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仵作小娇娘》 分卷阅读1 题名:山匪仵作小娇娘 作者:青梅嗅 文案: 女主: 陆绾是山匪窝里的千金,本以为能在山上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可她爹被人陷害成灭朝廷官员满门的罪魁祸首,自己也惨遭通缉。 全京城的人都以为臭名昭著的朝廷钦犯畏罪自杀。 事后,有人发现一女子和朝廷钦犯长相相似,还成了靖王身边闻名遐迩的仵作美娇娘。 宫里上至王侯下至妃嫔请她为活人伸张; 宫外有奇案府衙求她给死人鸣冤。 而在她身后站立的是有望成为太子的男人,只是他易善变,冰火两重天来回切换。 初遇,两人默契搭配解他人之冤, 再遇,坑了他的财,打了他的耳光,喊着他是流氓, 三遇,萧彦北:你谁?禁止套词。 男主: 位高不争权,受器重却有一副孤冷性子, 萧彦北守陵期满回京,也为查自己胞弟案子,路遇朝廷钦犯陆绾,白日奚落冷眼,夜里邪魅温柔狂撩。 起初,看着尸体呕吐不止的陆绾,各种冷嘲热讽外带嫌弃, 后来,亲手为她作面罩,亲手做吃食给她养胃,陪她闻腐烂。 陆绾:王爷脸疼吗? PS:男主有双重人格,不定时会换 内容标签:强强,宫廷侯爵,天作之合,励志人生,古代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绾,萧彦北┃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验尸我来,查案你来 立意:立正清白之道,还世间公平公理二字 第1章 第一次下山(修改) 街上喧闹声杂糅在一起,各种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从城东响彻城西,摊位上的物品琳琅满目。 陆绾东瞧西看,原来山下竟是这般光景,难怪胡娘说容易乐不思蜀,这还只是个小县城,倘若在京城,怕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她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摇摇晃晃走在大街上,还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跑来的人迎头撞击,那人脸色蜡黄,神色慌张,手还在不停地哆嗦。 她揉着后腰起来,皱着眉头看着那小厮,“我的腰……喂你……” 那人也不理会她,嘴里一直嚷嚷着,“杀,杀人了……”他翻滚在地上一直往后挪着步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马棚。 没等陆绾反应过来,围观百姓就拥簇着把她挤到了那小厮说的马棚处。 一股牲畜的味道和着肉腐烂的气味散播出来,不少还没到跟前的百姓都掩面离去,几个胆子大的看见尸体后都被吓到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爬着离开。 陆绾见他们这般样子着实好笑,便探着头上前,那是一具男尸,看着有些魁梧,尸癍明显,面目极其肿胀,嘴唇很厚,舌尖有往外翻的迹象,腹部也隆起,只是那衣裳倒挺新的。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此处紧挨着一家酒庄,但今日已经关门上锁,门口的锁匙有灰尘沾上。 这条道上虽不是人来人往,但想来平日里也总有些酒客在此驻足,眼下是阳春三月天,气候还有些微微凉意,可尸体已经有腐烂之味,还呈现腐败巨人观之象,想来死了有三四天的时间了,居然现在才发现。 周围只有些稻草,地上的污秽之物很干,一看就是好几日没有牲口来过。 顷刻间,衙役将此处给团团围住,后面还跟着一个富态十足的县令。 后面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这不是杜记绸庄的杜掌柜吗?几日前才刚和李掌柜大吵了一架,今日就死在这里了。” “是啊,那日我在场,他们还差点打起来,杜掌柜还扬言还杀了他霸占他娘子,要我说这杜掌柜就该死。” 陆绾撕开糖纸咬着一颗山楂,听他们津津有味的议论着,顺带说了句,乡里乡亲的不至于吵架吵不赢就杀人,那是有多蠢。 一旁一个屠夫粗着嗓子回:“不至于?这杜掌柜平日就喜欢欺负老实人,铺子讹诈人就不说了,还常调戏李掌柜的娘子,两人好几次都拿刀比划,今日总算是死了,除了一恶霸。” 围在一旁的县衙吼着,“吵什么,再吵都提回衙门候审。” 后边的那群围观百姓识相的闭上嘴,看县老爷要如何处置。 只见县令佯装作势大致扫视了一眼,又提来那报官的小厮,问了些情况,便让衙役将尸体带回。 他手捻着下巴上的短茬胡须,闭目摇着头,“来人呐,给我捉拿李记掌柜。” 说着人群就消散开来,为衙役分出一条道路。 那屠夫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嘴里骂骂咧咧,“呸,没人送银子了,当然要抓人了,不然怎么拿到地契,真是个狗官。” 虽有些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县令平日没少搜刮民财。 陆绾正要跟着那批人去到衙门凑热闹时,衣袖被人拉扯住了,她刚要挣 分卷阅读2 脱开,身后就响起话来,“小姐回寨吧,寨主四处都在找你,还发着脾气呢。” 她像被扎破的孔明灯,一下就泄气摊了下来,耷拉着眉眼转身,朝胡娘龇牙,“我就待一小会儿,把这个热闹看完就回去。” “不行,寨主严令禁止你下山。”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陆绾眼珠一转,佯装脚崴了,顺势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还摸着腿,唉声叹气说她脚走不了了,需要歇息,可胡娘说可以背着她回去。 陆绾嗯哼几声,转动着眼珠,一股哀怨道:“可我想再去买串糖葫芦,但我的脚……” 胡娘撇了一眼,“还是我去吧,小姐你就在此处等我回来。” “快去快回。” 见胡娘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弯处,陆绾扭动着脚踝,一溜烟的就跑了。 县衙中大堂中跪着两人,一人便是那报官小厮,还有一人,之前没有在人群中见过,想来就是李掌柜了。 李掌柜趴在地上,身后衣襟上有血渍浸湿出来,看上去奄奄一息。 县令将筒子里的筹子扔了一块下来,厉声道:“还不肯招,来啊,再打他二十大板。” “大,大人,我,我招,是草民杀了杜,杜掌柜。” “既然你亲口承认,此案了结,师爷,让他签字画押收监,按照律法,行凶伤人者,当街斩首。” 一个女子在人群中大喊冤枉后晕厥过去,看周围的劝解,她应该就是李掌柜的娘子,为此陆绾还多看了几眼,确实生得好看,难怪杜掌柜心生歹念霸妻。 “等等,”陆绾侧身挤到最前沿处,望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人,冲县令说道:“大人,凶手并非是李掌柜。”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几个好心人还在低声让她不要开口。 师爷走出来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还质疑县令办案,是想讨板子吃?” 门口被几个衙役用棍棒架着,陆绾弯腰下身从棍棒中钻了进来,白了师爷一眼,“你是县令吗?我在同县令说话与你有何干系。” 说着便躬身给县令行了个礼,“大人,尸体虽在马棚处找到,但却不是第一案发场地。” 县令看上去已经有些生气了,挥手让师爷想架着她扔出去,但被她灵巧躲过,“大人,杜掌柜已经死了好几日,而这几日李掌柜都不在城中,此事并非他所为。” 酒庄门上的锁落了灰,外人也道这几日未曾见李记酒庄开门,也不曾见李掌柜回来。 “来人,还不快把这藐视王法的野丫头给我架出去。”县令已经怒到拍着桌子在堂前大喊。 “大人冤枉啊……”人群中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开始只有一两人跟着附和,后面整个围观百姓都在喊冤。 周围不断有百姓涌进来,师爷见压不住形式,回身跟县令使着眼色,在耳旁还说了几句。 县令坐在堂上将惊堂木一拍,大吼一声,“肃静!” 他不屑地看着被衙役用棍子团团围住的陆绾,又拍了一下,“好,既然你说李掌柜不是凶手,证据呢?他可是畏罪潜逃被抓回来的,仵作也验明他是死于酒中毒。” 陆绾一一挡开面前的棍棒走在大堂上,又蹲在李掌柜旁仔细瞧了瞧他的鞋子,躬身道:“大人请看,李掌柜的鞋上有泥。” “有泥怎么了,地上哪里没有泥!”师爷在一旁冷笑着。 “城中是石板铺的路,有泥也是很干的,李掌柜鞋上的泥是城郊五里处的黑壤,郊外雾气重难免有露水,泥土比较湿润,”陆绾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想必大人去抓李掌柜回来时,他正好赶回城吧,要是畏罪潜逃,他回来作甚?” 根据之前他的口供,前几日他确实出城回乡祭祖,今日在城门被抓回来。 啪!惊堂木又是一声响彻在大堂之内。 县令清着嗓子让她直接拿出证据,不要拐弯抹角说泥的事。 “大人,我需要验尸。”陆绾语气高昂,并不怕他手中敲响的声音。 “放肆,你一个野丫头居然敢开这狂口,本官看你是拿着衙门当儿戏,来呀,这个女子敢藐视公堂,还出口不逊,给我打。”县令一听到要验尸,瞬间变着脸色,朝站在周围的衙役喊着。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就已经被一群衙役用棍棒架着趴倒在地,一个衙役正举起棍子往下敲打湿,一粒从门外飞进来的石子正好打在他手上,剧烈的痛感立马让他握不住手中的棍棒。 “大人,你就这样判定责罚一个为民请冤之人,无凭无据就动手,我看你也是个贪官。”从门外高声传来一句,一男子怀中捧着一个酒坛站在衙门口。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聚在那名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捧着酒坛的男子。 那人长相俊秀,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龙须发,一身淡青色衣裳,看起来倒有股不羁侠士的风范。 “大人,要想证明这位姑娘没有说瞎话,那便让她验尸,女子验尸,你们应该没有瞧见过吧,难道不感兴趣?”他用扇子瞧着拦在 分卷阅读3 他面前的衙棍。 师爷连忙让县令将那人押下去,说是私闯民宅有偷窃之嫌。 “大人明鉴,我可是正大光明进去的。”萧彦北举着手中的酒坛,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让衙役交给县令,说他看完就明白了。 县令一脸不屑地接过纸条,紧接着就看到那张脸由红变白,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抖动着,缓慢抬眼看着门外之人。 不知纸上写了些什么,让他居然下来直接瘫倒在地,师爷连忙上前去搀扶。 他赶紧让门外之人进大堂,还赐座,堂上众人都好奇惊讶县令前后转变,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让一向官威很大的县令如此这般。 师爷也觉得疑惑,未曾听说有巡抚要过来巡查,心想着县令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了,叫嚣着:“小子,你面前的可是县令大人,一介草民竟然敢坐在堂前,敢藐视朝廷官员……” “混账,闭嘴!究竟谁才是县令!”县令立刻喝道出言不逊的师爷,还将竹筒子砸向他。 萧彦北上前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吓得县令连连跪地求饶。 “大人,注意你的官威啊,案子还没有审理呢。” 陆绾好奇打探着坐在堂上之人,难不成来了个比县令官还要大的人? 她看着堂前那拿着官粮为民请命的官差,不觉一阵厌恶,见有人不屑女子验尸之道,便立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既然大人不相信,不如就当堂验尸如何?” 县令此刻完全是看那位侠士的眼色行事,既然他想凑热闹看,那便哆嗦着让她着手验尸。 衙役将杜掌柜的尸体板上了大堂,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看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当中剖尸。 一旁的仵作很轻蔑地打量着她,说尸体就是酒中毒,没有外伤所致。 陆绾考虑到要用仵作的器具,压住性子毕恭毕敬地找他借他的器具箱。 “慢着,”师爷上前拦住,冲仵作使了个眼神,“姑娘要是验不出什么,找不出不是李掌柜行凶的证据,可是要听县令发落的。” 陆绾就知道这个师爷不可能就此放过自己,一定会逮着机会来治自己的罪,倒也不怕,“若找不出证据,甘愿听县令发落。” 县令在一旁拉着师爷,他还没来得及告知坐在堂前之人的身份,可师爷让他放宽心,还翻着白眼奚落着。 萧彦北环抱着胳膊,“于情于理,可行。师爷,看来你比县令还要有官威啊。” 县令在一旁揩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直念叨着被他害死之类的话语。 “小子,你也有份儿,你与这个女子同伙,要是她验不出来,你也要全凭县令发落。” 萧彦北哈哈大笑,上前拍着师爷的肩头,“有胆量,师爷,你上头难不成有人,竟敢如此嚣张。” “放肆,我这是为民行事,不过,”他不屑挪着肩头不屑道:“县令三大爷可是位居五品的知州大人,要是怕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县令在后面拿着棍棒敲打在他身上,一边低声下气道:“王……不,此事与我没有关系啊……” “无妨,能跑的反正一个也跑不了,”萧彦北拍着手撩起肩头上的发丝走到陆绾身旁,“姑娘,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在你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小可爱,求收藏(虽然写得不咋的,但好歹也能看,吐槽也行),求评论,啥都行 第2章 轻浮之人(修改) 陆绾信心十足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会让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狗官后悔瞎了他们的狗眼。 师爷口头答应还不算,还要立下字据对簿公堂,陆绾恨不得用手中的笔直接撮在他嘴里,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绾签好字约就带上手套拿着剪子剪开仵作缝好的线,他外皮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但他的内胀都被酒被泡得肿胀不堪,还有些干裂,确实符合酒中毒溺死的情况,可是被强行喝下这么多酒,一定要把他捆绑起来才行,可他手腕处并没有被捆绑过的踪迹。 仔细查验后发现他有阳萎症状,想到之前人群议论之话,突然笑了出来,问道:“这杜掌柜可有妻室?” 奄奄一息的李掌柜突然开口,声音虽虚但也充满愤恨,“就,就他,那样的小人,哪有,有女子愿嫁他,他常去醉花楼,还,还三番四次调戏我娘子。” 堂下百姓也说他常如此,因此城中有闺女的人家都要绕着他走。 “原来是自己不行,还非要拈花惹草,”陆绾笑着摇着头,从他胃部取出一小颗豆子般大小的东西,举在县令和仵作面前,“这叫附子,可以泡在酒中当药酒调理身体。” “那又怎么样,难道不是死于酒中?”仵作见她有新发现,立马回击着。 “老先生验尸结果没错,是死于酒,”陆绾将那东西找了一张纸放在上面,话锋一转,“但杜掌柜有阳萎,所 分卷阅读4 以每日定会喝药酒,坏就坏在此处,那日用量过大,附子遇酒不掌握火候,自然也会中毒,只是那是还没有完全中毒而死,不然可灌不进去救,仵作老先生,不知你是否发现他的嘴角有被磨破的痕迹……” 那小厮听到这话浑身不自觉都在哆嗦,陆绾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小兄弟,你应该就是在酒庄打杂的小厮吧,浑身一股酒香味。” 师爷立马打岔,说她没有资格审问,直接拿出证据。 “师爷,你喝酒吗?”陆绾直接反问着一侧此刻额角有汗冒出的师爷。 不等他开口,陆绾就自问自答说他不仅爱喝还是个酒腻子,那股酒味深深摄入他的皮肤中,而且还喝了杜掌柜的药酒。 “你,你胡说八道……” “她可没有胡说,”萧彦北将酒坛抛掷空中,瞬间便砸个稀碎,里面一张契约凸显眼下,那是杜掌柜和师爷立下的字据,两人相约,师爷要李掌柜家的地契,杜掌柜要李家娘子,可哪曾想他居然会中毒而死。 萧彦北起身走到师爷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师爷还真是为民伤神,衣裳破了都不知晓。” 师爷低头看着身下一处刮破的衣角,咽着口水连连点头。 他又低头看了眼小厮,蹲在他跟前,摸着他的衣裳,“料子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小厮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就一直惊恐地张着嘴。 萧彦北重现了当日情境,那日师爷去找杜掌柜商议,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他晕死过去,还以为他喝酒喝死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便用他家中的酒全部倒灌进去,买通了李掌柜的小厮打听他的行踪,哪知李掌柜回乡祭祖,手中无钥匙,只好连夜伙同小厮搬运尸体弃置马棚,要么等他回来安个人赃并获之罪,要么以畏罪潜逃之责逮捕。 当日那酒就是小厮所灌,还顺手带走了铺子里的布匹料子,他此刻所穿正是来自于杜记绸庄,而师爷中途还回去找过那契约,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会藏在酒坛里,匆忙之下衣角处被钉子滑破都不自知。 说着从掏出被划破的衣角和杜掌柜铺子的一点料子,只要一比对,就能找出真正的凶手出来。 “大人,大人,我没有,大人可要救我啊……”师爷急忙拉着县令的衣裳拼命让他救自己,几刻钟前他还嚣张叫嚣,眼下却如同一条夹着尾巴的狗慌了神。 偷鸡摸狗之事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牵扯到命案,还是在众人面前当众揭穿,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县令却是一脚将他踢开,连忙说着此事和他没有关系,要依律法办事。 当庭就释放了李掌柜,李家娘子一个劲儿地跪谢陆绾和萧彦北。 萧彦北摇着步子走到师爷跟前,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师爷立马倒地呆愣住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侠士真是自己瞎了狗眼看低身份之人;一直跪在地上叩头求饶,而一旁的县令更是面无表情瘫坐在地上。 陆绾将李家娘子扶起后匆忙说了几句也就离开了,全然没有在意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衙门口的人群都在赞叹她验尸手法高明,说萧彦北是青天大老爷。 随即一群官差将衙门为团团围住,带头侍卫吼道:“李成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民不聊生,还贪污朝廷拨下的款项,师爷为虎作伥谋财害命,知州也参与其中,悉数抄家充当国库。” 人群中欢呼雀跃都在拍着手骂着被押着的两个狗官,总算是为百姓出了口恶气。 陆绾刚跑出去在河边洗了手,还去打铁铺子借用炭火,在里面洒着米酒醋来回跨过去除尸臭,刚回身就碰到了胡娘,她手上正拿着糖葫芦,“小姐……” “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回去。”陆绾接过糖葫芦,很自觉的往城外走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城郊,背后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姑娘……” 陆绾转身回看,发现那人正是刚才在府衙内拿出证物的男子。 “原来是你呀,刚才多亏你及时拿出证据来。”她眉眼弯弯,如一朵含苞绽放的桃花动人般笑着。 萧彦北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那是师爷和她的契约。 陆绾谢过后当着面撕了个粉碎,“这个师爷和县令狼狈为奸,还鱼肉百姓,可惜,”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可惜还是个父母官。” “那可不一定。”萧彦北转动手中的折扇,一脸神秘地回着。 “姑娘,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 话还没有说完,几把弓箭不知从何方朝他们射过来,萧彦北伸手就揽着陆绾的腰进行躲闪,胡娘有身手,能够自己躲闪过去。 几个蒙面杀手从道路两端涌过来,举着刀就要砍向他们。 萧彦北手上没有带兵器,抵不过迎面而来的刀剑,背部被划了一道,就在这时一群弟兄冲了过来,他上前就要踢向他们,陆绾一把拉住他,“自己人。” 虽伤亡惨重,但好歹也将那几人全部击退,他们捂着伤对看一看便逃走了。 “小姐, 分卷阅读5 你没事吧?”胡娘上前拉着陆绾上下打量着。 陆绾摇着头笑着转了个圈,可身后的萧彦北晕厥过去。 “公子,公子……” 可趴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陆绾连忙让手下之人背他回山寨给他进行了包扎,止住了源源不断流出的血。 本以为回去会遭到她爹的唠叨和责罚,但发现他并不在寨中,也没有说明去何处了。 将近酉时,陆绾去察看萧彦北的伤势,发现他脸通红,应该是伤口发炎导致,打来一盆温水给他全身降温,可手下的人不知轻重,时不时的碰到他伤口,陆绾一把推开,挽起袖子直直地去半解开萧彦北的衣裳,避开伤口,用毛巾点点擦拭着他的头颈处。 刚擦拭完脖子,他动了动眼皮,恍惚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有一位衣着素净清秀面容的女子,迎上那双闪着星辰的眼睛,他一脸痞笑,好久才从干裂苍白的嘴唇蹦出几个字:“姑娘,男女可授受不亲呀,你不怕?” 这话多少有点轻浮之意,让陆绾心中顿感不悦,但一想到他是为救自己而受伤,也没有计较下去。 陆绾回身走在床头清洗毛巾,并没有在意他的话,“你的伤不能碰水,按时更换药,休养一段时日便好,当然,在这里休养得算费用,看你救过我的份儿上,可以少收你一点。” 萧彦北吃力挪着脑袋,用着很虚弱的声音说:“姑娘可是土匪?” “别害怕,我们是正经的山匪,不杀人放火,不抢人钱财。”陆绾用力拧干手中的毛巾。 他看着床头正在煎药的女人,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笑道:“姑娘,我救了你一回,你又救了我一回,这般有缘,何不如互相以身相许如何?” 虽长相不凡,举手投足间还有股官家之人的风采,但怎料脸厚如城墙。 “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陆绾举起拳头,白了他一眼,又指着桌上的药瓶,转身就要出去,“这是药,你自己换上。” “哎,”背后像是拉扯着伤口喊道:“姑娘,我可是个病人,行动不便,还是为救你受伤的,你都不替我换,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陆绾并没有打算理他,但是背后轰隆一声,他便从床上滚落下来,还在身后哀嚎着。 大半夜如此嚎叫不免让人猜疑,实在没辙,她只得转身去扶起,想唤门口的手下进来,但萧彦北佯装疼晕过去,眼下也顾忌不了礼节,犹豫半刻还是上前动手,一把扯开他的衣裳。 陆绾环抱着萧彦北,气息在他胸口来回移动,萧彦北握紧了拳头,忽远忽近地呼吸在他身旁萦绕,这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如此相近,不知是伤口发痒还是气息靠得太近,让他有些心痒,他嘴角上扬,半眯着眼睛,本想稍微推开面前之人,结果不曾想正好轻碰到了陆绾的胸口。 啪!一个巴掌反手打着。 “流氓!”陆绾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萧彦北立马清醒过来,动了动手指,嘴角扬起,“姑娘身形姣好,甚妙。” 此话一出,陆绾脸刷一下红了,抬手就打在他脑袋上,“你若再动手动脚,我就让你断手断脚。” “姑娘看着如此娇美,竟也是个急性子,”他摸了一下脸缓缓说着,眼睛瞟到了她露出的手腕处,低声说了句还真的是你…… 陆绾礼貌性微笑看着他,捏紧了拳头,说他药还没有上完,先给他把药上完再说,也不管他反不反抗,直接推倒他反扑在床头,在他后肩头粗鲁撒药,用绷带使劲儿勒紧,还用着很温柔的语气问是不是力道重了。 萧彦北还没说出口,就被陆绾再次勒紧了一点,声调提高了一度,“忍着吧。” 换好药后,她拍拍手,整理着药物,而躺在躺在床上的那个病人咬牙起身,看着站立跟前的男子,咧嘴笑了一下,“绾绾,力道还跟以前一样足,有趣有趣。” “莫名其妙。”陆绾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再次搭理他,说完便挎着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萧彦北休养一夜天还没亮便要动身离开,临走前被陆绾围住,萧彦北挑着眉靠近她,“舍不得我走?” 实在想不出分明之前查案时有股正义之气,眼下却如同地痞一般无赖。 “公子,你好像忘了件事,我可你的救命恩人,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也是证据。”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明确写着各种费用,总计五十两,纸上还有手印,是在趁他睡着时按上去的。 说着就将那张纸条晃荡在他眼前,正当萧彦北伸手正要接过时,却及时往回缩了缩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本不屑于这种山匪勾当,可这人是个例外,自己还被他调戏过,总要整他一回扳回一局来。 萧彦北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弯腰凑到她耳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陆绾一把推开他,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接过他手中的玉佩,成色确实鲜有,果然是个富家子弟,不过看他这样也算是个不着边际的 分卷阅读6 纨绔子弟。 为防止他迷路,胡娘目送萧彦北的身影转过山坡处后才上山。 “寨主,那位公子对你很特别,英俊又有钱,要是……”胡娘打趣道。 陆绾抛掷着那块玉佩,“算了,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人,长得虽行,但举止轻浮,罢了罢了。” 到了傍晚时分还不见她爹回来,之前从来没有接连几天不回家的,开始以为他下山找寻自己了,可山中弟兄们说寨主有事要去京城,但走了还几天都没有音信,京城离此处并不算太远,以往按道理这时也应该回来了。 陆绾这几日心神不宁,左眼皮还总是乱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小姐,不,不好了,”一个山下巡视的弟兄匆忙飞奔进寨,“寨主灭了兵部侍郎全家,眼下正在通缉小姐你呢。” 