在要打给杜老七了。」 「什幺?吴信刚刚已经打给我说他在路上了……」 「蛤?为毛他……」张泉很快就自我消化出来龙去脉,点头道:「喔、那他应该马上就到了,他家在这附近,也不是很附近,只是他的交通工具比较特殊。」 「特殊?」余时中还没问完,头顶上轰轰烈烈的引擎声,由远而近得辗了过来,已经回答了他的疑惑,他抬头一看,一台盘旋的直升机在上头逡巡没多久,像是确认到余时中的定位,就飞到隔一段距离的空地垂直降落。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跳下机舱,没两步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余少!抱歉来迟了,你没受伤吧?」 「没事、我没事。」余时中还在琢磨那台直升机到底打哪里窜出来。 吴信只用余眼打量余时中没有任何异状,便用嘴边的对讲机传话给对方:「我找到他了。」 「拿给他跟我说话。」 余时中接过去,声音些沙哑:「杜先生,我没事……」 「随随便便就上别人的车,像什幺话!」杜孝之难得这幺直白得斥责他,余时中被吓唬住,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好在男人也就这一句上了火,但接续问的几句话却都只得到嗯、啊这类单音的回答,杜孝之沉下语气:「时中,好好说话。」 「杜先生……」 「嗯?」 「我实在、不敢坐直升机……可不可以,不要……」 那边顿了一下,才发出低沉的笑意:「别怕,吴信也是着急了点所以才开直升机过去,过一会坐别人的车回来。」 余时中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没骂闻杰吧,不是他的错,是我……」 「还知道帮别人顶罪了,嗯?我不骂他,你回来帮我消气。」 「嗯。」 「别忘了还欠我两个吻,现在拿给吴信,等等坐他的车回来。」 吴信面无表情得接回蓝芽对讲机:「是?」 「等会你亲自载他回来我这,用车子,开小心点。」吴信答了声是,杜孝之思考片刻,又改了口:「不,把他载到你家,我过去,我现在就要看到他。」 吴信收了线,张泉才笑嘻嘻得出声:「哎、挂了?太好了,你真够义气,没把我捅出来,到时候越描越黑。」 他瞟了眼吴信一脸吃鳖的脸,嘻笑道:「太肉麻是不是,你段数还太低。」 吴信冷淡得扫了张泉一眼:「你快滚吧。」 张泉立刻怪叫:「怎幺这样!这里可是鸟不生蛋的海边诶,你忍心叫我这幺双大夫站手术台用的弱鸡腿,用走的走回文明世界吗?大哥行行好,让我搭个便车呗。」 「借你不难,要你坐得上去。」吴信用下巴点了点张泉的后方。 余时中回头一看,原本跟张泉在一起吵架的那个男人一见到凭空出现的直升机便下了车,见是认识的人又回到车里,但刚刚面朝他们这边的时候,两束眼光像杀人兵器一样恐怖,也就张泉一个人没感觉到。 「谢啦。」 「谢个屁。」吴信忽然指向那部车,道:「是潭孤芳的车吧,你们要没事,请他先载余少去我那行不行?」 「喂,你当我说话耳边风啊。」张泉不悦得笑出来:「怎幺不是送回七爷那?」 「他让我把余少带去我那比较近,他现在要过来,你从这开车比较快。」 「老七都急得叫你坐直升机来,你却半部车子都调不来?」 吴信不耐得瞇起了眼睛,含糊道:「我那边支不开。」 「什幺?」张泉狐疑得瞪着吴信:「是……」 吴信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就点点头。 「等等,老七待会不是要去你家吗?你怎幺这时候把人放在别墅这?」 「我要是知道还需要你说吗,泉少?」吴信郑重得低下头对张泉道:「所以才想请你们载余少,别人载我不能放心。」 「……是可以喇,杜孝之也真是难搞到极点……」 「隔墙有耳。」吴信点燃一根菸,一转头余时中就不见人影:「人呢?……他回去那辆车上干嘛?」 「他好像载了个小朋友来的,你不知道?」 「那女人吗,彬少那里会有人来处理,不关我们的事。」 「呦,老闆什幺时候心胸这幺宽大了?真是下红雨了,他的小宝贝可是被一个女人给拐跑了诶,他居然这幺淡定,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行了,我去带余少上去潭辜芳的车。」吴信一脸跟他没戏唱的脸,扭着脚跟就要去找余时中。 「我靠,这里就我没人权是不是!」张泉跺脚道:「我还跟他吵架着,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的脸,这样也不行!」 ~ 七十三 余时中上了黑色的厢型车之后,张泉随后坐上了副驾驶座,他冷淡得跟驾驶座上的男人说了一个目的地,便对着后照镜跟余时中聊起天来。 开车的男人也没有多说什幺,也不问为什幺突然要载一个不认识的青年,余时中只能从后座观察这个能容忍张泉打他两巴掌的男人。 他发现男人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年纪也不大,只是他的神情肃穆,气质成稳,余时中乍看之下还以为他年长了张泉很多岁,最特别的是,他注意到男人穿的衣服是军装,看起来阶级颇高的样子。 张泉虽然坐在副驾驶座上,但车程中完全理会坐在他隔壁的车主,而是不间断得跟余时中闲话家常:「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有……我看看喔,只有薄荷糖……」 坐上别人的车,余时中显得有些拘谨:「不用了,谢谢。」 偏偏张泉坐在前座雀跃得翻箱倒柜:「没关係,等会到吴信的别墅再狠狠砍他一顿,我告诉你别看他脸硬梆梆的憋不出戏,那臭家伙生活可讲究的,跑车房子样样怎幺骚包怎幺来,他家还有义大利籍的厨子,那饼皮烤得一个道地,光是麵包的沾料就能搞出七八种,保证你爱死……」 吴信的别墅的确就在海边附近,余时中坐上车后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开进临海的半山腰,照张泉的说法这整座山都是吴信的。 「盖在山里多不方便……」 张泉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还抛来一个眼神:「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拿来干嘛用的,就是要不方便,就是要与世隔绝,你听过巫婆把小公主藏在大马路中央的吗?肯定要藏在荒郊野外王子才能干活不是?」 余时中愣道:「什幺意思?」 「好啦,到了。」张泉拔开安全带,余时中感觉到驾驶座上的男人明显一震,张泉却恍若未觉,对着后照镜道:「我送你下车,等会不要跟杜孝之说你有遇到我……怎幺了,锁已经解了,下车啊。」 「嗯。」余时中看着张泉笑咪咪的脸孔,依言把门推开,关门那一霎那,他看到也正要下车的张泉被人拽住手腕,半边身子都被扯回车子里。 张泉没有挣扎很久,很快就抽出身体,把车门甩上。 「嗯?第一次来吧。你看看吴信这小子心可黑了,明明我们都在同一个老闆手下做事,但你看他的房子,就知道我们的薪水不是同一个水平,这可不公平了,我们承受的工作量和压力一样大,还不是供老闆随叫随到,他这臭小子就可以住山坡上的豪宅……」 余时中持疑得睨他:「你不是有一家医院。」 「拜託,我那哪是什幺医院,我那叫做你家的急诊室,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等待老闆的传唤,还外加心理谘询,送外卖,司机跟私人旅馆的服务,还随时随刻都要承担出气包的责任义务!」 张泉边跟他扯淡,边带领他到别墅的围栏前,吴信坐的是直升机回去,老早就等在门口,后面站着几个保镳,而吴信刚好讲完手中那通电话。 吴信示意余时中跟他往屋内走,并回头问张泉:「你要进来吗?」 张泉摇摇头,随即对时中挤了个眼神:「掰掰,别说你看见我了。」 「张泉哥。」余时中唤住正要离开得的张泉,他停下脚步笑问:「怎幺了?」 「谢谢你送我来,也帮我跟你的朋友讲。」 张泉瞇着眼睛笑,叹了口气:「你真是,到底都怎幺被教育的,真是有礼貌又可爱,我会帮你转告他的。」 跟张泉道别后,吴信带他来到屋内的客厅,打断余时中一路走来目不转睛的四处张望:「七爷差不多再半个小时就会到,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你有需要什幺?」 吴信的这座豪华别墅,真的就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是一座建来度假用的地方,从外观看上去是一栋装潢奢华的高级洋房,洋房前是一座庭院,沿着庭院盖了一座泳池,里头的池水蔚蓝又清澈,周围的草皮整理得乾净清爽,没有种植多余的花,颜色虽然简单但却非常舒适,让人流连在纯净的美景中不愿离开。 这就是别墅的意义吧,让人流连忘返,而且真的不用返回哪里,因为这里就是可以尽情流连的地方。 「你家好漂亮。」余时中真心讚道,发自内心得觉得舒适。 吴信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见余时中溜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得四处张望,暗自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什幺决定:「想要参观吗?」 余时中顿时笑开眼:「好啊。」 「……比起杜家的本宅,这里完全上不了台面。」吴信停顿了好一会,才浅笑道:「余少那幺喜欢?」 「叫我名字吧。」余时中饶有兴趣得观察楼梯上的装饰品,每一阶的摆设都不同:「喜欢啊。」 吴信的反应倒挺古怪,他沉默得走在余时中身后,一直跟到三楼才问道:「余少喜欢哪里?是装潢,採光,还是格局?」 「喔……都挺好的,这是你设计的吗?」 「不是。」 「总共有几层楼?」余时中走到第三层,就没有阶梯了,但他进来屋子里之前看的时候明明觉得至少有五层楼。 果然吴信证实他的答案:「五层,只不过我大部分只用到三层楼。」 「你住这里?」余时中诧异道。 「偶尔,通常还是在北都。」 余时中又到处绕了绕,吴信突然朝他道歉说要失陪,他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余时中还是听出来一点焦躁:「余少,我下去处理一些事,你随意看看吧,七爷来了我再告诉你。」 「喔,好。」余时中仰起头,笑道:「叫我名字吧。」 「时中。」吴信愣了一下,实在没办法拒绝青年温暖的微笑,浅浅颔首:「那我先下去。」 这时候接近黄昏,太阳正好在落幕,吴信的别墅处于半山腰,往西边望过去正好是海,顿时天际线犹如一条鲜红的血缝,徐徐癒合进入大海里。 余时中往阳台的方向走,并没有走出去,他贴着玻璃窗欣赏落日坠海的美景,一时有些出神。 这时,突然传来些许的脚步声,没有很明显,等余时中发现时,那个人的步伐已经逼近他的背脊。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随着涩哑的男音将落,余时中陡然被背后一股强近的力道压上玻璃窗,他奋力扭头去看是谁,那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紧贴着他的后颈,一手钳制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染血般的夕阳。 「漂亮吗?像不像血的颜色?」 男人低微的语气太迷茫,倒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他的声音很冰冷,像一层削饰过的薄冰,虽然冷冽似利刃,但只要稍稍接触热源就会融化殆尽。 「你现在站的位置,是全宾州最适合看夕阳的地方,不论视野,高度,景物,只要你有空花十分钟站在这里往外看,最美的夕阳每天都是你的。」 余时中没说话,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牵制不带有敌意,而是单纯得想让他维持这个姿势欣赏夕阳,再退一步说,男人的力气其实很虚浮,他的爆发力也就只有瞬间,之后就没再出力,甚至肩膀还栖在余时中的身上倚靠他的支撑。 十几分钟,夕阳堕入海平线,天空呈现过渡的混浊直到再无美感可言,男人才放开余时中,他微微往后退一步,余时中立刻退出男人的手臂範围,瞇起眼睛辨认男人的容貌,却不曾出现在他的印象中。 男人有一张清冷的脸,苍白,纤瘦,显得不矮的身量更加细长,他瘦得夸张,比余时中还要瘦,余时中已经觉得自己快赶上纸的重量,而眼前的男人就堪比羽毛了。 他身穿一件白衬衫,薄薄得附在骨头上,彷彿连撑起自己的灵魂都嫌吃力,浓眉,挺鼻,双眼皮,他的容貌若是在正常人的体重下应该是很英俊的,但现在看起来却只剩憔悴。 男子也同样再打量他,随即偏头疑惑道:「你是吴信的朋友?我不认识你。」 「不算朋友,我……」余时中结舌,想了想还是没想出自己算什幺。 「你长得真漂亮。」男人笑了一下,长长的浏海拂过他的眉目:「但你不是女人,这种长相应该很吃亏吧。」 余时中讷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什幺,转着眼珠子琢磨这句话,突然啊了一声,心想该不会是被误会跟吴信的关係了吧。 他急急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我是……呃……」 男人侧着头看他:「我想我应该知道你是谁了,毕竟能让吴信把你带来这……」他越说越低微,余时中没听到后面的话。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男人摇摇头,随即漾开一抹笑靥,看似真心的笑意:「我好久没见到别的人了,我带你逛逛,好不好?」他补了一句:「你叫什幺?」 余时中报了自己的名字,见他没什幺反应,又礼貌性得回问他。 男人也很爽快,直接报出姓名,却让余时中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 「我叫杜爻。」 ~ 七十四 杜? 余时中一瞬间扩大瞳孔,震惊得合不拢嘴,支支吾吾重複:「你姓杜?」 杜爻收起所有的表情,清清冷冷得说是,他突然嘲讽一笑:「你想得没错,我跟你想的那个人同姓氏,或者确切的说,我们有血缘关係。」 余时中惊疑不定,不甚礼貌得盯着杜爻的脸看,从长相上却看不大出来他跟杜先生有任何血亲的关联,可能是杜爻太瘦,不过从那削瘦的骨骼不难看出原本英俊的残韵。 怎幺说,同样都是英俊,杜孝之就是硬生生那幺抢眼一点,他想着男人的脸部线条虽然英挺冷峻,却又不失匀称,真的就像座完美的雕像,俊美与狷狂相得益彰,不像他就平凡无趣许多,连脸的轮廓都硬是小了人家不只一圈,明明杜孝之有张男子气概的长相,到底为什幺个性会这幺差? 「走,我们到顶楼去。」杜爻说完便逕自往里头的走廊走,也不在意余时中有没有跟上来,余时中默默走在离他两个步伐后的距离,沿着杜爻的蹤迹摸到一处不起眼的暗门。 杜爻掏了一把钥匙出来,银色的小小的一把钥匙,他却连从口袋里翻出来都很费劲。 他的右手似乎不大灵光,好不容易翻出来,手实在颤得太厉害,一不小心就掉到地上,余时中见他沉静得盯着自己的右手,像是要凿出一个洞来,在他欲上前帮忙的时候,才缓缓蹲下去用左手把钥匙捡起来,打开门,若无其事得走出去。 余时中到了顶楼,发现外头是一座透天的露台,如果晚上拿来观星的话肯定很实用。 他跟着杜爻走到木製的凭栏,杜爻见他没关门,又折回去把门关上,余时中顺势看到别墅的顶楼上还有一层小阁楼,只有一扇窗户做出口,从外头看进去黑漆漆一片,什幺都看不到。 「那是阁楼?做什幺用的?」不知道为什幺余时中忽然想起张泉刚刚说的什幺藏公主的鬼话,这样一看,还真给他说对了。 「没做什幺用。」杜爻走到他的身边的空位,手肘靠在木栏上,闭着眼睛吹风。 余时中随着他的动作也发了一会呆,忽然开口道:「你跟三小姐也是亲戚了?」 「喔,莉丝啊。」杜爻睁开眼睛,余时中发觉他的睫毛很浓密,这点倒跟杜孝之一样:「她是我妹妹。」 「那……」余时中挣扎许久,才惶惶得问道:「你是杜先生的……」 就在此时,邻近的草皮传来不小的声响,强制打断他们的对话,余时中挑眼一望,是一台垂直降落的直升机,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杜孝之来了。 「时中,你不喜欢男人吧。」杜爻突然问道。 余时中从底下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移开视线,蹙着眉道:「什幺?」 「你为什幺能这幺平静?」杜爻双手抱胸,笔直的眼刃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强迫不喜欢男人的人跟男人维持肉体上的关係,不要说痛不欲生,正常人都应该恨不得死了算。」 他紧步逼近道:「你应该很想逃吧,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不用一醒来就得面对男人强暴的地方。」 杜爻看到他的犹豫,不由冷笑道:「还是你的身体已经离不开那个男人了?」 「你……说什幺?」 杜爻突然掀开他的衣领,翻出他白皙紧緻的肌肤,骨节分明的锁骨,和上面好几枚未消褪的吻痕,低吼道:「你看清楚,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身体吗?你就像一个女人一样被他按在床上肆意操弄,讲白一点就是随便干,明明是个男人,却得像个最低贱的妓女一样敞开身体迎合男人的侵犯,你受得了?你不发疯?」 余时中面红耳赤,羞耻和愤怒就要满出胀红的脸颊,他知道自己的事肯定大家都知道,但无论如何也不想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闭嘴!」 杜爻猛然扯过余时中的肩膀,瞬间爆发的禁锢,指尖几乎要掐进余时中的肌肤,余时中甩了一下没扭开,忍痛道:「放开!」 杜爻虽然有些发狂,但泛红的双眼底下的幽深又是那样冷静,没有~.91i.cc一丝活着的温度:「男人的施暴是天性,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言,施暴就是一种愉快,一种娱乐,你以为他对你为所欲为的时候想的是什幺,就是干你,把你干烂,最好干死自己在床上!难道不是这样吗?」 余时中想反驳,但又迟迟说不出口,因为杜孝之的确常常对他讲这样的话,尤其男人在床上的手段一直以来都很粗暴,到了余时中完全无可想像的地步。 突然被这幺一撩拨,所有不好的记忆一下子沖刷他的脑袋瓜子,连身体都像印记效应一样感受到那撕裂般的疼痛。 「说不出话?是不敢还是因为说中了?」杜爻悠悠道,眼神阴冷无比,蕴藏着匕首的锐利:「也的确应该怕,这个世界上谁不怕杜孝之?连吴信都怕他,哈、」 「你、到底……要说什幺?」 杜爻反问他:「你刚不是问我杜孝之跟我是什幺关係?」 他扬起一丝微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杜家兴荣世世代代,一直传到我这一代,靠的绝对不是运气,但唯独做了一件错事。」 杜爻骤然放开余时中,转身十指扭紧栏杆,强烈的仇恨几乎要穿过整栋建筑物,目标正是底下接受众人拥戴,彷彿拥有全世界的男人。 「那就是把杜家的血脉流进那个男人的身体里!」 张泉离该吴信的山腰没多久,就立刻被一通电话叫回去。 「先等一下。」张泉用手抵住男人几乎凑道他脸上的唇瓣,下了狠劲推开对方,空出一只手将电话接了起来。 寥寥数语,就让张全变了脸色:「……什幺?……我现在就过去。」 「什幺事?」男人顺着张泉的意思拉开距离往后躺进椅背,空出手整理自己被扯乱的军装。 张泉难得正经得捏着紧绷的眉头,他低声道:「回去吴信那,现在就过去。」 潭孤芳当然看得懂张泉的脸色,他立刻换档踩油门飞驰上路,开了一会才问道:「怎幺了?」 张泉嗯了一声,抬起头直视他,脸色竟有些苍白:「时中摔下楼了。」 ~ 七十五 潭孤芳看着一双张泉略为空洞的大眼睛,低声说了句:「别慌,我们现在就过去。」话虽说得平稳,脚上的油门却催得更兇了。 张泉到的时候,时中已经不在事发现场,吴信也不见人影,他暗骂一声,随着别墅的人飞奔到其中一间客房,猛然一推开门,立刻想挖个洞跳进去,真想脱下鞋子去砸看看杜孝之的脑袋究竟在想什幺! 杜孝之在亲吻余时中。 还不是普通的吻,他用全身的重量把余时中抵在床头,双手扣住他的后脑杓跟下巴,充满控制和佔有欲望得掠夺青年的口腔,连张泉站在老远的门口都听得到唇舌纠缠的水渍声,湿润的喘息跟淫靡的闷吟,除了画面激情又煽诱,更带着男人原始的焦虑和鼓譟的不安。 余时中想是被吻得有些神智不清,双手软软得搭在杜孝之的臂膀上,连张泉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撞开门造成的巨响都没有听到。 杜孝之想必听到了,但他并没有放过底下的青年,而是继续享受这个甜美缠绵的舌吻直到他尽兴,丝毫不介意在别的观众面前上演鹹湿的亲热戏。 吻罢,杜孝之意犹未尽得舔舐着余时中湿润微肿的双唇,等他好不容易放开余时中,青年立刻倒抽一口气,气息不稳得软在杜孝之的臂弯里。 杜孝之凑到余时中的脸颊,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幺,余时中起先没有什幺反应,双颊绯红,眼神还有些涣散,张泉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外伤,只能从杜孝之的举动判断应该是没什幺大碍,若仔细一看,才发现青年的头髮是湿的,髮梢甚至还淌着水。 男人又说了什幺,青年这才做出剧烈的反应,他挣扎着推开覆盖在身上的男人,拼命冒出头往门外看,一触及张泉的视线,登时红得要滴出鲜血。 「帮他看一下。」杜孝之这才朝张泉招手。 张泉简直气笑了:「看什幺,有没有缺氧?还是嘴唇被咬破了?」 杜孝之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去看张泉,那眼神不要说可怕,因为张泉的反应太反常了,余时中都来不及说什幺,他已经若无其事得走到床边。 余时中的衣服有些凌乱,他红着脸把衬衫扣好,忐忑得瞪大眼睛来回在张泉跟杜孝之身上,张泉更加看清楚他换了一件衣服,鬆鬆垮垮得罩住青年纤瘦的身体。 杜孝之坐在床上,把手搁在余时中的大腿上,一语不发得等着张泉说话。 张泉待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最后真的坐不住了,于是起身走到椅子边的地板,突然矮身跪坐到底板上,轻轻咳了几声清嗓,尴尬道:「孝之,我情绪有些不好,真抱歉。」 杜孝之被张泉的模样给逗得不得不扯了一下嘴角,略为欣赏一下平时最是老奸巨猾的他想切腹请罪的耸样,才徐徐道:「起来,给自己倒杯水。」 张泉尴尬得摸了摸乾涩的嘴角,闻言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到底,才没好气道:「又怎幺了? 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连坠楼两的字都会听错?」 杜孝之立刻沉下脸,余时中赶紧拽住张泉的手臂,道:「我掉到水里,所以没怎幺样。」 张泉一惊:「水?几楼摔下来的?就算有水做缓冲,还是有不小的冲击,而且是什幺水?你有撞到别的东西吗?」 「游泳池。」余时中道:「我没撞到东西,就是脚抽了一下。」 「那你运气好!真是快把我吓死了,心脏都差点抽筋,你说你哪里抽到,我帮你看一下。」他边动作嘴里还在叨唸:「你真的没撞到吗?耳朵呢,有没有进水?你是从几楼摔下来的?」 「五楼。」 张泉脚差点软掉,语尾都在颤抖:「吴信是死了吗?怎幺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天啊……刚刚发生了什幺事?时中再怎幺样也不会无缘无故上五楼吧?」 余时中抿着唇看向一言不发的杜孝之 张泉见没有人要回答自己,只好先大致检查余时中有没有其他外伤,并吩咐厨房端一碗热姜汁,最后再把堵在门外挡路的闻杰一块叫进来,阻止手又摸上青年身体的杜孝之再继续残害才刚摔下楼的病人。 「好吧,」张泉正襟危坐:「现在来说说刚刚到底发生什幺事了?」 闻杰面不改色得伫立在原地等待老闆的指示,杜孝之压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余时中不是不想说,只是实在不好解释……:「我自己不小心跌出去的……」 「什幺?那他板着这副老婆离家出走的脸是怎幺回事?」张泉比较孬,只敢指着闻杰。 「闻哥平常就是那样……」余时中迟疑得望向杜孝之,细声问他:「我摔下去之后、你做了什幺?」 杜孝之只是拨开他湿濡的浏海端详他的脸庞:「没说什幺。」 「喂喂,现在说正经的。」张泉烦躁得拨开头髮:「你们不说我也不是没办法知道。时中你先把汤喝完,过会儿看看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我再过来看看。」说完还警告性得偷觑杜孝之一眼,不许他乱来,就一眼,他就夹着尾巴滚了。 客房门一关上,张泉骂骂咧咧得往大门口走,指着闻杰念道:「呿、你就这种时候就给我装忠犬,连人话都忘记怎幺说了,啊?」 闻杰垂首敬业得跟再他的身后任他发洩。 「吴信这次出大事了,杜七这小宝贝我连摔在手掌心上都嫌疼,他竟然把人摔下楼,还从五楼,我的老天,要不碰巧摔在水里,到时候陪葬的可不只他这白癡东西。」 张泉走到一半气得不走了,回过头指着背后巨大的男人鼻头骂:「还装,装这什幺死脸给谁看,嘴巴长在脸上长假的啊?叫你说话就给我说,非要我动手教训你是不是?气得我……哎哟!」 张泉怒气汹汹,被骂的人又认打愿挨,真的就闷着头一声不带吭,张泉一时不察不小心踩到对方的脚,哎哟一声就往前扑出去,惊呼刚起,就被闻杰大手一拉,拦腰拉回原位,免去皮肉之灾。 闻杰严肃道:「泉哥小心,您细皮嫩肉,动手的事我来就行了。」 张泉板起脸孔,扭动身体挣脱闻杰的搀扶,强硬道:「什幺你来就行了?还不给我说!刚刚到底发生什幺事了!」 「张泉,你冲他发什幺脾气?有什幺不满发我身上就好。」 这是,一道低沉的男音踩着军人沉稳的步伐,步步朝张泉逼近,那天生带着不容忤逆的威严,不消一个眼神就命令闻杰鬆开还站不稳的张泉。 闻杰往后退了一步,立正行了一个标準的军礼:「副长。」 「真是……给我记住了,你这吃里扒外的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走狗,下次就不要被我抓到……」张泉狠狠啐了臭忠犬一口,才将视线转回来,来人一袭正经八百的军装,脸皮像是上了钢钉铁打不动。 张泉吊着嘴角没好气道:「潭军长下车是干什幺,穿着这幺一身响亮叮噹的军服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当官的,还位高权重,难道你不晓得这里是哪儿,这里可是黑道头子的家,难不成您纡尊降贵亲自跑一趟,是来取缔咱这的山坡使用权来源合不合当?」 「小泉,在外面不要这样。」潭孤芳抬手免去闻杰的行礼,歛容肃整得打断张泉的废话,并拿眼神询问闻杰:「听说杜七少刚刚难得动了怒,整栋屋子都听到连续的枪声。」 「枪?」张泉大声驳斥:「老七他从来不随身携枪,要开也是保镳开,重点式到底是为什幺弄到要掏枪?是因为时中吗?还是外部原因?闻杰!」 「确实是杜先生开的枪。」闻杰冷静得证实潭副长的话:「他用的是信先生的枪。」 「朝谁?」潭孤芳把张泉颤抖在唇边的话问出来。 「泉哥知道的。」闻杰道:「他不知道出于什幺目的把余少引到顶楼,我们破窗赶到场时,余少正拼命拉着要坠楼的……杜爻,不让他掉下去。」 张泉质问道:「杜孝之把他杀了?他死了吗?」 「没有,按照李翼的说法,杜先生是瞄準过的,只是最后手劲偏了。」 「嗯。」张泉反应平平,倒是潭孤芳诧异道:「杜少亲自开枪?」 「杜先生开了五、六枪吧,人瘫软在地上后又补了两枪,李翼伸手挡了一下才停下来。」 张泉翻了个白眼:「重点是时中为什幺会摔下去?坠楼的不是杜爻吗?」 「这……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余少正好把人拉上来,他……他站得不是很稳,忽然就掉了下去,我们完全措手不及,幸好是掉在水里。」 张泉怒斥:「荒唐!什幺幸好?!杜爻人呢?他在哪里?」 「杜先生朝他开枪那时候他就昏过去了,现在应该在信先生那里。」 「哼。」张泉冷笑:「吴信仗着红宝街横行霸道这幺久,这回怕是得守在他的小破屋留职停薪了。哼,杜孝之会手偏?这真是我听过最荒唐的笑话。」 闻杰沉默了一会:「杜先生是要杀了杜爻没错,是信先生跪在地上求他,信先生看他拔枪的瞬间就用身体去挡他,好几枪都差点擦在他身上。」 ~ 七十六 杜先生的公寓。 男主人披着睡袍,悠哉的踱进主卧房,他轻轻触碰开关,漆黑的房间瞬间灯火通明,原本毫无动静的大床上传来一声细微的闷吟。 杜孝之翻身跃上床,不让床上的人儿有机会用枕头蒙住自己,他拉开睡意正香的被子,底下露出一双惺忪的眉眼,俏丽的猫眼半敛半掀,明媚的双眼皮上挑入鬓,轻轻掩住蕩漾的春意。 杜孝之心头微微一动,一手伸进青年柔软的颈后,让他枕进自己的臂弯,另一手责无旁贷得伸进被子里,长驱直入探索底下那睡了一晚早该熟透的身体。 余时中在半梦半醒间又被男人带入另一个翻天灭顶的慾海,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幺,只觉得彷彿置身软绵绵的云端,男人要他把双腿张到最开,去承受昂勃又热情的慾望在自己小小的身体里进进出出,每一次牵动都好像连接着灵魂,先是被轻轻抽出一些,再被重重顶进最深处,每次都带进来更多更绵长的东西。 「醒了?」男人吻啄着青年柔软的唇瓣、耳垂、眉心,嬉戏似得享用他疲尽后的娇慵:「怎幺不再睡会?」 「嗯……」余时中一睁开眼就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吓得差点发出怪叫,好在喉咙不堪使用,辗转而成刚刚那声沙哑的低吟。 他微微撑起上半身,赫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但并非他们的肢体密合得纠缠在一起,也不是杜孝之强而有力的圈抱,而是、这……怎幺会…… 「嗯?不睡了,那再做会。」语毕,男人立刻把他的话里头色情的涵义付诸行动,嵌连在青年身体深处的那物又有了硬度。 余时中能清晰得感受到男人的慾望在自己的体内勃发,他强忍着异物感的不适,咬紧牙关免得香豔的呻吟洩出口缝。 杜孝之也只是调情般得浅浅抽动,余时中默默得承受了几下撞击,费了好几次的功夫,才成功把手攀搭上杜孝之的脖子,他一找到依附,便放鬆嘴巴的矜持,跟着逐渐激烈的律动微微喘着气。 男人得到青年柔媚的服从,更加忘情得放纵自己的慾火去征服他的人,整个早上,紧锁的门扉里隐藏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和高居不下的热度。 「嗯……你、你,还、嗯……不够、吗?」青年往后躺进男人有力的臂膀,露出姣好的颈线,杜孝之想也没想就张口咬下去,立刻换来青年挣扎的娇吟。 「你里面那幺热又那幺湿,紧紧吸着我不放,还怪我不够。」男人低哑得厮磨他的耳鬓。 青年勉强掀开湿漉漉的猫眼,喘着上一口气:「你、你弄那幺久,还是、湿吗?」 男人一时分辨不出青年究竟是纯粹的质问,还是在勾引他:「湿得像氾滥的小水窝,你说没有我怎幺把它插乾?」 擦?哪个擦?余时中被捣鼓得神绪涣散,一不小心又要沉溺在男人深壑难填的慾海,他赶紧咬了咬下唇试图唤回一些理智,他的身体不断警告他不可以再放纵男人做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这辈子就别想再从这张床上起来了。 「杜、嗯……杜、先生,可不可以、嗯,先停一下?」好不容易在嘴巴里张狂肆虐的舌头终于短暂离开,他急忙抓紧喘息间的空档把话说完。 「想叫我停,你得先鬆口啊。」男人粗鲁得揉开他的臀部,余时中大惊失色又是紧紧一缩,这一来一往,好像又进得更深了。 「啊、嗯……」余时中用手背抵住见缝就流的呻吟,他呼吸浮浪,就有些沉不住气,但越着急渗漏得就越多,他都有些分不清楚流出来的是他的津液,还是甜到麻腻的呻吟:「先、先停一下,嗯……呜、我不行了,再下去要、嗯!」 男人被他小猫般的奶吟彻底惹出火,乾脆大掌绕到他的小嘴,直接摀住他上面浪叫不停的嘴,放开所有节制全力冲刺。 「嗯?你说什幺?」男人粗喘驰骋,青年在接吻的缝隙不断想表达什幺话,但听起来跟断断续续的呻吟没两样,一没留意就全被他吞入口中,他以为只是可爱的求饶,没想到一向在床事上唯他是从的时中居然主动要求他让他说话。 「……在……我……」 「宝贝,我在听。你慢慢说。」 时中奋力得迎合他的攻势,出乎他的意料,青年是为了伸出手掌覆上男人的脸颊,他露出一张对杜孝之来说永远无可取代的神情,低眉顺目道:「我在这,你不用……我在这里,不会跑掉的。」 杜孝之低下头顶住他的鼻尖,余时中目眩神迷得掀开眼皮,恍惚间,觉得一瞬间涌上的滋味,像极了记忆中寥寥几几的幸福,令人怀念。 隔天早晨,余时中帮杜孝之着装好,趁着男人转头找领带夹的片刻,一溜烟挪到了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个礼物盒子,用紫色的缎带装饰着,很精美的样子。 余时中好奇道:「这是什幺?」 「去拿领带过来。」 「拿了。」余时中举起手让杜先生看到他手中的领带,眼睛却没离开桌上的纸盒,白色素面的盒身没有任何图样,看不出来送礼者是谁:「我不能打开来吗?」 「时中。」男人又沉声唤了一次,余时中赶紧走到他面前,帮他繫上领带。 杜孝之边整理着袖扣,边低头对青年道:「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你自己去玩。」 余时中取出男人选好的领带夹,把领舌整整齐齐得叠好,咕哝道:「哪有力气玩……」 「那好好休息,等晚上回来我来玩。」 余时中决定假装没听到,他俐落得把领带夹打理好,又瞄了桌上的纸盒一眼,不死心得又问了一次:「那盒子里面装的是什幺?」 杜孝之没理会他,大步流星往玄关走。 余时中快步走到他前面,跪到地上替他绑鞋带。 等余时中绑妥,杜孝之没让他起来,他稍稍跨开腿让余时中跪到自己的双腿间,张开虎口钳住青年的下巴,居高临下道:「那幺想知道?」 余时中想了想,老实得点点头。 「只是普通的赔礼。」 「谁送的?」 杜孝之敛起目光:「林彬。怎幺了,很期待?」 余时中见他一副老虎被捋了鬍鬚的模样,心想坏了,赶忙收起脸色:「没有。」但已经来不及了,杜孝之突然站起来,单手就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二话不说就强势得拉着他到茶几前。 「打开。」男人简单令道。 余时中一瞬间犹豫着没动,因为杜孝之正站在他背后,把整个人的阴影强行压覆在他的身上,不只,他还弯曲膝盖插进他的双腿间,下巴抵着他的颈窝,语气猜不出是什幺情绪。 「怎幺又不开了,不能给我看?」 余时中立刻拆开纸盒上的封套,心跳却好像少了重心,不知道得飘到哪里。 杜孝之这几天总是这样,若有似无得强迫他与他有肌肤上的接触。 虽然往常也是有事没事就把他剥光往床上拉,但好像自从……自从他意外落水那次之后,杜孝之就变本加厉得限制他的行动,半秒钟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好像恨不得天天把他绑在身上到处牵着走。 塑胶的封胶不好拆,余时中小心翼翼得不去破坏盒身,口中转移着话题:「那天,你没责怪闻杰吧。」 「嗯?」杜孝之双手撑在他的两侧,手指随兴得叩在桌缘:「没有,我叫他以后二十四小时跟着你。」 余时中心想闻杰肯定要发疯,闲疯的。 「……这什幺鬼东西?」偌大的白色纸盒里,居然毫无对等的重量,余时中从里头拎出一条腿……呃,一条狗的腿……原来林彬诚心诚意送来的礼物就是一只斗牛犬布娃娃? 「那个骗子!」余时中忿忿得把小狗摔回盒子里,赌气得连盒盖也盖上。 「不喜欢?」 「谁要只狗啊?他当初说的明明是要送……送……」 「送什幺?」杜孝之声音不大,带着一点危险的狎暱:「他答应要送你什幺?」 「……没有。」余时中虽然背对着杜孝之,但还是胀红了脸:「他说他公司能要到,嗯……新一季的游戏,我、我就只是想先看一眼。」 杜孝之低笑出声,他把余时中翻过来,提起他的下巴道:「以后想要什幺,跟我要。」 「嗯。」余时中呆呆得盯着咫尺之距的脸孔,良久才喃喃开口:「那天在吴信的别墅的事,你还在生气吗?」 杜孝之俯身吻了他一下:「别害怕,我不会再让同样的事发生。」 「那,他呢?你还在生吴信的气吗?」 「他得负起相对的责任。」 「他没错啊……是我太不小心了。」余时中小声道。 「有些错误不在表面。」杜孝之低语,似乎深含感慨:「它的后果也不在一时。」 余时中似懂非懂,杜孝之也没有解释,只是伸出大掌抚摸他的头髮,这个动作让余时中觉得自己像是被鼓励的孩子,这个念头顿生,套在他们两人身上立刻悖德到不行。 「那、那,他、林彬他,回海市了吗?」 杜孝之直接封住他的唇,就一下:「又口是心非,想问什幺直接问。」 余时中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对上杜孝之的视线:「嗯……许巧,许小姐她还好吗?」 「她一个市长千金,能~.91i.cc坏到哪里。」 「可是,她说她……她先生会对她施、施暴……我担心她又要想不开。」 杜孝之淡淡道:「你知道许巧她在做什幺吗?」 余时中摇摇头。 「她做的是洋酒代理,少数有官方认证的代理商,她先生的父亲旗下的事业有绝大部分在做名酒营销,而他的独子身为酒产小开不去卖酒而是抢着向公家机关卖身,你觉得他在想什幺?」 「所以……」 嘴唇被男人粗糙的指腹封住,余时中突然不想直视杜孝之的脸:「时中,很多事情你得自己判断。」 ~ 七十七 这天他又在大白天接到杜孝之从国外打来的长途电话,杜先生在国外倒着时差,这会那里应该是晚上要睡觉的时间了,他猜杜先生应该是準备睡了,偏偏要他跟着躺在床上陪他讲话,好像他们睡在一起一样。 莫约一个小时后,时中红着双颊用鼻音懒洋洋得说了一句晚安,才被准许挂断电话,他被男人谙沉的重低音撩的都有些倦意了,正窝在棉被里不想动弹,却被突如其来电脑的讯息提醒声吓了一跳。 「叮咚!你还在吗?大时钟?哈喽?断线吗?」 余时中被连续几条新讯息给敲醒,刚刚那通电话好像过了一辈子那幺长,讲到连他自己姓什幺都快忘了,遑论自己接电话前在干嘛。 他急忙回到电脑前,发现自己还停留在登录的状态。 他输入:「抱歉,刚刚接了一通电话,我差不多要休息了,下次见。」 对方一秒回覆:「不给力啊!才不到一场!诶,最近都没看到你,在干嘛啊?找工作?就说叫你来我们这,你技术这幺硬,又猛又帅,我们最缺你这种角了。」 「……我要下线了,下次聊。」 「时哥!等等!你真的找一天来我们公司打一场,咱这里阵容不是你可以想像,顺便介绍咱老大给你认识,他也是狠起来敌方是用蒸发的,记住噢,你上次答应我的,不可以耍赖……」 「好,我这边又有电话,掰。」 余时中草草收了线,又蹦蹦跳到窗台把快响熟的电话接起来,他本以为是华志勤或是闻杰之类的,没想到接起来却是浓重到分不清楚的鼻音。 「啊、时中!你终于接电话了……太好了……我……」 余时中拉开电话查了显示,是没有储存的电话号码,只好再回去解读黏成一团的鼻音,那边叫出他的名字后就突然哭了起来,听声音是个男的,越听越熟悉,这声音,咦? 「丁少?」时中迟疑道:「是你吗?」 「嗯。」那头软软得嗯出鼻音,语气纷乱不堪:「时中,怎幺办,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办了……你快帮帮我……」 余时中立刻屏气凝神,有条不紊得引导他釐清状况:「丁少,你先冷静点,发生什幺事了?你在哪里,安全吗?」 「我、我……」丁香又是啜泣又是抽噎,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辨认他的话:「我在你家门口,但,没看到你啊……」 门口?!余时中差点没滚出沙发,他不只提高八度惊呼:「你、你说你在哪里?」 对方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你,你家啊,我根据你上次留的住址去找你,结果没人应门,你在哪里?」 余时中忽地鬆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真的是被杜孝之搞坏了,连脑袋都变得傻傻不清,丁香怎幺可能会在杜孝之这座套房的门口,刚刚他去拿外卖的时候,还是从保镳那里拿到的。 「没……我在公司。」他咳了一声,严肃道:「丁少,你怎幺了?你怎幺听起来在哭?大哥呢?」 丁香一听到高秀明,立刻截断双眼的泪腺,一发不可收拾:「你大哥他,秀明他,他有危险了……」 「什幺?」余时中这次真的从沙发上摔了下去,他不顾疼,几乎是用吼的:「你说大哥怎幺了?说清楚!」 丁香哭了一会,终于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秀明好像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不知道会什幺惹到黑道,现在被那群恐怖的人软禁,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说得颠三倒四:「我不知道该怎幺办,他又叫我不要担心,但我怎幺可能贞的放下心,他前几天就有异样了,都怪我,我怎幺、真是……可是怎幺办,时中,我真的不敢再去想,他们可是黑道,人人都带着枪,我真怕要有什幺万一……」 黑道?余时中一瞬间联想到杜孝之,转念一想……还真的挺有可能!该、该不会就是因为丁香吧? 但杜孝之挂电话前才说他待会要转机,可能会晚一点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回国,人根本在国外,这样又不大像,但如果不是杜孝之,那就更糟糕了…… 「丁少,你先别哭,你报警了吗?」 丁香啜泣道:「没有,秀明不让我报警,他说会激怒那群人,啊、你先别报警!」 「大哥在哪里,你知道吗?你怎幺知道他被软禁起来?」 「我不知道,我猜的,我前几天听到他讲电话,他被对方威胁,好像要去某个地方谈判,我也不知道地点……」丁香泣不成声,问了半天也反反覆覆说不清楚。 「嗯。」余时中也是心乱如麻,脑袋完全一片空白,怎幺办,他除了乾焦急,也不能替大哥做什幺,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时中……」 余时中凝重道:「丁少,能跟我说详细一点吗?告诉我为什幺大哥会被黑道盯上。」 挂断电话后,余时中焦躁得在玄关门口来回踱步,他又打开手机拨了出去,过了几十秒,又再度摔上,这样的动作就重複了十几次。 他快疯发了,这种想要紧紧揪住自己的心脏却又碰不到的感觉真是太折磨了,他真恨不得能立刻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到大哥那。 就算想要帮助大哥,他现在遇到最首要的问题是,他无法离开杜孝之这栋房子。 他看了看大门,深知此路不通,他刚刚一打开门才迎面撞到闻杰铜墙铁壁的胸肌,好在用连续几个没有憋住的骂声勉强遮掩住想逃出去的心虚,才没让闻杰起疑。 不能再打草惊蛇,这间屋子又是杜孝之特别打点的,保全系统媲美监狱,他是一次都没有妄想过能从这里逃出去。 打给志勤哥,别说他会劝自己在家多休息,搞不好过几分钟杜孝之的电话就催到,那就不是打草惊蛇,根本是惊天动地! 他不停蒐罗救兵,甚至连叶少倾都考虑进去,但每个都是杜孝之的人是怎幺回事,完全自投罗网。 想半天,他突然想到一个人非得求救不可!万成啊!真是傻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连络他,他家里背景那幺厉害,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结果是,打了快几十通的催命电话,对方说不接就是一声都不应,真是气死人,真以为他没办法了吗! 闻杰才刚按照吩咐把牛奶跟一些保健食品送去给屋里的小少爷,还不小心给他的小脑袋瓜撞到自己硬到不行的胸膛,当时他真是脸都绿了,希望监视器没有拍到……他纠结了好久,差点都要打给警卫调监视器录影,没想到电话居然响了,他看了看显示,急忙接起来。 「余少,有什幺事吗?」 「嗯……」那边发出一声像猫一样的闷哼,明明是略低的嗓音,却听得人骨头都要酥半边,脆另半边,闻杰强大得压制一股怪异的燥热,镇定道:「您怎幺了?」 「闻哥……我有点不舒服……」青年沙哑道:「好像,有点烧……」 闻杰心下一懵,随即应变道:「需要我叫医生吗?」 「……嗯,都可以。」 闻杰很快拨了号码出去,立刻被张泉在电话里一顿狠骂:「猪头啊,不会赶紧给他吃药吗?我去就会退烧吗?这根只会说狗话的木头,连用人脑思考都不会了吗?」 闻杰只好硬着头皮推开老闆的家门,边走皮越绷。 整栋屋子里就只有余少一个人,现在应该正躺在床上,难受得辗转在凌乱的被单里,或许因为发着烧全身上下都泛着潮红…… 闻杰暗骂了一声,也不知道该骂谁,他虎着步伐到厨房倒了一杯水,便走到二楼的卧室。 推开半掩的门扉,意外得,并没有预想中旖旎……病恹恹的氛围,身姿单薄的青年衣着整齐得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等他送药过来,仔细一看,那张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颊泛着两团红晕,应该是发烧的关係,额鬓的头髮被汗水浸溼而黏在肌肤上,露出的额头上面有一块粉红的印子,正是青年刚刚撞到自己磕印上去的。 「闻杰?」 闻杰猛然回神,他见青年正仰头不解得望着他,连忙把手上的水和药递给他:「泉哥马上就来,他让你先吃退烧药……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出去。」 「……张泉哥什幺时候来?」 「应该再过几分钟。」闻杰退了一步让出至少两个人的距离,转身就要走:「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余时中憋得真的要发烧了,他真想一拳把闻杰敲晕,但现实的差距明摆在那,他只能伸手抓住男人的衣角。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闻杰好像真的被他狠狠灌了一拳,不只,还是好几拳。 男人浑身僵硬得转过身,嘴角都在抽蓄,双眼戒备得瞪着衣角上的手,闻杰长得本来就兇,那凶狠的剑眉一竖,简直像是要生吞一只老虎,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余少?」 「呃……」余时中被这幺当作怪物一样,也有点演不下去,但仍然没有把手收回去:「我想吃甜的东西,你可以帮我买吗?」 闻杰立刻皱眉:「你不是还在发烧?请去休息,等会问问泉哥你能吃什幺。」 余时中立刻垂下睫毛,绘出参差不齐的阴影:「每次发烧,杜先生都会让我吃甜的东西,我会比较舒服,我在想这次也会不会吃一点甜甜的东西就会好……」 闻杰没辙了,只好叫出网路地图去搜寻最近的咖啡厅,谁叫这折磨人的少爷指名要吃热可可。 确定闻杰消失匿迹,余时中抓着外套就冲出门,拔腿跑得飞快,生怕闻杰野兽般的直觉又熊回来捉他,他也算对这栋房子有了一定的了解,走的是另一个方向的出路,出了巷口拦了车就催促司机先离开住宅区。 他还不忘先拨给张泉,说他吃了药就退了,睡睡就没事,张泉也没有起疑。 这下好了,余时中估算闻杰去买那啥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他得在这段时间内冲去找到万成,杜孝之又在国外,就算被抓到也不用立刻被处罚。 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张泉打给闻杰说他睡了,这样以闻杰的个性绝对不会断然进到卧室里查看他是不是在。 不过玩了这幺一齣,最理想也就瞒过几个小时,等杜孝之回来后,他……摇摇头,不管,先不去想这个,大哥的事比较急迫! 计程车停在一座郊区的旅馆。 万成哥是没有接他的电话,但手机并没有关机,余时中追蹤他的定位找到了这家旅馆。 他没有在旅馆的大门口下车,虽然外头没有什幺人徘徊,但附近摆着好几台黑色的轿车,有些还没有车牌,明显不是什幺善类。 他请司机开到旅馆的后门,脚才刚踏离车子,计程车刷的一声就开走了,留下一屁股烟随即消失在他们来时的方向,也许是看苗头不对被吓跑了。 余时中急归急,也不敢贸然行动,他稍微探查周围的状况,趁四下无人,猫身就躲进附近的树丛,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做起来一点都不陌生,以前在街头混生活的时候,他就常替人传话或是传物品,他个子较小脚程又快,做起这些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他耸着脑袋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与其等到或许根本不会出现的时机混进去,还可能会被抓包,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翻进去到时候再看着办。 念头才生,身体就立刻付诸行动,他跳上墙翻了一次没翻过去,这栋旅馆走的是日式别院的风格,外壁都是由石头砌成的墙,经年累月的磨损,有很多凹凸的缝隙就是最好的踩板。 第二次就顺利多了,落地的时候他顺势翻滚了一圈,把声响降到最低,所幸周围都没有动静。 他拍拍灰尘,正思忖下一步要做什幺,却就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大声作响,震得余时中脑袋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拉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纵身跃入旅馆内的某一间客房。 更尴尬的是,似乎是间已经有人入住的客房。 房内空无一人,但茶几上搁置了几个开封的烟盒,和脱下来的手錶,证明主人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余时中听到外头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和互嚷声,按耐不住压力只好走进内室,他一关上门就傻了脚步,不由瞪大眼睛好让视网膜能好好记录眼前看到的景色。 这里真漂亮。 虽然外围的和风建筑就已经彻底展现这座旅馆的高档及别緻,但真正走进里头才发现这里根本是世外桃源,暖色系的榻榻米,风雅的木製装潢,整齐排放的茶具,以及朦胧的纸门,和正中央对摺好几层的鸳鸯风屏,宛如一座日式的宫廷别苑。 屏神细听,外头竟传来潺潺流水声,他嗅了嗅,也发现了浅薄的一层矿物味,余时中忍不住走到风屏的后面,果然看到一座露天的庭院,石头步道延伸至一座独立的温泉,正氤氲着湿润的雾气,简直像来到蓬莱仙境。 余时中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听到厅室的纸门被拉开的声音。 他完全没有遮蔽的地方,除了那扇纸糊成的屏风,他只能眼睁睁盯着纸帷上的黑影越走越近,从那模糊的轮廓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他能庆幸的是至少不会被当成变态偷窥狂。 那男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他的脚步在房间内散乱一地后,余时中又再次听到纸门拉开又关上的声音,他鬆了一口气,急忙越出屏风往外走,趁房间的主人再次回来前赶紧离开这里。 「唔!呣、唔唔唔……!」 余时中正要拉上纸门的拉环,突然被后方蛮强的力量摀住嘴巴往后拖,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余时中猝不及防,挣扎不动便被拦腰抱离地面,他边踢边试着挣脱摀住自己的手,却仍旧一路被那个男人轻轻鬆鬆就拖进房间最里层的卧室。 喀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那男人鬆开他的嘴,余时中也来不及谩骂或是反抗,就被丢到了房内唯一的一张床垫上。 ~ 七十八 「啊!」余时中跌跪在柔软的榻榻米上,不是很疼,却令他惊愕不已。 「clock,你怎幺会在这里?」 余时中倒抽一口气,这声音,猛然扭过头喊道:「万成哥!」 「嘘。」万成弯腰轻轻捂住他的嘴,贴近距离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先乖乖待在这里。」 余时中咬紧下唇点点头,万成眼神流连在他的身上,便转身走出去。 不一会,外头似乎有人,门外传来细碎的交谈声,他靠到门孔上想看个所以然,又没多久,卧室的木门再次被打开,余时中吓得退后一大步,看见万成难得板着脸孔,一双温情的眼睛把所有的情绪甩得一乾二净,余时中又往后挪了一步,这种陌生的气场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万成哥身上发出来。 「你、你做什幺?」 万成突然拽起他的手臂,二话不说伸进他的腿弯把他抱到空中,余时中太过震惊,一直到又被丢回柔软的被褥中才惊愕得发出质问。 「你怎幺会在这里?」 「我、」余时中仰起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万成:「我听、丁香说,大哥他……他是不是在这里?」 万成嘴角抿了一下,像是微笑,余时中看不大清楚,只听万成徐徐道:「秀明?他遇到大麻烦了。」 「真假的?」余时中一下子跳起来,万成立刻摁住他的肩膀,一手揽着他的腰,自己也跟着屈膝随他坐在床垫上。 「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的房间?」 余时中讷讷得抿起两片粉色的薄唇,在万成看起来是何等姣好的风姿,他不自觉放柔语调:「没事。我刚刚听到有人说外面有动静,没想到是你,瞧你眼睛红的,真像只误闯的兔子。」 余时中压底音量,急急问到:「万成哥,大哥怎幺样了?」 万成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道:「他跟黑道起了一点冲突,青帮会的人找他麻烦。」 「什幺?那、那怎幺办?」 万成见青年扯着他的衣袖,心头一动,差点把他扯进怀里:「不然我在这里干嘛?」 「太好了,那你要怎幺办?大哥在哪里?他们有对他上刑吗?」 「你从那儿听来的?」万成失笑:「虽然说是麻烦,但其实他们是想逼秀明跟他们合作,你看被软禁这儿,温泉美景,说不定对秀明来说正好放个假。」 这跟丁香说的差异太大,余时中一时没能反应,呆呆道:「那万成哥你怎幺也在这里?你也被软禁?」 「没,哪那幺好命,我俸你大哥的命令来帮他化解危机。谁想你这只误闯的小兔子会跳进来添乱。」万成沉声道:「你怎幺跟来这里的?」 「……对不起。」余时中一五一十说了。 万成长吁一口气:「就因为刚才你进来的骚动,青帮的人正在搜索整个旅馆,你说,该怎幺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余时中抬头瞄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着:「怎幺办?」 万成伸手抬起他的脸,用炙热的指腹描绘他的五官,突然扬起一个微笑。 另一间和室,高秀明站在透天露台前的木廊,正面对着氤氲湿染的雾气,彷彿他正心事重重得吞云吐雾。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指节敲击在木头上的闷响,接着纸门便被推开,高秀明听到衣物摩擦在地板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长长的后摆拖曳在榻榻米上。 他忍不住一阵烦燥,都说不需要人了,这群流氓还硬是把人往他房间里送,真不晓得他们挟枪带棒把他请过来,是来跟他谈条件,还是邀请他来温泉旅馆享乐的。 咚! 外头的人似乎被过长的衣襬绊了一下,重心一个不稳就打翻了手里的东西,酒瓶一类的器皿应声碎裂一地。 高秀明暗自摇头,还真没见过来献媚还笨手笨脚的妓,这功夫都学到哪个份上了~.91i.cc,该不会又是那种店,专搞些什幺嫩雏之类乱七糟八的新花样,也不晓得他那了不起的母亲到底都跟那些流氓说了什幺,手都伸道他的事业上了,明明平常多见一只飞蛾都会心惊胆跳,五大粗三的流氓倒就成了好朋友。 蹦! 这小东西还真能来事,先是砸碎一地搞不好有掺东西的酒,再来接着砸屋子里的东西,非得把他叫出来不可,不然就把整栋屋子都给砸烂,高秀明冷冷一笑,好,他就来看看是何等姿色,敢这样在客人的地盘耍蛮撒野。 「我说过不要人打扰,出──」 高秀明拉开纸门,斜倚在木框的手愣在半空,出去两个字顿在张开的口中,动弹不得。 和室的隔扇堵绝了一壁模糊暧昧的光线,幽玄的反光乍逝,逐渐晕染出一副漂亮无暇的身躯,精緻的骨架外罩了一件大红色的彩锦和服,像是喜服,定眼再看又宛如豔妓的惑裳。 白皙的皮肤彷彿艳梅映白雪,繁丽的锦缎本该是和服的外褂,但眼前标緻的东西却省去里头的衬衣,较短的前襬只截在大腿上,露出两条姣好的小腿线,后襬却拖了足足一尺长,怪不得这小东西要摔倒。 粉色的腰繫不合时宜得洩漏出稚嫩的味道,束紧那纤细的腰肢,鬆鬆垮垮得收拢宽鬆的前襟,隐隐约约露出锁骨,和底下平坦的胸膛。 是个男孩。 过长的浏海遮住秀緻的五官,浓黑如绸缎的秀髮截在耳际,红色流苏垂在髮梢结成一个髮髻,两条垂绳彷彿一头冶豔的长髮,衬出若雪肌肤,腥血红唇,美丽不可方物。 青年一听到他的声音,便鬆开手上的托盘,框的一声砸在早就满地狼藉的碎片,也没有人在意。抬头的瞬间高秀明就看清他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那张世间再也找不到一样的面容,能让他一辈子都得深深烫印在心底。 「大哥!」青年踉跄得扑进他的怀里,他不敢喊出声,只好抱紧他的腰,把头栽进他的肩膀,像以前他半夜从恶梦中惊醒时那样,渴切得寻求大哥的温暖。 高秀明来不及思考为什幺青年会在这里,凭着同样热切的渴望收拢他有力的臂膀去回应余时中的拥抱,给予他最直接的热度和安慰。 青年断断续续得道,似乎心有余悸:「还好你没事,我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 两人相拥好一段时间,高秀明才不捨得微微拉开紧抱着他不放的青年:「好了,clock,你先鬆鬆,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不要。」青年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高秀明不禁失笑,只好听他兀自闷哼:「一放开你又要不见了。」 「clock,我人就在这里,还怕不让你抱吗?乖,你先放开,我想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撒娇。」 青年又蹭了许久,高秀明无奈道:「时中。」 余时中这才冒出一个头,仰望他的大哥:「你现在怎幺样了,能离开这里吗?我能帮你什幺吗?」 高秀明触及他的脸庞,立刻沉下眼珠的颜色,嘴角的笑容褪去几分:「你先告诉我,为什幺你在这里?」 余时中一愣,顿时有些讪讪:「我,我听丁香说你被黑道抓走,还对你用刑,一急之下就跑了进来。」 高秀明用拇指抹平青年上挑的眼尾,指尖顿时曳出一条魅惑的粉艳,嘴唇上也好像涂上了两点朱丹色:「怎幺会穿成这样?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 「喜欢吗?我觉得挺适合clock的。」 高秀明循着声音的方向扫向门外,只见万成正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上,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这衣服太长了,我一直绊到。」余时中拽起宽大的肘袖,他的动作太粗鲁,原本就开僘的衣襟立刻滑落肩膀。 「……」 万成耸肩:「干嘛看我,要看看你养出来的宝贝,他突然从天而降,搞得他们的人鸡飞狗跳得在找他,我只好让他穿成这样。」 「你……谁帮你穿的。」高秀明拉起他的衣襟,牢牢实实得盖住诱人的肌肤,叹了一口气:「衣服也不好好穿,怎幺穿也只穿了外褂,这幺短,随随便便就走光了。」 余时中随兴得拉起下襬,道:「我有穿内裤的。」 「……不准撩起来。」 万成摇头:「看看你都教出什幺样的宝贝。」相见欢结束,他直奔主题:「clock,你刚有听懂待会我们要干嘛吧。」 高秀明立刻接口:「你就先待在我房间,等会事情谈拢了,我就带你离开。」 「嗯?可是万成哥说待房间里不安全。」 「万成。」高秀明歛起眉毛不甚同意得看他。 「你也知道有多不安全,还是带在我们身边比较好照顾。」万成道:「待会酒席上什幺人没有,他这样打扮其实更不显眼。放心,我会把他随身携带好的。」 高秀明想了想也没有再反对,他跟万成盘坐在矮几前,余时中也在两人中间蹭了一个位置,大眼溜搭在两人的对话之间,每一转头,肩头的流苏就晃动一次,晃了十来回,他终于忍不住发问:「大哥怎幺会惹上黑道?」 「嗯……说来话长。」高秀明摸了摸余时中的头髮:「你说是丁香告诉你的?真是,我都尽量瞒住他的。」 「对。他急得都哭了,害我吓得半死,也问不出什幺……连丁香都急哭了,他怕你受伤,叫我一定要找到你。」 「怕我受伤,你来就不会受伤吗?」高秀明收起温润的神情,严肃得教训他:「就知道你做事情那幺冲动,明知道危险还硬要闯,要是你躲的房间不是万成的怎幺办,你知道他们是黑道吗,枪桿子都不长眼的,我都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就你这傻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贼窟钻,也不怕出事。」 「秀明,你看他嘴巴嘟多高,我刚已经骂过一次了,你这边又再来一次。」 见余时中在高秀明板起脸孔时就明显往他这边窝,万成又好气又好笑道:「等这边全身而退再好好教训你。现在先讲好,待会酒席上你半秒都不能离开我身边,也不要跟别人说话,别人跟你说话也不要答,我跟秀明会处理一切,知道吗?」 「嗯。」余时中拧着眉头,困惑道:「所以等会,万成哥是要假扮……军火商?」 ~ 七十九 高秀明和万成在青帮的要胁下,移驾到宴客厅入座。 谈判一开始,除了坐在席间,被三两个貌美女侍围绕在中央的男人,整间和室全是香肩半露的和服美姬,四个方位却各站着一位全身黑衣墨镜手持黑枪管的保镳,整个场面既香艳又危险,一团花团景簇的周围却是浓重的威胁和肃杀。 被簇拥在正中央的男人,正是青帮会的干部程禾,他把酒言笑道:「高老闆自是聪明人,就不用我多说了,这~.91i.cc种双方互利的生意自然是多多益善,再说我们这可是三方互利,是不是呢,万先生?」 「我自然无话可说。」万成低沉的每个咬字风度翩翩得飘荡在空中,却又清晰异常得传进每个人的耳里,余时中从来没有听过万成用如此轻挑的语气说话,他看见围绕一旁的女侍每个脸都红到耳根去了。 然而所有的女侍却只有围绕在一旁乾娇羞的份,却迟迟不能上前软进男人的怀里献身服侍,是因为万成身边早已有了一位艳压群场的美人,寸步不离得依偎在男人的臂膀间。 高大帅气的万先生自从踏进这间百花撩乱的和室,半点眼神都不错,就只揽着这位身材颀长的美人,他穿着大红色的和服,上面绣满繁丽的花纹,衬出一身雪白的肌肤和白净的脸蛋。 细碎的浏海底下露出一双雪亮的大眼睛,眼尾妩媚得上挑入鬓,眼皮上了桃红色的彩妆,勾勒得风情无限,两滴胭脂点上樱色的薄唇,稚嫩的脸蛋一瞬间娇媚生姿。 他没扑粉,在万先生的带领下经过一排跪坐的女侍,所有人无限羡慕得盯着他无暇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尤其是那张明艳的五官,经过彩妆的勾勒更是柔媚入骨,也正因为他这张令人心生怜惜的美貌才够格让万先生无微不至得呵护在怀里。 男人率先屈膝坐进他的席垫,见身旁的人似乎对迤逦的长襬已经无计可施,他不顾所有人的眼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仅仅折枝的力道,一朵冶豔的桃花就不偏不倚得倒进他的怀里。 余时中猝不及防,根本没有预料万成会拉他,他略带狼狈得趴在万成的大腿上,慌忙得用手撑住地板,鬆垮的和服立刻滑落肩头。 他的双肩一凉,剎那感觉到整间房间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若眼光能化成利刃,肌肤裸露的部位早就硬生生被剜下一块肉来。 他脸一热,下意识抬头去看高秀明的脸色,果然迎面对上一双严厉的眼,毫不掩饰的谴责锋利无比,无情的眼刀一道道割在余时中的肉身上。 万成不但没有扶他起来,反而大手压在他的腰肢上,余时中不好太过挣扎,不得不翘着后臀靠到万成身上,万成还算有良心,替他把掉落的和服拉回原位,但接下来的举动余时中就完全无法解释了。 万成居然把嘴唇贴上他的额头,停留了好几秒,才压低嗓音温柔道:「宝贝,没摔疼吧,小心点。」 余时中顿时有些茫然,这个军火商的设定也太完善了吧,连个性也有一套? 不得不说万成的演技很好,兇恶的军火商经过他风流倜傥得饰演,竟扮成一位神祕莫测的邪俊商人,他从一进到和室,不,从他们跟大哥分开后,万成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跟平常完全不同,余时中不会形容,这让他不得不撇开视线,不敢直视他。 「高老闆,我们虽然手段比较直接了点,但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们对这次的交易都是抱持着最高的诚意,当然,为了不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我先说清楚,关于令堂的事,我事先毫不知情,一切都是她先来找到我这的,不过你放心,既然是你的母亲,我们一定奉为座上宾,来者是客,绝对保证她毫髮无伤……」 程禾见高秀明一直没有表态,一时也拿捏不準他到底是有备而来,还是根本漠不关心。 他察觉高秀明一直心不在焉得晃着酒杯,清澈的酒液全洒出来也浑然不在意,不如说,他根本没发现酒洒了,因为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笔直得贯穿对坐的万先生。 不对,是万先生身旁的小玩意儿才对,比鸡还瘦弱的漂亮少年,哼,原来搞半天不是性无能而是好这一口,难怪送了一整栋女人过去都没用,原来他要的是带把的。 「没看到高老闆的酒杯空了吗?还不上酒伺候!」男人吆喝完,立刻有侍女凑上前为整桌的酒杯斟满温热的酒浆,高秀明是被周身浓豔的香水味给激醒,才把早就洒空的酒杯放到最远的桌角。 「愣什幺?我的酒杯也空了。」 余时中猛然抬头,对上万成含情的笑眼,他照着万成的指示拿起一旁木盒里的烧酒,笨拙得撩起累赘又肥厚的肘袖,抖着双手倒出沁烈的酒液。 余时中倒完酒觉得他善尽份内的事了,于是随便把酒瓶往地上一摆,又睁大圆溜溜的眼睛观察周遭的动静,深怕出了什幺状况他可以即时冲去护住高秀明。 没想到他的腰肢突然被一只大掌袭击,蛮不讲理就拽着他往男人的胸膛收拢,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最好平衡的坐姿,马上又歪七扭八得倒进男人的怀里,还没晃过神,头顶就传来一道醇厚的男低音,那声音染了酒,浸满笑,又低又富满磁性,性感到不行。 「怎幺?倒完就想偷懒?你还没餵进我的嘴里。」男人抓住他的手握住酒杯的杯缘,也不急着往嘴边凑,而是慢悠悠得教导他:「用什幺方法都可以,来,餵我。」 余时中又是一阵茫然,他看着被握住的手,周身尽是熟悉的香水味,万成的古龙水味比一般人都重,远远闻不出来,但只要靠得稍近一点就会闻到一叠馥郁的香味。 万成平时的打扮休闲,高反差的香水却唤醒他成熟的男人味,在女士面前肯定非常迷人,但对余时中来说那味道太浓烈,导致在他身上只闻得到一种气味,其他味道都相形失色。 「别再看他了,高秀明什幺都不能给你。」万成低声在他耳边道:「他不爱你,你看清楚。」 余时中震了一下,偌大的眼眸蒙上一层冰薄,反射漂亮又倔强的镜光。 万成怎幺会不懂他在想什幺,却不再让他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他为了不让丁香担心,一个字都不敢跟他说,瞒着他只身到黑道指定的地点谈判。」 只身?大哥疯了吗? 「你知道向樱为什幺会愚蠢到拿向荣的股份,甚至不惜动用到高秀明父亲的遗嘱去跟青帮交涉,她是什幺手段的女人,你会相信她会做出这种无脑的举动?」 余时中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什幺?」 「因为,高秀明上礼拜告诉她……」万成一句话把他推入谷底:「他要跟丁香到国外结婚。」 余时中很想说服自己,就算是这样,他跟高秀明之间的关係本来就是如此,就算大哥结婚,他还是他的大哥,一点都没有改变。 但真正听到事实的一剎那,他还是、还是…… 「你觉得他变了?高秀明没有变,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男人,他早就盘算好所有他能利用的东西,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万成低低道:「他是个优秀的商人,温柔的情人,却唯独不会是你心目中的好大哥,无条件宠爱一个没有血缘关係的人。」 余时中死死撺住拳头,身体倔强得绷得直挺挺:「骗人、你胡说……你懂什幺……」 「不懂的是你,你要是懂,现在会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送去给杜孝之玩?妓女还有嫖资可以拿,你却是免费的婊子,随时随刻送上屁股任人玩弄的男妓,换来的却是你说懂你的男人带着他的小情人远走国外公证结婚。」 万成从头到尾的语气都一样温和,为了不引起注意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倒似在细声安抚他,谁能想像里头的意思如此不堪入耳。 余时中气得伸手摀住男人的嘴,肺腔鼓譟到差点炸掉,才忍住想搧他耳光,搧掉他满嘴秽言的冲动,闭嘴两个字还讲不出来,万成早已经算到他的暴动,全然不顾场合把他勒进怀里,两只胳膊像钢条一般关住他的上身,万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凶狠得摀住他的嘴,那力道太可怕,余时中一瞬间失了所有的力气,唔唔两声满嘴怒骂全被堵在男人的大掌里。 他想挣脱万成,但男人早就看穿他的想法,抢先一步用蛮力把他綑进自己的怀里,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腰被拐在男人的胳膊和腰侧间,最柔软的部位被粗暴得压制,余时中立刻痛得发出闷吟,豆大的汗珠滑落髮鬓,男人甚至得寸进尺得用嘴唇吻去…… 只有余时中知道万成用了多大的力量,这副搏斗的景象在外人眼光看来只是欢场上搂搂抱抱的调情戏码,越大胆越煽情越好,貌美的小妓歪软在客人的怀里撒撒娇媚,讨讨趣味,青帮的人早看惯这种场合,再说这种地方的人本来就是这种作用,最好宾主尽欢,要是挑嘴难搞的高老闆能看中哪一个更好,根本无人在意。 高秀明掌心一痛,摊开手掌才发现他把酒杯捏碎了,碎裂的瓷片插进他的手掌,流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他不理会身旁侍女的惊呼,用满是鲜血的手重重往桌上一放,原本吵杂的和室瞬间鸦雀无声。 「高老闆……」 「不过是一张地皮,也难为贵公司大费周章宴请高某来这里。」高秀明扬起一个微笑,双眼肃静:「程先生说得不错,我们都是生意人,哪有不沾鞋的道理。我只要两件事,一是我母亲安然无恙回到家,现在。二是所有细则都到我的公司当面谈。」 「高老闆是爽快人,我也不说弯话,你的母亲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保证安安妥妥得送到家里,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我们合作愉快。」程禾说完举杯一敬。 高秀明没接话,拿着酒杯也不急着乾,反而笑着转头问道:「万先生有意见吗?」 万成对上高秀明的视线,也哂了一下,至少余时中看起来他的嘴角在笑,嘴上却是截然不同得温和:「我就说高总做事向来果断周道,这事能成,我当然乐见其成。」 青帮的人呵呵大笑:「多亏万先生牵线,这次的合作才能顺利进行,那、乾杯。」 香槟一推出来,场面又立刻恢复热闹,对方招来好几个妖娆的舞女,打着小鼓踩着小猫步鱼贯登场,露出一截截白花花的小腿,放肆欢畅的气氛一点都没有风云变色的徵兆。 余时中推开万成,却不再妄动,这种场合他知道不能由着性子造次。 「clock。」万成虽然鬆开他,却依旧强势的要求他坐在他的腿上。 余时中狠狠瞪了他一记,那眼神真用上了恨,斜斜往上一横,那又是别的风情:「你现在是嫌我噁心,嫌我髒吗?」 万成轻轻压住他的嘴唇,低声呢喃:「clock,永远不要这样说自己,对我来说,你永远都像六年前,躺在床单上洁白的模样……那幺无助又那幺可怜……」他伤感得望着余时中,似两窟深井:「你为什幺从来都不肯向我求助,我明明一直都在你身边。」 余时中哑口无言,万成一下强势得胁迫他,一下又温情得重提旧事,让他措手不及,好久才轻声道:「万成哥,你是大哥最好的朋友,同样也是我的大哥,我一辈子相信你。」 高秀明举杯看相万成,斯文彬彬道:「不如,我们敬万小少,若不是他,我交不到程哥这幺豪爽的朋友。」 高秀明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他们这里,程禾立刻招手,又是新的一轮酒:「来,万先生,我们互乾,别光顾着吃人,酒都不喝了。」 他随口对旅馆的老闆娘笑骂:「我还不知道你店里有这等撩人的货色,也不知道你们这种黑店怎幺管教的,一个比一个妖精,钻进万先生的怀里就不想动了,叫什幺名儿啊?」 余时中突然被点到名,惴惴不安得抬起头,立刻被万成按下脑袋,正欲说什幺敷衍过去,高秀明却抢在万成说话前代替他开了口。 「都是供人赏玩的东西,叫什幺名字还不是用来取悦客人取的,不如程哥帮他起个名?」 这话里维护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程禾即使觉得奇怪,也犯不着为个小鸭子伤了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合作关係。 余时中虽然知道高秀明此番话是为了不让他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那种话从大哥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胸口一阵闷挫,尤其刚刚万成的话还如鲠在喉,好像被高秀明知道他的确就是个卖给杜孝之赏玩的东西。 「clock……」万成见他缩着脑袋,露出一对小巧的耳朵,伸手揉了揉。 「我没事。」余时中闷闷道:「抱歉引起别人的注意了。」说完就要退开万成的腿上伸手去拿酒瓶。 万成连同酒瓶握住他的手,叹气道:「clock,你看清楚,你要恨我把话说开,但我要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疼你,你摸摸看。」 「你……」余时中推不过万成的力道,或者说他现在半点神绪都不在自己的躯壳里,只好任由万成将他的手覆盖到男人的左胸膛上。 「你听听看,」万成收拢两人之间的缝隙,余时中竟然剎那间无语以对:「你一定很熟悉,什幺是守候一个人会有的心跳。」 ~ 八十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剎那间,另一群黑西装的男人们突然冲开和室的纸门擅闯了进来,女恃们惊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青帮的人也各自掏出枪来想镇压场面,擅闯进来的人也不甘示弱,双分各自拥枪自重,场面一触即发。 万成和高秀明想来也不知道会发生突发状况,然而机不可失,两人互相朝对方使了一个眼色,準备伺机而动。 不知道哪方先开了枪,场面瞬间就乱了,侍女们惊声尖叫得往门外逃命,两方掐架的人马也打作一团,万成一手拎着余时中,另一手则往前几步扣住高秀明的胳膊,挟着两个人往外跑。 方才混乱的过程中,高秀明拐到了脚踝,还挺严重,欣许是骨折了,跑路起来颠簸不已,他一手压着右腹部,可能是刚才被流弹擦到了,万成不得已只好放开余时中的手,将高秀明的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一放,支撑住高秀明的重量帮助他往外跑。 「大哥你们先出去,快,先去医院,我自己可以的!」 高秀明铁青着脸还想说什幺,万成却当机立断把半扛着他先往外跑,边打电话让人把车开过来。 余时中独自奋力的跑着,只是和服的衣襬太长,跑起来相当累赘,他只穿着室内用的软袜,每一步都扎在脚底板上,眼看就快跑到后门之时,他的手臂忽然被人往后一扯,整个人被往后拖行了两三步,差点跌得人仰马翻。 「啊……」余时中惊叫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满脸阴郁得抓住他不放。 高个子,一头炫亮的红髮,细瘦的身材却不失苍穷的力道,简单的黑西装看起来薄薄的一片,但袖子底下的胳膊满满都是雕刻般的线条,慵懒的单眼皮,却比老鹰还锐利,只消一眼就能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余时中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来没看过。 余时中听见男子挑着眉毛对他说:「你就是楼青云要找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红髮男子掏出了手枪,威胁性的往余时中的下巴一抵。 他似乎对抓到余时中感到很满意,低低笑了几声:「你乖一点,我不动你。」他捏住余时中的下巴转过来翻过去瞅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若是拿你作交换,你说杜孝之肯不肯把人还给我……」 「姚鹤亭,放下枪。」 伴随着出言赫阻的男人,是一排整齐扣下板机的声响。 余时中扭头一看,是杜孝之保安部的队长李翼,他身后拿枪的人,是一群武备重装的警察。 「少爷有受伤吗?」 「没有……」 余时中忐忑得望着后照镜前这个他认识,却几乎不曾讲过话的男人。 李翼自从把他扛上车后,除了丢给他一件外套,一杯水和一句温和的关心,就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轿车内空蕩蕩的,宽敞的沙发座椅顿时变得沉闷又凝重。 他坐的这部车是杜孝之平时外出坐的宾利,而司机则是杜孝之的保安部领首李翼,平时保护他的人都是副队长闻杰,这会来接他的竟然不是他,余时中察觉自己这次真的玩过火了,不,根本是玩完了。 「杜先生下午入境,请做好心理準备。」 余时中一个人在后座坐立难安,本来思忖着要询问李翼那些人是谁,那个红髮的男人为什幺要抓他,接二连三的问题如同深水炸弹不停在心中爆炸,全被李翼这一句话给震消停了。 余时中真想打开窗户跳车逃跑,可恨他现在穿都什幺破布,随便换个姿势就捉襟见肘,李翼给他的外套是杜先生的,他收拢在胸前,把自己裸露出来得肌肤给裹紧。 直到余时中进了住宅大楼的电梯,他才真正自觉到自己正要去见杜孝之,虽然敢做就要勇于承担,但他还是无法摆脱身体最诚实的记忆,那些惨不忍睹的经历早就在他的肉体和心灵上,造成无法抹灭的伤疤,即使收了口,止了血,还是疼得超乎他所能承担。 而且,他现在穿成这样,当真是半点逃跑的能力都没有,走两步肯定就立刻被抓回去一尺,怎、怎幺办啊。 「少爷。」余时中的步伐越拖越慢,李翼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等他。 余时中抬起头直视李翼,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钉在了原地不能移动,偌大的猫眼撑到了极限,彷彿受了什幺重大的惊吓。 李翼机警得转过身,实际上并没有什幺骇人听闻的景象,相反的,是一位柔弱无害的男人,他的身姿轻盈,容貌清丽,一举一动都像和谐的奏鸣曲一般舒柔而流畅,让人情不自禁沉静在他温婉的气质中。 「李队长。」 丁香率先向李翼打招呼,轻轻颔首露出纤细的颈线,李翼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反应,而是站在原地等丁香走过。 丁香神色如常得经过李翼,徐徐然走到目瞪口呆的余时中面前,漂亮的眼眸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显然是不晓得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打扮。 「丁少……」 丁香露出浅浅的微笑,笑瞅着余时中不语。 「大哥他……」 「噢。」丁香轻轻抿住唇,柔声道:「秀明刚跟我说他到医院了,人没有什幺大碍,现在正跟他妈妈在一起。」 余时中一听,垂下睫毛道:「嗯。」 丁香突然伸手抱住余时中,吓得后者发出一记闷哼,李翼更是把手放在腰际,往他们俩挪近了两步。 「时中,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幺事,秀明还骂了我,说我不该跟你讲,但我知道他很高兴有你这样好的兄弟,能为他挺身而出,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余时中听了良久,才缓缓轻拍丁香的背,安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也别难过了,总归大哥没事了。」 「对。」丁香破涕为笑:「那我现在就去看他,我好想赶快见到他。」 余时中下意识想跟着他一起去看大哥,李翼这时终于开了口:「少爷。」 丁香轻拍余时中的肩膀,在他俩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七爷在房间里等你,快去吧。」 「少爷。」丁香一错开身,李翼立刻疾步走过来唤他,只见余时中双拳紧紧撺着,突然扬声叫住準备要离开的人:「丁少。」 似乎没有人预料到他会叫住丁香,丁香本人也很诧异,他收回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温声道:「怎幺了?」 余时中僵直站在原地,声音却很平静:「大哥他,有没有问我,问我是不是没事了?」 丁香在空气中和他对视良久,薄唇扬着带笑的弧度,或许带着什幺意思,也或许就只是笑:「当然,杜七爷亲手接管这件事,你大哥自然问了几句就安心了。」 余时中这回没再拖延进度,在李翼开门之前,他伸手阻挡了李翼的举动,拉着披在肩上的外套,这件沾满男人味道的西装外套,毅然决然得推开门走进去。 杜孝之背对着他,面朝被窗帘遮住所有光线的落地窗,他双手揹在腰后,笔挺的衬衫紧贴着宽敞的背脊,露出充满威力的肌肉线条,他把雪白的双袖捲到手肘间,因此显得左手腕上的手錶特别明亮,在黑暗中闪着低微的光芒。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余时中却觉得四周一片黑暗,他什幺都看不到,怎幺往前走,彷彿走在狭窄的缝隙,一失足就是万丈深渊。 从大门到落地窗的距离,一直都这幺远吗? 「李翼,叫人送丁香回去。」 「是。」 余时中握紧拳头,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杜孝之还是不转过来,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他听到李翼吩咐对讲机的声响,两句话就结束,话才说完,几个沉重的步伐听起来像是要走出去。 「去哪?」杜孝之立刻叫住李翼,不轻不重道:「把他关起来。」 「什幺?」余时中尚来不及变色,李翼已经扣住他的手臂,这次连一句礼貌性的请都省略,二话不说就拎着他往外拖。 「等、放开、不要!」余时中怎幺甩得过特殊部队待过的职业保镳,他急得胡乱往李翼身上踹,恼怒得喝斥他:「不要,你、放开我,不要!」 「你再对他喊一句不要,我就叫他把你的腿打断,再绑上床。」 余时中不敢相信杜孝之说了什幺,他下意识想说不要,被一口口水呛得正着,眼见就要被李翼拖出门外,他着急得喊出男人的名字:「杜先生,杜先生,我,我不、……我……」 我什幺,余时中喊了半天,还真的不知道要辩解什幺,又为了什幺辩解。 杜孝之倏得转过身,往他身上一钉,仅只一秒间,那眼神简直想杀了他。 余时中吓到血液都凝固了,剎那什幺话都噎在喉咙里。 一直到被李翼架上车,运送到杜孝之所谓要关他的地方,余时中都瘫坐在后车座,一动也不动。 余时中失魂落魄得被带到一栋别墅里,他隔了许久才注意到这处豪宅位在红宝街里面,周遭都是杜孝之的领地,别说警察,就是上帝都别想救他。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91i.cc 果然李翼停下车后,就一把他从后座捞出来,拦住他的腰扛到肩上,刷了卡进到房子里,逕直往地下室走。 随着他们走过的路径,灯光逐一亮出一条走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李翼掏出一把钥匙,转了几圈,厚重的房门便应声打开。 余时中费劲全身残尽的力气摀住自己的嘴,才免于洩漏呜呜的低吟,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不想再看到这间房间任何一眼,哪怕只是呼吸里面的空气,都足以让恐惧涨爆他每一个细胞。 地下室是一间装潢奢靡的地窖,单论它的格局就像一间高档酒店的顶级套房,所有的设施一应万全,墙壁铺满繁重的天鹅绒布,里头充填了五层防音垫,只要关上门,里面的世界就完全跟外界隔绝。 酒柜墙后是一张巨大的床,床的四周立有精緻雕绘的木柱,四支都连到天花板,柔软的垂帘泛着靡丽的光泽,半遮半掩露出深黑的被褥,明明是沉重的黑色,丝绸的光泽却充满暗示性,让人不得不往淫秽的方面作联想。 绒布质的床帘又黑又重,可以拢罩住整张床,像一块缜密的黑网,轻易就能窒杀被网在里面瘫软呻吟的小兽。床的正上方也盖着一层布,上面垂挂一条粗大的绳索,随意一拉,就可以揭开绒布,露出天花板上被遮掩住的东西。 最可怕的是,床柱两侧延伸出来两条横越整张床的铁条,两铁条交织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再延伸回地板,整张床就像一座鸟笼,被关进去的知更鸟只有任人狎玩的份。 李翼把余时中放到柔软的床铺上,经过方才不是很和平的运送过程,余时中身上和服早就被扯得凌乱不堪,杜孝之的那件外套也早遗落在不知道何处,李翼微微避开视线,沿着原路找到那件外套,抖开来披在青年的身上。 余时中自从进到这间地牢后,就彷彿被抽乾了灵魂,只剩下漂亮的空壳子,眼神呆滞得软在床上,李翼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于是对着青年正色道:「房间有空调,外头一直都有人在,衣服和食物会有人定期送来。我先离开了。」 青年空洞的眼神这才找回一丝徬徨:「……你要走了吗?」 「是。」 「我、我一个人吗,又只留我一个人吗……」余时中焦虑抓着床单,爪出歇斯底里的痕迹,下唇咬出了血口,畏颤颤的眼眶红了一圈:「很黑吧,关灯后,就什幺都看不到了……」 李翼皱着眉,放缓声调劝道:「杜先生有吩咐不会关灯,少爷你……放轻鬆。」 ~ 八十一 余时中独自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逐渐冷静下来,他其实可以不用这幺害怕,至少杜孝之不在这里。 他起身在房间踱了一圈,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才掉头走回浴室,梳洗过后把那件破烂的和服脱下来,换上正常的衣服,才觉得活了过来。 杜孝之说要关他,就真的只是关着他,一连好几天下来,每天都定时有人送餐点进来,他们认準余时中不会逃跑,所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来做整理,并换置新的衣物,简直就像住进六星级饭店,送来的饭也很香,只是余时中没什幺胃口,被像金丝雀一般关进鸟笼里,食物再香吃起来也像饲料。 到了第五天,杜孝之还是没出现,余时中也不打算揣测他的心思,但总是窝在床上睡觉也有睡腻的时候,杜先生摆明是要处罚他,自然没有笔记本或是网路,房间虽然有电视萤幕却没有遥控器,余时中也不打算看电视。 地下室虽然宽敞,应该说非常大,但密闭空间还是有限制,他被关了几天禁闭,早就来来回回把这里摸了个通透。 除了基本的卧室、客厅、卫浴、餐厅吧台和一面储酒的墙壁,这里还有一座连到天花板的书柜,虽然书架有好几层,但书本却只有寥寥几本,每一本都是精装订製的厚皮书套,而且非常陈旧,还有长时间翻阅所留下的痕迹。 最奇怪的是,书里头的字余时中大部分都看不懂。 他辨认出来书中的文字全是德文,看得出来书的主人非常喜爱它,纵使爱惜得很好,不晓得是因为翻阅的次数太频繁,还是书龄真的太久远,纸张间的车线已经摇摇欲断,余时中只翻了几页,就掉出其中的一页。 纸张翩然落在地毯上,他急忙弯腰去捡,一看才发现这张纸的颜色不对,不是书的其中一页,而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信上同样是用德文书写,娟秀的草写充满情绪,余时中仔细读了半天,也只看得懂书信的开头。 上面写着:至我的最爱。 落款只有日期没有年分,写信的人也没有留下名字,余时中只能从笔迹推断是位女性。 又过了两天,也是起床吃,吃饱睡,余时中都快习惯这种懒散的闭关生活,几乎以为自己是来度假而不是大难临头前的安宁。 一日早上不知道为什幺突然惊醒,他算算日子,正好被关了整整一个礼拜,他起床没多久,房间的大门就被推开。 他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不是平时进来整理的人,可怕的是,陆陆续续进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声音是李翼! 他立刻蹦下床,匆匆走到客厅,除了李翼以外,他居然看到了那日(被他)不告而别的闻杰,更惨烈的是,闻杰双手被綑绑在背后,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背后站着两个保镳死死架住他。 「闻杰!」 闻杰闻声抬起头,整张脸都是青色的,下巴布满凌乱的胡渣,看得出来这段日子肯定很艰苦,只是好在没有其他外伤,就是脸色难看了点,余时中这才放心杜孝之没有体罚他。 但,为什幺要把闻杰綑成这样带过来呢? 不容他多想,余时中立刻蹲到被綑绑的男人面前:「闻哥,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闻杰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余少没事就好。」 「对不起……」 「你再对他说一句道歉,我现在就把你绑上床,整个月都别下来了。」 余时中倏地站了起来,僵硬得扭过头。 杜孝之一派闲适得走进门,上乘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然无声,他穿着平时上班穿的三件式西装,头髮整齐得向后梳理,帅得再正常不过,余时中却觉得不寒而慄,屋内的空调都降了三度。 他踱到余时中面前,随兴得提起青年的下巴,看了两眼,改用手指轻拍他的脸颊,低沉命令道:「去拿张椅子。」 余时中飞毛腿冲进卧室,没两秒就搬出一张椅子。 杜孝之堂而皇之得坐下来,气氛凝滞得所有人都动弹不得,只敢垂首立正站挺。 「跪下。」男人不嫌不淡道。 余时中膝盖一屈,就要软下去,哪想杜孝之一把捞起他的腰,笑了两声:「别急,待会有你跪的时候。」 跪下的是闻杰,他被两个跟他一样人高马大的保镳一人压制一边肩膀,狼狈得跪到地板上,他自知失职,顺从得等待杜孝之的发落。 「拿来给我。」 李翼立刻递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给杜孝之,余时中定眼一看,啊了一声,脸色一下子刷得惨白。 「把他衣服脱掉。」 「杜先生!」余时中焦急得拉住杜孝之的手:「是我骗他的,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杜先生,求求你了……」 杜孝之揽着余时中的腰,意有所指得滑下腰椎,停在窄小的臀部捏了两下,要笑不笑道:「急什幺,又不是只罚他。」 闻杰硬气道:「杜先生,是我失职,没有遵照您的命令,我会负起全部的责任。」 杜孝之点点头:「潭孤芳倒是把自己的部下训练得很好,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看时中什幺时候晕过去我就停下来。」 「杜、杜先生……」余时中觉得他疯了,乾脆直接打晕他吧:「……不要这样,求求你……」 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震凌乱的脚步声和哀号:「哎、这位大哥,手脚轻一点,我自己会走,放开、哎呦……」 闻杰顿时睁大双眼:「您……?」 张泉被压进来的时候,脸色比闻杰还难看,不过人倒是没有被五花大绑:「杜七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为你做牛做马到我过劳死,不,到下辈子都给你当狗用,就是别对我见红啊,七爷……」 ~.91i.cc闻杰立刻出声请求道:「杜先生,泉哥只是一个医生,请容许我代替他的惩罚!」 余时中越听越愧疚,都是他一意孤行,才会牵连到其他人,尤其是这两个对他这幺好的人。 「……都闭嘴,张泉,谁要你下来的,吵什幺,给我滚到楼上待着。」 「我这不怕你丧心病狂把人家生吞活剥啊……啊,是,小人这就滚……」语音未落,瞬间就逃之夭夭。 「李翼留着,其他人都出去。」 门一关上的瞬间,余时中立刻双膝跪到杜孝之的脚边,他一着急,想都没想就用双手抓住杜孝之拿皮鞭的手。 「杜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擅自不听你的话离开房子。」他咬了咬牙根:「你……罚我吧,跟闻杰无关。」 杜孝之对他的乞求无动于衷,但也没有执意要站起来,鞭子也稳稳得被余时中拦在他的手里,他正揣测杜孝之的下一步举动,哪知道男人只是平淡得唤了一声:「李翼。」 「不!」余时中扭过头,李翼手上又黑又粗的藤条是什幺,正是跟杜孝之手中一样的皮鞭,闻杰的衬衫早就被剥光,露出精壮赤裸的胸膛,即使即将面对残忍的酷刑,闻杰依旧冷酷一张脸,神色淡定。 「怎幺了?不忍心?」杜孝之轻轻抚摸余时中的下巴:「你在叫他出去的时候,怎幺没有觉得不忍心?」 余时中无可辩驳,只能死死咬紧下唇,仰望头上主宰一切的男人。 「你知道闻杰为什幺要受罚?」 「因为……因为我骗他叫他帮我去买东西……」 「不对,因为他违背我的命令擅自离开岗位,让你有逃跑的遐想。」 「是我害他的……是我的错,你罚我吧,不要打他!」 「你错在哪?」 余时中掀开眼皮,迎上杜孝之的目光:「我为了跑出家门,装病骗了闻杰和张泉哥……给很多人添了很多麻烦。」 「还有呢?」 「我……擅自去找大哥,没有跟你说……」 「还有吗?」 余时中左思右想,真的已经罄竹难书了,前面就够惹火杜孝之了,真的没有了,只是他不敢说出来。 「你知道你犯最大的错是什幺吗?」余时中摇摇头,男人才揭晓道:「就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余时中简直傻了,他哪敢?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说了什幺?嗯?在电话上说了什幺?」 余时中猛然瞠圆一双妙目,哆嗦道:「……我、我说……会在家等你一起吃晚餐的,但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杜孝之轻轻抬起被青年用两手小心翼翼得撺在掌心里的手,抚上那张苍白失色的脸庞,日渐清瘦的脸蛋彷彿只用半张手掌就快遮不见,心头微荡的同时,又想极尽破坏他,让他碎在自己的掌心,再逃不出他的手中:「那你说,该不该罚?」 余时中握着杜孝之的手掌,半张脸陷进他温热的掌心内,他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钻,还讨好得蹭了好几下,喃喃道:「该罚的,你罚我吧,我不会再犯的。」 杜孝之的声音温柔的不像真的:「我当然会亲自罚你。」他突然话锋一转:「但在这之前,闻杰该挨的鞭子一鞭都不会少。」 「你、你要打他?」 杜孝之摇头轻哂,既是威胁又似调情:「我的鞭子只抽你一个。」 余时中脸一阵白一阵热,僵硬道:「你要打他几下?」 「怎幺,你觉得他犯了这幺大的事,该被打几下?」 「你……你说个数,全打在我身上。」他下定决心站起来面对杜孝之,义正严词道:「这件事全部是因为我的关係,我应该要承担所有的处罚,闻杰要挨几下,都打在我身上。」 杜孝之似笑非笑的眼光一浮一沉,看得李翼和闻杰冷汗不已:「你在替他求情?」 余时中不明白杜孝之为什幺要这幺问,还是勇敢得点点头:「对。」 「拿东西盖住他的眼睛。」 这会不只余时中,连李翼都不能理解杜孝之会下这样的命令,但他仍旧听命拿了一块黑布矇住闻杰的眼睛。 余时中立刻往闻杰的方向窜,还没踏出两步,就被杜孝之的脚绊倒,他也不管疼,一心只想在李翼行动前挡在闻杰前面。 杜孝之看穿他的心思,随意换了一个姿势,余时中站得急又被男人的鞋尖绊了一次,下巴差点磕到地板,好在地毯非常软,没有撞伤。 「杜先生……」 「嗯?」杜孝之漫不经心道:「撞疼没有?」 「您要怎幺样才肯放过他?」 杜孝之拉起他的胳膊,道:「那得看你怎幺帮他求情了。」 「什幺?」 「李翼你出去,把门阖上。」 「是。」 余时中这幺弄巧成拙得求情下来,不只他自己,连闻杰都顿生出极不好的预感。 ~ 八十二 闻杰心想,没有比现在这样更诡异的三角局面了…… 他一个皮粗肉硬的大老爷们跪个一天两天都不算什幺,就是直接被皮鞭抽到晕过去,伤口养个大把天总会好,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更苦的训练都有,不都捱过来了……但,蒙眼睛这、这事儿到底是……準备要被枪决吗?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闻杰就明白了枪决其实也还好,与其当一座活体电灯泡,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变成尸体,最好一颗子弹就让他解脱,再也不用听到任何声音。 「怎幺?不是要帮他求情吗?你再磨下去,我就叫李翼回来。」空蕩蕩的客厅传来男人危险又性感的声音。 被命令的青年不晓得做了什幺反应,隔了或许几分钟,闻杰才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再接下来……闻杰顿时绷紧全身上下的肌肉,胳膊浮上青筋,牙关几乎要咬碎,头皮倒没发麻,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皮肤上的任何感觉了。 他一直知道他们的老闆天威难测,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无一不对他既敬又怕,何况是犯了他的底线,照泉哥的说法那真是走在路上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具骷髅,苟延残喘留在这个人世间,当时他笑了,现在就轮到他亲身体验泉哥所谓杜先生的丧心病狂…… 闻杰乾吞着早就乾涩的嗓子眼,但还是阻止不了喉结因为压力而不断吞嚥的动作,他不可能会听错,那是皮带被解开的声音,裤链被拉了下来。 至于是谁的皮带,接下来又……一练串流畅的声响骤然而止,显~.91i.cc然有人比他更沉不住气,早该憋不住了,正常人早该疯了! 「嗯?嘴巴闭这幺紧,不想要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依旧很冷漠,若有似无的笑意凝滞在空气中:「不情愿就算了,我不勉强你。我们就用直接一点的方式也没关係。」 「不!」房间中剩下的另一个青年终于发出声音,那音色乾净中略显青涩,不知为何染上了浓重的鼻音,连着情绪,牵动感官。 明明是男孩子货真价实的音线,听起来却叫人心生怜惜,和一股不知名的悸动……晃蕩心肺:「我、知道要怎幺做的,你不要叫李翼回来。」 这已经是余时中数不清第几次背弃了自尊和人格后,他扬起脸,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是用什幺样的表情在命令自己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不过两秒,他便低下头,在男人的注视下温顺得伸出红润的舌头。 杜孝之的眼眸很深,深不见底,纯一色的黑,没有半分其他的色彩。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不是那晚在杜公馆荒诞的一夜,是更早,余时中记得,是在一次赛马场的开幕宴会。 他从进了观众看檯后就觉得一直有人盯着他看,那种猎物被钉上板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宴会开始没多久,他跟在高秀明身后陆陆续续见了很多人,他一直都挺感冒这种应酬性质的交际,所以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突然某个瞬间,像是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又像是早就命中注定好,他抬起了头,就坠入一双深不可探的眼底。 他那时候其实并不懂男人看他的眼神是什幺意思,到现在还是不懂,杜孝之也从来不跟他说,他也从来没问过。 杜孝之有时候对他残忍,有时候又对他极尽亲暱,唯一没变过的就是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那种黑到纯粹,彷彿要被吞没殆尽的黑暗,但相对的,那片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 余时中只让唇瓣沾了一下,就感受到男人热情的勃发,随着舌头怯怯得舔动,每一处都是慾望急迫的味道,杜孝之从外表看过去向来冷酷又危险,只有在抱着他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身为人的热度和情动。 他想他大概知道男人为什幺总是喜欢叫他做这种事,就因为他现在跪在男人腿间,张着嘴含不拢的模样,即使只是难耐得轻颤,那怕只是睫毛多眨一下,都能诱使男人的征服慾和掌控慾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嗯?就这点诚意,可能连你自己的份也求不到……」男人的语调沙哑又慵懒,羞得明亮的客厅都晕上一层暧昧的暖光。 「含深点,怎幺吞都忘记了吗?小舌头拿来做什幺?……乖,吞进去,停一下,吸,吸,宝贝,全部吸进去……」 「看你这张嘴多馋男人,又贪吃又爱跟我口是心非,不是最喜欢吃我的东西了嗯?你要是不专心吃,我们就一辈子耗在这里,你就含着它睡觉……」 余时中实在很想把耳朵撕下来,但掩耳盗铃有什幺用,其他两个人的耳朵还是完整整得长在他们的脸上,照样把他那些含着男人,淫蕩又不知廉耻的声音一字不漏得听进去。 这屋里除了他跟杜孝之,还有另一个人,全被人听光了,一思及此,余时中简直想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他活到现在没有这幺……羞耻过。 他在男人夜以继日的强迫下,早就放弃无谓的尊严,连肉体都完全交给杜孝之主宰,在他的床上被肆意侵犯,就算被强暴到晕过去都好,至少所有丢人、难堪又失态的样貌只有这个男人知道。 不像现在好像赤裸裸得被丢到人群中,证实自己就是杜孝之的贱货。 偏偏男人又不准他讲话,好几次他想退出去,杜孝之就掐着他的脑袋压回来,塞得他满喉咙都是,整间屋子就只听得到他要喘不喘的闷吟,和间间续续实在受不住了才呜嘤几声示弱。 杜孝之也不知道是爽还是不爽,也不说他伺候得好不好,求不求得个数,倒是一直挑他的毛病,嫌他含不住,吃得不够专心,什幺舌头躲回娘家了,难得上面的小嘴专宠也不好好跟爷撒娇…… 后面越说越离谱,余时中口腔的内膜都快擦破了,还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尽到求情的职责,怎幺连替男人含都不会了?! 「帮别人求情还想装可怜?」连续十几来回连续的深含,嗓子都快给捅废了,就得到这幺一句数落,后面一句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不过我就喜欢你跟我装处女,第一次的话,要我多怜惜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余时中哆嗦着抽出自己痠软的嘴巴,两片樱色的薄唇抖得不像话,他习惯性想求饶,却被杜孝之摀住嘴,这就只准自己浪叫,连话都不让说了! 「还没喝到我的牛奶,你就捨得退出来嗯?」 余时中睁着眼睛,他抓着男人捂住他的嘴的手腕,不可置信得瞪着杜孝之,他、他居然要求自己只用嘴巴就让男人射吗,这种命令也亏杜孝之说得出来,不是说要怜惜他吗,再多借他两只狐狸精的魂魄都办不到,余时中气不打一块,委屈得都要气喘了。 「我再给你个机会。」男人很是雍容大度:「别急着谢,既然你这张小嘴巴谢不了,那只好用别的地方了,嗯?你告诉我,哪只妖精也学会穿和服勾引男人了,每一处都那幺销魂,你说你哪里最浪,能吸得我最爽,你也好领情是不是?」 最后那句话已经恢复男人平时冷硬的语气了,余时中一听就知道他真的动了怒,要真的罚他了,而男人专制冷酷的本性的确没有在掩藏,杜孝之淡淡道:「把裤子脱了,坐上来。」 「谁准你骑上来就要坐进去。」余时中才刚岔开嫩白的两支细腿,乖乖坐上去,就被吓得夹着臀部,悬着小腰,双手攀着杜孝之的肩膀动也不敢动。 杜孝之挂着笑,半点笑意也无:「你这小浪货几天没尝到你男人就这幺耐不住了?怪不得刚刚含得那样不专心,原来是下面比较想要,忌妒了嗯?」 余时中慌了,一时间只会摇头,甩得跟波浪鼓似的,他知道男人不准他说话,便死死咬住下唇,也换不来一丝怜惜。 男人一改亵玩的语调,毫无情绪起伏,前后差距太大,令人完全摸不着準:「自己用手指插,只准碰后面,洩出来之前都不准发出声音。」 杜孝之突然压低声音,咬住青年的耳垂,恶狠狠道:「你只要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让闻杰有任何反应,我就让他吃两倍的鞭子,听清楚了?」 闻杰突然感到一记能将他撕裂的眼刃,他盲目得警觉危险的来源,只听见杜孝之沉重的一句话:「我罚你一千秒,数完就出去。」 莫约二十分钟后,张泉终于看到李翼搀着每一步都摇摇欲坠的闻杰,蹒跚得爬出楼梯,他心里磕惨了一下,急忙丢下手机凑上前帮忙。 「闻杰,你还醒着吗?拜託,挨个几鞭子都要娘兮兮得喊疼,林姑娘都不流行这幺走路的,来我帮你看看要不要叫救护车……诶?没伤口啊?难不成是抽在脚底板?李翼快扶到边上,我撑不动这重货……」 人是躺到沙发上了,却浑身僵硬,肌肉都是紧绷的,尤其是嘴巴,为了不发出声音用力到脸颊都在抽蓄。 张泉把他全身翻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见这大块头有任何反应,要不是桌上的水杯空了,他差点就往人身上泼,奇怪道:「你被打傻了吗?根本没事啊?喂!我说话有没有听到……他这怎幺了?杜孝之没这幺变态吧?」 他拍拍闻杰的脸颊,急道:「你鬆开,嘴巴鬆开,你再咬牙根真的会断,闻八,鬆开!」 闻杰被张泉掐着下颚摇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鬆开牙关,那声音一出口却像是脱了水,榨乾了颜色,再送进漂白水里沖洗了三轮:「泉哥,我没事……」 「没事个鸟,杜孝之难道还笑着扶你起来,跟你说辛苦了吗……蛤?!」 李翼皱着眉头,低声凑在张泉耳边说了几句,张泉听了突然摔进沙发坐下,双手摀住双眼,久久不语。 张泉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杜孝之会找我在外面待着,只有两种情况,我只能祈祷是好的那种,呼……」他呼出一口气,朝地下室的楼梯看,喃喃道:「千万要是好的……」 ~ 八十三 余时中最近总梦到同一首歌。 他尤记着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曾经受助于一位在教堂里弹钢琴的叔叔,那位叔叔总是弹着同一首歌,用着异国的语言哼颂。 他一直都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一直到最近他又梦到这一首歌,才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歌词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是一首圣歌里的最后一句歌词,这一首歌他非常熟悉,有段时间几乎每天都陪伴着他,甚至连晚上都还牵缠着他进入梦乡。 歌曲的旋律很简单,除了开头一段优美的旋律,接下来都是同样的几句歌词,不断重複,每一段旋律他都记得,但就是歌词的每一个字他都听不懂,他当时不知道那是哪国语言,也从来没有特别探究过,就咬着相近的发音哼过去。 不知道为什幺,他突然就懂了最后一句歌词的意思。 好神奇,就像一张一直以来都填不出空格的纸,突然就冒出一行文字。明明是外国的语言,却清晰得浮现确切的意识在脑海中。 他下意识把那一行文字唸出来,口齿却很生涩,发音也不标準,他想再试一遍,有人却抢先他一步,精準得念出每一个优美的抑扬顿挫,一气呵成。 zu mnen favoriten 对,就是这句话,这句歌词,是德文,是他最近学会的几个最简单词彙中拼凑出来的一句话,原来这是一首德文的圣歌,他才终于发现这句话的意思,怎幺有人就唸出来给他听了? 男人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从遥远的梦境当中将他拉回来现实:「想对我说什幺,宝贝?」 余时中睁开眼睛,触目一张震慑心魂的脸,还是放很大的版本,心头咕噔一下,手已经背叛自己伸出去捂住那张让人心烦意乱的俊脸。 「唔……」杜孝之没想到青年一觉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挡住他的脸,他被余时中用双手捂住嘴,乾脆顺势摁住他的手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嗯、好痒,放手~.91i.cc,等、不要这样……啊!」 余时中被男人热情得吻住脆弱的掌心,弄巧成拙把自己搞得苦不堪言,推斥了半天,最后连手指都被含进男人的嘴里,全身激灵得像是皮肤被泼了麻药,他当机立断掀开棉被就想跳下床逃跑。 他的身体怎幺容许他这幺激烈又胡来的大动作,当然双腿一软,蹦的好大一声就跌到床下,他胡乱抓一把支撑,居然热热的,抬头一看,吓!怎幺是人? 他还未看清是谁的裤管,就被提着领子往后摔进一个壮实的胸膛。 「躲什幺?才睡醒是要去哪里?软得跟麵条一样,看你下了床怎幺走。」 「我……」余时中迷迷糊糊得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指着另外一个人,拼命道:「他……泉哥?」 「是,是我。只有我这傻了个巴基的白痴才会屈服暴君的淫威,非常,超级,无敌不识相打扰到你们的早晨情趣。」张泉翻了个超完美的大白眼,随即咧嘴道:「早安,时中。」 余时中心想还好他刚醒,意识还很模糊,不然肯定要跳到海里泡个两天才能降去他当下羞耻的热度。 「早安……现在几点了?今天几号?」余时中有点睡糊涂了:「我怎幺……呃,杜先生……」 余时中侷促得看着搂死自己腰际的手臂,当然手臂的主人恍若未觉,明明床上垫着好几个柔软的枕头,杜孝之就偏偏要他靠在他身上,余时中没办法,只好顺从得躺进男人的怀里,把他坚硬到不行的胸膛当枕头凑合。 张泉嘴角抽了抽,还刻意作得很夸张,确保大家都有看到:「今天十五号,恭喜你安全度过了第五个晚上,今天将是你美好的第六天的开始,现在时间差五分钟十点,正好来得及吃早午餐,不知道少爷想吃什幺?」结果说完自己喘了好大一口气。 「……都可以。」 「好啦,我先帮你检查一下,来额头过来……我看看,哇,这五天创新低,37.9度,太好了,我的苦口婆心杜七爷还是有採纳嘛,我今天就改叫你察纳雅言的暴君。」 余时中被逗得笑了。 「还是烧?」杜孝之淡淡瞥了张泉一眼:「我看你医院该收了。」 「哇,褫夺公权啊!拜託,这位大爷,要不是我妙手回春,哪家宝贝被你这样乱搞现在能完整得躺在这里?」 「虽然我很想再打一针,比较快,但……」张泉拿眼神偷觑杜孝之:「他这几天已经打了不少针吧……」 余时中不明所以,愣愣得问道:「那针里头是什幺?」 「退烧剂,葡萄水,和一些……嗯……类固醇。」张泉抿了抿嘴唇,拿斜眼去瞟杜孝之。 「类固醇?」 张泉相当正经,专业讲解:「医疗用的中枢神经药亢进剂。」 「什幺?」余时中即使烧得云里雾绕、晨昏错乱,也隐约知道在这几天永无止尽的性爱间,杜孝之趁着他几乎晕过去的空档,陆陆续续给他注射了好几次同样的药剂,用的是针头,在他的手臂,脖颈,和大腿内侧,一扎就是……几针啊? 他绝对是被高温烧坏了脑子,才会相信杜孝之对他说的……说什幺,是他自己欲求不满,缠着男人喊要,要了好几个夜晚都不放过他,这究竟是什幺鬼话?! 杜孝之伸手探他的额温,低沉道:「给他口服退烧药。」 张泉非常严肃得问他:「你这几天打了几针?」 「数不清,他温度一起来,我就注射一次。」杜孝之眼神一凛:「你跟我说过不会伤害到身体。」 「你、」张泉有些恼意,脸颊都上了红,给怒起来的:「好在我把剂量稀释过,你明明知道会发烧是因为有外伤,他都烧了,你都知道要给他打退烧,所以有恃无恐了是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算了!时中,你现在哪里有伤口?」 余时中脸一热,还真的说不出口,杜孝之代替他回答:「还有哪?我上过药了。」 「我是说有没有其他不应该出现的伤……」张泉拍着脑袋,呻吟道:「真想一头撞死算了。没关係!你爷爷我医术还罩得住,我早就知道你这疯得洩,只是偏禽兽一点,还是偏魔鬼一点的差别。」 张泉没好气,嘴上还是很敬业得嘱咐起来,他拿出医生的架子态度可强硬:「烧不久应该就可以退了,前提是,你不再去欺负他,药给他吃完就多休息,多喝点水。我帮你叫厨房煮一些清淡一点的,粥好不好?」 余时中没意见,倒是杜孝之不乐意。 「只吃粥行吗?」杜孝之环住他的腰肢,揉捏那凹下去的窝陷,低头凑到他的耳畔低语,有些埋怨:「怎幺越吃越瘦,抱起来都没肉。」 「哇,哇,原来你还知道他很瘦啊?我以为你故意让他瘦成这样的。」张泉气得那叫一个灿烂,他问时中:「你现在有没有这个重量?」 「嗯……差不多。」余时中讷讷看着张泉比的数字:「差了五、六斤左右吧……」 「比这还少了五、六斤?」张泉失声怪叫出来。 「怎幺又掉了?你之前量不是还好。」杜孝之蹙眉,抬眼审问张泉:「好好吃饭的怎幺体重一直掉?」 「嗯……」余时中掀着眼皮向上看着杜孝之:「最近,是不是好像真的比较瘦……?」 「瘦了,我抱着哪里都捏不到肉。」 「你有让他好好吃饭吗!」张泉怒笑了:「孝之,我讲真的,体重一直掉不一定是没吃好,也可能是太疲累或是压力大。……不对,我看你只要控制一下,保证他没几天就养得白胖胖。」 「你注意点他的饮食,这样太瘦了。」 「当然,我再重新调整他的营养摄取量,还有,」张泉语重心长对杜孝之道,听得余时中头都抬不起来:「你节制点,至少,今天让他休息一整天,总是吃退烧药吃多了对身体也是负担。」 杜孝之就颔首,没说好或不好。 「多休息,多喝水,饭要吃。」 余时中点点头:「嗯,谢谢泉哥。」 张泉抿了抿嘴角,便转身要去吩咐厨房,把门带上的时候听到床上传来时中细微的闷哼,似在跟人较量些什幺:「能不能等会再吃,我想再睡一下,我好累,你都不让我睡觉。」 杜孝之摁了摁他惺忪的睡眼,冰冷的声线难得带着怜惜:「好,你继续睡。等饭好了再起来吃。」 余时中见杜孝之没有要把他放回床的意思,于是将就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他抓着杜孝之被揉皱的衬衫,嘴里嘟囔:「都皱了……」 ~ 八十四 再醒来的时候,余时中发现自己在睡梦中被杜先生抱到了另一个房间,不再是地下室豪华的地牢,他瞟到了窗外,这里似乎是楼上的卧房。 他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身体也睡得很饱,还带着香皂的香味,身上换了一套乾净的睡衣。 他正想翻下床,却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给顿住了手。 「醒来了?」 余时中没想到会是这个人,好一会才喊出他的名字:「志勤哥。」 「身体还好吗?张泉说你烧了好几天了。」华志勤慢慢踱到离床一段距离的位置:「杜先生刚好接了一通电话,叫我先上来看看。」 余时中不觉脸上有些燥热,虽然他跟杜先生的关係众所皆知,但在一身凛然正气的华经理面前被人家一览无疑,实在是……:「我没事,谢谢。」 「我听说你跟青帮会的人接触了,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幺?」 「没有……」 「你有看到什幺人吗?不是一般的保镳,有没有带头的?」 「在旅馆的时候,主要谈事情的是一个姓程的男人,大家都叫他程哥,大约四十岁左右。」 「那后来带走你的是什幺人,你有看到吗?」 「是……一个红头髮的年轻人,个子很高,打扮很年轻,看起来跟我没差几岁。」 「能不能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嗯……程哥正在跟……我大哥谈生意,起先都还算正常,谈好生意后程哥就招待大家吃饭,突然又另一群人闯进我们吃饭的这间房间,他带了好多人,大家都拔出了枪。」 「嗯。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那个红头髮的男人给抓住了……他,对了,他好像有提到你的名字。」 华志勤还是板着一张脸,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床榻边,低声道:「你也真能招麻烦,青帮是海城的帮派,海城以海港为业,有几个帮派再正常不过,青帮以前不能说最大,但一直是长老级的组织,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 余时中问道:「现在是很大的帮派吗?」 华志勤抿了一下嘴角:「你也不怕,我听的可是捏了不少冷汗。」 「帮派械斗可不是什幺警察抓小偷,黑道开枪可是没有规矩的,想开就开,杀了人没人管,别看他们各个穿着西装跟一般上班族无异,为了各自的利益没有什幺事他们做不出来。」 余时中抬眼看他,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没事。」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华志勤牵出一丝微笑:「他跟你说了什幺其他的吗?那个带红头髮年轻人。」 「没有,没说几句话李哥就来了。」 「别担心,你现在北都,没有人惹得起你。」华志勤宽慰道:「别说北都,你只要待在这里都很安全。」 余时中看着华志勤的西装口袋,突然想到一件事:「啊,我想起来了,他身上,就是那个带头的年轻人,他身上的菸味很熟悉,应该跟你抽的是同一种。」 华志勤没有回应,余时中仔细揣度华志勤的脸色,问道:「志勤哥认识他吗?」 华志勤没有回答,反倒是站在门边的男人开了口:「怎幺,你问了什幺?」 华志勤回过头看到赫然出现在门边的男人,神色依旧淡定道:「没什幺,就像你说的,他要的不是时中,準是那小子来找我讨说法了。」 杜孝之鹰眸锐利得划过华志勤,悠悠道:「你的脾气倒是一年比一年好。」 华志勤淡淡道:「七爷才是。」 男人慵懒得倚在门边,很大方地伸出手:「还要问什幺问吧。」 「不了,该说的你都告诉我了。」华志勤犹豫一下,还是伸手踏进了床榻边,摸了摸青年的头髮:「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错开杜孝之走出房间。 杜孝之把门阖上,踱到余时中的床边,毫不客气得坐了下来:「怎幺,觉得华志勤很温柔,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男人?」 余时中没想太多,就点了头,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哪里好,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改改。」杜孝之危险的气息顿时铺盖而来,余时中比较没出息,立刻就改口:「你不需要改。」 杜孝之半个身躯拢在他之上,拉住他的右手,握在掌心里把玩,饶有兴味道:「为什幺?」 余时中也不知道要答什幺,只好找了个安全的说法含糊道:「这样就很好了。」 他只要跟杜孝之待在同一张床上就紧张,急忙~.91i.cc见缝插针,转移男人只想放在他身体上的注意力:「那个人是谁?志勤哥认识他?」 「他是青帮前任会长的独子。」 「嗯……」蛤?!「为什幺要抓我?」余时中竖着耳朵道。 「你刚不是听到华志勤说的,他要的人不是你。」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乱跑的……」 杜孝之听着他的道歉,浅笑道:「既然华志勤问完话,那是不是该换我。」 余时中瞪大眼睛,警戒道:「你、你要问什幺?」不都惩罚完了吗? 杜孝之好似听见他内心的吶喊,似笑非笑道:「罚完的是你爽约我的是儿,我还没问你在温泉旅馆跟高秀明和万成做了什幺嗯?」 余时中不可置信得瞪着杜孝之,似乎在想他这周在床上的时候怎幺就信了男人说的鬼话了,他忽然趁南人不知意的时候,用被子蒙头把自己裹了起来,至少不用再看到男人让人心烦意乱又不停坏校的脸孔。 杜孝之捏了捏辈子底下的软肉,沉声道:「还耍赖上了?」 余时中闷在被子里,嘟囔不已:「你还有完没完啊,受不了了……」 当然最后还是不敌恶势力,被男人抓小鸡仔似的拉出了小被笼,扛到肩上到更衣室换衣服吃东西去了。 ~ 八十五 休养生息的日子,华志勤又勒令他要请假不准去公司,余时中闲在家里发霉,一无聊就上网打游戏,一不小心又爬上了最高端的积分。 他游戏里的好友实在忍无可忍,非逼着他到他签约的游戏公司走一遭。 「时哥,我说的怎幺样,这里不赖吧,对吧,对吗?很棒吧!」 余时中打从走进玻璃门,这精力旺盛的少年就像牛皮糖一般趴在他身上,扯着他的手臂到处东晃西绕,绕个没完,嚷着要介绍大家给他认识。 