第3章 第二次下山(修改) 这话是巡视弟兄听过往行人谈及到的,还说是用纸鸢线将其灭门的,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怎么可能,陆海以前和兵部尚书是同僚,虽说两人最后分道扬镳,但也不至于下杀手,还是灭门,平常也只是劫富济贫,并没有伤人性命啊。 陆绾慌乱地翻着屋里的东西,在床案板下有一层暗格,里面有几封信和朝中一些黑账,牵扯范围甚光,似乎牵扯到皇室之人,这也是为何陆海一直不让她下山的原因。 眼下不知她爹的情况,自己居然也被通缉了,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必须要进京一趟。 可寨中弟兄都拦着她,胡娘更是将她锁在屋中,这是寨主给她下的死命令。 陆绾哭喊着使劲儿敲打着房门,“胡娘,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爹,我爹他现在生死未卜,我一定要去找他,难道你们真的相信他灭人满门吗?” “小姐,寨主什么样的为人我们自然清楚,求你不要以身犯险,不然我们对不起寨主。” 任凭陆绾怎么捶打门都没有用,外面还又加了一把锁。 夜幕降临,今夜似乎不太平,没有月光,雷声轰隆,风也呼啸着。 暗夜中雷声霹雳,大雨滂沱,雨水冲刷着地面,泥泞的土地被冲刷出一条条水印,像河流的支干往前方流淌着。 在一片水雾弥漫的黑夜里,陆绾一手打着淡黄色的油纸伞,一手抱着一只蝴蝶状的纸鸢,那是陆海亲手为她扎的,既然是死于纸鸢,那便带着这源头开始找。 暴雨如开闸般的洪水往下倾灌着,那把有些破旧的雨伞终究被打断了几根伞骨,中间凹陷下去,雨水顺着伞的边沿处顺势浇在了自己身上。 陆绾从后窗翻越逃走,不慎将脚给崴伤,此刻鞋被雨水打湿好像灌了几斤铅,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半里处似乎有一座短亭,亭檐上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欲坠,星星之火忽隐忽现,混合着雷声,似乎显得尤为诡异。 雨伞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伞骨全部折断,陆绾索性就扔了伞,抱着纸鸢在大雨中一步步朝亭子走去。 她身上浅灰色的男士粗布麻衣已经全部湿透,水滴顺着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低落在地,手上紧紧抱着残破的纸鸢倚靠在石柱上。 第一次下山解他人之冤,第二次下山进京为自己和她爹鸣冤。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只觉雨势见小,东方有一丝光线在黑夜之中跳了出来。 陆绾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着,在这样的早春时节,风里都是带着银针刺入骨头的。 “哎呀,小兄弟,你,你咋手中还抱着纸鸢呐。”一个头发有点发白的老者见状惊呼起来。 陆绾顺着那话往斜前方看过去,那老者正在台阶上一脸惊恐地收着伞。 老者见她没反应,再细瞧她那张发白的脸,被冻得不停颤抖着,他便好心折断伸进亭子的柳树,在亭子中央拾捣起碎枝,弄了半天才生起一堆亮晃晃的火堆出来。 他捶打着腰间起身坐在对面,“小兄弟,快来烤烤火吧,看你这样子,逃难来的?” 陆绾终于感受到一股暖意,僵硬地挪着步子坐到了火堆旁,冲老者示意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老者指了指她手中残破不堪的纸鸢,“难怪你不知道这事,小兄弟,听老朽一句,赶紧扔了这邪物,它可是要索命的。” 陆绾低头看了一眼纸鸢,嘴唇有些颤动,“老先生,可是听到了什么?” “小兄弟,老朽本想进城但刚到城门口就被撵了出来,现在正乱着呢,到处都在抓人,“他朝火堆伸着手搓了搓,接着道:“说起来,京城近来还真是怪事连连,之前城东李家和城西顾家,他们的夫人见到纸鸢后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逮谁烧谁,最后一把火干脆烧了自己,听说是被鬼祟上了身,还留下了血圈,” “老先生是说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惨案?” 老者轻咳几声,说那只是烧了自己,并没有被灭门,哀叹着,“这刚没消停几天,兵部尚书府就出事了,兵部侍郎肯定也没料想到有朝一日能死在昔日同僚和其女手上 分卷阅读7 ,眼下陆海不见踪迹,其女还在遭通缉,两日前官差当场目睹兵部侍郎家的惨案,那一地的血呀,啧啧啧,都淌出大街了,上下几十口人,脖子都被纸鸢线给勒断了,昨日纵火烧了陆府,那雨浇了好几个时辰才灭呢。” 陆绾有一事不明,不解道:“官差见过陆海之女?” 老者也不太清楚,听路人谈论说是陆海带着他女儿的画像。 这分明就是构陷,陆海山都不让自己下,居然会带着画像来京城,实在难以说通。 火堆发出吱嘎的响声,陆绾紧紧咬着嘴唇听老者说书般娓娓道来,一件命案被他渲染的妙趣横生,不知他有没有添油加醋当成说书,可也与听来的消息吻合。 只是那火究竟是谁纵的?她爹又在何处?为何会说她也在其中? 陆绾被淋了一夜的雨似乎有些伤风,干哑的嗓子似乎快让她失声了,皱着眉头竭力说:“老先生,您,您早点回家去罢,天凉。” 也不知她算不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官兵想必很快就能追踪到城外,这老者本是好心给她生火,倘若被官兵发现,他一定也会摊上牢狱之灾。 老者抬头望了一眼还在断断续续下着小雨的道路,由衷叹息,“天凉了,该回家了。” 随后又嘱托了陆绾几句,临走前还将身上的火折子留给了她。 陆绾慢慢举起手中的纸鸢,骨架已经东倒西歪了,她将风筝线给扯了下来,把骨架扔进了火堆中,红亮的火光映衬着她那惨白的脸,双眼空洞的盯着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的木头骨架,直到火星蹦到她手上才下意识往后躲。 她就这样呆坐直到那火堆全部烧成灰烬才起身离开,浑身虽暖和起来,可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没有伞具,只能再次被雨淋着。 “那边那个,过来。”一声粗厚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陆绾有气无力地侧头看过去,那是两个穿着衙役衣裳的人,他们一手打着伞,一手握着刀,正带着怒气盯着自己。 她瞳孔放大,本想迈着步子逃开,怎奈没有力气一下就瘫倒在泥浆中,脸上身上被溅得到处都是,立马急中生智,用手再摸了几道。 “干什么呢!聋了,没听到我们头儿说话啊。”其中一个衙差三步跨做两步上前,用刀把重重击打在她身上。 陆绾被打在地上呛了口水,一直猛地咳嗽,拽着拳头想起身,可发现此刻不能节外生枝,便松开了手。 那人的头儿也跟了过来,呵斥手下的人,“好了,再打这条贱命就没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壮丁,他死了你上啊。” 听他们谈及这话,陆绾又小心瞟了一眼跟前站立的两人,他们手上没有画纸,虽是官府之人,好像并没有要查明验身之类的。 她这才勉强支撑起来,诺诺道:“两位大人,小人自幼耳拙,方才冒犯了两位官差大爷,小人该死。” 官差头儿用他腰间的那把刀挑起躬身在面前的那张脸,又拍着她的肩头,皱着眉头,“瘦是瘦了点,身板也跟个娘儿们似的,但也算一个,就你吧。” 另外一个衙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本帐子,手上拿着笔询问:“小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这大雨天的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你到底干什么的?” 陆绾手紧张地搓着衣角,脚步已经僵硬,停顿半刻那衙役等得不耐烦,只听得前方大吼一声,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小人,名唤阿才,父母双亡,前,前去,投奔亲戚。” “果然是条贱命,弄好了就上路,磨磨蹭蹭的。”前方那官差头儿一脸不耐烦的往后回看了一眼,提着刀大步朝前走去。 还没等自己回过神来就被那衙役给推搡着往前走。 陆绾踉跄地走着,雨水不断清洗她脸上的泥土,眼看马上就要露出白嫩的面容,便自己绊着腿往前来了个狗啃泥,身后押送她的官差又举起那刀把重重砸在她背上,“给我起来,要是耽误王爷回京,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她被粗鲁拉起来后,听两位官差闲谈,原来抓她是去搬运石头,近日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大量石头堆砌在乾县的交界处,那里是个三岔路口,东延京城,南至锦州,北临边境,不管从哪方走都要经过此处,如今被堵本就是件棘手之事,再加上刚好碰巧靖王回京,县令发出去的人手不够,这才没折让衙役去找壮丁来搬。 “头儿,你说我们只找到一个,大人会饶过我们吗?”那官差颇为担心道。 官差头儿用手敲打着他脑袋,“要你说,这城进不去,附近半个村子都没有,找到一个都已经是走狗屎运了,大人那里好说;靖王要不是身体欠安,也不会在乾县停留两日,明日他便要动身了,这要是耽误他进京,只怕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同时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形娇小的陆绾,嫌弃地摇着头,官差头儿叹息,“真是摊上了个要命的苦差事。”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那塌方处,眼前的道路被巨石混合着泥土高高堆砌在路中央,周围有十几个穷苦百姓在捡着石头铲着泥土, 分卷阅读8 还有些官兵衙役都在帮忙疏通着,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哪知干粮这么不经吃,还没到京城就没了。 原本就没有力气的陆绾支撑着一口气走到这里,此刻已经累到精疲力尽,两眼昏花直直的倒在水洼处。 押送她回来的官差一脚踢到她背上,剧烈的痛感蔓延至全身,突感有人扶起自己,迎着雨水勉强撑开眼睛,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子扶着她起来,连连向身后的官差说:“各位官差大爷,这位小兄弟可能有些伤风,稍作歇息便好,您也想早日将这路疏通不是,待她回个神就有力气了。” 两个官差赶路也觉得疲乏,力气早被消耗得差不多,也不想再揽下这苦差,就交给另外一个衙役监工,自己躲到驿站歇脚去了。 那男子扶着她坐在后方的石头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环顾四周,偷摸从胸口拿出半块馒头示意她吃了,早就饿得没半点力气的陆绾,哪管得上那馒头是否成了沾有泥土腥味的泡发馒头,她接过就狼吞虎咽地两三口解决了,稍作歇息后就被赶着动手干活。 趁着雨势不大,衙役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入夜时分将巨石给全部清理出去,为防止这些劳役累倒,总监工的官差通了回人性,允许他们先去到旁边的小驿站歇息半刻钟再将泥土铲干净。 陆绾脸看起来有些通红,嘴唇干裂,身形瘦小又没力气,很快被挤到一个小角落。 白天那名帮她的男子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壶水,声音极小,“陆姑娘,喝点水吧。” 这话顿时让陆绾警惕起来,那双疲倦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嘶哑着才回:“你认错人了。” “陆姑娘,我,我是狗蛋儿呀,一月前我娘上山捡柴,摔断了腿,还是您送回来的,不仅给了我们银两,还找大夫医好我娘的腿疾,您不记得了?”狗蛋儿见陆绾紧张便立马慌张地解释。 陆绾喉头蠕动着,回想着好像是扶过一位摔断腿的大娘,她像是见到了一丝希望,“狗蛋儿,你可知城门口有没有其他洞口通进城中?”那声音小到只能两人听见。 狗蛋儿往她跟前挪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陆姑娘,您不会是想进城吧?可使不得,”他顿了顿,又警觉地往身后环顾一眼,劳役们都在细细闲谈,官差们都坐在桌上喝着酒,也不曾关注这边,他松了一口气,转身蹲下来,“陆姑娘,我和我娘的命都是你给的,您菩萨心肠,狗蛋儿绝不相信您会杀了兵部侍郎,等把泥土清干净后,官差大人就会放我们回去,您就一路往南走吧,那里离京城很远,听说很富饶,总能活下来。”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说他只有这么多,能撑一顿是一顿,让她千万不要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陆绾颤抖地接过那几钱银子,声音有些哽咽,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官差们催促着动手去铲剩下的泥土。 为了避免给狗蛋儿惹上是非,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戌时三刻,道路障碍终于被清理干净,也如同狗蛋儿所说,官差们总算交上差,也没有为难这十几个劳役。 不过在官差们临行前,陆绾躲在一旁用石头击中他们的大腿,也让他们来了个狗啃泥。 “让你们小人得志,仗势欺人。”她轻轻拍着手不屑道。 陆绾手紧握那有些咯手的银两,眺望不远处立的一块地界石碑,老先生说此时进不了城门,看来要混进一个有身份之人的队伍中才能鬼使神差地进去,而官差们说靖王此刻在乾县停留,正好遇上时机。 第4章 面熟之人(修改) 雨终于停了,天边开始泛白,这座小县城开城门时间倒是比京城要早。 一大早很多商贩就已经开始摆摊吆喝,陆绾打听出给靖王看病的大夫,本以为就此可以糊弄和大夫一起混进去,可发现需要令牌。 还从街坊那里得知他曾有一个得意门生的徒弟,但体弱多病后来病死了,王大夫虽医术不错,可为人古怪,除了患者很难和他说上话。 陆绾用仅剩的银两买了一张猪皮,按照街坊的描述,便画了一张王大夫徒弟的画像进行制作后贴服在脸上。 她找到王大夫的药铺,有些摇摇晃晃地进到里面,“王大夫身体可还健朗?” 王大夫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他看着那满脸通红嘴唇发白,额角还冒着汗的白面小生呆楞住,“虎子,是你吗?” 陆绾猛咳嗽几声,“王大夫……” 这咳嗽声倒是让王大夫清醒过来,立马上前扶着她进屋。 整个屋子都蔓延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味,一旁还有个盛着药罐的炉子,里面的炭火燃烧得吱吱作响。 王大夫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患者,有些恍惚,叹了口气,陆绾见他满脸愁容,咳着问他为何如此伤神。 “老夫只是想到了故去之人罢了,你跟我那徒儿太像了。” 陆绾见他主动提及,眼神柔和的看着他,另外一只灼热的手搭在他把脉的手上,“不瞒王大夫所说,虎 分卷阅读9 子是我的胞胎哥哥,前几日他托梦让我来看看您。” 王大夫一脸不可置信,说他并不知道虎子还有个弟弟,但他们两人长相实在太像了,又不得不生疑。 陆绾用银子打探来的虎子生平情况转述给王大夫,自己再胡诌了些,王大夫今日气色不太好,也没有精力多问些什么。 他拉着陆绾的手拍着,老泪纵横,念叨着虎子的好,还心痛说他走得太早。 陆绾看着那双起着皱皮青筋的手,反手搭在上面,嘴里缓缓道:“王大夫,今日请让我代哥哥帮您送药吧,他念着您身体不适,特意托梦给我,今日天色还早,刚生的炉子暖和着呢,您乏了就小憩一刻钟吧。” 王大夫有些浑浊的眼睛闪着泪花,本想让她留下来接手自己的手艺,可陆绾委婉拒绝了,说她只会做生意,听闻虎子哥哥病逝回来祭拜的。 话至此处,王大夫也不好强留,本想多和她说说话,可情绪一激动,捂着胸口就踉跄地倚在在藤椅上。 陆绾给他拿了一件毯子轻柔的盖在身上,拍打着他的肩头,蹲在他跟前,“王大夫,保重身体,您昨日给靖王瞧病,今日这药也还要给他送过去,就让我代哥哥完成送药之事吧。” 王大夫沉重的呼着气,“靖王瞧病……对,靖王染上了风寒,今日还要送药过去……徒儿……那便由你代他去罢,拿着腰牌去,药在柜台上。” 陆绾轻声应答着,接过他从腰间解下来的腰牌,又用手拍拍他的手背,说一定会将药送到靖王手中。 屋中炉火迸发的火星吱嘎声,还混合着药罐烧开咕噜的水声,闻着屋中夹杂着浓郁的药香,他眼皮慢慢沉重地耷拉下来,眼角还挂着泪。 陆绾步态轻盈的绕道去到药柜找到给靖王开的药,临行前对着躺在椅子上的王大夫轻声说,“王大夫,无意冒犯,实乃情势所逼。” 她拿着腰牌进到一家很淡雅的客栈,将药交托给侍卫,还嘱托说让马夫也瞧一下,最好喝碗姜汤,毕竟离王爷较近,近日连下大雨很容易得风寒,稍不注意就可能传染给王爷。 侍卫思索觉得有理便让客栈掌柜去准备姜汤,又让陆绾去后院代为传达一声。 后院那里停留着靖王的马车,一旁还有侍卫守着喂马。 侍卫听到马厩后面有动静,拿着刀走了过去,大喊一声什么人。 陆绾从马棚后面出来,佝偻着腰,头埋得低低的,“小人是来给王爷送药的药童,前院的侍卫大人让小人过来传达一声,为了让王爷不被传染早日康健,给您备了姜汤。” 侍卫将刀收回刀鞘中,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草料的马,从粗狂的嗓子中蹦出一句话来,“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 陆绾点头如捣蒜地应答着,等确认那侍卫走出后院才抬起头,深呼一口气,转身便去到马车上。 马车是用上好檀木而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车沿顶端还镶刻着祥瑞云彩,为了方便行动,门还特意采用了推拉式,里面的垫子是用鹅绒铺上的,坐垫底下是镂空的一片区域,一般下面可以用来堆放一些行李。 值得庆幸的是,这下面空无一物,确实不失好的一个藏身之所,但位置偏小,倘若自己身形再高大一点,今日怕也钻不进去。 陆绾匍匐着挪着娇小的身体往里靠着,伸出手将坐垫上的帘子铺垫给拉了下来,就一直静静等着他们的出发时刻。 可能是因为太累,又或是真的伤风了,头沉沉的,她刚躺下一小会儿就昏然睡过去。 不知是睡了几刻钟,只听到外面怒骂声,“一个小药童不想活了,转眼人就不见了,别让我逮着你,不然要你死相难看。” 陆绾知道这个侍卫也不敢对其他人提及,所以并不害怕他的恐吓之词。 一炷香后,车轱辘开始转动起来,周围很喧闹,好像还听到县令的一些恭维之词,没等她细听出什么,就听到有人踏上了马车,自己的心突然猛地狂跳着。 开始那段路程还颇为平顺,可出了城后就上下颠簸的厉害,头好几次都磕在木板上,所幸路上石子多,车碾过石头嘎嘣脆的声音淹没了头磕木板的声音,怕自己应激喊出声,就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垫子下的木桩杆。 雨后的路比较泥泞,侍卫惶恐地将速度慢了下来,还朝里面说让王爷恕罪之类的话,可马车里的人并没有理会。 只是偶尔从对面传出几声咳嗽声,陆绾透过有穗子的坐垫锦布,隐约能看到对坐之人的一双黑靴。 车轱辘突然停顿下来,外面好似有一群人的脚步声。 “靖王,属下罪该万死,因捉拿朝廷钦犯没有及时疏通道路让靖王滞留乾县,还感染了风寒,请靖王责罚。” “没事,本王无碍,回京吧。”马车里的人带着磁性低沉的嗓音回着,语气平淡,并没有责罚之意。 陆绾听到朝廷钦犯四个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越靠近京城就越危险,心跳也更加厉害。 正当她还在思忖着进京后该怎 分卷阅读10 么躲藏在何处时,马车猛地起步,手没有拉住木桩,就翻滚到一个人的脚边。 她此刻头晕眼花,心速极快,快到浑身都在哆嗦,撑着手缓慢抬起头,那人用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书放在膝盖上,视线渐渐上移,只见一条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鼻梁挺拔,她抬眼一望,迎上那双深邃乌黑的桃花眼,如黑暗悠长的深渊透着股寒意和冷漠。 是他! “王爷,您没事吧?” 外面侍卫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对视的僵局。 他轻嗯一声,淡然道:“上路吧。” 原来那个被自己坑了一次,还扇了一耳光的纨绔子弟是靖王! 陆绾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而那人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今日那眼神又冷又刺骨。 他刚说的那几个字让陆绾有很不好的预感,还没等自己开口,那人一脚便踩在她胸口上,萧彦北俯身靠近,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吃了一样,“你是谁?什么时候上的车?” 他脚上没有用足力气,但总归有些力道,踩得陆绾青筋暴起,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那只脚,所幸脸上还贴着面具,慌张道:“王爷,小人阿才,小人,小人是来送药的,有些乏了,便钻到您车上躺了一下,小人知罪,请王爷饶命。” 萧彦北看着满脸通红的脚下之人,看到她下巴处有点起皱的皮肤,便用白皙的手指摸着那道疤痕,陆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捻着手指,松开脚提起她的领口坐立起来,从疤痕顶端一把撕了下来,一张清秀柔嫩的脸和一双好看无辜的杏眼出现在面前,瞟了一眼雪白的颈部,没有凸起的喉结,两耳还有耳洞。 “既是女人,为何要装扮成如此不堪模样,不男不女,有何企图?”萧彦北背倚靠在车身,一脸不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的真面目立刻暴露在他面前,以为他要治罪,可这眼神和语气分明像是不认识一样。 “我……” “你说你是来送药的,”他见陆绾半天都开不了口,收起书本,哼哧一声,“本王就只让王大夫瞧过,他铺中的药童早已亡故,也未曾听说有收其他药童,而你既知这马车是本王的,小小药童哪有如此的胆子上来,上来后又为何一开始不出声,还是说你是想借这马车进城?” 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我们见过?” 萧彦北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觉得这般套词能让本王放了你?” 虽在山中,但来往趣事也常收集来听,倒是听过关于萧彦北的一些传言,他是皇上最器重的一位皇子,可孤僻冷傲,但查案的能力不容小觑,因陈贵妃薨逝一直在外给他母亲驻守陵墓三年,如今期满回京。 陆绾抿着有些干裂的唇,来不及细想之前他的行为,此刻只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是那药童的堂妹,回乡替哥哥探望王大夫。” “还敢胡诌,”萧彦北哼哧一声,甩手将她挥倒在地,“那药童是个孤儿,哪曾来的堂妹。” 这倒让陆绾出乎意料,一个小药童的身家背景都能调查的一清二楚,这王爷果真多疑。 马车骤然停下,“马车里面是什么人?” “大胆,靖王的车也敢拦,难不成钦犯会藏在王爷车上吗?” 陆绾立马下意识往后挪动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车门口。 外面侍卫连连请罪,立马放马车通行。 萧彦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有些慌张地陆绾,“你这般紧张,难不成你就是灭兵部尚书满门的凶手?” “我不是,”陆绾听到此处情绪激动,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污蔑的眼神回击着,随后语气压低,“我不是钦犯,我没有杀人。” 她咬着嘴唇,吮吸着鼻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彦北打断道,眼睛落到她手上,“手虽很白嫩,但清洗过多,手指有脱皮,只有仵作才会经常洗手,才可能会有此特征,”又瞟着她的鞋面,“鞋底沾有特质的紫砂土,这一带都没有,只有山上才有,住在山上又是仵作之手,还说你不是朝廷钦犯陆绾。” “王爷错了。” “噢?那你倒说说本王哪里说错?” 陆绾跪坐在他跟前,一本正经道:“我确实名为陆绾,但却不是朝廷钦犯,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一定会亲手找到诬陷之人。” 萧彦北不禁觉得好笑,清咳一声,“好大的口气,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笨,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能让本王信你?” “王爷,”陆绾有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喊着,“您不也是回来寻真相的吗?” 在陆海和兵部侍郎通信的信笺中,好似大致提及过萧彦北还有一个同母年仅十二岁的弟弟,也是在宫中纵火自焚,宫中严锁消息,怕引起京城人心惶惶,便只说皇子染病殁了。 陆绾开始并没有想起这段话来,直到看到萧彦北很爱惜他手上的那本书,那是一本故事集,包裹的很精致,还怀揣在胸口,料想那可能是他胞弟所送。b 分卷阅读11 r   萧彦北那双冷到刺骨的手紧贴着陆绾的脖子,带着狠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逼她的心脏,“陆绾,你当真不怕死?” 她的脖子只感觉到冰凉并没有压迫感,陆绾用那双灼热的手拽着他的手,她突然变得很镇定,“我怕死,所以才要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姑娘懂些仵作技法,见得鬼魂多了你不怕死得更快?” “怕,可死人哪有活人更让人害怕,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爷知道我的身份后不是也没有将我就地裁决吗?”陆绾此刻在赌最后一丝侥幸,赌赢命暂时属于她,赌输会成为悬案的背锅之人。 马车已经进城,周围传来人群的喧嚣声,哪怕案子悬在头顶,哪怕会担心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可他们的日子依旧要继续过着,都在抱着侥幸指望着朝廷能早日捉拿犯案之人。 “王爷,靖王府到了。” 陆绾手上的温度融进萧彦北冰冷的手背,他很不自在的松开了手,冷冷道:“你觉得你赌赢了?” 车门缓缓推开,马车侧方立着一个登脚板凳,侍卫仆从都在外面等候着。 萧彦北弯着腰走出马车,一个侍卫扶着下了车,他冷不防的背对着马车说:“里面还有一个,拖出去。” 第5章 云湛和王爷(修改) 守在马车一旁的侍卫面面相觑,他们都在疑心什么时间马车里多了个人,也来不及细想便粗鲁地把陆绾从马车里拽出来,架着她来到萧彦北面前。 陆绾憋着一口气,抬头看着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你赌赢了一半,”萧彦北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不经意瞥了她一眼,便头也不会往府中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带下去给她好好清洗一番。” 