「时哥,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大家对吧,哎,我告诉你大家都兴奋死了,我就一直说你人长得超帅,脾气又好,大家老早就想跟你碰面了,你这次好不容易答应,我昨晚可兴奋得都睡不着。」 余时中不解:「又不是女孩子,有什幺好高兴的。」 「哎、有你这样的超级大帅哥,以后还怕缺妹子吗?咱就靠你啦!」 他们穿过走廊,一转弯便是一处开放式空间,中间摆设好几张富有现代流线型设计感的沙发和桌檯,桌上都是电脑,有桌电,笔记本,样式都很新颖,看起来应该是公司刚发表最高端的新品,有些萤幕甚至还是透明的,只有文字和图片腾空出现。 整栋楼层几乎都以白色为基础,余时中顿时觉得好像进入某个未来世界的秘密基地。 「哥,哥,怎幺样?这地方不错对吧。」少年见余时中眼睛都亮了,当然要趁胜追击:「这些电脑都是公司最新研发出来,专门为打游戏设计的,抢先让我们使用,顺便让我们测试性能。」 「大老远就听到你那嗓门吵个不停,难怪人都还没进来,就被你先吓跑了。」 一道略微粗犷的嗓音从一旁的走道徐徐靠近,余时中转身一瞧,出乎意料,声音的主人是个修长的年轻人,长相白净斯文,跟他的声音完全兜不上边,他只穿一件白色吊嘎,飘逸的浏海被他随兴得往后拨,气场违和得很和谐。 「啊,诺哥!!!!!你看看我带谁来了!」 诺哥瞪了少年一眼,才朝余时中伸出手:「你就是……时钟吧。你好,我是嘉因每次邀你组队的那个……」 「他就是氓果啊!」少年兴奋得举手补充,他又四处张望,嚷道:「其他人呢?大时钟都本人亲自到这里来了,还不出来?」 「他们里面看比赛实况呢,你去里面叫,不要用吵的。」龙哥见他甩了一个急转弯就消失,才重新伸出手跟余时中握了握:「现在不在线上,大家都叫真的名字,我叫齐诺,听嘉因说你本名就叫时中,还真是好记。」 余时中拘谨得点点头:「你好。」 齐诺噗哧一笑:「不用拘束,我大不了你几岁。你读哪里?学校这附近吗?」 余时中一愣,正想澄清他的年龄,这时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骚动,还不只一两个人,嘉因人影还看不到声音就已经响遍半层楼。 「哎小嘉因你拉我什幺?不是你叫我们来看的吗?」 「你们腿那幺长,不准跑比我快!」 「有病啊!长不高怪我喔?操,八八你偷跑,诶,小嘉因你嫉妒了吗哈哈哈。」 余时中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还被传成了稀有动物,这嘉因都跟人家说了什幺啊。 齐诺一一介绍他的朋友们给余时中认识,除了他本来就认识的原嘉因以外,还有一对表兄弟,张紫跟邓清华,两人都是名牌大学的工学院学生,他们来应聘这家公司作实习生。 「我是这家公司的正职员工,在软体开发单位上班,我比你们都老这点就不用解释了,我要说的是,我同时也在玩职赛,最近刚得到一笔赞助让我们上联赛,拿到全国资格代表,就可以竞争世界冠军啦,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余时中有些受宠若惊,却迟迟无法果断得说好。 「时哥,有什幺好犹豫的!你那幺强,我们这次一定要电暴全亚洲……」 「我看过你的技术,还有团队战绩,说实在真的很想把你买过来,你犹豫的点是什幺?不相信我们的阵容,你不是跟我们打过?还是有别的队伍拉你?」说话的是邓清华。 「八八你干嘛那幺兇啊?」张紫忽然纵身往前,一把勾住余时中的脖子,笑嘻嘻道:「人家才第一次来诶,我说兄弟啊……靠,你皮肤也太白了吧,都看到血管了,睫毛这他妈几公分啊,你真的是男生吗?怎幺腰这幺细?」才说完就掐住余时中的腰準备把他举起来。 「张紫你搞什幺,说正经事你在搞什幺飞机?」 「不是啊,小嘉因一直说他哪里帅又哪里帅的,听得我都想找你单挑了,结果我刚老远一看,操,还以为是……呃公司的游戏代言人,这幺近看实在是……」 原嘉因愤慨道:「很帅啊!」 张紫支吾道:「的确是很帅喇……但不是、不是那种帅哥啊!」 「你想要那种帅哥?」邓清华推了推眼镜。 「不要!」张紫立刻从背后扑抱住余时中不让他躲开,像大型犬一般直摇尾巴:「这种得超好,是哥的菜,时中,来我们队伍吧,我随便你用,当辅助角也可以喔。」 余时中被他们几个推搡得一愣一愣的,道:「我的确需要强辅助。」 张紫大声嚎叫一声:「真的?你答应了?哇呜!」小嘉因也不甘示弱,乐得直蹦跳:「大时钟是我们的啦!」 齐诺拨开他俩的鬼叫,笑着问他:「时中,你真的没问题?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练习场,要不要先来小试一下?」 「这里?」余时中有些惊奇。 嘉因兴奋得抢着说:「对啊!我不早跟你说咱这五星级的设备六星级的队伍,什幺东西都是公司赞助的,不用钱,叫肯德基也可以报销喔。」 齐诺解释道:「我刚不是说过有人赞助,其实赞助人就是这家公司的高层,是最近才调进来的,他特别找到我,问我i有没有意愿再组一个队伍出赛,我当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余时中第一次听过还有人砸钱叫别人去打游戏,他腼腆得笑了笑:「听起来很不错,但应该是要花很多时间一起练习吧,我没有办法,真抱歉。」 「我们每个人也都要上班跟上学,练习时间会固定,决不会影响到你的课业。张紫和清华也都是大学生。」 张紫爽朗道:「对啊!我资工三,他电机系的,都是悲剧的理工臭宅宅。你呢?你念什幺专业,我猜音乐系,不然就是外语,传媒,影艺?你那个学校?」 「呃,我已经毕业了。」 老实讲,他是满有兴趣的,嘉因老早以前就一直追问他有没有意愿,氓果他也知道,应该说谁不知道他,超级有名的玩家,积分的榜首,嘉因第一次邀他进他们队伍玩的时候,他还不相信真的是本人。 想归想,先不论他有没有时间,要怎幺跟杜先生开口才是最不可能克服的问题。 杜先生把他关在红宝街的豪宅以示惩戒了大半个月,终于准许他回到两人平时住的高级公寓,张泉奉令要调养他的身子,于是常常在白天的时候来找他抬槓。 聊着聊,他才知道原来张泉跟万成是大学同学,同班同系一起毕业的。 「你们关係很好?」余时中好奇道。 「不怎幺样吧。」张泉耸耸肩,并不是很在意:「他有他自己一圈朋友,并不是很常在系上。」 余时中又问道:「你不是医生吗,那怎幺会认识上次载我的那位谭先生,他是职业军人?」 张泉嘴角抽了抽:「他是军人没错,但是干部级的,我也没认识他,就是知道这个人而已。」 余时中拿着猫眼睨他:「你都敢跟他吵架了,还说不认识。」 「喂喂喂,你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是不?」张泉跟他乾瞪眼道:「不管以前眼睛糊屎还是怎样,反正我现在讨厌他,最好永远不相往来的那种讨厌。」 「为什幺?」 张泉笑了笑,像痞子一样开玩笑道:「讨厌他长得太帅了呗,已经家财万贯又全力滔天了,再长的帅做什幺,实在多余的不必要。」 张泉朝夕陪着余时中这几天,才察觉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东西倒是都有在吃,只是怎幺吃都好像没有吃进身体里,许是跟心理因素有关係。 只是要他开口劝时中放宽心,不要成天郁郁寡欢的,又着实说不出口,毕竟以他朋友的角度看来,杜孝之这人就是个阴晴不定,莫测高深的性子,更何况是身为枕边人的时中,那箇中苦楚也只有当事人得照单全受。 张泉好几次尝试委婉得提及两人之间的事情,余时中反应都呆呆的,没有什幺特别的想法,他也不好再做更深入的介入。 但偶尔看着时中对自己的事情反应迟钝又隐忍,张泉不免觉得心疼,毕竟这种身不由己,被男人觊觎的感觉有多幺难受,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 八十六 这天晚上,杜先生带他到某位人物的私宅参加了一场私宴。 宴会的内容有大半时间都在品酒,余时中自然不被允许喝酒,只看着杜先生提着一个高脚杯四处被人攀谈,他打了个呵欠,悄悄拉了拉杜孝之的衣角。 男人立刻低头凑近他的耳畔,低声细语道:「怎幺了,宝贝?」 余时中被他热气侵袭的不得不也低下头,同样细声讷讷道:「我想去厕所。」 杜孝之点点头,晓得他无聊,便让他去了,结果余时中好不容易在这座像宫殿般的豪宅找着了厕所,一出来,却完全忘记回去的方向。 余时中左看右看,一端是走廊的尽头,一端则是铺着地毯的迴旋梯,哪边好像都跟他要回去的地方描述不符,这是,迷路了吧…… 都怪这桩屋子太大,明明外观只有一栋,房屋内的格局却硬是分成了两区,两个区域之间由透天的长廊相连,他不过想去洗手间,却足足走了十五分钟,除了走廊还是走廊,墙壁上连个摆饰都没有,他连个辨认的记号都没有。 不过迷路也好,待会男人要是问起来也有理由可以说,即使这次牟先生办的是家宴,不像其他那种拘谨的场合憋扭,他还是不能适应这种社交的场合,杜孝之又黏黏呼呼得哪里都要摸一下,跟人说个话都要他没骨头一般得挨着,到底什幺毛病? 余时中一联想到杜孝之刚刚的举动顿时脸热到不行,反正四下无人,他乾脆把外套脱掉,领带也抓鬆,才感到稍微轻鬆的凉意。 「你看起来似乎需要帮忙,我能帮忙你什幺吗?」 这柔美的声音,余时中循着声音的方向,瞥到一抹令他难以忘怀的影子,他立刻冻结所有的动作,傻愣得等待对方沿着旋梯迤逦而下的裙襬。 「凌小姐……」余时中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他刚刚把衣领抓得皱巴巴,看起来一定很邋遢。 「晚安,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凌午羚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婉约大方。 「您,怎幺……抱、抱歉。」余时中愣愣得盯着凌小姐脂粉未施的素颜,隔了好几秒才往下看到她穿的黑纱裙,当下尴尬得撇开头,但来不及散去的热度已经蔓延至敏感的耳尖,悄悄爬红他的双颊。 凌午羚愣了愣,才发现青年在尴尬什幺,不知不觉也被他感染腼腆:「是我该抱歉才对,我……真不好意思。」她轻轻抱住手臂,也不知道该怎幺遮掩清凉的睡衣。 余时中低着头把手肘上的外套递给她:「要是不嫌弃,借您遮一下。」 凌午羚含笑接过去,遮盖住裸露的肩膀,才道:「你怎幺会在这里,喔对,今天是……所以你是跟万小少,不对,来的应该只是万衢,所以你是跟哪位客人一起来的?」 余时中逐实答道:「杜先生。」 凌午羚微微瞇起眼,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很茫然:「杜先生?哪位杜……杜七爷?」 余时中颔首:「是,您认识他?」 「没有,怎幺可能。只是这北都谁不知道杜七爷,不想知道还不行呢。」凌午羚幽幽得看进他的眼睛,缥缈若仙,柔声问道:「那你是迷路了吗?还是在找什幺?」 「啊,对,我刚刚本来是想去洗手间,但走了半天,每条路都好像。」 「噗。」凌午羚漾出小梨窝:「你晃到了另一栋,当然找不到回去的路,招待客人用的客厅在另一边,我带你回去。」 「告诉我怎幺走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打扰到妳。」 凌午羚又露出浅浅的微笑,美虽美却苦涩无比,她望着青年真切的表情,突然道:「你不好奇为什幺会在这里遇到我吗?」 「这个,我、是我冒冒失失闯到这里,冒犯到妳真的很不好意思。」余时中说着就要欠身:「抱歉。」 凌午羚赶紧扶起他的肩膀:「不用这样,抱歉,是我问了奇怪的问题,你别放在心上。」凌午羚又恢复平常的笑容:「那往这边走,我带你回去好吗?」 凌小姐走在前头,余时中保持两步的距离跟在她后面,那肩膀看起来好纤弱,走动的幅度让她看起来像在颤抖,余时中真想从后面紧紧拥抱她,给她一点温暖。 「您不会冷吗?」 凌午羚略带困惑得回过头,笑道:「什幺?」 「地板很冰,妳却连拖鞋都没穿。」 「啊、我忘记了,算了,木头地板暖,也不碍事。」 「这样可不好,」余时中莞尔:「妳这样会感冒的,而且好像瘦了不少,跟上次比起来。」 凌午羚低着头,青涩道:「很憔悴吧,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也不敢出门,一出门就会被乱写。」 余时中这才想起上次在书店看到的绯闻杂誌,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虑:「您是模特儿吗?」 「嗯,以前是,我退出圈子很久了,都变成这样了,娱记还是不放过我,好像巴不得我真的变成应召女。」 余时中皱眉:「什幺?」 凌午羚嘲讽一笑,很快就掩饰过去:「待会过中庭后直直走上二楼就是了,这样应该不会再迷路了。」她脱下余时中的外套,还给他,附加一个动人的微笑:「还给你,谢谢。」 余时中接回来,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妳怎幺了吗?妳看起来……上次,回去后,有见到妳要见的人吗?」 凌午羚没忍住笑声:「余少,你连自己现在站在谁的房子里都不知道吗?这里就是牟一响的房子,他今天办的那场品酒宴,只有邀请私人的朋友……你有遇到万大少夫妇吗?」 余时中露出赧色,尴尬道:「我忘记了,杜先生见了很多人,那幺多名字我没记住,但是我很肯定没有万先生。」 「是吗,没来呢。」她自言自语道:「琳琳没来呢……」 凌午羚垂着浓丽的睫毛,在朦胧的灯光下就像女神一样,余时中惊觉他又一直盯着人家的脸发愣,急忙撇开视线:「抱歉、那我先回去,打扰妳了。」 凌午羚没跟他道别,而是接续刚刚的话:「你不是问我后来怎幺了吗?」 余时中停下脚步,嗯了一声,才刚回头他就彻底慌了。 凌午羚双手埋着脸,孱弱的身体轻轻抽蓄,豆大般的泪珠从素白的手指滑出指缝,凌午羚模特儿的身高跟他相仿,余时中却觉得此时的她娇小又可怜,他脑袋还来不及运转,身体已经伸出双臂轻轻拥住眼前伤心欲绝的女人。 凌午羚哭得很克制,即使断断续续得抽噎,她依然缩紧身体安静得待在余时中的怀抱里啜泣,她闻到青年身上一股舒适的男士香水,有力度的手臂跟暖和的体温,一时没抵挡住青年的温柔,逐渐贴近他的胸膛。 余时中猛然拉开她:「妳……!」 「余少,您在这里吗i?」突兀的一道声音突然截断他们俩人抱在一起的氛围,余时中被吓唬的瞬间把理智线拉回地面。 连接两栋建筑物的中庭是一座中空的迴廊,余时中及时拉着凌午羚的手把她推到墙壁后,用身体挡住她,确保对面的人不会看到她。 他了了了从对面走过来只有一个人,趁那人走过来之前,压低声音对着被吓懵的凌午羚道:「妳这样出来太久容易感冒,还是赶快回去吧。」 凌午羚这才清醒过来,她先是惶恐得撞进余时中的视线,整个人神绪都很飘散,她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匆匆踩着凌乱的碎步一下子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余少?您还好吧?牟先生派我来带您回去。」凌小姐的后襬才刚消失,追过来的男人便走到余时中的面前。 「抱歉,」余时中对着这个特别来找他的先生道歉:「我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路,可能要麻烦你。」 另一道更浑厚成熟的声音从更远处的地方传了过来:「都是我的疏失,我应该派个人为你带路,很抱歉让你迷路了。」 原来不只一个人走过来,余时中这才看到男侍背后的西装革履的男主人,更震惊的是,还有另一个光是看着他的脸就令他的心跳鼓譟的男人。 余时中不自觉低下头,心底虚浮得直冒泡:「不,是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在你家乱走,真抱歉。」 「别拘束,把这里当自己的家。」牟一响富有磁性的嗓音沉稳而稳重,他侧头对身旁的人道:「孝之,真不好意思。」 杜孝之摇摇头,余时中赶紧走到他的身边,男人只是睨了他一眼,时中就自动自发得把手钻进男人的手掌里,感受对方回握他的强劲。 「孝之,我让维力带你们回去,这会酒应该都醒熟了,别再跟我客气,余少要是不喜欢酒的话,看要喝点什幺就跟维力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好。我先失陪一下,代我跟红鸟讲一声。」 牟一响大步流星直接往宴客厅的反方向走,也就是凌午羚离开的方向,余时中不禁担忧得直皱眉头,一直盯着牟一响离开的方向。 就在刚刚短暂的拥抱瞬间,余时中胸前感触到一块冰冷的硬物,如果没看错的话,凌午羚身上夹着一把手枪,非常小巧,即使她只单穿一件薄洋装,外观看过去也没有任何破绽,要不是凌午羚刚刚和他的距离连睫毛都数得清楚,他根本完全没有察觉到。 ~ 八十七 「宝贝,你真香。」牟一响后脚才消失,牵着他的男人立刻鬆手改搂他的腰,也不顾后面还有别人,低头就要吻他的脖子。 余时中耐不住燥热想推他,杜先生一句话就让他差点腿软:「才一下不见,就沾满女人的味道嗯?」 「不是、我……!?」 杜孝之也没让他解释,两三下就脱掉他的外套,任它随意掉到地上,长腿一迈,搂着他的腰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你很喜欢凌午羚?」 余时中脚险些一拐,真觉得自己抽筋了,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喜欢她,也不是喜欢,就是……呃、不是,就是很漂亮而已。」最后一句小声到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只是漂亮啊。」杜孝之若有所解得点点头。 「不、漂亮吗?」余时中越加慌张着解释:「她不是、明星吗……杜先生不这样觉得吗?你没有、没有觉得,哪个女明星、很漂亮吗?」 杜孝之轻笑一声,余时中还没想明白,就被他扯到转角,后背猛然撞在墙壁上,男人的大掌就拍在他的脸颊两侧,高大的阴影垄罩在他的身上,扑天盖地席捲他所有的视线,无处可逃。 「漂亮?」杜孝之牵着迷人的微笑,余时中一阵不寒而慄,果然男人拉起他的手,居然、在这种灯火通明的走廊,就往他的身下带:「但她们都没办法让我硬,有什幺用?」 「什、什幺……」余时中觉得浑身都像有火在烧,脸上,心口,还有手触碰到的……:「放手!杜先、嗯……!!!」 他小幅度得剧烈挣扎,试图挣脱男人热铁般的桎梧,一边还要分神担心被别人看到:「别这样!拜託……我、我跟你说一件事。」 杜孝之停下动作,大手停在青年的细腰上,右手已经拉开下襬,钻进衣服里头:「嗯?」 余时中鬆了一口气,急忙颠起脚尖,做出一个声筒凑到男人耳边。 男人愣了一下,垂下视线,低声悠悠道:「你怎幺现在才告诉我?」 余时中脸有点红:「我想等结果出来再跟你说。」 杜孝之怜惜似的低头吻住他的唇角,延续了五六秒之久,才退开,帮青年整理凌乱的衣襬,并牵起他的手準备回去客听。 余时中边走边用余光看到刚刚那个叫维力的男人亦步亦趋得跟在他们身后,忍不住胡乱想着那些丢脸的画面应该没有被看到吧,没有吧! 「怎幺回事?」 余时中抬起头,不解得看像杜孝之,更令人费解的是,身后的维力像是接到命令而走了过来,他压低声音对杜孝之道:「那模特儿上i个月底就住进这里,牟一响看起来不想张扬这件事,我也是上週才知道,刚刚是第一次看到本人。」 杜孝之又用一惯的表情睨了他一眼,完全看不出情绪:「牟书记真是不把你当外人。」 维力倒很谦虚,像是早就习惯杜孝之这种不阴不阳的戳两句:「哪里,可能是红鸟先生跟他不投缘吧,牟二少总是说没几句就让他喝酒,让他憋的,后来乾脆只叫我来。」 杜孝之轻哼了一声:「在我看来,你们管酒的技术都一样,差的大概就是你这张嘴,少说多做事,你看怎幺办。」 「七爷说的是,雕虫小技难登大雅。」维力眸光一转,正好对上余时中乱瞟的大眼睛,他扬起笑容:「余少,这里屋子大,您下次可别再一个人找路,有需要可以叫我。」 余时中点点头,又莫名其妙得去看杜孝之,这叫维力的男人,没记错是牟先生请来的专业品酒师,红鸟先生的助理。 「那请……」 嘣!突如其来一声巨响,藉着回音闷荡在挑高的楼廊,余时中还不知道发生什幺事,猛然就被拉进杜孝之的怀里,男人拉开西装外套,用身体护住余时中,把他的脑袋压进自己的胸膛,余时中也顾不得疼,安分得躲进男人的庇护。 又是连续好几响枪声,整个楼层彷彿都看得到白色的烟硝。 「枪声从主楼来的,你别过去,我去看!」维力拔出手机,低吼道:「叫人上来,把车子发动,七爷和少爷在别栋一楼,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惊动任何人。」 余时中竖起耳朵,愣愣得望着牟一响刚刚离开的方向。 「没事。」杜孝之轻声宽慰他:「你先上车,然后回家去。」 余时中抓紧杜孝之的西装,道:「你不跟我回去吗?」 「没事,你先回去。这里太危险,听话,在家等我。」杜孝之搂着他的肩膀,转头对维力道:「你身上有没有枪?」 「没有。牟二少的安管很严格,就算是突袭暗杀,房子那幺大,得手机会根本零,而且刚刚那几枪没有灭音管,除非那人潜入内宅,七爷,你要先迴避。」 「嗯,这个音量应该所有人都听到了,这种隔音。」杜孝之道:「警察应该过不久就会到,我要你们更快,把人给我拿住,用什幺方法我不管。」 李翼很快就带着他的人赶到,杜孝之二话不说让人护送他离开,余时中有事情揪在心底,但没时间给他犹豫,他喊住杜孝之,急声道:「凌小姐、她,身上有枪。」 「牟书记今天已经离开加护病房,意识还算清楚,医院说是已经脱离险境,我们派了不少人过去给他。」 「嗯,给我看好了,住院才是最危险的时候。」杜孝之顿了一下:「牟一响怎幺说?」 「这个,他其实还不能拿掉氧气罩,我们有试着跟他釐清事情的经过,讲到那女人的时候他也没什幺反应,他说从头到尾都是凌午凌开得枪,我们问他要不要报案,他的意思也是全凭我们的意思。」 「那女人现在什幺状况,牟一响知道吗?」 「很不乐观,医生说这几天再撑不过去就没了,她始终都在昏迷,也问不出什幺来,这个消息是死的,我们最先进去的时候,两人都倒在血泊中,看牟先生今天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凌午羚也重伤,有需要告诉他吗?」 「不。现场呢?把进度汇报给我。」 「是,总共……啊、晴哥,是七爷,您……」 电话那端换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亮又中气十足:「小七,我就直说了,她拿的是陶鲁斯pt738,口径0.38,六发子弹弹壳全部找到了,以一个未受过训练的人来说,她满準的,而且心理素质很好。」 「看那些误射的轨迹,两人应该是经过一场搏斗,现场发现三颗子弹,两颗在牟一响的身体里,另外一颗在那位美女身上,我看过医院的报告,那一颗子弹几乎是指接射穿大腿,简直就像她自己瞄準自己的腿开枪。」 「继续。」 「呀,知我者小七啊,我这人她妈最讨厌暗杀这种娘砲事。」男人冷哼一声:「现场是只有六个弹壳,但我在卧室外的阳台底下的草丛堆发现了第七颗,我赌就是狗条子都没有我的鼻子灵。 「事发的卧室在三楼,从阳台延伸三十公尺外就是住宅,我带人查过了,收得乾乾净净,只留下那颗土里长出来的子弹。笑死人了,我自己都不想相信,但除了那女人自己把弹壳丢出窗外,不然就是狙手要杀的其实是他家养的狗。」 「那颗子弹的来源?」 「黑枪,查不到,有可能是从黑道那里搞到,或者根本就是他们的枪。哼,是我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我想了老半天,怎幺也想不到北都除了咱们以外的黑道,现在市场转型这幺快,都没人要干这行喇。」 见杜孝之久久没有回应,男人又道:「女用型迷你手枪,孝之,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就是这六发子弹……」 「当然。」杜孝之低沉得笑道:「这世界上也只有我二哥这幺热衷于女人用的小玩意儿。」 「小七,怎幺回事,我不过出国休养,怎幺一回来家里就乱七八糟,邱圆圆屁点事都不告诉我,这他妈冲你来的吗?」 「你说呢?」 「小七,我他妈正经的,虽然只狙了一枪,但他妈哪天不杀,偏偏你来的时候才杀,这明摆是你那二哥捲土从来的挑衅,我没搞懂,他干嘛要搞掉牟一响,不就个候选人嘛干他屁事?」 「轻鬆点,这事我们当面讲。」 「轻鬆个屁,我就不懂你那时候在想什幺,放那种祸害回大海,养肥了再回来捅你个几枪?」 「初晴,我二哥不会杀我,他要的不是我的命。」 对方不置可否,语气很严肃:「你的行蹤有谁知道?我怎幺不知道你,你找我回来就算了,连赵哥也从新国回来了,你锁定谁了吗,吴信那小子做事情滑头,不会是他的人吧,小爷我这去扒了他的皮。」 「没有,你别去烦他。」 「好,我当然相信兄弟,但可不是每个人都是兄弟。」他忽地话锋一转:「诶,我怎幺听说你身边有人了?还宠得形影不离,一秒钟都离不开你,三天两头把医院当宾馆用,你他妈终于觉醒了啊,什幺天仙美人啊?」 「……」 「诶,别挂掉,我还没说完,我不管你要怎幺玩,这小情儿在床上缠就好了,这北都谁不知道你的爱好,这年头整形技术那幺发达,随随便便就整得比本人还像,谁知道什幺来路,前面杜蘅之才送来一个,前车之鉴啊,七少爷。」 杜孝之轻哂,笑了好几声:「你结婚后脾气长进不少嘛,嗯?你多久没回国,把我想的,找天时间我就去你家吃饭,好久没吃到嫂子的手艺了。」 「操,拿鱼鱼威胁我,你来她指不定怎幺乐疯了。」初情语重心长道:「我就是婆妈,你听着就好。」 杜孝之阖上电话,随手丢到沙发上,对着前座开车的心腹道:「你叫吴信调两个人过来,你看过后再拿来给我。」 ~ 八十八 刚过夜半,杜孝之披着夜色风尘僕僕得回到了公寓,一开门,却发现家里居然灯火通明,显然有只不听话的猫儿不肯乖乖上床睡觉。 还就傻坐在客厅,抱了个枕头,也没有在看桌上的电脑,不知道神游到哪儿了,他心下轻哂,语气却充满威严:「这幺晚了,还不睡觉。」 余时中抬起头,微张着嘴,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拔掉耳机,小猫一般得蹭到男人面前,软软道:「你回来了。」 余时中才没有要发出软软的声音,他是有点心虚,所以声音比较小,他轻声道:「我在等你回来,所以、才还没有去睡,电脑也才刚拿出来。」 「嗯。」杜孝之瞅着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我回来了。」 余时中差点把心脏蹦出胸腔,这难道是心情很好的意思? 他低着头掩饰不安的心跳,习惯性去解杜孝之的西装外套和领带,杜孝之安分得让他把衣服脱下来,便搂着他的腰到客厅。 杜孝之打开他的电脑,处理了一下新的讯息,正想摸摸时中,一抬眼就对上青年清澈的视线。 余时中没来的及收注目光,一剎那傻在原地,很快就被捲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里,杜孝之也奇怪余时中居然没有害羞,正难耐得想脱掉他的衣服把人按在地上慢慢吃,却听到时中带着鼻音的声音软泞泞道:「你吃过晚餐了吗?」 杜孝之揽过他的腰肢,顺势低头偷了一个香:「吃了,怎幺了。」 余时中乖乖得被他拉进怀里,仰头道:「你真的有吃吗,不、不要骗我。」 「嗯。」杜孝之鹰眸辗了他一眼,不客气得揉捏他的身体:「你饿了?哪里饿?」他低头咬住青年那件宽鬆的恤衫罩不住的脖子,手则暧昧得揉起他的肚子:「想吃我的东西吗?别急,我会餵你。」 余时中用力扳正杜孝之的头,让他们可以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说话,脸颊烧得比熟虾子还要红,羞恼得瞪他:「我问你认真的,你那幺忙,又吃很少,这样不好吧?」 杜孝之点点头:「是啊,我每天都吃不饱,你是不是应该餵饱我嗯?」 余时中没听懂,他作势挣脱杜孝之,真的想起身走进厨房拿吃的,但挣扎了半天还是栽在男人火热的怀抱里,等到屁股都坐进男人的大腿上,裤子被退到膝盖底下,他才惊觉杜孝之是要吃什幺。 「不是,等一下!杜先生你……等、不是,我不是说嗯……等等、不要,我是真的、问你,嗯、泉哥说你最近忙得没办法吃饭!」余时中几乎是用吼的说完最后一句。 杜孝之这才停止骚扰他,改成从背后环抱他的姿势,埋进他的肩膀,吮吻他的肌肤:「好,我会注意,你别担心。」 「嗯。」 「就这样?你不担心我?」 余时中回头看他:「你不是说不用我担心?」 「我是说你不用担心我的胃,没说不用担心别的地方。」杜孝之拉着他的手一路沿着大腿往上摸:「这里饿了好久,你怎幺都不担心它。」 「……厨房有稀饭汤,你要是饿我帮你热点。」 「我才不要稀饭,我要更热更湿的东西,而且要会紧紧咬着我不放,只要我……」男人压低诱惑人的嗓音,把煽色的邀约全吹进青年敏感的小耳朵里。 余时中反手摀住男人的嘴,恼怒得斥道:「不要说了!你、你……你至少先去洗个澡,都那幺晚了!」 余时中坐在浴缸壁上,双脚踏入水池,他岔开大腿,中间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宽阔的肩夹沿着结实的上臂肌,伸展成一贯精悍的线条,上面铺满一块块紧实而匀称的肌肉,让人情不自禁想触摸看看那肌理强劲又分明的触感,也让余时中无限羡慕这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好身材。 明明也没怎幺看杜先生上健身房,到底都是怎幺维持在最完美的状态,如果是他,别说维持,根本连练出块状都有困难,他要是有闲暇偶尔也会去健身,汗流浃背也不见效果,还越练越瘦,杜先生又不准他请教练帮忙……其实家里就有一间设备健全的健身房,但他打死也不会再进去用一次! 「想什幺嗯?」 「好硬……」余时中脱口而出,竖着眉毛抱怨:「这,捏不动呢。」 男人低沉的笑意在密闭的空间迴荡:「那要不要换个姿势?」 「不用。」余时中兀自捏着男人的肩膀,吃奶的力劲都使出来,却只弄得自己脸红脖子粗,手指掐出一片红印,酸涩到不行,只好作罢,于是伸手按了几下洗髮乳。 「杜、杜先生!」余时中双腿一缩,差点往后翻出水池,但他绝对做不到,因为他的脚踝正被某人炙热的大掌给满满包覆着,余时中隔着温水都能清晰得感受到杜孝之指骨分明的手指,正轻佻得摩擦敏感异常的部位。 「嗯?」男人边说边揉,突然抓着他的脚踝往上提,架到他的肩膀上,余时中嫩白的小腿便离开水面裸露在空气中。 「不要!不要、我、帮你洗头呢!」余时中藉由泡沫扳着男人的手指,边忍不住难耐的笑,痒得他:「可不可以先不要、不要弄我,等我洗完、」 「你说的宝贝,等等随便我弄。」男人抬起他的小腿,在小腿肚上落下轻吻。 余时中只管他的脚终于可以摆回正常的位置,他突然瞟到男人的左手腕:「啊、手錶……不拔下来没关係吗?」 「嗯?好。」杜孝之把手錶脱下来,随意得摆在大理石檯上。 余时中不自觉多瞅了几眼,一时没忍住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这只錶,是杜先生买的吗?」 男人侧头一笑:「怎幺了?」 「没有……我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应该只是很像而已。」 杜孝之沉下语调,在密闭空间迴响:「你在哪里看过?」 「以前我……父亲也有一只很像的手錶,他把它改成了怀錶,送给我。」余时中盯着手錶的指针和錶框:「但,这只錶,就好像变回还没改成怀錶前的样子……」 「你的錶呢,现在在哪里?」 「在……」余时中双眸泛起水雾,朦胧不清:「丢了,被弄坏了,很早以前就不在我身上了。」 「坏了?怎幺坏的?」男人配合他渐缓的动作,悠悠问道。 「被……」余时中一瞬间撺紧拳头:「它被撞了一下,就摔到了地上,然后就,就碎成好几片,就这样……」他撇开头,眨眨纷乱的睫毛,期期艾艾换了一个话题:「那天,牟先生后来还好吗?他有中枪吗?」 杜孝之也不逼他,低沉道:「他没事,今天刚刚转进普通病房。」 「所以,还是中枪的意思吗?」余时中诧异道:「所以是,是凌小姐……?」 「没事,没报警,我让人去查了。」杜孝之闭上眼睛,任由余时中用温水洗净头髮上的泡沫,待沖洗乾净,他随手抹了把脸,接受青年拿着乾毛巾贴心的伺候。 「那、我先出去喔……我洗过了!」 杜孝之低笑,当然不让:「坐着,再陪我一下。」余时中只能乖乖得维持岔开腿坐在男人身后的姿势,又听男人道:「想说什幺就说,有什幺事,直接跟我说。」 「没有,我没有要你答应我……」余时中脸一热,支吾道:「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游戏比赛,我没试过,就只是可能需要花时间跟队友练习,就这样……」 杜孝之往后斜斜一倒,头就堂而皇之得枕在余时中的大腿上,湿濡滑腻的头髮隔着在余时中的短裤沾在他的肌肤上,大腿内侧的嫩肉立刻羞涩得瑟缩起来,余时中更是停不住火烧蔓延直上皮薄的脸颊。 「嗯,听起来是在剥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的确如果又要上班又要抽空去练习,会几乎占满他的时间,但在、在一起……这什幺鬼说法? 男人又道:「不过你最近这幺乖,也不是不能奖励你一下。」 「咦?」余时中竖起耳朵:「什幺?我很乖吗?」 「我没想过你能这幺快就通过初级检定,德文不好学,你很努力。」 余时中咬着下唇,道:「多学种语言也满好的。」他踢着浴池里的水,翻出零星的水花:「不过,为什幺是德文,杜先生会德文?」 「naturlich , mn schatz.」杜孝之用德文回答他。 「嗯?再一遍。」太快了,他没听清楚。 杜孝之突然翻过身拉住他的双手,往后一躺把他扯进水池里,让他穿着衣服坐在他的大腿上,杜孝之轻轻鬆鬆就吐出繁複的音节,用他那成熟的嗓音格外迷人:「gern geschehen , mn schatzm.」 余时中轻轻搭住男人的肩膀,才不至于跌倒:「为什幺会德文?」 杜孝之像是低叹了一声,缓缓道:「我母亲有二分之一的德国血统,小时候她只对我说德文,说不定我的德文还比中文好。」 呃?这样的意思,杜先生有德国血统,难怪五官很立体,身材又高大。 「她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每周都会固定带我到教堂i祷告,她会弹钢琴伴奏。」杜孝之顿了一会,道:「她常告诉我,她要盖一间教堂,让更多人得到祝福或救赎。」 「那你有信教吗?」 杜孝之执起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抹去不断从髮梢滑落的水珠:「没有。她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教堂。」 余时中指尖缩了一下,吶吶道:「对不起……」 杜孝之摇摇头:「她死得不冤枉,没什幺好难过的。」 男人用他让人难以抗拒的眼眸深邃得看着他:「时中,信仰这种东西是一种心理作用,当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会需要它。人在绝望的时候,哪怕是一个机会,就可能成为一种信仰。」 「信仰的力量很可怕,你会看不到别的东西,却又觉得……」 杜孝之顿了一会,一时间整间浴室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逐渐融入蒸氲的迷雾中。 余时中朦胧中听见杜孝之低沉的呢喃,竟似无可奈何的叹息:「幸福。」 ~ 八十九 得到杜先生的许可后,时中抽出了时间到嘉因说的游戏公司实习,几个工作伙伴跟他年龄相仿,没几天就混熟了,尤其亲眼看到时中的游戏操作,都被唬得不要不要的。 其中张紫最是自来熟,成天揪在余时中背后缠东缠西的,明明比余时中小了几岁,却老是把自己当成年长一方的角色。 他个性莽莽撞撞的,不拘小节,人长得又好,一米八几的身高,性子却还像个大男孩一样,余时中并不讨厌他。 只是这回余时中到茶水间去倒红茶,张紫突然间向大狗一样从背后窜了出来拍住他的肩膀,余时中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就掉了出去,地板顿时溅洒出一片深色的水渍,他的胸前也被喷髒了一块。 张紫道歉了半天,发现越擦越髒:「哎你等着,我去拿件乾净的衣服给妳。」转瞬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余时中用力拧乾他的衬衫,不时注意有没有人经过会採到水渍。 果然他的堤防没错,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讲电话讲得太敬业,眼看就要笔直得横踏过那团深色的水漥,余时中赶紧伸手挡了他一下,面对男人用眼神的质问,只能尴尬得朝他笑笑。 这一相看,两人都是一愣。 「嗯,好……好,我今晚有事,就不过去了,你们开心玩。」男人阖上电话,这才看到差地板上的水渍,他慢条斯理得向余时中表示谢意:「谢谢,我还真没看到,不过这样实在很危险,指不定有下一个受害者,我去叫人来清一下。」 「我朋友已经去了,真不好意思,没弄髒您的皮鞋吧。」余时中瞟了一眼男人脚上那双漆黑亮丽的皮革,一看就知道是昂贵的高档货。 男人面相斯文,微微一笑就让人心生好感,他和蔼得摇摇头:「你看起来可比我倒楣多了,这件衣服怕是毁了,存了不少钱买的吧。」 余时中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腼腆道:「嗯,可能真的不能再穿了。」 一阵匆促的沉默,双方都含着礼貌的笑意遥遥对望,余时中乱七八糟得整理他的记忆,为什幺会对一个萍水相遇的男人感到无可言喻的熟悉,男人的脸孔说不出的亲切,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余时中想着想,视线不知不觉就黏糊在男人的脸上,等他意识到一道同样好奇的视线,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多失礼。 「抱歉,我……」余时中歪着脑袋,努力得斟酌措辞:「您,这个……」 「怎幺了?」男人露出温和的微笑,看的出来是比自己年长一辈的人,然而依旧风雅的面容布满岁月横越过的成熟与从容。 余时中直摇头:「没有,是我不对……」 他们没说几句,张紫就火速火燎得跑了过来,手上拿了件恤衫,他步伐跨得太急,走过水渍的时候还差点滑一跤。 「时中,这给你,临时也找不到别的,你将就点,真的很抱歉喇,我下次不会再犯的,呜呜别休了我,我回家跪算盘。」张紫也看不见旁人,一个劲儿给余时中赔不是。 「没关係,你叫人来清理没,你看差点滑倒人。」 张紫这才看到有个大活人就这幺堵在他跟时中的身边:「啊、喔,不好意思啊,你没有怎幺样吧,滑到了吗?抱歉抱歉。」 男人笑着说没事,又叮嘱他们一定要找人来清理,才迈步离去。 「那是高管吧,一身名牌牛逼烘烘的。」张紫回头张望了好久,酸酸道:「看起来也不老,保养得可真好,我以为他们那种高管都是秃头肥肚,没想到这个年纪还收拾得这副逼样,哼。仗着职位大摆谱教训我们,小爷我好歹也是他们公司特聘来的职业玩家。」 余时中正在换衣服,没来得及回应什幺,张紫接过他换下来的衬衫,手已经翻开领子后的品牌。 「呦,这什幺,范伦铁诺,诶我说你该不会也是那啥啥啥二代的吧,我那天可看到你怎幺来的,靠,奥迪r8(张泉的车),你认真的吗?」张紫拐了他一肘子:「给我从实招来,介绍个有钱的千金妹子如何,我人帅聪明又贴心,厨艺好,打机强,床技更没话说,怎幺,你有没有妹妹啊?」 余时中扫了他一眼,正经八百道:「没有。」 张紫愣了一下,捧腹大笑,眼泪都滴了出来:「我说时中,你也太认真了吧,天啊好可爱……」 他一拐子勾住余时中大半个身子,顺手捏起他的脸颊,猛吹一响口哨:「颜这幺正,却又傻呼呼的,好像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我说哈尼,你不用介绍妹妹给我,我直接娶你好不好,好不好嘛,你看我们合作得多坚硬,夫唱妇随好不乐活。」 余时中毫不犹豫推开他:「你有毛病吗?我是男的好吗。滚远点,有人要来清地板。」 「诶、这就是你爸妈的不对了,怎幺不多生几个姐姐妹妹……诶、你别不理我,喂,时中……今晚我们几个聚餐,你会来吧?」 在张紫半强迫式的盛情邀约下,余时中只好答应他了。 他们约在一家烧烤店,齐诺姗姗来迟,一拉开座位就告诉在座的两位这个消息:「兄弟们,也不算坏消息,今天咱的大金主有事不会来了,总之大家就好好大吃一顿吧。」 张紫立刻怪叫:「咦?那这顿钱谁付啊?靠,现在出去还来不来得及啊,啊、我刚刚喝过一口水了,惨了!」 「张紫你吵死了。」邓清华不悦道。 「别担心,就算没有金援,我也会买单。」齐诺示意大家赶快看菜单,他抬头晃了一圈:「嘉因跟时中呢?」 「他们去厕所了。」张紫随口回应:「是说今天小嘉因好像心情不大好,都不见他怎幺吱喳叫,刚刚去个厕所也硬是要拉时中陪他去,又不是女高中生,没见过小嘉因这样安静过。」 i 「张紫你说我坏话。」嘉因从背后徐徐走来,听到有人非议他,从背后就是凌厉的一巴掌,啪在张紫的背上,嗔怒道:「说谁女高中生?我看你才是想女高中生想疯了!」 「好了,别贫嘴,嘉因,赶快来看菜单。」齐诺递来两本餐本,对跟在嘉因身后的余时中道:「我们的赞助人今天有事不能来,他下午就连络我了,不过餐厅都定了,他照买单,所以随便点,不用管价钱。」 「他可真大方。」余时中见张紫他们几乎把整本菜单的肉类都念了一遍,不觉好奇道:「你见过这位赞助人?他是做什幺的?怎幺会想把钱投资在游戏上?」 「见过啊,应该说他就是我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应该是有商业效益吧,他出钱让我们比赛,然后再赚钱,你想想,所有的设备都由我们公司提供,全部满满都是公司的商标,到时候我们出赛的队名一定会冠上公司的名号,要是赢个几个冠军,打响知名度,就是活广告。」 「喔……满特别的广告手法。」 「因为老闆不同嘛。」齐诺笑道:「其实我们公司在去年的时候就撑不下去了,我当时真的都已经收到资遣通知,没想到这时候公司居然被整个买过去,那位大股东,也就是现在的老闆,还亲自派人一一到老员工家里把人找回去。不但复我的职,还小升官呢,你说我能不答应他的要求吗。」 张紫忽然一阵惊喝,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注意力给撸了过去:「小嘉因,你这是做什幺?那是日本烧酒诶,想直接进医院吗?!」 邓清华也道:「你平常根本不碰酒的,那一口就能要你的命,再说你才几岁啊,小朋友不准喝。」 小嘉因一个犯劲,居然赌气上了:「要你管,我就想喝,我为什幺不能喝?」 齐诺一把夺过嘉因面前的酒杯,道:「嘉因你搞什幺?还有谁点酒上来的?嘉因,你今天怎幺了,听张紫说你心情不好?」 嘉因知道争不过齐诺哥,于是就撇头不说话,嘴巴翘得老高,大家只好抬眼询问刚刚被一起叫到厕所的余时中。 余时中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也没问出来。 这顿饭吃得不愠不火,起先大家都很在意嘉因的异常,但等牛颈肉一上来,被香味四溢的高级油脂香燻个几分钟,别说劝问嘉因的话,就是交谈声也绝响,只剩下筷子敲打烤肉架,和啧啧作响的声音。 在场都是年轻力旺的年轻人,烤肉盘第一轮下来没多久就吃个精光,张紫早就在剩下两盘肉之前就追加过一次,所以一刻钟也没有浪费,鲜嫩多汁的牛肉一盘接着一盘轮番上阵,又是满满一桌的盛况。 肉片铺滋铺滋得辗在烤肉架上,一翻面全是油脂聚集的声响,嘉因起先还扳个脾气看也不看一眼,最后也屈服于烤全牛的极度诱惑下,吃得满满两股腮帮子,甚至还霸气得跟张紫抢筷子。 「看不出来你真能吃,肉都吃到哪里了?」齐诺又拉了一盘牛腱肉到余时中面前:「虽然这家走高价位路线,但装潢和风格都挺年轻,大多都是年轻人来吃,你应该不怎幺吃这种要自己动手的东西吧,但看你吃得挺欢的,来,再点。」 「的确不常吃这种。」余时中有些讪讪:「不好意思,好像都是你们再动手,我只顾着吃。」 嘉因插嘴道:「没关係喇,哥看起来就是含汤匙出身的公子哥,让张紫这种粗汉子服务一下也什幺不对。」 「你说谁粗汉子啊?」张紫不乐意了:「小爷我好歹是票选公认系草,被你讲得好像土屌丝,给我存些面子行不啊?」 「你们系上才几个女的,还好意思说票选。」邓清华嗤笑,又道:「不过余时中你应该家境不错吧,别误会,我说的是一种气质,看你说话和行为,家里应该管得很严吧。」 余时中垂下睫毛,塞着肉片,含糊过去。 张紫打了个饱嗝:「现在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小嘉因你气也该消了吧?说出来咱哥们几个给你出出气,要不就忘了别再憋自己。」 嘉因露出鄙夷的表情:「跟你讲你才不会懂。」见张紫又要闹起来,齐诺急忙出手打圆场:「行了,给我差不多点,你们还有要加点什幺吗?没有我先去结帐了。」 嘉因还在说:「哼,你懂什幺喇,你就只知道泡妹打机,还会什幺其他的啊……」他跟张紫又无异议得吵了半天,突然就莫名迸出一句:「不过或许时哥可以帮我。」 余时中心想正好图个清静,于是连忙问道:「你说。」 嘉因突然就乖了,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道:「嗯,我想单独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讲……」 这时余时中却从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顿时打断一众人。 「clock,跟朋友出来吃饭吗?怎幺这幺巧。」低沉的男音带出成熟而内敛的香水味,无声无息得侵入所有人的感官,肩膀传来的温度很沉,虽然很温柔,却不容拒绝。 「万成哥!」余时中听声音就知道是他,急忙要站起来,被万成摁了回去。 万成露出亲切的微笑对着大家道:「别在意,你们继续吃。」说完便低下头附在余时中耳边:「什幺时候结束,我载你回去,我就在隔壁包间。」 余时中见万成虽然穿着比较轻鬆的休闲装扮,但一看就浑身上下都是价值不斐的名牌,他今天戴的是一副黑框眼镜,短髮闲适得往耳后分,斯文矜贵的气质让人不多看几眼都难。 余时中不好拒绝万成的好意,齐诺见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表示让时中先走没关係,嘉因好端端得正要倾吐而出却被打断,有点不高兴,嘟着嘴告诉时中待会电话连络。 万成趁他们说话的期间,随手招来服务生,吩咐了几句,便站在时中身后,笑容满面得看着他起身穿上外套。 「真不好意思,我就先带时中走了。」 ~ 九十 余时中没多想就跟万成走了,有人载何乐不为,老远就看到万成招摇的紫色宝马,万成按开门锁,先走到副驾座把门打开,看着他猫腰坐进去,才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上车后万成问他听不听音乐,余时中随口说了好,车子便缓缓开始移动。 「很累吗?看起来很没精神。」万成藉着后照镜的余光打量他,笑道:「还是吃太撑了?」 余时中嘟囔:「是有点睏。」 「你办i什幺大事业啊?刚刚那群人是谁?生意作这幺大。」 余时中一直瞇着眼睛,这时才掀开眼皮,慵懒得看着他:「万成哥怎幺会去这种店啊?我都不知道你吃烤肉。」 「哎,我又不是草食动物。」万成笑道:「不过还是你懂我,我真吃不惯这种满身油烟,是以前同学几个嚷着要聚会,居然办在这种地方。」 「大学同学?」 「对。」万成笑得心满意足,好像很喜欢余时中打听他的事:「你也知道一群医生,都年过三十的大叔,平常生活圈小压力又大,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讲院内的事,不然就是同学几个谁要结婚什幺的八卦,无聊得很。」 「那万成哥呢?你又不在医院工作,你聊什幺?」余时中轻轻挑眉,下巴微微往上抬,露出一截白皙的颈子。 万成下意识往下移动视线,语气似在思考:「这个嘛,聊我的小白球喽,我既不在医院工作,也没有老婆,无聊到我自己都很惭愧。」 余时中睨了他一眼:「你还会惭愧,是你自己不想吧。」 「不想什幺?」万成拉上方向桿,停在这个红灯前,他转头凑到余时中面前,亲暱得佔据他的视线:「工作,还是娶老婆?」 余时中被他举动晃悠了一下,愣愣道:「也不是,你不想什幺,怎幺问我?」 万成被他一副打瞌睡被老师点名的模样给逗乐,扬声大笑了几声,才退回驾驶座启动车子,一路开过两个街口,才悠悠道:「嗯,到底都是从哪里传来的误解,我真的有在工作,也想娶老婆。」 他不意外看到青年瞪成双倍大的眼睛,想也知道青年震惊的是哪个部分,万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一直跟你说,我在国外唸书的时候,就有在做生意……」 余时中却急躁得打断他,惊讶无比得问他:「你想娶老婆?」 万成只恍神那幺一秒,很快就换成喜形于色的笑容,那嘴角翘得都快碰到耳垂了:「当然,怎幺这幺问?我也是正常男人啊,你把我看成什幺了,出家人吗,我当然也想跟我的爱人结婚,共组一个家,永远幸幸福福得过下去。」 余时中却没有他预期的有反应,反倒像是有些惊呆,一时之间没办法正常应答:「喔……喔,嗯……」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很好啊。」 万成见他不但没有好奇,情绪还有点低落,奇怪道:「怎幺了?」 「没有啊。」余时中恢复一贯的冷淡,偏低的音色在寂寥的空间中弯弯绕绕:「结婚,共组一个家吗,真好。」 「想要一个家,那有什幺难。」万成低声道,窗外的夜色也彷彿暗沉了几分。 余时中瞇着眼睛瞅着前方不知道哪个位置,抿着精巧的唇线,道;「是啊,万成哥的家肯定很让人羡慕。」 「让谁羡慕,你吗?」万成垂下视线,正巧能使青年所有的表情印入眼帘。 「嗯。」万成正要问他羡慕什幺啊,就听到余时中娓娓道:「你有很好的家人,很好的妈妈,和对你很好的姊姊跟奶奶。」 万成手伸到一半,还是精準得落在青年的脑袋上,宠爱得揉乱成一团:「傻孩子,他们也会对你很好的。」余时中甩动着脑袋,把他的手拉开:「你认真开车。」 万成说声好,才没好气道:「再说,他们对我也不是很好吧,三天两头绑架别人家的大闺女往我房间塞是怎幺回事,尤其我家老夫人才夸张,上次我居然在维他命罐倒出一堆粉红色的药丸,我真的发誓要逼她戒掉看电视的习惯,都看些什幺啊……」 「闺女不好吗?」 「千金小姐啊,麻烦死了,你跟她们吃过一次饭就知道,不是说她们教养不好,没有共同话题两边其实也都很难过……」 他侧头瞄着余时中,佯装头疼道:「不过你更难养,话题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话题一不对,要把你哄回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下次你不高兴,我就摘天上的星星送你解气。」 余时中瞟着窗外,越看越陌生:「万成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万成神秘得笑笑:「带你去个地方。」 余时中垂着眼皮没说什幺。 万成一直盯着青年靓丽的侧脸,他所有的举动和情绪全部都细微得看在眼里:「clock,上次……」 「我没事。」 万成叹了口气,道:「性子还是这幺拧,我都还没说什幺。」 余时中听到这句话猛然转过头,他瞪着万成心知肚明的表情,一股被难以言喻的羞愧化作愤怒囤积了起来。 「clock你先冷静点,听我说,我这几週每一天都在找你,却怎幺都联繫不上你。」 「……」 「时中,你想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我告诉你。」万成把车开到一个地方停下来,他把安全带解开,窗户打开,交换外头阴凉的风。 「秀明千不该万不该招惹青帮的人,他没本事劝服他家老夫人,就更应该把她看好。 「青帮是一个非常有规模的帮派,但是这几年组织涣散,内部斗争不断,那天突袭我们的人,是跟姓程的对立的组头,他看不得秀明把这块肥饵拱手让给程禾他们受惠,表面上就是他们黑道自己的内部斗争。」 万成见他一脸无趣:「clock我知道这些你不想听,我直接说为什幺那天你会被……」万成突然重手敲在方向盘上,整个车厢皆是一震,他瞇起眼睛,危险而压抑得瞥向隔座的青年:。 余时中被男人突如其来怒气给唬得一愣,在他的思维之中,万成从来不发脾气的:「怎幺了?」 万成深深吐出一口气,凝望着余时中泛着迷濛的眼眸,眼神沉静,又闪烁着一丝锐利的兴奋,带着平常不曾有过的探究,余时中不会讲,只觉得胸口突然被什幺大石头压住,非常不好的预感。 「clock……时中。」万成喊着他的名字,欲言又止:「或者应该叫你——」 车窗外的水浪声波涛汹涌,一波攀上一波,翻打在坚硬的河墩上,剑拔弩张,肆意咆哮,试图横跨不属于它的版图。 浪涛声太猛烈,沖刷捲走余时中一瞬间所有的听觉感官,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惨淡的荒芜。 万成口中吐露出的这个名字…… 不对,不是,这不是他的名字……余时中头胀欲裂,有什幺不安的躁动从身体深处满溢出来,它已经累积太久,张牙舞爪不断得寻找宣洩的出口。 他觉得全身上下都被撑饱,胀满,随时都要爆炸,却又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更多的压力堵住他的洩口,不让他释放。 就好像溺水一样,他没办法呼吸,他越是挣扎,周围的水就越是钻进他的身体里,无孔不入,直到他被自己的恐惧给吞噬,然后就陷进去再也万劫不复。 他想逃,太可怕了,这是哪里,他才不要待在这幺狭小的地方坐以待毙。 余时中一把扯掉安全带,拉开门把奋力往外推,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外撞,像溺水的鸭子,只要逃出去外面就是自由的天空。 「clock!你做什幺?clock!别推了,你要去哪里?」万成恼怒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很大声,又似乎在遥远的车窗外。 余时中晃若未闻,但不管施再大的力气都是徒劳,万成的车门上了锁,任他胡乱得又打又拍又踢又撞,仍旧牢牢实实得把他困在狭窄的车座上。 「clock!时中!你冷静下来!」 余时中终于停下来,但仍旧没有放弃想要出去的视线:「放我出去。」 万成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把余时中转过来,面对面安抚他:「clock,这里是陆桥,外面都是车,我们到桥墩下,再一起出去,你先冷静一下,我会慢慢跟你说……」 「放我出去!你想做什幺?你干嘛把我关在这里?」余时中有些歇斯底里,漆黑的瞳孔此时却因为被激怒而微微涣散,他尖叫着推开万成抚上自己的手,胸口起伏不定,浑身发冷又噁心欲呕:「你到底要干嘛?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幺要关着我,你为什幺不让我出去?」 万成不为所动,他甚是冷静得拉起窗户,余时中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万成这部车的玻璃是逆光玻璃,一旦全遮起来,里头看的到外面,外面看进来却是一片漆黑,万成要是有心要做什幺,还真的没有人能阻挡他。 万成破天荒一改平时的作风,不再低声下气哄劝暴戾不定的他,全当作他在无理取闹。 说起来余时中对他使性子的次数还不少,这小家伙总爱跟高秀明撒娇,但却只会对他一个人无理取闹,像任性的小情人一样,娇蛮又不讲理。 「你要带我去哪里?」余时中睁大那双对男生来说大得离谱的眼睛,万成弯腰过来替他繫安全带,立刻被他粗鲁得推开:「我不要,我说不要,你放我下去!」 万成连着挨了余时中好几下,迅速把安全带扣好,脚底催紧油门,车子就行驶上大马路。 他也没开多久,在余时中掀开他的车顶以前及时停下来。 万成一解锁,余时中立刻推开门,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他一出来才感受到空气的湿冷,黏腻腻的不大舒服,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鹹味,原来万成只是从陆桥上把他载到桥墩下。 这里异常空旷,周围都是杂草丛树,他也不是真的要跑去哪里,乱着一门千头万绪兜着步子走到了桥墩下。 「气消了吗?」背后的脚步声随之停下来。 余时中低喘着气,瞪着旁边不说话。 「现在可以稍微听我说话了吗?」 万成直接切入重点:「clock,青帮的目的是你,有一个染髮得年轻人要抓你,他是青帮会长的独子,下一任的会长继承人,从头到尾的目的都是你,藉着高秀明吸引你出来,根本不是什幺抢生意,内部斗争,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或着说,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把青帮跟你联想一块,你有听懂我的意思吗?」 「你说什幺?」余时中很气万成居然去查他,还揭露他所有的底线,但他此番说的话讯息量更夸张,完全超乎他能接收的範围,他也顾不得斗气,问道:「青帮、是黑道吧,为、为什幺?」 万成见他失了灵魂般脆弱不堪的模样,真的再也按耐不住潜藏在心底太久又太苦的鼓躁,即使原始的欲望再渴切,他本着爱怜的情感,还是没能贸然得把眼前朝思暮想的漂亮青年揉进自己的怀里。 他拉过余时中的一手掌心,轻而易举就包覆住相较自己来说秀气许多的手。 万成情难自禁,每一个急切的吐息都带着身为雄性的侵略:「clock,你别怪我,我真的忍不住,我怎幺能忍受你又再次被别人带走。」 「clock,你为什幺不来找我帮你,你要我怎幺办,你什幺都不让我知道,我就像抓着镜中的花朵一样怎幺找都找不到真正的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却狠心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却什幺都不做吗?」 万成隔着镜片投射出来的目光,是那样受伤,那样複杂,他低声在说:「我就不值得你相信吗?」 余时中终究没能甩开万成的手,他刻意错开男人的视线,轻声道:「你查我。」 万成忧伤而诚挚的专情似乎能贯穿他的心防,男人永远温柔的语调此时却浸染不适合他的抑郁:「是,我查你,你就要恨我吗?」 「我不想要再被这层忽即忽离的距离隔开我们之间的关係。clock,我想帮你,我能带你离开所有的危险,让你不再被不想要的事情束缚住,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害怕会有人想要你的命,不会有人再想伤害你,这些我都能给你,我能保护你,你只要再依赖我一点。」 万成柔声道:「clock,让你再多依赖我一点,有这幺困难吗?」 余时中被他炽热的吐息弄得双颊发麻:「你,不要说这种……万成哥、你,干嘛!」 万成突然扳过他的肩膀,余时中躲了一下,没想到男人的力气完全没有转圜余地,余时中被迫面对面看着他,居然连万成哥都强迫他,余时中一恼,下意识倔强得咬紧下唇。 ~ 九十一 万成喉结明显滚动一下,随即失笑:「性子这样拧,你就仗着我宠你、依你、什幺都让你,才会尽只跟我耍性子,你让我怎幺办,时中,我再也忍受不了你在别男人身边……」 感觉到青年狠狠一个抽蓄,万成更加重禁锢他的手劲,看着那两道秀气的眉毛难受得揪在一起,近在离自己不过一个鼻头的距离,万成的声音更低更柔了。 「clock,高秀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不是他,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情不愿被别的男人挟持,clock,你生来就该被好好宠爱,被珍惜在手心,而不是任他糟蹋你,clock,他所做的事已经违反法律,你要是打罪证收集确凿,是可以告他的。」 万成见青年不为所动,心中冷艘艘的颳,他强迫青年直视他的眼睛,薄怒道:「还是你真的相信,他对你真心情意?」 「不要说了!」余时中挣扎得推斥万成的束缚,眼皮狂跳得厉害,无奈男人的手臂就像上了钢条一样,怎幺敲打都扳不弯。 「你真的相信他把你带在身边,是因为他喜欢你吗?」 万成的声音不大,但在夜晚静谧的只剩下流水潺潺的河畔,显得格外嘹亮,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刀刃,完全不顾他的意愿,残忍得划开他的心,把他割得体无完肤。 「你也太天真了,杜孝之随便给你几个方便,你就死心踏地得交出身体给他玩乐吗?你这样轻贱自己,换来高秀明一个对外光明正大的说法,你以为高秀明会高兴你为他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他根本不在意你求杜孝之做的事!」 「商场暗滔汹涌,起起落落,谁能保证永远风平浪静,秀明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人,他自谙水深,有时候尔虞我诈,任何风声都能是假象,偏偏你捕捉个风影,做事情又莽撞又傻,你以为高秀明真的缺你出去找人做人情,你就是傻,被人利用了还摸不着绪,最后吃亏的是谁?你看看高秀明怎幺对你?他知道你为他牺牲了吗?牺牲的是你用什幺换来的?」 万成越说越来气,那手劲更是完全没有保留,余时中真是疼得心都在滴血,连眼眶都热辣辣得疼。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余时中扬声道:「你放开我,气死我了,你到底要干嘛?骂我?嫌我?嫌我髒吗?你滚开!不要碰我!」他发疯似得往万成身上猛捶猛打,管他哪只手哪只脚,能动的全往万成身上砸,等他乱自撒完疯,才发现脸颊已经湿濡嚅一片,衣服上都是豆大般的水渍。 「我也不想的,我不想,我才不想……」余时中睁着眼睛,两条湿痕滑过他的脸颊:「大哥他,那个时候,他那幺不开心,他每天都睡不好,晚上盯着书桌看,我这幺做,我只是想帮他,我真的只是想帮他,他、他……不高兴?」 万成神色漠然,浓郁的阴影打在他立体的五官上:「高秀明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出卖自己的身体。」 「可是、可是他为我做了这幺多事,我怎幺能看他被人陷害……」余时中抽噎道:「我只是想帮他,他是我大哥,大哥对我这幺好,我怎幺能……」 「他对你那幺好,但他却已经要跟别的人结婚了,对方还不是女的,跟你一样是男孩子。」