按照礼制,皇子回京应该第一时间就要进宫禀明,可皇上听说萧彦北路上遇大雨染上风寒,便让他先在府中歇养,还特意派了几名御医前往。 侍卫押着她进了府,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陆绾还是跟之前的说辞一样,至于怎么上的车只字未提,侍卫们也不敢多询问。 侍女们便拿着一套随从的衣裳过来,其中一个管事嬷嬷上下打量着身形娇小眉清目秀的陆绾,咧着嘴笑了一下,“阿才,水已经放好了,我们遵王爷吩咐过来给你沐浴更衣。” “谢谢王爷,不用了。”陆绾接过她手中的衣盘,谢过她们的好意,目前还不能暴露她是个女儿身,不然难免容易将她的钦犯身份给捅出来。 可那水是凉水,如刚消融的雪水一样刺骨,她手摸着那盆凉水,一拳打了进去,水花溅到满地都是。 “好,我忍,谋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她后牙槽磨得嘎吱作响,解开衣裳拽紧拳头,其实对于凉水浇灌,这几日早就已经麻木,现在浑身发烫,倒不觉冷了。 她大致清洗了一番,刚用裹胸布缠上穿好衣裳,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一个嬷嬷就端着一碗药过来,“阿才,洗完了吗?这药给王爷送过去。” 还好自己动作麻利,这要是慢一步,身份便不攻自破了。 陆绾接过药,看到嬷嬷正用异样的眼光瞧着她,心里有点发毛,她大概知晓原因,一个没身家背景的打杂之人,和靖王同车而回,还找人来伺候她沐浴,想来关系不一般,但都不敢开口打探。 她跟着嬷嬷去到靖王卧房外面等候,萧彦北此刻也正在沐浴更衣。 “王爷,您的药给您送过来了。”嬷嬷弓着腰小声朝里面说道。 半晌从里面传出一句低沉的话,“放桌上。” 陆绾端着药小心翼翼的进去,本想放下碗就告退,突然两眼昏花,气有点喘不上来,她捂着胸口撑着桌子慢慢坐下来。 “原来你不光胆子大,还不分尊卑。”从屏风后面出来的萧彦北慢步朝她走来。 陆绾拍着胸口,“您要是……”话还没有说完,她立马瘫倒在地上。 一柱香后,一杯凉水迎面扑到在她脸上,咳嗽几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地上躺着,斜对方那人正手举着茶杯看着自己。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药童吗?怎么,连自己的病都医不好?”他说得风轻云淡,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更猜不出下一刻到底是想让人生还是想让人死。 陆绾用袖子抹着脸上的茶水,支撑着地板站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而且说出藏在心中的那句话,“王爷,我们可以同盟吗?” 萧彦北慢慢将茶杯放下,手搭在桌边,不以为然道:“同盟?你有什么资格?” “我身份低微,还是个朝廷钦犯,确实不够资格,”陆绾不卑不亢回望着他,“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目标,没有谁比我更能更体会到您的心情。” “你的事我不感兴趣,也不需要同盟,没有你,我照样行事,“他起身走了几步,两人眼神能撞出火来,“但你,只能依附在本王这里。” 萧彦北端着那碗药用勺子调合几下,冷冷道:“你可以出去了。” 陆绾 分卷阅读12 站立他跟前迟迟没有迈开步子,萧彦北咣当一声将勺子扔在碗中,刚抬眼看她,还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便一头栽倒下去,碗摔碎在地面,药汤撒了一地。 “王爷……”陆绾惊慌地喊着,立马叫来一群侍卫和太医。 领头侍卫命人押着陆绾,一脚踢在她背上,“说,王爷怎么会晕倒?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陆绾被踢着脑袋撞到地板上,跪在地上立马解释,“小人不敢,小人遵王爷吩咐过来送药,药还没有来得及喝上,王爷就晕倒了。” 还好太医说只是伤寒又严重了些,多歇养几日,注意保暖调理就能恢复过来,陆绾这才幸免一难。 遵照太医要求,靖王眼下身体虚弱,身边时时刻刻需要有人照看着,领头侍卫带人在门外守着,陆绾和几个侍女在萧彦北床头候着。 外面轰隆一声,雨由远及近的下起来,风摇晃着门窗,一股凉意顿起,侍女们起身一一将窗户关上。 听着雨打树叶的沉闷动静,还时不时传来低哑的雷声,屋中暖和的温度让侍女们都有点昏昏欲睡。 陆绾看着躺在床上之人,摸着额头有些淤青的伤痕,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他说得没错,要想隐藏身份,此刻自己只能依附于他,只有借他身份躲藏才能有命还自己清白,才能找到她爹 午夜时分,她也实在撑不住眼皮,本想起身给萧彦北掖好被子,结果手刚搭在被褥上,她的手就被萧彦北给紧紧拽住了,怎么挣脱都挣不开。 陆绾看了一眼不远处撑着手闭着眼睛不断点着头的侍女,她使劲儿掰扯着,还想用牙去咬,就在这时萧彦北猛地睁开眼睛,吓了她一跳,还没等自己说话,他就一把将陆绾拉入怀中,翻身撑着床沿看着她,用着一副很邪魅的眼神直勾勾盯着。 “绾绾,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记住这个时刻,因为从这一刻起,你将属于我。” 陆绾被他的动作给吓愣住了,分明一个时辰前还刚见过,而且还对她恶言相告,如今这副模样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又像是第一次见面那般放荡不羁的样子。 “王,王爷,您,我帮您叫大夫。”她吞吞吐吐地应答着。 “嘘……”萧彦北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她嘴唇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一把拉起陆绾,三下五除二将正在打盹的侍女们打晕,拉着她走到书桌前,转动一副字画后面的匣子,从他们面前缓慢移动书柜,一条通往地下密道的台阶呈现在眼前。 萧彦北拉着陆绾走了下去,台阶两旁有着几束火把照明,下到最底端,里面灯火通明,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小孩儿玩具、书本,还有衣裳糖果,最为显眼的便是一把红色油纸伞。 “这是?”陆绾站在中央,与上面清雅冷气的卧房完全是两个天地。 萧彦北此刻正瘫坐在椅子上潇洒地仰头喝着酒,“这些,都是我幼时母妃给我的,那把伞是你的。” 他说这里藏着他童年时的美好时光,最可悲的是,这里从来都没有见过光,永远都处在一片黑暗中。 陆绾不知他所言何意,自己的伞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萧彦北拿起那把破旧的红油纸伞嘴角上扬着,“当时我伞破了,你硬要把那这红伞塞给我,堂堂男子汉怎能拿着如此粉黛的伞,我不要,你还捶打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是大家闺秀,不曾想你有着娇蛮力气。” “王爷,您在说些什么?” 萧彦北拦腰将她拦在怀中,四目相对,“我云湛可不会像那畏畏缩缩的萧彦北一样,我喜欢的,讨厌的都要说出来。” “云湛?”陆绾竭力抵着不断朝她靠近的脸,用尽全力往后仰着。 这分明是同一个人的身躯,又不是胞胎体,名字不同倒也罢了,为何连心性都如此不同,而且正是之前所见那般性子。 “我们见过?”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云湛用手指敲着她的额头,“不仅见过,你还坑了我五十两,连带一个耳光。” 糟糕,看来还真的是他。 陆绾满脸堆笑,说她并不是有意为之,五十两日后会还的。 云湛举起手晃悠在他面前,“那耳光怎么办?” “别打脸。”陆绾双手捂住脸有些认怂。 可半天都没有动静,手被慢慢放下来,云湛正凑到她跟前。 她的风寒还没有好,此刻两人靠得太近,她两颊更加染上一层褪不掉的红晕。 “你怎么发烧了?这么烫。”云湛神情有些紧张,一把抱着她往外面走着,陆绾挣扎也挣脱不掉,只得任他抱着上去。 两人出来后,他端着自己的药碗将药汤吹凉后递到她嘴边。 “乖,听话,张嘴,喝了药便好了。”他语气温柔至极,目光流转,陆绾竟也情不自禁的长着嘴喝着他手上的药。 云湛还安慰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的仇自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还她清白,让伤她之人下十八层地狱。 “王爷可是说真的?”陆绾一听他肯帮 分卷阅读13 自己,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本将陆绾抱着躺在床上想让她好好休息,结果踩到之前打翻药碗的湿漉地上,脚一滑,头磕在凳子上,一声巨响回荡在陆绾耳旁,她吓到连忙上前搀扶,同时被吓醒的还有倚在桌上的侍女。 “咳咳……”萧彦北突然咳嗽几声醒来,他动着身,发现陆绾正握着他的手,眼神一瞥,“松开。” 陆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正搭在他手背上,便立马缩回。 萧彦北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问旁边所站之人究竟是什么原因出现在此处,侍女们吓到立马跪在跟前,不敢声张之前打盹之事,陆绾也跟着跪下,她不知要从何说出,起先以为是两个人,可亲眼所见面前之人在不到半刻钟的时辰完全变脸,这让她有点惊慌不已。 萧彦北半睁着眼起身,侧头看着前方规规矩矩跪倒一片的侍女,声音极轻,“滚出去。” 陆绾准备也跟着侍女出去,刚起身,从她的袖口处滑落出一方丝帕,里面还包裹着东西,似乎是一根线,从边沿处露出一点来。 她赶紧捡起退着步子往后,却被喊住:“拿来。” 萧彦北自己撑着床坐起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手中的丝帕。 陆绾直起腰来,迎上那双看着有点胆颤的眼神,有些哆嗦的递了上去。 丝帕中包着的是那纸鸢上的线,萧彦北用手捻着其中一截,“这就是你用来灭门的工具?” “我没有杀人。”陆绾再次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证道。 借着屋内明亮的灯火,陆绾抬眼便看到萧彦北左额角上有些淤青,眨着那双杏眼,嘴角扬起嘀咕,“你头上也有一个包了,算扯平了。” “你在嘀咕些什么?”他也看到了面前扶他之人的那道淤痕,很嫌弃的打掉扶在他胳膊上的手。 “没什么。” 那风筝线被平铺到书桌上,萧彦北坐在桌前研究起来,陆绾跟在身后,“王爷,这线就是普通的纸鸢线,兵部侍郎府上下几十口人,当日被它勒住时居然没有一人发出喊叫声,这不合理呀。”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既不是凶手,那他为何单留你一人?”萧彦北听到陆绾跟他交代案情,不免生疑她的存活性。 “我……我当日真的没有出现在京城,至于我爹,我现在也不知他在何处,为什么会说当日我也在场?王爷,”她掐着自己的指尖,“小人,能不能去看一眼兵部侍郎府上,就算他们烧成灰烬也总会有些线索。” 萧彦北起身步步紧逼着她,眼神凌厉,语气如雪水般寒冷,“你要是想死便死远一点。” “可您刚才答应过要帮小人的。” 陆绾被他逼至柱子边,两人距离不过两三个拳头,二人温度此刻都有点高,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想到刚才也如同近距离的揽着她,她心跳加快,脸越来越红,有点害怕此人靠近。 萧彦北见她迟迟不开口,一手抓起她的手腕,手上力度加大,语气极凶,可表情没有变化,“本王何时答应过?一个随从以下犯上,你是真觉得本王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吗?” 陆绾艮着脖子侧头抬起,带着委屈又有点生气的神情,“小人知错,王爷可以不认您所说之话,小人也权当没有听到过,古来君子也有未信守承诺的,王爷你说呢?” “陆绾,”萧彦北带着怒气死死抓着她手腕,“你是在诋毁本王声誉吗?” 一声鸡鸣打破两人怒目而视的局面,已经卯时了,外面的雨还在滴答下着。 屋内的蜡烛也将至烛台底端,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 “三哥,你起身了吗?本不想来叨扰你,但我有个棘手案子,还请三个哥帮衬一下,昨夜在城门口发现一具焦尸,像是逃窜在外的陆绾尸首,你要是起身了就一道前去看看。” 第6章 无厘头焦尸 门内的两人僵持着,陆绾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酸楚,鼻子一红,想到了她爹。 萧彦北手指渐渐松开,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你要是只有这点用处,趁早离开。” “我不会走,”陆绾用手背抹着刚流到脸上的泪痕,语气肯定,眼神倔强地看着他,“王爷,小人求王爷允许我一同前去查看。” 她说着便弓腰拦在他面前,“求王爷成全。” 萧彦北低头瞟了一眼,从她跟前走到门口,“你若是想呆在里面,那便一直不要出屋。” 接着他便打开了大门,和门外那位皇子寒暄了几句。 陆绾立马撑着膝盖起身跟着出去了。 萧楚怀看着着急忙慌赶来的随从,好奇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眼眶有点血丝,身形娇小,皮肤柔嫩胜雪,活脱脱一个女子像,打趣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随从这么瘦小,怕是你护他吧。” 萧彦北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端着手往大门口走去。 “三哥,你等等我,你这性子还一如从前。” 分卷阅读14 陆绾沉默着提快步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说是城门口,其实是城南一处被遗弃的残破寺庙,离城门口较近,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陆绾还在心中泛着嘀咕,昨夜分明下了一夜的雨,若是在城郊尸体又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两位王爷从马车上下来,各自的随从给他们撑着伞,由于陆绾身形娇小,一开始撑伞都是踮着脚尖,可萧彦北并不领情,自己便将雨伞全部打在自己头上,萧彦北许是感觉到脸上有些凉,回望看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直接忽视她大步流星往庙里走去。 萧楚怀看着紧握油伞的陆绾,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 陆绾弓着腰嗯了一句,“小人阿才。” “你身上好香啊,”萧楚怀一脸痞笑着往她跟前走了几步,这话让陆绾在心中又默默翻着白眼,又是一个举止轻浮的王爷,连忙对他行了个礼便上前追赶萧彦北。 残破的寺庙只有一个前院,在一棵老槐杨树身后是一间漏雨的禅房,里面堆满了稻草,正中央还有一尊已经褪色的佛像。 那具焦尸便在靠近漏雨的地方,周围稻草有被烧过的痕迹,雨水浇灭了不断扩延的火势,在尸体周围形成半拱形状。 黝黑的尸体散发着一股类似烤猪炸糊的腐烂味,混合着地上潮湿的雨水,皮肤变得没有那么酥脆。 另一个随从不断往后远离,而陆绾秉着气颤抖着脚步往前,她蹲在尸体头骨处,已经看不清尸体的面目了,整个身形偏瘦小,嘴巴微张开,手上戴着刻有念字的镯子,而那被熏黑看不见成色的手镯正是陆海送给自己的诞辰之礼。 怎么会这样?那镯子自己都有随身携带,可后来手受伤无奈被取下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女子手上,按理说应该会在寨子里才对。 陆绾想伸手去碰那手镯,被萧楚怀一把抓住手,“阿才,就算你胆子大,这尸体也暂不能动,让仵作来。” 她识趣地想要缩回手,可萧楚怀拉着不放,一脸坏笑,“三哥待你好吗?” “怀王觉得呢?” 萧楚怀看着不慌不乱陆绾,笑得倒是挺正经,“倘若三哥待你不好,不如跟着本王好了,反正他有的是随从。” 而一旁的萧彦北没有心思管正在打趣玩闹的两人,他环顾四周,用手捻着他附近的稻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陆绾也没有搭理他,只是礼貌性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松开手的萧楚怀这才意识到这股味道实在难闻,捂着鼻子退到门口透气。 “王爷,”陆绾冲正在打量观察环境的萧彦北喊着,“这具尸体应该是先被人残害后再点火焚烧的。” 不等他开口询问,萧楚怀倒来了兴趣往尸体旁近距离观察了一眼,挑着眉道:“小小随从,你懂仵作技法?” 陆绾起身弓着身,“小人只是学过一些皮毛。” “理由。”萧彦北淡淡回了句。 “一般被火烧的人会大喊大叫,可等到失去知觉时,她的嘴应该会慢慢紧闭,更何况这周围并没有溅起尸油,”陆绾瞟了一眼周围,接着道:“人死后会出现尸僵情况,嘴边就有可能会微张,大火烧掉周围的皮肤,可骨头撑着形状不会改变。” 两人听了她这番言论都上前仔细瞧着那尸体,上唇确实微微抬起。 正当他们观察之际,仵作便在门口提着工具箱进来。 在给两位王爷行完礼后,便直接动手解剖那具焦尸,陆绾紧张得直掰着手指尖,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仵作的手和那具任人宰割的焦尸。 一个时辰后,漂浮的小雨终于收住了脚,一阵凉风从门口和露瓦处吹进来,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王爷,”仵作拿着镊子对站立跟前的两位皇子说道:“这名焦尸确实是女尸,她的口鼻没有大量风尘进入,要是是被活活烧死的话,应该是不可能的,她的胃里有□□,应该是昨日中午时服用的。” 萧彦北在佛像底端找到一封被压着隐藏起来的信,上面是用血写的绝笔信,说她是本是和兵部侍郎千金一样是官家之女,她爹更是遭忘恩负义的兵部侍郎背弃,一人成为山寇,一人却还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这才一怒之下斩草除根,便伙同自己的父亲用毒将所有人灌倒后再用风筝线一一勒死,至于李顾两家是陆海去做的,因当年他娘子在世时被他们的夫人所羞辱,咽不下那口气,就先为发妻报了仇,知道自己难逃罪责便服毒自尽。 萧楚怀也确实从一堆稻草中找到一罐□□,那女子手指上除了有被刀划伤的伤痕,还有手腕也有被瓷器划过的伤痕,和自己腕上的伤痕吻合。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连她手上的划痕都知道。 陆绾咬着唇齿手上紧握着拳头,这人实在有些可怕,有些事情她都不知道。 萧楚怀叹着气,“三哥,想来你也听说了陆府的案子,牵扯到朝廷命官,父皇把这苦差事交给我和六扇门,我们找寻良久都没有任何线索,陆府一把火烧得不成样子……” “ 分卷阅读15 怀王可有找仵作?”陆绾蹲在地面脸朝向萧楚怀问道,她知道这不符合礼制尊卑,可就是压制不住心中要问之话。 萧楚怀双手环抱在胸前,“你好像很关心这桩案子。” “小人只是,只是想看看诛杀全家之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罢了。” 萧彦北抬眼看着脸色不好的陆绾,语气没有起伏,“听闻兵部侍郎和太傅关系紧密,那就找他一探究竟。” 几人在漏风处等待着兵部侍郎,陆绾身上没有力气靠着那尊石像,嘴唇都快咬破了,就只为压抑心中的不忿。 萧彦北连喊几声让他去催促侍卫带兵部侍郎过来,可她一直呆愣在此处。 倚靠在门框边的萧楚怀觉察到她的情绪,一脸疑惑地走向她,还没近跟前,萧彦北大吼一声她脚下没有站稳,被惊吓到头磕在石像樽前,先前的淤青还没有消散,这回又结结实实磕在原处,鲜血从眉骨顺着脸颊流下来。 “靖王府不养闲人也不收留身体有疾之人,不想待趁早走。”萧彦北抖动着袍子,斜视了她一眼。 萧楚怀连忙上前扶起她,拿出手帕擦掉她脸上的鲜血,半带玩笑道:“三哥,如是你不想要,不如送于我好了,正巧我还缺一个。” 陆绾脑袋闷闷的,耳鸣目眩,撑着石头,“王爷要是信守诺言,小人自然也不会碍王爷的眼。” 迎面便看到萧彦北那双要吃人的眼睛,想到以后还有可能会有求于他,语气软糯下来,“王爷,刚才小人开了一个小玩笑,那是一般人才会说出的话,小人既是王府之人,得懂礼。” 随后又谢过怀王,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准备去催,只见侍卫带着一个小厮踏着步子进来了。 屋中怀王起身笑着看着走出去那人,打趣萧彦北这个随从倒是很有意思。 “王爷,太傅昨日已经辞官归乡,人已经不在京城了,”他和那小厮半跪在地上,双手拱道:“这小厮在寺庙门口鬼鬼祟祟,抓住他时手中还有一包首饰。” 那小厮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五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说他只是受陆姑娘之托,等她死后便用火烧掉,那东西就是她给的。 那包东西被侍卫拿出堆放在两位王爷面前,那些首饰也确实是陆绾平日里所戴之物。 萧彦北咳嗽几声,“你确认所烧之人就是陆姑娘?” “小,小人确定,之前见过画像,她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错不了。”那小厮脑袋直叩着地板,砸得很响。 萧楚怀拍手称快,高兴地拍着萧彦北的肩头,“三哥,果然你回来案子就不攻自破了,总算是了解一桩大事,这下我就放心了。” 他转身就要带小厮下去,可被萧彦北喊住,说此案还有很多疑点,就算此人是陆绾,为何陆海还没有下落,她就要先畏罪自杀,既然下过毒又为何还要亲自动手,又为何会选择用风筝线。 “三哥,”萧楚怀终于收起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地同他说:“这个案子惊动整个京城,父皇很重视,既然找到元凶,还自裁谢罪,皆大欢喜不是吗?三哥,你刚回来,身体还抱恙,今日是臣弟考虑不周,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说完跟他行了个兄弟之礼便让侍卫带着小厮出去了,吩咐仵作带着那具焦尸一并去到六扇门,临行前还在陆绾耳旁说了句她生得好看。 此刻破庙中只有两人,陆绾苦涩地笑了一下,也不知这具尸体对自己有益还是无益,但肯定的是,案子一旦被六扇门封卷,会很难启动,更何况以刚才怀王所言,日后翻案只怕难上加难。 “案子了结了,你可以走了。”萧彦北背着双手从里面走出来,头也不回地经过陆绾身旁朝寺庙大门走去。 “王爷,”陆绾跟了出来,在后面清着着嗓子喊道:“请让小人跟着王爷一起查案,小人懂些仵作技法,您胞弟案子,小人或许能找出线索出来。” 第7章 灰烬之地 城郊往来行人较少,此处又地处偏僻之所,陆绾的这话久久回荡在这不大不小的寺院中。 萧彦北站住了脚,将一个俊朗的后背留给她,“你连自己的案子都翻不了,居然还有闲心管他人之事。” “是,”陆绾额前的发被吹起,额头上的淤痕很显著,她手上拿着那把油纸伞,语气轻柔,“小人目前是救不了自己,但相信王爷也信不过宫中其他仵作,所以,小人斗胆,想成为王爷身旁的仵作。” 萧彦北听到此话并没有回过身来,只是眺望着远方,折腾一上午,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 他迈着步子往城中走去,没有理会身后是否会有人跟上来。 陆绾摸了一下额头上的伤痕,自从逃亡开始,身上的伤一直就没有断过,不知是她命大还是上天要留着她,既然选择留在靖王府,便也做好随时受伤赴死的准备,便抱着伞撵上前方之人的步伐。 萧彦北回去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转道去往另一个地方,那方向通往陆府。 刚到集市,听到商贩和食客都在 分卷阅读16 街边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陆绾以死谢罪了,尸体今早被六扇门的带走了。” “就这么死也太便宜她了,那女人心可真狠,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陆绾倒真希望此刻自己真的耳拙听不见他们茶余饭后所议论之事,她有些恍惚,也没有看前方的路,双眼放空朝前机械走着,不曾想头直直撞向前方萧彦北的背。 她立马回过神来,刚弓着腰想道歉,可萧彦北完全忽视不理的走了,她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兵部尚书门口,那府邸只剩下断壁残垣,鲜红的木漆已经全部被染成了黑色,里面除了满地狼藉,没有其他可看之物。 陆绾抱着伞没神的站在大门正中央,这就是传言中他爹灭门的府上,就算如同外人所道之言心狠,可难抵见到这一地的残破还是会难过。 “爹,你到底在哪里?”她微微动着唇,声音极小,怕声音一大会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他爹之前还唠叨她的画面。 “本王带你来此处可不是让你来触景生情的,既然你是仵作,便进去好生查看。”萧彦北望着府邸的残垣,语气终于柔和了些,可依旧冷冰冰的。 这话点醒了沉浸在悲痛情绪中的陆绾,她脑子突然清醒过来,转身便进到里屋,那日老者告诉她大堂周围遍布流血的尸体。 而大堂此刻已经看不出原有的布局,周围横堆着横梁和碎屑,有些地方被人动过,应该是六扇门的人前来查看过,依萧楚怀所言,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可寻找的东西。 如今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她成了被人唾骂的孤魂。 陆绾在一间偏房出驻足,那里已经完全被烧掉了,她半跪着摸着旁边的花坛,看得出来那曾是府上不知是何身份之人最喜爱的地方,这里应该会常养些淡雅的花草,灼烧后还有些花草的遗迹。 她的手不经意间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指尖开始渗血出来,她扒拉着泥土,顺着刚才的地方从湿润泥沙中轻轻刨开,只见一枚长银针躺在土中。 陆绾伸手将银针拿起放在掌心,约莫有一寸,形状有点像鱼刺,最为奇特的便是这银针是软的。 萧彦北就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去,看着有些失落神情出来的陆绾,“你的利用价值现在看来一文不值。” 陆绾不服气,抬头看着满是嫌弃的眼神,嘴里嘟囔着:“王爷知道找不到什么东西,所以也就没有进去,那跟我又有何分别。” “巧言善辩,无稽之谈。”萧彦北将衣袖一挥,下着台阶准备离开,结果被她给拉着袖子,还没等发问,一枚软塌银针就被举在眼前。 陆绾说这是她在偏房一侧的土壤中发现的,觉得此物有点似曾相识,可不记得何时何地见过。 萧彦北拿着银针的顶端,此物确实不同于其他银针,可还是一脸不屑,“回去好好清洗一番,别丢了王府的颜面。”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分明是自己理亏,还不想承认。”陆绾揉着鼻头,不服气白了一眼远去之人。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衣裳都是泥,先用手绢包好那枚银针,接着揉搓着手上干裂的泥土。 远去那人走得步子过大,一溜烟的功夫便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再回看了一眼陆府,刚转过头来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往后倒去,结果被拦腰抱着。 “阿才,我们又见面了。”萧楚怀咧着牙笑着看着她。 陆绾下意识一把推开,弓着腰道:“怀王,小人冒犯了。” 萧楚怀大笑几声,转动着手上的指环,“眼下没有人,你就不要再掩着你的身份了。” 此话让她心中一惊,难不成怀王已经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了,难道是在寺庙的时候看出来的?她使劲儿掐着手指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头压得低低的,“小人,不知怀王的意思。” “多娇美一女子,非得扮成这小厮随从模样,我看三哥还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听他这么说,陆绾这才将悬着的心放进肚子,深深叹了口气,半握成拳头状的手也逐渐松开,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喉头,“小人,不知怀王的意思。” 萧楚怀双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笑着道:“怕我三哥骂你啊,没事,以后本王给你撑腰。” 陆绾眨着那双有点血丝的杏眼,并没有接下他的话,自己分明今日才与他相见,为何对她这般好,实属想不通。 萧楚怀从袖口掏出方巾擦着她的脸上的泥,手上力道很软,“都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小孩儿一样。” “怀,怀王,小,小人自己来。”这一动作让陆绾有些惊恐,她抬手接过正在给她擦脸的方巾。 而萧楚怀正在一侧抱着手臂笑着看着面前之人。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挠着鼻尖询问着。 “不,不用了,谢谢怀王。”陆绾对他点了个头,提着步子跑开了。 分卷阅读17 她一路狂奔,在街道两侧传来喧嚣声和她的事迹,此刻她并不想理会,急促的呼吸声、快速跳动的心跳声,这是她第一次感受自己还活着,自从全家被灭自己遭通缉后,还是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奔跑着。 她本想到了王府边上再收住脚,可哪知和萧彦北迎面撞击,自己的力气自然不如他,以为要被他撞飞时,手却被他拉住了。 刚缓气过来,谢字才说一字,那拉着她的手突然就松开了,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笨手笨脚,既然你这么喜欢撞人,那便去撞柱子不是更如你愿。” 萧彦北手指轻微动弹着,他手上也沾染了些泥土,斜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之人,将那只带泥的手背在身后进府了。 “撞柱子哪有撞你来得解气,”陆绾扶着后腰嘴里喃喃着,拍着手上和身上的泥土便也回去了。 这次依旧是那个管事嬷嬷,不过她这次端着的不是随从的衣裳,而是侍女的服饰,她脸上更是出现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来,“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女的,好好洗洗,尽心伺候王爷。” 虽然知道自己女儿身瞒不了多久,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忽的想到怀王对她说起的话,想来便也和萧彦北说过。 眼下陆府三小姐陆绾已谢罪,此刻让自己恢复女儿身,顶多是顶着一副相似之人的面孔,就怕城中之人会认为是借尸还魂,其实也本算是这样,可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萧彦北此举不知是想送她一程还是跟萧楚怀一样,看不顺她男子扮相。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留了一手,在自己下眼睑一寸的地方,用针刺破,涂上朱砂,等伤口愈合后便会形成一颗朱砂痣。 而这回的水终于有了温度,这些时日在雨中浸泡时间过长,又用凉水清洗,伤寒越来越严重,嗓子也变得越来越干哑。 热腾的水汽氤氲四周,陆绾的脸开始泛起红晕,闭着眼睛将头靠在木桶上,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阿才,王爷念着你伤风,给你送来了药汤。” 陆绾扑通一声滑进水中,呛了几口水后立马起身穿好衣裳开门。 送药汤来的是一位侍女,正细细打量着她,端盘中还有吃食,虽很清淡,但总归比她这几日吃得馒头要好。 她接过盘子谢过侍女后,进屋呆坐在桌前,撑着双手看着那药汤和吃食,冰骷髅的萧彦北何时关心过她的死活,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才刚喝一口,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染上伤寒,食物不宜过油,等你好了再吃好的。” 萧楚怀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看着却有种亲近之感。 “谢谢怀王。”陆绾赶紧跪在地上谢恩,就知道不可能会是那个冰块人所行之事。 “还是女子装束好看,”萧楚怀扶起她,春风满面,“这朱砂痣甚妙,果然生的极俊,你好像还真和那画像女子相像。” 这话让陆绾心里嘎噔一下,正在心中揣摩如何解释时,他边说他只是过来传皇上的口谕,三日后皇上开设接风宴迎萧彦北,顺带看到给她送吃食的侍女就过来寒暄一番。 宫中宴会,皇子身边都会有一个贴身侍女跟随,想来是他让自己换回女儿身跟着萧彦北进宫。 萧楚怀这次倒是只和她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便去找萧彦北了。 陆绾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那药和吃食便也放心大胆地吃了。 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因为这几日脑中紧绷的弦太紧,竟一觉睡到亥时,所幸下午萧彦北也无事寻她,否则不知身体何处又要受伤了。 她起身去点上蜡烛,一道身影从未关的窗口晃过,以为是自己睡得太糊涂了,便起身去关窗户,但从窗户底端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 陆绾刚要开口大喊就被捂住了嘴,那人紧接着就越窗而进,直直滚倒在地上。 第8章 和解 两人就这样躺在地上,陆绾身下并不是硬邦邦的地板,而是躺在一个柔软而又结实的胸膛上。 她手撑着地板准备爬起来,可脚下一滑,又结结实实的躺了下去。 那有温度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还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原来你这么喜欢躺在我怀里啊,那不早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子来呢。” 声音极其熟悉,语气像是没脸没皮的地痞在调戏良家少女。 王府中应该没有混子能堂而皇之的混进来,陆绾听声音大概知晓是何人,她很嫌弃地赶忙起身,结果被一双手给环抱住动弹不得,抬眼望过去,那人正是萧彦北。 萧彦北本是一副痞气的样子,可当看到她额头上的淤痕时,立马拉着她起身,眼中满是心疼,手指轻轻摸上那道伤口。 “萧彦北这个混蛋,居然对你动手了,我替你去教训他。”他一脸气愤,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拳头。 陆绾听着这话,一脸狐疑,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没有,我自己磕的,你是云湛?” 他白日冷 分卷阅读18 漠如冰窟里的冰柱一样刺痛人,可一到晚上就换了个人似的,完全和白日是两个人,居然会说出自己打自己的糊涂话来。 云湛拉着她的手坐在桌前,翻箱倒柜找出一瓶药膏,说是之前藏于此处的,他用手指沾上那冰凉的膏药敷在她额头上,还边敷边轻轻的吹着。 他说这药膏不仅能去血化瘀还不会留疤,紧接着又从他袖子中掏出一罐药瓶,那是宫中御医给他治风寒的良药。 “王爷,”陆绾看到他态度如此谦和,心中除了惊讶还有些许不安,忍不住地问道:“王爷,您可是有镜面性格?” 在当年阿叔给她讲仵作技法时,曾对她提及过有一种人可能会出现镜面性格,里面和外面孑然相反,但确实是同一个人。 云湛的手停在半空中,和陆绾四目相对,眼神落到她那刚被点的朱砂痣处,温柔道:“很疼吧。” 这些天不论是得知她爹和自己冤枉,路上遭遇各种险阻,还遇到白日里那个冰块人,还是自己谨慎活在被人所不齿的罪名中,所有的疼痛她倒没觉着有什么,或许是已经麻木,可就因为这一句话,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如逃走那日的倾盆大雨关不住闸门。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雨滴,滴滴淌在萧彦北的手背上。 “对不起,我不能随时保护你,但你要相信,萧彦北其实不是个坏人,他只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陆绾彻底绷不住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很委屈、很难过,今夜的话让她莫名觉得温暖,除了胡娘还有人关心她。 云湛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背,“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其实萧彦北也不想让你有事,只是那人太怂还老装一副深沉的样子,别说你,我看了都想打他。” 说完也趴在桌上看着头埋在胳膊里的陆绾,就静静等她探出头来。 一刻钟后,陆绾许是哭累了,呜咽的声音小了些,只听得到鼻头抽泣的动静,她觉察到身旁没有声响,以为云湛已经走了,便慢慢抬起头来,正巧迎面看到同样趴在桌上的那人,还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两人对视着。 “不许看,眼睛肿了。”陆绾哑着嗓子,又将头埋了进去。 “是啊,不仅眼睛肿了,还有鼻涕呢……”云湛一脸宠溺的坏笑着,见她不搭理,便凑过去双手扶着她的肩头把她拉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手绢轻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痕。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哭得这么好看。” 陆绾终于破涕而笑,并不是笑他这话,而是很难想象平日里那么冷傲的一个人,居然还说出这肉麻兮兮的话来哄她,实在是一大奇观。 “王爷……” “嘘,”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下来,“不要喊我王爷,太生疏了,不如喊我云湛哥哥。” “肉麻兮兮的。”陆绾搓着胳膊上起着的鸡皮疙瘩,耸着鼻子。 不过换个称谓也好,不然总觉得那个冰棍下一刻就要拉跨着脸使唤她。 “你如是不喊呢,我就……”云湛一脸坏笑,哈着气想挠她痒痒,结果被她一拳打在鼻头上。 “你还真打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他揉着微红的鼻头,很是委屈。 陆绾上前用在给自己擦拭眼泪的手绢擦他的鼻头,“谁让你动手来着。” “我的陆大小姐,这是谁先动的手啊。” 这一动手倒是让陆绾茅塞顿开,既然连云湛都敢打,那日后要是萧彦北欺人太甚,也绝不坐以待毙,不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微微笑着,“看在你受伤的份上,那我就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了,”声音突然变得很粗糙,“云湛哥哥,那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 萧云湛用手指敲着桌面,另外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嘴角往后扬起,“你打过我,我当然得赖上你了。” “就知道你肯定要拿这事来说,行吧,冤有头债有主,打了你,我自然会负责的。” 陆绾转动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很是豪迈地拍着他的肩头。 “人小鬼大的,好了,我们和解,今晚早点歇息,不然明日你就要顶着乌青的双眼出门了,会让人笑的。” 云湛见她这般样子,倒像是山中的山匪,起身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陆绾本身就很娇小,头先一次,这次又是猝不及防,挣脱几下都挣不开,“我是说我会负责,但你不要乱来,小心……” “让我断手断脚。”云湛痞笑着接过她的话茬来。 等她被安全放倒在床上时,便下意识的把被子抓在胸前,往后不停挪着直接抵到了墙壁。 云湛看着她防备的样子,又好笑又想去挑逗,斜坐在她床头,敲敲身旁的位置,将头一歪,咧着嘴笑着,“乖,躺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可知道?” 她当然知晓,只是眼前这人性子还没有琢磨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那一脸看着很正派的样子,便也信了他一回,实则也不敢不信, 分卷阅读19 他是王爷,自己也没有权利拒绝。 便乖乖朝前挪着谨慎躺下,云湛见她挪过来,手悬在她胸前,立马就换了一副痞子的神情。 陆绾皱着眉头半闭着双眼,双手在胸前惊慌失措地互掐着,准备他一动,自己也将有所防范,可等半天都没有动静,只觉身前变得暖和起来。 原来是云湛替她盖好被子,等确认没有什么危险时,缓慢抬着紧闭的眼睛,一个额头就抵上了她的额头,那带着浅微暖意的气息直扑到她脸上。 “再不睡,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陆绾微微动着唇,刚想举手就被反压住,“小人。” 分明刚才才说君子可为说法,变卦还真快。 云湛嘘声制止,“小人可不会如此讲理。” 他的手慢慢松开,笑着从她身上移开,起身坐在桌边,陆绾见他本分了些,折腾了大半宿,困意此刻也席卷而来,也不知是几时入睡的,等睁眼时天已经泛白了,身边之人也不知是几时走的,这一觉睡得既担惊受怕又觉得很有安全感。 刚收拾好就被嬷嬷叫着去给萧彦北更衣梳洗。 “王爷,嬷嬷说让我来给你更衣。”陆绾拿着衣裳站在他跟前,面前之人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这跟昨晚那个带着痞气又懂宽慰人的云湛果然是两个人。 萧彦北见她一袭淡蓝色女子装束,脸上还多了一颗朱砂痣,只打量了一眼,便冷冷地张开双手等着她来给自己更衣。 此人比自己高出大一截来,平常也不知那些侍女是如何替他更衣的,便使劲儿踮着脚提着衣裳为他穿上。 正在给他系上腰带时,从头顶冷不防地飘下来一句话,“后日随本王进宫,注意你的仪态,到时候靖王府可丢不起这人。” 她就算沦落成丫鬟也是比照大小姐的仪态身姿,萧彦北指桑骂槐地是在说她那双有些水肿的双眼和额头那到伤痕。 “彦北哥哥……”一声娇嗔从门外穿进屋中。 来人是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长相淡雅,正提着衣裙往里屋走,身后还跟了一个侍女。 “嫣儿,你怎么来了?”萧彦北破天荒嘴角稍微有上扬的幅度。 林嫣围着他转了一圈,拉着他的袖子,“嗯,瘦了,凌洲是不是很艰苦?” 没等萧彦北答话,便让身后的侍女将食盒端到他面前,“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食盒中有几种颜色不一的糕点,那是他最爱的桂花酥和夹心茉莉香糕,也是陈贵妃生前最爱也是她常做的点心。 林嫣拿起一块就往他嘴里塞,萧彦北无奈只得低着头吃着她手中的糕点。 这可真是稀奇之事,冰棍儿人居然会顺着一个女子,简直让陆绾大开眼界,想来这个女子一定是有身份之人。 林嫣往旁边扫了一眼,看着站在一侧的陆绾,呆愣了一下,转身朝她跟前走去,仔细打量着她,“你长得好像一个人,真的很像,就是你比她多了一颗朱砂痣。” 陆绾心中漏了一拍,大致知道她说的是谁,也不敢搭腔回着。 接着她便拉着陆绾到萧彦北的跟前,“彦北哥哥,这姑娘长得好像刚结案的陆绾,你是从哪里寻来的,居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萧彦北低眼憋了一侧的陆绾,她的手紧紧拽着衣裳,半低着头沉默着。 “她是我在凌洲的侍女,随我一同回京的。” 陆绾舒缓一口气,带着感激地眼神回看他,尽管他没有回看自己。 林嫣若有所思的又多看她了几眼,又念叨了几句很像之类的话来。但终究没有追究。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对陆绾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地问道。 “奴婢阿才。” 林嫣摇晃着萧彦北的衣袖,“哪有姑娘取名男子之称的,要不彦北哥哥你给她给一个,反正她也是你的侍女。” 萧彦北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回,淡然吐出两个字来,“丝官。” 不等林嫣开口评论这名字,陆绾便上前谢恩,“丝官谢王爷赐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亦是如此。 林嫣见她本人都喜欢这名号,便也没有多说其他,就拉着萧彦北去游湖,说早春湖岸春色正浓,今日天色也正好,适合踏青游玩。 萧彦北一脸无奈,让她注意女子姿态,堂堂群主如此,传出去会被他人说闲话,林嫣给他做了个鬼脸,嬉笑着拉着他上了马车,陆绾跟在马车后面。 几人来到柳湖旁,河岸的柳树都发着嫩芽,随着风飘荡在河岸口,周围还有开得正艳丽的各色花朵,桃花的花瓣被吹到湖面掀起触动层层涟漪。 湖面有一艘很华丽又淡雅的花船,萧彦北让林嫣走在身前,自己跟至其后。 陆绾跟在萧彦北的身后,不知是船并未停靠住,还是风晃动的劲儿大,船身接连被晃动着,那踏板有些摇晃,她本想多跨一步上前,不曾想走得过急,船又晃动厉害,一个脚步踏空,急忙拉住前方的萧彦北。 分卷阅读20 只听水中扑通一声,从船踏板上滚落下两个人。 ==================== 水中之尸 ==================== 第9章 意外捞尸 水面浪花层层扑起,船头站满了人,还不停的朝水里喊着,场面一片惊慌,接连又跳下去好几人去救。 折腾一炷香后,侍卫将水中的两人给护着游到船沿边,还带回了一麻袋东西。 陆绾撑着船板一个劲儿的咳嗽,水滴淌了一地,浑身湿透的萧彦北靠着船栏支棱着腿坐着,水从发梢顺着脸颊落到木板上。 林嫣立马拿着衣裳披在他身上,满眼担心,“彦北哥哥,你可有事?天冷,这样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他清咳几声,宽慰“我没事,”随后看着杵着地咳嗽地陆绾,一脸嫌弃,“你若想死,是不是还要拉本文垫背啊。” “咳咳……王爷,”陆绾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缓着气道:“我其实不是有意的,只是你当时在前方,所以……” “还有理了,别以为本文真的就不会治你的罪。” 林嫣听着此话虽有责备之意,可那满眼不仅不怪罪倒还有点担心的萧彦北,扶在他胳膊上的手滑落下来,顺着他的眼神回望着陆绾。 萧彦北起身站立她跟前,脸上还有水滴落的痕迹,但没有情绪起伏,只是随手扔过去一件披风,低眼道:“连上个船都要落水,无用之人趁早离开,本王身边不需要如此愚笨之人。” 陆绾用袖子揩拭着脸上的水滴,抬眼看着他,抿着嘴慢慢支撑起来,“奴婢谨记王爷教诲,下次会注意。” 这事本也是自己的过错,幸好他只是唠叨几句,要是真要治罪还糊弄不过去。 微风透过水面穿进甲板上,不禁觉寒意刺骨,让人冷不防的打着寒噤,风中掺杂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使人胃里翻腾作呕。 众人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拿包被侍卫们给打捞上来的麻袋,味道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侍卫说在河中救王爷时,脚正好勾到了一根绳子,本想扔了,但发现里面有珠宝,就一并带了上来。 萧彦北示意他们打开麻袋,林嫣惊叫一声躲在他身后。 船头所有侍卫都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那麻袋平摊开来,里面有几件珠宝,还有被碎尸后的胳膊和腿,只有零星躯干,没有头颅。 因为是被遗弃在水中有一段时间,骨头都已经呈现泛白状,麻袋顶部没有系上死结,所以骨头边上的肉质有些被鱼和河中的动物给啃食了些。 陆绾瞳孔放大,有些愣住,但随后便提着还在漫水的鞋子缓步走到那堆尸骨面前。 萧彦北正蹲在尸骨面前,看到陆绾过来,倒也没觉得惊奇,只是嘲讽道:“看不了就走远一点,别碍手碍脚。” 陆绾并不理会他,也同样蹲了下来,眼下环顾四周,也没有护手的器物,她的手有些颤抖地去拿起一块尸骨,那还是第一次赤手去拿人血淋淋的尸骨。 那骨头横截面有些碎末和不规则的划痕,应该是被刃器连砍几刀所致,她将所有骨头都慢慢拼接,被斩断的手腕已经开始腐烂。 林嫣在身后早就被吓到晕厥倒在他的身上,萧彦北唤来侍女搀扶着。 那是一具女尸,看着有些肿胀柔嫩的手能看出来还极有可能是位富家千金。 “王爷,初步定断,这是一位芳龄在十七八岁的女子,她生前应该正在煮食,手指处被菜刀割伤的痕迹,这伤是最近的,虎口处有被钝器磨起的茧子,想来之前从未干过这种粗活,因为常干此种劳活的人懂得如何省力,并不会留有这么明显的茧子。” 这些表现之象对她来说倒是能一眼辨认,可具体的还是需要回去验尸后才能知晓。 最近城中并没有接到报案,也没有说哪家姑娘有失踪,目前还没有头颅,更加不好确认找寻死者家世背景。 萧彦北还是第一次见敢赤手拿尸骨的女子,面对这些碎尸时,别说是她身为女子,就连一旁的侍卫也感到有些畏惧,陆绾居然还能下手去拿那些尸骨,先前说起的仵作技法看来也并非名不副实。 他的语气终于柔和了些,看着地上摆出一个完整身形的轮廓的尸体询问道:“还能看出什么?” “王爷你看,”陆绾指着横切断的手腕处,“这名女子手腕上有被玉器勒出的痕迹,这种是长期戴紧实镯子所遗留下来的,在那包首饰中,有一手镯的径口很符合。” 她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首饰盒,里面有一个玉质镶嵌着银器圆箍的镯子,而且圈口大小是按照那名女尸的手腕大小来定做的,一般人根本就戴不进去。 萧彦北让侍卫们到城中打探收集最近一月时间有没有失踪的女子,还让他们留意中大户人家。 他转头看着抱着林嫣的侍女,“你们送群主回宫。” 说着就要拉着陆绾上岸,身后的侍卫将尸骨提回府上。 分卷阅读21 萧彦北看着陆绾悬在空中十只张开的手指,有些嫌弃地松开拉扯她衣袖的手,“还不去洗了。” 陆绾垂眼看着手上还沾着腐烂味道的河水,这才后知后觉胃里直翻腾,跑到一侧倚着大树开始干呕起来。 “怎么会有这般蠢钝之人。”萧彦北捻着有些味道的手指,紧皱着眉头,加大步子上了马车,想赶紧飞奔回靖王府,临行前还不忘一把拽起陆绾上车。 坐在马车里的陆绾脸色有些苍白,早膳还没有吃,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此刻胃□□呕着有些痛,她又不敢出声,只是用胳膊抵着胃部。 半晌没等她开口,萧彦北就将一丝方巾扔到她面前,“回去洗不干净就不要来见我,更别想跟着我一起查这案子。” 又朝外面的马夫大吼一声让他快马加鞭赶回去。 两人回府后,他只撂下一句他要沐浴的说辞便头也不回地往卧房走去,侍女们在后面捂着口鼻也让陆绾跟着沐浴更衣,破天荒地给她采了几蓝子的花瓣给她泡澡,当然,这也是靖王吩咐的。 一个时辰后,萧彦北才从卧房中出来,闻着浑身带着淡淡花香的陆绾这才将那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 侍卫们找寻半天并没有寻到城中有失踪女子的人家,他们差点把京城给翻了过来,也没有听说有报案之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待字闺阁的富家女子失踪没有出现报案,也没有找到失踪人家,要么就是该女子是被遗弃,要么就是家中人知道她远行。 陆绾说她需要再次验明那些碎尸,萧彦北给她递上一副手套,轻咳一声,“本王可不是顾及你的手,只是不想你每次验尸后都要沐浴一次,浪费的是本王的时间。” “是,丝官谢王爷。” 两人还没有走到偏房时,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赶来,手上还提着一包正在渗水的包袱。 “报,王爷,这是属下经过护城河时发现的,当时是一名渔夫打捞上来交给属下的。” 那包东西不出所料,应该也是一些碎尸,里面散发的味道和在船上的那包东西是一样的。 萧彦北让侍卫带着包袱一同去到偏房,那包裹里面确实是被砍断的腹部,进行比对和骨头的合逢处,正好可以和之前的尸骨凑成一整个身体。 尸体背部有很多呈现紫红色的条状形的伤痕,看来生前被人打过不止一次,有些伤痕成乌黑散开,紫红色的伤痕附着在其上面。 陆绾拿着镊子尖刀解剖着刚带回来的躯干,哐当一声,刀落到地上。 萧彦北本是站在窗户旁望着外面,听到动静后回转身来看着呆若木鸡的陆绾,他抖动着袖子走到跟前,不屑道:“还以为你真的能当仵作……” 他的视线落在那具被解剖开来的腹部,双眼也立马呆住,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头。 那名女尸的腹部子宫中有一个刚有点成形的胎儿,预估应该有两个月左右。 萧彦北的手慢慢握成拳状,一拳捶打在桌上,低吼一声:“来人,带着那手镯去城中铺子查问,出自哪家手笔,又卖给了哪家,找不到你们都不要回去。” 陆绾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这是怎样一个没有良心之人,一尸两命,还手段残忍的分尸。 她声音有些颤抖,“王爷,我在她背部发现了很多伤痕,结合形状,应该是被枝条或者是类似竹子类的木棍所伤。” 萧彦北回头看了一眼那没有头颅的躯体,淡淡说了句尽快找到头颅,还她一个全尸。 侍卫们到了傍晚都不见回来,萧彦北从偏房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理线索,一整天都没有进食。 同样没有吃东西的还有陆绾,她解剖尸体后就完全没有了胃口,再加上胃痛,更加难以下咽,也在研墨写着整理尸体上找出来的蛛丝马迹。 嬷嬷端着食盒悄无声息地进来,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丝官姑娘,这食盒你给王爷送去吧。”她挎着食盒站在桌边,正叹着气地同她说,语气倒比之前要缓和很多。 她还说只有她送过去王爷说不定才会吃上几口。 陆绾走过去接过食盒,一脸质疑,“嬷嬷您可太抬举我了。” “丝官姑娘有所不知,府中虽有侍女,可从来都不能近靖王的身,往日都是老身我在伺候王爷,只因我在贵妃娘娘生前伺候过。”嬷嬷说此话还有些感伤。 她说从未见王爷这样对待过一个侍女,虽然平日对他怒言冷语,也总算不至于将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就连更衣他以往都没有叫过一个侍女服侍,都是随从们在打理。 