万成抚摸他的手臂:「时中,感情有很多种形式,你要分清楚其中的差别。你那幺固执,又一根筋通到底,你不知道,其实你付出的感情才是最不公平又最残忍的。」 余时中悬空一双失魂的大眼睛,茫然得看着他,轻喃:「什幺意思?」 万成突然换了一个口吻,他弯下腰,由下往上看他的青年:「那我呢,我对你那幺好,你为什幺不也想让我高兴?」 余时中语塞,实在不知道面对这个话题:「我,那不是,我……对你不好吗?」 「坏透了,你摸摸我的心,全割得体无完肤,没一块好肉。」 余时中被男人的高温烫得抽开手,万成怎幺肯让,不依不饶得交缠他们的手指,直到十指连心:「你看你多残忍,连最基本的施捨都不愿意给我,你看我的心得有多痛,嗯?你对我这幺不公平,你都不会难过?你就捨得我难受?」 余时中难堪得避开万成用嘴唇摩擦自己的手的画面,他放软语调,甚至有求饶的意思在里头:「万成哥,不要这样,不要……」 「你总是在拒绝我。」万成轻声叹道,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突然重重往墙壁上一压,余时中猛然撞到水泥桥的硬墙上,一瞬间就被困进墙壁和万成有力的臂膀之间。 「你做什幺?」这种雄性充满侵略性的进攻姿态,余时中即使长时间处在男人的淫威之下,依旧本能感到退却,即使是来自另一个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压迫。 「你多久没哭过了?」万成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抹去他的泪水:「你以前受了委屈都是怎幺跟我哭鼻子的?你都哭着喊我万成哥,哪次我没有达成你的愿望?clock,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你可以再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我哪有哭……万成哥?你、」 万成轻轻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腻人的鼻息充满他的呼吸,万成馥郁的古龙水温柔又令人窒息:「我想要你,我想拥有你,你明白吗?」 男人话一洩出口,英俊的脸孔立刻放大到超出时中的瞳孔所能容纳,他的意识只残留在嘴唇上湿热的触感。 他对吻不陌生,陌生的是这个吻。 就连之前某一晚被高秀明压在床上强吻的时候都没有这次来得震惊,这不对,这不对啊……趁他恍神的片刻,男人的入侵已经撬开他失防的唇线,直驱至里头更柔软的内壁。 「唔嗯、呣12、呣呣……」随着唇舌扭浪的间隙,余时中直到男人第三次攻入他的口腔,才惊醒过来要挣扎,不只,他还要狠狠揍这个神经病一顿,他疯了吗? 他奋力推开覆盖在他身上的男人,奈何全身软得连站都站不稳,相比男人强硬的举动,万成的吻并不粗鲁,甚至称得上舒服,他很有技巧的掌握舌头抽离湿软的小嘴之间的短暂交替,令余时中无法拒绝他绵密又激烈的侵占,又能恰到好处得欲拒还迎,简直就像在邀请男人再更粗暴一点得制服他一样。 余时中推了半天觉得腰窝都软了,小腿肚也在打颤,别说推开男人,他根本就挂在男人的臂膀上才不至于软脚,他的身体被杜孝之调教这幺久,怎幺经得住万成挑逗又充满技巧的舌吻,且不说他这噁心敏感的身体,光是两人力气的差距,余时中的任何抵抗在他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嗯……嗯唔、万成、你放唔……」余时中没有一刻放弃躲开万成,但男人湿热的舌头每次都能精準得钻入他的嘴里,他躲了好几次,到最后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躲,还是主动迎接他的吻:「我不要、嗯唔嗯……哈不、唔……」 余时中最后也不挣扎了,任由泪水绝望得流出他的眼眶,湿淋淋得沾热伏贴在他脸上的男人。 万成吻到鹹湿的味道,退出一小段距离,余时中立刻推开他,抬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响在空蕩蕩的桥墩下迴荡。 万成隔着半个人身的距离,在空中与他对峙:「为什幺?难道你还要守身了?」 余时中当下像是被泼一桶冰水,浑身刺骨的寒冷,他暴躁得甩开万成,愤怒得一抽一抽缓不过来,他的心太痛了,只能逞强得故作暴怒,硬撑住自己早就千疮百孔的自尊:「够了!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万成瞇着眼光,镜片下闪着看不到的光芒:「你才是疯了,居然傻到去求黑白两道说不清的杜孝之。整个北都圈子多大,没有人不晓得杜孝之最喜欢玩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孩,玩腻了就丢,他看上的人都一个型,clock,我没有骗你,这里凡是想讨好他的人都有一个範本,只要照着这个範本送人,杜孝之几乎都收。」 「……」余时中从牙缝挤出一句:「那个範本是丁香吗?」 万成顿了一下,沉声道:「如果我说是呢?」 ~ 九十二 「哈、」余时中惨白一张脸,一瞬间眼前晕黑一块一块,原来他真的跟丁香很像,那为什幺高秀明这幺深爱丁香,却执意把他赶出门? 万成眼神一沉,语气有些不忍,又不甘心:「你是不知道以前的事,杜孝之那种身分的人阅人无数不算什幺,但丁香却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 「他刚出来的时候不过只是个音乐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到现在能在国家音乐厅开个人独奏会,就知道这之间杜孝之花了多少钱多少心血才把他逼上手,但不过一年,所有捧他养他的钱就只值他玩一年而已。」 「你自己想想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背景又黑又髒,他懂怎幺爱护人?你看他当年再喜欢,再宠,砸再多的钱,照样一脚踹掉,你知道丁香当时连破鞋都不如,要不是遇到秀明,他连在国内都待不住。」 余时中本来要开口说什幺,最后还是死死咬住了。 「clock,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万成把手扶上眼镜,余时中一瞬间以为他要拿下来,但最后他只是推回英挺的鼻樑上。 「杜孝之是什幺人?他在北都一个人只手遮天,别说呼风唤雨,他想做什幺,还真的没有人敢有什幺想法,你知道为什幺吗?」 「他这个人性格反覆,阴晴不定,下手无情又残忍,他当年上位的时候血洗整个家族,甚至是他的亲生父亲,虽然也不是什幺好人,但至少在北都一直都享誉声望的杜萧,他都能豪不眨眼就亲手弒亲,六发子弹,虽然各界受到杜家的施压把消息全面压下来,但其实也不是什幺秘密。」 万成不齿:「亏他的名字还是百善为先,他父亲给他的寄望却报应在他自己的身上,多讽刺。」 「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你指望从他身上得到什幺?庇护?我讲难听一点,当时高秀明碰到丁香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只差一口气,你想重蹈覆辙吗?时中,你究竟要多天真?你以为他真的在保护你吗?」 余时中哑口无言,半个字都无法辩驳。 万成冷笑:「你反过来想,他把你密不透风得封锁在北都,是保护你,还是根本不想让你离开北都?」 余时中眼神一凛:「什幺意思?」 万成沉凝了一会,仔细打量青年的脸色,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温和道:「时中,其实你很想回去吧。回去见你的母亲。」 余时中被戳中心事,的确他一直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深处,好像不去想就没事,但思亲的渴望还是一点一点破土而出,不只他的母亲,还有……父亲,不知道父亲过世后,他的身体有没有被好好安葬。 这就好比一根刺,它深深插在心底,被心肉紧密得包覆住,外头没有锐利的尖端,就好像可以假装没有这根刺,但不管时间过了多久,那根刺依旧存在,究竟是要等它重新再刺穿一个伤口,还是直接把心剖开来面对。 不管选哪边,都必定鲜血横流。 余时中回去后一整晚辗转难眠,脑子不断反覆思考万成跟他说的话,关于他母亲的事,还有……关于杜孝之的。 万成对他说:「你的母亲因为流感引起併发症重病住院,在加护病房待了快两週,直到病情稳定后才回家静养,这是楼青云对外界的说法。其实真正的原因……时中,你冷静点,听我说,实际住院的原因是你母亲坠楼,而坠楼原因不明。」 「原因不明?」余时中提着一颗乱套的心在嗓子眼晃蕩:「为什幺?你没查到?她不是没事出院了吗?林彬跟我说他有跟她说到话的,她能说话的,不就表示没事了吗?」他急得哭腔都跑了出来,揪着万成的衣襟不断道:「到底是怎样?」 万成拍抚他的背,轻轻把人揽进怀里,解释道:「她没事,楼不高,只是受伤而已,养个一段时间自然会好。」 「嗯……那就好,那就好……」 感受怀里的人下意识的依赖,万成控制不住力道,紧紧抱住徬徨得惹人怜惜的青年,终究把实际重伤的程度拦截在嘴边,没敢告诉他。 「clock,你告诉我,你母亲的精神状况怎幺样?她是不是有在吃抗忧郁症或是其他精神相关的控制药物。」 「她……」余时中想到道就哽噎,越说越低哑:「自从我爸去世后,她的情况就一直很不好,非常不好,她……有时候不认识我,有时候又认得。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没有再看过她了……」 万成顿了一下,有些犹豫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就我了解的情形,你母亲有忆痴症,简单来讲就是失忆,而且自我意识非常薄弱,通常患有这种病的人经不起任何刺激,一点点突然的声响都可能造成惊吓过度甚至是休克的症状。」 「失忆啊……」余时中喃喃。 「对,我研判,她会坠楼应该是她主动的行为,可能是因为突然受到什幺太大的刺激,她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有轻生的举动。」 「什幺?」 「clock,她失去记忆了,或许永远丧失不愉快的记忆对她的身心来说可能是好事,但随时随地爆发的隐忧永远都在,这些她忘掉的记忆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你永远不知道什幺都东西会触发她的记忆。只要再有一次轻生的念头,她都经不起。」 「那、怎幺办?」余时中很难过:「她本来就很痛苦,我妈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她虽然是学音乐的,但个性非常海派,自从我爸过世后,她就变了,那个人还那样对她,她怎幺受得了?」 「最好根治的方法,还是让她找回本来就属于她的记忆,那本来就是她的一部份。」 余时中睁大眼睛,求助得看着万成:「她受不住吧?你不是说她经不起刺激?i」 「所以创伤后的复原才更需要仰赖其他人给予的力量。」万成道:「而且我猜想,她应该很想恢复记忆。」 「你怎幺知道?」 万成低下头凝视他的仰望:「她把所有的事都忘了,连你都不记得。」 余时中立刻愤恨得骂道:「肯定是那个男人!他处心积虑多少年就是一定要抢走我母亲!一定是他逼她忘掉以前所有的事情,重新编出一个故事骗她,居然骗她说他没有我这个儿子!那个变态神经病,根本是疯子!」 万成轻轻抬起余时中的下巴,轻声道:「你母亲过去几年一直有在做心理谘询,她换过好几个心理医生,而过去一年她的心理医师一直是同一个人。 「那位心理医师是国内少数研究脑部医学的顶尖科学家,他经过一位同期做研究的医生介绍到你母亲的案例。」 万成直接回答他眼中的疑惑:「因为这个介绍人我刚好知道,他是大学得同班同学,同时跟张泉私交非常密切。」 余时中推开万成,瞪着他的眼睛:「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既然他是你母亲的心理治疗师,如果全心全力治疗你的母亲,让她往清醒的方向作努力,要恢复记忆是有可能的,但也很可能没有效果。」 万成语重心长:「但是相反的,他若是要让你母亲继续保持失忆,却易如反掌。」 「我本来是想带你去看临江的夜景,带你散散心,不过你现在应该没有这个心情。」万成送他来到车站,临别前还吻了他一下,余时中侧头躲开,吻就这幺落在他的脸颊。 万成开车离去后,他站在原地过没多久,一台熟悉的奔驰车缓缓开到他的面前,余时中一点都不意外,开门上了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立刻跟他点头打招呼。 「少爷,杜先生让你早点休息。」李翼送他到家门口,交代了几句话才离开。 余时中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床上,竟然睡不太着。 杜先生最近非常忙碌,时常不在家,有时候甚至不在国内,不过每天晚上只要他不回家过夜,都一定会打一通电话给他,余时中接了好几通越洋电话,手都有点软,其实每通电话都没有超过几分钟,实在不大懂杜先生为什幺这幺坚持。 这会余时中刚琳完浴,擦乾水珠的时候,他难得停在镜子面前,瞅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真的称不上好看,他的五官小,下巴又细又尖,唯独那双眼睛大得吓人,因为太过疲倦眼窝都是黑印,衬得一张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淡,嘴唇也泛白,就是嘴角腥红的痕迹才勉强唤回一些活色。 他略带笨拙得套上衬衣和西裤,这是杜先生从国外带回来给他的衣服,私人品牌特别订製,合身不说,布料软得一蹋糊涂,手工的车线精良细緻,余时中再削瘦的身材都撑得出一架子笔挺。 其实,昨晚杜孝之回来前,他们已经快三週没有见面,想当然整个夜晚几乎都在床上缠绵。隔天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出门了,余时中倒是没怎幺想起来,他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被架散,再重新组装一遍,总觉得哪边都怪,睡得也不踏实,一直模模糊糊赖到傍晚,他才被嘉因的电话吵醒。 余时中心想他这脸色跟活死人只差一口呼吸了,不得不让他去猜想杜孝之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今天一整天不让他离开卧房。 今天晚上有个歌剧会,他其实没什幺兴趣,但这次却他是主动要求杜孝之带他去的。 主要是因为嘉因,他那天在聚会上心情会这幺差就是因为他本来有去拿到听歌剧的入场票,因为一些原因他突然不能去了,要参加这种歌剧会与其说是要票,不如说是资格,只要有人带就可以进去。 余时中心想举手之劳,就答应了他。 穿戴整齐后,他揣着电话来回踱了一阵步,才拔出号码,对边响了几声,才换成一道醇厚的低音:「宝贝儿,身子不疼了?」 「啊、不,不疼了……」 「嗯?要真的不想来不用勉强,你才睡几个小时。」 「可以了。」余时中低声道:「你在哪里?我要自己过去吗?」 那边传来稳重的呼吸声:「……怎幺这幺积极?」男人轻笑:「难道你还知道我有礼物要给你。」 「礼物?」余时中提了提精神:「你是说西装吗?我穿起来了。」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穿起来如何?」 「很好。」余时中低头晃了晃:「就是那条领巾我不会打,是打结就可以了吗?」 「带着等会我来。」杜孝之道:「我让李翼去载你。」 「嗯?会很麻烦吗?我可以打车的……我还要去载一位朋友,可以吗?」 「坐李翼的车去载他,乖,我会在会场等你。」 「嗯。」青年乖巧的应答道,心想着究竟是什幺样子的礼物。 ~ 九十三 在约定的地点接到嘉因之后,李翼便马不停蹄得载他们到举办音乐剧的地方。 「少爷,方狱会带您到包厢,我先去停车。」 「嗯。」余时中走下车,朝开车门的男人点点头,又探头进车窗:「谢谢。」 后座的门由另一个穿西装的保镳打开,却迟迟不见嘉因走出来,余时中也没注意到,他急急忙忙又打开前门,在李翼诧异的注目下,拾起一条米白色的领巾。 余时中后退时,差点踩到后头男人的脚,他出来才发现,原来连方狱用手掌挡住车门的上方,怕他磕碰到。 「抱歉。」余时中腆颜得笑笑,连方狱摇摇头便把车门关上。 余时中一回头还是没看到嘉因,只好走到后座去捞人,却看到嘉因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得盯着他。 一直到进入会场的大门,余时中才感到奇怪,平时喋喋不休的大嗓门嘉因居然难得闭嘴了,一声不吭得贴在他身旁,肯定是被人掉包了。 「嘉因,我可能要先到楼上的包厢去,你自己可以找到位置吗?」 嘉因沿着余时中的身后放远目光,直到黑色的轿车完全消失进夜幕,他才如梦初醒,惊乍道:「时哥、你是黑、黑手党吗?」 余时中等他发傻了半天,换来这幺一句天马行空的话,忍不住皱眉:「胡说什幺,漫画看太多了吧?」 见嘉因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余时中也忍不住失笑:「不是你坚持要来的吗?」 嘉因吐吐舌头,拽着余时中袖子的手收得更紧了,深怕跟丢了,自从下了那部黑道派头的车后,就换成一位便装的男人带领他们走到一楼的大厅座席,而最恐怖的是跟在他们后头那两个穿着乌漆麻黑的黑西装大哥,那眼神儿,好像押犯人一样紧迫盯人。 余时中推了推几乎石化的嘉因,道:「去找个位置吧,这里视野应该不错,可以看到全场,嘉因?」 「时哥、」嘉因却跩着他不肯放手,骨碌碌的小眼神透漏着慌张:「我、我漏怯,你可不可以陪我?」 余时中一愣,回头望了望两座山一样压迫人的保镳,为难道:「也不是不行,但我可能要问一下。」 「你不跟我一起吗?」嘉因急了。 「这个,其实我能进来也是託人的关係……我得先过去找他,你要是不想自己一个人进去,只能先跟我去一趟。」 「好。」嘉因一口咬定:「我跟你去,我跟着你走。」 于是余时中便带嘉因坐了直达电梯来到了顶楼的包厢,这里是北都最高规格的歌剧院,所有舞台、梁柱、观众席全比照国外那套规模标準怎幺华丽怎幺来。 听嘉因说这还是特别请国外的建筑师仿造巴黎歌剧院打造的巴洛克建筑,除了第一层是阶梯式的大厅座席,二层以上都是一厢厢小包间,一层比一层宽敞,到了他这层楼,每间包厢都像一座独立的阁楼,铺满厚实的地毯和繁重的天鹅绒垂帘,所有的栏杆和楼梯皆是纯白的大理石订製,简直就像皇宫一般。 连方狱低声提醒道:「余少,七爷让你先进去等他。」 「呃……」前面是军令如山的保镳,后面是误入歧途的无助少年,余时中脑仁顿时抽疼起来,也不知道为什幺,今天没由来的感到烦躁,心脏直抽抽得狂跳,皮肤也很乾燥,连摩擦衣物都有种会擦出火的感觉,极有可能是睡眠不足的关係。 「我带你下去吧。」 「咦?噢、好……」嘉因乱瞟着戒备森严的阵仗,声音有些抖,拽着余时中的手也发颤不已,也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时哥,你不是要找谁吗?是谁啊?这简直、这是真的还假的啊……」 「嗯,他不在,没关係……」余时中回过头,正琢磨着带嘉因下楼,包厢的门毫无预警得被推开,一位高个子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余时中并不认识他,也没空去猜,因为紧接着出来的是一个他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到的人。 「闻杰!」 「余少。」闻杰沉稳得走到他面前,微微欠了欠身:「你可来了,杜先生问了好几次,快进来吧。」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平板又敬业,余时中却听得暖暖的,笑容都绚烂了不少。 「你……」余时中话到嘴边,乾涩了一下:「看起来很好……」 闻杰比腰裤带还紧绷的脸也不禁失笑:「我个皮粗肉糙的大男人能有什幺事,反倒是少爷你又瘦了,您最近过得好吗?」 「嗯,我很好。啊、我得先带我朋友下去找位置,等下就上来,可以吗?」 闻杰早看到余时中身后明显格格不入的少年,站在闻杰身旁的男人眼更尖,相比闻杰的皱眉,他深沉得抿了抿嘴巴。 「时哥……」嘉因首先扛不住从四面八方万钧而来的压力,比余时中要娇小的身子躲得都快看不见了。 余时中连忙对闻杰道:「我去去就回,很快。」 「不是不让你去……」闻杰身旁高个子的男人突然附在他耳边说了什幺,闻杰点点头,对余时中道:「有人跟着还好,你快去快回。」他略为压低声音:「这里人多,方狱你看着点。」 他们走到电梯口,嘉因说他想去趟洗手间,给紧张逼出来的,嗒嗒嗒踩着小步伐就跑远了,余时中等待的空档,忍不住问了连方狱一句:「怎幺这幺多人?」 杜孝之素来低调,尤其是到公共场合布的场都很低调,带在身边的人也不多,即使是比较重要的场合,他带的保镳也都四处杵在他们该站的位置,绝不会让人发现,即使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 但今天不管是大门口,楼梯,电梯还是转角,都站了不少人,他一眼就分辨出来那些不是杜孝之的人,这更奇怪,什幺人排场比他还大? 连方狱顿了一下,才压低声音答道:「这里好几个最贵的包厢也被订走了,听说是政府部门的官员,警备发下来不少,有些还是军队,外面街道也都有封路管制。」 嘉因很快就出来了,他们搭电梯到一楼,嘉因便拉住余时中的袖子,快走了几步拉出一段距离,他向后偷偷打量连方狱,确定他听不到,才悄悄道:「你从实招来,你是谁的儿子?」 余时中被扒住袖子,只好被少年拖着往大厅走,最后实在磨不过他,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关係的,时哥,我会誓死守护你的秘密的!啊、」 嘉因只顾着盘问余时中,一时没留意迎面而来的路人,双方撞个正着,嘉因更惨,还被对方叩到后脑勺,立刻痛得蹲在地板上哀哀叫。 跟嘉因对撞的男人正拿着对讲机,急急忙忙挂断后,才蹲下去帮忙余时中扶起缩在地板上的嘉因,嘴边一口一个道歉:「真不好意思啊,哪里撞到了?全是我的错,站得起来吗?」 余时中跟肇事者合力把嘉因扛起来,嘉因揉着脑袋,嘟囔着:「没事,我也不对,就是、真的很疼啊,疼死我了……」豆大的泪珠突然就夺眶而出,劈哩啪啦的,弄得他们哄的哄,道歉的道歉,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那肇事者很有诚意,不断向他们道歉,还要请医生来帮他们:「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是……诶?余时中?」 这什幺鬼运气,哪里都能碰到认识的人,余时中抬头一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者年少气盛,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身后站着好几个戎装重备的警察,他本人倒是穿着西装,不过光看刚刚那吆喝一众人的气势和虎虎生风的架子,余时中就知道不会看错人。 「黄元。」余时中朝他笑笑。 「哟、你也来听歌剧?」黄元眼睛瞪得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不会吧,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人多的地方?」 13t 「没,对……」余时中也不知道要点头还是摇头,尴尬道:「你在出勤吧,你去忙你的吧,我朋友我来照顾就好。」 「不、不,我才要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是时中的朋友,」他再次朝嘉因欠身,给一个人民保母这样道歉,嘉因也不敢在捂着脑袋抽答,赶紧站起来说没事了。 「那怎幺行,改天请你吃饭赔罪。」他又不解气得去拍余时中的肩膀:「上次都说好又聚聚的,你就最会给我赖皮,我不管我告诉你,下次你再呼咙我,哥就开警车去逮你,看你从不从,不从就是现行犯,直接上铐,嘿。」 「好,会去的。」余时中躲着黄元的胳膊,笑道:「你约的一定去。」 黄元朝余时中一抬下巴:「你们的座位在哪里,需不需要我找人带你们过去?」 「不用,你在忙吧,别耽误工作。」余时中瞟了眼他身后的警察。 黄元一听立刻就垮下一张苦脸,大剌剌道:「唉,你不提也罢,不过是听个音乐也可以搞来一堆安检和警备维持秩序,最可恶的是早上才临时调动到我的单位,我今天本来可以休假的,也就这些个官威大到不行,好像撒泡尿都要全城欢呼一样。这下好了,路也给封了,警车也给开路了,偏又要骂说太高调,回过来归咎到我们单位,真是……」 「官员?」余时中敏感的抓到了关键字。 「嗯。」黄元跟身后的警察嘱咐几句,他们随即遵从指令离开,黄元转过来一拐胳膊搂住余时中:「唉,哥这次压力可大着,反正你也不在这边做事,跟你讲没关係……」 「听说这次来的人身分很不一般,好像是……」黄元用食指比了一个朝上的动作,还神秘得眨了一下眼:「他们那种身分的官员基本上行程根本不会公开,磨磨机机拖到今天早上才发公文要调警备,还有宪兵,全部都便衣,你也不知道哪个夹枪带棒,我上面的长官各个紧张个半死,凌晨逮到我的电话就一阵沖天炮,我好不容易休个一天假在家补眠,我容易吗我?」 余时中其实也没有听很懂,那手势是指谁?「你们不是应该挺习惯这种工作的吗?」 「问题就在于如果只有那位也就算了,他这次心血来潮来临幸歌剧院,别的伴儿不好找,偏偏搞来一桌高峰会议,听说光是党内好几个喊得出名字的都携伴来参加,真的弄不好……」他压低声音凑到余时中耳边:「炸个一窝咱国家就没有领导人了。」 「这幺夸张?」 「可不是。」黄元得翻了个大白眼,看得出神情疲惫不堪,但依旧嘻嘻哈哈露出一口白牙:「抱歉让你听我这边磨矶,你跟这位小兄弟是要到座位席吧,来,我带你们去。」 这时,黄元的耳机突然传来说话声,他瞇着眼睛听,来回了几句又挂断,他稍微张望了大门口的方向,还是很坚持要带他们入座。 「黄元,你这样就客气过头了。」余时中被他揽着肩,于是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没想这句话让黄元打击很大,他整个人停摆好一段时间,才如梦初醒道:「你也会说句人话了。」又喃喃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什幺意思?」余时中不解。 「没。」黄元魔掌一伸揉乱他的头髮,也没放过傻在旁边的嘉因,两手边揉边道:「走,贵宾这边儿请。」 黄元走在余时中旁边,状似无意得悄声问道:「后边那怎幺回事,你认识吗?」 余时中这才想到后面的连方狱和两个保镳,有些腆颜,他也来不及解释什幺,张着嘴突然就卡住了,一副吃进了一百只青蛙的样子,天打雷劈也惊动不了他现在的傻样,黄元忍不住又揉揉他的头髮,笑道:「又怎幺,这一惊一乍。」 唤了半天也没回应,连嘉因也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清楚看到余时中的额髮间滑出一颗冷冽的汗珠,虽然时中的肌肤本就莹白似雪,但还是看得出来他的脸色瞬间刷出一片病态的苍白,原本的血色像开了大动脉一般,迅速从时中的脸颊流逝。 「小时中,怎幺了?」黄元皱着眉,见人摇摇欲坠就要跌下去了,赶紧要去扶他,余时中却突然虚弱得嚅出一句,语速飞快却清晰异常。 他说:「黄元,你说,这次、来这里的大官……有谁?」 ~ 九十四 余时中没有想过要逃跑的,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得屈服于遇到危险时最原始的反应。 他以为再次看到那个男人,他会愤怒,会抓狂,会冲上去撕了他,会失去理智,会指着鼻子咒骂他,骂他这种丧尽天良的杀人犯凭什幺踩着他父亲的鲜血一步步往上爬,凭什幺抢走他的母亲,凭什幺追杀他! 他有没有良心,有没有羞耻心,简直不配当人,亏他以前还当他是最好的叔叔,甚至就像第二个爸爸一样,那个残忍的男人到底凭什幺这样践踏他们家,为什幺? 但他错了,他连句杀人犯都骂不出口,因为他很没用得拔了腿就跑,就像兔子看到了老虎。 他没有算错他的愤怒,他的不甘,和呕心沥血的深仇大恨,然而却估算错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对那个人的恐惧,那种深深烙印在骨子里,只要他还活着,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惧怕。 破风的刷刷声和变换交叠的景象一幕幕闪过余时中的余光,他找到缝就钻,撞到人就闪,保镳激动的脚步声和黄元跟嘉因疯狂的吶喊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反正就是没命得跑就对了,直到他转了不知道几个拐弯,说了不知道第几个没有诚意的抱歉,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有多怕,居然只是模糊的背影,只是一点点相似,甚至没有确认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让他溃不成军,所有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不论是身体上的教训,或是心灵上的桎梧,哪怕过了这幺多年没有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只要存在,就是地狱般的存在。 跑着跑着,跑来了一座浮华的阶梯。 这座楼梯是整座建筑物的主体楼梯,以铂金色的大理石製成,阶梯上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看过去像是镶了真的黄金,一片金碧辉煌。 余时中步伐虚浮,也没注意自己踩在哪个阶梯上,胡思乱想间,居然迎面听到一众浩浩蕩蕩的脚步声。 他抬眼一看,差点没傻死,这不就他刚死命躲开的那一群达官贵人吗? 他都已经傻得连自己有长脚都忘了,居然还下意识寻找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要应证自己刚刚那一顿昏天暗地的逃跑,是不是只是杞人忧天,还是就算死字当头,也要睁大眼睛作个明白鬼。 余时中虽然瘫软在扶手上也没佔据什幺位置,但对面那群西装革履的大军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敢挡他们的道,尤其为首的还是身分敏感的大人物,警政署亲自调配警备清场居然还出这种纰漏,好几个党部官员当场冷脸,他的下属们当场扬手就要请人来处理。 最要命的是,为首的长官一停下步伐,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扫向余时中这惟一的标靶,余时中几乎双眼全茫,双腿更是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危急一瞬间,天外居然飞来一股力量,扯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扣住他的腰,猛力把他从阶梯上拉出来,等余时中回过神,已经跑了好一阵子,离开了方才那座楼梯。 前方带领他的男人力大无穷,对于神智还漂泊在汪洋中的他,无疑是一个强而有力的避风港,他踉跄着跟了几」t步,又听见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余时中惊恐得往后猛看,那男人啧了一声,情急之下,居然强行捂住余时中的嘴巴就拖进其中一间房间。 「嘘,不准叫,你敢叫我就立刻把你丢出去。」 门轻轻扣上,余时中在男人的掌心内缓了好几口气,才意识到是谁把他带进来的。 男人一放开他,余时中几乎是同时转过身来瞪他。 「腿折了还是傻了,啊?站在路正中央还指望他们让你路啊?当自己是哪里来的大小姐,还是总统千金啊,他们哪个人随便哼唧个一口臭,你就是现行犯,预谋行刺,当场宪兵就可以把你五花大绑关起来,你就準备被关上一辈子,别想杜孝之会来救你。」 余时中愣愣得挨着骂,来回反覆了好几段空白,才挤出一句:「继先生?你怎幺会?为什幺……?」 继祐刚冷笑一声:「小爷我好心举手之劳,怕你被像抓小鸡一样被人抓走,你自己瞧瞧自个儿现在是什幺样子,拎你只需要花我两根指头,要是真被人抓走,少不得有人要心疼。你倒是质问起我来了?道谢呢?」 余时中硬是被逼回一口气,脸胀热了半天,吶吶道:「谢谢你。」 「诚意呢?」 余时中无语,瞪着一双大眼睛防备着继祐刚讳莫如深的凝视。 继祐刚居高临下得盯着他好一阵子,才淡淡道:「过来。」 「不要。」余时中几乎是一秒拒绝。 「你、」继祐刚勃然变色:「好大的胆子,我叫你……」他顿了一下,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忽然笑了出来,摇头道:「可真够兇的,就你这个性子终究是要吃大亏……不对,吃大亏的是我们……」 「……你说什幺?」余时中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幺,但好歹人家又帮了他一次,只是这人坏水多,谁知道他要干嘛。 「不要跟我说你这是迷路,怎幺,杜孝之没有派人二十四小时跟监你?」继祐刚瞇起眼:「这世道这幺乱,随便走在大街上都能跟仇人砍个十七八刀,尤其你这幺个招人疼的小东西,不怕被人绑了就带走?」 他留了一个尾音,了然道:「还是,你就是故意的,放乱饵要钓大鱼?」 「什幺?」 「又跟我装傻。」继祐刚猛然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余时中被他的气势唬住,居然没能躲开。 继祐刚拉起一丝不正经的微笑:「那幺小傻猫你告诉我,你刚刚在躲谁?怎幺窜得整栋歌剧厅都留下了你的小脚印,杜孝之这会肯定正掀翻屋顶在找你,你究竟在躲谁?」 ~ 九十五 余时中紧绷着嘴角,没说话。 继祐刚反而勾起嘴角,双眼泛起不怀好意的精光,玩味道:「还是说,你们相隔太久没见面,要不要我帮你複习一下我舅舅的名字?」 余时中的表情犹如坏透的雨天,瞬间横霹一道巨大的闪电,他瞪大充满怖色的眼睛,哆哆嗦嗦道:「你、你说的,真的假的……?」 继祐刚摸了摸他的脸,便抽开手,改抱起双臂:「你的语气可听不像是在问我。」 「到底是不是真的!」 「党政主席的别院一聚,雀屏中选的幸运名单可不是人人都有。」继祐刚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杜孝之这次失算了。」 余时中当然听不懂,继祐刚换了一个问题:「你怎幺会在这里?」 余时中噎了一下,想了想才想起来:「我陪朋友来听歌剧。」 「歌剧?」继祐刚拔高了好几度,像是听到了什幺可笑至极的笑话,他似笑非笑,齿露讽意:「杜孝之这样跟你说的?你真是天真的可以。」 被这样东敲一下西啄一下,余时中不禁恼了,怒道:「你话可不可以说清楚!」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继祐刚冷哼:「不如先想想待会要是遇到楼市长,你要怎幺跟他打招呼,譬如说……」他笑了笑:「楼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吗?」 余时中当下甩头就要出去,在拉到门把前,突然蹦的好大一声,眼前窜出两条胳膊,狠狠拍在他的耳朵两侧,背后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低喘,继祐刚压住门板不让他打开,余时中一回头就看到一张盛怒冲冠的俊颜。 「干嘛!」余时中被男人的阴影盖得结结实实,情急之下恼怒得回嘴。 「干嘛?你是不是被杜孝之玩傻了?你要出去送死啊?」继祐刚双手撑在余时中的两侧,居高临下得垄罩住这个爱招惹是非还不自觉的小东西。 「你知道他要杀了我?」余时中顺了口气,仰头问他:「你还知道什幺?」 「我知道楼青云一直不停向杜孝之施压,他如今日正当中,在党中央混得风生水起,据我所知他已经接下党内某个干部的位置,别说北都下届的选举势在必得,这个首都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块小跳板,搞政治的野心大不可怕,可怕在于他势不可挡。」 继祐刚难得露出肃穆的颜色:「杜孝之再逞兇斗狠,再嚣张再无视国法,政治这一块是不可能斗赢楼青云这种一辈子都在官场打滚的老油条,你看这次杜孝之的候选人牟一响被搞到半残,连命都丢了一半,连最重要的那颗棋子都被搞废,杜孝之要拿什幺跟楼青云对弈?」 余时中脸色惨白,只抓到继祐刚的第一句话:「他、跟杜先生,他跟杜先生要我是吗?」 「哼,你也知道自己是只小狐狸精。」继祐刚冷笑一声:「所以我今天在这里看到你才会这幺惊讶,我以为杜孝之会把你锁得死死的。要不他有意让楼青云看到你,不然就是他没料到楼青云今天好死不死受邀出席这次活动。」 他勾勾唇角,坏腔坏调道:「我倒心甘情愿相信是后者。」 「物极必反,杜孝之在北都横行无阻这幺多年,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哈、他肯定没想到那个姓凌的女人一死,牟一响这步棋就算是彻底走废了。」 他又极尽鄙夷道:「笑死人了,牟一响向来小鼻小眼的,做事情比女人都要畏畏缩缩,屁大点事都能吓得他屁滚尿流,说白一点就是胆小如鼠,这是能够成大事的样子吗?要不是占着牟部长的姓氏,拜託还内政部秘书,我看他还能升官就要偷笑了……」 「哪个女人?」余时中打断继祐刚,厉声问道:「你说哪个女人?死了?谁死了?」 「哪个?当然就是牟一响的姘头,也真是便宜牟一响这种老头子(人家只是四十岁而已),都一把年纪了还在玩过气的小模特,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亏他还是留过洋的博士,书都念到下半身去了吧,还好意思沾牟部长的光,我真的,无话可说。」他一副再多评价一个字都会侮辱到自己,摇摇头道:「不过,一条命换来两颗子弹和姓牟的仕途,怎幺算怎幺划算。」 继祐刚也不管余时中有没有在听,话匣子一旦破开,没有什幺话不敢说:「可笑的是,一位香消玉殒的美人,居然让檯面上整个局势大逆转,牟一响,不,别只说他,就是杜孝之都不会想到,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 他惋惜得砸嘴:「居然就让原本靠钱靠关係处心积虑堆出来的朝政支持者,一夕之间全部变卦,尤其孙士缘一派不轻不重说了句一切依法,就完全判定了他的死刑,只能说牟一响太自不量力,没能力,又没胆量,没有了家族光环,没有了蔚叔,他就是个废物点心……」 余时中根本没空听他大放厥词批评这些听都没听过的人,脑袋乱轰轰得作响:「你说的女人,是、是指,凌小姐吗?」 「怎幺你也知道幺?」继祐刚玩笑道:「那女人前些年可是个性感豔星,不会刚好你还是粉丝啊?」 「不、不可能。」余时中一口否定他:「我前天问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骗我……」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浮动他的心慌意乱:「是不是,杜先生……说要、杀了她?」 继祐刚从没看过青年露出这种表情,他们离得极近,青年因为身高的低势,仰头露出一大截白净的脖子,他本来想再嘲讽几句,不知道为什幺一对上那双灵滟的大眼睛,他连天生凌厉的声线都不自觉稀释了再稀释。 他用气音吹进青年得耳朵里:「你不可能不知道,杜七爷一句话,没有做不出来的事。」 余时中良久没有说话,继祐刚就维持两人亲密的站姿,安静得等候余时中的沉默,过了不知道多久,青年才终于开了口:「我去问他。」 继祐刚瞬间垮脸:「为了个女人?你想那幺久就只想到问这个?你还真喜欢她啊?」 「才跟你没关。」余时中扭过头,继祐刚一虎口就把他抓回来,这次没再客气,直接钳住他的下巴,翻开他的下唇,手指头还得寸进尺得伸进去,余时中气得咬了他一口,谁想他皮粗肉厚,硬是被咬出一口牙印,也不肯鬆开他。 「你干嘛!」 「嘘,别闹,像只野猫一样。」继祐刚抓着他的脸颊,不如说在看他唇角延伸出来的嫩疤,他怜惜似的来回抚拭,好像觉得很可惜:「这怎幺弄上的?没想过把疤去掉吗?」 「没有!」 「没有?」继祐刚挑眉:「杜孝之没说过要帮你去掉?」 「没有。」 「为什幺?你这副皮囊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封锁了整个北都就为了藏你这只小狐狸,我就不信他忍心留着这点瑕疵在你可爱的小脸上。」 余时中被问得烦,不耐烦得打断他:「就说没有,他才不可能把疤去掉,这本来就是因为他造成的,他就是要留着,我能怎幺办,你放开我……」 「喔?果然是他弄的,真是噁心又变态的佔有慾。」继祐刚不齿:「怎幺没连你的名字也改了?嗯?不用冠夫姓?」 余时中垂着睫毛,继祐刚从上而下看不见他的眸色,只听见他轻声道:「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因为要斩断过去比较轻鬆吗?」继祐刚呼出一口重气,语气缓和不少:「杀父抢母,也真的只有楼青云那种人面畜生做得出来。」 青年皱起眉头,继祐刚了然道:「这点我不得不佩服杜孝之真的把你锁得没有任何缝隙。」 「不过我身为楼市长为最亲爱的姪子,还怕无从查起吗,哼。不过为了查出你家那点事,我这里可是赔上了暗插快一年的暗桩,不过反正迟早得被揪出来,还挖出我那亲舅舅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赚了。」 「那你知道他为什幺在找我吗?」余时中抬头道:「他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杀?怎幺会这幺想,我倒不这样觉得……」继祐刚突然换了一种表情,贪婪得盯着他的脸:「你长得跟你父亲可真像,我看过你父亲以前的照片,更早的,大概是大学时期的照片吧,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这里。」他摁了摁余时中上挑的眼尾。 余时中警戒得看着他,回道:「很多人都这幺说。」 继祐刚徐徐道:「你父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开过好几次大型的心脏手术,无疑是病房的常客,偏偏你刚好也有先天性气喘,也常常去医院挂号。」他顿了一下,问道:「你们应该有同时住院过的经验吧。」 「有吧,」余时中不明白:「什幺意思?」 「这就……」就在此时,安静的房间突然铃声大响,继祐刚脸色一变,急忙掏出手机接起来,他神态自若得应个几声,便阖上电话,余时中分辨不出来对方是谁,继祐刚挂断电话就鬆开余时中,转开门把带他出去。 「继先生……!」余时中莫名所以得被拖着走,紧张得喊住扯着他胳膊的男人。 「紧张什幺?我在你前面。」 「你、你不是要带我去找……」 继祐刚瞇起眼睛,用他那张骗人的正直皮相扬起一道很是邪气的微笑:「如果我说是,你要怎幺阻止我嗯?」 余时中狠狠瞪他一眼,扭着脚跟就要跑,但手被狼爪按着,当然一把就被拽回去,继祐刚笑道:「怎幺,这次不揍我了?手不能动,也可以用嘴巴咬啊。不然这样好了,你亲亲哥哥几个,我要觉得够可口,就把你带回家养,怎幺样?我保证我家比杜七那要舒服很多,尤其是主卧房的床,你上次没参观到吧。」 余时中还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下,但他这些日子实在削瘦太多,跟吨位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继祐刚要是真想把他敲晕扛走,他也只能晕着被他扛走。 「你快带我回去。」 「回去那儿呢?你是不是忘记我跟杜孝之好像不是什幺朋友嘛,我这个人特别爱记仇,别说你忘记上次他是怎幺回报我的?」他压低声音,语不过六耳:「你可能不知道我舅舅开给我什幺条件要你,小狐狸嗯?」 余时中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把我交出去,他们也别想带我离开这里一步,杜先生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幺相信他?果然是正受宠的宝贝才会说这幺天真的话。我不相信你没听过他的事,有丁香在前面作前辈,你就不担心步上他的后尘?要知道男人对玩腻的东西向来是最无情的。」 余时中心头一痛,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你不会真他妈认準他了吧?你要知道杜孝之的喜好全世界没有人不晓得,他一律只看脸皮挑人,最终的结论就是像你这样大眼睛,瓜子脸,皮肤雪白,年纪大约十几二十岁上下的男孩,我也送过几次,但最后全被退件,那标準可真够严格的。」说完还哼一声。 「杜先生、收过很多人吗?你说的那种长相,像我……这样的……」长得像丁香的模样。 继祐刚露出鄙夷的表情,不悦道:「这关我什幺事?他那种人格缺陷的变态有什幺异于常人的嗜好可不是我这种正统好男人可以理解的,把丁香搞上后又踹开,真他妈暴殄天物,我倒真想看看他朝思暮的人是怎样的天仙再世,不是有句话说,专情的人最无情……」 「什幺意思?」余时中困惑得问他:「什幺朝思暮想的人?」 继祐刚没忍住骂声:「还问我?当我他妈媒婆啊?」他粗声道:「到底亲不亲?不亲就把脖子洗乾净,我正好去舅舅那讨杯茶解渴。」 弯过一个转角,继祐刚一把拉过戒备的余时中带他走到一处隐密的电梯。 「真费劲,要不是牟部长要回来,我堂堂继家少爷用得着乾吞这口气,」他啐了一口:「走了,你现在可以当我是杜孝之的朋友,特别利益的那种,瞧你这会消失这幺久,他可得急疯了,我怎幺能错过,让他给小爷我再等久一点。」 余时中按照继祐刚的指示坐进电梯,虽然五楼有两座大包厢,但两边包厢是不互通的,他们搭着直达电梯回到刚刚杜孝之订下的包厢。 电梯一打开,两旁保镳尽责得冲上前拦住他,一看清他的容貌,也没来得及通报,余时中就错过他们笔直朝包厢大门走。 他隔着繁重的布幔就看到杜孝之正走出包厢大门,修长又矫健的身架子撑着一身黑色礼服,穿出男人成熟而俊悍的魅力,这时在余时中眼中犹如一颗耀眼的救星,他想也没也就加快错乱的脚步,恨不得立刻走到他身边。 杜孝之也是随即辨认出他的脚步声,他立刻停止嘴边的话,专注得看着他跑过来的身影。 就在他越走越近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电梯开门的提醒,隔着偌大的中庭,回声穷荡,也不知道是这边还是对面包厢的电梯,余时中几乎是同时间扑进杜孝之怀里。 「杜先生!」余时中被紧紧箍进强大的怀抱里,立刻揪住杜孝之的衣襟,也不管有没有揉乱他的衣服,小小声得低呼他的名字。i 杜孝之牢牢扣住他的腰,双臂结实得栓紧他,给予怀里的青年最直接的保护和安全感:「我在这,抱紧一点。」 ~ 九十六 余时中抱住杜孝之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膛,不知道何时早就习惯于男人的怀抱,他窝在里头好久好久,才逐渐找回安心的踏实感。 杜先生在这里,他没被带走,那个男人是不可能把他带走的。 余时中缓缓得冒出一截额头,掀开眼皮寻找杜孝之的庇护,这一仰望,就立刻被男人的视线吸入深邃的隧道中,像是万有引力般要狠狠攫住他的宇宙,他逃不开,乾脆化作一抹星辰深陷在男人看起来温柔无比的深情里。 「天啊……」 余时中听见声响立刻机警得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刚好对上原嘉因露出的一双大眼睛,和再怎幺死命摀住嘴巴也遮掩不住的惊恐表情。 「嘉因、怎幺,啊……」余时中下意识正要询问,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嵌在杜孝之的怀里,男人的力量丝毫不容质疑,他连转过身子都做不到,更别说这一回眸所看到的场景,更是让他的理智和大脑运作瞬间凝固成一团糨糊。 天啊……他这才惊觉四周都是人,站得近的闻杰,以及和他并肩的高个子男人,明显避讳着什幺而退开他们一段距离,杜孝之的部属也都错开视线降低存在感,贴壁的看天花板的全都安静得融入背景。 唯有原嘉因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直勾勾得盯着他们,他一个人小小只得站在连方狱旁边,像极了一只误闯禁地的松鼠,还目睹到不可置信的画面。 余时中没来得及脸红,下巴立刻被捏回来,杜孝之低沉的嗓音随即隔着炽人的鼻息传过来:「遇到谁了?」 余时中下意识想摇头,又改口道:「我遇到继先生。」 「跟你说了什幺?」 「就,就,我以为我看到……他跟我说是真的,我刚一紧张就想跑,对不起。」余时中垂下眼皮,避开男人的视线。 「嗯。」杜孝之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情绪有什幺起伏:「进来吧。」 「嗯……」余时中点点头,旋即变色:「等等、我朋友怎幺办?他不知道,我刚刚把他抛下了,我先……」他握住杜孝之的手臂,稍稍用力把他拔开才能回过头去喊嘉因:「你怎幺会在这里?」 嘉因如梦初醒,看起来被这一大阵仗黑衣黑脸的保镳吓得不清,每个人青一色的黑西装,也不知道是绅士还是流氓。 他刚一看到余时中现身,本能得就想窝回他的身边,却被连方狱拦截在一旁,即使害怕,眼睛却一直盯着余时中身后高大又恐怖的男人猛瞧,而时哥这句话简直就像他的救命绳,他赶紧牢牢抓住,唯唯诺诺道:「你刚刚跑太快,我们没追上,我担心你所以就跟着大家一起找……」 余时中拧着眉毛,带着深深的歉意道:「抱歉,我现在就带你……啊、」 杜孝之扯住他要挣脱的手,十指紧扣,半点缝隙都不给他就拉着他往包厢里走,他对旁人淡漠吩咐道:「带他下去。」说完就拽着余时中进包厢,立刻有人将门关上。 「杜先生,是、是真的吗?我、我……」余时中也无暇顾及原嘉因,总归有人会照料他,他一想到方才的惧意,紧张得抖着舌头,杜孝之也没答他,就一路牵着他走向观赏台。 余时中哪有心情看什幺歌剧,他被杜孝之垄罩在围栏上,双手围住他的身子,余时中立刻着急得回过头看他,没想到竟然从男人的眼中看出一丝愠火。 「你在怕什幺?」 「你在生气……」余时中呈述男人的眼光,有些忡怔道:「为什幺……」 「时中,告诉我你在怕什幺?」 「我、我……我怕被他找到……」还是怕杜孝之把他交出去? 「你担心我把你交出去?」杜孝之一语道破他的惶怕。 「你答应过我的……杜先生……」余时中矮在男人的身下,近乎乞求得呢喃:「帮我,我不想被他抓走……」 「时中,你是我的。」杜孝之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永远都是。」 余时中像是吃到了什幺解药,一句话破解了他的心魔,他魔怔得伸出手臂向前搂住杜孝之的脖子,也不知道是谁先触碰到对方的唇,余时中像是在险象环生的久旱中终于尝到救命的甘露,一被掠夺双唇,立刻迫切得张开嘴巴引领对方侵入他,让杜孝之用湿热又兇猛的舌吻宣示对领地的佔有和守护。 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和安全感鲜明得佔据他的心房,余时中觉得胸腔的位置又胀又痛,说不出是什幺折磨人的感觉。 深吻接踵而来,余时中刚沾上新鲜空气,又被杜孝之的气息浸染,连续好几段缠绵的唇舌交换,余时中早就折服于男人的强势,瘫软在围栏上像一段柔绫,小腿肚虚软得打颤,他被推倒在倚栏上,细软的腰线弯出斜斜旖旎的弧度,双唇间的气息不稳得直抽搐,间或发出诱人的喘吟。 杜孝之微微退开身体让他喘气,余时中斜挑着湿意盈盈的猫眼,习惯性得跟随杜孝之的动作,他的脸还残存着前一晚疲尽的余韵,那双媚眼如丝如絮,娇滴滴得勾缠着男人理智和慾望的边界,杜孝之已经拉下他的裤子,见他双腿不受控制得抽搐,足足顿了十秒才选择抽身。 余时中猛然被抽离男人的温度,根本没办法适应,他眼眶晃荡着惘然,迷茫得看见杜孝之看好。看的带vvip章节的popのo文帮他穿上裤子,把裤链拉好,连解到一半的衬衫都被塞回去。 余时中眼睁睁得看着杜孝之帮他穿上衣服,燥热的煎熬根本退不回去,这太奇怪了,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只有杜孝之不顾他的虚靡按着他继续承欢,哪有把他挑得热火焚身才彬彬有礼得退开,伪君子也不是这样当的! 「别走,求你,不要走……」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幺,他的手已经死死揪住杜孝之的领带,他软软得仰倒着,费尽所有力气去拉扯杜孝之的领带,想把他拉进一点。 他以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男人却只移动了微乎其微的距离。 「杜先生……」余时中不知道该怎幺办,无助得连续喊了好几声,突然间,被一股难以想像的力量扯下他的裤子,连同底裤一起被退到臀部以下,他才听到疑似布料撕裂的声响,他的左脚就被男人扛起来。 他双手无力得躺在倚栏上,单脚勉强支撑地板,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毫无预警得被男人一举侵入到最深处。 「啊、疼……好疼……」余时中微弱得尖叫出声,立刻被吞没至男人压抑到极点的运气中。 「只要我疼你,就不让我惜你了是不是,嗯?」男人咬紧牙根,听起来隐忍又暴躁,他把他整个人抱离开地面,腾空压在栏杆上,再次用暴戾的低音盖过青年微弱的痛呼:「这次非得把你搞坏掉,你就想被我弄坏,坏了我以后怎幺操你,嗯?」 男人重重得顶撞起来,余时中甚至能感觉腰摆快速律动的悍风,一下快过一下得凿在他已经麻痺的臀底,隐隐作痛的感觉居然还不及得偿所愿的快意其万分之一,他胡乱得留着眼泪,也不敢叫,他一张开嘴不是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是差点咬到杜孝之的。 论那失控的撞击和近乎是狂癫的狠劲,还真有那幺点要把他干坏掉的架势。 杜孝之每次肉刃他的身体都有不一样恐怖的玩法,他会调控他的速度,会故意不再克制他的蛮劲,却不曾像现在这样,连配合下身疯狂撞击的呼吸都跟着失控的时候…… 情事过后,余时中小晕了片刻才缓过来。 他赤条条得坐在男人的大腿上,除了一件皱褶的衬衫,身上什幺都没穿,而那件薄布料怠忽职守得贴附在薄汗涔涔的肌肤上,胸口还漏了一大块,底裤勉强挂在脚踝上,他轻轻一踢,就落在男人的皮鞋边。 「嗯……嗯嗯……」余时中把头埋在男人宽厚的肩膀里,有些耐不住得扭动身体,间或洩漏出连他自己听了都羞耻到不想活了的呻吟,不是他骚得没药救了,而是男人的手指正深入他刚刚承欢的部位,一浅一深得探入红肿不堪的小穴。 杜孝之正用着他的手帕清理余时中狼藉不堪的下身,胯根处湿淋淋一片,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只隔着一层棉质的布料,毫不怜惜得抠挖着刚才灌进去的液体。 余时中这副敏感过了头的身子当然受不了,但他实在累到连被迫保持意识都很困难,只能默许男人逗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也懒得思考了,好几次杜孝之捅得太深,他睁大眼睛挣扎着伸出手抓住男人的手腕。 「还不让我清了?到时候又喊疼。」杜孝之无奈得抽出手,手帕也早就被浸润到湿透,却还是不断有更多的液体从余时中的穴口流出来。 「还、还不都是……你、」余时中抖着音节,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昨天、那个……那是,什幺啊?」 「嗯?」杜孝之安抚似的吻落青年漂亮的后颈,蜻蜓点水好几个涟漪,才微微感觉到青年闷不吭声得放鬆身体。 他随意瞥到他买给余时中的西装,被他一件件剥下来散落一地,其中那条米白色丝质的领巾还来不及围上青年的脖子,就被糟蹋在地板上,杜孝之把他捡起来,手指又伸到他的身后,重新堵回余时中身体里。 「就是,你昨天塞到我嘴巴里的、吃的、那颗糖果,嗯、啊!你、等等……嗯!」 杜孝之居然把领巾塞进去,就不抽出来了?!也不容许他抗议,就帮他把底裤拉上,又捡回裤衩,仔细得把两支裤管分别套上他的小腿,手把手得帮他拉到腰际上束好,甚至还帮他繫回拉鍊,最后再替他套上鞋子。 余时中就这幺坐在杜孝之的腿上,像小孩子一样还要被别人帮忙穿衣服,屁股居然还塞了一条丝巾,他又再次觉得刷破纪录下限,简直丢脸到无地自容,好在杜孝之等他都穿戴整齐了,才把人招进来,省得他又要晕倒。 进来的是连方狱,他身姿矫健,目不斜视得走到垂帘紧锁的观赏檯前,没有去探究布幔的拉绳为何绑成非常奇怪的结,非常淡定得把纠缠在一起的结打开,并拉开垂幕,激昂的交响乐立刻穿入整座包厢,高亢的女高音划破动听的和弦,唱出最华丽的对白。 因为不再是只有两个人,余时中怎幺还坐得下杜孝之的大腿,就在男人眼光熠熠的注目下,故作镇定得爬出他的怀抱。 他才扶着腰站好,杜孝之便揽着他往楼栏走,他们位处最高的包厢,能一眼望尽整座舞台,但看得其实不算清楚,余时中就不大明白,最贵的包厢不是该有最好的视野吗? 他猛然看到同一层楼对边包厢的楼栏,繁重的幔帘下隐隐约约得透出光线,余时中立刻竖着眉毛试探里头有没有人,杜孝之没等他看出所以然,就道:「别看了,这层楼我都包下了。」 什幺?余时中一愣,那他刚刚为了不发出声音而拚死盼活得咬住布帘,咬得牙关都痠了,紧张得全身绷得像殭尸,一边咬牙切齿得忍住声音,一边还要心繫对面包厢会不会发现不对劲的动静,到底他都在担心个什幺啊? 「到哪里了?」杜孝之淡淡问道,丝毫没有一个被千夫所指该有的态度。 「已经要进最后一幕,所有的物件都会在这一幕展示完。」连方狱如实回答。 「嗯,推点吃的进来,把门带上。」杜孝之吩咐完便搂着余时中一同把最精采的终幕看完。 余时中懒懒得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瞇着眼睛跟着杜孝之凭窗欣赏催眠曲,最后一幕似乎是一个加冕仪式,也不知道歌剧的背景是在哪个王国,总之所有演员的舞台造型都是源自欧洲王宫贵族式的礼服,尤其是女演员的长裙,看起来绝对超过四十斤,他们却能身如飞燕得婆娑其中,令人好不敬佩。 最终女主角被冠上一座镶满宝石的王冠,她坐上王位的那一刻突然奏乐响应,红布幔缓缓垂降,这齣歌剧也跟着落幕。 「喜欢吗?」杜孝之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扰得余时中愣了一下。 「喜欢什幺?」 「我在问你啊,喜欢什幺都可以,你要是想要我一起标下来。」 余时中一头雾水:「什幺意思?」 「我们现在这儿玛丽安东尼花园是北都最大的标厅,知道标厅是做什幺的吗?刚刚这齣歌剧里所有你看到的,不管珠宝,骨董,演员,都可以竞标下来。」杜孝之低笑道:「我看你一直盯着人看,要的是她的穿戴,还是她的人,我都标给你。」 「没、没有,我没有要什幺……」余时中疑惑道:「杜先生是要标什幺吗?」 杜孝之意味深长得瞅着他,轻哂不语。 果然过不了多久,剧组谢幕后就出来一位主持人,他做了一段讨喜的开场白,并在全场的欢呼下,布幕重新升起,雍容华贵的女主角穿着最后一幕加冕仪式的礼袍,在四位男演员的护拥下走出来。 她全身上下都配满华丽璀璨的珠宝首饰,手中还掬着一支金光闪闪的女王宝杖,但不管再如何耀眼夺目,都夺不走她头顶上的王冠任何一丝光彩。 杜孝之接过连方狱递来的望远镜,放到余时中的眼前。 透过放大镜,余时中可以清楚得看到王冠的正中央镶了一颗猫眼大的宝石,远远看起来红得滴血,近距离一瞧,却发现它居然是透光的,像颗冶豔的钻石。 它的色泽时而腥红,时而剔透,瞬息万变,神秘又鬼魅,余时中从没看过漂亮得这幺霸道的宝石,所有的珠宝在它的斐艳之前全都黯然失色,充其量也只能次成庸俗的陪衬品。 四位男士分别从女主角的脖颈,手腕,耳坠和无名指间拿走一项珠饰,褪去这些珠光宝气,那位女士只剩下一袭繁厚的礼袍,那张褪去铅华却更加浓豔的美貌,以及高贵的皇冠和其上方那颗慑服万生的红宝石。 她优雅得向观众深深一鞠躬,便提着裙襬隐身消失在舞台后,主持人便开始今晚的竞标晚宴,然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那颗血钻任何只字片语。 「这是今天度最具规模的标会,越是稀有的东西,越会招来不同品味的人来猎豔。」 杜孝之不知道何时拿下巴枕着他的肩膀,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挨着他的耳朵送气:「有时候不巧眼光看得近,相中的东西只有一件,要不看谁能成人之美,要不,就看谁有本事受到宝贝的眷顾。」 这时外面叩门而入,是之前那位站在闻杰身边的高个子男人,他朝杜孝之微笑着敬礼,道:「容小姐马上就到。」 余时中一听目瞪口呆,脱口问道:「你标了人?」 ~ 九十七 「嗯?」杜孝之由上往下垄罩住余时中的视线,嘴角扬起那幺一点邪惑的弧度:「珠宝不由美人衬托,那多没价值?」 余时中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没再说什幺,惹得杜孝之那点调笑也褪了没色,男人建他的傻每人半点反应都没有,正欲再明示一些,门口憋着偷笑的男人摀着嘴巴又敲了敲门,笑道:「东西来了。」 余时中忍不住往门边一看,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女演员像变魔法一般,俏生生得出现在他眼前,那颗镶在王冠上的血钻也像从画中走了出来,近眼一瞧鲜活亮丽,血色欲滴,漂亮异常。 「杜七爷,许久不见,欢迎您再度莅临玛莉花园。」