陆绾手扣着那食盒,难怪之前还在想以他那样的身形,侍女们每日更衣服侍得挨多少骂,只是不解为何要她服侍。 “嬷嬷,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萧彦北那样孤冷一人,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吃她所送的东西。 嬷嬷笑着拍着她的手,只说让她好好侍奉,其他的也并没有回答。 陆绾见她没有应答也没有再追问,想要相安无事,只 分卷阅读22 有少说多做才最稳妥。 她提着食盒来到萧彦北的书房,“王爷,你今日一天都没有进食,嬷嬷唤给我送来了吃食。” “不吃,滚远一点。”门内传来一声冷冷的命令。 这就是嬷嬷说的话,正如同自己所言那般,只是嬷嬷真的太高看她了,这般情况分明是让自己来找骂的,就说这样一个冰块人怎么可能会对她另眼相待。 刚想转身离开时,门突然打开了,萧彦北站立她跟前,他看了一眼门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就一把扯着她进屋了。 “这具尸体你有什么看法?” “我已经把尸体的情况都罗列出来了,请王爷稍等,我这就回去拿来。”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回屋拿,听到后面那人拍着食盒,“既然这是你送来的,那就你吃吧,吃不完,你就别想走出去。” 第10章 城郊插曲 陆绾停住脚步缓慢转身看过去,萧彦北依旧埋头于书桌前,手上还在握笔书写,根本就没有看向她。 她侧头又低眼望着自己带来的食盒,虽然此时没有胃口,但还是形势性的垫巴了几口后想要赶紧回屋,还没等起身桌前就出现一道身影。 “吃完。”萧彦北淡淡说出这话来,还顺势坐了下来。 陆绾只好又拿起筷子,嘴里低声嘟囔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路都不懂。” “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什么。” 突然的一句话让她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正好掉在萧彦北的脚边,她手悬在空中,注视着地面的筷子,停顿半刻还是弯腰去捡,萧彦北此时也正好侧腰去够他脚边的那根筷子,两人的手指就碰巧挨到了一起。 陆绾立马缩回了手直起腰来,萧彦北抬眼看着她有些慌乱地神情,起身凑过去,“你好像很怕我。”边说还边逼着她往后面倒退着。 她其实不是害怕萧彦北,只是这人阴晴不定,又如同冰窟,若不是有事相求,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更不想和皇室有什么关联,所以平日除了案子,能避则避。 “王爷,若是您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陆绾弓着腰收拾桌上的食盒就要准备离开。 人才将至门口,一句话传入耳蜗,“今后你不用自称奴婢,回去把尸体现有的特征整理好给我。”尽管这还是一种命令的口吻,可语气居然很柔和,也没有之前冷冰冰的感觉。 陆绾嗯声应答后便带着门出来了,她深深叹息一口气,自己选择的路再怎么艰难都要走下去。 从已有尸块中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只有头颅没有找到,那就极有可能让她致死的伤口就在头上,而最棘手的就是目前城中无人报案,不能确定死者家住何处,生前与何人结怨才落到如此下场。 思前想后,陆绾还是打算去案发场地查验一番,四肢是在柳河找到,躯干是在护城河所寻,城中的河水都要流向护城河,那里是下游,躯干腐蚀程度要比四肢要严重,如此说来,行凶之人一定是先将躯干抛尸后再将四肢扔进流河中。 她顺着上游的位置往城东走去,一路上城墙上还贴着自己被通缉的画像,许是之前还没有来得及撕下来,上面被雨水打湿,画像有些潮湿模糊。 虽看得不真切,但确实和自己有些相似,分明自己才刚进京不久,那日压根儿就不在,难道真如老者所说,她爹随身带着自己的画像? 等她驻足停留在告示栏旁时,身旁走过两个丫环。 “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都走了一个月了,你就不要再唠叨了,回头要是让老爷听见,小心你的舌头。” 陆绾总觉得她们口中所说的小姐跟自己所寻方向有牵扯,便上前询问她们刚才所说之事,可那两个丫环立马改口,说她们不曾议论过什么,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 她眼瞅见两人进了礼部尚书的府邸,原来是官家千金。 戌时三刻,市集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可越往城东角走就越冷清,今夜天空一片漆黑,还吹着阵阵凉风,将街角的灯笼吹得左右摇晃。 河流上流点是山上雪水融化流下来的,途径人迹罕至的城郊村庄,等陆绾提着一盏灯笼行至那个村庄时,里面只有一户人家燃起灯火。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胆子就变得如此大,或者平日里只是对萧彦北胆子小而已,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何会鬼使神差地走到此处。 灯笼突然被风吹灭了,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会有几只鸟鸣叫着从头顶飞过,耳畔只听得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她想掏出之前那位老者给她的火折子将灯笼点燃,结果手一滑,火折子掉落草丛中。 就在陆绾想蹲下身去摸索时,一直手搭在她肩头,阴森森飘来一句话,“你在找什么?” 她下意识的用胳膊肘往后抵打想要逃跑,可手被反握着,那人将她拉入怀中,后面一群人的脚步声响起。 星星般的 分卷阅读23 灯火沿着河流亮堂升起,自己的手也被松开,她一转身就愣住了。 “王,王爷,你,你怎么在此处?”陆绾结结巴巴有些忐忑问着。 萧彦北冷笑一声,朝她前进几步,“就连你这么蠢的人都能想到河流上游,本王怎么可能猜不到。” 原是如此,他也是来着源头找线索的,倘若自己猜测无误的话,头颅应该在上游河堤中,毕竟头骨没有太多脂肪可以随着河流漂浮,除非下大雨冲刷,可近几日只有小雨连绵,这里河床比较低,周围全是泥沙,想来是沉入了泥沙中。 身后的侍卫都在打着灯笼在寻找,萧彦北背着双手望着面前的河流,“大晚上你一人来此处,居然不害怕,也真是稀奇。” 他这话也不知算是调侃还是在嘲讽,陆绾偷偷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那王爷白日不过来寻,夜里过来,倒也挺奇特的。” “陆……”萧彦北突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城郊,周围还有一群侍卫,将那字给生咽了下去,“丝官,别以为本王让你不称奴婢就可以以下犯上,仵作本王有的是,不缺你一个。” 还没等陆绾说什么,河中打捞的侍卫提着一个麻袋上岸,说找到了,那麻袋也有股腐烂味,指定错不了。 周围在岸边巡视的侍卫将灯笼围成一个半圆形,那麻袋放置中央,一个侍卫打开袋子,一颗女子的头颅立在他们跟前,脸上的皮肤有些肿胀浮肿,但还没有腐烂痕迹,看来这应该是最后扔弃的。 整个面目和额头都没有看到伤口,具体的伤痕鉴定需要回去之后解剖才能知晓。 侍卫狰狞的脸上有些嫌弃地提着人头送回王爷府,临行前萧彦北和陆绾两人同时看到不远处唯一燃起烛火的屋子。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萧彦北走在前方,陆绾手提着灯笼跟随其后,他抖动着袖子,“死过一次的人果真不一样。” “当然,见过阎王爷后已经不再惧怕什么了。”陆绾很平静的在后面回着。 她上前敲着房门,从里面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看样子斯斯文文,像是个秀才,屋中也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榻和堆放整齐的书籍。 “两位有事吗?”那男子不仅看起来柔柔弱弱,就连声音都很软糯。 萧彦北仔细打量着那人,“你一直一个人居住在此?可有发现什么人来过?” 那男子捂着嘴咳嗽几声,微微点头,说这里原本有五户人家,只是后来都搬走了,他是个读书人,只想找个清静之地研读进京考举,平日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见过什么人,截止至目前只有见到他们两人来妨此处。 其他之言便是一些文绉绉的子曾经曰过的话来,没有问出其他有用的情况,两人便也没有多停留。 萧彦北让侍卫们都陆续回去了,城郊路上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陆绾的脖子处感觉有点凉飕飕还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她将灯笼提起察看,另一只手摸着脖子将那东西给抓了下来,一只体型中大的蜘蛛正在手掌爬着。 “啊……蜘蛛……” 灯笼一下掉落,她立马抖动着手跑着直往萧彦北跟前蹿,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裳,浑身哆嗦着。 萧彦北停住脚步,一只手拍了她一下后背,结果陆绾以为蜘蛛在后背,双手直接从他腰间环抱着,还跺着脚,将头埋在他怀中,声音急促,“快快,我背上有蜘蛛,快拿走……” 那一抱着实让他没有想到,头一次浑身感觉僵硬,也不敢乱动,就只觉腰被她抱得死死的。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你……”萧彦北顿了一下,从喉头发出低沉的声音,“蜘蛛已经跑了,你……可以松手了。” 这话一出,陆绾才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是萧彦北,双手立马松开,往后倒退两步,脸上有些发烫,“对,对不起。” 没想到萧彦北居然笑出了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他咧着嘴角道:“连尸体都不怕,居然怕一只小虫子。” “它才不是什么小虫子,一点也不小。”陆绾不服气,直接脱口而出回击他的话。 萧彦北弯腰透过地面灯笼投射出来的灯火看着陆绾。 “你下次若是再顶撞,本王可就找来一群蜘蛛来治你。” 说完便拂袖低沉笑着往前走着。 陆绾那只被蜘蛛爬过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心有余悸嘀咕着,“堂堂一王爷居然心胸如此狭隘要刁难一个小女子,真不知皇上器重他那一点。” 回府后便将那头颅进行检验,果然不出所料,那致命伤在后脑勺两寸的地方,是由一枚钉子直直插进去导致颅内出血死亡,而她的脸上似乎有几道浅显的红印子,像是被扇了耳光。 “王爷,这名尸体腹部中还残留少许麝香,但是不多。” 这个是后来再次查验出来的,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和萧彦北说就去到城郊找头颅去了。 “麝香?之前怎么不见你提起?还有什么?” 陆绾把在 分卷阅读24 城中所遇礼部尚书的丫环之事也同他说了,但听她们谈及时,礼部尚书好像对他女儿很不关心似的。 萧彦北当然也不会听凭几句话就判定这女尸便是和礼部尚书家有关系,而且管家千金失踪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礼部尚书有三个女儿,一个已经出阁,一个还都到及荓年纪,那便是府中的二小姐,可礼部尚书家一向家教森严,府中千金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她们的样貌也鲜有人知。 第二日天刚亮,萧彦北就让陆绾过去伺候更衣。 她手环抱着给他系上腰带时,突然想到昨晚那一幕,脸上莫名染上些红晕,萧彦北估计也是想到了昨夜之事,便清着嗓子推开她,自己系上。 “我听闻礼部尚书的幼女感染风寒,你扮上药童进府打探看是否真的和他家有关。”萧彦北低头整理着袖子。 “可我不会瞧病……” “你不会?”萧彦北头抬起来看着她,“之前你不也是装成药童上了我的马车吗?” 他还真是小肚鸡肠,连这点小事都谨记在心。 “彦北哥哥,嫣儿给你送糕点来了。” 第11章 尚书府 林嫣提着食盒兴冲冲地进来,看到屋中两人不约而同一直盯着她,被他们看得心里有点发憷,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 萧彦北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递给陆绾,“嫣儿,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林嫣懂些医理之症,她曾和礼部尚书的夫人谋过几次面,周夫人也喜欢她做的糕点,眼下正好借糕点之事进府打探情况。 萧彦北的事她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这次随身侍女换成了陆绾。 陆绾跟在她身后不言语,林嫣揉着指尖,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 “丝官,”她还是没有憋住,慢下脚步喊着身后之人。 陆绾提着脚往前赶了几步来到她身侧,“郡主可有要是要嘱托?” “你……”她很艰涩地抿着唇,“彦北哥哥待你好吗?” 这话怀王也问过她,只是他问得比较像调侃戏言,而跟前之人语气却颇为慎重。 也不等她答话,林嫣叹着气慢步朝前走着,“彦北哥哥身边从无近身侍女,也没有贴己人,自从陈贵妃被打入冷宫后,他的性子就更冷了,我答应过贵妃娘娘要好生照看他,我俩虽从小一起长大,看似亲近,可也总觉得中间隔了一道墙,”说着回身拉着她的手,“但他对你不一样,那日在柳河,你拉他下水,他不但没有责罚还能关心你,如此,还请日后好好照顾他。” 陆绾看着面前的郡主,她平日里欢脱娇媚如同小鹿,今日倒像个怀揣心事郁郁寡欢失意之人,至于萧彦北为何待她不同,想来是因为自己的利用价值罢了,毕竟这话也是他亲口承认的。 他性子冷淡又邪魅,还没有信得过的仵作,自己正好撞上了和他相似的经历,也不知是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 “郡主,你和王爷青梅竹马,一定会比旁人懂他的心思,奴婢就是他身旁的侍女而已,不能相提并论的。” 林嫣只是笑而不答,轻轻拍着她的手,只管往礼部尚书府邸走去。 进府后很安静,安静到有一丝诡异,就连府上的侍女随从全部都是悄然无声的做着事情,更为诡异的是每根柱子上都贴着一道小符咒。 周夫人的卧房在最里侧,绕过几个回廊才走到,那里似乎是所偏院,墙上撒着鸡血,感觉这府邸是有什么邪乎东西在一样。 她见郡主来自然欢喜,说自从吃了她做的糕点,嘴都被养叼了,林嫣也和她说了些客套之话。 “娘……”一声奶声奶气的小女孩从门口跑进来,后面跟着奶娘。 周夫人起身去扶着跑得有些踉跄的小女孩,那流露出的眼神神情要是久别重逢般喜悦,蹲在她面前搂抱着,半晌才发现郡主还在堂中,随即将她带走林嫣面前,行了个礼,满脸慈笑,“郡主,让您见笑了,小女年幼不懂规矩,臣妇给您赔罪了。” 林嫣看着也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女子,不但不怪罪还拿着糕点递给她。 那个小女孩拿着糕点还带着哭腔,“娘,我不要和你分开……” “夫人,小姐体弱有寒,不宜出来吹风,”奶娘上前就去拉扯孩子,“也怕郡主给染上,让奴婢带回去吧。” 小女孩啼哭不停,周夫人将桌上的糕点悉数给她,“云儿乖,听奶娘和爹的话,回屋吧。” 那奶娘又在周夫人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带着孩子给林嫣行着礼倒退几步出去了。 依奶娘之言和外人的传言都说周府幼女染上恶疾,可这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染病重疾的样子。 周夫人用手绢抹着脸上的泪痕,林嫣也看出端倪来,好奇道:“周夫人,云儿这是怎么了?您门外怎么被浇上了鸡血呀?” “没,没什么,她就是染上风寒说了几日胡话,老爷怕府上都染上,这才请了法师作法压制病祟。”她说这话明显有点心虚的样子 分卷阅读25 ,手上一直揉搓着手绢。 陆绾作势摸了一下身,扑腾一下跪在林嫣面前,“郡主饶命,奴婢将您的玉佩给丢了,分明进府前还在的。” “那还不赶紧去找,找不到自己回去领板子。”林嫣脸拉垮下来,声音抬高吼着。 周夫人唤来几个随从,让他们帮忙一起去寻,转头宽慰郡主不要动怒,为一个侍女伤了神不值当。 陆绾哆哆嗦嗦跟着随从们出去,偶尔敲敲边鼓问周夫人的一些情况,可下人们都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寻那块没有见过的玉佩。 她正低头想辙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走来挡住她去路,本想一把推开她,哪知自己绊倒坐了下去,嘴里嚷嚷着:“连个小人都要挡本少爷的路,去死,全都去死……” “表少爷,您没事吧?小人扶您回房歇着。” 要不是这少爷跌倒,还真以为周府的下人都是哑巴。 他被扶着起身,手指向前方,东一句西一句地吼着,“周婷,你就算是死,也只能做我朱见的鬼魂。” 陆绾总觉得这位表少爷一定有猫腻,捂着肚子说要去行个方便,让他们帮忙先找寻着,还偷偷塞给身旁几个随从一些碎银。 她本想偷偷跟着那少爷的踪迹,结果周府的回廊实在曲折蜿蜒,跟丢不说,还胡乱走着迷路了,这条小道连一个侍女随从都没有,问路怕是不可能了。 前方好似一个祠堂,香火气息甚是浓郁,横梁上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着在飘动。 她沉住气,小心谨慎地迈着步子往前靠近,一条白绫穿过横梁,从眼前垂落而下。 当着祖宗牌位上吊,这个死法是想让列祖列宗保佑此人顺利升天到达极乐吗? 陆绾循着祠堂转悠一圈,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比平常宗祠多了几道符而已。 她将目光都转移到那条随风摆动的白绫上,眼神顺着白绫上移,在接近横梁的地方,白绫上似乎有字。 为了不引人怀疑,不好动那白楞,只得垫着脚尖看那若隐若现的字墨,周,周……婷。 周婷,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就是刚才那位表少爷口中所说的女子吗? “什么人在此处!”一句粗犷的声音从背后突袭响起,她本是垫着脚尖,突如其来的一句瞬间崴到脚,轰然倒在地上。 她不敢抬头去看那人,只是立马跪着连连解释,“奴,奴婢是,是郡主身边的侍女,郡主玉佩掉了,奴婢前来找寻,只是中途奴婢想方便,不曾想在贵府迷了路,饶命啊。” “你是郡主的人?”那声音粗犷有力,还有些威严。 “奴婢是。” “你要是将今日所见之事传扬出去,哪怕你是郡主的人,老夫也不会放过。” “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奴婢只是去行了个方便。”陆绾头埋在地上叩着,声音略微颤抖。 听那人的语气,若是没有猜错,便是礼部尚书了。 他也没有过多追究,毕竟也没有犯上什么事,又是郡主的人,倘若真要扣押也会说不过去。 陆绾垂着头一直倒退到石梯前才提起裙角跑开。 刚出回廊,之前的随从便撞上了她,说所经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陆绾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下次走路出点声,容易吓死人的,”等气喘匀了,便让他前方带路回去,道玉佩已经找到了。 跟着随从回到了周夫人的偏院,把那枚坑萧彦北的玉佩呈递上去,林嫣收起玉佩后装模作样训斥了一番,便也和周夫人告辞了。 两人也算是搭着默契没让周府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林嫣拿着那块玉佩仔细瞧了瞧,“彦北哥哥把他随身携带的玉佩都给你?” “哪有,我坑他的。”陆绾脱口而出,本想收回,可话已经钻进了她耳朵,她立马弓着身子心里直嘀咕祸从口出这理说得一点也没错。 以为林嫣会责罚责骂,不曾想她拉起自己的手将玉佩放在她手上,“既是如此,我就更不能收了。” 陆绾看着娇俏背影的那女子,皇室之人也未必都是薄凉之人。 两人回府后,萧彦北正在书房看陆绾给他罗列尸体的特征。 “礼部尚书府有问题。”他握着笔正在纸上圈点着。 “彦北哥哥,你还真的是神探哎。”林嫣满脸崇敬,拍手直夸赞。 早在昨日陆绾跟他提及所遇尚书府两个丫鬟开始他就有所行动,派侍卫跟踪打探到周崇近日有找一名法师,家中幼女染病不就医,反倒去找法师作法,此事就说不通。 在陆绾寻玉佩期间,林嫣说她曾多次和周夫人提及府中二小姐时都是立马岔开话题,前些日子城中都在议论兵部尚书的二女儿要嫁给自家表哥的坊间杂事,还有街坊打趣她说都不用回娘家,她表哥一直寄居在周府,成亲最多是从前院跨脚进到后院罢了。 可提及要恭喜周夫人时,她脸色大变,一直捂着手绢咳嗽。 分卷阅读26 “他家幼女真的染病了?”萧彦北将手中的笔放下,抖动着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嫣摇摇头,语气坚定,“没有,我搭过云儿的脉,并没有什么症状,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染上恶疾。” 陆绾将在祠堂见到白绫之事一五一十全部告知了他,思索道:“王爷,你说什么样的家训才能在白绫上写上自家女儿的名号?这是祈求祖宗庇佑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爽朗的笑声,萧楚怀单手立于身前走了进来,“听说三哥游湖不成还打捞出碎尸来,三哥,看来你一回来,这案子就多了起来啊。” “五弟这话不知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萧彦北迎上那拿他打诨的眼神,起身走到他跟前。 萧楚怀伸手搭在他肩头,开怀一笑,“当然是夸三哥了,三哥断案可不会有什么冤魂,城中自然也就安宁了呀。” 林嫣目不斜视的看着萧楚怀,满脸洋溢着甜美的微笑来,“楚怀哥哥,你也是来看彦北哥哥的吗?” 萧楚怀顺着说话的方位看过去,打趣她这个郡主成日像个小鹿一样蹦跶,还说要不是三哥不肯住在宫中,这样来回折腾倒也算是舒筋活络了。 “我今日来是将父皇御赐的人参给三哥送来,父皇可也真是偏心,同是皇子,却只担心你一人的身子。” 他说着就拍手让身后的侍卫递上一个锦盒,里面的人参都快成人形了。 “三哥,今日好生歇养,大病初愈,不可劳累,免得父皇又得指责我了。”萧楚怀亲手将人参塞到萧彦北的手中。 说完又看了在一侧候着的陆绾,嬉皮笑脸道:“三哥艳遇倒是不浅。” 林嫣听出他话里有话,也跟着瞟了一眼陆绾,而在一侧观望着几人神情的陆绾则是一脸疑惑,他们估计是误会什么了,平日萧彦北对她冷冰冰恶言恶语的时候应该让他们都见上一见。 萧楚怀每次前来都是身受皇命,两人不知关系是好还是只借着皇命前来问候,陆绾也不想去深究这些皇室之人的纠葛,她自己的事都还没有一点头绪,哪里有精力去思索别的。 林嫣和他一起回宫,临行前萧楚怀还让他不要忘记明日的夜宴。 第12章 寻线索 他们两人走后,陆绾这才注意到在书桌上放着一个包袱,边角还露出一个手镯出来,而那镯子便是那日随着尸体从河中打捞上来的。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脚很痛,一瘸一拐地往书桌前走去,“王爷,这镯子……” 萧彦北注视着她那有些不正常的脚,一脸毫不在意,“打探消息还带伤回来,你的本事也就如此了?” 陆绾扶着桌子转动着脚踝,将头侧向一方嘟囔着,“要是你被突然吓一跳,说不定比我伤得还重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随后转头过来龇牙冲他一笑,“不碍事,王爷不如说说这镯子的事吧。” 那镯子经打探确实是城中玉器坊定制,因玉器成色质地所需材质价格昂贵,所以一般只有官家富贾才会去定制。 据铺子掌柜说,拿去辨认的镯子已经有好些年头了,但他记得非常清楚,那玉是块翡翠打磨而成,铺子当时就只有一块翡翠石,被一位大人定制成手镯买走了,而那位大人正是礼部尚书。 如此说来,镯子的买家是礼部尚书,又出现在尸体旁,经验尸还得知是戴在那名女尸手上,想必那女子一定也是周府的人,能佩戴如此价值不菲的手镯,绝非等闲之人。 陆绾有一疑团想不通,既然是周府有身份之人,人不见了,府上一定会去报官,可事情发生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风声动静,还异常地平静。 萧彦北扶着袖子拿起桌面上的那本册子扔在她怀中,示意她先看看。 那册子记录的便是律令,上面提及到婚配他人的女子若有行为不检点,贞洁道德败坏有辱门风者,当受以凌迟处死极刑。 陆绾想到那条有女子名号的白绫,倘若他府中人真做了愧对祖宗之事,兵部尚书难不成是想用白绫以作家中子嗣血肉垂挂于祖宗庙堂之上,忍受风吹日晒之刑,无魂无魄,永世遭受列祖列宗的摒弃不耻。 “你是说那女子与人私通?可即便如此,周府也不可能如此待她呀。”她两眼睁大,听完此事一脸震惊。 那块翡翠玉石足以证明那女子备受宠爱,即便做了不齿之事,自家人也不会忍心动手分尸,这种死法比凌迟处死好不了多少。 萧彦北对她的说法不敢苟同,现在还不能凭借一只手镯认定她就是周府之人,也有可能是兵部尚书卖了个顺水人情赠送给了他人。 “你说你撞上一个喝醉酒的男子?” “嗯,他嚷着说周婷死也要是他的鬼魂。” 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这门亲事成为街市坊间的谈资,看似一桩良缘,可那位少爷为何下次结论,周夫人又为何会闭口不谈。 门外响起叩门声,“王爷,该用午膳了。” 话音刚落,陆绾的肚子就 分卷阅读27 咕咕叫起来,她今早还没有吃上东西就被萧彦北使唤出去打探消息,中间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屋外的随从听到王爷的应允后,便将吃食一一端放在桌上依次离开。 陆绾用余光瞟着桌上吃食,莫名吞咽了一口吐沫,怕被跟前之人发现,便嘟着嘴弓着身子道:“王爷,你先用食,我……” “你在旁边候着。”他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转身抖着袖子坐在桌前凳子上。 这个冰窟人简直就没有人性,无奈他是王爷,怎奈自己此刻是他的手下,不敢抗从,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埋怨。 饥肠辘辘的陆绾捂着肚子在他身后候着,肚子间断性的发出声响。 实在有些憎恨前几日的食不知味,如今只能嗅着山珍海味的香气进入肠胃。 “想吃吗?” “想吃。”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没有经过脑子便脱口而出,快言快语未曾脑子的话才属下意识的真心话,可她回答后却有些心慌,眨巴着眼睛看着正在盛汤之人,想着会不会下一刻就要将碗摔在她面前。 可半晌都没有动静,他只细细地品着汤,其他菜盘也没有动过筷子,随即他便起身走到门口,“既然想吃那就全部吃完,要是剩了一粒米,自罚三天不许吃饭。” 陆绾在身后看着远去的背影,又望了一眼摆满桌上的餐盘,无奈撑着桌角坐下,“要么就想让我饿死,要么就想让我撑死,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误会的。” 午膳后萧彦北也没有找过她,明日进宫,想必会有一些要紧事。 而自己还是没有吃完那一桌菜,她偷偷摸摸端着剩下食物去到厨房。 案板上放着一把蔑刀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把刀跟菜刀不同,上宽下窄,刀背很厚。 她刚拿起那把蔑刀仔细观察,后厨厨子就进来了,吓得她手没有拿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厨子好奇打量她,“丝官姑娘来厨房做甚?” 她尴尬笑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刀举在他面前,“这后厨还需要蔑刀啊。” “偶尔用用,”他接过蔑刀擦着灰,“这蔑刀不仅可以用作砍伐竹木,砍骨头那可也是一绝,平日里我都是用来砍些难砍的大骨头。” 砍骨头?砍骨头! 她茅塞顿开敲着脑袋,问厨子暂借用了那把蔑刀和一把菜刀,飞奔跑到存放尸体的偏房处,她仔细瞧着上面被砍断骨头的地方,骨头磨痕处的切口痕迹,一开始断定是用普通的菜刀所砍,但菜刀刀口偏薄,骨头磨痕应该比较细长,可这上面刀口像是被厚重的刀所砍。 陆绾握着那把蔑刀试着挥动着,虎口处被抵着有些疼,又换了菜刀试了一次,疼痛感减弱,之前以为这名女子是用菜刀做着饭食才会留下那到茧子,可如今发现并不单是如此。 她拿着两把刀坐在门口处仔细端详着,前方几个随从在拉家常。 “你阿叔编制手艺确实不错,下次我家的竹篮还找他。” “我阿叔可是用城郊的单竹所编制,竹篮保证不会变形。” 城郊单竹,几日前似乎有经过那地方,那间屋子背后就有一大片竹子。 陆绾一手拿一把刀走到几个随从面前,“你们方才所说的竹子只有城郊才有吗?” 几个随从死死盯着她手上的刀,都往后退了半步,她这才意识到手上的东西,笑着将刀藏在身后。 “竹子喜阴,只有城郊才有。” 陆绾用包袱包好两把菜刀,她要去一个地方,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去到那晚的城郊上游处,那间屋子背后确实有一大片竹林,微风将竹叶吹得飒飒作响。 那间屋子半虚掩着,门口堆着几节被砍来的竹子。 她小心跨过摆在地上的竹子,刚要伸手敲门,从屋中走出那日那个秀才,他手上正拿着一把蔑刀,也没有料到门外有人,满脸诧异,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小哥,”陆绾看着那双眼睛感到浑身不自在,“这屋后的竹林我能砍一些回去吗?我阿叔想编制一些竹篮,说城郊外的竹子质地比较好。”说完便塞了几两碎银子给他。 他那双眼神软了下去,咳嗽几声,挥手让她自行去挑选。 “小哥,你身体这么弱还要编制竹篮去卖啊?”陆绾用余光瞟到了屋中堆放的几个竹篮,这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感觉风都能被吹倒,竟还有力气去砍伐竹子回来。 “咳咳……”他捂着嘴咳了几声,“那是我堂哥给我编制的,这些也是他砍回来的,我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哪能砍得动,他靠这些竹篮挣生计供我近京赶考。” 说着那把蔑刀就从手中滑落下来,还差点砸到他的脚。 陆绾也没有多同他说些什么,只是向她借来地上的那把蔑刀去砍竹子。 秀才那把蔑刀很新,若真是他堂哥所用之物,这把也未免过新了,像是刚买不久。 她绕着竹林走了一圈,有一块地被翻新过,本想蹲下来 分卷阅读28 想一探究竟,后面秀才突然出现在身后,他指着身旁的竹子,“姑娘,你要砍便动作快一点,趁着我堂哥去集市了,这些都是我堂哥的命,别人要是动了,他只怕要拼命。” 陆绾挽起手上的袖子发力砍下去,结果背上包袱里的两把刀掉落在地。 两人同时看着地面,她立马打着哈哈,“你瞧我这脑子,分明自己带了刀来,还找你借,这刀还是还于你,要是刀口卷了刃,只怕你堂哥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便将那把刀递给了他,秀才接过刀又多瞟了几眼地上的两把刀,打趣道:“姑娘这是想试刀啊还是要卖刀啊?” 陆绾面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双刀,道明自己第一次砍竹,胡乱拿了两把过来。 见秀才没有搭话,便动手拿起蔑刀砍着,从未干过粗活的她,每砍一下手就被震得生疼,虎口处更是被磨得红肿,她侧头看着那秀才还在,便礼貌性笑着换了菜刀来砍,可还不如蔑刀,手上虽没有被磨得那么疼,可比之前要废力气,无奈又换了回来。 砍了半个时辰才砍断一颗极小的竹木,她用袖子揩拭着额角的汗,谢过秀才后便拖着竹子便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走到河流旁才把竹木给扔掉,举起刚才砍竹的手,虎口处已经被磨出了血,另一只手握着一小抔泥土,那是在弯腰捡竹子时顺手捏了一把在手中,奇怪的是那泥土上居然会有血腥味。 “你来此处就是来砍竹子的?”背后又是凉飕飕一句话飘来,但这回没有吓到她,许是白日,又或者听那声音便已经知晓是谁。 陆绾扭身回头看着萧彦北正注视着自己脚边的竹木,他一脸冷漠还带着不屑的眼神。 “我可没有王爷这么闲,我来只是想要验证一件事。” 第13章 不同之处 周彦北低头看到了她手上被磨得红肿的伤口,冷笑道:“这就是你来验证之事?” 陆绾将手举在他面前,一脸不服,“那王爷可知这菜刀和蔑刀有什么区别吗?” 菜刀刀把圆润光滑,就算是没有怎么干过粗活的人也不会很快在手上留下什么茧子,可蔑刀不同,除非是经常使用的人知道如何掌握握刀方向,就算有茧子也是些陈年老茧,而女子的手本身皮肤就比较细软,更何况还是一个官家女子,可想而知,手上的茧子一定是刚磨出来不久。 之前的推断全部推翻,可就算行凶之人拿的是蔑刀分尸,那第一案发场地是在何处? 陆绾本是怀疑在那片竹林,土壤确实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眼下还没有找到土壤中是否含有骨头的碎末,更为棘手的就是并不能确认那女子是不是就是周府之人。 “明日进宫便知。”萧彦北冷不防地说出这么一句来。 陆绾追问着什么意思。 他说明日夜宴不仅是宴请朝中大臣,还会有大臣们的女眷,到时留心打探便知。 两人再次经过之前有蜘蛛的树下,这次陆绾极其小心经过,还时不时抬头望着有没有东西虫子掉落下来。 她有个毛病,常常走路不看路,导致每次都会撞上不该撞但内心很想撞之人。 这回萧彦北直接被绊倒在地,头还磕在后面的石子上,吓得陆绾赶紧上前摇晃着他是否有事。 “再晃我可就真的晕过去了。”萧彦北眯着眼睛微笑起来。 陆绾听着说话的语气一定不会是萧彦北,云湛就这样悄然出现了。 他顺势拉着她的手,看到伤口后立马鲤鱼打坐起来,紧皱眉头,手轻轻摸在伤口处,“是不是很疼?” “开始挺疼的,不过现在只有火辣辣的感觉了。”陆绾从他手中缩回自己的手。 云湛起身揽着她的肩头,让她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碰,交给萧彦北就好了。 “交给他,呵……”陆绾长大嘴巴,哼哧一声,扭头朝前走着。 “你怕他对你动手啊,他不会的,他这人就是外冷内热,就是一怂包。”云湛紧跟上她的步伐,还在一旁数落着萧彦北。 这两人可真逗,云湛知道萧彦北,可萧彦北并不知晓他还有一个跟他共用一个躯体的云湛。 陆绾相信他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但怒言相斥、冷嘲热讽那是常有的事情,还向一旁的云湛模仿起他的语气口吻来。 她冷笑一声,“你来此处作甚?你的用处就只有这样了吗?” 身后的云湛见了哈哈大笑,还说她说话语气挺像的。 “明日便把尸体的结果拿来给我看,”陆绾清清嗓子又低沉道:“这事是你该管的吗?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吗?” “你看,就他这样,阴一句阳一句的,我还交给他……”陆绾无奈耸肩双手摊开,又深深叹着气。 眼下这个尸体找到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正主,更何况她那桩棘手被封存了的冤案,她爹到底又在何处。 云湛上前拉着她前后摇摆的手,“绾绾,”这一声喊得很温柔,眼中更是充满柔情蜜意 分卷阅读29 ,“终有一天,你会堂堂正正以你自己的身份出现在京城,堂堂正正成为我的王妃。” “你等一下,”陆绾立马往后退了半步,伸出手来制止他方才所言,“云湛,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成你的王妃了?” 云湛一脸坏笑,挪着步子往她跟前走着,“什么时候,很久以前,你便踏入了我的心。” 陆绾从他身侧跑开,总共才和他见了不到几面,就算是萧彦北也是从踏上马车那刻才相识,哪里来得很久以前。 更何况之前可一直都在山上未曾下来过,怎会有遇见一说。 云湛见她逃离自己,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绾绾,之前你在王府对我可不是这般态度,你难道……” 他说的态度就是那晚哄她入睡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当时是过于劳累没有力气,如今已经恢复理智和力道,当然不能屈于他的不正经的调戏之下。 “云湛,”她站在前方,风吹来乱她肩头的发,很认真道:“在我和我爹还没有得到沉冤昭雪的之前,在我还不是清清白白做个自由之身前,这些牵绊我的事情我不想有,更不想连累谁。” 这番话是她的坦诚之言,虽然面前这个不正经的人总是调戏作弄自己,但比起萧彦北,她能将此话说于他听。 云湛也收起那一脸不正形的表情,漫步走向她,用着萧彦北那样严肃又不苟言笑的样子同她说道:“我会等到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也绝不会放弃。” 虽然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可眼神却多了份温柔之意,陆绾有时就在想,为何两人不更换一下时长,每天面对一个冷若冰霜的冰窟人,实在冻得想逃离。 可云湛装不了萧彦北,刚说完这话人就放荡不羁起来,还说那个冰块人每天板着脸不累吗? 他脚下踢到石头,整个人都扑倒在陆绾身上,手还搭在了她的胸口。 两人同时看着那只手搭在身前的位置,云湛嘴角露出一丝猥琐的微笑来。 陆绾眼神顿时起了杀意,掏出身后的两把刀,云湛立马起身,“绾绾,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正好把这几日的憋屈全部都挥动在这两把刀上,两人沿着河流奔跑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向是情投意合的欢喜冤家正在嬉戏打闹,可往近处看才知晓是一女子正在‘追杀’风流不羁少侠。 两人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歇息,云湛单手撑着头侧身看着怀中抱着双刀的陆绾笑了。 “要是有憋屈之事就要及时发泄出来,我这个夫君待你是不是很好?” “你再说,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虽放话出去,可她心中对云湛竟有一丝不同的感觉,总觉他在身边会很安心。 云湛慢慢挪着身体移到她身旁,两人都仰躺着居然睡着了。 等醒来后发现身下软乎乎的,便扭动着脖子往上看,刚好迎上那双正注视自己的冰冷眼神,她立马起身,发现手还紧抓着他的手,便立马甩开他的手。 该死的云湛,竟敢趁她睡着吃她豆腐,还被萧彦北给抓包,这要如何解释。 “王爷,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 萧彦北只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城中方向走着,居然没有问话,也没有动怒,这也太反常了吧。 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多说一词,就连回家后都是各自干着各自之事,陆绾本想问他为何会去到城郊,但想想还是闭口比较稳妥。 第二日如期而至,夜宴虽然是在晚上举行,但萧彦北今日要提前进宫,皇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他最器重的儿子,自然是极其思念想瞧上一眼。 这一日陆绾由专门的侍女进行装扮,等她梳妆好后,萧彦北便进门来,左右端详了一下,从梳妆台前拿起一只木槿花生硬的插在她发髻上。 “今日进宫,不要丢了我的颜面。” 陆绾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面饰粉黛,那颗朱砂痣尤其亮眼。 就这般姿色还能给他颜面抹黑不成,那跟木槿花簪子淡雅秀青,同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跟随着马车出门,经过街角转弯处时,周府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安静,以为没有什么异样时,周夫人挎着篮子左右环顾着便朝城郊方向走去,身后没有丫鬟随从跟着,而那个篮子看起来很简陋,和她穿着有些不搭,神情看上去也颇为谨慎。 陆绾敲着马车车沿,“王爷,我肚子痛需要回去一趟,半时辰后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也不等马车里的人是否有回话,便同身后另一个侍女说了几句转身去追周夫人。 周夫人好像特意绕过城西角的那条主街道,改成小道绕了一圈才出城郊,陆绾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而她出了城郊就往护城河的上游走去,那地方就是那个秀才的家。 这个地方她来过两三次,也大概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便躲在竹屋后方那片干稻草堆积起来的草垛边上,那里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里面。 可今日那窗户是紧闭的,只能大概听到里面的 分卷阅读30 谈话声。 “娘,你怎么来了?” “嘘,我来给你送点东西过来,他待你好吗?你,你是要走?” “文郎说等凑够盘缠我们就走。” …… 距离有点远,两人估计是在卧房谈论,其他的内容也没有听到。 周夫人不是只有三个女儿吗?她大女儿所嫁的可是官家子弟,难道是周婷?之前可也没有见到秀才还有个娘子,他每次出门前都要把门给关得严严实实。 正当自己思索着要怎么去打探消息时,周夫人就出来了,手上没有了那个篮子。 等周夫人离开后,她正要起身过去敲那扇门,身后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两人齐刷刷倒在稻草堆里。 外面突然有响动,那人一直紧紧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开口,整个身体都斜压在她身上。 等确认没有声音时,他才缓缓松开手,立即从身下之人的身上离开。 “王爷……”她高声喊了出来,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便压着嗓子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刻不是应该进宫了吗?” “你这般蠢顿,要是本王不来,你就打草惊蛇了,”他一脸嫌弃的看着身侧之人,看样子有些动怒,“你不好好验你的尸体,三番两次跑到此处,陆绾,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不会动你动手?” 第14章 宫中夜宴 听着他低沉怒吼的声音,陆绾气不打一处来,还未曾下山时,没有谁能这般吼她,连她爹责罚也只是一边说着严厉之词,一边找胡娘来安慰自己。 可眼前之人是王爷,自然不能还嘴,此刻终于知晓她爹为何一直不让自己下山。 山下的猛虎野兽多如牛毛,稍不注意就会被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王爷,我错了。”她只撂下一句话,便不等身后之人要说什么,直接起身往回走着。 这次换周彦北走在她身后,他抖动着身上的稻草,冷冷看向前方赌气大步朝前走的那人,“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放肆了,擅自来此处,本王还没有责罚你,眼下居然还让本王跟在你的身后。” 陆绾压着心中的怒气,站住脚跟等着身后之人超之于前。 “你哭丧着脸是在给本王脸色看吗?”周彦北不急不缓走到她跟前,见她摆着一张臭脸,语气冰冷可没有怒气在里面。 陆绾微微欠身,冲他挤出一个笑脸来,“丝官不敢,我怎么敢对王爷摆脸色呢。” 实在让人费解,为何每次出来找寻东西时总会遇到此人,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找人在跟踪自己的行踪。 两人一路安静地走着,没有再多说一言。 陆绾回想到周夫人先前特意绕开的那条街道,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同他说了此话。 “是那秀才。”周彦北像是一早便就知晓那人。 “为何?屋中的女子是周夫人的女儿,那他便是周府女婿,为何还要躲着他?” 马车等在城门口,周彦北没有回应她所提的问题便就上车了。 陆绾发现之前一起随行的侍女不见了,加紧步子问着前面的随从。 “丝官姑娘,日后你还是紧跟在王爷身边吧,方才你走后,王爷突然找你,小柔顶替上去,结果被王爷赶出了王府,她家还有个年老的母亲要侍奉,如今没了这月奉,只怕……” 陆绾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冲动行事让一个女子没了生计来赡养家中母亲,更没有想到萧彦北竟如此动怒。 她敲着马车窗沿,态度诚恳,“王爷,丝官知错,请王爷不要错罚他人,我的错不想让他人代为受过。” 马车里没有一丝声音,像是没有听到她所言之事。 她以为周彦北是想让她在大街上出丑扫尽掩面,掐着指尖声音提高道:“王爷……” “本王没有耳疾,”马车里的人低声说着,“你不想要颜面,本王还要顾及身份。” “王爷,小柔……” “你若想她无事回来,就尽好你的本分。” 他只说了寥寥几句便也沉默不语,陆绾向他保证日后绝不会单独行动,更不会顶撞于他。 进了城院深深的宫墙后,更要言行谨慎,更何况她还有一重杀人犯的身份,哪怕那女子已经畏罪自杀,可还是怕出现眼尖之人看透。 萧彦北进宫后给皇上请安,她留守在门后候着。 “阿才,”萧楚怀迎面笑着朝自己走来,他的侍女跟在身后,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他也是来给皇上请安,听闻萧彦北已经进宫,顺道一起。 “怀王,”陆绾双手交于身前行着礼,头微微低着。 萧楚怀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笑得十分灿烂,“今日装束甚是娇美,头上的木槿花甚是衬你的淡雅。” “谢怀王谬赞。”她一言一行比在宫外要拘谨很多。 萧楚怀也没有同她多说什么,也便由公公引着进去了。 一个时辰后, 分卷阅读31 他们两人相继出来,萧楚怀在一旁嬉皮笑脸,萧彦北依旧是那种万年不变的冰块脸。 “三哥,”萧楚怀看着陆绾,嘴角扬起一抹不知其意的微笑,“不如我们各自换贴身侍女如何?反正你也不需要有侍女在身边。” 萧彦北顺着他的目光也看着陆绾,陆绾此刻不敢将头抬起来看向两人,她虽是在山匪窝中长大,可也对将女子作为交换品之人深恶痛绝,有时还会亲自动手教训那群败类,但此刻却只能听之任之,倘若萧彦北将她换出去,只怕自己的身份就更加危险了。 “五弟,她是本王的人,身上还欠着我一条命,只怕换不了。”他就只看了一眼,从她面前无视经过便往大殿夜宴方向走去。 “噢?”萧楚怀突觉好奇,打量着陆绾,语气调侃道:“原来你跟三哥签的是生死契约,那你可得小心点,我三哥他可是会冻死人的,哈哈哈……” 说着便撵上萧彦北的步子,两人偶尔说着无关风月之事。 酉时,各位朝中大臣和皇家子弟都聚集在大殿之上,他们这等宫中侍女都远远站在主子身后,皇上高高坐在朝堂之上,说了几句官家场面之话,也是为迎接靖王回宫,再加北方敌寇降下臣服于他,自然是欢喜,特此设宴庆贺。 冷眼冷语的萧彦北终于脸上有了其他表情,他举着杯子敬着皇上,但也只说了几句场面之话,剩下的都由萧楚怀说了。 皇上的几个儿子中,五皇子的能言善辩倒是深得皇上喜爱,大皇子木讷,二皇子又太散漫,四皇子是个病秧子,看来萧彦北能得皇上心意倒也显而易见。 皇宫宴席无非也就是各自敬酒说着各自所长,还拉扯着朝中要事,当然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家宴那般随性。 “靖王,”皇上挥着袖子朝左下方离他最近的位置那人喊道:“朕最近事务破杂,需要一个主有人帮朕来分担一些事务,怀王之前领着底下的锦衣卫,近日也宫里宫里也算太平,得赏;你既然回来了,那也便挑起大梁,就让詹世府帮衬着你处理要务。” 朝中大臣一片哗然,尽管他们都知晓皇上有意将三皇子立为东宫太子,可真眼下才刚回来,就让詹世府帮着,这分明就是已经宣告他已经成为太子人选了。 几位皇子表情都难以捉摸,自古太子立长不立幼,可自从前朝开始立贤为太子做法兴起后,便也由此沿袭着这一考核。 萧彦北拱着手出列跪在大殿前端,“父皇,儿臣远离京城五年,对朝中大事颇为不熟,能力也有待商榷,眼下儿臣身体愈发脆弱,怕耽误朝中要事,不敢独自揽下重责,请父皇斟酌三思。” 陆绾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当面驳了皇上的任职,朝中文武百官还在夜宴之上,这一驳,只怕有损皇上威严,来个不识抬举的罪责。 果然,皇上怒气将酒杯重重扔了下去,脸上怒气明显,“靖王是在说朕不思考量就乱将朝中事务扔给你吗?” “儿臣不敢,”萧彦北头叩在地板上,头枕在双手上,“儿臣求父皇允许儿臣接手五弟之责,先定国邦安危,内朝之事还请父皇允许怀王辅助儿臣。” 萧楚怀也跟着出去寇跪着,“父皇,三哥所言有理,请父皇三思。” “请皇上三思。” 先是只有几人跟着寇跪喊着,而后变成整个大臣都一起作势喊着。 皇上愤怒地拍着桌子,“靖王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日后也别想插手宫中内务之事,既然你那么想成为锦衣卫,朕就让你去锦衣卫,要是出现任何差池,可不是请罪就能打发朕。” 说完便挥手让他们下去,所幸宫中舞姬乐理之师父能以最快的方式转移皇上的怒气,边关又送来大胜的捷报,这才让皇上和朝中大臣将刚才不愉快之事给忘却。 陆绾直直看着相隔有段距离的萧彦北,身在帝王家,有多少皇子为争东宫之位而头破血流,可他居然当然朝中百官拒绝此任,甚是都不怕皇上责罚,究竟是有多想远离宫中之事。 今日他在朝中的样子颇为认真,并非冷酷,想起云湛来,那样不羁的一个江湖游侠,自然也是极讨厌宫中高强的束缚。 用过晚膳后,在御兰阁还有各种民间杂耍和火树银花准备上演。 戌时,宫中上端的天空中噼里啪啦响着,顶端出现各种颜色的烟火,将整个漆黑的天空都照亮了,绚丽的花火下映照着红墙黄瓦的宫墙,风吹着两旁的树木花朵,繁华热闹。 萧彦北眺望前方散落下来的烟火石子,对身侧的看得兴起的萧楚怀行感谢之礼,“多谢五弟今日在夜宴上替我说话。” “三哥说哪里话,”萧楚怀扶起他,焰火将他们的脸映照出光斑来,发出巨大的声响来,“也多谢三哥为我谋内宫之事,算是扯平了。” 陆绾本是紧紧跟在萧彦北身后,可燃放焰火时,一个宫女让她帮着照看小公主,她要回去寻公主的玉锁,便等了一段时间就被冲散了。 等她跟着前方宫女往御兰阁走去时,看到一个公公正在前方训斥着手下的人,让他们当心一点,五彩的烟火照着 分卷阅读32 他那半张脸。 “爹?”陆绾呆立在原地,立刻跑了上去,可那公公骂着底下的奴才转身往御花园去,她一直在后面跟着。 可往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公公服侍都一样,再加之是夜晚,很难看清之前看到的公公走到了何处。 陆绾循着御花园走去,那里此刻人迹罕至,都在御兰阁看热闹,这里显得有些安静。 有个公公借着石柱上的灯火在弯腰找着什么东西,陆绾忐忑将手悬在他背后,鼓足勇气颤抖着拍了拍他后背。 当他抬起头时,陆绾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落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是哪个宫的?这么没大没小,你来御花园作甚?”那公公进宫看着有些年头了,见到面前这个娇美宫女时,一直在打量着她,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可有对食?” “啊?”陆绾没想到他会问出这般问题来,还没从那张熟悉的脸回过神来,脑子处于一片空白。 那公公上前拉着她的手,“放心,跟我小德子做对食,可亏不了你。” “公公,”她终于回过神来,手连忙从他手中抽离开来,“奴婢只是过来寻人,既然这里没有,那奴婢便告退了。” 可那公公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小宫女,你可知杂家是谁身边的贴身公公,跟我做对食,那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什么福气,说来听听。”在他背后响起一句让人掉进冰窟的话来。 “王爷……” 第15章 宫中之人 “靖王饶命,奴才该死……”那公公被吓得顿时跪倒在地,头使劲儿叩着地面。 “还不快滚。” 公公五魂丢了三魄,连滚带爬地尽快逃离此处。 陆绾知道此事是自己的过错,没有理由狡辩,这回不等他发话便跪在他面前。 “王爷,丝官知错,特此请罪。” 萧彦北淡淡说了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要是真想死,本王现在就送你去。” 周围偶尔有几个宫女和侍卫过来巡视,也只是离得很远,知道靖王在此处,便也不敢上前打扰。 可跪在跟前之人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求饶,更没有说着她的理由,只是沉默不语。 “别忘了你进来的目的,想要跪那便回府后接着跪。” 萧彦北见她如此不言语,终于被激怒了,甩下着句话后愤然离开,还丢给她一块令牌,那是他的腰牌,拿着此物便多了一层保护。 陆绾怀揣着令牌撵上他的脚步,从御花园出去后,两人就去往不同的地方。 朝中大臣的女眷和后宫嫔妃们都在御兰阁对面猜灯谜,赏花灯,这里灯火萦绕,河中花灯顺着水流流了出去。 “杜夫人近日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可是用了什么珠粉?” “王夫人取笑了,这是我家堂妹特意研制的胭脂,头回送给我还没有用完,可惜不久前坠崖身亡了。” 陆绾在后面听着两位朝中大臣夫人的家常话,本没有留意什么,可当她听到是兵部尚书几个字时不有驻足下来,还假模假样端着盘子走到跟前。 这位杜夫人便是兵部尚书的大女儿,她说她的堂姐前些日子来投奔周府,从小长得就讨喜,也深得她爹喜爱,在十岁那年还专门给她定做过手镯,虽然她们姐妹几人都有,但玉质不同,为此几人还闹过别扭,但转眼便和好了。 当时她堂妹坠崖后她父亲伤心过度还晕厥过去,看得比自己女儿还要重,毕竟从小也算长在周府,府中也是将她视为己出,可惜红颜薄命啊。 “你不是还有个二妹吗?听说要嫁给翰林院的大学士了,还是自家表哥,可喜可贺呀。” 杜夫人脸色有点难看,随即便转移了话题,说了些女子闺中之事。 陆绾给她们上茶时,故意绊了一下将茶稍微洒在杜夫人的手背上。 “夫人饶命,奴婢这就帮你擦掉。”她掏出手绢擦拭着她的手背。 旁边的王夫人一直在骂骂咧咧,还说要治她的罪,可杜夫人只是笑着说夜里暗,这里来往人群又多,难免心急了些,只是耐心教导她一番,让她下次不能如此毛躁,要是摊上其他主子,说不定免不了一顿板子。 陆绾敢行此策也是打听了有关这位杜夫人的秉性,她性格温婉,待下人也很温和,就连出嫁后周府的随从侍女都对她的性子是赞不绝口。 趁着又手绢擦拭她手背的空隙,顺带摸着她手上戴着的镯子,在镶嵌口似乎还刻有字,只是太过匆忙,并没有摸出是何字。 陆绾连连叩谢她后便端着盘子往后退出了出去。 