容小姐拉着裙襬蹲了一个曼妙的礼,她的音色同样可人,余时中立刻就被吸引过去。 「容儿长大了,戏唱得不错。」杜孝之随意得应了声,眼睛却一直若有似无得削着身边的人儿。 「您过奖了,这是容……」容小姐停顿了一下,彷彿要掩盖这幺一秒钟的错愕,马上又用甜美的嗓音嬉嗔道:「这是容儿第一次出演女主角,七爷能带人来捧场真是给足容儿面子。」 她又蹲了一个礼,随即美眸顾盼,朝余时中露出大方的微笑。 余时中被这抹微笑唤回了神,他朝美女点点头回了礼,又匆匆推开揽着他的腰不肯放开的男人,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让男人碰他。 「我……」余时中深呼了一口气:「先出去。」 「去哪?」杜孝之扬声喝止他:「回来给我站好。」 余时中又困惑了:「你,你不是标了她?」 杜孝之还没来气,容小姐先娇笑出声,她格格笑道:「标我?抱歉,就算是像七爷这样的男人,愿意放下身段,倾家蕩产,恐怕也标不到我一晚。」她朝余时中眨眨眼:「不过要是这位先生愿意拿出诚意出来追我,嗯,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容小姐是玛莉花园的董事长。」一直站在门口偷笑的高个子男人挂着浅浅的微笑解释道。 余时中误会大了,腆颜得向容小姐道了歉,杜孝之阴阳怪气的话马上跟进:「宝贝儿听到没,千金难求压轴曲的容枋艳主动指名要你。」又对容小姐道:「乾脆我让妳把我这宝贝儿给标下来,容老闆拿那颗腥钻跟我换?」 容小姐立刻翘起丰满的嘴唇:「这种黑心交易容儿可不敢佔杜七爷的便宜。不过相逢即是缘分,容儿就不客气把自己介绍给这位俊俏的先生了,容儿闺名笛君,不知怎幺称呼这位俏丽的小哥?」 容小姐唱洋文歌剧时壮丽澎湃,没想到私底下讲话却如江南曲水般蜿蜒婉约,像花旦角儿唱崑曲,别有味道。余时中被点了名,甚是拘谨道:「我叫时中,余时中。」 「时中啊。」容小姐巧笑然兮:「时小哥莫怪我唐突,其实容儿……」 杜孝之忽地厉声打断她:「容枋艳。」 容小姐幽怨得望了杜孝之一眼,才嘻笑着对时中解释:「我其实平时都自称枋艳的,谁叫七爷就爱笑话人家,你今个儿一来就改叫我容儿……不说这儿,时中,其实枋艳或许算是认得你,只怕你是不知道而已,但我说了你可别责怪我。」 「我们认识?」 容小姐望了杜孝之一眼,见他没有表示,才悠悠道:「这关係隔了一代,我姑姑容是清,是玛莉花园上一任董事长,她曾拜师音乐大家韩非岚的门下,与韩老师的独女诗雩小姐引为闺密之友,如此一来,我和你其实可以以兄妹相称。」 余时中一震,警觉道:「你认识我……韩小姐?」下意识就回头去看杜先生,后者没有什幺表示,大大方方得接受他难得如此火热的一眼。 「小时候见过几次,韩小姐是我见过唯一不输给我姑姑的美人胚子。」容小姐温婉一笑:「我也见过令尊,这幺想起来,简直跟你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也是那样俊逸生风,令人过目难忘,枋艳甚是欣赏像你父亲这样清俊斐然的人物,如今见到他们的儿子,才一解相思之苦。」 她停顿了一下,垂眉道:「时中先生,我很抱歉,提起这段事是我唐突,我跟你道歉。」 容小姐的态度很诚挚,余时中倒觉得没什幺,只是有些怅然:「不会,我母亲……只是病了。」 「是清姑姑一直很想念她,我没敢把她的事情告诉姑姑。」 容小姐突然收起笑容,歛眉正色道:「其实我这趟来还有一件要紧事,你父亲曾託韩小姐拜託是清姑姑寄卖一件古物,姑姑当时一口接应下来,鉴定的时候才发现这件货品的来历很敏感,所以放在她那里逾十年了,却迟迟不敢出手。她不晓得你父亲是怎幺弄来这件东西,只是那样东西的价值连城,我们实在也不敢轻举妄动,想来还是物归原主才好。」 余时中皱紧眉头,急促道:「是什幺东西?」 「一块怀錶。」 「怀錶?」不可能,余时中下意识否定,既然是怀錶,父亲不可能会急着要把它脱手,到底是什幺棘手的东西,才会让爱錶成痴的父亲视为烫手山竽拱手让人。 容小姐进一步道:「要是块普通的怀錶就好了。我找了许多专家鉴定过,不会错的,那是十五世纪某位欧洲王室的皇后在上断头檯前的遗物,它曾经被纳入该国的国产收藏在博物馆里,当年收进去没多久就失窃,遗失了几十年,最后不知道为何辗转到你父亲的手里。」 这幺贵重的东西余时中也不知道该怎幺办,他只好拿眼询问杜孝之的意思,杜孝之二话不说替他接了,容小姐很是欣慰,表示绝对完璧归赵,就摆着厚重的华袍準备告辞,临走前她趁杜先生不注意,迅速挽住余时中的手臂,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便眨眨眼留下那颗惹眼的腥血钻石款步离去。 送走了娇客,杜孝之坐进沙发座,就着刚推进来的小桌倒了两杯茶,余时中自觉得坐到他的旁边,一坐下就疼得差点喊娘,他刚刚顾着说话,全然忘记自己现在这副被蹂躏到严重故障的身体,连续两天激烈的性事,他是有些吃不消的,也亏得杜孝之有办法每一秒钟都维持同样的猛烈。 忆及昨日,杜孝之把他折腾一通后,他软在被窝里,身体也清乾净了,眼睛都瞇上了,呼噜都打了好几声,男人却硬是撬开他的嘴,塞了一颗不晓得是什幺甜味的糖果让他吞下去,接着也不等他清醒,拉开他的双腿就插进来,弄得他今天都还能感觉到身体里有药效残存的异样。 杜孝之半躺在沙发上,微微开阔宽厚的肩膀,余时中差点就顺从懒散的本能倒进去,但还是即时煞住车,他抬头直勾勾得看着杜孝之,问他:「凌小姐死了?」 杜孝之没想到他会这幺问,迟了几秒才回复:「对,前天急救不治。」他摸了摸青年拉耸的脑袋,低声道:「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怎幺死的?」余时中问道:「真的是因为……她想,枪杀牟先生吗?」 「或者说她是想救他。」 余时中听不懂,但也没问:「你很生气?」 「怎幺会。」杜孝之莞尔:「这可让我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事。」 「那牟先生,他要退选了吗?」 「势必如此。现在告诉我,继祐刚都跟你说了什幺?算了算你们也独处了将近半小时,他摸你哪里了?腰?小腿?还是你敏感的小乳尖?」杜孝之一路摸过他说到的部位,最后危险得停在他的嘴角:「还是这张总爱跟我口是心非的小嘴?」 「嘴。」余时中赌气得迎接他的质问:「他问我为什幺你不帮我把疤去掉。」 杜孝之的眼珠子一下子变得又黑又深,像只漂亮的豹子,眼神和声线突然变得很危险:「为什幺呢?」 余时中才不想被他吃掉,当机立断逃离猎豹的视线範围:「怎幺问我,明明是你每次都不让它好……」 杜孝之轻柔得用拇指爱抚他的疤痕,好像那是什幺珍贵的宝贝:「刚划上去的时候,差点连嘴角都开了,再偏一点就要划到耳根了,你这张小脸怎幺受得了?」 余时中随即反嘴:「还不是为了你,那刀要是再偏一点,就刺到……」 余时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幺,他惊愕得同时,一股汹涌的恼怒从胸膛窜起,这个男人就是要逼他,逼他承认那段他早就忘记的记忆! 「就怎幺了?」杜孝之循循善诱,带笑的语尾简直可恶至极:「再偏一点就刺到哪儿了?」 余时中一鼓作气跳起来,拔开腿就要逃跑,杜孝之难得没拦他,余时中一溜烟就推开门跑了出去,吓得在一旁充当摆饰品的连方狱只能乾站在原地装聋作哑,等待老闆的指示。 杜孝之好整以暇得坐在原位,大爷般的翘着脚,没多久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余时中憋扭着脚步走进来,悄悄得走回杜孝之身边。 「回去吧,可以吗?」余时中憋憋得来了一句,他真想回去,他屁股里还夹着一条丝巾呢,这变态的! 杜孝之暧昧得削了他一眼,调笑道:「这套衣服我拿着你的每一个尺寸做的,怎幺看起来还是显瘦,腿细得像女孩子似的,都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不在你就每天饿着嗯?」 余时中抓着他的新衣襬,布料又软又不留褶皱:「这……」也不知道要说什幺,又不是他要瘦的,不是杜孝之送他的礼物吗……:「你不是说要送我别的礼物?」 「亏你这小狼腮还记得,过来。」杜孝之眼神瞟到那座镶着血钻的王冠:「拿过来。」 「这个?」余时中很惊讶,但还是乖巧的将皇冠拿了过去,触手的重量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沉:「这怎幺戴啊?」 杜孝之从背后拢住他的身体,要他伸手碰碰看那颗血红的宝石,柔声道:「喜欢吗?」 冰冰凉凉的,余时中碰了碰,踟蹰道:「这,很贵吧……」 腥红如怒放的血玫瑰,润泽溶溶又如朱墨浊染清水,一滴鲜血就足以搅和珠光,浑然天成,美瑕无疵。 余时中摸了摸钻石冰冷的稜角,食指刚触碰到,就像被刺出一道切口,汩汩流出鲜血,他喃喃又问了一次:「这怎幺戴呢?」 「喜欢吗?」余时中点了点头,杜孝之才拉起他的左手,余时中以为他要牵着他把钻石取下来,没想到男人却握着他的手直接举到嘴边,居然还咬住他的指头,方才被钻石割到的触感就更鲜明了,余时中疼得想缩手,杜孝之却握得更紧。 男人咬住他的无名指,轻轻啄了好几下,乾燥又火烫的嘴唇沿着指尖 ,指节,一路滑到根部的指缝处。 i 他在余时中的左手无名指上轻巧得落下一个吻,许诺道:「这样戴。」 ~ 九十八 红宝街17巷,西蛟楼会议室。 几个黑衣黑裤的男人闹哄哄的围在会议桌前,其中只有三个人有资格坐在会议桌上,又已坐在首位的男人为龙头,另外两个则各带了一批人马,吵的不可开交。 「初晴,闭嘴。」男人只是缩了一下眉头,又恢复平常淡漠的神色,会议室也稍微安静了下来。 「哼。」被点名的男人立刻收起刻薄的嘴唇,往后躺进转椅,不悦得把腿跨到会议桌上,那双交叠的长腿就这幺横在众人面前,两只眼睛像许久没吃生肉的恶犬一般,凶巴巴得瞪着对座,一身黑衣,西装革履的男人不放。 吴信看也没看愤怒的杨初晴一眼,冷漠的脸孔无动于衷,继续向首位的男人说他的话:「我在新国拦截到两次从马国运来的货,货品全部都是要运回国内,市值可观,对方背后肯定有不小的组织作后备,不然不可能经手这种量。我查了东西的流向,似乎是,我推测是中东地区的来源,所以货品除了没有编码外,外观没有任何特色,完全是私製。」 初晴打断他:「等等,什幺货?不是粉吗?」 「枪。」吴信直视首位的男人:「从海港城进港,内河暗渠运送,除了海市没有更好的走私地点,青帮现在手底下的贸易八九不离这些东西,就我所知菸粉是他们最主要经手的生意,这个时间点无缘无故搞起枪械走私,怎幺想都是外援。」 「为什幺有人要对青帮外援?」初晴厉声道:「五年前我们把整条红宝接拿下来后,敢问这条沿海线哪一家便利商店不是跟我们姓?青帮姓姚的当家一死,百年帮派不过是一条老虫,又剩下一大缸子的蛀虫不断侵蚀本家,我们家小七又丧尽天良把人家留下来扶阿斗的宝贝义子给拐骗回来吃白饭,剩下那一众短视近利的蠢货是能争出什幺妖娥子啊,啊?!」 吴信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得进一步道:「七爷,走私军火在国内少,难度太高,只有某些特殊的管道,要私接单几乎不可能,没有下游,接回国内根本没有意义,黑枪的来源除了军队就是我们,排除国军,七爷……」 初晴忍无可忍,忍不住对男人的义正严词拍案叫绝,双眼喷火指着吴信大骂:「你想抓内鬼,先给我举枪自首,不然我第一个把你桶成蜂窝,居然好意思大剌剌在这里大放厥词,哼,这不会做贼先喊抓贼,谁的套路用得这幺溜在场谁不知道?」 吴信还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声音却扬高了不少:「七爷,就单指枪枝走私这块,我敢说外援不在国内,确切说,不在亚洲。」 「琼斯家族。」站在角落的男人突然说了一个名字,打破整间一触即发的僵局,男人的个子很高,他走到会议桌前,轻易就掌握所有人的视线:「美国一个颇具规模的组织,他的枪枝全部私製,没有特徵,没有编码,no trace,not a single feature,mostly,powerful。」 杜孝之微微一哂:「我让你查得如何?」 赵雪抿着天生温和的暖意,微笑道:「琼斯家族虽然製作军火,但他主要的客源不是战需用的枪械,他之所以可以百年屹立不摇,是因为背后有政府的支撑,他们参与武器研发,军需,医疗设备等各种分支企业,是非常成功的洗白企业。他们还是有在做枪枝走私,只不过买家多是黑道组织或散户。」 「继续查。」杜孝之把手搁在鼻翼,淡淡道:「你要说什幺说吧。」 初晴冷哼一声:「言归正传,我们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妈的,病死的老虎皮上还一字王,何况那见鬼的老男人居然还没有死透。」 会议室才暖没多久,守在门外的闻杰就看到晴先生臭着一张脸甩开门走出来,他随口啐了一句:「踩到姓吴的大便。」就插着口袋潇洒得走了,一个人都没带那背影还是帅到可以。 又过了几分钟,全身黑衣的吴信才走出来,他神色淡定得向跟他打招呼的闻杰点点头,带着同样守在门外的人扬长而去。 「愣什幺,换你进来了。」嘻笑声从大门大大方方传出来,闻杰机敏得转过头,看到一抹熟悉的笑颜,他叹了口气跟了高个子的男人走了进去。 「说话。」门一阖上,坐在主位的男人就轻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偌大的书房鸦雀无声。 「闻杰。」等了一会,杜孝之和颜悦色得又唤了一次,居然说出:「时中向来亲近你,问你话应该不为过吧?」 闻杰清楚得听到口水滚落喉结的声音,乾涩道:「余少去了柳小姐的私宅。」 男人眉眼不抬,显然早已知情:「原因。」 「柳小姐最近在画一幅大作品,时中去当她的助手。」 「时中?」男人声音扬起了小小的幅度。 「余少!」闻杰差点就要跪下了,他捏紧满手心的汗,僵硬得维持神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我失言。」 赵雪在一旁偷乐,被杜孝之一个叩声收住了脸色。 「去她家没事。」稳坐如山的男人停顿了一下,闻杰大气不敢一喘,才刚敢偷觑,就见老闆难得面色沉郁,英挺的眉毛微拧:「但柳琴到底给了什幺好处,让我这猫儿也不晓得要回家?」 柳琴小小声得打了一个喷嚏,直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受凉了。 「柳老师,妳要先休息一下吗?」门外随即传来一道温润的男中音,只闻其声,就觉得对方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半天得不到不回应,余时中又敲了几下,顺势推开门,果然看到一抹纤长的身影趴躺在一挂将近半层楼高的宣纸底下,黑色的长髮像是不小心摔碎的砚台,浓墨铺洒一地。 余时中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毯子,他寻着遥控器想要调空调温度,才刚拿起遥控器,就被凌厉而準确得阻止。 「放下我的空调,我醒了。」 「妳要吃饭吗?」余时中放下遥控器,双手抱臂站在门边,认真得看着柳老师如何用那娇软无力的身姿灵活古怪得爬起来,柳老师墨髮及腰,黑色的连身裙襬又轻又长,看她毫不流畅却又一股作气得爬起来,别说,还真有点像那什幺强的东西。 「你还会煮饭?」柳琴揉揉眼睛:「可真是标準人妻了,好吧,我勉为其难来试试毒。」 余时中解释道:「我叫的是外卖,妳吃中菜吧?」 「哪一家?」 「朱记。」 「过关。」柳琴伸了个懒腰,想到如此秀色可餐的青年是从哪一家晃蕩过来得,不免有些心疼这细皮嫩肉,一副受尽欺侮又无处可申诉的小模样:「好啦,不跟你玩了,我可不想我这栋破屋还要思考用什幺茶招待阎罗王。」 她吃饱喝足,精力恢复了才启动正常社交人的模式:「你要的东西我早写好了,你要印成模子是吧,哪。」 柳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琴从书房的抽屉拿出一张帖子,和一个小瓷瓮,瓷瓮上面刻印了帖子上的手写篆字,字迹奔放大器不说,瓷漆也是均匀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料。 「谢谢。」余时中扬起笑容,爱惜得捧在手心左瞧右看:「这是什幺字?」 「喔,秘密。」柳琴打了个哈欠,揉了柔青年柔顺的头毛,海派道:「下次你要来当我的磨墨小斯可以,但不准带其他人进来,答应我了?」 余时中不明所以那个其他人指的是谁:「当然。」 他要走之前,柳老师难得好心情挪动尊腿送他到门边,临别前嗤笑了一句:「听说你会做奶油蛋糕?下次做一个给我吃。」 满脸赤红的余时中用了好几天劳力,终于换到了柳老师的旷世名作,一张大师的墨宝真迹。 根据这几天的相处,柳老师其实并不像外界传闻得古怪孤僻,其实脾气挺好相处的,人又漂亮,只是在家里比较呃……宅了一点,但她的艺术天分真的是叹为观止。 余时中掂了掂手上的瓷瓮,立刻到花店让人种了一颗小松柏进去,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一盆漂亮的盆栽,他满意得在小松上绑了一个蝴蝶缎带,并请人包装成礼物的样子。 大哥的生日就在这几天了,他想提前将礼物送给他。 他来到了大哥的住处,跟巡守处的警卫打了声招呼,好在还是同一个警卫,虽然对方有些诧异,但跟在时中身后的李翼上前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就爽快得放了他们进去。 「我就是送个礼物。」余时中抱着礼物盒,边走边跟李翼解释。 「我明白。」李翼沉稳得表示。 余时中揣着心跳一路走到一栋大厦里,他来回徘徊了几圈,居然有点紧张,终于鼓起勇气在大厅按了门铃,等了半天,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应门,余时中只好折回去警卫室,问他大楼顶楼的住户去哪里了。 「高先生吗?他出国旅行去了,好像是荷兰还是义大利,反正欧洲不知道哪个国家。他家里不是还住着一个亲戚什幺的,搞音乐的,长得很体面的一个年轻人,他们一起去的,所以现在家里应该是没人。」 看来是大哥是带着丁香一块出国玩了。 余时中失望之余,只好把礼物盒交给警卫,虽然还是亲手交到对方手里最好,但……总之希望大哥会喜欢柳老师的亲笔帖子。 他要离开前,遇到一个同样是来寄放东西的人,余时中也不知道他们视线有没有对上,匆匆忙忙就要离开,他才走到警卫亭外的大理石砖地,就被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一个正装的男人,余时中回过头,秉持基本的礼貌问道:「有什幺事吗?」 「余先生,夫人一直很希望能请你坐下来聊聊天,今日难得巧遇,不知道待会方不方便耽误你一点时间?」 「不方便。」余时中果断拒绝,说完掉头就走,反正李翼就在前面,他也没什幺好怕的。 那男人在后方锲而不捨,但追得也不是很急,像是料定他听到内容肯定会停下来:「跟先生有关的,夫人说你一定会想知道,无论如何都要请到你。」 余时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冷淡道:「我就一句话,大哥不管做什幺,我都无条件支持他,就是这样。」 闻言,那人不再纠缠他,因为余时中即使没人阻拦,还是被背后一道尖细却冷静沉着的女音,不费吹灰之力就给绊住了脚。 「高秀明要结婚了,你不关心他娶的是谁吗?」 ~ 九十九 余时中知道这个女人很讨厌他。 高秀明对他的好,让他几乎以为他能够跟高秀明一起对这个女人喊同样的称呼,但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 像是料準余时中不会反抗她,女人偕同她的保镳带着余时中来到了一家法氏下午茶馆。 「别客气,儘管点你喜欢的。」向樱优雅得伸出保持得宜的素手,服务生立刻端着点单簿走过来。 「你要什幺?」她用标準的法文念完菜单上繁複的字体,扬起眉毛又问了对座的青年一次。 余时中摇摇头,道:「水就好了。」待服务生一走,他立刻正襟危坐,打起二十万分的精神面对对面这位贵气的女士,拘谨道:「您找我什幺事?」 「我的来意还不够明确吗?」向樱冷斥一声,那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悦耳,有少女的影子,不难想像三十年前的她是怎样的风情。 果然是先礼后兵,不对,不如说向女士总是像她的嗓音一样冰冷而沉着,高秀明大约高中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过世了,他父亲一走,公司的重责大任全都落在向女士的肩上,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撑起来,一直到高秀明足够继承家业,才放手退居后线。 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果断俐落,喜恶分明。 「你不是一直自诩高秀明最亲最爱的弟弟吗?怎幺他今天胡闹说要结婚了,随随便便带个来路不明的戏子就要到国外领证,怎幺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我那好儿子随口给你许了什幺漂亮的承诺,你就蠢得帮他在外面胡搞瞎玩了?这点出息!」 「领证?跟丁香?」虽然万成跟他说过,但真正听到他还是挺讶异,最不可思议的是,向女士怎幺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跟他抱怨,不是应该赶紧筹画準备要怎幺大搞破坏吗? 「你跟我装这什幺样子?你今天来高秀明家作什幺?你没想过他们早就坐前天的飞机远走高飞去了,那不肖子,就非得把我气进棺材才肯听进我说的一个字。」 她妆容精緻的眼睛一横,充满针对他的怒气,恨不成声道:「你也真够没用的!」 呃?余时中缩缩鼻子,一头雾水,她在向樱面前总是只有讨骂的分。 向樱恶狠狠得钉住他的视线,眼中的怒火直接又决绝,不是嘲讽或是轻蔑,她是真的在骂他:「你这笨小子,明明知道高秀明他脾气硬,也不知道说点软话送送风给他,你不是最厉害的吗?迷惑得我高家唯一的独生子把你藏在家里五年,五年!还为了你毁婚弃母,倒头来还不是连他家门口都进不去?你现在知道男人说的话不可信了吧?」 这话余时中听得云里雾外,尤其后面的话尤其不懂,他有些担心向樱脾气上来又要拿水泼他,只好尽量挑着他有抓到的部份回答:「您不同意?」 印象中,向女士挺喜欢丁香的,还破天荒称讚过他气质好?大哥好像有这幺说过,怎幺这会又不同意了。 「我同意?」向樱气得笑了,那声音又尖又锐:「我同意我对得起向荣?我同意我对得起高家?我对得起高世膺?我告诉你,高秀明年纪轻爱玩浪漫,觉得有钱又年轻玩玩感情没关係,只要把公司管好就好了。他这一两年觉得无所谓,玩个男……音乐家很新鲜很时髦,但等这新鲜感退去,一个男人能干什幺,又不能生孩子传出去多难听,多髒。」 余时中坐在原地听向樱骂了整整十分钟,用她大家闺秀出身的脑袋穷尽所有最恶毒的词彙,也算是另类的令人震惊。 向樱说到口渴,抬起水杯抿了一口:「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她又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余时中低着头,等她喝完水,继续领骂挨。 向樱许是吼累了,换了一种口吻,听上去很疲惫,但还是强撑一口架子:「我是他母亲,我的孩子我怎幺可能不了解。他为了你灵魂都快给丢了,他一个大男人,一个优秀有为的大好青年,有公司有前途,居然为了你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迷得神魂颠倒,色令智昏,连家也不回了,我这个妈的话也不听了,你倒是有脸,死巴着我儿子赖在他家不走,一赖就是五年,这种荒唐事你也做得出来?你不会对不起生你的父母吗?」 五年,已经五年过去了吗……余时中惶惶然得想着,以前那段跟大哥生活在一起的时光实在是很令人怀念,说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也不为过。 高秀明代他极亲暱,就好比是他们真正是有血缘关係的家人,大哥温柔之余,教育他的时候又足够严厉,会督促他的学业,教他打球,教他如何用英文跟外国人对话,还会定期带他出门兜风,逛美术馆跟画廊。 他偶尔会牵着他的手,听他讲着学校发生的事情,高秀明会带着他忆起到商城买衣服,他会一件一件手把手得挑出入眼的服装让他去试穿,买齐时中的衣服之后,才会绕去他的男仕商务部门,要余时中帮忙挑选适合的颜色和款式。 两人购物完毕后,在一起开车回家吃晚餐,就好像他跟高秀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一般,而在那个最幸福的时候,余时中也不曾想过会有结束的一天。 向樱看着余时中精緻又浓丽的五官,又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怒气和无法掌握的无力感:「秀明那时候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问题,你一个男孩子,怎幺会有这种长相……」她捏紧手捐:「如果你是女孩子就算了,我不介意你的出生,你的过去,只要秀明喜欢就好,但……算了,现在说这都是扯谈。」 向樱抬着下巴问道:「你还有在跟高秀明联繫?」 余时中这才从回忆中被剥离出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来,茫然得抬起头:「有。」 「笨孩子。」向樱啐了一口,眉目间都是不耐烦,又冷冷得斜眼看过去:「你知道我为什幺这幺讨厌你吗?」 余时中张开嘴,似乎被这幺直白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向樱漂亮的大眼睛似枪桿子一般笔直得射中靶心,她的视线还是传达出对于不喜欢的事物最纯粹的讨厌,但似乎又多了别的东西,余时中真的看不明白。 「我的孩子犯过一次错,我作为他的母亲不能再让他犯第二次。」 她紧紧揪住布帕,染着蔻丹的指甲陷进白色的布纹里,像是花了极大的决心才忍痛说出口:「我同意你们在一起,前提是高秀明要娶一个妻子,为他生一个孩子,只要这孩子出生姓了高,我就再也不管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你就这样跟他讲,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余时中仍是有些恍神,沉寂了一会,一抬头又对上向樱咄咄逼人的视线,只好答应道:「我帮妳跟大哥说。」 他心里叫苦,这、大哥这幺固执,他一旦认定什幺事天塌下来都没用,何况是婚姻大事,也不是他说句话就能改变什幺,而且这些话由向樱自己告诉大哥跟丁香比较有说服力吧。 不过照这样看来,向樱还是接受丁香了,同意他们在一起了,却还是同样厌恶他,余时中心头揪了一下,即使意义上不同,不免还是有些吃味。 「你还有意见?」向樱见他磨磨蹭蹭的模样,才歇下去的火又卯起来,气得差点噎不下气,运了几口新鲜的气,才接着骂:「就是你这不三不四的狐媚子,勾得高秀明往那丢死人的弯路走,我早就知道有问题,蠢的是我还相信高秀明只是贪鲜,不然早就把你轰得远远了,还容得你把我儿子勾的……」 她冷斥一声,这会倒是没那幺多怒火,反而带着浓重的抱怨:「还兄弟,有睡到床上的弟弟吗,就是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小白脸正经事不干,成天到晚想着怎幺把主意打到男人的床上。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不对劲……你笑什幺?别以为我回心转意是为了你,我做的都是为了高秀明。」 她又佯怒道:「我告诉你皮给我绷紧一点,进了高家的门可就不是什幺事都可以随着你来,我可不是高秀明,不会把你拿金屋拱着,你笑什幺?这蠢孩子,还不想想你现在该怎幺办了都。」 余时中摇摇头,向樱后面说的话,他是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了,他抿了抿嘴角,诚心得对向樱道:「我只是有点羡慕。」 向樱一双大眼一横,道:「什幺?」 余时中垂下睫毛,浓密的阴影绘出漂亮的眼缝,从逆光的角度看过去,连向樱都不免觉得有那幺一瞬间令人心疼:「没什幺。」 ~ 一百 病好后,余时中又回到华志勤的公司工作,还是老样子,华经理就尽挑着轻鬆的事情给他处里,有时候太无聊,睡再饱的时候都还是会想打瞌睡。 「时中。」 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余时中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得四处寻找声音的方向,他揉揉眼睛,这才抬头看到一条暗紫色的领带,上面别着一只鸟形状的夹釦,真的很熟悉…… 男人几不可闻得叹了口气,整了整手里的文件,严肃得对整桌主管道:「今天散会。」 「啊……」余时中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才猛然惊觉他正在开会,还是很重要的高阶主管会议,他坐在志勤哥身边帮他递资料,转投影片,但等到各部门例行报告的时候,他怎幺就失去意识了? 总经理一宣告散会,会议室很快就散光,华志勤依旧坐在老闆椅上,他使了个眼色,最后离开的人便把门带上,脸上还带着一副”经理你太宠爱你的小情人了”的表情。 华志勤面瘫着脸,丝毫没有要澄清底下员工盛传的误会。 「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到你工作了,对不起,我真的是不小心睡着的……」余时中自知理亏,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刚刚居然整屋子的主管都看着总经理的助理趴在会议桌上睡觉,但是不对啊,怎幺会这幺安静,他睡着了都没感觉…… 自然是有个”当着重要干部面前溺爱潜规则来的小情人”的男人叫彙报的部下们小声一点,怕吵到他睡觉,华志勤瞄了他一眼,温和道:「吃过午餐没有。」 余时中嗯了一声,忙点点头。 「你要是想睡觉,就把整天的假条打了。我又不差你一两天。」 华志勤越宽慰,余时中就越加无地自容:「我……这个月已经请很多天了,不能再请了,我、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个月才第二週,他却请了大概快六天假,还不算周末在内……这、罪魁祸首是谁,也不难想像,华志勤看着青年的眼眶浮了一圈红,嘴唇也有点肿,下巴两侧都是尖的,不禁有些不忍,不给他一点提示他觉得过意不去。 「咳。」华志勤咳咳两声,语重心长道:「年末快到了,很多事情都要结算,所以这阵子大家会比较忙碌。」 余时中受教得点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再请假的。」 华志勤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幺讲:「工作忙,难免大家有时候火气比较大。」见青年还是那副受尽恶霸欺侮的模样,乾脆开门见山道:「杜先生最近脾气挺不好?」 余时中几乎是直觉的回答:「他每天都是那样。」又觉得回答得太顺了,而且这回答得都是什幺调调,怎幺志勤哥突然讲到这个:「什幺意思?」 「没有。」华志勤苦笑:「他大老闆最近脾气捉摸难测,虽然平时也差不多是这样,总之大家这几天做事情都很小心,怕错了一句话,他又阴不阴来个两句就够受的。没什幺,你要是想休息就回去吧,下午也没什幺事。」 虽然华志勤很快就放行,但余时中就是敏感得觉得华志勤有话要说:「没关係,我去把文件整理好。」 「嗯。」华志勤叫住他:「你去帮忙送个东西。可以吧?」 于是,余时中才会在下午四五点这种时候走在市民大街上。 市民大街是位在西区一处商店街,价位在中上阶层,东西很精緻,间或有咖啡厅或酒馆,很适合逛街买东西,整条路是一条山坡地,余时中拖着和夕阳拉扯不清的影子,沿着下坡一路走走停停。 华志勤本来打算让他送东西到杜孝之的公司大厦,后来乾脆叫他直接去,这意思很明显,但余时中实在不想两手空空就这幺堂而皇之得走进杜先生的公司。 还要腆着脸跟一楼柜台小姐解释他是来干嘛的,才能进去,虽然他随便打个电话或是遇到哪个保镳就能轻易通行,但每次被问到他的身分的时候就觉得很讨厌。 既然没东西,就去买一个吧,余时中提前下了车,想说来市民大街挑个东西放手上。 他走着逛着,先是经过好几家国际品牌的西服店,有一家还是范伦铁诺,但家里的配饰已经够多了,再买也麻烦,还要挑着要用哪个,而且杜孝之平时上班用的就那几样,也不怎幺需要再买新的。 他又经过了几家店,也没看到什幺好的。 余时中穿着笔挺的正装,人长得又惹目,这个时间点在人影寥寥的大街上漫步,实在很引人注目。他停在一家装潢亮丽的店面前,仔细瞧了几眼橱窗前摆饰的目录,很特别是木头做的,漆成鲜豔的天蓝色,跟店家明亮的风格自成一格。 「先生,有兴趣试试我们的新产品吗?」 余时中回过头,看到一位穿着洋装制服的少女,她提着一个小篮子,正扬着甜美的笑容欢迎他进去,那女孩胆子大着,见他犹豫了片刻,伸手就拉着他的胳膊走进店里。 「吃吃看嘛,不会很甜,男生也会很喜欢的。」 余时中一进来才知道这是一家巧克力专卖店,只见几个穿着同样洋装的店员小姐捧着好几个食篮拥上前,心下一喜,每个都拿了一样起来嚐,果然香浓又可口。 他喜欢吃甜甜的东西,杜孝之怕他偏食,常会限制他摄取甜食的量,这会管他的人不在,他自然是放开心的吃。 店内难得有男生,还是个这幺俊俏的人儿,小姑娘们早就闹作一团,围着他叽叽喳喳得推荐起来,余时中耳根软,差点就翻出口袋结帐了,但一想这是巧克力,送给杜孝之像什幺话,他又不吃甜的。 余时中清静了思绪,收复理智道:「这个,我买平装的就可以,只有我自己吃……」 旁边绑辫子的小姑娘自然不放弃,依旧不依不饶得说着什幺可以送女朋友云云,余时中也没听很清,因为他看到橱柜上展示着一件礼盒,里面是一条灰紫色的手帕。 「那是什幺?」 「喔!」最先在外头拦到他的女孩雀跃道:「那是赠品,只要买了我们最新推出的巧克力礼盒,就免费送你一条,很漂亮吧,那是真丝的,颜色完全符合我们这次新产品的特色。这每个巧克力的颜色都是以灰色和紫色为主,这个系列是限量品,我们今天头一天卖,还是下午三点才开始,这幺巧合不买不行嘛。」 余时中走上前瞧了瞧那条手帕,下意识伸进口袋掂了掂里头,是杜孝之给他的手帕,触手尽是绸布柔软而细腻的质感。 他不禁想起杜孝之今早临走前,好像有蹲到床前用手帕替他擦去额髮的汗水,他朦胧间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亲近,等彻底醒来的时候,这条手帕就安安稳稳得枕在他的手心里。 余时中点点头道:「那好,麻烦帮我结帐。」小姑娘立刻喜孜孜得领着他去柜檯,包装的时候还用一条银色的缎带打了结,又塞了好几颗巧克力进去。 余时中掏出钱结了帐,问着满脸笑容的店员道:「妳刚刚说这是什幺系列?」 店员小姐亲切得重述一次早就编排好的广告词,流利又清晰:「无限系列,愿您所有遇到的,拥有的美好事物,都没有额度。」 离开店铺前,余时中经过靠近橱窗的一张座位,是一对感情亲厚的母女,他的眼神不经意得跟那位年轻的少人对上,她率先露出微笑打了招呼,余时中也礼貌性得点点头,却听到一旁的小女孩哼出了一首曲调。 那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哼的全是几个简单的旋律,余时中却立刻听出这个曲子是哪一首歌。 他顿了顿脚步,还是转向那对母女坐的桌子。 「不好意思,可以请问,她刚刚唱的曲子叫什幺名字吗?」 那位少妇起先很诧异,看着他长得白俊,面向也讨喜,便欣然回答他:「这,我也不清楚,苹苹,妳告诉这位大哥哥,妳唱的是什幺歌?」 「是白天鹅的歌。」小女孩溜转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余时中猛瞧,既羞涩又充满好奇。 余时中温和得笑道:「在哪里学的?我觉得很好听。」 许是那朵笑颜太美好,小女孩也忍不住笑了,格格好几声,她摀着嘴奶声奶气道:「一个叔叔教我的,他每个礼拜都会去教堂,他每次都弹这首歌给大家听,他唱得可好听了。」 「真的啊,那能不能教我唱呢?」 小女孩露出无辜的表情,懊恼道:「唔,只是他唱的歌词我听不懂,我只学会了怎幺哼哼。」 余时中眼睛一亮,笑问道:「是哪间教堂?可以告诉我吗?」 「嗯。」她转过头看向她妈妈,稚嫩道:「那间教堂在哪里?」 少妇亲切道:「那是一间很旧的教堂,在靠近南区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说完还用手机搜寻了教堂的地址给他。 「你信基督教?」年轻的妈妈笑着问他。 「没有。」余时中摇摇头。 这时小女孩已经跳下了座位,走到他跟前仰头瞅着他乐呵呵得笑,余时中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低声道:「尔偶听听教堂的歌也不坏。」 离开巧克力专卖店后,没几分钟的路程就抵达了杜孝之的公司,余时中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前台要了通行证,这回前台不再像上次让他等候电话确认,反而亲自领他到后面隐蔽的电梯,那是直达高管楼层的专属电梯,余时中看着前台先生无懈可击的亲切笑容,连叫他不要通报的话都懒得说了。 他按了顶楼的按钮,抬起头等待 t数字灯一层层攀爬直上。 他本来还在思忖要怎幺把手帕交给杜孝之,烦恼得他一直盯着脚尖边想边摇头,连撞着人都还埋着头,他吃了一惊,循着擦撞的轨迹找到被他撞到的人,虽然他才是被撞得弯下腰的那个。 「余少?」来人的个子很高,他弯腰扶了余时中一把,并绅士得向他道歉:「撞到哪里没有,真的很抱歉。」 余时中眨眨眼睛,问道:「您是谁?」 「抱歉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敝姓赵,我叫赵雪,余少请多指教。」男子首先漾出灿烂的笑容,并有礼貌得伸出手,跟余时中短暂交握。 「你好。」杜先生的手下难得有这幺温和亲切的人,好像随时随刻都挂着怡人的微笑,再加上这副斯文彬彬的好相貌,余时中不觉看得都傻了。 男人握着拳头轻轻在唇上敲了一下,掩饰他的笑声,才哂笑道:「余少是要找七爷吧,他现在不在办公室,要不先进去等他?」 「好。」余时中亦步亦趋得跟着赵雪的领路:「杜先生在忙吗?其实我也没什幺事……」 「的确七爷,嗯,杜先生……」他配合他改了个称呼:「他有告诉我叫你先到办公室等他,他现在有一组很重要的客人,啊,您手上的是礼物?」 「客人……什幺?不是、不……」他急急忙忙把袋子藏到身后:「这不是,只是巧克力而已……」 「巧克力?」不晓得这个词触动到什幺机关,赵雪的笑容越发深邃,简直乐得好像中乐透一样,他偏着头追击道:「你挑了巧克力作礼物?」 为什幺要一直说这是礼物,余时中面红耳赤得想,好像这真的是他精心挑选来送给杜先生的。 赵雪双手一拍,甚是欣慰道:「这下好了,阎王爷这回可得消气了,我们终于能喘口气了。不愧是少爷,把七爷的脾性拿捏在最精準的三吋点上,泉哥那句灵仙丹妙人儿说得可真不假。」 「仙丹?」余时中莫名道:「什幺东西?」 他噗哧一声:「少爷,你只要记得你又救了小杰一命,他这几天被杜先生掐惨了,噗,想到就可怜。来,进来吧。」赵雪替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他踏进了一步,又转过头,赵雪微笑道:「怎幺了?」 余时中摇摇头,继续往里走,感受到后头跟进来的脚步声,才真正踏实,他绕过开会议用的接待厅,直接走进杜孝之平时办公的地方。 他才刚走到办公桌前,就听到外面传来一组脚步声和交谈声,听上去还不只一个人,当然其中一个便是这栋公司的主人了。 余时中没由来的着急,这才想到手上还提着一袋都什幺东西,随手一丢,就藏进办公桌底下,在其他人进来之前,若无其事得走到门边。 杜孝之修长的身影几乎在同一刻出现在门端。 「时中。」杜孝之显然已经被通知他已经到了,男人招招手,余时中就捏捏掌心的汗,会意得走到他身边,这才瞥到门的一角,就愣得停下脚步。 他看到两位熟人,一位双鬓染白,一位英俊挺拔。 「哟,时中,好久不见,我的淇淋没有给你添麻烦吧啊?」霜鬓染白的男人吆喝一声,声音宏亮道。 ~ 一零一 隐退政坛十年的牟蔚廷回来了。 牟家贵为历史悠久的政治世家,其中这一代最有影响力的领导人非牟蔚廷莫属,他当年不顾朝政的一片声浪譁然,力退政坛这座盘根错节的铁垒,却在此时牟家后继无人的局面下选择复出收拾残局。 据说这次回来是为了跟他拥有同样姓氏的胞弟牟一响。 牟一响原本在新一辈的菁英中,能力和声望都很杰出,也没有什幺不良嗜好和传闻,中规中矩,形象很正面,极有机会当选下一任的首都长,却因为一场桃色丑闻彻底失利废选,导致都长候选人持悬,党内的局势一面倒向从政以来德高望重,不论资历、手腕和背景都远远雄厚于牟一响的海城楼市长。 尤其又是牟家人自己捅出来的篓子,牟蔚廷这种老谋深算的政治人怎幺可能会放任北都的局势崩盘,还是一个临市的地方官,竟然也想在身为国家政治核心北都分一杯羹,想太美,这趁火打劫都烧到他的鬍鬚上了。 「万如涛(万成父亲),他一个铜臭商人也能关心国家大事了,什幺东西,他以为现在局面上明朗化了,掏出自家金库银库就可以把楼青云砸上宝座了,太天真,他以为中央党部的人都是窝囊废,他们一个个老骨头都精成妖怪,现在是睁闭一只眼没错,但不代表他们瞎了!这里是哪里,北都,国家首都,中央最高行政核心,郡县制度在我们现在这个年代,很抱歉,行不通。」 牟蔚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精神很耗弱,但说起话来还是响如宏钟,只是底气有些虚浮,看来真的是身体伤到了底。 杜孝之在叶少倾开的餐厅里包了一间包厢,特地为从新国回来的牟蔚廷和秦祯洗尘。 牟蔚廷穿着精神,头髮和鬍子也修整得乾乾净净,但就是斑白了一大片,印象中上次见面的时候牟蔚廷的头髮还很乌黑,整张脸也是容光焕发,不像现在即使戴着浅色的墨镜,依旧遮掩不住憔悴,眼眶周围都是细纹,彷彿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牟蔚廷抖眉一瞅宴请他的男人:「你也真是过分到极点,把牟一响利用到最后一点渣都不放过,把我牟家的人这样搞,我还没成骨灰呢,这样祭拜我,啊?」 杜孝之只是笑也不说话。 「这样对我,还敢跟我嘻皮笑脸,简直狼心狗肺,真不愧是杜萧的种,我认了。」他愤愤拍了一下大腿,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难得情绪表露无遗,可见有多气愤。 「牟一响也真是扶不起的东西,就他那不争气的老子,真是赔上三个诸葛亮都他妈别想站起来,永远只看得到跟他那堆废纸一样虚有其表的垃圾话,他妈髒钱不好好赚,居然还为了个外人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他去死,怎幺不把自己嫁进去算了,真他妈丢死人的老钱鬼,替人舔了鞋底还当是沾了黄金,丢死我们爷姥祖宗十八代的脸。」 「我最他妈来气的是,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牟蔚廷气得守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uo文不住髒话,阴侧侧得直笑:「自古英雄败美人,我牟家居然就铁铮铮出了一个。」 牟蔚廷狠狠削了杜孝之一眼,笑道:「这女人要也是你的安排,看我不去刨出杜萧的坟狠狠踹他三脚,给不解气的,哼,什幺来历?」 回话的却是秦祯,他小心翼翼得横了自家长官一眼:「她是以前一个满有名的资产家凌越的长千金,家里破产前跟万家交情匪浅,她跟万如涛的长子,也就是现在万氏企业的董事长万衢算是发小交情,她和牟珍琳(万衢的妻子,也是牟一响的妹妹)自还在演艺圈时就一直交好,会认识牟一响也在合情合理的範围。」 「白癡!」牟蔚廷毫不留情斥道:「那女人呢?」 「送医不治死了。」秦祯道:「刺杀牟一响未遂。」 「什幺?」牟蔚廷迅速横扫杜孝之,愤怒得大吼:「老七!」 「势必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杜孝之横出单只手臂跨在椅背上,悠悠道:「老牟,鱼已经钓出头来了,你就不要客气全部一起收拾。」 「废话,老子都屁颠颠滚回祖国收烂摊了,连个剩屁都别想吃老子的。他奶奶的,居然连我牟家的人也敢动。」牟蔚廷冷哼一声,转头对着坐在杜孝之一旁转着眼睛乱瞟的余时中,粗声道:「小朋友,吓傻了,对付老七这种脸皮死厚的无赖就要像我这样,不给他一点脸色,就等着他咬断你的脖子用你的鲜血开坊。」 余时中赶紧点了点头,被杜孝之拍了两下大腿。 「讨人厌的臭腮子,亏我还带了一份大礼要送给你们。」他话才说完,秦祯便拿出两个小袋子,里头装的是绒缎盒子,装珠宝的那种。 果然牟蔚廷道:「这是墨翠,我亲自到缅国找人磐的……小昀,她……她很喜欢,总说墨色的翠玉是最漂亮的黑宝石。」 他凝滞了一下,声音带着顿挫,像坑坑疤疤的伤口一般,有些疼,更多的是怵目惊心,看得让人难受:「秦祯找人作了两对,一对袖釦,一对耳釦。」 杜孝之收了下来,神色淡淡,没有多说什幺,余时中正想道谢,杜孝之就示意他把东西交给牟蔚廷。 余时中乖巧得从口袋掏出一张便籤,上面有一行数字,他递给牟先生,道:「这是柳琴老师的私人号码。」 牟蔚廷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大大方方接了过去。 送走牟蔚廷跟秦祯后,杜孝之没有找人开车过来,他带着余时中走出饭店的大门,夜晚的商业大道其实行人并不多,趁着夜色渐浓,华灯寂寥,他居然牵起余时中的手就这幺旁若无人得走在大街上,他们垂下交握的手,杜孝之的袖襬遮住紧扣的双手,更降低旁人注目的眼光。 余时中脸皮薄,又有什幺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被牵着走,也不敢四处张望,走得那叫一个心不在焉,果然没走几步就出事,他居然被自己的脚绊倒! 余时中闷哼一声,自然即时被杜孝之解救,并且被包覆进一个火热的怀抱,在这即将落雪的季节,余时中顺从本能安分得窝进温暖的地方,脸颊靠在风衣柔软的领口,跟随稳重又充满安全感的心跳起伏。 鼻息间全是男人的味道,迷惑得连他的害羞虫都怠忽职守了。 「叮─」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得响了起来,杜孝之双手忙着亲近芳泽压根不打算接,余时中怎幺能放过这通理智打来的电话,直接就往杜孝之的下巴呵气:「接电话。」 「你接。」这男人居然这样说。 余时中把心一横,还真敢了,他把手伸进杜孝之的裤兜,小心翼翼得捞进底部,摸了三两下才勾到一支手机。 他拿到胸前,滑开绿色的通话键,才摆到耳边,就听到一道成熟女人的嗓音。 「孝孝,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怎幺一年就这幺一天还这样忙,我知道你都故意不过节日的,但刚我还是有接到杜公馆的电话,你要怎幺样我管不着,但看在大家都这幺有心要帮你记起来,你就勉为其难记起来一下嘛。」 余时中才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对方又开始说话,也不在意接电话的人有没有回应。 「还有,我真不敢相信,谢谢你,谢谢,我真的……爻哥他那个样子,你知道我没有办法,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没办法放他不管,我又不能带着他移居英国,他不肯,吴信也不会放过他。」 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情绪:「我上次带他到国外作精神鉴定,他很好,没有生病,他没那幺脆弱。但,孝之,我还是想带爻出国,只要他在北都一天,他永远忘不了以前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什幺,我也知道他一直都放不下以前那件事而对你怀恨在心,所以你才放任吴信强制留下他,我知道你有你的做法,但是……」她克制得抽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能留给他一条命……我和妈都还在国外等他,你能答应我吗?」 余时中很诧异,还有点罪恶感,总觉得好像偷听到什幺不得了的事,他在杜小姐再说出什幺更惊人的吐白前,赶紧把电话递给杜孝之,男人瞅着他略带惊慌的脸,还是接了:「莉丝,这个时间怎幺还醒着?」 那边传来细微的笑声:「当然得跟你到这个贺,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你跟时中了,啊……瞧我,时差算错了,这个点……该不会是很重要的时刻吧,难怪响这幺久才接……」 杜孝之又把电话还给余时中,余时中没听到刚刚对方说了什幺,只好先打了招呼:「三小姐,您好。」 「时中!」她娇嗔一声:「哎呀惨了,这是不是打断你们的好事了,不过听你声音满冷静的啊,唉呦,我好想你噢,改天要不要来英国玩啊?跟你说我最近养了一只牧羊犬,超级可爱的,我想说你跟他一定很合……」 杜孝之又把电话抽回去:「杜莉丝,话既然说完了,去睡觉,晚安。」 「诶、喂!别挂,七爷,七爷、小叔!生……」就被无情的男人果断掐断。 「走了。」杜孝之拉着余时中往马路走,在熟悉的宾利车滑到他们面前之前,整晚都表现的很乖巧的时中却突然拉住杜孝之的袖子。 杜孝之微讶,转过身来搂着他。 只见时中瞪着男人的脸,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乾巴巴道:「先、回你公司一趟可以吗?我……有东西忘在那了。」 ~ 一零二 余时中第二天醒过来,是在杜孝之的老宅,杜公馆的主卧室清醒的,他埋首在主卧室的古董大床上,心不甘情不愿得被阳光晒醒。 他一看窗户外头那盛况,就知道起码又睡过中午了…… 昨天晚上……余时中揉着太阳穴,艰难的拼凑的回忆,昨晚杜孝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之兴头一上,切完蛋糕就直接把鲜奶油抹在他身上吃,舔得他几乎以为自己也是奶霜作的…… 不过那蛋糕的确很好吃,有七吋大,涂抹在最上层的奶油鲜白又匀称,会散发甜甜的奶香,尝起来滑嫩又绵密,每吃一口都像第一口那样让人欲罢不能,昨晚杜先生载他回公馆之后,就从冰箱里像变魔术似的拿了出来。 虽然最后他只吃到了一块,还不到巴掌大,其他的……都被杜先生舔掉了吧。 一晚被人纵慾的结过,弄得他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到浴室洗漱,杜公馆的主卧浴室又大设备又齐全,镜子旁边还放了新鲜的花朵,余时中本来以为是装饰品,直到拿牙刷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才惊觉那一朵朵都是活生生的小雏菊。 他懒散得坐在浴池旁边,边放热水边沖澡,结果却越洗越睏,而且饿得背腹相贴,最后乾脆澡也不泡了,拖着爱睏的步伐悄悄走到客厅,还没看到果腹的食物,就先看到一只餍足的大尾巴狼,正翘着脚在翻报纸。 「早安。」余时中打从心底翻他白眼,声音却是怯怯沙哑。 「不早了,宝贝,我叫人带了吃的。」杜孝之头也不回,交叠一双长腿坐在沙发上:「过来这里。」 余时中早饿坏了,一抹脚就走到他身边,茶几上却没有期望中热腾腾的午餐。 「我才刚叫人去买,还要一会儿,来。」男人拍拍他面前的沙发。 余时中看着男人双腿间的一块小沙发皮,也懒得跟大尾巴狼争辩,就照着他的意思,跟他前胸贴后背得坐一块。 男人伸出胳膊綑住他的腰,鬆鬆得揽着,伸长另一只手似乎要拿东西,余时中同时感觉到杜孝之正用指尖搓磨着他敏感的耳垂,低声道:「会有点痛,忍着。」 ?! 耳尖一凉,像是被火舌迅速舔了一口,紧接着一阵后继无力的刺痛,把他满嘴惊骇都吞了回去。 「这、什幺?」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好痛!啊、」先是右耳,再来左耳也是同样先是冰凉,再被刺痛舔了一下 「别动,歪了别怪我。」杜孝之固定他的腰,放下手中的银器,接着不知道从盒子里拿出什幺东西。 余时中不顾男人的话,扭着头要去看个明白,细看才发现,那个盒子,不就是昨天牟叔送的礼物吗? 杜孝之掐住他的耳垂,把墨黑色的翡翠镶进他刚刚打的耳洞,一耳一个,左右各掐了一下,银针不缓不慢得滑入他的耳肉,牵扯肌肤的感觉又痒又麻,余时中全神贯注在穿洞的初体验,忍不住直打哆嗦。 杜孝之在他的肉肤上戳完洞,还继续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消毒,棉花乾了后又用指尖继续爱怜似的摩擦,把他身上多出的异物感全数擦得乾乾净净。 男人瞧着他的小样,沉声戏谑道:「疼?我戳别的洞的时候,就不疼嗯?」 余时中大为恼火,碎声辩驳道:「也是很疼的。」 连方狱没多久就送来热腾腾的午餐,也没多待一秒就识相得走了,余时中边嚼着鸡蛋灌饼,边摸着耳肉上多出来的钉环,揉了半天还是很不适应,总觉得有什幺东西一直咬着他的肌肤。 吃饱饭后,杜孝之换上西装,余时中照惯例替他打上领带,这次打的领结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满意,但杜孝之还是不肯放他走。 「忘了什幺嗯?」 什幺?余时中困惑得眨着眼睛。 杜先生也不答他,就要看他发傻的样子,不过这次没能让他欣赏多久,反倒是自己被这只小妖精反将一军,也不知道是哪里抱来的小猫腮儿,总是巴眨几眼就能轻易击溃他所有的冷静自持,他差点没把持住,拽着时中的胳膊就要把人往沙发上推,複习一下昨晚的余韵,好在余时中及时出声。 「嗯……咳咳、」时中居然还清了嗓,脸皮本来就够薄够羞的:「杜先生。」 「嗯?」 只见时中深呼一大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好不容易提足了气,又临阵洩了下来,青年最后放弃似的垂下肩膀,低着头飞快道:「生日快乐。」 「什幺?」 余时中又重複了一次:「生日快乐,昨天忘了说。」 「再说一次。」 「生……啊、你、」!!!余时中陡然被腾空抱起来,等他回过神,小腿肚正安然得待在男人强健的臂弯,杜孝之居然把他抱超过头,他勉强保持平衡才不至于被他扛成沙袋,即使不那幺可怕,但任谁一下子被抱这幺高总可以震惊一下吧! 男人没走几步就把他放倒在沙发上,余时中表情一憋,趁他脱离杜孝之的那一瞬间翻身就往沙发下爬,像只急于脱困的毛毛虫,两条手臂直扑扑得蹬,结果右拐子去挥到一个纸袋。 余时中眼明手快瞥到水蓝色的袋角,在纸袋掉到地板前及时抢救回来,打开里头瞧了瞧没事,连袋角都没捏皱,还放心得嘘了一口气。 这一呼气他就后悔了,果然这些愚蠢的举动全被他身上的男人看得鉅细靡遗,余时中抱着纸袋,闷闷不乐得承受后方不怀好意得低笑。 杜孝之没有继续逗他,很好心得出手捞了他一把,出乎意料非常安分得挨着他坐下,跟昨晚禽兽的模样判若两人,平静道:「拆开,让我看看。」 余时中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纸盒,拆开最上面银灰色的缎带,抽出一块深色的软垫,软垫是绒布製,触手一片吸引肌肤的软顺,可想而知里面的正主儿肯定更娇贵。 余时中越发觉得自己挑的礼物很像是送给女孩子的,越想越为难,突然就收了手:「还是不要吧,我只是想吃巧克力而已。」 杜孝之抽出软垫上横卧的银灰色绸帕,那丝绸想必很上档次,在灯光下反射出紫色的光泽,非常漂亮,杜孝之用手指润了润,把皱褶晕开,轻轻铺在余时中细白如瓷的手腕上。 「怎幺,送礼还有收回去的?」杜孝之口气很强硬:「别我身上,听话。」 「这是女生的手帕吧,还是紫色的……我再去买一条给你,好不好?」 「不好。」杜孝之笑道,轻轻摩擦他的手腕:「我就要这条。」 余时中把丝帕折成三角状,塞进杜孝之的西装口袋。 余时中对上那双脉脉带笑的眼眸,不知道为什幺就看懂他眼神中的戏谑,急忙否认:「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天三小姐不是打电话给你吗,我听到的!」 杜孝之一边摸着他,边叹息似的低语:「怎幺就是不承认。」 「为什幺这里会有蛋糕?」余时中坐直身子,果断换了一个话题。 男人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头:「馋猫,就会问吃的。」却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余时中接到电话的时候,其实喜不自禁。 他没收住嘴角雀跃的笑容,一接起来就朗声道:「大哥。」 对面稍微愣了一下,便像平常一样温柔道:「clock。」他正欲接下去,就被青年略低的嗓音兴奋得打断:「你收到了吗,喜欢吗?你看出来是谁写的字吗?你看出、啊,我忘记写生日快乐了,对不起喔,现在再说一次来得及吗?」 对方等他劈哩啪啦兜完一圈话,才缓缓道:「当然喜欢,clock,这是我收过最高兴的一份礼物。」 「真的啊,那就好。」余时中满意得点点头。 「你真会给我惊喜,这不是柳琴大师的字帖吗,她平时神龙不见尾的,倒给你这鬼灵精找到了,说说你哪里找来这幺厉害的礼物嗯?把我高兴得摆在客厅正中央好几天都捨不得收起来。」 「喔,的确挺不容易的,我可是去当柳老师的助手打了三天的杂,她才愿意送给我一个字,我还帮她磨了好久的墨……嗯?这样说起来这份礼物也有我的功劳!」余时中邀功道。 哪想大哥的语气骤变,变得非常严肃,反问他:「你认识柳老师?」 「认识啊,她人其实很好,就是讲话恶毒了一点。」 高秀明沉凝了一下,温和道:「你现在在哪?」 「嗯?我在……」家这个字差点说出口,余时中紧急让舌头转弯:「我在公司。」 「公司是吗?」高秀明笑道:「週末还去公司,我怎幺不知道我们家的小懒猪也有这幺勤奋的时候。」 「我哪是懒猪……」 「不懒,我信你。」高秀明压低语尾,总是给余时中一种很温柔的感觉:「那可不可以告诉大哥,大週末这幺勤奋跑出去哪里玩了,人都找不到。」 「没有、我没有……」余时中握着话筒:「我不是说我在公司吗?」 「海氏企业?」 余时中正要答,又听到高秀明继续问道:「还是杜家的公司?」 ~ 一零三 余时中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放空了好几秒,才愣愣道:「……什幺?」 高秀明一阵失笑,叹息道:「你还是一样那幺不会说谎,我把你带回家养了这幺久,还会听不出来?」不等余时中惊慌变色,他又徐徐道:「clock,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 「我现在在你姓夏的朋友家门口,附近的邻居跟我说从没看过你。」高秀明道:「你是为了什幺瞒着我,还是根本不想见我?」 余时中张着嘴吧,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沉默隔着电话来回传荡,良久他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没有不想见你,怎幺可能……」 「我知道。」高秀明很温柔:「你说说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见大哥真的悬空语末等待他的回答,余时中不确定道:「两个月?」 「不只,两个月那是我上次约你吃饭,还是约在你最喜欢的饮茶小馆,你跟我说没空,再之前想带你出去散散心,你乾脆连电话也不接,直接简讯回覆我,那这次不会又没空了吧?」 「有空的,大哥,我有空的。」 高秀明轻轻叹了一口气,里包含了无限的宠溺和无奈,甚至带着些许的……歉疚? 「上次,在温泉旅馆那里让你冒这幺大的风险,害你这幺担心我,」高秀明顿了一下:「居然让你暴露在那种是非之地,我作为大哥没有好好保护到你,clock,幸好你没事,事后想想还真的觉得……挺害怕。」 他复笑道:「好在万成那书生脑袋居然还他变出有效的方法来,你后来到家之后也不给我电话,要不是万成一再跟我说你没事,我……」低沉的嗓音逐渐隐没,余时中疑惑得:「嗯?」了一声。 「我应该带你回家的。」高秀明柔声道。 余时中脸颊一烫,吶吶道:「大哥,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后来有把事情处理完吗?他们还有再找你麻烦吗?」 「有,我都处理好了。」高秀明不想让他担心,解释道:「跟黑道打交道说麻烦的确不是普通的麻烦,但要处理起来也不是那幺不容易。」他语气不变,声音却骤然冷了下来:「不过这次是我没有拿捏好,居然还借助到杜家的帮忙,真是白作给他们人情了。」 「人情?」余时中一听到杜这个字就变了脸色:「他向你要求东西了?要求什幺?」 「谁?当然没有,你别紧张,他们干这种风险事业的有他们自己的道规,能藉此利用杜家的手站在我们这一边,他处理他们之间的恩怨,我则管好我的公司,双方都得利,对我们没什幺不好,你别担心。」 余时中这才鬆了一口气:「嗯。」 「嗯,还嗯,我担心的是你,脾气那幺倔又天真,最好永远都不要跟他们那种黑社会扯上关係,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嗯?你知道我的意思。」 余时中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幺乖,但别想就这样跟我绕过去。」 高秀明笑道:「你这小宅男,我还不知道你,打游戏就打游戏,长这幺大了敢做就要承认,真是,那电脑有什幺好玩的,都成年了还在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怎幺不说话?是不是又跟朋友打通霄,住人家家里了?」 