要是她没有预估错的话,当年兵部尚书在给她们定做镯子时还刻有字体,可之前在河中打捞出来的镯子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字体痕迹呀。 宫中宴会就此快要散场,大臣们携带着家眷也陆陆续续出宫门。 在陆绾回身去找萧彦北时,又看到了那个跟她爹长相很相似的公 分卷阅读33 公,她咬着牙还是没有忍住跟了上去。 这次她眼神死死跟着那位公公,终于在小道旁边追赶过去。 “公公,”她在后面喊着,“奴婢是靖王的侍女,可有看到他在何处?” “没有。”他嗓子压着,听不出原来的本声,头也没有转过来。 “公公可知这是哪位娘娘丢的?” 她将头上的木槿花珠钗取下来双手呈递在他跟前,有点焦急地等待着那人转过身来。 只见那公公缓缓转过正脸来,在旁边灯火的照耀下,他的右侧脸有被火燎伤的疤痕,皮肤皱起,看不出另一边脸的样子来。 他低头看着那珠钗,双手接过,“奴才会帮着你问一下,宫门要落锁了,既然是靖王的侍女,那便早日出去,不然乱了宫中规矩,不仅是吃板子那么简单了,你便循着这条道直走左拐便道宫门口了。” 说完弓着腰便拿着珠钗走了,他似乎还有些驼背。 这人无论是从身形样貌还是说话语气都不可能是她爹,可为什么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宫中敲着梆子,陆绾一下就被敲醒了,这要是宫中落了锁,只怕永远都出不了宫门了,于是提着裙角加大步子沿着这条道往外走着。 可她的毛病又犯了起来,猛地又一头撞倒一个人,这次倒的是自己,那人穿着厚厚的盔甲,直撞到她眼冒金星,腰牌被撞掉在她跟前。 培风捡起那块腰牌蹲在她面前,“你就是靖王的侍女丝官?” 陆绾揉着脑袋看过去,此人一身盔甲,一脸正气,有着一道很凌厉的剑眉,她嗯声应答,问着靖王在何处。 “丝官姑娘,靖王让我来找你,他此刻正在宫门口等着你。”培风将她拉扯起来,说着自己的名号,还说日后他便回到靖王身旁的贴身侍卫,也算是同为王爷效命了。 他本是御前侍卫,可从小也算是和萧彦北一同长大,还曾陪他上过御书房,之前也一直跟随着靖王,只不过王爷去到凌洲守墓才没有跟着一起。 之前她的脚本就崴了,虽不太影响走路,但有时也会隐隐作痛,这一摔又将踝骨给磕到,算是彻底扭伤了。 “丝官姑娘,你的脚没事吧?”他看着一瘸一拐扶着宫墙走的陆绾,有些担心地问着。 陆绾痛得额头都冒出汗来,本想给自己正骨,可不太好运作,只好先回去敷药膏消肿。 她微微摇着头,两人浅一脚后一脚的赶着落锁前终于抵达门口。 “王爷,属下将丝官姑娘带了出来,只是她的脚……” 话还没说,萧彦北就打断道:“让她上车。” 陆绾觉得此刻让她上车一定是没有好事,一个侍女居然让靖王坐在车中等待,这要是传出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也实在猜测不出来为何会等她?一个时辰前还说要亲手送她上路,不会真的要亲自动手。 她杵着腿慢步走了进去,马车缓缓往前奔跑着,她脚本就痛,还没等到她跟前就晃荡着直接栽倒在他身上,头还深深埋在他大腿上,周彦北的手紧紧拽着裤腿,他轻咳一声。 “再不起身,本王会让你自裁谢罪。” “王爷,”她立马弹跳起身,往后挪着步子,“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两人在有些昏暗的马车中略微晃动着,在不知他是何用意的情况下,陆绾还是谨慎地观摩着他的表情。 “打探出什么来?”萧彦北并没有延续刚才的突发状况而谈,而是直接问着她打探的消息。 陆绾将杜夫人所言和她的猜测都一五一十全部摊开讲给了他听,“王爷,那镯子我还得回去细瞧。” “你既然想回去,却还要在宫中惹事端,山匪也没有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萧彦北冷哼着,已经将他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陆绾不想为自己辩解,只说对她愿意接受任何惩戒,只要能让她接着验尸查案子。 “你头上的簪花呢?”萧彦北看到她发髻上没有了那支给她插在头上的木槿花簪,顿时生气怒道。 “可能掉落在宫中了,王爷请恕罪。” “滚下车。” 萧彦北一掌拍在座椅上,满脸怒气,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培风立马拉住马绳听候靖王的吩咐,目送着陆绾下车,他还想萧彦北求情,说她的脚崴伤痕严重,如此深夜,一个女子走在大街上也不太安全。 “培风,你若再言语,你也跟着她一起走回去。”萧彦北便让他架着马车飞快奔驰而去。 陆绾拖着脚慢步行走在灯火摇晃地大街上,此刻街道很安静,周围的人家都已经只怕都已经进入梦乡,偶尔会有几声猫叫声传来。 她连尸体都不怕,还怕一个人独行在夜里吗?当时偷摸下山可也是曾在大雨滂沱,雷鸣交加的山路上走过的。 只是脚痛走路有些吃力,只好捡着路上的棍棒杵着慢步朝前走着,脑中不断回想那个隐约像她爹的公公,如果他爹没有死,也还有被通缉到,那他此刻又在何处?又是怎么逃出城 分卷阅读34 的,或者跟她选择一样,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炷香后,一辆马车朝她奔来,坐在马车前列的正是培风。 “丝官姑娘上马车吧。”他翻身跳下走到她跟前。 “培风,你这是?你就不怕王爷……” “王爷吩咐的,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他不想让人知道这是他下的命令。”培风扶着她坐上了马车,一直咧嘴笑着。 他虽有五年没有见过靖王,但之前在京城可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女子,身边更是没有几个侍女,没有想到五年之后会对这个侍女这般不同,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耐着性子等她出宫,简直就是一大奇观。 陆绾在马车里听出他这话有调侃萧彦北的语气,想来两人关系一定很紧密,毕竟曾是他的贴身侍卫,可这般调侃之意确定不会让他冰窟人动怒吗? 她还是忍不住试探性问道:“培风,你和王爷关系很好吧?” “嗯,我从小便就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其实心地纯良,待我也很好,只不过陈贵妃的薨逝让他变得冷淡些,再加上王爷胞弟又相继离去,他这才……” 他所言之词和林嫣之前同她所说如出一辙,或许云湛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又或许两个都是他,这人到底带着怎样的心里枷锁才会变得如此分裂。 她手不经意间摸着座椅,还在里面发现一个药箱,里面是些专治跌打捏伤的药膏,看来培风想得挺周道的,至少比那个冰块脸懂得怜香惜玉。 “丝官姑娘,王爷说明日让你去一趟郊外,她说你知道地方,还让你将镯子带过去。” 带镯子?他是知道什么了? 第16章 真凶 陆绾回府后便马不停歇地去检验那个镯子的情况,上面确实没有可有任何字迹。 仔细再查看了她的尸体后,并没有找到有坠崖所受的外伤,要么此女子不是杜夫人口中所说之人,要么就是她根本就没有过坠崖。 这个案子若是再推迟下去,只怕这尸体会腐烂到查验不出其他东西来。 一阵恶臭味从那些尸块传出来,陆绾捂着嘴便往外吐着,今夜没有吃什么东西,也只是恶心干呕着。 等她取下手套回到卧房时,桌上居然放着一碗莲子养胃粥,四下又没有人,本想小心谨慎,可这粥香气浓郁,勾起了她的食欲,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靖王府总不能下毒,萧彦北也不会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惩治她。 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镯子有些吃力地去到城郊,看到匆忙挎着包袱的秀才领着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娘子正要出门。 “小哥,可还记得我?”她上前拦在他们面前询问着。 那秀才愣了一刻,不耐烦问她有什么事情,而那个女子掩面将头移到另外一侧。 “我就是路过,想要讨口水喝,”又看着他们肩头的包袱,好奇道:“你家娘子生得如此清秀,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两人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秀才和她娘子对视一眼,便示意让她带回去喝水。 陆绾跟着那女子进门去,便作势将手镯给遗落下来,哐当一声,正好落到她的脚边。 那女子见到手镯后脸色瞬间就变了,陆绾此刻顺水推舟说了句这是在河中捡到的。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缓缓朝他靠近,还没等她转身过来,那影子便一头栽了下去,他手上的蔑刀掉落在地,此人正是之前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 只见一只脚踩在他背上,萧彦北弯腰捡起那把蔑刀杵在他面前,“这就想杀人灭口?你动她一下试试。” 陆绾呆愣了一瞬间,随即便将那女子反手给扣住,“姑娘,你就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周婷吧。” 终于在后厨找到那把分尸的蔑刀,混合着菜刀一起,而第一案发现场就在此处,在厨房旁有一排钉子,那里挂着抹布,有一枚钉子成色明显不同,生锈程度也比其他要快。 屋中虽用湿抹布打量擦拭过,可依旧有股浓郁的血腥味,这屋子本就是竹之搭建而成,此处用水大量浸泡,还不有见充足日照,地板被虫子啃食得有些严重。 又去了屋后那片竹林,湿润的泥土被翻新过,陆绾用锄头挖了几下,有些骨头上的碎末。 想来他们是分尸之后想埋进泥土中,可又怕下雨冲刷开地面,又挖了出去扔进了河中。 陆绾用钳子将那一颗钉子给拔了下来,“王爷,这便是那女尸的致命伤,屋中也确实有分尸的痕迹。” 萧彦北抖动着袍子坐在他们面前,眼中带着些怒气,“杀人分尸,这便是一个秀才所干之事,还是对一个有孕在身的女子,你可真是死不足兮。” 可秀才赵文咬定是在栽赃陷害他,还大放厥词要报官。 门口突然出现一群侍卫,培风站在门口冷不防丁道:“王爷,属下已经将礼部尚书和周夫人请来了。” 周婷一听立马瘫倒在地,赵文也有些惊慌失措将头埋得深深的。 周老 分卷阅读35 爷进门叩拜靖王后抬头便看到了陆绾,总觉得此人很眼熟。 “周大人,我便是那日在祠堂不懂规矩的侍女。”陆绾率先就向他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大人,今日可否请您解释一番您家祠堂为何要悬挂周婷名号的白绫?” 只见他眉头紧锁,瞟了一眼地上的女儿,惊呼她为何在此处。 周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让他不要怪罪女儿,此事她早就知晓,一直欺瞒着他。 此刻他就算他难以再开口,到了这个节骨眼,堂上还坐着靖王,想来闭口不说他也能盘问出来。 只道她女儿身为官家千金不仅逃婚,还与人私奔,这是家丑不可外扬,还听说未曾过门就怀有身孕,让祖宗蒙羞,便悬挂白绫在祠堂之上向祖上请罪,也是他教女无方酿成的后果。 “家门不幸啊,丢尽列周家的祖列宗颜面,”周大人沉重摇着头,摇头长叹,又向萧彦北躬身行着礼,“王爷,此事是臣的家丑,为何王爷要如此兴师动众?” “家务事?不如你让你女儿好好给你说说。” 周婷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秀才一口咬定是他堂哥所为,跟他们没有关系,都是他见色起意杀了人,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萧彦北将桌上的铁钉扔在他面前,“还敢胡编乱造,你的堂哥早在年初就已经病逝,看来你真是的要重刑之下才肯如实招来,培风……” 秀才见要用刑便立马叩头认罪,“王爷饶命,是小人糊涂,小人知罪。” 礼部尚书听得一头雾水,说此事又何周府有什么干系。 “周大人,投奔你家的侄女是你的亲生女儿吧。”萧彦北眼神凌厉地盯着一头冒汗的礼部尚书,“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她,还在她诞辰时给她定做上好翡翠的手镯的缘故吧。” 之前陆绾在祠堂跟他说过那条白绫之事,那时便就生疑,一早便让锦衣卫查过他的身家背景,他早年间在没进京前娶了一个员外家的娘子,当时他娘子已经怀有身孕,后来进京为官后便抛妻弃女,而他那糟糠之妻也抑郁而终,不知是心里有愧还是怕亡妻来锁魂,所以一直请道士来家中做法,这也是为何当时陆绾看到他府上安静得可怕,还有符咒的原因。 因此对他待那个不知他身份的侄女胜过两个女儿,为顾及他礼部尚书是颜面此事京中人无人知晓,可远在他乡的员外乡邻都是证人,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回去过。 周大人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王爷,臣,臣只是遗弃糟糠之妻而已,未曾犯过其他大错啊。” “你可知你那糟糠之妻的女儿并不是坠崖而死,而是被你二女儿失手杀害后遭人分尸,而一切的恶果都是你抛妻弃女在先。” 周婷听到靖王已经推测出是她杀的人,便失声痛哭起来,她只是想要让她不要去告发,两人在拉扯过程中顺手将她推倒身后的钉子上,她并不想让她死。 陆绾突然明白过来,有点失控地上前抓住她的衣裳,“那孩子,是,是你表哥的?” 周夫人默不作声,此事她也知晓,当时本是将周婷许配给一直寄居在自家的表哥,而他也是翰林院的大学士,身份也说得过去,可周婷死活不肯嫁,要以死要挟她娘,只得将婚事暂缓。 而周婷怕他表哥临时变卦要强娶,便设计用蒙汗药迷晕投奔来的堂姐,以酒相邀她表哥,借着酒乱性的后劲儿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而自己便可跟着心仪之人远走高飞。 想来后来她也曾找过周夫人,可被隐瞒了下来。 周大人已经被气到晕厥过去,周夫人在他身侧哭天抢地说自己也是为了女儿着想,那是她的心头肉,从小就体弱,好不容易长大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夫人,”陆绾实在听着生气,上前为死者鸣冤,“都是娘生爹养,为何要让你女儿的不幸落到他人头上?当时她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她还曾喝过打胎药,本想逃离你们这群恶人,可还是被你女儿给算计,最后落得身首异处……”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这群恶人口口声声为了自家人着想,为了成全自己女儿的幸福,就将残忍的手伸向了别人的女儿,一尸两命,还被分尸让她不能入土为安。 “来人,将这秀才还有周婷带回去打入死牢,念及周婷怀有身孕,诞下幼婴后问斩。”萧彦北用手扶着额头,挥手让门外的侍卫押送进京,签字画押后先处斩秀才。 而周夫人虽没有参与杀害过程,可也是帮凶,暂且收押打板子后再行发落。 周夫人一听要砍她女儿的头也便晕厥过去,屋中哭闹声一片。 陆绾已经不想再听到关于他们的一切声音,摸着眼泪从屋中跑了出来,站在河流处无神的望着那潺潺流水。 在她刚要学仵作技法时,她爹就曾告诉过她,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活着的恶人,不知会用着什么手段和计谋就残害不相干或者最亲近之人,这些原本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之前在山上从未遇到过案子,也不知人世险恶,总觉得是她爹在打压她想学仵作技法的信心,如 分卷阅读36 今看来,她爹没有错。 萧彦北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还给她扔了一块手绢,奚落道:“你若是接受不了,大可以走,在这里哭哭啼啼,让人耻笑的是本王的面子。” “我不走,”陆绾揩拭着脸上的泪珠,语气坚定,含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你给活人判案,我给死人鸣冤,我还要为自己鸣冤。” 萧彦北环轻咳一声顾四周,低声吼道:“吼那么大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培风从竹屋过来禀报已经将他们全部押送回去,“王爷,属下刚去请礼部尚书过来时,遇到怀王,他说下月会有春猎,想让王爷也一起参加。” “不去!”萧彦北冷冷回答着,他对这些宫中活动从来都是无感。 “怀王说若你不去,可否让,丝官姑娘跟着他一并前去?” 第17章 疑点 萧彦北剑一般凌厉的眼神侧头看了一眼来通报的培风,冷哼一声,“培风,告诉怀王,这个女人他想要便送过去给他好了。” 陆绾没有想到今日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有些错愕看着面前之人,以为他和自己会是同路人,忘记了他原本就是皇室之人,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就是半路拾回来的侍女罢了。 原本她想动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资格,微微欠身,“谢王爷,明日我便出靖王府。” 她行了礼后便独自一人回府了,呆坐在偏房处,她又去瞧了那具尸体,眼下尸体已经发烂发臭,她不断呕吐着。 尸体虎口处的茧子是怎么弄上去的,按照先前所说,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拿到蔑刀,再如那个手镯,也没有刻字,杜夫人说她们姐妹三人的镯子都是礼部尚书精心挑选又刻字送给她们的,可此行又说不通了。 陆绾没忍住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气味,还是逃离屋中呕吐起来。 “你不是号称要当仵作吗?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前方一个身影走来,说了句阴阳怪气之言。 陆绾懒得搭理他,蹲在地上干呕着,原本胃里也没有食物,呕出来的都是胆汁水,又涩又苦。 当她缓慢睁开眼睛呼着气时,一丝方帕扔在她肩头,当她侧头看过去时,萧彦北已经进屋了。 从屋中传来低沉的嗓音,“你可以回去了,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此事本已经了结,可心中还有疑团没有解开才来到此处,如今王爷发话又怎能不从,陆绾拽紧丝帕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日后要是跟随怀王,自己的身份要怎么隐藏,自己的案子又当怎么来重现天日。 不知是胃里翻涌,还是想到她爹此刻下落不明,眼中的视线有些模糊,终究抵挡不住没有串线的泪珠,便颗颗滚落在手背上。 她一直待坐到二更天,刚想起身去到床边,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时辰这么晚了,又会有谁此刻来。 陆绾刚走到柱子边,门便推开了,萧彦北一脚踏进来看着她,“门没上锁,我便推门进来了。”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时辰很晚了,只怕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 “绾绾,”他轻声唤着,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罐来,打趣道:“自从与你相识后,我便成了郎中,随身都要备着药来。” 此人是云湛,萧彦北又怎会屈尊来给她送药。 陆绾接过药罐道了句谢谢便推着他出门,但被他反手拉着,云湛用手抹着她眼角的泪,柔声细语道:“话是萧彦北所言,与我有何干系,这顶黑锅我可不背。” “他能有什么错,错全在于我,我不过就是交换的棋子,既之则来挥之则去,于他,也没有损失。”陆绾语气平淡,字里行间没有愤怒,只有些不甘情愫。 云湛揽着她双肩,“绾绾,这次你真的错怪他了,怀王明日会和翰林院的齐杰挑选马匹,你能打听到一些东西来。” “什么意思?” 萧彦北虽已经将周婷和那秀才捉拿归案,但总觉得有些疑团没有解开,她所想到的萧彦北也察觉到了,否则也不会再去偏房。 陆绾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周婷的表哥?” “现在只是猜疑,但他表现得太不寻常了,要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又为何醉酒后当着下人的面言论于此,还有尸体虎口的茧子以及那只手镯都疑点重重。” 云湛扶着她坐在桌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乖,先把药吃了。” 陆绾还沉浸在刚才他那番言辞中,如此想来确实有很多疑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朱见也会有疑点,她仔细回忆那日与他相撞的情形,他当时看着就很奇怪,也正是要跟踪他才去到的宗祠,似乎一切都太过于巧合。 “绾绾……”云湛在她面前打着指骨喊着她,“你先把药吃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打探便知。” 陆绾这才从神游出抽离出来,她吞服药后撑着手思索,问他为什么萧彦北不跟过去,他若自己亲自前去,此事不就更加容易水落石出了吗? 云湛同样用手撑着下巴迎 分卷阅读37 着她的眼神,“他可不喜这些场景,如若他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见她还在回想着这个案子,便悄然起身过去抱着她往床边走,陆绾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刚想反抗就已经被放在床上了。 云湛低头给她盖着被子,立马严肃道:“明日怀王若是对你动手动脚,你可不能任由他来。” 陆绾不禁笑了出来,“我不过是个侍女,他怎么可能会不顾及自己身份对我动手动脚,更何况他是王爷,我难不成要抡起拳头揍过去吗?” “也未必不可啊,反正你之前在寨子不也对我动过手吗?”云湛嘴角带着笑意。 他提及寨子,便想到了从前在山寨中的日子,那时她还是个不用烦忧世事的山匪,不管她受什么委屈,他爹总能找胡娘来劝说。 陆绾突然抓住他的手,忙问道:“你之前在宫中可有见过左脸有疤痕的公公?我总觉得他跟我爹长得好像。” 云湛的手被她紧拽得有些发红,可他没有拉扯开,而是反握着她的手,“这个我倒还真没有注意,以往没有遇到过,但我在凌洲五年,说不定是刚进来的。” 当他说到凌洲时,眼中瞬间多了些哀伤,那是他母妃墓陵之所,在她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他们两兄弟,可世事无常,胞弟也蹊跷地随他母妃而去,存活世间的亲人,再也没有他想亲近之人。 “云湛,”陆绾轻轻拍拍他的手,“谢谢你,每次都是你来宽慰我,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日后,你若有心事我也可以来宽慰你。” “好啊,现在就有一个,”他一改惆怅模样,随即变得不正经起来,弯腰凑到她面前,“你,只当我是朋友吗?可是我不想啊。” “我要睡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好梦。”陆绾快速从他手中抽离出自己的双手,拉着被子盖住头。 只听得外面响起爽朗的笑声,一盏茶后便等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若是她身上没有案子,若是她爹还在,若他不是王爷,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吧。 第二日晌午,萧楚怀就晃着步子进了靖王府,陆绾正在整理卷宗,一抬头便就看到他拿着案卷在翻阅。 “听三哥说你会些仵作技法,阿才,整合可都是男子所行之事,你一个女子难道就不怕?”他粗略翻阅着手中的册子,书页掀起的风吹着他额前的两缕发丝。 陆绾立即过去行礼,“怀王,奴婢面对的是一群已死之人,他们没有言语的机会,可活人生有一副巧嘴,身怀各种技巧,不是更让人害怕吗?” 嘭一声,厚重的书籍合上落在地面,萧楚怀哈哈大笑,弯腰捡起,“跟三哥待久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了,也不知你要是跟随了我,日后是不是也会如同本王这般诙谐语气啊。” 陆绾弓着腰没有答话,有时少说一句能保命,这是萧彦北告诉她的处事之言。 正巧他这时拿着案卷进来了,在门外就听到他的笑声,回看了在一旁弓着身的陆绾,朝萧楚怀道:“五弟也对这些卷宗感兴趣?” “我可对这些案子没有一点趣味,”他笑着将手中的案卷放在他手中,“之前跟着锦衣卫,那案子审得我头疼,这苦差事幸得三哥接手,不然我还得在这苦海中挣扎良久啊。” 他随即上前拉着陆绾的手,笑嘻嘻道:“三哥,谢了你这人情。” 他们前脚刚一走,后面就听到书籍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可萧楚怀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的手坐上了马车。 陆绾坐得很拘谨,忙说自己是个侍女,身份低微不能同王爷同乘一车。 萧楚怀将她拉坐在身旁,“你在怕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之前可以和三哥同乘一车从凌洲而回,看来还是他待你好,让你如此这般记挂着。” “王爷,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陆绾侧身赔礼着。 萧楚怀倒也没有在意,让她不必拘谨,他未必不如萧彦北。 两人刚下车,朱见就已经在养马场的门口候着他们前来了。 “怀王,”他行着礼后便大笑着说这里的马匹生得极好,有几匹还是纯正的汗血宝马。 朱见看向萧楚怀身后的陆绾,打趣道:“怀王,这是刚收的侍女?” 萧楚怀咧嘴一笑摆着手,“你这话可是在拿本王搭茬呀。” 朱见忙笑着赔礼,又多瞟了几眼,说这侍女似乎之前见过。 陆绾看着他这般生灵活现的模样,一点都不似之前见到那般醉鬼样子,前后相隔没有多久,竟能将心境放得如此开,周府出了那么大的案子,似乎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几人来到养马场,环顾了一圈里面的马匹,萧楚怀一眼便相中了最边上的汗血宝马,可朱见上前劝说这马刚从外地运回来,还没有被驯服,怕伤了王爷的千金之躯。 可萧楚怀欢喜不已,他上前命随从牵出来,大笑道:“本王就喜欢未被驯服之马,骑上不是更有趣吗?” 趁着怀王驯马时,朱见走到陆绾身旁打量 分卷阅读38 ,“你不是群主身旁的侍女吗?被赐给了怀王?” 第18章 罪魁祸首 此人记性可真不赖,醉酒成乱说胡话的地步竟还能记起自己的模样来,还能知晓她是郡主身旁的侍女。 陆绾微微欠身,“承蒙大学士还记得奴婢,郡主和怀王关系甚好,当日随郡主探望尚书夫人后,怀王见奴婢机灵便同郡主要了奴婢过去服侍。” 朱见挠着鼻尖又摸着下巴,嘴角露出一丝不知其意的笑来,“看着确实挺聪慧的,”他居然拉起了陆绾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陆绾压着心中的怒火,微笑着应答怀王叫她阿才,“大学士,奴婢是怀王的人,想来您已经知晓了吧。”说着便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云湛说萧楚怀会对她动手动脚,实则不然,这个大学士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纵以为翰林院的学士都是饱读诗书的正派君子,可这人似乎并不在所属其列中。 