余时中在心里咦了好大一声,赶忙奔下这个绝境逢生的台阶:「对。谁、跟你讲的?」 「这小傻瓜,为这种事瞒着大哥,要不是万成跟我通风报信,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奋发向上了。」高秀明笑着责备他:「听说你还加入了什幺队伍,我知道你就喜欢玩这类的游戏,但也要照顾自己的身体啊,天气又转冷了,你多注意脖子的保暖,免得气管又容易收缩,怎幺,你现在气喘怎幺样了?」 高秀明一讲到他的气喘病就特别不可收拾,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了好长好久,余时中却觉得每一个字他都没有听进去,他摸摸鼻子,鼻腔居然拥上一股酸涩的热意。 「嗯。我知道了,我会多注意的。」余时中低声道,怕洩漏情绪。 高秀明温言道:「你参加的队伍是哪家公司的,有没有背后赞助,需不需要我帮忙?」 余时中一愣,有点赧然,又有点开心:「不用,这个队伍是某家电脑科技公司直属的队伍,公司负责一切的金费。」 「好。那我就期待看到你比赛的那一天。」高秀明道:「走吧,天气那幺好,我们去海边吃鲜。」 余时中这会直接咦出声音来:「现在?」 跟大哥结束通话后,余时中坐在计程车上,心不在焉得看着窗外逐渐平坦的景致,大哥跟他约在北都最靠海边的东区,这里本来是趋向没落的旧都城,近几年政府重金重新规划,努力朝首都近郊精华区的规模发展。 司机照着余时中给他的地址停在一桩外型特别的建筑物前,斜屋顶,独栋别户,还有烟囱和周围的小围篱,很明显是一栋外国洋房。 一楼两块成对的拱形窗户,墙壁上的砖块漆成米黄色,围篱周围种满绿色的植物,甚至庭院的角落还摆了一根挂着鸟笼的铁桿。余时中虽然满怀疑惑,还是踩上阶梯,敲了敲那扇像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蓝色木门。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正在犹豫是要重新确认地址还是要再敲第二次,门就被果断打开了。 「你来了,太慢了时中。」 余时中愣了一下,直到瞳孔确切得反射出眼前靓丽的笑颜,才扯开一个笑容:「丁少,抱歉我来晚了。」 「嗯嗯,来快进来吧。」他揽住余时中的肩膀,带他走上二楼,边走边瞅着他笑:「秀明已经在里面了,这里是私人餐厅,主厨是秀明的朋友,今天就只招待我们一组客人。」 二楼的布置非常居家,很像他以前跟高秀明常逛的家具店会有的布置,颜色鲜明又温馨,这一层楼就只有一张餐桌,和客厅沙发前的一大张茶几,他远远就看到高秀明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位光头的外国人,两人正融洽得交谈甚欢。 「秀明,时中来了。」丁香走到高秀明身旁,他朝余时中招了招手,便停在立刻站起来的高秀明身边。 「clock,怎幺都没听见你按门铃。」高秀明很高兴,拉了余时中一把,面向外国主厨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栋房子的主人。」 原来这是栋法式洋房,高秀明的朋友是一位退休的主厨,想说在沿海地区安置一栋别墅过退休生活。最重要的是,这栋房子位在的别墅区,正是高秀明看準北都的沿海地段,新建设好的一批高级住宅区,才刚落成不久。 晚餐真的很好吃,不愧是米其林级的主厨,尤其饭后的甜点,好大一个盘子里就中央两球小蛋糕,旁边装饰得眼花撩乱,但真的真的非常……他不会形容,就是夸张得好吃。 他满足得抹抹嘴,高秀明见状立刻拿起餐桌的纸巾,就要替他抹去嘴角的奶油:「clock,你可终于吃完了,这下可以把嘴巴空下来说话了吧。」 余时中愣了一下,有些腆颜得伸手把纸巾接过去。 丁香捧着脸颊,似乎津津有味得看了一齣时中大吃的现场秀,他自己则几乎连叉子都没怎幺动:「时中,你还有什幺想吃的吗,你说得出来,米克应该都做得出来,难得他肯只招待我们,他退休后可是不下厨的,你千万不要跟他客气。」 余时中吃饱就发懒,随手丢下餐巾道:「嗯,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丁香又跟高秀明说了什幺事,大哥含笑应了,他也没有听得很清楚,看了看时间也过了九点,就想直接跟大哥他们告辞。 高秀明听了还是笑,但余时中马上就查觉到里头没有笑意:「你要去哪里?还要回去硬挤朋友的房子吗。」 余时中中规中矩得答道:「时间差不多了,晚餐真的很好吃,谢谢大哥,也谢谢丁哥。」 他转身去拿外套,手一急,不小心把外套碰掉到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捞,顿时露出高领毛衣下的皎白的颈线,头髮也散到额头前,露出耳后根。 他以为他的动作很迅速,却发现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静默,一抬头,就看到丁香和大哥满脸不可置信得望着他。 他下意识心虚得捂住后颈,好在触手都是毛线的粗糙感:「怎幺了?」 「你刚刚叫我,丁哥?」丁香震惊得一手枕不住下巴了:「你终于叫我哥了。」 「喔。」余时中失笑,怕丁香惊呆到去撞到水杯,还伸手把杯子移开:「你也算是我哥嘛,还是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 他是这样想,既然高秀明和丁香都到国外结婚了,代表丁香对大哥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作为弟弟却还是叫他丁少好像就太见外了,他可一点都不想跟高秀明见外了。 不过讲到结婚,他突然想到前不久高秀明他妈交代他的事,于是飞快得瞄了一眼高秀明的左手无名指。 没有戒指?嗯?奇怪……算了,管他的,叫向女士亲自跟他们讲好了。当然是大哥的想法比较重要。 相较丁香的讶异,高秀明倒没什幺表示,表情甚至有点古怪,他绷着脸慢条斯理得把余时中从头看到尾,才鬆动嘴角:「早该叫哥了,你就是脸皮薄。」 「嗯,我知道了。」余时中自然乖顺得点点头:「那大哥丁哥,我就先走喽。」 「你要去哪里?」高秀明沉下脸色,重重放下手上的餐具:「我们两人这幺久没碰面,你急着回去哪里?」蹦的一声,桌面上的玻璃杯像是感受到高秀明的威势,集体不安得颤抖。 「秀明。」丁香按住高秀明的手,似乎也不明白他为什幺要发脾气。 余时中钉在原地,乾巴巴道:「不是吃完饭了吗?我也没有很急……」于是又坐回椅子上。 高秀明没再说什幺,只是脸色还是很紧绷。 「好好的,为什幺变成这样。」丁香有些嗔怪道:「你是不是没跟他好好讲。」 「什幺?」余时中看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神情一眼,顿悟道:「喔喔,我知道。」他看了看对坐并肩靠在一起的丁香和大哥,真诚道:「恭喜大哥了。」 高秀明露出微讶的表情,挑眉道:「你知道?怎幺知道的?」 「喔。那个,万成哥告诉我的。」……其实你妈也跟我说了一次。 「万成?」高秀明哼了一声:「那家伙成天到晚东南西北到处飞,跟一帮老头子打小白球,赖着医生执照也不干点正经事,想不到还记着我这件事,我还特别叫他不要提前跟你说,真是越老越守不住嘴。」 高秀明难得用上调侃的口吻,可见他心情之好,余时中再看他的脸色,果真焕发了许多,高秀明露齿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是不是该进去看看,这一带沿海地区全是掌上珠社区的私有海域,我找了一块景致和採光最佳的地方建的小别墅,去看看喜不喜欢。」 大哥说的,难道是新、新房吗?他回忆着刚刚路上经过的整排刚竣工的建筑物,再加上碧海白沙的海岸线,原来都是大哥盖的。 「你不是最懒的,又爱赖觉,这里保证你每天都能晒日光浴睡午觉。」 「好啊。」 「现在吗?」丁香讶道:「我以为你今天只是带他看看环境,那庭院的喷水池不是还挖着洞吗?」 高秀明瞬间有些懊恼:「对,不是说好上个月底前要完工……真是可惜了,我家这幺个宝贝送我这幺贵重的生日礼物,作为大哥想回个礼还不作美给我。」 怎幺扯到礼物这块来了?余时中乖巧道:「大哥送我很多东西了,你喜欢那个礼物就好。」 「你是说那个刻着毛笔字的花瓶?就那个一直放在客厅正中央的,那个超漂亮的,听秀明说那不是柳琴最有名的草书吗,我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你是怎幺认识柳琴的?」 这哪壶不开……「也不算认识。」他飞快瞄了一眼高秀明的脸色。 本以为这个话题很快就可以揭过去,哪想丁香突然语出惊人:「是因为杜七爷吧。」 ~ 一零四 果然高秀明闻之变色,他低声轻斥:「丁香。」 「我不是。」丁香抬起头注视着高秀明,突然就苍白了一张小脸:「我不是这个意思,秀明,你上次不是、不得已跟他有了接触,他什幺条件都没开,搞不好就是抓到这个把柄,我在想说能不能赶快找机会还他……」 「别说了。」高秀明轻声安抚有些激动的丁香,丁香明显得到安慰,但对面的余时中就不能冷静了。 「什幺意思?」余时中焦躁得问道:「什幺要还?大哥你要还什幺?」 高秀明揉了揉眉心,有些责怪得辗了丁香一眼,慢条斯理得解释:「你记得就是上次我跟黑道扯上了一点麻烦,那群流氓真把人全当傻子,以为逞凶斗个狠,虚张声势事情就解决了,我自然不会跟他们硬碰硬。」他轻描淡写道:「正巧杜总跟青帮会不对盘,从中斡旋了一下。」 高秀明见时中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不知道为什幺心里特别不舒坦,口气便有些上火:「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杜家扯上关係吗?你都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总归这跟你也没什幺关係,等新房子盖好,你就把工作辞了,回来作我的随身助理。」 他随即笑了笑,带着惯有的纵容却不容异议:「你不是最爱跟我耍懒了,有我这个老闆看你还能再多懒。」 「什幺?」余时中有点糊涂了,什幺新房子? 高秀明失笑道:「你不是说你知道?嗯?我这不是给你盖了一栋小别墅,你到时候看看还需要什幺家具,找一间你觉得不错的房间,买一台高性能的电脑放着,当你的练习室怎幺样?」 「练习室?哇……」余时中惊叹到一半,不对:「咦?房子,是我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的?」高秀明笑着笑,顺势叹了一口气:「clock,我母亲那边,嗯,我之后再跟你好好谈谈,总之你不用再担心她对你有偏见,她老人家就是嘴巴硬,面子又过不去,其实她很也很想要再多个孩子的,前些日子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喔,喔,没有,不会。」余时中觉得他今天耳朵一定有毛病,不然就是脑子忘了带,怎幺大哥说的话他都听不是很懂。 「时中。」高秀明突然唤他的名字,余时中心里虚,被吓得结结实实,抬头就看见高秀明一片漆黑的眼眸,里面看不到半分倒影:「杜孝之对你做了什幺?」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余时中也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像是对準他心灵上最大的疏漏狠狠灌上一枪。 他的大脑警铃轰躁大作,鼓动欲狂的心脏却清晰异常,每一波鼓动都跳得很清醒,他眼皮一沉,反而闭上愕然的嘴巴,不作任何无谓的解释。 他没敢去看高秀明的脸色,只听他音色如常:「你应该知道你们公司的华总是杜孝之的人吧。」 余时中含糊得应了一声,高秀明却突然往前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他大掌使劲一握,余时中连缩回去都没办法:「clock,杜孝之不是什幺好人,他这样接近你一定有目的,等你吃了亏就什幺都来不及了,你怎幺这样傻,丁香跟他有仇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姓杜了抓了你的把柄要要胁丁香,你说我该怎幺办?」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 「clock……」高秀明澄澈的眼眸专注得看着他,很温柔……温柔吗,余时中其实不再那幺确定高秀明是用什幺眼神在看他:「想法这幺单纯,总是吃了闷亏都不知道,你这性子都被我宠坏了,不知道其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单纯。」 他怜惜似的摩娑他的掌心,直到余时中抬起头,才缓缓抽开:「乖,答应我,等房子盖好就搬进来。我没什幺长处,就只会赚赚钱,供你吃喝玩乐一辈子绝对没问题。」 余时中盯着空余的盘子看,一直默默听完高秀明的最后一句话,才缓缓道:「……大哥,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我毕竟……我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弟弟。」 「这是什幺话!」高秀明立刻肃整一张俊脸,严厉道:「你再跟我说这种话,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余时中浅浅拉起一丝微笑,看起来很满足,却又矛盾得让人心尖骤疼,他低声道:「大哥,谢谢你。」 一旁的丁香一直沉默得观看这对弥足珍贵的兄弟情,终于忍不住长吁一口气,柔声道:「好了,兄弟哪有隔夜仇,你们感情这幺好,我都要嫉妒了。」 高秀明失笑,搂住丁香的肩膀正要安慰他,却听丁香慢悠悠得道:「我好羡慕你有时中这幺可爱的弟弟,不过没关係,现在他也是我的了。」 余时中看着高秀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深深觉得两年前莽莽撞撞得去找杜孝之求情的这个决定,丝毫没有作错。 自从上次在在巧克力专卖店偶遇一对母女,从小女孩的口中听道那首圣歌之后,余时中就一直念念不忘,他被唤醒了过去某一段记忆,有一双手不停的推动他,催促他去寻找这首歌的下落,以及那位在教堂中,独自一人,寂寞弹奏钢琴的男人。 「抱歉,想请问一下,这附近的教堂在哪里?」 余时中连续问了好几个路人,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循着便条上的地址,找了一条又一条的街,直到问到一位带着小孩的妇人才打听到教堂的实际位置。 南区这一带是以前的旧市政府,随着主要行政区都往新兴的市中心迁移,早就开发过度的南区就变成较老旧的市镇,以前开发的时候道路没有完善的规划,所以这里有些地方的街道崎岖又零散,不像其他地方大路小道纵横相交井然有序,定位不齐全,街道名也和地图标的不一样,才会让他一顿好找。 这次余时中来这里没有任何阻碍就获准了,连保镳都没有跟,主要是因为杜孝之的老宅杜公馆就在南区近郊的洋楼旧址,他前几天都来这里过夜,回公司前绕道来这里看看也不为过。 经过千辛万苦终于看到一座灰僕僕的十字架,可真够不起眼的,他刚刚好像就有走过这附近。 余时中赶忙加紧脚步,他刚踏进门槛,迎面就撞出来两三个小孩子,其中一个还直接扑在他的腿上,当然得跌倒,余时中及时捞了他一把,小朋友也不懂要道谢,扶着他的手巴眨得看了他好几眼,就被其他伙伴们拉着跑走了。 余时中抿了抿唇,带着愉悦的心情走进教堂里。 礼堂底端是进行宗教仪式的台阶,果不其然在左侧找到了一架老旧的钢琴,他对教会最大的印象就是一座钢琴,总是会有牧师或是其他教徒现场弹奏圣歌,然后让大家跟着旋律一起吟唱。 这些歌曲通常都很好听,可能是那时候的娱乐真得太匮乏,连喘口气都嫌奢侈,他连听一首圣歌的时间都觉得有种偷得浮天一丝闲的满足感。 这座教堂果真如那位偶遇的年轻妈妈所言,看起来年份已久,不但陈旧而且久经失修,灰尘满布,布幔残破,所有的装潢都很简单,只有最基础的宗教摆设,跟正中央的一座十字架。 他不知不觉走到那架钢琴的前面。 「有心事要诉说,还是来向神忏悔?」 余时中转过头,逆光下有一个男人站在教堂的大门下,徐徐朝他踱近,直到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余时中才从那身雍容大度的剪影移到男人的脸上。 走近一看才发觉男人的个子很高,他突如而至,就像教堂的主人一般,这栋彷彿被世间遗忘的教堂瞬间生出遗世独立的光辉。 这位优雅的先生穿着休闲领衫和长裤,笑容可举,涵养高深,气质斐然,一看就是经过年龄薰陶而练就的胸襟和气度,他抓不到男人确切的年龄,但肯定是个阅历非常丰富的男人。 单凭这一眼就要余时中做出这幺多的结论当然不可能,但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过这个男人,没记错└t上个月才见过一次,或者说早在六年前他就看过他了,好几次。 男人见他发着呆,也不说话,笑容越发深邃而和蔼:「还是,就是单纯的路过?」 ~ 一零五 离开教堂之后,余时中有好一会儿都沉湎在过去的回忆当中,那位弹钢琴的先生,带给他的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乐曲,却是他少数能够让他获取到身心灵上的宁静。 他心不在焉的往回家的路上走,直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连续好几声,清晰得彷彿近在耳边,他才察觉到身边尾行了一辆车,贴着他走路的速度形影不离,也不晓得跟着他漫无目的的步伐龟速了多久。 他停下脚步,车子立刻模仿他的动作煞住轮子,卡的一声解了锁,紧接着驾驶座的门就被推开。 「时中,怎幺只有你一个人?」 余时中眼见来人一张如泼墨般浓俊的脸蛋,下了萤幕后实际上很爱皱眉头的习惯,却造就了他忧郁的眉目无可匹敌的魅力。 洛谦才居然没戴墨镜,穿着普通到不行的白恤衫,就这幺放任自己帅到猖狂的脸孔不断向周围喧嚷自己就是大明星,超过一米八五的标準男模长腿从跨出白色超跑的那一刻,阳光由上铺洒一繖灿烂,他的红髮连同深邃的表情都在闪闪发光,这、会不会有点太帅了? 「谦哥,好久不见。」余时中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上车?我送你一程。」他随手往后一比划,周围的视线立刻更加热切:「……先上来吧。」 「又换车?」余时中拉开白色的流线型车门,没想到最神秘的洛谦才也会开这幺高调的跑车。 他一坐上沙发,就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不是空调太冷,而是门一关上的瞬间,后方竟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那语调仔细一听,怎幺听怎幺像那个好久没看到的谁,据说犯了什幺事被自家大哥扔到边疆去反省。 「宝贝儿,好久没看到你这水嫩嫩的小脸蛋了,把哥想的下面都硬的,来,小脸儿过来,给哥香一下。」 余时中瞪着后照镜两秒钟,猛然回过头去验证本尊,这、这最无赖的叶二少怎幺会出现在这里? 「嗯?看见我太帅没词儿说了是吧,没关係,咱们来点实际一点的行为表示下也行。」男人咧着嘴流氓无比得笑笑,嘟起嘴巴就要亲他。 「叶少!」余时中没有一掌掴开他的脸,是因为他看到叶少倾明显泛白的脸色,在后座的阴影底下更是毫无血色可言。 他转头看了看叶少倾,又回过头问正在繫安全的洛谦才:「他怎幺在这?」 洛谦才皱起英挺的眉毛,俊美的脸浮上不耐烦:「只是载他。」 「什幺叫只是载我?」 叶少倾立刻不乐意得反唇相讥,余时中老早就知道他无赖,这声音更是当仁不让:「你这狐假虎威的冒牌明星,都是你害得我被大哥流放,他那幺疼我最好是会捨得把这幺可爱的弟弟丢到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 他气呼呼得拍击前座的沙发,不够,还指着驾驶座骂:「都是你这个黑心肝的白眼狼,有你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老闆的吗?谁捧红你的?你以为单凭你那狗样就能变成红星吗?过河拆桥就是在说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哼,你不是东西!」 「闭嘴!」洛谦才朝后方大吼了一声:「你再管不住你那张嘴,就给我滚下车。」 叶二少被兇的一懵,反应过来后,也拍板叫上了:「你还敢叫我滚!嘴巴长在我脸上,我怎幺就管不住我的嘴了?啊?什幺叫只是载我?你这辈子、不,八辈子都得载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你的老闆,正娱的二少东,我叫你开车载我怎幺了?再说你本来就应该载我!这是我的车诶!」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叶少倾吗?怎幺鼻音这幺重,调戏人用的嗓子也沙哑到不行,像是坏掉了一样,综合起来竟来还有点卡通人物的娃娃音。 洛谦才不再理会他,发动引擎就驱车上路。 突如其来一个加速,叶少倾就被迫滚到后座去,他发出一声闷哼,也不知道撞着哪里了,乾脆一动不动窝在沙发上。 余时中隔着后照镜时不时留意着后座的叶少倾,那模样实在是太过颓废,堂堂的叶家二少,往常那些欺男霸女、呃,风流倜傥的影子半点都不剩,真想知道他是被流放到哪里作改造,这幺管用。 见洛谦才半个字都懒得说,叶二少于是也闭上嘴不说话了,余时中夹在中间隔了一会,才小心翼翼道:「叶少,你……」 他一开口就后悔,他这张笨嘴是要说些什幺啊:「……你吃过了吗?」 叶少倾噎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很模糊,但因为原本就已经是破嗓了,余时中也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抽噎。 「还没……」就在余时中以为叶少倾不屑回答的时候,后座突然传来一阵含糊的咕哝,像极了一团皱巴巴的烂毛线。 「……」 这段诡异的沉默持续没多久,余时中很震惊,而驾驶座的大明星则是耐心用到了临界值,他嚥下暴躁的情绪打亮尾灯,方向盘直接甩到底,白色跑车立刻划出矫捷的迴转弧线。 洛谦才把车停在东石酒吧的入口,这时候才过正午,烈日当空,街灯八字没有一撇,遑论客人和店家,这条深夜不归的国度,在白天比熟睡的婴儿还要安静,昼夜判若两地,余时中一时间还没认出路来。 洛谦才打开酒吧的后门,余时中接着跟进来,过了一会,才见叶少倾姗姗尾行,他包了一条酒红色的围巾,几乎把整张脸的綑在里面,即使步履蹒跚,他还是硬要插着口袋耍帅。 洛大明星逕自走进吧台里的厨房,门扇一晃,就消失在他们面前,余时中可不相信这个时间厨房里会有厨师。 「他这是要……」他呆呆得指着厨房,才刚回头,眼皮跳了好大一下! 叶少倾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这还不奇怪,重点是他把身体捲缩成茧状,就抱着自己的膝盖窝在沙发里头动也不动。 余时中赶紧走到他身边蹲下,也不知道怎幺办,正想剥开他的茧蛹跟他说说话,一碰上他的额头吓了一大跳,超级烫,肌肤传来绝对不是正常的热度,余时中立刻拉开他的围巾,并摇醒他不让他昏睡。 「叶少,叶少,你还好吗?」 「嗯……死不了。」叶少倾翻过身,仰躺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发烧了,要去医院吗?」余时中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辨测两人之间的温度差。 「不用,我躺一下就好了……」叶少倾突然拉住余时中的手,后者缩了一下,见沙发上的男人手无缚鸡之力,软的像一摊烂麵条,也就任由叶少倾把他的手放到额头上。 「嗯……好冰。」叶少倾满足得闭上眼睛,喃喃道:「你的手好凉……」 「你怎幺了?」叶少倾拉着他的手隔了好一阵子,余时中悄声问道。 叶少闻言睁开眼睛望着他,其实叶少倾有一张挺稚嫩的脸蛋,想他哥哥长相如此斯文,他也不该差到哪里去,只是平时装逼装得太过,余时中都把他归类在不学无术的败家玩咖那一堆,殊不知安安静静得看过去,竟然也有一种乖学生的错觉,此刻的叶少倾更像是生平第一次逃课结果就被抓包,狼狈到不行,又有点可怜。 「我……」叶少倾顿了一下,眼神流转,交换着虚弱的呼吸:「我生病了,你替我降降温。」 「我去 t 拿冰块!」余时中咕噔就要跳起来,叶少倾却握紧他的手,按在额头上不让他走:「这样就很舒服,你的手很凉,多摸摸我。」 「这样可以吗?」余时中两手捧住叶少倾的脸,焦急道:「你烫得很厉害,连手都是热的。」 「嗯……身体也是烫的,胸口那里,你把釦子解开,就放在那里……对,再解一颗,把手放进去……」叶少倾重重吐出一口气。 「好舒服,你再往下点摸,嗯,你这小手怎幺可以这幺可心,摸得我都舒坦了,再摸摸……啊、靠!」 余时中正要解开他的外套,却扑了一个大空,叶少倾已经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连着围巾带人被拖出沙发。 「操你妈的,咳咳、靠!洛你王八……」叶少倾被嘞得双眼翻白,张嘴乱骂一通,偏偏因为感冒全身软得不像话,导致他像只被抓住头的八爪章鱼,盲目又滑稽得拚死扑腾。 「才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没见过像你这幺白目的人。」洛谦才冷漠得把叶少倾甩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再伸手把余时中扶起来。 「吃点东西?待会我再送你回去。」男神的语调还是可以很温和的。 「嗯?」余时中看着洛谦才云淡风轻的俊脸,再看看隔壁皱巴巴得蔫在一块儿的菜乾,忍不住同情道:「他……他没事吧?」 「不用理他。」 沙发里的人本来只是耸着肩膀,隐隐约约得啜泣装可怜,这会听到这种令人火大的发言,气得乾脆不装了,直接嚎出声音。 妈的,他是谁?北都叶家最受宠的孙少爷,都城太子帮的头头,只要他说给我他妈往前走,就没人敢往横着看,竟然有人敢挑战他的天威到这种令人髮指的地步,绝对该杀千刀,绝对该死,是不是! 虽然轰轰烈烈得在心中把洛谦才骂得狗血林头,但从嘴巴说出来却打了零点五折,磕磕巴巴不说,中途还打了一个喷嚏,一点威吓力都没有。 「你、你这该死的狗明星,我要告你差别待遇!我已经那幺可怜了,你还这样对我!好不容易遇到可爱的时中,我让他安慰我一下怎幺了?谁叫你那幺粗、哈……哈啾!」 他擤擤鼻子,继续骂:「粗暴,把我弄得那幺痛,我也是人啊,我可是生病的人,哪有人对生病的人这样的!」 他怨愤得哀嚎完马上换上另一副表情,可怜兮兮得勾着余时中:「时中,你过来安慰我,我好不舒服,很热,需要你来治癒我。」 余时中看叶少倾那样二缺耍萌,说要多欠揍多欠揍,深怕洛谦才又要走过去再给他一记过肩摔,没想到洛谦才什幺都没干,还拿来两个枕头,垫到叶少倾的后脑勺下,突然像转了性似的,末了还好言好语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吃药?」 叶少倾狠狠瞪了他几眼,才哼喞一声,舒展一双长腿横跨到沙发椅上:「嗯。」 洛谦才从厨房捧了一锅砂锅,才打开盖子,米饭的鲜香扑鼻而来,还有嫩黄色的鸡蛋花均匀得浮在白粥上,男神给他们俩各盛了一碗,又到厨房去端菜。 叶少倾捧着他那一碗小白粥,稀哩咕噜就吞了起来,因为很烫,他不时吐出舌头纳凉,又继续挥舞调羹。 洛谦才陆续端了好几道菜出来,都是东石叫得出名字的菜单,什幺炭烤牛扒,鹿肉串,烩鹿尾,洋芋沙拉,等等招牌菜色,馋得叶少倾眼睛都快打在一块,却只有乾吞口水的份,因为洛谦才不准他吃。 叶少倾只好催促他:「吃啊,时中,这臭家伙除了煮饭这点勉强上得了檯面,其他全部糟糕得一蹋糊涂,哟、那个超好吃的,那个不是东石的菜,是他自己做的。」 余时中立刻伸出筷子:「那是起司吗?唔、呣……好吃!」 「……」洛谦才谦虚得不表示意见。 待余时中吃饱喝足,叶少倾也把药吃了,洛谦才离开去讲电话,他们俩就坐在酒吧的沙发上闲聊。 他居然也能跟叶少倾好好闲聊了,余时中觉得稀奇,听着叶少倾问他:「孝之哥最近是不是很忙,都不在国内?」 「啊?」余时中一怔:「他很忙,但每天都有回家。」 叶少倾暧昧得垂下视线,不怀好意得迎上余时中清澈的眼睛,管不住得调笑了几句:「哟,孝之哥还真是爱妻顾家的好老公呢。」 也不让余时中有时间理解这句话,又悠悠道:「是沿海那块地的事吧,听说还跟黑道牵扯不清,水髒得很,唉,这可怎幺办……」 「怎幺了?」 叶少倾紧锁眉头,可能头疼未癒,看起来煞有其事得痛苦:「这……真是烦死了,他们俩一个个倔得比臭驴皮还臭,海哥那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哥那就是该,他明明知道海哥吃软不吃硬,偏要跟他对着干……丫真烦死人了,这两个人,弄得我连公司都被没收,还要跟在姓洛的王八身边做什幺破烂助理,我堂堂一个少东家容易吗,委屈死我了。唉,时中,你说我怎幺这幺衰,你亲我一下。」 「什幺?」余时中认认真真得听他说,突然省悟过来不对劲,冷冷抛给他一个白眼。 「干嘛,不然让我亲一下,你摆这姿势不是要亲嘴儿是要干嘛?」说完便亲亲热热得搂过他的肩膀。 「不要。」余时中瞬间像是避什幺瘟疫一般退后一大步,戒备得问他:「你不是感冒吗?」 叶少倾当场就喷出来,还呛到剧烈得咳了好久:「那我没感冒就可以亲?」 余时中翻他白眼,问道:「你刚刚说海哥,是说霍海吗?」 「哎,对,都忘记你是海哥的员工了,那你应该很久都没在公司看过他了吧,志勤哥已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下还得收霍海留下来的烂摊,虽然说公司本来就是志勤哥在管,也没什幺太大的差别……」 「什幺意思?霍海本来就不常出现在公司啊。」 「嗯,那他以后都不会去公司了。」叶少倾拧着眉头,粗声道:「他被董事会开除了,他虽然持有股份,但其实大部分都在我哥手上,海哥那脾气你也知道,真的倔起来谁也拦不住,他把自己的股份全部卖掉,彻底跟叶氏划清界线,掰得一乾二净,把我哥气得掀翻一整张办公桌,哼,那也是他活该。」 「开除?他不是老闆吗?」 「是啊,他是执行总裁,但不代表公司是他的,总而言之他现在失业了。」叶少倾摇摇头:「这也不打紧,我说他跟我哥掰得一乾二净,是真的一乾二净,连他整个人都不见了!」 「什幺?」 「这样好了,我去找孝之,他一定有办法,叫他把海哥找出来绝不是问题。」他目光炯炯得盯着余时中:「你带我去。」 「?」余时中又懵了。 叶少倾又摇摇头,烦躁得戳揉自己的脸:「啊,不行,这样不行,我这幺做只会让孝之哥为难而已,……但也不知道能怎办,什幺方法都试过了……算了,我自己去找孝之哥。」 「嗯。」余时中问道:「有需要跟他说什幺话吗?」 叶少倾捏捏下巴:「嗯,枕头风吗,这个嘛……好像很不错喔,我刚就是这幺打算的……」 洛谦才这时徐徐踱过来,插过他们的话题:「时中,走了,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洛谦才摸了摸后颈,委婉道:「house dragon。」 ~ 一零六 余时中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一身黑西装,正垂首恭敬得等候他。 他的身材高大而健硕,即使穿着拘谨的西装,看起来依旧剽悍有余。 「少爷。」 待白色流线型的高级跑车滑进停车道,等候多时的李翼从容不迫得打开后座的车门,欠身打了招呼,却没有半个人下车,反倒是副驾驶座上的人自己推开门走出来。 下车的青年用一贯青涩的神情对他投以浅浅的微笑,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的休闲裤穿在他身上就是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乾净,纯洁,礼貌,又清新。 李翼点点头,正要关上后座的门,却被一股脑儿往外推,他以为是出的力道不够大,又用力甩了一下门扇,当场听到一串悽惨的悲鸣。 「啊、等等,叶少他……!」 这时候青年想再挽救什幺已经来不及了,李翼把门重新看好じ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打开,就看到叶家不可一世的二少爷正摀着鼻子躺在沙发椅上翻滚。 「二少,我很抱歉。」李翼板着脸孔微微欠身,真诚得致上歉意:「需要我扶您下车吗?」 「靠,疼死老子了……」叶少倾骂骂咧咧得又翻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坐起身,已经满头大汗:「孝之哥在里面对吧,我要去找他。」 李翼面色不改:「杜先生目前有事不大方便,您有什幺重要的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嗯?」叶少倾也没关係,边整理凌乱的刘海边摆手:「没关係,让时中跟他说我找他就可以了,他一定知道,那谢啦。」他摸摸鼻子:「不对,是原谅你才对,哼。」 余时中这时正跟车内的驾驶的洛谦才打完招呼,洛谦才不但跟他道别,更是探出头向李翼致意,李翼也点点头,说了一句失陪,便把余时中领进龙屋富丽堂皇的大门。 「怎幺了?」余时中紧跟在李翼身后,悄悄问他。 「杜先生在里头有个饭局,想请你过去帮个忙。」 「帮忙?」?????他是能帮什幺倒忙? 李翼淡淡一笑,要他别紧张。 余时中打从进了门,就立刻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倒也不是非议的眼色,但还是让人很在意,他被看得心虚,下意识低头一看,才惊觉哪里不好。 「我,穿这样……」他穿着平常在家里穿的衣服就出门了,哪里知道会突然被叫到高级酒店,像龙屋这种等级的饭店没有穿着稍正式的服装,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不要紧。」李翼从西装夹层掏出一块东西给他:「这是杜先生交给你的,别上这个,看起来就很正式了。」 余时中摊开来一看,是一条蓝靛色格纹的领带,领子下缘别了一颗晶莹夺目的宝石夹釦,那是一颗五克拉大小的钻石,来自奈米比亚,杜先生说过那是他和朋友打赌赢来的,这是他非常惯用的领带夹,可以排得上前三喜欢。 他扣上衬衫的顶釦,再把这条只围过杜孝之脖子上的蓝色领带绕住自己的脖子,让沾染男人的气味紧密得缠缚自己,他交叉大小两条领舌,翻进去再拉出一个漂亮的结,稳妥得烫贴在胸口的位置,就再也分不开。 「很体面。」等他回过神,他已经盯着玻璃投射出来的那抹身影好久好久,李翼低声提醒他:「少爷,那这边请。」 不出所料,李翼带他往地下娱乐厅的方向走,电梯门一打开,顿时进入了另一个宫殿,天花板挑高足足有三层楼,底层是大众赌场,按照筹码的价格,越高楼层越是高级独立的vip室。 果然李翼带着他沿着扑满蓝毯的旋梯走上顶层,出乎他的意料,没有预想中成群的黑衣保镳,但也不是空无一人,间或有赌场的服务生逡巡来回,这些服务生都是一些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让余时中鬆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什幺一触即发的火拚场面。 但他放鬆太早了,事情的确没有朝他想像的危机发展,却往另一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複杂局面展开。 这就让余时中更好奇了,杜先生究竟找他来帮什幺忙? 李翼推开vip包厢豪华的大门,才刚穿过正厅外的準备室,就见一位身型修长的男人笔直得奔过来,脸色带着些许兴奋以及焦虑:「少爷可来了!你可快来救救我们,我光搬筹码就搬到手快断掉,你再不来,我看他连我们家的房产都要拿出来烧了。」 李翼面容深锁,硬邦邦得问道:「又换了多少钱?」 赵雪做了一个鬼脸,吐吐舌道:「我不敢数,他大老爷今天也不知道哪里惹来满身不痛快,下起手来比他搧人还痛快。你知道他刚怎幺说的吗?他说不要紧,这一点玩票性质的房产他还有,他第一个要押的就是泉哥的医院,怎幺也不能扫大家的兴,尤其蓝大少的局怎幺也得卖全面子,照他的原话这样说的。」 余时中很是诧异得问道:「杜先生赌钱了?」听样子还赌输了,输多少啊? 赵雪急着去揽时中的肩,也不顾李翼狂皱眉,可见他有多着急:「你快进来吧,时中,我怕到时候他把我们都抵押在这里了,我今天说什幺都要回家啊!」 「喔,喔。」余时中就这幺不明所以得被推进去。 主厅是一间光线极昏暗的房间,地上铺满软毯,余时中踩得好几步都像是要深陷进去,整栋屋子里的光源最主要来自赌桌上方的水晶吊灯,藉着暧暧的微光,余时中隐隐约约看到有四、五个人围坐在桌缘。 灯光太过昏昧,余时中没办法分辨他们是谁,他只看出来最右边的男人的坐姿很有空间,他佔据最边缘的位置,却半侧着身子朝向赌局正央,四周的人皆与他隔着比起别人更大的距离。 那是杜先生。 其实时中从这个距离望过去,连个背影都辨识不清,但他就是觉得那是杜先生,没有为什幺。 他能确定参与赌局之中有一位是女性,除了那在灯光勾勒下唯一玲珑有緻的背影,他从一进来就听到一道悦耳的嗓音,那声音太突兀,娇斥来娇嗔去,大胆而毫不矫揉造作。 除了主桌的博客以外,周围都是赌场服务生,随时听候差遣,客人身边也围着伴侣或是换筹码的人,整个气氛并不是很正式,时常有人进进出出,所以当赵雪带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到他这边,于是他就默默得跟在赵雪身后,静悄悄得走到主桌最右边的位置。 余时中抬头一瞧,残光魅影底下,英姿伟岸的背影,不是那个男人的话,谁会有如此霸气外漏的气场,让人隔着数尺外的距离,都不得不臣服于他的强势与魅力。 余时中有时候想想,他就算是躲在这个男人的背后又怎幺样,杜先生让他躲啊,他在他的背后建立一个安全的堡垒给他待着,他就算躲进去,躲一辈子,也没有人可以说他一句话。 是从什幺时候,他又开始懒惰了,男人给予他的庇护越来越放纵,把他的惰性又一点一点慢慢养了回来。 这次要是一不小心,他不想再走了,他懒了,不想再找了,就想这幺停下脚步,脱光鞋子,光着脚丫子乖乖住下来,该怎幺办? 等他回过神,他跟杜先生的距离只剩下半步之遥,赵雪早就消失在黑暗中,他回过头四处张望也没看见任何影子,只好挺起背脊转回来,等看看杜先生有没有……咦? 他眨了眨眼,男人的截骨分明的大手正摆在桌面上,刚刚明明还没有的,杜先生搁在桌面的手朝上翻出掌心,那指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余时中乾站着良久,才揣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把手递出去,这时突然有人喊到杜孝之的名字,其他人纷纷转过头跟他说话,似乎是荷官发了牌给他,杜孝之骤然把桌面上的手抽回去,余时中也没看清他做了什幺,只看到自己的手愣愣得停在半空中。 「傻猫儿,动作那幺慢。」 余时中耳朵一竖,一撇眼就看到男人又摊开手掌放回桌面。 ~ 一零七 他盯着那男人势在必得的狎迫,突然一口气就赌上了,磨磨蹭蹭得站到杜孝之的身后,也不伸手,嘴吧闭得像蚌壳,打定主意不理他。 「嗯?」杜孝之慵懒得发出低问,饶有趣味得享受他亲暱的小抵抗,听起来心情极佳,一点都不像是输了很多钱的模样…… 余时中一想到输钱,视线立刻被勾引到牌桌上去,他一了杜孝之手指间的牌色,心中已经滴滴答答运作起来。 杜孝之随兴得往沙发椅背一歪,感受到肩膀后方越来越靠近的呼吸,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牌局一连刷了几轮下去,余时中实在快看不下去了,这男人根本是故意的。 别说牌技,就是运气再怎幺不好都不会输成这样,当杜孝之桌前的筹码再一次被洗劫一空,余时中忍不住用力捏住男人的肩膀,他想也没想就低头凑到男人的耳边,悄声道:「你下一场第一轮就check,别管牌,你反向操作一次试试看。」 杜孝之对他近在颊边的小红唇很是受用,两片薄樱色的软糖一开一阖的,呼着甜甜的香气,居然张嘴就是大道理,还没宣告大家他是他的人,就想叫他怎幺打牌,这显然身分不对等。 「怎幺,这样可以赢?」男人扬着性感的嘴角,揣着兴味看着他身边的小赌神。 「唉呦,七爷今天还想要赢?」一道娇纵的嗲腔,扭着尾音拦截住杜孝之的话。 「七爷根本是欺负我们牌技没有您好,就这幺逆着来耍我们玩儿,不管牌再好还是要玩输。」娇媚的女音艳而不俗,在昏暗的灯光下冉冉而出,音逝韵存,迥荡在每个人的心窝,留下撩人的氲烟。 她嗔道:「七爷今天进来咱这牌局,到底是卖小岚的面子,还是根本是来拆我们的台的!」 「我牌技尔尔,就这幺回事,你们也不听。」杜孝之即使回得漫不经心,一字一句依旧具有影响力。 「照这个规矩说来,芸萏妳可得加把劲,我看妳赢了还不少钱,是不是最近忙着搞文艺活动,手感都生疏了,这可不好。」某一个在座的男人转头吩咐:「去把小宜小花什幺的都请过来,他们的蓝公主嫌运气太好,要换换运。」 余时中几不可闻得僵了一下,这个声音…… 那女人马上娇嗔道:「大哥就爱欺负我,欺负琳琳一个人还不够,这还欺到我头上了,我要告状。那你对琳琳好的时候,怎幺不见你也对我好。」 「胡闹。」站在发牌位置的荷官听到蓝小姐这幺胡娇耍蛮,立刻警告性得低斥,但他的声音在笑,听不出半点责怪,反而亲切得有些失真:「听到衢少的话没,还不把左右护花使给请过来。」 周围立刻有人应声出去请人。 「岚哥也闹我。」那女人这会说话没那幺娇了,她没想到荷官会跟她较真,倒真的用上情绪埋怨得嘟囔了一句,似乎真的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再说什幺。 「前面大家可能也玩腻了,我们这次换一种玩法。」荷官先生说了一个名称,在场的气氛在一秒之内全变了。 「玩这幺﹥t大啊……」余时中喃喃道,就是以前待在霍海的赌场里,最高级的赌檯,最大的盲注,也没有听过只准all in的玩法。 「怎幺,怕我今天走不出去嗯?」男人蛊惑的低音随风而起,不偏不倚得吹进他的耳朵。 余时中鄙夷得看了眼桌面上空空如也的筹码区:「我是怕钱走不出去,你真的很浪费,就算钱再多,这样也太……」 「太什幺?」 余时中嚥了口口水,在男人的逼视下,咕哝道:「太逊了。」 男人失笑,冷峻的脸孔露出难得发自内心的放鬆。 「那你可得好好帮我,」杜孝之再次翻开手掌,掌心朝上,彷彿邀请的姿势,余时中的迟疑在心里跑跑荡荡了两三圈,还是缓缓交出自己的手心叠了上去。 杜孝之收拢的瞬间,施力一扯把人轻鬆捞进怀里,他没让余时中坐在自己的腿上,反而让他站在自己的双腿间,伸手即可碰触到牌桌上的纸牌。 他握紧余时中的手,顺势把人的腰肢带进自己的臂弯,着迷似的低语:「别让你男人丢脸了,把钱赢回来,知道吗?」 余时中从头到尾就只听到后面那句把钱赢回来,整个人都来劲了!好久没有这种全身热血沸腾的冲劲,赢钱嘛,嗯……杜先生输成那样的确是挺让人心疼的,那都几个零了啊,还不如送给他。 比起自己赢钱,余时中更倾向让同一个牌桌的其他人没办法赢到任何一毛,总归,最后的目的是一样的。 他迅速掌握这张牌桌的现况,总共是五个玩家,一个荷官,杜孝之的隔壁是那位声音妩媚的女人,再隔壁是……万成的哥哥。 他没空去想为什幺万衢会出现在杜孝之的牌局里,总之看到他的牌桌前那堆小山,就足够让余时中累积充分的仇恨值,先把他的钱赢回来再说。 而稍远的两位玩家,坐在他们对桌,由于灯光太过昏暗,余时中完全看不出来是谁,他也没有很在意,他注意到整个赌桌真正有赢到钱的只有万衢,和爱娇嗔的蓝小姐,但也就只是小赢。 杜孝之就别说了,根本胡来,所有输掉的筹码中他勇夺最大的席次。 他顺势往荷官一看,正巧对方也笑咪咪得看过来,那双细长的单眼皮,和随时都在笑的表情,是上次在龙屋遇到的荷官,他当时自称岚先生。 岚先生朝他点头致意,那双瞇成缝儿的笑眼,明明几乎都快看不见了,余时中却能捕捉到他一瞬间的眨眼,虽然不能判定是不是善意,总之也算是打招呼。 「下注呢,小猫儿,你在看什幺嗯?」男人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吞食着他的耳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挺起来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还有什幺钱可以下注……」余时中不等杜孝之喊人换筹码,拔开男人搂死在自己腰际上的手臂,两三下就把右边袖口上的宝石袖扣给拔下来。 「宝贝儿……」杜孝之低笑,把左边袖口也晃出来,骰子大小的蓝宝石闪烁着豔冶的微光:「这颗要不要?」 余时中推开他的手,皱着眉念他:「哪有像你这样的,你是打算把身上的东西都拔光吗,到底是来赌什幺的啊……」边嘟囔边顺手把袖扣推到筹码区,没想到居然引起整桌人的惊呼。 蓝小姐尖声道:「我的老天,这是、天啊,这是青猫泪吧,这不是上次在玛莉花园放标的蓝宝石吗?我关注了好久,听说最终以天价结标,原来是给七爷相中了。」 余时中脸色一变,急忙伸手要把这天价的小祖宗给捞回来,却被杜孝之拉住了手,他听到男人慵懒的阻止,语带玩味:「你不是要帮我赢回来吗,不把注下死,怎幺叫赌博呢?」 余时中没办法,都丢出去了,以后再也不从杜孝之身上扒东西了,绝对! 男人还黏黏糊糊得磨蹭他的后颈,说出来的话也乱七八糟:「本来那对石头是要钉在你的耳朵上的,这会缺了一个也好,你说你这身子还有哪里可以让我戳洞,嗯?」 余时中当然充耳不闻,但绯红色还是悄悄得爬上他的耳垂,再慢慢晕染至薄嫩的脸颊上。 「杜总可真会宠人,珠宝钻石随便让你的小玩意儿耍在掌心玩。」万衢什幺都看在眼里,视线锐利得扫过来,刻薄得刮在余时中的身上,像是故意要羞辱他一样,嘴上却调笑道:「你这小宝贝最好要是黄金做的,不然待会儿翻牌两瞪眼,可得把自己留在这里了。」 杜孝之没接话,夹着余时中的纤腰,轻慢得抚摸他的大腿。 蓝小姐立刻接口,对着万衢嗔道:「衢哥,怎幺办,七爷这回动真格的,我这边没办法跟啊,我能脱的都脱下来了,再脱,就剩人家了。」 万衢隔壁的男人笑着安抚她:「这是哪里话,这儿不是还有妳岚哥顶着,要脱也是先脱他,哪有让蓝公主下赌盘这种话,我们还用走出龙屋吗?」他笑道:「再不济还有在下顶着,万不能扫了蓝小姐的兴。」 「你?胡少别开我玩笑了,难道你是要你身边哪个拱上桌吗?」蓝芸萏娇滴滴得嗤了一声,她媚眼一横:「那也要看赢的人收不收你的注呢,你瞧七爷放的这是什幺。」 胡少还想说什幺,奈何万衢已经加入了这个话题:「是啊,破亿的青猫泪,我们这些塑胶币能算得上什幺檯面。」 万衢扬起微笑,秋劲鹤唳得看向杜孝之,那道视线太鲁莽,简直就像含着刀刃的劲风,连余时中都察觉到不对劲:「要赌就要赌大的,以前俄罗斯人玩轮转枪,赌命都是小事,我们做商人的胆识比较小,不过一点餬口的资产还是有的。」 他瞬间甩出两张名片,上面写着公司行号以及地址:「一间房地产公司和整栋海港楼,任何一个市值绝对都超过五百亿,这个注够不够格?」 蓝小姐听了脸色都白了,她勉强挂着微笑,颤颤道:「衢大少,好大哥,你这是做什幺,你别吓我了,琳琳要是听了一定又要不高兴……」 岚先生眉头一竖,立刻出言喝止蓝芸萏的后话,万衢突然发难,在座的人都不敢再轻易发言,场面呈现一片诡谲的肃静,全部人都在等杜孝之开口。 杜孝之不正面回应他,他轻扯着微笑的唇线,牵起倚在他怀里的青年的手,也不顾周围忐忑的氛围,凑到嘴边狭暱得一吻,低声问他:「跟不跟?有没有把握把万大少的公司赢回家?」 余时中瞪着杜孝之,那男人的眼里根本没有在笑,偏偏表现得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他怎幺会看不懂他在不高兴:「嗯……」余时中想也没想就点点头。 「好。」杜孝之爽快得把左手的蓝宝石袖釦拔下来,丢到赌桌上,又道:「我的威灵顿公馆所有的收藏,总有成人之美的东西,要是时中输了,随便你们挑。」 现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尤其是杜孝之对座的男人,狠狠砸碎了一只玻璃杯,只是大家的注意力全被万衢接下来的话给佔据:「杜少若是愿意成人之美,我什幺宝贝都不要,今天赢来的钱也全数归还,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他的运气:「杜七少,若是我赢了,把她还给我。」 万衢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得挤出口,他虽然面色看上去还算冷静,但竭力克制的胸口起伏,和横在桌面上青筋横布的拳头,最主要的还是他的语气,全都诉说着他压抑的暴戾和怒焰。 「什幺东西?」杜孝之懒懒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幺?」万衢扬声打断他:「今天我们为什幺坐在这边,你我心里头清楚得很。大家都心平气和坐到了现在,趁我们都还坐在这张桌子上,把话说清楚。你想要什幺?」 万衢冷笑:「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一定有想要的东西才会坐在这里,我这边的请求很简单,把人还给我,你要什幺我全部都给你找来。」 「我可不记得你有什幺的东西在我这里。」杜孝之突然往前坐正,吓得众人眼皮接连着跳,但他只是慵懒得换了一个姿势,还让余时中腻歪得横坐在他的大腿上:「凌小姐急病猝死,她的后事一切交由家属办理,既然是万总的东西,你找我要又是什幺意思?」他淡淡道:「找错人了。」 「一派胡言,杜孝之,你知道午羚是怎幺……」他啐了一口,运了好几口粗气,才恨声喷骂:「是你,我知道是你,你把她藏起来了,还对外宣称她死了…… 「她既然死了,你怎幺不拿她的遗体出来?她最好还有什幺狗屁家属?你到底跟她说了什幺,逼得她愿意帮你演这幺一齣戏,很抱歉骗不过我,我知道羚羚,她是什幺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万衢毫无惧意得看向杜孝之:「把她还给我,我只要她,一个女人而已,你都利用完了,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不如给我。」他掷地有声:「你要什幺,我全部答应你,下一届的都长人选,沿海博弈法案,甚至临江外港的海官人事权,都不是问题。」 杜孝之轻笑:「可真大方,问题是你要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余时中看见万衢不可遏制得握紧拳头,眼看就要往桌上砸,但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总裁的风度装得也要非比寻常,良久,终于从他口中冒出一个名字:「楼青云。」 「你的目的是要搞掉他吧。牟蔚廷一回国,整个风向全变了,他老人家的手腕一向雷厉风行,楼青云这几年的确在中央内部迅速扎跟,但其中的关键还是在国会的几个重要人物。」 万衢也不怕旁边一堆不相干的人在听,整个人豁出去讲:「杜孝之,我坦白说,秦祯就算是牟蔚廷的接班人,他的资历太浅,这五年内别想有什幺作为,除非……」万衢一字一句道:「孙家一派和牟家联手,达成共识。」 杜孝之漫不经心得摆弄余时中的手,只有余时中自己知道男人刚刚一瞬间爆发的握力:「我只能说,凌午羚的事你得节哀顺变。」接着淡淡说了一句:「这局,我跟。」 余时中以为万衢这尊火山肯定爆炸,没想到他连假笑都没有扭曲,反而意味深长得来回在他跟杜孝之的筹码区,没多久说了一句:「跟。」 蓝小姐观岸了好一阵子,眼见万衢巧妙得气消了,也掩着朱唇,娇滴滴得说了声:「别算上我。」 万衢隔壁的胡少频频朝他的左手边侧目,见情势不对赶紧摆摆手,表示他不介入。 最后就是杜孝之对座的男人,但他却迟迟没有开口,余时中也奇怪得抬头,却接收到万衢从一旁投射过来轻蔑至极的视线,他能感觉到所有的嘲讽全都是针对他。 岚先生把洗好的牌放置在中央的位置,巡视了一圈,最后停在最左边迟迟没有下注的男人身上,瞇着笑眼问道:「这局跟吗,高总?」 ~ 一零八 高级公寓的卧房门半掩,黑暗的夜帐下,有两具抵死纠缠的躯体。 「说话呢,宝贝,还有多少男人认得你?嗯?」男人野兽般的粗喘,和这番浓情密意的语调完全兜不上边,却在这张床上完美得融合在一起,明明是性感又深情的爱语,余时中只觉得颤慄而窒息。 「嗯?不要只会喵喵叫,说话啊,你今天看到蓝岚亚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表情……不准摀着,手放开。」杜孝之淡淡得训斥他,下半身激烈的撞击绝对联想不到男人正用着冷冽又淡漠的神情在抱他,但却不难从那双灼烫的视线寻出男人的热情与执着。 粗暴并不是最难承受的,他最怕杜孝之换另一种方式折磨他,余时中不用双手死命摀住嘴,便再也忍受不了男人过分固执的耐力与强人所难的精力。 手一被拉开,余时中立刻哭叫出来,又不敢哭得太放肆,早已浸湿的眼眶又涌上新的一涔泪意,杜孝之没让他忍叫忍太久,对準他微张的嘴唇就钻进去疯狂得掠夺,吻得余时中脆弱的呜嘤逐渐只剩下浑沌的鼻息。 这场情事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的意识一直载浮载沉,等男人好不容易放过他,余时中迷迷糊糊得从涣散的水纹中找回意识…… 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抱到浴室,他坐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全身无力得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沉稳的起伏牵动着他的呼吸,而他双腿大开,跨坐在杜先生的…… 男人双手搭在他的腰上,上下摸索他的身体,不一样的是,那种触感不带着情慾,反倒像是在抚慰他,就像温热的池水轻柔得亲吻他的每一吋肌肤,舒服又安心的感觉让他栽进去就不想动了。 余时中被摸得双颊绯红,妩媚的大眼睛带着情事过后才有的颓艳,那不勘蛮力的模样,懵懵中带着爱娇的慵态,漂亮的双眼皮厚重得往下摆,半敛半遮的眼光像是能用手抹出一股子粉水。 杜孝之轻咬着他的鼻头:「哭得鼻子都红了,怎幺办,这下可不是我的小猫了。」 余时中一听就傻了,只能呆呆得问他:「不是你的小猫了?」那是谁的? 「嗯,这里得长角出来,变成小鹿儿。」男人顺着他湿润的头髮,托起他的后脑勺要吻他,被他挣扎开来,只好折衷又去咬他翘挺的鼻子。 余时中轻轻推开杜孝之,手已经摸上自己的鼻子,被男人咬过的地方还发着麻,他抽了抽鼻子,这才真正感到难为情,他也不知道为什幺,今天哭得……眼泪掉得特别凶。 他心里其实乱得很,但不得不说杜孝之的拥抱的确让他乱糟糟的心跳平静不少,至少现在能够切切实实得感受男人的热度和不遗余力的拥抱。 但被安抚的同时,内心深处又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溺水溺了这幺多次还是学不会教训,明明知道这是深不见底的暗渊,还非要往里头跳。 只是对他来说,温暖太迷人,他才刚刚失去,没有理由让他拒绝跌进近在咫尺的怀抱。 「告诉我你在想什幺。」 余时中一睁开眼,却发现怎幺样也对不上焦,眼前本来应该是那张冷酷又英俊的面孔,却模糊成一片又一片的雾气,他感觉睫毛很重,眨了眨眼睛,平静无澜的池水立刻泛起一点一滴的涟漪。 「不是,我没有哭,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幺要掉眼泪,眼泪就自己滑出眼眶,他甚至没有眼眶用力聚集眼泪的感觉。 男人拉开他不断擦拭眼泪的手,冷峻的声音却异常得柔软:「别擦了。」 余时中狠狠一个抽噎,话语像泪珠一般断断续续落下:「我不知道,我不想要这样,我真的、不想要这样子……」 「我好难过,也好害怕……」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说的话也没有章法,就是一股脑儿倾洩而出:「我不想被他讨厌,他一定讨厌我了,他会丢掉我,一定会的…… 「但是我……我不想要这样,可是、我不知道怎幺做,怎幺做才是对的,我真的不知道……」 余时中乱瞟着大眼睛,纤长的睫毛似一双迷失方向的蝴蝶,胡乱得扑腾着他纷乱的心绪:「他不需要我了……我好难过,好难过……我以为,我可以和他成为兄弟,真的兄弟,一辈子的,我以为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只要他每天、每天都很开心就好了……」 「可是,他不相信我了。」余时中喃喃自语:「他一定不再相信我了,我不值得他原谅,我不值得他再对我好,他一定是瞧不起我,我对不起他,我不配再喊他大哥了!」 余时中搭着杜孝之的肩膀,彷彿不这幺做,他就再也无法撑住现在这副失去灵魂的空壳,他絮絮叨叨得抹着眼泪,杜孝之的耐性好像永远都用不完,耐着性子把他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胡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听进耳里。 余时中靠在他的怀里,听到杜孝之轻声问他:「你恨我吗?」 隔天是休息日,余时中缓缓翻搅着咖啡杯里的液体,另一手则按压在额角上方,不断搓揉自己的太阳穴。 到底、到底,昨晚他都跟杜先生说了什幺…… 他真的一句话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朦朦胧胧的就趴在男人的身上睡着了,杜先生隐隐约约好像对他说了一句话……是什幺呢?他又回答了什幺?不对,他甚至连他有没有回应男人都想不起来。 昨天……时间就好像被抽乾了,只留下一片片被截断的画面,他不敢冒然摘下零散的画面重新拼回原貌,即使被说成逃避,他也宁可把头埋进土里,能躲多久就躲多久。 原嘉因点完餐回到座位,就看到这幺一副光景,余时中一手托着腮,两指间啣着一根小银匙,要掉不掉得依在咖啡杯缘上,当事人也不在意饮料是否溅了出去,呆呆得望着他的空位子发呆。 他瓜子脸蛋小巧,侧脸线条尤为纤细,皮肤白皙得好像一曝照阳光就要透过去了一般,鼻樑翘挺,嘴唇放鬆的时候就呈现微噘的娇态,繁重的双眼皮半遮住一双大眼眸,最要命的是他的眼尾向上斜飞出去,要是放在女儿身上,不带妆都妩媚,一看就是天生祸水的样貌。 只是这放在男儿身上,就焉知非福了。 嘉因皱皱鼻子,要不是他刚刚坐在那个位置,他都要以为余时中正失魂落魄得守着刚跟他提分手的女朋友回来。 「时哥,昨啦?怎幺一副……」原嘉因想也没想就伸手搭上余时中的肩膀上。 「什幺?」余时中看了他一眼,拿起咖啡杯往嘴边凑:「你怎幺去那幺久……」 嘉因却瞪大眼睛,答非所问道:「啊、时哥,那杯是……」 「噗──」 余时中把整整一大口牛奶从嘴巴吐出来,也不晓得是有多嫌恶,奶渍喷得到处都是,只见余时中咳得昏天暗地,边咳还边把残余在舌头上的牛奶吐出来,赶紧抽了一条手巾递给他。 原嘉因轻轻抚拍余时中的背,边揣度他时哥的脸色,犹豫道:「你没事吧?我的口水有这幺噁心?」 「不是……」余时中发出一连串漏风的声音,才嘶哑着嗓子道:「我讨厌喝牛奶,热的更讨厌……」 「嗯?」原嘉因本来想说「这样会长不高」,又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身高,才赶紧改口:「你还好吧,有弄髒吗?要不要去厕所弄一下?」他指了指余时中的胸口。 他今天穿的是件深色的针织羊毛衣,白色的衬衫可能还看不大出来,不过毛衣上的白渍就显得很突兀,余时中点点头,朝嘉因说了声抱歉便起身走去找洗手间。 他走了老半天,估计奶渍都要乾了,要平时他早就掉头回去了,不过是件衣服,等他找到厕所估计都可以等吃午餐了。 但这件毛衣比较特别,是杜先生以前老宅的管家太太亲手织出来的。 杜先生送给他的时候余时中还不敢要,男人却说是老太太养老的兴趣织好玩的,余时中心想绝对是骗人的,这袖长跟肩宽都刚刚好合身呢,怎幺可能。 在回餐厅的过程,经过邻近一家正在準备开业的日式料理店,余时中随意得瞟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立刻停下脚步,折回去店门口,走到一台电视机前才停下来。 电视机里没播别的,就只是普通的新闻台,这时正好过整点,新闻主播正用甜美的嗓音播报当日的头条新闻。 店里的女员工们跟随青年的视线仰头跟着看,看着看又纷纷转头面面相觑,这条新闻是很新很大条没错,但、不过就是个政治人发布声明稿,有必要看得这幺津津有味吗? 女主播字正腔圆得播报最新一则消息:稍早在八点整的时候,海城市长透过发言人发表一则声明稿,确定不会接任下一届北都都长一职,原因是他的市长任期还没结束,他将继续奉献给大海城地区的市民,为他们维护更舒适的居住环境直到届满……」 ~ 一零九 新闻播报的一个段落,餐厅的员工也七嘴八舌得加入这个话题:「终于发表声明啦,不意外啊,楼市长在海市简直就是英雄级别的人物,他说什幺也不会接北都都长,他志不在地方政府,何必在这个时候讨这个躁……」 「我老家在汐川,我们那里人可爱惨咱楼大帅了,汐川弊案你们听过吧,官商勾结早就不是什幺新鲜事了,楼市长却一上任就一举办全了,能不大快人心?早就看那群滥用人民纳税钱的官员不顺眼了,官也是有分好分坏的,你说是不是?」站吧台的员工提了提下巴道,麻溜得问下去:「小哥,你哪里人?」 余时中停格了很久,才缓缓道:「不,我不住海城。」 那人很诧异,道:「是幺?」 旁边围着几个小姑娘老早就想加入话题,其中一个嗲着嗓子问道:「你说的是海城的楼市长吗?」 她忽然兴奋得拔高嗓音:「我上次在新闻有看过他,他真的长的超级英俊的,人又高,得有一八五吧,身材保持得根本不合理,都我爸的岁数了居然还可以那幺帅,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幺模样?」 另一个姑娘惊叹:「这幺帅啊?有魏雅芳帅吗?」然后就兴致勃勃得讨论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他太太是谁,怎幺那幺好命,官太太不说,老公还帅得跟明星一样,哪有这幺好的事,不知道楼市长有没有儿子什幺的。」 「一群丫头片子,还想嫁进豪门呢。」站吧台的员工边擦玻璃杯边翻白眼,他凉凉道:「你们死心吧,楼市长什幺都好,大官大房,有钱有权,老婆像神仙,据说以前还是个明星,非常漂亮,唯独就是一直都没有一个孩子,这大概是最大的缺憾吧。」 「诶?酉哥不是说他有老婆吗?怎幺没有要孩子呀?」 「这个……」被叫酉哥的吧服务生表情很为难:「其实楼市长的夫人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现身过,连他们两人的婚礼也不对外公开,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其他人都说是有可能是隐退的……」他连续爆了几个名字,惹得其他人惊呼连连。 余时中藏在袖口中死死握紧拳头。 「咦?骗人,楼市长年过四十岁才结婚?我以为政治人物都很早结婚呢?那应该更想要一个孩子才对吧,为什幺……啊该不会是有什幺隐疾吧?」 酉哥翻了个白眼:「干你们屁事啊?楼市长就算有儿子现在也才几岁啊?妳们到底脑子里都装些什幺啊?」他复又点点头:「不过的确,楼夫人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好像有什幺罕见疾病,楼市长很非常忌讳媒体过度关注他的私生活,所以还真的没有人看过夫人到底长什幺样。」 「其实,我在怀疑,楼市长这次会拒绝接任北都市长,有很大一部份原因,就是因为楼夫人……嗯,楼市长爱妻顾家的形象一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他可以为了老婆最喜欢吃的桂花糕,特地早起到食府去排队,就为了帮她买一小盒现蒸的桂花糕。」 「而且据说楼夫人最近好像身子很不好的样子。」 「什幺啊?」小姑娘参差不齐得直嚷嚷,见她们一个个围过来,酉哥很是受用,他作势清了清嗓子:「听说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以前从没听过过。」 「什幺精神疾病?」 冷不防一道略低的嗓音,清冷得像一阵风,酉哥没有反应过来:「啊?」 「什幺精神疾病,她怎幺了?为什幺去医院?」 大家纷纷回头去看这位贸然闯进来的美男子,每个人目瞪口呆,不是因为青年不现实的美貌,而是因为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其实青年并没有做什幺表情,却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 青年走到吧檯前,从那张姣好的唇线开口道:「告诉我好吗?」 「就是、精神上的疾病。」男服务生嚥了一口口水,突然醒了过来:「好、好像叫什幺,精神官能症,对,还有重度忧郁。」 「她有伤害自己吗?」余时中哑声道:「有吗?」 还未得到想听到的答案,原嘉因已经急吼吼得杀进来抓他了:「时哥!!!」 余时中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正準备要回头,就被一个人狠狠撞个满怀,原嘉因慌张得抱住他的肩膀,狠狠骂他:「你去哪里啊?连店门口都会走错?就在隔壁而已啊,我找你找了半天,还通报服务中心诶,时哥!!!」 「……抱歉。」余时中摸摸嘉因的头,并回头向餐厅员工道歉,在众目睽睽下跟着嘉因走出去。 「咦?你的衣服怎幺还是髒的?你到底有没有去厕所啊?」 余时中终于想起来还有这幺齣事,揉着眉头:「……我找不到。」 「什幺?」嘉因拉着他的手臂就要往回走,余时中赶紧制止他:「没关係,我拿去送洗,现在也洗不掉了。」 「喔,也是。」嘉因点点头,骤然又惊乍道,他慌慌张张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原由早就一股脑儿吐了出来:「你刚刚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打了两三通,应该很要紧,哪。」 余时中接过去一看,立刻回拨回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余时中道:「谦哥,你找我?」 那边直接开门见山:「叶少倾在你那里吗?」 「呃,没有。」 对方又问:「七爷那呢?」 「没有。」他偏头想了想:「应该是没有,我没看到,杜先生也没说。」 「嗯,好,那挂了。」洛谦才补了一句:「你要是看到他,跟我说一声。」就草草收了线。 「谁啊?」 余时中一愣,反射性答道:「谦哥……呃,我朋友。」 嘉因却很感兴趣得一直盯着余时中刚挂断的手机,他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洛谦才?不会是演电影的那个吧,怎幺名字刚好一模一样?」 「对。」余时中有些诧异:「你怎幺知道?」 嘉因立刻露出不可置信的夸张表情:「我刚刚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我又确认了好几次,真的还假的啊?」他炯炯有神得盯着余时中:「你认识洛谦才?雪神男模洛谦才?」 余时中莫名所以得点点头。 「为什幺?你怎幺认识他的?你还认识很多其他明星吗?你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吗?」嘉因越说越离谱,眉飞色舞得好像讲的是他自己:「时哥,你是艺人吗?模特儿?我就知道,张紫一直笃定你一定有接过广告,你长这幺漂亮,不是艺人才奇怪呢!」 「不是……」嘉因高分贝的音量已经引来路人的关注,尤其他又一直讲到艺人什幺的,骨牌效应导致周围的人也探头顾盼,视线全部聚焦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贯穿他的脸看出究竟是哪个明星。 他一路把嘉因拖回餐厅,坐回位置才郑重得跟嘉因重新澄清一次:「嘉因,我不是艺人。」 嘉因明显不相信:「那你怎幺会认识洛谦才?」 见余时中不断竖食指的动作,他才压低声音,小眼神严肃的,又认真道:「抱歉喇,我不该讲这幺大声的,我保证守口如瓶,要我说了任何不该说的一个字,天打雷劈,这样可以了吧。告诉我嘛,时哥,我不会说出去的,难怪你上次能去玛丽花园看歌剧,那可是真正上流社会的分界。」 余时中闭上眼睛,觉得脑仁疼得厉害,嘉因什幺都好,就是有时候会无法沟通…… 「是那个男人吧,时哥。」 「什幺?」余时中一时间没听清楚。 「我说,」嘉因凑到余时中的面前,他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神秘兮兮得用嘴型道:「是上次在玛丽花园歌剧院看到的男人吧。」 他见余时中紧绷着脸蛋,更觉得时哥是在刻意隐埋什幺,嘉因抿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好奇心问了下去。 「就是那个,你说你要见的人,在楼上包厢的那个男人,他包下整个顶层包厢,人很高大,看起来很厉害,很……恐怖,他只看了我一眼,我就脑筋全转抽了,连要说的话都全忘了。」 余时中看着原嘉因:「什幺意思?」 嘉因急不择言,脱口道:「就是那个你一看到他就扑进他怀里的男人。」 余时中闻言,当场脸色煞白,白了又红,像是生吞了一口绿芥末,热辣辣的一片说不出是什幺滋味。他一阵恼怒闪逝眼底,不得不压低声音,压下他颠颠簸簸的情绪起伏:「你想说什幺?」 嘉因被他的脸色给唬住,结结巴巴道:「不是、时哥,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生气,这样讲不好,应该说,那个男人他是……你知道他是……」 他憋了好几个词,却一直憋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最后才努力凑出一句:「你跟他是什幺关係?」 「他是……」 余时中一开口就迷惘了,杜先生是他的……谁? 「他是,」嘉因吞了吞口水,却仍旧乾涩道:「他是杜七爷吧。」 余时中皱起眉头:「你怎幺知道?」 「我看过他。」嘉因也皱着一张脸,似乎很不知所措:「我在健身房打工你知道的,就是皇家俱乐部,我在那里看过他,他的vip室在27楼我记得,他都一个人进健身房,从来不招服务生。」 嘉因小心翼翼得瞅着余时中的脸色,又继续道:「杜家,不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家族吗,我听说他们不只是企业家,还是黑道。而那个杜七爷,现在的当家人,对吧。」嘉因翻着眼皮打量他,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时哥,你为什幺会认识他?」 余时中有些恼怒和心虚,不知道为什幺就移开了视线,好像做了很羞耻的错事,还被人当面揪出来检讨:「他是我的……」我的谁? 要怎幺说,哥哥?什幺鬼,论年龄杜先生也该是叔叔,不对,不对,什幺哥哥叔叔,最好是哥哥叔叔会、会这样对他,把他…… 啊、那老闆呢?说是老闆也没错吧,还是…… 「时哥,你,你该不会……」嘉因双手合十放在脸前:「我这幺说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说说而已,但他是不是……」 「什幺?」 嘉因憋不住,扬声脱口道:「他是不是给你钱?」 钱?有吧,玄关的抽屉随时都有现金,余时中点点头,不懂嘉因问这个做什幺。 「他、他是不是买很多东西给你?」嘉因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颗鸡蛋,他用手摀住嘴,露出一双不可置信的大眼睛。 余时中点点头。 「那你现在是不是住在他家?」 「嗯。」余时中又点头。 嘉因暗呼一声天啊,锲而不捨得追问:「他是不是要求你晚上要陪他上……」 余时中没听清:「什幺?」 嘉因飞快换了一种说法:「他是不是要求你晚上要赔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自己说完,脸都红透了,好像从他嘴里说出什幺不得了的事情。 余时中一愣,点了点头。 「ohgod……」嘉因原地倒抽一口气,他突然站起来,指着余时中惊呼:「这是潜规则啊,时哥,你被潜了!!!!!绝对!」 周遭所有的客人和服务生齐刷刷得扫向他们这一桌。 「你小声一点,嘘……大家都在看我们。」余时中左顾右盼,慌张中又竖起食指横在唇间,两片薄唇紧张得翘着,顾盼间露出整张白净又俊秀的脸蛋,更加证实大家的臆测。 「时哥,不行,你给我说清楚,他给了你什幺好处,你是自愿的吗?他让你演戏了吗?我只听说过潜规则,没真正碰到过。」 「什幺?演什幺戏,你在说什幺?」余时中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幺:「什幺是潜规则?」 嘉因吼了一声:「就是,业界里不能说来的规则!你要是想红,如果有大老闆愿意出钱捧你,只要他够有钱,一下子就可以把你捧成小天王,这就是潜规则。」 「喔。」余时中其实听不大明白,他一直拽嘉因的袖子要他坐下:「跟我有什幺关係?」 「傻瓜!你被潜啦,时哥!」嘉因讲得头头是道,义愤填膺,就差没站起来摇他的肩膀:「不然你想他为什幺平白无故要花那幺多钱养你?给你买这买那的,结果也没怎幺捧你,你是不是被骗了啊?应该说,他包养你多久了?你是不是……」 余时中感觉四周投射到他们这桌的眼光越来越毒辣,当机立断制止聒噪不停的嘉因,防止他再说出什幺惊为天人的疯话,匆匆把帐草草结了,就拖着他往外走。 他在大楼外的街角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让嘉因听进去自己不是艺人,也没有被潜规则的这件事。 「你不要骗我喔。」嘉因无辜得瞪他:「那你怎幺认识洛谦才的?他是正娱的艺人吧,正娱是全国最好的娱乐公司之一,虽然不是最大的公司,但它所有旗下的艺人都是最高规格打造出来的,而且正娱出来的人都很容易红,除了洛谦才以外,无影无蹤第一部的女主也是正娱的,没记错的话你喜欢的女神小媛 也是。」 「嗯……」 「不过听说有个办法红得最快。」嘉因笃定道:「只要让正娱的二少东看中,最起码都有支广告或是单曲。」 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叶少倾要一张小媛的签名画报,叶二少的花名就被抖了出来,他无言道:「……叶少吗?」 「对。」嘉因像是挖到了什幺宝藏:「咦?……时哥,你该不会也认识正娱的叶二少吧?」 「……」有,前几天还看见他无赖耍幼稚的模样,都病倒在沙发上搅成一团,还硬是要亲他…… 余时中把嘉因送到车站,看他前脚才离开,便急忙翻出电话簿拨了出去,那边响了好久,就在他要挂断之前,突然接通了。 「clock!怎幺了,你在哪里?」对方一接起来就立刻接话,听起来喜不自胜,温雅的语调催促着每个愉快的音节:「宝贝,我刚刚处理一点事晚接了,怎幺了,怎幺会打给我?」 「万成哥!」余时中比他更着急:「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那边先是一愣,紧接着余时中才听到男人醇厚的笑声,近似叹息的低呼,和穿过话筒也格档不住的热度:「怎幺了,宝贝儿,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不用,我去找你,你在家吗?」 万成简直乐坏了,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clock,怎幺了?我在家,你先告诉我怎幺了好不好,你突然这样我会担心。」 「我有问题想问你,可以现在去找你吗?」余时中焦急道:「你知道精神官能症是什幺病吗,要怎幺治疗,可以痊癒吗?跟失忆有没有关係?会不会很危险?」 「嗯?」万成釐清了一下,才恍然青年这幺惊慌的原因:「怎幺会突然讲到这个?你先别急,这跟失忆没什幺直接的关联,你先别慌张,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们当面讲好不好?」 「嗯。」余时中道:「我直接去找你吧,我上计程车了。」 ~ 一一零 余时中坐计程车进入万成住的别墅区时,正巧对面的方向行驶来一部箱型车準备要离开,两部车差肩而过,余时中只用余光瞟到银色的车门,不晓得为什幺觉得很眼熟。 付费的时候,计程车司机笑笑得跟他搭话:「小公子,住这里啊?」 余时中没意思得摇摇头,一门心思要去找万成,又听见司机再说:「住这里的人都不简单喽,一般有钱人还住不进来。你看到刚那部厢型车没有,别看那车款连看都没看过,人家车牌可是挂着军徽的,起码得是三朵花以上的等级,啧啧。」 余时中没想到司机会捡回来说,车牌挂着军徽,意思是里面坐的就是军官了,难怪那幺眼熟,那不是…… 他才刚走上小坡地的花园小径后就把刚刚的狐疑忘得一乾二净。 他一眼就看到万成跨着硕长的步伐大步流星走来,高大的身材在茂盛的花草丛间格外突出。 「clock!」 「万成哥、唔……」余时中低低得喊了一声,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自然而然得拥入怀中,余时中是不怎幺排斥万成碰触他,只是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怎幺还是半点肉都没有。」万成笑话他,顺着他的推斥鬆开手,改揽住他的肩膀往屋里走:「吃过饭没有,有没有想吃什幺,我待会做给你吃,先进来再说。」 余时中老老实实得加快脚步。 走进万成透天的三楼房后,万成带他来到客厅,刚转身要去拿饮料,却从背后被拉住衣角,转头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无助得拽着他不放,乐得万成都快忘记自己身在哪里,赶紧顺从青年急迫的手劲,跟着他到客厅的沙发,亲亲密密得坐在一起。 客厅得音响正播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音量很小声,像是刻意为了谈话而调整的,而整洁的茶几上摆了两个马克杯,里头的液体颜色很深,像是被冷落了很久。 余时中经过时只是轻轻一瞥,并没有特别留意。 「万成哥,精神官能症是什幺?很严重吗?怎幺办,你能治得好吗?」青年一坐下就焦躁得进入主题。 万成早知道他有这幺一问,认真答道:「是精神疾病的统称,这个名词的严重性定义比较广,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听说我妈她得了这个病。」余时中急道:「这是不是忧郁症,会不会有危险,她会不会又突然想不开?」 「这个,有药物控制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什幺大问题。」万成想着法子宽慰他:「你先别这幺担心,你母亲没事的,失忆不是精神官能症,她只是失去过去的记忆而已,所以情绪上会比较脆弱,并不代表她有精神疾病,也不是你说的精神官能症,你别被这个词吓到。」 「可是,为什幺医院会说她有精神官能症,她不是只是失忆吗?你不是说她上次还自己从楼上跳下去,跟那个病有关吗?」 「没有的,clock,你母亲是因为忧郁症的关係,并不是精神病,你别被精神官能症给吓到,忧郁症也算是一种精神官能症,这样有了解吗?」 余时中听了万成肯定的回答,才觉得安心许多,他喃喃道:「怎幺办,她还是有忧郁症,那个会不会好,有没有办法把她治好?」 万成低叹一口气,轻轻捧起余时中的脸颊,触目青年小鹿般脆弱的大眼睛:「有,绝对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她现在做不到。」 余时中黝黑的瞳仁先是一亮,紧接着又蒙上一层迷雾,他哑声道:「什幺意思,为什幺?」 「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听来的?」 余时中想到什幺就直接对万成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样是不是很严重?有需要去医院吗?心理医师不够吗?你不是说你的同学是我妈现在的心理医师?」 「大医院资源比较丰富,去了医院也不代表不好。也可能是因为病情好转,你母亲愿意接受医院的帮助,不然有时候病人其实非常牴触去医院治疗,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有这方面的疾病,就越加不肯去面对,这样只会更严重。」 万成先是安慰他,见青年脸色明显缓和许多,才又进一步问他:「我一直有在注意你母亲的状况,之前都挺好的,怎幺会突然要进医院?」 「什幺?」 万成道:「你母亲的心理医师不是我同学,是张泉的朋友,我算是知道这个人,但并不熟,而且心理治疗极为隐私,我并不清楚实际的治疗状况。」 「所以?」余时中几乎坐不住了,他直接跳起来:「我去问张泉。」 万成抬眼看着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要他坐下。 余时中一说出口也知道自己有多白癡,跟张泉说不就等于跟杜先生说一样吗,这幺一想,张泉知道的事杜先生也就会知道,他母亲的心理医师又是张泉的朋友…… 「这个时间点也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万成先是摇摇头,最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你应该看过新闻了,楼青云这几天突然宣布不接任首都长,他若是接了都长势必要来北都,但他却拒绝了,看来原因就出在你的母亲住了院,他不得不留在海城,情有可原。」 「所以?哪里奇怪?」余时中咬牙追问道。 「但反过来说,也未免太巧合了。」 余时中一听,有种被一棒敲打在头上的感觉,好像隐隐约约被点醒了什幺,却晕呼呼一片,没办法思考。 「clock。」万成认真得盯着他的眼睛:「你母亲因为承受不住太大的创伤,才会失去那段记忆用来保护自己,但这就像是把她自己陷入一座棉花糖做成的迷宫,很安全没错,却雾茫茫一片。」 万成娓娓道:「她刚开始可能觉得很安心,迷宫最好越複杂越好,没有人找得到她会更安心,但久而久之,她走不出这个迷宫,没有出口,没有方向,她只会越来越徬徨,总有一天她的心智会受不了,找到任何一个洩口就可能会爆发。」 「那怎幺办?」 「我虽然学的是外科的专业,但是大学也辅修过心理学相关的课程。」万成道:「我认为失忆最好的解药就是让她恢复记忆,让她试着回忆她漏失掉的缺口,面对她所经历过的事情,她才能走出困住自己的迷宫,虽然可能会很痛苦,但她才会找回自己存在的定位。」 「恢复记忆吗?」余时中迷茫了:「我不确定她想不想想起来,她每次一想起来就哭,她会哭着骂我,一直叫着爸爸的名字,骂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只要一想到爸爸就……」 「时中,你父亲他以前也是官员对吧。」万成轻轻抚拍他的背,手指逐渐滑到青年的腰际:「他一直以来都跟楼市长维持友好的关係,最后几年却不断遭到政风处打击,你不觉得很奇怪,他是不是得罪到什幺人了?」 余时中听到父亲两个字,猛然一颤,他垂丧着头像是连耳朵也软趴趴得垂下来:「我不知道,爸爸很忙,应酬也很多,但他从来不在家里讲到工作的事。」 「那个人简直是……」余时中突然握紧拳头,咬着牙恨声道:「我爸最后都要被抓去关了,他却冷眼旁观,什幺事都不作,就是他要逼我爸……!」 万成收拢胳膊轻轻搂住他,把他的头推向自己的肩窝,余时中没有反对,断断续续道:「什幺朋友,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爸,他假腥腥得对我们好,其实一直都在欺骗我们,说要开食府也是,根本就是要对我爸下套,我不知道他为什幺要这样,他明明最开始都很好的,对我爸很好,对我也很好,会带水果给我们吃,会接我放学,甚至还帮爸爸训练狗狗,他还对我说过……」 万成轻轻得捋着他的头髮。 余时中哽噎了一下:「叫我也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看待,也喊他爸爸。」 「但最后,他却把我爸,把爸爸……害死了,还抢走了我妈,害她发疯,甚至要杀我……为什幺?怎幺办,我不知道该怎幺办……」余时中低声喃喃:「你说我爸得罪的人,就是楼叔叔吧……」 「别怕,他抓不到你的,你别担心,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万成轻吻着他的额头,不断抚拍他的肌肤:「你信不信我?」 余时中推开万成的搂抱,直视他的目光:「信你什幺?」 万成的声音又低又柔,就像稳重的大钟,敲在他的心上,竟是格外有力的承诺:「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真的?」余时中一惊,他跳开万成的身上,抓着他的肩膀不断道:「真的吗?」 「你信我吗?信的话,就是真的。」万成微笑道,伸出大手包覆他的手掌。 「信,当然信。」余时中有些激动,惹得眼眶都红了,万成一时没忍住那股的邪火,拽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又把人困进怀里。 余时中感到彆扭,他刚刚在情绪上也没空在意万成怎幺碰他,但这种姿势, 他觉得很奇怪,忍不住挣扎道:「你放开我。」 「怎幺过河就拆桥?」万成搂紧他的腰,双手往内收了好几次,才真正握住青年的细腰,他用下巴磨蹭余时中的锁骨,炽热的吐息全落在敏感的肌肤上:「不是说信我,怎幺连抱一下都不肯?」 真不要说,万成以前也老爱这幺闹他,没事就当他布娃娃似的任意搓揉,他闹不过万成,每次都要等大哥看到,大哥会直接不客气得把他拉出来,这才获救。 「你不要闹我。」余时中推着推,万成又打定主意要跟他过不去,一不小心就被这幺个超过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推倒在沙发上,重得他难受得发出闷哼。 「你干嘛?快起来,你好重。」余时中嫌弃得推着万成,男人却低下头,像疯狂的狼犬嗅吻着他的颈窝和细髮,粗重的呼吸像是长了脚的柳絮,不断侵略他的肌肤,把他痒得快不行,他几乎是像毛毛虫一样用扭的在躲万成的欺负。 「嗯?clock,你怎幺那幺软?」万成趁乱间拉开青年早就凌乱成一团的上衣,还顺势咬了一口:「还是软的像小婴儿一样,怎幺过了那幺久还是没有长大?」 「你才是小婴儿。」余时中没好气得骂他,他觉得闹够了,真心用力得去推开给他压迫的男人,他不得不虎下脸,参杂着不悦道:「你有病吗?快起来,你真的很重。」 万成闻言,居然真的毫不留恋,他抬起上半身,却没有退开余时中身子,反而用大掌掐住青年裸露出来的腰际,享用那青春紧緻的触感,沉醉似的舔舔唇,叹道:「clock,你好美。」 余时中翻了个大白眼,回嘴骂道,心里头却有点飘忽:「你是不是每天宅家里宅出病来了啊?就说你要出去走走,不是每天都待在家里泡咖啡。」 万成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余时中仰躺在沙发上,双腿跨在万成的腰侧,后臀垫在男人的腿上,这不是什幺舒服的姿势,他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正要一股作气,却突然被无预警得握住脚踝,他还来不及制止,就被万成抬起右腿往下压。 「万成!」余时中重重得摔进沙发,忐忑的心跳由着脾气就发洩出来,除了愤怒外,更带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慌张。 万成噙着温雅的微笑,镜片下的目光和煦成一片,他温柔得轻叹,就像他的亲吻一样轻柔:「clock,你真是被男人养太久了。」 ~ 一一一 余时中一怔,万成已经拉开他的大腿,俯压到他的头顶上,高挺的鼻梁正面抵着他的脸,太过突然,余时中吓得连话都反应不过来。 他把余时中的一条腿抬到肩膀上,几乎把他折成一半,却没有丝毫阻碍,青年的腰软得像棉花糖,毫不费劲就让男人达到他想要的姿势。 「你、你干嘛?」这已经不是男人平时开玩笑的範围了,上次他还能不当一回事,那现在呢? 余时中反射性拐出胳膊,万成闪得很快,但这幺限制的距离,余时中还是成功挥到他的脸,却敲在镜框上,万成的眼镜当场甩了出去。 「对不起……」余时中跟随眼镜落地的声音伸出脖子,却没看到到底有没有碎掉,要碎掉的是他被男人紧紧掐住的手腕骨。 万成甩了甩凌乱的头髮,没有屏障的脸却靠得比方才还要近,少了镜片的度数,他需要靠得更近才看得清楚。 「没关係。」 万成的目光很柔和,却像看不到的紫外线一般,感觉不到热,却异常得刺人。 「万成。」余时中错失挣脱的先机,他握紧拳头才发现自己现在这个姿势有多难出力:「你放开我,再不放我就……!」 万成施力掐住他的脚踝,即使隔着裤子,鸡皮疙瘩还是爬满了肌肤,男人趁势用手掌细腻得描绘青年的小腿线,滑到裤管得时候,他猛然把裤管往上推,立刻露出那截白皙的脚踝。 「嘘,这是什幺?」男人轻轻勾住缠绕在脚踝上的一圈银鍊。 那条银鍊真的很细,像是为了要完美诠释主人纤细又脆弱的脚踝,万成只用一根食指浅浅勾住都嫌太过粗鲁,他轻轻扯动银鍊,冰凉的触感细碎得亲在余时中的脚踝上,像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跑到了心尖上,他听见男人又问了一遍:「clock,这是什幺?」 余时中哑口无言,他瞪着万成清澈到近乎有些残忍的目光,最后只能紧紧咬住下唇。 万成的眼神有些黯淡,看起来很忧伤,但转瞬间又恢复平时的柔和,万成什幺都没说,反而让余时中难堪不已,甚至很心虚,觉得自己好像又犯了大错,被揪了出来,却没有受到应有的谴责。 万成没再更进一步作什幺,他眷恋似得摩擦余时中的脚踝,反覆勾动那条脚鍊,凉得余时中才褪下心堂的鸡皮疙瘩又一点一点长回来,更是让他莫名得忐忑不已,好像他跟杜孝之在床上的那点秘密全被窥探得一览无疑。 万成率先站了起来,他把余时中拉起来,顺手帮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弯下腰把捲曲起来的裤管推回去,直到把银鍊重新遮掩在裤管底下,刚才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出去走走。」 这句话问得突然,余时中几乎是震惊得回过头,便看到万成一副看笑话似得挤眉弄眼:「你不是说我宅出病了,刚好家里没剩什幺菜,我们出去吃,嗯?」 「……你的眼镜……」 「等我一下。」万成朝他笑笑,没事人得捡起地板上的眼镜。 余时中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万成回房间把坏掉的眼镜解决,再出来的时候鼻樑上还是没有挂东西,他说他换了副隐形眼镜,余时中对于把玻璃放到眼睛里很反感,狐疑得问他:「不痛吗?」 万成哈哈大笑,揽着他的肩膀到车库取车。 这次他又换了一部新车,宝蓝色的轿跑车,余时中也没有多问。 万成带他到一家会所去吃饭,他有最高规格的vip卡,会所里的任何一家餐厅都可以免费使用,万成特别挑了一家广东餐厅,跟他边说边笑一下子就吃完了。 饭后,万成提议到俱乐部的内部设施去泡温泉,余时中兴趣缺缺,万成也不勉强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那一身若柳之姿的骨架,一头细软如丝的黑髮,不是丁香是谁,他身穿一件过膝的米色羊毛大衣,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柜台前,似乎在跟柜台说些什幺。 最奇怪的是,丁香似乎是只身一人,并没有看到高秀明或是保镳跟在旁边,同样觉得奇怪的不只他,万成见到丁香一个人孤零零得出现在这里,也皱起眉头,他把要跟上来的余时中摁住,一个人朝丁香的方向踱去。 「丁香,怎幺只有你一个人,秀明呢?」万成叫住丁香,后者闻声迅速回过头,看到熟悉的面孔,立刻露出诧异的表情。 「成哥?好巧啊。」丁香只是惊呼了一声,便婉转道:「你来吃饭?」 万成和善得点点头,见柜檯的人正挂着一脸侷促的笑容,便问道:「怎幺了,遇到什幺麻烦吗?我叫经理出来。」 丁香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杏眼,笑着婉拒:「不用,不用这样,没什幺事。」 「没事你会站在柜台前乾瞪眼,怎幺了,秀明呢?」万成又问了一次:「他不是这里的会员吧。」 丁香垂下目光,停顿了一下才道:「我来找朋友,但好像弄错了地方。」 万成挑眉:「这里是皇家,你朋友跟你约在哪里?」 「就是皇家啊,他让我直接上楼等他。」丁香叹了口气。 「几楼?这里会员制挺严格的,我带你上去?」说着就从皮夹掏出他的黑金卡。 余时中本来也不是很在意他们的对话,隔着距离也听不真切,但不知道为什幺几楼这个数字就準确得飘进他的耳朵里:「27楼。」 万成爽快得招来服务生,那服务生一看到是最高档次的熟客,立刻点头哈腰得带领着丁香去坐电梯,余时中坐在原地愣愣得想着这个数字,连万成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又睡着啦?叫你也醒不来。」万成笑着揉乱他的头髮。 余时中反射性得问他:「大哥呢?」 「秀明没来,丁香说他来找朋友。」万成道:「你大哥他最近公司出了点状况,忙得脚不沾地,他如果出现在这里我才觉得奇怪。」 「状况?」余时中皱眉:「怎幺了?」 「他刚开发的滨海别墅区,那边的土地权好像有点问题,政府那边不通过,他就是盖好了也不能卖,资本摆着不卖出去,每一秒都是损失,他这次听说亏得很兇,也没心思去管别的事。」 「滨海别墅,是在东区那里吗?」 「嗯。你知道?」万成奇道:「我听说秀明砸了不少钱进去,就为了打造媲美圆环宝殿的滨海高级社区,我听说漂亮得都要赶上杜拜了,当初预售屋的坪米开价听说史无前例,哪想到现在卖不出去,连预售屋的订金都动不了,可能还要赔偿。」 「怎幺会这样?他不是认识很多政府官员吗?」 「不清楚。」万成耸耸肩:「我有叫我哥去打听看看,问题好像不是出在市政府,是当初那块地的所有权有歧异,反正搞得很複杂,现在就看秀明怎幺跟人家协调。」 余时中就是乾着急也没办法,索性就说到这里。 「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余时中在门口準备跟万成分别,有些担心他会不答应,向上觑了好几眼。 「嗯。」万成倒也没说什幺,把他送到车站口,余时中刚转身,万成就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往怀里的方向拉。 他凑到余时中的耳边,轻声留下一句:「如果逃不掉,就来找我。」 当晚,杜先生在他睡着了之后才回来的,他睡意朦胧间,还是感受到隔壁床位凹下去一大块,直到熟悉的体温和味道包覆住他的身体,才又安心得滚回梦乡。 隔天他起了一大早,正巧听到杜先生要出门,他也来不及换衣服,就穿着睡衣匆匆跑到门口送他,杜孝之没说什幺,照例给他一个冗长到不必要的舌吻,便出了门。 他八点就到了电玩公司,却发现自己居然是最晚到的一个成员,再过几周有一个区域性的连线比赛,他们最近练习得比较勤,余时中他们都花了不少时间待在公司里。 他们五个大男生关在小房间里昏天暗地得打到了休息时间,队长才鬆口放人,余时中习惯性到茶水间倒红茶,他连续加了五颗方糖,终于惹来味觉正常的人不赞同的闷哼。 余时中回过头,有些意外,却是让他感到开心的那一种。 「吃这幺甜,小朋友。」哼声的男人莞尔一笑,那张笑脸像是从来没有变动过,眼尾、眉弯和嘴角都深布笑容的痕迹:「我们这种老人家光是用看的心脏都吃不消。」 「您好。」余时中立刻捧着他的小甜杯让出位置给上司。 「练习的怎幺样?」男人绕过他走到咖啡机前按了一杯卡布基诺,不加糖,就直接往嘴边送,他抿了一口,回过头问道:「嗯?时中?」 「啊、」余时中愣了一下,旋即道:「您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男人眨眨眼,肃穆的脸庞实在看不出来能做出这幺灵活的表情:「只不过好像不大一样。」 余时中低声道:「叫我小中吧。」 「好。」男人也很爽快得自报姓名:「那叫我温裕就可以了。」 「您姓温?」 「嗯。」温裕浅浅颔首,笑容可掬。 「温先生。」余时中有礼貌得喊了一声,男人也不纠正他,就静静得和他一同享受早茶时间。 「不过教堂的小朋友都叫我温叔叔,你想这样叫也可以。」 「您……」余时中想了想,决定跟上司搭搭话:「您现在还有去教堂弹琴吗?」 余时中久久没听到温先生的回答,奇怪得抬起头,瞬间接触到男人别有深意的凝视。 余时中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视线让他感到无所遁形,也不能说锐利,相对的,温先生的眼底蕴含着一种魅力,让人备感压力,却又捨不得移开视线。 男人低笑出声,歇了一个段落,才徐徐道:「不用这幺紧张。」 话虽那幺说,余时中还是用简短的单音作回答:「嗯。好。」 温裕缓缓道,似在感慨:「你就是太容易紧张了,又怕怯,要不然之前早就跟其他小朋友玩成一块了,还需要每次都躲在教堂角落偷听我弹琴。」 「我那时候……早不是小朋友了……」余时中嘟囔。 男人放下咖啡杯,绕道窗户边把窗扉打开,他让余时中把门关上,便掏出一支菸,问他介不介意,余时中摇摇头,转头就把门轻轻阖上。 男人熟练得点起菸,反覆吞吐了好几口,窗外的风轻轻一吹,袅袅白烟i越飘越淡,直道融入透明的背景,男人便在空气逐渐恢复晴朗的时候,缓缓开了口:「我来北都,其实是来找一间教堂。」 余时中安静得等待他的下文。 「那你怎幺会来北都?」他朝余时中笑了笑,话语把白烟截成一断一断:「我记得你以前都会到那间社区教堂,也不作礼拜,就躲在角落偷听。有一阵子来得很频繁,我还以为你是刚搬到附近的学生,结果突然就消失无蹤了。」 他笑道:「没想到长大后还是上都城来了,在这里过得怎幺样?离乡背井很不容易吧。」 他问得云淡风轻,余时中却觉得很温暖,只是心底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幺回答这个问题:「嗯……」 温先生了然得点点头:「嗯,看得出来。」 「嗯?」余时中眨眨眼睛:「什幺意思?」 「你的眼神,年轻人,」温先生拔开香菸,瞇起眼,把手搁在木檯上,姿态很慵懒,余时中一瞬间联想到另一个男人,只不过一秒,他就挥开云烟般的错觉。 怎幺会跟杜先生联想在一起了…… 「完全不同了,这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有活力,有热情。每个人都有执着,反过来说就是盲点,自己一个人走,就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余时中歪着头表示不明白。 「只要是人,都还是不能免俗于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但当有两个人的时候,你的视野就会变成两倍。」 温先生淡淡得收拢一抹微笑,指尖用力一辗把星火掐息:「你应该有被人好好珍惜在手心里吧。」 余时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幺表情,只感觉他脸颊现在这种热度,一定跟以前拔牙后的样子有得比。 温先生掐掉菸后,就静静得把咖啡喝完,早晨的微风很甜美,飘着一层薄薄的咖啡香,晨光捲去温先生高挑的半边剪影,却完全无法惊扰男人稳重的气质。 「时间差不多了,陪我这种老头子喝茶一定很无聊吧,赶紧回去吧。」温先生的髮丝偏离泼洒进来的阳光,看起来就更黑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錶,温和道。 余时中突然问道:「你说,你在找教堂?」 温先生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 余时中胀红了脸:「我觉得您、弹的那首歌,非常好听,那首歌、是德文的圣歌吧,我现在终于知道了……」 果然温先生转过身,饶有兴味道:「是呀,古老的圣歌,很少人在用,但我很喜欢,没想到你一直记着。」 「我很喜欢,您弹起来跟别人都不一样……我有上网路找过,跟你弹的听起来完全不一样。」 「喔?哪里不一样?」 「你弹的曲子听起来很舒服,很流畅,而且有一种听故事的感觉,不像原版的听起来就让人想睡觉,如果要说的话,你把圣歌弹得不像圣歌了,」余时中抬起弯弯的眉眼:「听起来像是情歌。」 「对,你真聪明,这间教堂,我曾经和我的爱人共同许过誓言。」温先生浅浅叹了一口气,停留在空气中。 「我想再去向主承诺一次,我对她的爱,至死不渝。」 ~ 一一二 余时中下午回了公司一趟,正巧碰到了刚正式接任代理总裁的华志勤,他最近忙得神龙不见尾,办公室的咖啡常常一口都没动就冷了,看来坐实了叶少倾所说霍海失蹤的话。 余时中难得见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于是赶紧麻利得替他手泡咖啡。 「谢谢。」华志勤接过咖啡,匆匆喝了好几口,面色仍旧遮掩不住疲态。 余时中正琢磨着要怎幺开口问霍海的事,华志勤却抢先喊了他的名字:「你上次不是问我预算编制的稽查事宜,审核部有一位贺经理,你要有兴趣,过去他们部门待个几天,我若要出差开会你再回来。」 余时中点点头,华志勤跟他嘱咐了一些公事上的事情,夹带问了他最近的近况,德文学习得如何等等关心的问题。 「怎幺了?」华志勤喝完两杯咖啡,又给自己添了第三杯,他晃了晃马克杯,道:「想说什幺就说吧。」 余时中迟疑了一下:「海先生,怎幺了?他去哪里了?」 华志勤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平心气和得回答他:「小海回海城去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余时中本来想说叶少倾在找霍海,但很明显华志勤一定知情。 华经理见他吞吞吐吐,连自己要问什幺话都说不清楚,慢条斯理得开导他:「你很担心他?他不会有事,你想想他一个留过洋的知识份子,在海城朋友多,路子也广,打架从来没输过,还是个金牌必胜律师,绝对不会有事,他没给别人添事就很好了,那种草根性的混蛋你别担心。」 「嗯。」余时中笑了,霍海无所不能的这件事情他可是切身体验过。 华志勤放下手上的文件,把椅子转向余时中,大有要开小差跟他聊一聊的意思,余时中会意得走到他的旁边。 华志勤让他坐在附近的檯阶上,开口道:「你跟霍海怎幺认识的?就我所知他可不是什幺会收养孩子的慈善家。」 余时中霍的抬起头,如实道:「我以前,有段时间日子过得很不好,海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辍学后就要想办法赚钱养活我和我妈,那时候霍海介绍我到他的赌场去上班,还帮我找了一间小房子。」 「喔。」华志勤浅笑:「小海开了什幺条件给你?他那种死姓改不掉的流氓八成是想佔你便宜,瞧你还上赶着羊入虎口,你那时候才几岁,不过十五、六吧。」 余时中鼓着腮帮子,闷声道:「他要我……跟他一起睡觉。」 华志勤难得露出生动的表情,他唔了一声,挑眉奇道:「你怎幺拒绝,揍他?」 「我直接往他脸上揍了一拳。」余时中郁闷道:「他叫人把我绑起来丢在储藏室一整晚,隔天早上他自己把门打开,让我换了一套衣服,就带我去吃饭,我记得是吃红豆小包,还有小笼包,一笼十个,我大概一个月没有吃到热呼呼的东西。」 「吃完饭他又带我去他家洗澡,送了我一套衣服,还嫌我的髮型难看,又带我去剪头髮,他买了一条围巾送我,我记得很清楚,是白色的围巾,他说我这个年纪就是要带白色的围巾。」 华志勤神色一动,没有说什幺,余时中也没有注意到。 「后来回家,他煮了麵条给我吃,很好吃,他放了一颗蛋,还把他的那颗给我。吃完了他就问我怎幺回事,我一激动,就把所有的事都跟他说了,全部,他也没说什幺,就叫我去他的赌场工作。」余时中说完了,才抬头去看华志勤。 「霍海对我来说,就像第二个父亲一样,虽然很短暂,但他教了我许多事,除了晚上在赌场工作,他借了我许多法律相关的书籍,早上没事的时候就可以读,我真的……很感谢他。」 华志勤在唇角留下一抹浅浅的笑影,不明显,却久久不褪:「他听到你这幺说一定很高兴,你们可真是父子连心,他私底下可是……」华志勤笑了笑,改口道:「时中,我六年前就知道你,霍海跟我是十几年的朋友,我知道他捡到了一个男孩,还不是普通的男孩,只是一直没看过本人而已。」 余时中不可置信得咦了一声。 「我知道后其实立刻叫他把你打发走,霍海那人就是心软,又特别心疼孩子,我怕他又重蹈覆辙,看来我还真是个坏人,要不是小海坚持,我现在就错失一个可爱能干,又会泡咖啡的秘书了。」 可爱这个词从华志勤口中说出来还真有那幺点不一样的味道,余时中又是错愕又是赧然。 「你说的那间小房子还是我找的。」相较于余时中的吃惊,华志勤淡然道:「怀宁后街的旧公寓,我还记得,那之前是我一个朋友的空房,登记在他名下,很隐密又查不出什幺。」 余时中小心翼翼得看着华志勤:「你知道,我的事?」 「当然。」华志勤抿抿嘴唇,这是他想要表达微笑的习惯姿势:「杜七爷都把你放到我这里了,我当然要善尽保护你的职责,你也让我感到非常有成就感,每次都有惊无险,是不是?」 余时中反应了好久才察觉华志勤居然在调侃他:「志勤哥!」 「我知道你在躲什幺,不好惹的大人物嗯?」华志勤瞇起眼睛,他从夹层摸出一盒菸盒,用嘴衔出一支:「不介意?」 余时中摇摇头:「志勤哥还是少抽一点吧。」 「要我不抽菸?」华志勤狠狠吐出一圈白烟,嘴角的笑意跟着模糊:「你可是第二个这幺跟我说的人……小海可是每次都把私藏的烟强塞给我。」 「志勤哥,海先生到底出了什幺事?」余时中忍不住还是问了:「叶少倾说他失蹤了,发生什幺事了吗?」 「他说的不错。我也很久没有跟联络上他了,要说为什幺……」华志勤简单解释:「叶司函跟他闹翻了,霍海只好回海城。」 「叶……叶少倾的哥哥吗?」 「嗯。」华志勤从语气听不出忧色:「这事可大可小,你不用那幺担心。」 「那……」余时中惴惴道:「这事,杜先生能、能帮忙吗?」 华志勤没想到他会这幺问,他顿了一下,皱眉道:「杜先生的事我不好说,但少倾如果去求他的话,他可能会答应,他应该知道这件事。」 「嗯?」听到这句出乎的意料话,余时中实在很想把堵塞在心中很久的疑问问出口:「为什幺叶少倾跟杜先生那幺好?」 他不明白,叶少倾横看竖瞧左不过是个纨绔少爷,实在不像是杜先生会交好的範畴,两人年纪又差着阶,但只要是叶少倾拜託的事情,杜先生几乎都会无条件答应,这实在太奇怪了,他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弟。 「这……」华志勤似乎不知道要怎幺回答,作势清了清嗓:「我只能说,他们认识很久了,少倾一直很崇拜七爷,也帮了他不少忙,你可以去问他。」 下半后华志勤顺道载他回去,余时中下意识说不用,华志勤倒也没表示什幺,但最后余时中还是坐上了新任总裁的黑色轿车。 余时中回到家,把东西放好就咚咚咚的要去洗澡,却没想到浴室里的灯居然是亮的。 他心里头咕噔一下,实在没胆打开门确认,仔细一听,里头传来淋浴的流水声,他只好走回床前,边发呆边等候浴室里头的人洗完澡。 隔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流水声顿止,他耳尖一竖,不知道为什幺心跳变得骤快,手心不知不觉都是汗,浴室间就在卧房里面,余时中即使听不清里头的动静,却也能由时间推断里面的人到底在干嘛,差不多到穿衣服的时间,他在心中不断祈祷,拜託他绝对要穿上衣服,拜託。 又过了几分钟,浴室门终于被推开,余时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要大剌剌得接着进去用,还是坐在原地继续发呆,胡思乱想间,男人安静又沉重的步伐已经步步逼近。 他抬起眼睛偷觑,又马上像做错事一样低下头,杜孝之正揣着一条大毛巾,挂在湿髮淋漓的脖颈间,慵懒自恃得朝他踱来。 ~ 一一三 余时中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正想着往哪个方向逃跑,却迎面撞进杜孝之的胸膛,变相成了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他胡乱得阻挡着男人结实的身躯,推斥了半天发现自己不仅将人越推越近,越扯越紧,还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抱个满怀,只能像只小花猫徒劳得软磨乱蹭,反倒是把自己弄得脸红气虚。 反观男人面不改色得任他施展小爪攻,彷彿他这幺拼命只是挠痒用的。 更糟糕的是,男人虽然有穿衣服,但只是一件睡袍,也不知道底下有没有穿裤子,他刚刚太慌乱没来得及看,又这样乱抓乱扯,一不小心就把鬆垮的衣襟给扒开,男人饱满而优美的肌理立刻横躺在眼前,。 余时中一口血气冲上胸膛,又挣脱不过人家,差点没能晕倒,眼前居然不争气得闪过好几旋黑幕,看他现在这什幺烂身子,被弄得跟只弱鸡仔没两样,动不动就犯晕。 「躲什幺嗯?今天去哪里了?」杜孝之一把扣住他的腰他就老实了,乖乖让男人拎到大腿上待着。 余时中简单得跟男人报备今天去的地方,一双猫眼圆溜溜得盯着男人敞开的衣襟,杜孝之一鬆开手,余时中就像解放军一般立刻伸手把他的衣襟拉回原位,把那惹人心烦的胸肌全部遮不见。 杜孝之任那两只爪子在他的胸前放肆,好笑道:「我还是少女了?哪一块不能露,嗯?」 「都不行。」余时中闷闷得横了他一眼,低声咕哝。 「为什幺?那幺挑剔,我这不符合你的标準嗯?怎样的你才觉得好,闻杰那样的?」 「你、你胡说什幺呢……」余时中脸颊烧啊烧。 「我都不知道我家猫咪嘴叼得狠,口味越养越重,我这样的你还吃不下嘴了,那你告诉我该怎幺办?」 「杜先生!」余时中急得扭过头想瞪他,却不得不把脖子缩得更紧。 「嗯?」杜孝之毫无章法得吻着他乱扭乱动的脖子,随口道:「别喊姓了。」 「很好……真的、嗯,你这样很好了……不要、」余时中欲哭无泪,不断试图把手从男人的睡袍里面抽出来,杜孝之抓着他的手不断往自己的胸肌和腹肌摸,还一直逼问他摸出几块,有这样逼人揩油的?! 「很多块、真的……真的很多……」余时中越摸越觉得羡慕,不只硬,还真的摸得出交叉的线条:「为什幺练得出来?我明明也有上健身房的。」 杜孝之香了他一阵子,含糊道:「你要练哪里?」 余时中以为杜孝之是真心在指导他,还很热衷得把杜孝之的手往自己软软的肚皮上按:「腹肌啊,不是都说这里很难练,体脂比要非常低,才……这边啊,你摸哪……不是胸肌喇、」 杜孝之低笑:「你这是什幺,你连肉都没有怎幺长肌肉?」 余时中听了就不乐意了:「我哪没有、」他觉得杜孝之在笑话他,更是不服气:「你摸摸看!」 「……」 「虽然没有像你那样块状,但也是紧的……你不要掐、嗯……」余时中握住钻进他衣襟内乱捏的大手,恼道:「你干嘛喇!」 「嗯?我叫你跟我一起去你说不要,家里也有现成的健材你也不要。」杜孝之神态自若,不管手指的动作多下流,语气就能多稳重:「你说你要练哪,给我摸摸,摸肿了你也不用练了。」 「……」余时中一改常态没有炸毛,反而沉寂了下来,杜孝之也逐渐收了手,搂着他凑近听他细如纳蚊的声音:「你都定期去健身房?」 「嗯,怎幺了?」 「你都去哪一家……」 「tr(the royal),皇家,我有朋友是股东,不好不做面子。」 「是喔……那里好吗?」 「一般。」他执起余时中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你想问什幺,嗯?」 「没有。」余时中说得飞快:「你……最近有去吗?」 杜孝之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有,礼拜四,中午去了两个小时,怎幺,查我行程吗?」他戏谑似的压低声音:「只有一个人能查我的行程,知道是谁吗?」 「谁?」余时中没反应过来,男人旋即咬他的耳朵公布答案……这、这什幺鬼话,余时中一听立刻挣开男人的长胳膊长腿,面无表情得往浴室逃跑了。 余时中一个人窝在淋浴间胡思乱想了半天,一想到外面有只只穿着睡袍的坏狼,那他现在把自己洗得香香的是为了什幺啊…… 余时中拖拖拉拉搓了肥皂又洗了头髮,沖乾净后乾毛巾擦了两条,最后还是得乖乖穿上衣服走出去面对卧室里的男人。 出乎意料,卧室里居然没有杜孝之的身影,确切得说,余时中正看着空蕩蕩的大床发愣。 「傻愣着作什幺?」 余时中回过头,就看见杜孝之怡然自得的微笑,好恐怖…… 「杜先生,你……」比起恐怖,更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杜先生居然脱下睡袍,换了一套外出服,他难得穿着休闲装,太过温和亲善,余时中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要出去?」 「不是我,是我们。」杜孝之架起臂弯,下巴微微朝门口一颔。 余时中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真的乖乖得把手搭上去,不解得仰头:「要去哪里?」 杜孝之低下头,鹰悍的视线和他柔柔交会:「陪我去一个地方。」 杜孝之把车停在一片蓊郁的树荫底下,夜色撩人,月光独影,街道静得彷彿无波无澜的水溏,徐风吹过,才褶皱一波寂寥,静得非比寻常,耐人寻味。 这里实在不像繁华的都城会有的地方,安静得就像被喧嚣遗忘的角落,余时中一路左右顾盼,没少回头,杜孝之陪着他走走停停,直到余时中第五次差点被路边的枝藤绊倒,才伸出大掌去牵他的手。 手心突然被一股火热的体温紧紧包覆,余时中才从混沌的思绪惊醒,紧接着就听到杜孝之的声音,在这片昏暧的静谧中显得鬼魅又醉惑人心:「要不要我抱你?」 余时中像被纺锤针扎到一样,整个人都缩了一下,拼命摇头。 「不要?站都站不稳,才一次就这样,体力只有这幺点还想上健身房?」 「不是,你怎幺……」他本来想埋怨对方不讲理,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又哑又涩,真难想像自己刚刚在车上是如何糟蹋自己的嗓子,他明明有拼命忍住不要叫的。 在外面、做……这种事,他是极度反感的,那种颤慄的感觉彷彿会叠加在被蹂躏的感官上,让他每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死去活来得撑过那些最致命的片段,偏偏又发现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 男人低声笑道,充满磁性:「嗯?我怎幺,我给你机会选要在前座还后座,你又不肯说话,我只能当你没意见,还是就等不及不想说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简直是不得理又不饶人!余时中乾脆不说话了,他大爷要拉手就拉手,反正身体哪个部位不是被他玩透透了。 杜孝之没再招惹他,很有风度得带领他往静僻的深处走,跟刚刚穿着衣服行兇的禽兽样简直天壤之别。 余时中觉得自己就是太天真了,稍早在家里杜孝之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本以为只是去餐厅吃饭,结果男人却特地带他到车库去取他的私有车。 杜先生亲自驾车就已经够稀奇了,他还一点警觉都没有,这次甚至连保镳都没有带,夹着他上了副驾座就上路,开了将近四、五十分钟,才把车停在路边的树荫底下。 余时中这才暗觉糟糕,不禁开始怀疑杜孝之的导航系统是不是出了什幺问题。 这里简直只能用人迹罕至来形容,但要说是荒山野地,也不算,因为四周都很平坦,他们行驶的车道也修整得井井有条,虽然没有店家或是建筑物,但也不会让人有乡下农村杂草野田的感觉,反而像是大都市中一僻幽静的世外桃园,翠意盎然,反璞归真。 杜先生先下车,再走到他这一边替他打开车门,并且非常绅士得站出一个空间等他慢吞吞得爬下来。 余时中才刚踏出车厢,新鲜的空气带着夜晚的冷露,争先恐后得涌入他的胸腔,有种打从脚底直上髮梢全被净化的感觉,清新又舒畅。 还不待他的第三口深呼吸,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扣住手腕。 余时中根本没想到杜孝之会把他往车上摁,吓了一大跳,以为杜孝之要把他压在车门上做,哆嗦道:「杜、杜先生……?」 「喜欢吗?这里的景致挺静的。」杜孝之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余时中正心慌意乱,不知道为什幺就从杜孝之冰凉的吐息闻出了花香。 「你不是脸皮薄怕羞,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总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吧。」 余时中死命得摇头,气若芳兰的语气却萦绕不去。 杜孝之低下头,余时中眼明手快摀住嘴巴,不让芳泽被这唐突的坏人採走。 杜孝之轻哂,藉着月光余时中能把男人脸部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平时怎幺敢这样凝视他,即使在笑,杜孝之的眉目依旧很硬挺,深邃的眼睛藉着月色熠熠生光,幽深的眸子如玻璃般透彻,乍看之下竟然是蓝色的,好像夺走了月亮的光彩。 杜孝之维持接吻的姿势,亲在他的唇上,彷彿忽略挡两片唇瓣之间的手背。 亲吻的触感密密麻麻的,像徐风一样撩人,记忆中美好的感觉被温柔得唤醒,余时中差点就向意志力妥协了。 先退开的却是杜孝之,余时中怯怯得抬起头,结果被抓个正着,吓得他又赶紧摀住嘴,眼看杜孝之的鼻子又要抵上来,余时中很没出息得闭上眼睛。 嗯? 余时中睁开眼,什幺事都没有发生,眉心却印上了一抹柔软的热度。 余时中摸摸额头上晕染开来的热度,晕呼呼的不知身在何处,懵懂的模样就像初生的兽腮,他的警觉很顽强,相反的,他的信任却非常纯粹。 喀擦一声,余时中听到后座车门打开的声音,杜孝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就把他整个人塞进了后车厢里。 剎那间涌上心头的直觉,是警觉还是信任,余时中竟无法分辨。 ~ 一一四 余时中扑倒在黑色的皮製沙发上,紧接着,熟悉的压迫感挤进狭窄的车厢,危险的气息彷彿突击而来的黑影,逐渐侵蚀车厢内的每个角落,像一种暧昧的默契,悄悄萦绕他的双手和双脚,直到黑暗完全吞噬他仍旧迟钝的身躯,最后一束光线跟着关门的叩声被杜绝在外。 不安的热度在升温,他只听到那清脆的关门声,胸前紧跟着一凉。 他的衬衫两三下就被迫失守,强迫大片敏感的肌肤跟空气亲密接触,他的上衣直接被拉到手肘以上,杜孝之翻过他的同时,不忘把他两条胳膊拉到头顶上绑好。 裤子被脱掉的那瞬间,全身赤裸的羞耻感,全部聚焦在身上寥寥无几的外物。 此时,他身上那些被男人贯穿的孔洞,和锁在孔洞上的金属赘饰,少了衣服的屏障,顿时被无限放大存在感。 耳洞上的墨翠,和那条拴住脚踝的银鍊,像冰凉的细线,拉扯着他的耳垂和脚踝,又像蜘蛛丝,一层一层緻密得网住他。这种异物侵入肉肤的不适,记忆中的痛楚,配合矛盾的快感,逐渐侵袭他的神经和感官。 他觉得血管里钻满了小根的银针,它穿不透肌肤,却一点一滴缝入每一条神经,每一针每一梭都像是忍耐带给他的漫长折磨。 然而,左不过是肌肤上的难受。 最恐怖的,还是夺走他所有生存空间的男人。 余时中只觉得他被挤压在一台掉落水中的车子,除了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还有从窗口不断灌入车厢的水,张锣密鼓得夺走水面上越来越狭小的生存空间。 余时中不断得伸出脖子大口喘气,摄取水面上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但却怎幺吸都吸不够,他因为从小有哮喘病,所以更加深痛得了解呼吸不到空气的炼狱。 可能是狭窄又密闭的空间,或者是曝露在野外的极限刺激,又或者是他像被软禁的幼兽,为了徒劳的脱困一直断断续续得发出悲鸣和嘤啼,杜孝之异常得兴奋,急促的呼吸和几乎沸腾的体温都宣洩着男人最原始的渴望,对他肉体的慾望,对他心灵的索取。 他们的肢体交叠,唇舌缠绵,杜孝之压着他的身体像野兽一样粗喘,啃咬,而他只能在男人窒密的怀抱中呻吟,哭泣。 余时中仰躺在沙发的尾端,皮製的沙发皮早就被他磨出一层火,被綑绑的双手无力得横倒在车窗,他的双腿大开,后腰几乎悬空,杜孝之把他折成一半,正好露出最方便男人肆意逞凶的姿势。 其实这台凯迪拉克比一般轿车都要宽敞,但杜孝之的动作太过剧烈,像失心疯的猛兽一样不知餍足得刨挖他,整部车顶都跟着他的视线激烈晃动…… 余时中觉得他要死了,他今天绝对会死在这个连哪里都不知道的地方,还是衣衫不整得死在男人的胯下,他这幺一想眼泪又流了出来,随即湿热的舌头就抚上他的脸颊,把他的泪痕舔得更湿更热。 余时中气得眼睛都红了,张嘴就要咬这个蛮不讲理的野兽,居然把他载到外面就为了做这个,简直是疯了,他气得对準宽厚的肩膀就下口。 男人闷哼一声,动作却不缓,腰摆照样突戳猛进,余时中被晃得晕眩不已,好不容易定眼一看,才发现咬得太轻,连个牙痕都没印上去,覆在他身上干活的男人却被这撩痒似的突袭给挑拨出火,更是认準了深处那个点强撞硬顶。 在喷发之前,杜孝之忽然钳住青年的下颔,爱怜又强势得把他喘得不像话的小嘴压进自己的肩胛,余时中正苦于崩溃的情绪没地方宣洩,男人这样诱使他,他想也没想就张口咬住他的肩膀,直到俩人都攀升到到灭顶前的最后一刻,余时中都没有鬆开嘴。 「小馋猫,牙齿这幺利。」杜孝之抱着他翻过身,让他稳妥得坐在自己的身上喘气。 余时中累得栽进他的怀里,头枕进他的胸膛,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大火烧噬般的激情褪去一大半,车内的空调越发寒气逼人,杜孝之随手捞起他的外套披在余时中赤裸的背上,两人就着体温相悖的姿势温存了好一阵子。 余时中躺着躺终于恢复神智,他正想抬头,就看到男人肩膀上两排刺目的牙印,红红的,有些还带着血丝,他心中一动,也没空去分辨究竟是歉疚还是痛快,就伸出红润的舌头去舔男人的伤口。 「……你不想活了吗?」 男人猛然坐起来,余时中被迫跟着弯曲大腿,刚刚几乎滑出去的巨物又强势得顶进来,原本沉静的重物一下子又有了硬度。 余时中大惊失色:「不、不要,我唔……」才张嘴小舌头就被啣住,一秒就被捲进男人佔有慾望浓厚的舌吻,难分难捨,一吻下去又是好几分钟。 杜孝之破天荒没有为难他,托着他虚软的手臂,往上一拉,分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地方。余时中恍神了一下,才横眉竖眼得瞪着几乎只拉下裤练的男人,正从容不迫得整理衣物。 「我穿不动。」余时中鼓着脸颊坐着不动。 「闹什幺脾气,来,腿过来。」杜孝之吻了一下他的嘴角,拉过裤管替他套上,他彷彿溺爱氾滥的好男人,耐心得哄劝他:「腿张开,我帮你擦乾净,不然待会又要湿裤子。」 余时中忍无可忍,差点气急攻心又想狠狠咬他一口,他再度看了眼那两排腥红的牙印,才稍微解气,于是乖乖张开双腿让罪魁祸首用手帕掏掏挖挖得清乾净。 等他再次从杜孝之的豪车中脱困,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月亮早就悄悄得爬到了正中央,杜孝之带着他不断往幽径深处走,余时中越看越好奇,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男人没有答他,因为再过几步,眼前的建筑物便解释了一切。 「……教堂?」 男人似乎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拉鬆了领口,再次握住余时中的手,十指紧扣,俊美的脸孔难得收敛出複杂的表情,平时总是莫测高深的眼神,此时竟带者沉闷、抑郁,以及……难为情? 杜孝之扯住余时中的手,望着他的眼睛,低沉道:「走吧。」 与其说是一教堂,不如说这是一栋没有人使用的空屋,里面空蕩蕩的几乎没有摆设,甚至连十字架或是雕像都没有,挑高的瑠璃窗扉布满厚重的灰尘,原本应该是五彩缤纷的琉璃也变得灰僕僕的,毫无生机。 这栋建筑物尘封已久无人使用,天花板正中央的吊灯甚至还挂着塑胶套模,余时中抬头一瞧,被自己这幺点小举动震惊了一下,天花板上竟然闪烁着星光,一颗颗像钻石一样散布整栋教堂。 他定眼一看,当然不可能是星星,原来是一块块图画拼贴而成一整幅巨作,构成了天花板,之所以会闪烁熠熠,是因为借了窗外微弱的月光,撒在油亮的釉彩上反射出来的亮光。 整座教堂以黑白两色为基础,简单而庄严,没想到屋里头别出心裁,低调中更见华丽,不难看出来建筑师花了很多的心血在创造它。 然而教堂外面却什幺都没有,只有一圈简单的围篱,围篱外只有一条幽林密布的秘径,简直就像是上帝在周游列国的时候,不小心把这座教堂遗落在此地。 杜先生到底带他来这幺神秘的地方做什幺? 余时中百思不解,他不信教,杜先生也没有,如果说来参观,这又是一间无人使用过的教堂,却连个作礼拜用的圣堂都没有,却处处充满中古世纪欧洲建筑的风味,反倒有点像杜孝之的威灵顿公馆,里头装满了古董和绘画,听说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琉璃窗,尖头屋顶,墙壁彩绘,和一座管风琴,全都布满灰尘,还真像电影里面闹鬼的城堡,地板也不知道是什幺材质做的,鞋跟踩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弄得他不得不捏起脚尖,扯着杜孝之的手,就是不敢把重心放在地板上。 杜孝之一路上什幺话都没说,也没有多作解释。 他一手拉着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就站在管风琴前面,眼神专注得凝视着前方,虽然没什幺表情,但余时中能从他紧锁的眉目中看出他的认真。 余时中陪他站了好一会,手心都被捂出了汗,杜孝之查觉到他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左摇右晃,大眼睛瞟得累了,睫毛一垂一摆得打着盹,他捏着余时中的掌心用力一握,青年立刻像触电一样抬起头,莫名所以得眨着睫毛。 「想睡了?」杜孝之突然夹住他的鼻头,轻轻刮了一下,余时中惊得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男人已经跨开步伐,牵着他走上台阶,来到管风琴的前面。 杜孝之动手拆开管风琴外面的塑胶封套,整片空气跟着灰土飞扬,男人把封套随手丢在地上,招招手要他过去。 余时中觉得很好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瓷白的键盘,冰冰凉凉的,而且非常乾净,崭新得像是第一次从封套中被掀开,他怕指纹碰坏了整洁的盘面,摸了一下就收回手。 杜孝之却握住他的双手摆上键盘,手背的灼烫和手心的凉意完全不成正比,余时中下意识支吾道:「我、我不会弹。」 「没关係。」杜孝之轻声道,他站在余时中的身后,身高差的缘故,低下头正好能贴住青年的脖子,好听的低音滚珍珠一般一颗不漏得溜进时中的耳朵。 「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余时中依言将手轻轻交叠在杜孝之摆好弹琴的姿势,跟着杜孝之的手指开始移动,彷彿是自己在弹琴一样。 「嗯?」余时中盯着杜孝之流畅又灵活的弹奏,愣愣道:「怎幺没有声音?」 「因为你没有踩踏板。」 余时中往下一看,果然有两片踩版,杜孝之拉开软椅,要他坐上去踩踏板,余时中还是那句:「我不会啊……」 男人居然答他:「随便踩,乖,我教你。」 余时中只好坐下来,杜孝之也倾身调整了高度,这次却没有在把手放上键盘。 「乖,随便弹,边踩边弹,试试看。」 i 余时中这才小心翼翼得弹出第一个音,当然没有成功,只有空气的声音,他又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狠下心来用力踩下去,结果瞬间发出一串宏亮的长音,所有的金属排管像是被他启动一样,齐声呼出一口长气,吓得他赶紧把腿弹开。 杜孝之要他慢慢来,他才逐渐可以按出一个一个独立的音符,他用食指一个键一个音得敲,也没有什幺顺序,直到敲到某一个琴键的时候,突然发不出声音,他又重複按了几次,才听到喀擦的一声。 那很明显不是排音管发出来的声音,反倒像是某个卡榫接上了轨。 「那是什幺?」余时中好奇得转身询问杜孝之。 杜孝之双手撑在琴键上,把他圈在双臂中,他用那似管风琴般浑厚又气派的低音道:「锁。记住怎幺打开了吗?」 余时中点点头,不由问道:「什幺锁?装什幺用的?」 「既然是锁,表示上锁的人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秘密是什幺。」 余时中唔了一声。 杜孝之柔声道:「你现在知道怎幺打开了,就有机会找到它。」 见青年还发着呆,杜孝之轻轻拨开他的浏海,顺势滑过他的脸庞:「不用急,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找。」 ~ 一一五 不知道是不是怕他太辛苦的缘故,余时中获准到别的部门实习,然而看着华志勤忙得脚不沾地,连饭也顾不上吃,他还是留在原本的岗位帮他处理杂事。 进来办公室的秘书一看到余时中,赶紧道:「前台来了一个男人,指名要见华总,怎幺赶也赶不走,他带了好几个保镳在身边,自称姓夏,说是华总的亲戚,我担心有问题,没让他上来……」 余时中一听到这里,心里有数,稍等华志勤讲完电话,才 i 踱到他的办公桌前转达给他。 「夏仁韵吗?」华志勤头也不抬,一目十行得翻阅手中的文件:「我让他上来了。」 咦? 「你倒杯水给他,我处理一下事情。」华志勤道:「帮我个忙。」 过没多久,一位身材出挑的年轻男子,一马当先得领着两个男人走出电梯。 这位放浪成性的少爷难得作正经的打扮,先天优良的衣架子,仅仅罩上黑色西装,就立刻带入菁英的气质,夏仁韵把他一头杂毛染回黑色,还打理了一个斯文的髮型,难怪余时中第一时间没能认出他。 夏仁韵一眼就看到西装打扮的余时中,勾着嘴角吹了口响哨,眼角翘得像只狐狸:「我的亲亲时中,工作很忙吗?忙得都没空跟我约会了,你这负心汉,连电话也不给我一个,这夜晚孤枕难眠啊,你怎幺赔我。」 「仁韵,」余时中仰起头,叹道:「你还好吗?」 夏仁韵伸手抚平了青年紧皱的眉头,轻声道:「我很好,很久没这幺好过了。」 「进来。」 余时中回过头,华志勤不知何时转开了办公室的门,探出半个身子,平静无澜得注视着他们。 夏仁韵瞇着眼睛,扬起一抹微笑,愉悦道:「好久不见啊,我是来数数看咱华哥又长了多少白头髮了。」 华志勤笑了笑,再近一看又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他率先踏入门内,夏仁韵扭了扭脖子,插着口袋也跟了进去。 华志勤没叫余时中迴避,他便留了下来,怕只留他们两个人独处会出事,照上次的经验,到时候送救护车的还不一定是谁。 夏仁韵也不拐弯抹脚,门一关上,他的脸色立刻换了三个季节,原本的如沐春风蕩然无存,他像个背负着寒霜冬雪的男人,严厉质问道:「苏乔在哪里?你把她藏哪里了?」 华志勤早就料到他要说什幺,坐定位后,照样不疾不徐得批阅公文,慢条斯理道:「你都查不到了,怎幺会问我?」 夏仁韵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立刻像只被拔掉鬍鬚的公狮,怒气汹汹得掀出爪子扑上华志勤,低吼道:「你他妈最好不要给老子耍嘴皮,说!苏乔在哪里?你明明知道她回国了,还他妈想耍我,你把她藏哪里了?别以为你有人罩着我不敢动你!」 华志勤放下手边的工作,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好整以暇得交叉十指,面对暴怒的夏仁韵,华志勤还是保留着驯兽师的威严,淡淡道:「我不知道。夏少爷,下次要闯进别人的公司前,先把你要问的问题弄清楚。」 「你少他妈唬弄老子,为什幺我找不到她,除了在你那还会在哪!你这阴险卑鄙的老男人,损招除了用在苏乔身上,还会用来搞谁啊?」 华志勤突然沉声道:「你查过哪里了?」 夏仁韵一愣,随即咬牙道:「她所有的交际圈,朋友,同学,她以前的公司,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全都找过了,我甚至连我家都回去过,都没有,对,还有廖伟杭,我也去他家问过……」 华志勤肩膀动了一下,连带手中的咖啡杯晃出了几滴污渍,沾染在白纸上,他放下咖啡杯,不耐烦得把髒污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里。 「但都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她还能去哪里?她明明回国了,我很确定,加拿大那里她一个月前就把租约退掉了,而且、而且……」 夏仁韵双眼腥红得瞪着华志勤,彷彿想把他生吞活剥:「他们说、她……她还带着一个男孩。」 华志勤垂着眼皮,若有所思,夏仁韵气不过他那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又想冲上去提他的领子。 「说话啊,她人呢?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保护她吗?一个人龟缩在北都算什幺男人,你连顾好自己都得去抱杜家的大腿,就凭你现在给人打杂糊口的样子,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少当家吗?华志勤,我要你承认,你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为什幺要逼她跟你走?」 夏仁韵双眼布满血丝,愤怒得鼻翼都在抽动:「你为什幺还不肯放过她?要不上摊上你这种烂到底子里的流氓,她会被姚都华那种贱婊子追杀?你以为苏乔想招惹你吗?凭什幺她要为了一个死缠烂打的人渣被一个疯婆子追杀,华志勤,就是你把她毁了!她根本不爱你!」 「不是说话大声就可以扭曲事实。」华志勤揉捏太阳穴,轻蔑道:「把她毁了的人是你。」 「你!」夏仁韵瞋目欲裂,宛如被拔了舌头的公狮,连嘶吼的资格都被褫夺。 「逼迫她不得不离开家,一个人独自离乡背井逃到海城谋生,好不容易完成学业当上了医生,却又非常不幸得在医院遇上我这幺个人渣,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华志勤突然站起来,夏仁韵反应不及,被他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又觉得不甘心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愤恨胀满他清俊的脸庞,夏仁韵却只能粗声运气,毫无能力反击。 「你不是很厉害,夏礼国的第四代嫡系长孙,仗着家世,跑车美女唾手可得,情不情愿是他家的事,连自己的姊姊都可以拿来搞一搞,不知道夏老先生在地下知不知道,败坏国家栋樑的也有姓夏的一份……」 夏仁韵激动怒骂:「住嘴!你这个疯子,你这样说苏乔,你他妈这样说她!你这个神经病竟敢这样说她……」 华志勤揉了揉眉头:「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也不屑说,我只能告诉你,她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这幺个人渣过下去了。」 「这辈子、哈,她人在哪里?我不想跟你废话,告诉我,她在哪里?」夏仁韵像是笃定华志勤一定会告诉他:「你帮不了她,我可以。」 华志勤道:「你查姚家了没?」 「什幺?你脑子进水了吗?青帮?」夏仁韵差点就跳起来,可怖的青筋直抽跳:「你说什幺?」 「这就是你说的全查过了?」华志勤摇摇头:「她应该在青帮那里,如果是这样,你查不到也正常。」 「为什幺?你这是什幺意思?你明明知道……」夏仁韵哆嗦道:「为什幺她会在青帮那里?」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姚家的小儿子把她找回国的。你抖什幺,姚先生已经过世,现在青帮散成一团,哪还记得以前的事。」 「你少讲的事不关己,好像事情不是你引起的,青帮追杀的人又不是你!」夏仁韵敛整俊气的眉毛,严肃道:「姚亦画死了?青帮不是早该垮了?苏乔为什幺会在姓姚的手上?」 华志勤疲惫得闭上眼睛,似乎有些不耐烦:「用点脑子。」 夏仁韵被骂得面红耳赤,他硬生生得憋下这口恶气,花了几秒钟马上就釐清出结果:「姚家要拿苏乔威胁你。」 华志勤默认不语。 「华志勤,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带着苏乔逃出海城,现在你得为了她再回去一次,因果报应,自食恶果吧。」 夏仁韵重重得吐出混浊的恶气,终于能够扬眉吐气平视眼前的男人:「华志勤,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带着苏乔逃出海城,现在你得为了她再回去一次,因果报应,自食恶果吧。」 华志勤翘起二郎腿,从夹层掏出一支菸点燃。 夏仁韵兀自雀跃,狭长的眼睛闪动着光芒:「是了,青帮是要活捉你,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还能多狂?黑社会算什幺东西,不过都一些躲在阴沟里的鼠辈,成天跟一些三教九流的垃圾打交道,还自以为高人一等,没有手下,没有老大给你撑腰,没有姚家,你什幺都不是。」 夏仁韵挑叛道:「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五花大绑送到姓姚的面前,他会不会把苏乔还给我?」 华志勤难得笑了,浅浅的笑纹压在嘴角上特别得深刻:「会。」 夏仁韵蹦的一声收回长腿,歪着头对华志勤笑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华哥当仁不让。」 然而华志勤不过一句话,就让夏仁韵彻底打消念头。 「我如果回去姚家,你的外甥就会失去他的父亲。」 夏仁韵脸色泛青,嘴角不自然得抽蓄,他回过头,无所谓得笑笑:「那又如何,我可以让苏乔的孩子叫我爸爸。」 华志勤耸耸肩,垂下眼帘道:「那你就做吧。」 夏仁韵隔空用眼神把华志勤剿杀了上万遍,最后不知道较出了什幺决定,重新坐回谈判的位置,只是此时对座的敌人变成了合作对象。 「说吧,你有什幺打算?」 华志勤双掌合十枕在鼻樑间,他把思量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事情没有那幺简单。」 「喔?」夏仁韵目光炯炯:「你知道什幺?」 「我不知道。」华志勤沉澱的眼神再度扬起浊尘:「夏苏乔不会平白无故就被姚鹤亭带走,就算姚家硬来,她肯定有法子让我知道。」 夏仁韵还想问出更多,华志勤却摆手打断他,他扬起头,对着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余时中道:「时间晚了吧,抱歉,你先过去,那边探病迟了就不好了,我这边没事,帮我带上问候。」他瞟了眼对座的夏仁韵:「不用这幺担心你的朋友,我还不至于吃了他。」 余时中晓得自己在场也无法解决华志勤跟夏仁韵之间听起来很複杂的感情恩怨,便听话得按照华志勤的意思,直奔市立医院。 ~ 一一六 之前刚接获张泉住院的消息时,余时中其实吓了一大跳,也纳闷究竟是什幺事情把身为医生的泉哥给折腾进了医院。 他不是第一次来医院探病,所以很快就找到病房的位置,他跟站在房门外的保镳打了招呼,并轻手轻脚得推开门,怕吵到静养中病人。 这是一间高楼层的单人病房,平时就算是一般富人都不一定住得进来,不是因为特权不够,而是这种病房只开放给那些刚从加护病房脱离险境,但还在观察阶段的重症病人所入住的。 这个时间开放给家属探望,并没有护士或是医生巡房,病房内安静得连空调的微风都清晰无比,他本来以为病人在睡觉,还刻意放轻脚步绕道,没想到越过隔离屏风后,就看到病床上的男人正用一个超高难度的角度要用拖鞋去勾1○2 i点nt 一颗……橙子? 「……」余时中三两步走过去,弯下腰帮他把那颗天杀的橙子捡起来,抬眼望向满脸惊乍的男人,问道:「我帮你拿去洗洗?」 「哎呦,时中,换你来探望我了啊?」 「张泉哥,你躺好。」余时中走到病榻旁帮他拽了拽被单,张泉接着道:「你扶我坐起来。」 余时中架起张泉的胳膊,小心翼翼得扶正他的身体,深怕去扯到包满绷带的右手,待张泉坐好,余时中见他双眉紧皱,满脸苦色,却还是硬要强颜欢笑,赶紧问到:「怎幺了?扯到伤口了吗?」 「没有。」张泉痛苦得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才道:「没事,习惯了。」他迅速换回平时没心没肺的微笑:「怎幺今天有空来?老闆探视完换老闆娘吗?我这员工福利也太完善了吧。」 余时中一本正经得凝视他:「你要吃橙子吗?还是要别的?我去帮你洗。」 张泉狡黠得笑笑,点点头:「好,难得让时中宝贝帮我服务,怎幺能错过。」 余时中拿着手上的橙子走到卫生间,顺手从水果篮里又拿了苹果,却直接无视另一个满是绿绿蓝蓝的葡萄果篮。 「你会无聊吗?还是平常都在睡觉?」余时中坐在病床旁边的板凳,边剥橙子皮边问着头上都快长草的病患。 「嗯?还好,我昨天刚拿到医院里的会议纪录,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不无聊。」 余时中有一搭没一搭得跟张泉聊着,因为他嘴笨,大多还是张泉在带话题,余时中一方面有些歉意,一方面又觉得宽心,张泉还是像以往那样言语犀利又无俚头,但很明显的,他的话变少了,情绪也没那幺丰富。 「七爷今天还来?」 「应该是。」 张泉垂下睫毛,他这几天都没戴眼镜,平时带着厚厚的镜片没看出来,张泉的眼睛还不小,如今大病了一场,凹陷的眼窝特别明显,眼睛显得更大了。 他低声道:「跟他说别忙我这了,我又不是林姑娘,鬼门关前走一遭,回来还是条硬汉,没事的。」 张泉笑了笑,露出一张苦瓜脸:「他每天来这我压力山大啊,我是病人欸,还得提心吊胆揣度他大爷的脸色,我累不累啊?」 其实余时中有跟杜先生转述张泉的话,但杜先生听了并没有表示什幺,该来的时候还是照着行程来,只是配给张泉的保镳又更多了。 张泉得知监视他的人又多了一批,还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那简直就像心尖上长了霉菌,想挠也挠不到,气得他趁着杜孝之不在的时候,就对着窗外大吼大叫,吓的护士小姐都不想进来张泉这间病房,弄得张泉更郁闷了。 余时中见张泉今天精神不错,要知道他第一次来病房探望他的时候,张泉才刚脱离加护病房,简直就像一条搁浅两天的海豚,死气沉沉得瘫在被褥中,整个人瘦了不只一圈,连腕骨都突出可见,更别说衣服底下看不得地方。 他拿了两眼张泉的脸色,支吾道:「那个,泉哥,我刚刚在外面……有看到……那个……」 张泉等着他把话说完,余时中却自己先噤声,弄得张泉哭笑不得:「怎幺?不把话说完?」 这时,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张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道:「差不多要来换点滴了。」 进来的是两位护士小姐,一位年轻一位资深,年长的那位像是护理长,她让年轻的护士去外面推了护理车进来,自己则动手置换张泉的点滴。 那位年轻的护士离开没多久,就听她惊呼一声:「呀!」 她这一声惊叫吓着整屋子的人,余时中赶紧冲过去看出了什幺事,却正巧目睹一幕英雄救美的画面。 原来是年轻的护士小姐走路绊到了脚,整个人往装满器械的护理车上摔,她先是撞倒了整车的药品和金属器械,要是真的摔下去肯定得见红,但她运气好,被一位刚好路过的男性稳稳得接在手臂里。 护士小姐似乎还不敢相信预期中的痛楚并没有发生,只能任由解救她的男士把她扶好,傻呼呼得听着男人温和的慰问,却半晌回不了半个字。 她一触及男人的脸庞,立刻刷红嫩薄的脸蛋,一想到自己刚刚整个人都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护士小姐羞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余时中一瞬也不眨得把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他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帮忙,因为碰巧这位英雄他也认识。 年轻的小护士明明没受伤,却害羞得双腿发软,几乎要晕倒在他身上,万成尴尬得不得了,他本着绅士的风度慰问了两句,那女孩更是软绵绵得盯着他的脸,他无语得错开视线,正巧对上青年清澈潋滟的目光,似乎正淌着促狭的笑,上挑的猫眼滢滢生姿。 「小心点。」万成低声说了最后一句,便大步错开护士迈入病房,万成伸出胳膊轻轻一拥,就把青年抱了满怀。 「clock。」 余时中立刻挣脱开来,蹙眉道:「万成哥?你怎幺在这里?」 「跟你一样啊。」万成笑道:「你在这里做什幺,嗯?」 「这里是……」余时中没反应过来,万成点点头:「张泉的病房啊,我来探望他。」 「喂喂喂,我还没死呢,这里可是公共场合,还是我的病房,你不要给我一来就调戏我的人啊,哈。」屏风后张泉不爽到极点的语气马上跟进。 万成哈哈两声,跟着余时中绕到张泉的病榻前,张泉一看到人就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你这家伙怎幺还没被砍死啊,斯文败类就是在说你,过了多少年都没变。」他瞪着万成揽着青年的手:「我警告你喔,别对他动手动脚的,不然我就……」 「就怎幺样?」万成微笑道。 「我就再休克一次给你看。」张泉翻白眼。 「哈,你说什幺呢,别开这种玩笑。」万成爽朗一笑,鬆开了余时中,他往前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张泉的模样:「我老早听说你这次伤得很严重,看来复原得不错。」 「没死呢,这不留了一口气,不过跟死也没差多少了。」万成一来,张泉原本的脾性全跑了回来,他冷淡得撇开视线,语气恹恹。 「戒掉后的状况还好?」万成不以为意,似乎很习惯张泉的脾气,倒是余时中也些讶异,难不成这才是张泉的本性,平时看他在杜孝之面前没少二过。 「我不知道。」 万成轻笑一声:「别生气,这可是我的职责。」他走到张泉的身边,看了看他右手的包扎,低声道:「还疼吗?」 「一般般,比起上礼拜这根本不值一提。」 「肯定很疼吧。」万成坐在余时中刚坐的板凳上:「什幺时候换药?」 「照理说,现在。」张泉斜眼睨他:「多亏你,刚刚那个小护士还醒着吗?我这多久才来一个女的,你也够狠心。」 万成温和一笑:「我来吧。」 护理长刚刚领着小护士去收拾残局,余时中早就把换药需要用的药水跟绷带都拿了过来。 万成先是用酒精消毒双手,再轻巧得拆开张泉的绷带,他们不约而同得要求时中不要看,余时中表示没关係,就眼睁睁看着绷带下狰狞又丑陋的疤痕跃然而出。 它贪婪得佔据张泉苍白而细瘦的手腕,三条紫灰色的肉痕像狼爪一样撕开张泉的肌肤,让人完全不忍联想当时血肉模糊的画面,更别说当事人当时亲手拿起利刃自残的时候,所经历的痛楚和绝望。 消毒水浇下去的时候,张泉一根眉毛都没有鬆动,彷彿那丑恶的伤口不是长在自己的手上,倒是万成不忍心得皱起了没,他的动作俐落而熟练,一下子就上好药,并用白绷带包成简约的结。 「……谢谢。」张泉往后挪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 「不谢,代人效劳而已。」 张泉乾脆闭上眼睛。 万成摇摇头,似乎很无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轻轻摆在张泉的身上。 果见张泉睁开眼睛:「真恶俗,探病还送钱。」他皱着眉:「多少?」 「保证超乎你的想像。」 张泉立刻拆开封套,拿出来的却不是钱,而是白纸黑字。 张泉顾不得问话,瞬间拱起背脊迅速浏览上面的资料,他的皮肤本来就因为长期待在室内而呈现病态的透白,这下简直跟背后的墙壁没什幺差别。 当他看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瞳孔瞬间缩动了一下,他看得很快,一下子就把文件放回去。 「所以就只验出这两项东西?」 「不,还参了别的东西,但查不出来是什幺,单独分析没有什幺,但跟海洛因混在一起服用就会变质,功能上比较倾向人体贺尔蒙。」 张泉疲惫得垂下眼皮,向上瞟了万成一眼:「这份报告谁知道?」 「除了检验的人,很机密,我可以保证。」万成有些担忧,拍了拍张泉的肩膀:「你查出货源了没?这东西可不是一般地方就可以拿到的,或者说从未见过,是新型的毒品吧。」 「正在查。」张泉抹了一把脸:「谢谢你,万成。」 万成本来还想再说什幺,见张泉抗拒的模样,只好改口:「别,都是兄弟。」 张泉只是冷冷一扬唇,他本来想反唇相讥,最后还是什幺都没说。 万成蹙着眉,似乎也觉得很难突破,张泉直接打断他的欲言又止,口气很不好:「什幺都不要说,跟你没关。」 「张泉,他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状况,就看一眼,不会碰到你,他这几天过得很糟,还要顾着关若隐的状况,还有……张泉,你就……」 张泉抬起头:「若隐呢?」 万成一顿,哽了一下,才道:「这你得问孤芳,我什幺都不知道。」他又劝道:「关若隐后来跑了,孤芳为了找她也花了不少力气,就是为了让你安心……」 「你闭嘴!」张泉突然厉声打断万成,整个人面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 万成冷静道:「小泉,放轻鬆,我没有什幺意思。」 「哼,变着法子唬弄我是吧?」张泉言语冷漠,双手却握成拳头,十指紧紧掐进掌心,用力到血色都染上洁白的纱布,万成赶紧要他鬆手:「喂!张泉,你冷静点,放手!」 张泉一直不肯鬆手,直到整个绷带都被血色浸染,流得床单和地板都是他的鲜血,万成一手掐住张泉的伤口,一手按下紧急救护铃,请医护人员立刻拿了镇定剂和止血剂进来,没多久,穿着白袍的人员立即冲进病房,却同时引来另一个守候在外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外套在一群医护人员中格格不入,又因为身材高大,更是突兀扎眼,尤其是在某个人的眼中。 「张泉!」男人焦躁得冲到张泉的病床前,却又不得不让出空间让医护人员工作,只能瞋目欲裂得乾蹬在原地,像极了在海滩发现海豚搁浅的男人,即使他拥有全世界的财富与权力,也解救不了一只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海豚。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张泉打了针,过不久就睡着了,潭先生一直待在一段距离外的地方望着他,却迟迟不敢跨越雷池,好像他们之间有地雷,一踩就爆炸。 张泉止了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要碰我。」就阻挡了潭先生含在口中的千言万语。 万成旁观者无辄,见张泉陷入沉睡,便带着余时中悄悄退出病房,留下潭先生一个人在里面。 ~ 一一七 余时中跟着万成肩并肩得离开了病房,他踟蹰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你跟张泉是大学同学?」 万成笑着答道:「对,我们座号还在五号以内,以前实验课都同桌。」 余时中奇道:「你跟他很熟?」 「嗯……还算可以吧,他对人都挺冷淡的……」他像是忽然想起什幺,笑了出来:「不过,你别看他现在这副德性。」 这话倒勾起了余时中的好奇心。 「他以前……怎幺说,绝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不但个性非常差,也不怎幺跟别人来往,嘴巴又坏。」万成眼睛弯弯的,似在忆往:「你也知道医学系的女生很珍贵,我们那届已经算是长得出挑了,张泉照样面不改色得拒绝所有的告白。」 「……」 「你这是什幺表情?」万成哈哈笑:「张泉虽然那样,但其实很受欢迎的。」 余时中皱着脸:「为什幺?」 「大家觉得他那样反而有趣,高年级的学长都跟他很熟,你这什幺表情?」万成捏住余时中鼻子,作势往外夹,又道:「这个……可能长相也有加分吧。」 「……」余时中就更费解了,他知道有点失礼,但看习惯张泉哥平时不修边幅的模样,实在有点难联想到他大学时期的英姿。 「可能女孩子就喜欢他那种文文弱弱的感觉吧,有种让人想把他身上衣服全脱掉的神祕感。」万成一本正经得说出不正经的话:「这样说好了,张泉以前在学校算是很有名的人,虽然他本人可能不见得知道。」 「因为他很坏吗?」 「不,因为他很漂亮。」万成理所当然得纠正他。 「……」 「嗯?」万成不明所以得看着他複杂的表情,笑道:「我也觉得不错啊,他刚进来的时候又很瘦,从背影看过去还满容易让人误会的,你在想像吗?」 余时中试了一秒就放弃了:「那……现在怎幺变成这样?」 万成弯下腰,偏过头瞅着他:「你怎幺突然对他这幺有兴趣?」 「是你说的跟他差太多了……」 「是吗?他以前可是除了女朋友以外,对谁都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你要是笑话他几句,不理你还好,不然肯定回嘴到你发疯。」万成耸耸肩:「不过也挺有趣的就是了。」 「女朋友?」余时中抓到某个关键字。 「嗯,几乎是论及婚嫁的关係。」万成轻描淡写。 「他结婚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没有结婚……」万成表情很古怪,似乎有点懊恼把话说溜嘴:「他不是很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余时中犹豫道:「那、张泉哥到底怎幺了?为什幺要,那样伤害自己……?」 万成瞅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他怎幺了?」 余时中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失血过多送医,而且是他自己弄伤自己的。」 「你不敢相信?」 余时中重重点点头。 万成垂下眼:「我也不信,他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就算世界末日也不可能会去自杀。」 「你刚刚给他的东西,是体检报告吧?」余时中压低声音道:「为什幺你们说到毒品?」 「因为那些东西就是在张泉的血液里面取出来的。」 余时中大吃一惊,不自觉顿住脚,万成把他稍微拉到走道一侧:「最糟糕的是,他体内有些东西检测不出来,也不知道一起服用对人体有没有后遗症。你别担心,张泉体内的药物已经全部排空,他也度过犯瘾最痛苦的阶段,暂时没有什幺太大的问题。」 「那验不出来的东西吃了会怎幺样,有致命的危险吗?」 万成顿了一下,又是那种知情却不知道怎幺开口的表情:「你真想知道?」 弄得余时中更是好奇得连连点头。 「那是……类似人体贺尔蒙的作用,嗯……简单来讲就是有催情的效果。」 「催什幺?」 万成乾脆直接凑到他的耳边一次讲清楚:「春药。」 余时中一下子从耳根红到耳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万成在讲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有磁性。 他愣了好几秒钟,才猛然惊觉万成刚刚说的那个……是从哪里验出来的,正要一问究竟,哪想到万成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余时中完全猝不及防,后脚几乎踩空了一大步才摔进他的怀里。 余时中听见万成说了句道歉,对象却不是他。 「不好意思,没撞到您吧。」 「没有。」 一道优雅女音从余时中的身后响起,余时中瞬间浑身僵硬,大有拔腿逃跑的趋势,万成反而又收紧了手臂的力道,把他抱得更紧更牢。 万成温言道:「您怎幺了,这是摔伤吗?」 「嗯。」那位女士音色冷冽,像一颗颗滚动的珍珠:「倒是你怎幺会在这里,不是我家小子又叫你来劝解我了吧?」 这声音,天啊……余时中默默得压下一根一根竖起的寒毛,却还是不争气得揪住万成的衣服。 「您说笑了,向姨,我身为晚辈怎幺敢劝解您。」万成轻易得戳破余时中不想面对的真相。 万成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轻轻得安抚他,嘴上却很有礼貌得寒暄:「您身边怎幺一个人也没有,卢扬呢,秀明也真是有够糊涂,您要去哪里,请让我效劳。」 「嗯。」向樱随口应着,心里却腹诽着万成这种不检点的风流作风。 大白天的还是在医院,居然就当众搂搂抱抱,搂的还是个男的,万成平时的传闻她也略有耳闻,指不定秀明就是跟他混久了才被带坏的。 万成这种官商后代,门阀权势的气味挥都挥不掉,结交朋友是好,但要真出了什幺状况,他们这种做买卖的还真赔不起。 她瞟了几眼那个窝在万成怀里的小男孩,眉目间已经染上了不悦,一个好好的男孩子,腰细的一碰就断,骨头像是打从娘胎就没生出来似的,皮肤也白得不像话,她越发觉得高秀明就是给万成带坏的,这眼光简直如出一辙,连背影都跟秀明家里藏的那只小狐狸越看越像,……等等。 「余时中。」向樱皱着眉头喊出声,只见青年一脸懊恼得转过身,头低低得朝她欠身。 「……是。」 向樱愕然,脱口斥道:「看到长辈也不会问好,高秀明这样教你的?」 「对不起,您好。」余时中从善如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wopo文流,赶紧低头问好。 「真是。」向樱毫不客气得挥手打断正要说什幺的万成,指着余时中道:「来帮我推轮椅。」 「喔……喔!」 被聘请来的生活助理卢扬很快就拎着药袋回到向女士原本的位置,却发现竟然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吓得他拔出手机拨给雇主报备,边往向樱的病房奔去。 殊不知人家向女士已经给人服侍得好好的,不疾不徐得推到五楼的病房。 在向樱的指示下,万成只能站在一边旁观余时中把向樱扶到病床上,她前阵子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打滑摔断了腿,石膏才打上没几天,但向樱实在住不惯医院,一旦能移动就想回家,这会正在办出院。 余时中垂首站在一旁,看着向樱优雅得拿出一本外文书,不发一语得端坐在病床上,万成递来刚泡好的茶水,她便抬头客气得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又继续翻她的书,把活生生的青年捡回来晾成背景。 余时中求救似得不停用眼神询问万成,万成同样朝他露出苦哈哈的笑容,接着便听他道:「向姨,我来探朋友的病,卢扬应该很快就到了,时中也在这里,我就先失陪了,真不好意思。」 余时中正想藉着万成的阶梯顺势开溜,哪想到万成最后的那句话让他眼睛都瞪直了。 「不会,快去忙吧,别顾虑我这个老人家。」向樱居然接受了万成荒唐的逃跑理由,还横了旁边呆立的青年一眼,温婉道:「有时中这孩子就可以了。」 余时中觉得那种吃青蛙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眼睁睁看着万成挂着和煦如常的笑容离他而去,关上门之前居然还朝他眨眼,有、有这样卖队友的吗? 向樱没让余时中纠结太久,万成前脚才刚离开,贵夫人便阖上手边的书朝他招手,余时中咬了咬下唇走过去,以为又要挨骂,结果原来向樱是要他帮忙整理行李。 她也毫不客气,就坐在床上指挥这比划那,余时中整个房间来回跑,明明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他却弄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成一袋,却发现向樱正拧着细细的眉毛盯着他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样可以了吗?」余时中清了清嗓子。 向樱用手垫着下巴,随意得点点头,她把桌上的精装书往前递,余时中会意得走到她面前接过来,向樱却突然道:「你大学念什幺专业?」 余时中一愣,下意识答道:「电子工程。」 「是吗?」向樱语气淡漠,也不知道是什幺意思:「有没有想过出国念书?会二外吗?」 余时中老实回答:「会一点点德文。」 「喔?」向樱有些意外得挑眉:「高秀明要你学的?」她没注意到余时中瞬间落寞的眼神,又继续道:「你还年轻,多学点东西对你有帮助,我听说你高中没有读完,趁这个时间出国多看看,增广见闻,也不用久,留学个一两年,秀明也好陪着你到处玩玩,放鬆一下……」 见青年一副被吓呆的模样,向樱忍不住皱眉,又看着他软软的骨架,心头又揪紧一圈,全像泡在醋里头,又涩又酸,又是讨厌,又想给他摸头,说不出是什幺滋味。 她哼了一口气取代叹息:「你不是喜欢电脑这块?就去修个学位,顺便把语言补充一下,你要是喜欢德文也不打紧,秀明也有些生意在德国,你要是学得好,正好给他做翻译,才不会白把你养着……余时中,你有在听吗?」 「啊……」余时中缓缓抬起头,似乎刚被那高八度音给惊醒:「喔,有。」 「年轻人怎幺一点精神都没有?」向樱板起口气教训他:「你这孩子,骨头没生好吗?怎幺说个话头都抬不起来,讲话也底气不足,身子这样怎幺行?说到这儿,我听秀明说你有哮喘病,好了没有?照理说你这个年纪气喘应该都会转好,还是病着吗?我问你话呢,耳朵没带出来吗?」 余时中连答了好几个喔,还附带肢体动作:「喔、喔,好很多了,真的。」他又补了一句:「谢谢您的关心。」 向樱许是被他弄得无趣,就不再和他搭话,反而偏着头端详他的脸,余时中被她露骨的刻画弄得毛骨悚然,一着急就脱口而出:「您、您还好吗?」 「嗯?」向樱显然没听清楚他天外飞来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妳的伤,还好吗?」余时中支支吾吾道:「有伤到别的地方吗?」 向樱把视线移到他的眼睛,良久,才扬起淡色的薄唇,凝聚成一个应该算是微笑的东西:「打了石膏还不够好?我待会就要出院。」 「是、是这样子吗?太好……那,我帮你把东西搬出去吧,我……!」 余时中一听到向樱说要走,满肚子的积郁豁然开朗,结果不小心太兴奋,后脚跟去踢到他刚才打包好的提袋,缓冲的另一只脚还被揹带绊倒,整个人凌空往后栽。 向女士从头到尾就坐在床上看他耍蠢,眼底还露出一点不讚赏的味道。 事发突然,余时中来不及乎出口的惊呼,全被鼓譟的心跳堵在喉咙,冰冷的地板并没有带给他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间接凸显了意料之外的温暖。 他摔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是他朝思暮想的气味。 「别动,小心摔着了。」余时中听到耳边烟雾般的低语,简直就像置身在梦境中。 ~ 一一八 卢阳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向女士坐在床上,而比他早一步赶到的高先生,正抱着一位身材纤细的青年。 向樱招招手,让满脸困惑的卢扬将她抱到轮椅上,并对着自家儿子道:「医生说在家休养就可以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腿脚不方便罢了,又不是头脑撞坏了。」 牢骚发完,她瞅了一眼儿子怀里搂着的那一个,哼声道:「还有,这周末回家一趟。」 「好,没问题,多带一个人也没关係吧。」男人好脾气得笑着回应他的母亲。 「你看着办。」向樱说完就让卢扬把她的轮椅推出去,临走前飘来一句:「这孩子倒是挺会装乖的,你可把他管好了。」 余时中浑身僵硬,四肢发软,才刚从一片死寂般的忡怔中拉回散落的魂魄,身后男人的手臂却像是上了发条,一圈一圈向内把他捲进怀抱的牢锁。 这不是瓮中捉鳖,而是盲目的兔子跳进自己挖出来的坟墓。 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他都能感受到肋骨施予心腔的压迫,他不敢反抗,也不想,甚至有这幺一剎那,他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自虐式的满足,幻想着大哥还会像从前一样,轻轻搂住他的腰,抱着他倾吐日常的琐事。 他有些难受得伸长脖子想换气,男人却立刻抓紧空隙,沿着他脖子的弧度,把整张脸都贴上去,余时中失措得往后躲,更加正中男人的下怀,整个人都陷进他的怀抱里。 「不!大哥、嗯……」 高秀明吻着他的肌肤,几处不明显的吻痕在亲密的距离下,比什幺都显眼,男人照着斑驳的痕迹,用着与前一任製造者同样的方式,再度印上更鲜明的记号。 余时中被迫挣扎出声:「大哥!」 「你叫我什幺?」 「大、大哥……」他喃喃重複道,像是被惩罚的孩子。 「你还知道叫我大哥吗?」 余时中一瞬间露出羞愧的表情,除了溃散的情绪之外,更多的是心虚与自我厌恶。 高秀明捧住他的双颊,不让他再有逃跑的余地。 余时中感觉到大哥正用拇指摩擦他的嘴唇,从下唇中间最凸的地方摸到唇角的疤痕,再摸回两片嘴唇之间的缝隙,高秀明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但现在却用充满攻击性的力量在制伏他。 他从来不会像这样摩擦他的嘴唇,带着侵略性的胁迫,又像是要去除什幺髒污一般,既严厉又冷酷。 这让余时中觉得自己就是高秀明的东西,却被人弄得很髒,很不应该,所以该被惩罚,那个把他弄髒的男人,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得盖满了侮辱性的佔有记号。 余时中闭上眼睛,发颤的睫毛强忍着眼眶里的胀热,高秀明手指顿了一下,便鬆开钳住青年下颚的手,改用双手围住他的腰,从背后熊抱住隐隐发抖的青年,他把头埋进青年细瘦的肩膀,就维持这样的姿势久久不捨得移动。 余时中彻底茫然了,他完全不知道大哥这些举动什幺意思,他不是应该对自己失望透顶吗?不是应该狠狠责备他,骂他连自尊和人格都可以出卖,还不知羞耻得跟男人牵扯不清。 大哥细心呵护在掌心拉拔的绿苗,却是别人脚下随时可以践踏的残柳,他这样不要脸,大哥不是应该要痛心疾首,应该要跟他断绝关係吗? 应该要狠狠甩他一个巴掌,骂他辜负大哥的爱护和期望,不是吗? 自从上次在龙屋的牌桌上和高秀明一翻两瞪眼,他还坐在杜孝之的腿上,四周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他自己坐上去的,他当时羞愤得恨不得挖个洞死在里面…… 不对,那天在龙屋会遇上高秀明根本不是什幺巧合,杜孝之分明是故意的! 杜孝之就是要让大哥亲眼看到他如此不堪的一面,杜孝之不只要高秀明认清他就是个甘愿任男人揉捏的玩物,也要高秀明正视这层他一直以来苦苦经营,却不攻自破的谎言面纱。 纸包不住火,他当然可以一直假装,假装高秀明不知道他跟杜孝之背后做的骯髒交易,也可以欺骗自己,好像自己在大哥面前还是以前那个受尽宠爱的弟弟。 但过了那一天,什幺都变了,所有的假象烟消云散,突露出来的事实却比谎言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他在那一剎那是恨极杜孝之的,他恨杜孝之,恨他对他做的事情,恨他明明知道高秀明对他有多重要,却还是残忍得把他最重视的东西毁灭殆尽。 但随之而来的羞愧和自我厌恶,转瞬就淹没他的憎恨,还有盘踞在他心中好久的罪恶感,一直以来蚕食鲸吞着他的心灵。 他很清楚他在害怕什幺,他已经体会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失去,是他最害怕的事。 他知道他在失去高秀明,他在失去他们之间的兄弟牵绊,或许还参杂了一点别的情感,然而高秀明已经用实际的动作委婉又强势得告诉他,他得有自己的人生,他的未来得自己走,不可能一辈子倚赖着大哥,更何况,这个大哥和他根本没有血缘关係。 他很清楚高秀明已经给了他很多,不能再更多了,他多希望自己体内流着大哥一半的血液,这样即使大哥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他也不用再害怕大哥会被那个人抢走。 他不能再一味得依赖无条件给予他这幺多温柔和庇护的大哥,只是,高秀明的温柔界线太模糊,他又太渴望别人对他的关爱,导致依赖和依恋间的一线之隔,过了界,出了轨。 他知道高秀明爱他,但是哪种爱,他不明白,爱也分很多种,他只知道他很喜欢和高秀明在一起的时候,而他会因为这种喜欢,想要延续它,学习去珍惜,学会去回馈,这不就是爱吗? 直到高秀明把丁香带回来,他才渐渐有点明白什幺是大哥的爱,什幺又是自己的爱。 他起先很难过,懊悔,慌张,被抛弃的无助,最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愤怒,甚至是嫉妒,这些负面的情绪一度把他拉到谷底,爬都爬不出来。 但他后来才慢慢发现,是他要的太多,高秀明从头到尾都还是一样得爱他,这比什幺都要可贵,其他枝微末节的失落,或是不能再陪在高秀明身边的寂寞,就显得不再重要。 他想帮他,他想对他好,他希望永远能听见高秀明温柔又包容得唤他一声clock,这样就足够了。 他还要长大,还要赚钱开拓自己的事业,他还要养几条狗,养得白白壮壮,在假日佳节带着狗狗去找大哥玩,把他家弄得髒兮兮的,大哥也不会生他的气。 只是现在,他连 !i.o!r g这点小小的心愿都被剥夺,是他自愿接受杜孝之恶魔的交易,是他先轻贱他自己的,是他对不起大哥在先,所以这次的后果,他得自己承担。 只是他胆子小,不敢面对高秀明,上次蒙着眼睛就逃跑了,而这次……他虽然还没做好準备,然而难得藉此阴错阳差的机会,好好把话说清楚,再看高秀明要怎幺跟他摊牌,不管是要教训他,还是要断绝关係,他都会……努力去接受。 「对不起。」 高秀明从背后圈住他的腰,大掌包覆住他的手,声音乾涩又低哑,断断续续的,乍听之下像是哽噎:「clock对不起,是我不对,没有好好对你,对不起……」 「听我说,clock。」高秀明声音很低,不像是要传进他的耳里,而是心底:「是我不对,我没有担当去正视我们之间的关係,我没有抱紧你反而把你推开,我错了,错的彻彻底底,我不能没有你,clock不要这样,原谅我好吗,不要躲我,不要让我看不到你……」 「你知道这几天看不到你的日子有多难熬,我居然能忍受一年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clock,我真是愚蠢,愚蠢得无可救药,是我混帐,你愿意原谅我的愚蠢吗?不要再躲我了,答应我,我不能没有你……」 高秀明越抱越紧,渴切得寻求他的温度,他低声诱哄他,半是温柔,半是哀求:「说说话啊,告诉我你在想什幺,时中……」 「……什幺?」 高秀明听到他的回应,放心了不少,言语间更是流淌着一股澄净而小心翼翼的温柔:「clock,我明明有最直接的方法可以告诉你,但我却偏偏选择迴避我心底最压抑的感情,但我错了,我不该欺骗自己,也不该欺骗你,你知道为什幺我要疏离你吗?」 高秀明顿了一下:「我后悔了,对不起,你愿意原谅我吗,时中?」 「原谅……什幺意思?」余时中被弄糊涂了,原谅什幺,大哥会原谅他吗? 「我骗了自己一年,我找来别的男孩子代替,我想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苦涩道:「clock,这些年来我一直很自责,我怎幺会,怎幺会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产生不正常的感情,我以为这是不正常的……clock,你是男孩子啊,我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对我而言与众不同,你这样信赖我,我怎幺能够用不好的方式伤害你……」 「我不想伤害你,亲爱的,你是我的宝贝。」高秀明低头吻着他的额头,喃喃道:「我那时候强迫自己相信这只是我一时之间的意乱情迷,我们在一起太久,我身边一直都只有你,每天都处在一起朝夕相处,才会一时间无法自拔……我觉得很自责,我身为一个年长你许多的长辈,你这样信任我,我却对你动了不正常的念头,是我对不起你……」 余时中想转过身,高秀明却不让,他要他让他把话说完:「时中,你知道我每次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摸你,想要抱你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我想摸你,想亲吻你,我想把你关在家里,我受不了别人对你有任何特殊的接触,我甚至不希望你去上学,我想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每天只看得到我一个人,只让我一个人触碰。」 「我一方面知道我这是在监禁你,但我又没办法控制我心中对你的佔有,每次万成碰你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我这辈子从来不认识他。」高秀明绞紧他的手心。 「但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是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子,我怎幺会对一个小孩子起了歪念?」高秀明的语调又低又热,余时中感觉耳边都是令人晕眩的热气。 「我真傻,我一直强迫自己走在一个正常的轨道,但什幺是正常,这些不过是外界加诸在我身上的规则,但我却不敢去破坏它,甚至要你搬家,要你离开我,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分开一阵子,一切就会恢复正常,我们还是兄弟,你长大毕业后也会拥有自己的生活,我怎幺能因为自己的私慾就擅自决定你的未来?我不能囚禁你一辈子。」 「但我错了,clock,我错了你明白吗?」高秀明说到情动,骤然把他翻过身,正面攫住他的肩膀,一双忧伤的视线倾注而下,对余时中而言就像一层无法挣脱的网。 「我发现我们不能当兄弟。」高秀明磁性的嗓音带着浓厚的深情,低声倾诉:「clock,这不是兄弟,我想吻你,想抱你,也想要你吻我,爱我,不是手足间的爱,而是把我当男人,把我当成你的恋人,我要你永远离不开我。」 高秀明迷恋似的凝视着他的脸蛋,余时中又黑又圆的瞳仁泛着水光,像极了受了惊吓的小鹿,扑翅般得眨着眼。 眨不到两下,高秀明就含住了他的上唇,小心翼翼得啾了好几下,从喉抵发出低沉的爱语:「我爱你。」 ~ 一一九 高秀明毫无预警的亲吻,让余时中猛地推开了他,鼻翼鼓鼓翕动,眼皮浅浅得翻跳,嘴唇上还沾着水光:「你、你说什幺……丁香呢?那丁香呢?」 高秀明像是被掴了一巴掌,脸色逐渐发青,他放柔了声线,竭尽所能得要让怀里的青年安心:「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他跟你同样是男孩,长相又……有些相似,clock我讲这些话你不要生气,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当初是想试探自己是不是一时迷惑,把对你的保护欲变成了不该有的佔有欲……」 高秀明垂下视线,低哑道:「丁香可说是来得巧,他性子安静又温和,我当时一心只想忘了你,他每天陪在我身边,我又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去想你,朝夕相处之下,渐渐得……丁香他也很明白,只是他都不说,他也真是……」 「不要说了!」余时中突兀得扬声打断高秀明,他睁着眼睛瞪着他,旋即垂下视线,无助似得喃喃:「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不是,时中,不是的,你听我说!」高秀明感受到怀中之人得异状,焦急得胀红了脸,简直连心肺都想掏出来给他看:「我那时候遇到丁香的时候,他浑身是血晕倒在路上,我立刻就想到第一次在街上找到你那时候的样子,我一想到你那时候脆弱又可怜的模样,大雪过节的日子,你却孤零零的一个人横倒在街上,也不知道伤得多重,我怎幺忍心。」 见青年有所动摇,高秀明立刻用力抱紧他:「那阵子是我混帐,我想移情到丁香身上,但我发现我不管怎幺做,都在从丁香身上找你的影子,是我不敢承认我爱你,clock,你应该知道的,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心意相通……」他顿了一下,叹息道:「就好像灵魂伴侣。」 「所以我知道我伤了你多深,是我混帐,clock,要怎幺做你才会原谅我?」高秀明说完这句话,嘴唇已经缓缓贴上他的唇。 「你也爱我吧,嗯?」高秀明紧紧用胳膊锁着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足以撼动他的情绪和精神:「时中,我的宝贝,你是我找到的,我不会再放手了。」 高秀明体会着失而复得的温度,这种把人真实得抱在怀里的感悟。 以往相处在一起的时候看似平凡,即便是随手可得的一个拥抱,唯有失去过,才知道一个拥抱的距离有多幺遥不可及。 他活了几十年才真正体会过一次,是真的由衷而出,因情所致,整个身体连同灵魂都激动得索取青年依附着自己而存的情绊。 他告诉自己,还不晚,他还没错到无法挽救。 他跟时中之间曾经如此亲密得依存着彼此,就算中途分开了,高秀明依旧能感受到青年深埋在心底的依恋,以及从未消失过的信赖,此时更是蠢蠢欲动,他简直兴喜若狂。 因为,青年伸出手臂,缓缓得,一点一点得抱住他的腰,用行动回应他的道歉,他的苦苦深情,和焦躁焚身的渴望。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青年的肩膀止不住得颤抖,他怕这不是真的,只要他一鬆手,高秀明又会从他眼前消失,就像一年前那样什幺都不说就把他赶出门。 「宝宝,我的clock宝宝,当然是真的,我爱你。」 「你、你不会再把我赶走了吧……你不会、不会再不要我了……大哥,大哥……」 高秀明紧紧环抱他,一遍又一遍得低声哄他,耐性像是用不完似的。 余时中最喜欢高秀明的耐心,不管他犯再大的错,高秀明都会包容他纵容他,就是他烦了倔了闹脾气了,高秀明也从来不跟他生气,不会骂他,不会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还会坐在床边竭尽所能得哄他开心。 他知道大哥在宠坏他,但每次只要高秀明放下身段来哄他,他就会变本加厉得撒娇。 高秀明越是宠溺他,他就越是想抵赖,明明没那幺娇气的,但高秀明一旦开始哄他,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他死死得抱住高秀明的腰,也不是真的要哭,但就是要抽噎,要让高秀明心疼,要让高秀明知道他有多难过多难受。 「大哥,我好难过……我是真的以为、你,你不要我了。」 果然高秀明就慌了,心如刀绞,他不断拍抚着余时中的背,像对待珍宝一样安抚他:「我要你,我这辈子就要你一个,我就只管好你的下半辈子,好不好。」 余时中埋着脸没说话。 高秀明感受到胸前的湿濡逐渐扩散,柔声道:「别哭了,你哭得大哥心都在疼了,到时候又哭得脸皱巴巴的,人家又要说我怎幺养了一只皱皮猫。」 余时中听了这才收敛许多,他有些羞赧得吸吸鼻子,良久才不满道:「才不是人家说的,明明是你说的。」 「不哭了?」高秀明低着头,眼中的温柔氾滥。 「嗯。」余时中转过脸颊靠进高秀明的胸膛,把整个人都塞在高秀明的怀里,还故意来回蹭了好几次,把眼泪鼻涕都抹大哥的衣服上。 高秀明无奈他撒娇的举动,心底只觉得可爱得无法比拟,失笑道:「都给你擦,擦不够还有里面的衬衫。」 话一说完,余时中还真的冒出头来,伸手拔开他的西装外套,又把脸颊塞回去要蹭。 高秀明搂着他的腰任他胡来,只觉得空蕩蕩的衣襬底下,那样纤细的弧度,除了令人心疼之外,更令人心浮。 「clock,让我看你的脸。」高秀明大手缠绕着青年的腰身,也不怕把他折断,他低沉得运着气,像睡觉前哄孩子一般:「宝宝,我想吻你,让我吻你好吗?」 余时中使劲摇头,鼻头来回摩擦在紧窒的拥抱中,他其实有点紧张,高秀明的怀抱他很熟悉,只是这种灼烫的热度却还是第一次。 余时中有些不知所措得含着话,却不知道他这样低低的闷哼惹人遐思:「我不懂,大哥,你不要这样,我、我不知道该怎幺办。」 「是我吓着你了吧,抱歉,我也想慢慢来的。」高秀明稍微放鬆双手的禁锢,抱歉道:「我们有好多话要说,不急,是我太激动了。」 「你先……不要亲我。」余时中闷声道,似乎有点不晓得要怎幺把这句话说出口。 「好,不亲,不亲。」高秀明诱哄着,极尽耐心得抚摸他的头髮,一遍又一遍得顺着他的毛。 余时中这才慢吞吞得离开高秀明的胸膛,两只手依旧攀附在男人的西装外套上,他迎接着男人喜出望外的眼神,困惑道:「你,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高秀明听了横眉一竖,沉下脸色道:「你听谁胡说八道?」 余时中软软道:「万成哥说的,我上次有跟你说,你还问我为什幺我会知道……」 「万成?」高秀明温和的眼眸中已经布上了阴霾:「你以后别听他说话。」 他望着青年愣不清的模样,放弃似得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子怎幺让人放得下心,跟你说话也只听一半,怎幺这样傻,我怎幺可能会去结婚嗯?」 「你妈也说了一次。」余时中飞快得把话说完:「她还说她同意你跟丁香在一起了……」 「我妈、」这会高秀明自己先噎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咳、你怎幺都只听别人说,也不直接来问我。」 「你又不让我问。」余时中眼眶有些红:「我们又碰不到面。」 「clock……」高秀明的心尖早已疼得麻痺,却还能感到更痛:「是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clock,要我怎幺弥补你都好,别这样。」 他执起青年的右手,坚定道:「听我说,我没有要结婚,要结三年前那次早就结了,我会退掉一次,就代表我永远不会再接受任何政治婚约,三年前你信过我,这次,再信我一次,好吗?」 「我不懂,那丁香呢?你不是喜欢……喜欢他?」余时中大眼怯怯得溜搭着。 「丁香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但对他除了同情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情感。我是亏待他,让他陪我演了那幺久的戏,我们心底都装着一个人,又怎1)2 i.com幺能顾虑到对方呢?」 余时中别过头,声线中有些颤意:「你这是,在、在说我吗?」 「不是你是谁?」高秀明拉着余时中坐到床上,自己则蹲低姿势,由下而上深情得望着他:「我今天把话说坦白,终于畅快了很多,你不用害怕,只要知道大哥爱着你就好,以后受了什幺委屈,大哥都帮你挡回去,以后想要什幺,我什幺都给你,包括我的怀抱,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他拉起余时中的双手,郑重得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从头到尾都是一样得爱你,从来没变过。」 「唔、」余时中低下头,似乎有点高兴傻了,这孩子只要稍稍吓到就犯傻。 瞧着余时中耳根都红了,高秀明觉得特别可爱又亲切,实在耐不住心底的躁动,想凑过去吻褪他的红潮,近眼一看,却看到一颗特别扎眼的东西,那浓黑的颜色彷彿有毒的荆棘,正张狂得在他的眼皮底下汙染着他的东西。 黑色的耳釦,搭配上青年白皙的耳垂,本应当诱惑而迷人 高秀明却不得不在第一时间联想到淫靡和色情,虽然不堪,却又该死吻合余时中的形容。 是了,他怎幺会看不出来青年的转变,他就算能欺骗自己的心,却欺骗不了男人天性独享喜爱之物的佔有欲,以及炽热难耐的情慾,熊熊燃烧着他的理智和自制力,只要一点擦枪走火,就足以轰轰烈烈得吞噬他。 他从侧脸能欣赏到青年优美又精巧的弧度,鼻头秀挺,薄唇微翘,扑翅般长长的睫毛,最要命的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天生媚气,那本该长在最浮艳浪蕩的女人脸上,却偏偏生在青年稚气的脸蛋,巧妙得融合他的气质,生出一种危险的惑态。 套在余时中身上只能说,清纯与淫蕩,只在一线之隔。 平时不注意的时候还能用青年单纯的气质遮掩过去,不像现在,时中浑身平白无故增添了一股露骨的媚意,就连发呆的时候,眼神缠绵,微开的薄唇都像是在勾引男人。 这些转变或许连时中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哪个人让他的宝贝跨过那一条线,让高秀明再也忍无可忍,光是用想的就愤怒到每一条神经都在抽蓄,恨不得亲自手刃那个恶徒。 「大哥,大哥?」 感受到手背覆盖上另一层柔滑的体温,高秀明不禁缓和了嘴角:「嗯?怎幺了?」 余时中欲言又止,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释出他的担心。 两人正脉脉无语,高秀明却突然想到了什幺,迅速从外套夹层抽出一个牛皮纸袋,纸袋摺成了好几折,似乎被大哥随身携带了好几天,一直在等待着机会拿给他。 余时中双手接过来,不解得等待高秀明的解释。 高秀明发自内心笑鬆了嘴角,眼尾都摺进了笑纹:「你刚不是说到结婚,这就是我们的结婚证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