起初以为他对周府二小姐深情不已,可如今周婷身陷牢狱,他却能在此处谈笑风生,还能藏着心怀不轨的想法,让人不觉心生厌恶。 萧楚怀驯马劲头十足,也不管对面两人在谈及何事,想来也定是些不值一提的琐碎之事,便也没在理会。 高昂的马鸣声回荡在整个马场,他肆意挥动着马鞭,那匹马像是发了疯一般到处乱窜,而坐在马背上的萧楚怀却异常兴奋。 朱见看了一眼正值兴头的怀王,抱着胳膊摸着下巴道:“我自然知晓,你知道为何如此难驯的马怀王会这般乐此不疲吗?马和人一样,越是抗拒就越容易引起人的胜负欲,当你战胜它之后将会有无比愉悦的荣耀,它是属于你的战利品。你知道我为何对你有不同之感吗?” 他语气很阴邪,完全猜不透他到底要想要说些什么。 “你就同这野生的马匹一样,虽远观看着温顺无比,可一旦靠近,那蹄子可就不安生了,多有趣。” 他侧头挽着陆绾肩头被风吹起来的发梢,“你若想知道想要知道的答案,我自会告知于你,只要你敢来赴约。” 陆绾听后倒也不慌,尽管不知此人是否猜出她真正跟随之人,她从容镇定笑着,“大学士,奴婢身份低微,又何劳您如此费心呢。” 朱见并没有应答着,他朝怀王奔跑而去,牵着他的马匹二人谈笑着。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那匹桀骜不驯的汗血宝马居然真的被萧楚怀给驯服了,他在马背上爽朗地大声笑着。 他朝前方的陆绾看去,对她挥动着手腕,“阿才,过来。” 陆绾疾步上前问着他可有什么吩咐。 “今晚本王将会设宴和大臣相谈春猎事宜,朱见说他有珍藏多年的女儿红,眼下在他竹林小屋中,你随他一同前去,本王要看看他这大学士可有在扯谎。” 朱见忙声应答,“怀王,你可别不信,今晚这女儿红倘若喝得不尽兴,我这大学士的称谓索幸就不要了。” “大学士,话可不能说太满,到时候可别说本王欺负你。” 他们二人相谈甚欢,陆绾在一旁看着一如往常洒脱的萧楚怀,他这人实在难以捉摸,看似无欲无求,可对这驯马之事又这般执着,想到刚才朱见对她所说,驯马和训人一样,他平日也是这般训人的吗? 陆绾跟着朱见上了马车,她自己也不曾料想自己分明一个侍女居然能先后乘坐靖王怀王和大学士的车辆,也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来得本事,还是说各自都有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们二人在马车里倒也安静,朱见只是有意无意打量着她,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来。 “阿才听着像个男主的贱名,看你这般长相,家中居然会给你取这等名字?” 陆绾只道家中贫寒,贱名好养活。 朱见笑道:“听说你还有个名字叫……丝官?” “是,群主曾这样唤过我。” “只是群主吗?” 陆绾听到此处迎上他犀利的眼神,“不知大学士想要问什么?” 他随手翻着古籍,耸着肩只道随便问问。 养马场和竹林小屋相隔不远,一刻钟的时辰便也就到了,他们下车后径直走向里面。 气候虽回暖,但在这样阴风阵阵的竹林却能感到逼人的凉意,阴寒之气凉透骨子,让人不禁汗毛直立。 陆绾警觉地跟在他身后,周围竹林的土质很疏松,有一处似乎刚被翻新,竹林中飘散出来的不是竹叶的清香,而是檀香的味道。 等到她进屋后,朱见转身将门给关上了,迈着步子逼近她,“现在我这般靠近你,你还不反抗露出你的蹄子来吗?” 陆绾朝后一直退着,不明白他这是何意,掐着指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学士,奴婢先前同您说过,奴婢不仅是怀王的侍女,更是郡主的侍女。” “你好像少算了一个,靖王是你的前主子吧,他让你来的?” “奴婢不知您在说些什么,此事和靖王有何干系?” 分卷阅读39 她看着面前之人的脸开始扭曲,便快速寻找身后称手的武器来护住自己,可朱见却转身离开继而哈哈大笑,“我来猜猜,你想问是的周婷和她那奸夫杀人和我有关?” “奴婢不敢妄言。”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在哪里吗?”朱见嘶吼着上前摇晃着她的肩头,又用手缓缓摸着她的脸,手指点在了她眼睛下方的朱砂痣上,“长相娇媚还长了一颗勾人心魄的朱砂痣。” 说着便将双手慢慢上移掐着她的脖子,他眼珠子瞪得都快掉落下来了。 陆绾被掐地喘不上气,脸部逐渐变红,额头青筋暴起,手在后面慌乱摸索着,拿着身后的茶壶朝他脑袋砸下去,鲜血瞬间从他额头上流出来。 脖子上的力道松弛了些,她趁此刻他恍惚的空隙便踉跄着打开门逃生出去,可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竹林丛中,她的手被硌得生疼,轻微挪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微露的白骨。 朱见立马追了上来,他摇晃着脑袋扶着竹子,见她手中拿着一根白骨,狰狞道:“你发现了?” “难道这片竹林下埋得都是白骨?”陆绾不愿相信眼前情景,要不是发现檀香正好淹没那股潮湿腐败的气息,她一定不愿往这方面去猜想。 “这可不是我所为,”朱见此刻变得异常冷静,甚至说是冷血,他拉拽起她的头发一一给她介绍,“你坐着的这个,有夫之妇勾引才子,正前方,那个女人朝三暮四,还有最里面那位,青梅竹马竟然爬上其他男人的床,你说,她们该不该死!” 陆绾一口咬住他的手腕,用脚踢着他的两胯中央,“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她们的生死与你有和干系,凭什么你来了结她们。” 他捂着胯狰狞地笑着,居然大言不惭说这是在行圣贤之事,他自己饱读诗书身居学士却不如一个樵夫,他只是让其他夺人所爱也尝尝如此滋味而已,他要处决世间不遵妇德的女子,要还世间真正的礼义廉耻。 “你也不例外,你先后跟了三个主子,还如此貌美,说,你是不是魅惑怀王对他投怀送抱。” 陆绾没有听清他发狂之词,只一心想要逃离此处,可脚程比不上他,还是被他拽倒在地。 她使劲儿掰扯着他的手,“我,我是怀王叫过来的,倘若他没见我回去,你,逃不了干系。” “怀王那里我自会解释,不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本来没想让你死那么快的,看来你这匹野马我还是驯服不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刚要划在她脖子上,一把弓箭就朝着他的胳膊上射过来,他疼地倒在地上吱哇乱叫。 周围一群锦衣卫上前扣押住他,他们拿着铁锹翻动着竹林的土壤,从里面掏出多具尸骨,其间还有一座没有墓碑的坟,里面躺着的一具早已经发烂发臭的尸体,她手腕上戴着一个手镯,上面刻着梨字,而镯子成色和周府定制的一模一样。 萧彦北一脚踩在朱见胸口,眼神冷得像一把剑,冷冷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本王自不会砍你的头,可你刚才动了本王的人,在牢狱中会有一千种刑法之苦等着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押下去!” 这些人全部都是他怂恿原配夫君动手杀害的女子,很多都是私了拿钱糊弄过去,有些直接归于失踪人口,让找寻她们的亲人渐渐淡忘。 而坟墓里躺着的那具尸首便是礼部尚书糟糠之妻真正的女儿,萧彦北说当日他将那手镯拿到之前的当铺中再去验证,掌柜的之前说谎了,他还做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刻字就被拿走了。 朱见虽罪大恶极但对周婷堂姐心存愧疚,他玷污了她但却不能娶她,让她无脸再苟活于世,那日她寻到周婷住所,想质问她为何要如此待她,两人拉扯便死于非命。 周婷吓得立马去集市找赵文,朱见便潜入她家中偷换了尸体,赵文未曾见过她堂姐真容便也就稀里糊涂分尸了一个家道中落的员外千金。 陆绾去周府时,她知晓群主和靖王关系密切,此番前来一定不仅仅是探望周夫人,那话是故意说于她听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她的注意去寻线索。 最可悲的是朱见口口声声说要惩处不守妇德的女子,可他却迫使一个女子和他做了苟且之事。 萧楚怀此刻也架着他刚驯服的马匹来到竹林,笑着上前拍着萧彦北的肩头,“三哥,我没辜负你所望吧。” 朱见在翰林院拉帮结派,朝廷也多为看不惯,但无奈没有证据治他的罪,他一倒,身后的派别之人都要一起遭殃。 萧楚怀过去扶起陆绾,看到她脖子处的伤痕,用丝帕擦着,“阿才,不得已为之,莫要怪三哥。” 陆绾头发散走到萧彦北跟前,眼中带着委屈和愤懑,“所以说,你早就知道这里面有隐情,用我来做棋子,哪怕今日我死在这无人知晓的竹林中。” “你……” “王爷,奴婢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 春猎前戏台 分卷阅读40 ==================== 第19章 半路所遇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视萧彦北走了,她深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介侍女,也知道此举太过意气用事,说不定下一刻萧彦北就会派兵将她捉拿回来,可心中怅然,许是第一次被人利用,还是被自以为较为信任之人利用,实属难过。 原来被人当做棋子的滋味竟是这般不好受,她有些恍惚地走在街上,身后却没有听到锦衣卫前来的脚步声。 真是可笑,分明自己身份低微,却想着能和靖王成为同盟,终究还是异想天开了。 她有些恍惚走到街头,抬眼便瞧见那日在宫中所有脸上有疤痕的公公,他手上正提着东西,像是在给他主子置办东西。 陆绾停住脚步观望了一刻后便大着胆子朝他的方向迈去,穿梭在过往人群中,她的视线一直不离那位公公。 她上前躬身行礼,“公公,您可还记得奴婢?” 那疤脸公公提着东西回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谁?找杂家有何事?” “奴婢冒昧,烦请公公告知奴婢您的名字。” 可没等到他的回答,前方一位身着上好锦缎的男子来到她身侧,公公立马弓腰道:“侯爷,奴才已经置办好了。” 陆绾一听他身份便立马也跟着行礼,头一直低着,眼睛瞟向了公公手中提着的东西,像是糕点。 身前传来低沉的嗓音,“你是来找盛德的,你们认识?你是哪个宫的?” 盛德便是他的名字吗?这个侯爷又是何人? “奴婢是……”她眼下不知要说是靖王身边的人还是怀王身边的人,有些支吾着。 “你的主子是谁就这么难回答吗?” 这话甚是威严,让人吓得一身汗,不知他究竟长成何般模样,只觉让人想退避三舍。 “皇叔,她是本王的人。” 前方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冷冷的语气,皇室之人都是这般不苟言笑吗? “原来是靖王。”侯爷抬头看着朝他走来之人,“听说夜宴你又驳了皇兄的脸面,这些皇子中,怕也只有你敢这般和他叫嚣了。” 萧彦北上前双手行着礼,“让皇叔取笑了,听五弟说您刚回来,本王未曾亲自迎接还让侍女冲撞了您,想必您不会太怪罪于本王吧。” 侯爷严肃的脸突然裂开嘴大笑起来,周围的百姓自是不敢抬眼去看,周围几乎都没有太多的行人,即便有,也是快速绕着边疾步走开。 他伸手拍着他的肩,“本侯心胸可不像女子的脚那般小巧秀气,这打狗还得看主人,靖王你说呢。” 萧彦北默不作声,只是微微一笑,分明没有动怒,却能感受到四周有股强大的压迫力,让陆绾不敢轻易抬头。 他们两人随后也便拉了几句家常,侯爷刚从边关回来,嘴馋京中的糕点,顺便看看京城可有什么变化,正巧就碰到他的侍女来询问自己的奴才。 他还戏谑萧彦北身旁居然也会有侍女跟从,往常可都是些粗俗的随从。 “你抬头起来,本侯要瞧瞧什么样的女子能跟在靖王身边。” 此人粗狂的语气比那日在宫中见到皇上发怒时的语气颇为相同,只是他此刻并没有发怒。 陆绾倒吸一口凉气缓慢抬起头迎着他那锋利的眼神,只见他盯着笑了,“长得倒是挺水灵,这白嫩的脖子怎么还带着伤,本侯方才见城墙中通缉画像,你与那女子倒是颇有几分相像,所幸你有一颗痣,不然指不定会以为你便是那朝廷钦犯。” “皇叔说笑了,”萧彦北接过话茬,“那女子已经畏罪自杀,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了,案卷在锦衣卫处。” “随便说说,靖王何须当真呢。” 两人对视着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多少有点刻意了。 “既然你主子在此,不妨说来听听你找盛德所为何事?”他终于还是问及了刚才未回答他所问。 陆绾弓腰说那日随靖王在宫中参与夜宴,在宫中迷失了路,是公公告知她出门方向,今日见到便上前想着道谢。 盛德也沙哑着嗓子说那晚确实有告知一个寻不到路的宫女出宫门,但他对那宫女没有什么印象。 侯爷见是小事便也没有继续深究,同萧彦北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坐上马车回宫了。 陆绾用余光瞟着盛德,那身形虽然佝偻,可行走姿势和侧面真的太像她爹了。 萧彦北轻咳几声,“你若是想成为公公的对食,本王必定成全你。” 陆绾将目光收回,抬头看着面前冷漠之人,行着礼道了谢便往前走,径直朝宫中方向走去,被身后之人大吼一声,“你要是进宫想去送死,只管前去便是,本王送一个顺水人情。” 她被这一吼给刺激到了,咬着唇转身面向他走去,“王爷,从始至终我有选择权吗?我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侍女,死了说不定都会被扔在乱葬岗,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想 分卷阅读41 将我送人便送,想让我今日死我难道还能明日死吗?”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敲在萧彦北的耳畔,眼中委屈尽显,分明恼怒声音却哽咽起来,鼻头也微红,她用力掐着指尖艮着脖子看着他。 “回去。”他声音终于变得柔软了些,微微动着嘴,“半个时辰后,本王要在靖王府中看到你。” 陆绾苦笑了一笑,躬身告退往靖王府走去,回去途中见到一个小女孩摔倒,她爹忙上前扶起,揩拭着她脸上的泪珠,还从身后给她拿了一串糖葫芦。 她眼睛终于抵挡不住,分明之前在山中那么无忧的日子却老想着要下山,老想着让她爹不要管自己,可如今,连见她爹一面都是遥遥无期。 回到靖王府后便呆坐着桌边,脖子的痛感袭来,这次意识到之前朱见用匕首划破了皮,她用手摸着,似乎还在流着血,冷笑摇着头,不过是贱命一条。 萧彦北推门而进,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她的房中,眼睛瞟到她脖子的伤痕,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罐扔给她,“不想留疤就好好上药。” “奴婢谢过王爷,”她上前跪谢着他,语气此刻没有任何波澜了。 “陆绾,”他一把拽着她的手,终于忍不住压在心中的火气,“本王说过,不许你再自称奴婢,你不是山匪吗?山匪就是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王爷想我怎样,我能怎样……” “本王姑且答应你,和你成为同盟,你日后不是侍女,是本王的仵作。” 陆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话她盼了很久,如今竟在这般情形下让他说出来,不知他为何会改变主意,可既然他答应,自己也便紧抓住这个台阶,要是此刻还耍小性子,便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给自己和她爹洗清嫌疑,想要深究,就必须得从兵部尚书和他爹的书信来往查起。 “好,王爷既然答应,那便我帮你查你胞弟死因,你帮我寻我爹还有助我能早日洗脱冤屈。” 两人达成协议后,便互相交换情报,他的胞弟被火烧死时,他远在凌洲,但培风一直都在宫中当他的贴身侍卫,据他那日所见,他胞弟不知在何处捡到一只纸鸢,那纸鸢格外好看,其他皇子便要和他一起放,他说那日的风很大,纸鸢也漂浮很高,可一炷香后,风筝便被挂到了树上,还没等自己上前,他胞弟便举着风筝线跑到树边,刚一靠近树枝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众人惊慌手忙脚乱提着水来,可依旧灭不了那火,火势太大,他在众目睽睽下被活活烧死。 萧彦北说完手重重捶打在桌上,拳头似乎都能拽出水来。 “王爷,你可听说城中几起纸鸢纵火案?” “进城当日便听说了,李顾两家夫人纵火烧了自己,这一点本王一直很困惑,为何是他们的夫人纵火自焚?” 这几起案件都是和纸鸢相关,他胞弟尸骨眼下被葬入郊外亲王墓地,因宫中大臣议论皇子莫名被点上天火,定是有源头,如此诡异死法不能进皇陵,便只能以亲王之礼厚葬了,对外便宣扬染疾而殁,这事在宫中都是避口不谈论。 陆绾走到她跟前,思索后还是同他说道:“王爷,我,我想开棺验尸,虽然死者为大,可眼下只有从他尸骨中才能找到线索,我……” “本王答应你,但此事不能惊动任何人,你也不绝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他眼中充满了怒火,像是下一刻就要被点燃,对于他胞弟的死,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刺,这根刺扎得太深,一碰触道伤口就会痛至根部。 两人刚商议完,萧楚怀便摇着步子进来了,他打诨着环顾一周,说在府上其他地方都未曾见到萧彦北,想必一定就在此处,果不其然还真在此。 他嬉笑着上前盯着陆绾,见她脸上没有了怒气和委屈,啧啧道:“三哥,有时我就在好奇,你平日分明不近女色,也没个侍女,是怎么让满怀惆怅怒气和委屈的女子能这么快就平息了心中埋怨,不如也教教我。” “五弟可真会开玩笑,你平日也是这般勾搭女子的吗?”萧彦北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陆绾,随后回着他这不着边际的话来。 萧楚怀哈哈大笑,“三哥,我可没打趣你的意思,只是对女子方面,你好像是比我要有办法,不过,今日我是来领回我的侍女的,你应该没忘吧。” 第20章 侯爷府验尸 他虽然是半开玩笑地说,看着也有些不正经,但语气态度能看出来很强硬。 萧彦北盯着他不言语,两人的目光看似很柔和,却总能感觉有一丝疏离感。 “五弟,只怕今日你带不走她了,本王会参加春猎大会,她,只能跟随本王。” 这话倒让萧楚怀一脸惊讶,他朝陆绾走过去,嘴角有一抹不知何意的笑,打趣道:“阿才,我还真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一向不问朝廷举办活动的三哥愿意为你去参加一次的,你还真是实在让人感到好奇呀。” 陆绾迎着他的目光,深褐色的眼眸中倒是没有一丝责备之意,只是多了些狡黠。 分卷阅读42 此人忽明忽暗,也分不清楚他的立场,像是很亲近,又像是拒人千里之外。 他的话自己也不知如何应答,更不可能将事实托于他面前,只道自己只不过是王爷身旁的侍女,没有他口中那般聪慧神秘。 “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阿才对三哥这么重要,那我这个做五弟的自然也不能夺人所好,但,”他突然话锋一转,饶有趣味地紧盯萧彦北,“只怕三哥还是要松这个金口,皇叔托我来找阿才过去验尸,你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吧。” 在他们回来不久,萧楚怀便押着人进宫了,正好两人碰到一起,便大致提及了此案,侯爷听闻她一个女子对于验尸颇有些手段,便就让他来传话。 从知晓怀王起,好像皇室之人几乎都对他赞赏有加,以他这般不羁的性子,想来也备受那位严肃侯爷的赞许。 而京城碎尸案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对于这个案子已然成为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陆绾成日跟着靖王走访各处,只要官家之人稍微一打听,她的身份便也不难猜出来,只是没想到刚回来不久的侯爷居然也找她验尸,世人都道仵作是男子研习技法,凡女子谈及都是忌讳,但他偏偏找自己前去,究竟又是要去给何人验尸。 陆绾想起之前碰到侯爷时的那种压迫感,心中立马发憷,可此事容不得自己意愿。 萧楚怀上前耷拉着靖王的肩让他放宽心,自己一定会好生替他照看他的下属,“皇叔虽看起来很让人震慑,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难不成还要对一个仵作侍女下手不成。” 萧彦北自然不会跟着一同前去,侯爷要见一个仵作,自己前去只怕会遭人议论其关系,只怕有心之人会顺藤摸瓜查出陆绾真正的身份来。 “你且与五弟前去便是,做你该做之事。”他还是忍不住要嘱托陆绾,不过语气很平常。 陆绾沉沉叹气后便随着怀王一道进宫,只是这次她是跟在马车旁边走着。 “阿才,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女子,为何会懂这些仵作技法?难不成你爹也是仵作?何不让你爹一道来,岂不是更帮到三哥。” 萧楚怀将马车窗户支棱起来,单手靠在窗柩上,笑着瞟向正在一同前行的女子。 陆绾回头示意着,目光直行前方,双手握于身前,“奴婢……” “哎,听闻三哥都不让你称奴婢了,我这里也就免了吧,不过,”他听到这两个字便立即打断道,“在皇叔面前还是不能逾矩的,否则本王也保不了你。” 陆绾侧身谢过后便道她爹不是仵作,只是个砍柴的樵夫,但喜欢捡书和听书,每次听到的书都要回来同她讲,她从小就对仵作之法有感,后来拜了个师父,只是他已经归于尘土之间了,他爹也染上重疾不治身亡,自己也曾因山匪作乱差点惨遭其手,所幸半路遇到靖王,这才一直跟随在他身旁。 萧楚怀听后爽朗一笑,“原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说你欠他一条命。” 两人便就这样问着答之进了宫门,陆绾有好几次都想脱口而出问着究竟是要验何人的尸首,可终究还是忍住了,言多必失是萧彦北常嘱托她的话语,也为不让麻烦找上自己。 不过萧楚怀向她坦言他们这个皇叔常年征战沙场,皇上既之器重又恐忧。边关一直被蛮夷族骚扰不断,不久前他一举歼灭让其归顺朝廷,这次回来也是带着蛮夷族的贡品回来参拜的。 去到侯府后,里面和自己想象一般,环境很简幽,没有过度的陈设,庭中摆放着几件兵器和,宫女侍卫都在忙碌着,想来这座府邸是刚翻修不久,还有股淡淡的香薰味道,用以熏制还有点味道的红油气味的木漆。 “皇叔,你寻的人我将她带来了。”萧楚怀刚进门口就上前朝他行着礼打了个招呼,将陆绾拉到他面前。 侯爷萧铁铮坐于堂前,正喝着味道浓郁的上好茶水,她跪于他身前,“奴婢丝官见过侯爷。” “丝官?这名字倒有点意思,女子若是能为官,只怕朝廷就不成样子了。” 萧楚怀上前嬉笑着,“皇叔,我一般称她为阿才,她这名也并非要为官,我想三哥给她取这名也是想让她生得一张巧嘴讨喜罢了。” 官字两张口,可并非官家,生得十张口也无济于事。 陆绾头叩在地上默不作声,只想能尽快让她见到尸首验尸。 萧铁铮终于让她起身回话,将茶杯平稳放置桌面,挥手让公公领着一具尸首进来。 “听说你能验尸,本侯可还从未见识过女子验尸,今日你就好好验验,本侯要见识一下是不是徒有虚名。” 那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来,一旁的公公努力憋足气,脸涨得都有些通红,萧楚怀也立马用袖子捂住口鼻,他紧皱着眉头走到萧铁铮身旁,“皇叔,你这让人抬得什么呀?这味道可真是让人提神醒脑的。” 萧铁铮哈哈大笑,他指着尸首让陆绾上前去辨认验尸,完全不留给她喘气换气的时间。 走在尸体一侧的公公便是盛德,他拧着脸,本来有一侧的脸被火给烧了,一拧巴脸上的肉 分卷阅读43 更是凑在一起,着实有些难看。 想起她爹虽不是一表人才的少爷,可面目也算清秀,有时就在深深怀疑此人是否真的和她爹有关联。 陆绾遵照他的指令来到那句被白布搭着的尸首,用手轻轻掀起一角后,吓得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掀起白布的手不停抖动着。 那具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周遭爬满了螨虫和白色蠕动的虫子,他的头颅被单放在一旁,脸部的肉被虫子啃食得完全看不出他的模样来,而架子上还陈列着他的肉片。 阵阵恶臭袭来,她按压不住胃里翻滚的浪潮,死死咬着嘴唇紧闭双唇,可还是没抵挡住浓重的味道。 萧楚怀已经唤随从将痰盂拿了进来,他退到一旁呕吐着。 而反观萧铁铮一脸不在乎,他像是闻不到那腐臭发烂的尸首,还上前让她动手验尸。 “侯爷……”她才刚开口,便再也忍不住往门口跑去,嘴里发酸发苦,可呕吐出来的只有水。 门口侍卫想上前押着陆绾,但被萧铁铮挥手制止了,浑厚的声音从房中飘出来,“靖王身边怎么能有如此废物,他还口口声声袒护,倘若验不出来,今日你怕是要和这味道一样了。” 陆绾青筋暴起吐完后,便捂着胃进门,那尸首应该是一月之前死的,想来是蛮夷战俘。 “侯爷,”她跪在地上请罪,“奴婢知罪,但并非有意为之,这具尸首是侯爷所俘虏的将军,应该是半路想趁机逃走行刺未果,被侯爷斩杀。” 虽然尸体已经腐烂不堪,但他的手掌能看出来较大,骨头有好几处骨折和弓箭的痕迹,一定是位久居沙场之人,再加之蛮夷人和中原人的面容有点差异,他们的骨骼偏大一些,蛮荒之地需要有强健的身体来抵挡恶劣的环境,这便也能知晓他的身份。 陆绾胃里又再次翻滚起来,可又不敢再跑出门外,只能咬破嘴唇用血腥之味来压制住。 萧铁铮不知何时手中拿着两个铁球转动着,“不愧是靖王身边之人,但你方才无视本侯直接跑到门口呕吐,你该当何罪呀。” “皇叔,”萧楚怀扶着腰起身来到跟前,可又受不了那股味道,便将他拉直一侧,“恕皇侄儿多言,这味道确实难闻至极,她能忍那么长时间也算难为她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皇叔不如卖我一个薄面,这次就饶了她吧。” “楚怀啊,你什么时候对一个侍女这般偏袒维护了,难不成你看上了这侍女了?”他声音粗狂,在有些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起来,周围的随从宫女还有公公都不敢抬头看向陆绾,只有盛德用余光瞟了一眼。 萧楚怀听后仰头笑着,侧头看着跪在地上之人,声音极轻,“不瞒皇叔,我确实对阿才有点意思,只不过,并非皇叔想的那般,只是觉得这女子奇。” 宫中人都知晓怀王可是风流潇洒惯了,对于女子他总能找出适合之词来形容,而他评陆绾却是以一个奇字来论,确实也是少有之事。 萧铁铮自然也知道他的风流韵事,还打趣他日后要是有王妃,想来也是个不着家之人,两人哈哈大笑,刚提及此话来就被萧楚怀岔开话题东扯西拉聊了几句无关之言,随后也便放陆绾回去了。 回去便是与萧楚怀同乘马车,他看着额头上渗出汗滴,脸色有些惨白的陆绾,递给她一个水壶,“你知道皇叔为何让你去验战俘的尸首吗?” 难得见到他正经的样子,陆绾抱着水壶微微摇头,“难不成他想以此为借口杀了我?” “他杀你作甚,皇叔戎马一生,却也逃不了一个情字,在三哥去凌州前曾弹劾过皇叔,尽管最后折子被压了下来,而那一年陈贵妃薨逝,而皇叔便让父皇调离自己去到边关。” 陈贵妃和萧铁铮有何关系?为何一向不理朝廷纷扰的靖王会弹劾他? 陆绾吐得实在难受,眼下也没有多余力气去询问,按照他的说法,想来这位侯爷是想用自己来敲打萧彦北的边鼓,之前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是想以此来打靖王的脸面吗? 将至入夜时分,两人便也到了靖王府,萧楚怀上前只道他守诚信,没有让皇叔为难于陆绾,只是可能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待他走后,陆绾还抱着他在马车上递给她的水壶,萧彦北往她手中瞟了一眼,淡淡道:“扔了。” 陆绾有些摇晃,一下瘫倒在他身旁,干裂的嘴角喃喃着:“王爷,这水壶,是怀王的,我,不敢扔……” “他送你一个水壶不敢扔,本王送你珠钗你倒是敢丢,去验个尸,倒把你自己验进去了,要你有何用……” “我……”她胃痛得晕厥过去。 第21章 过往案卷 萧彦北低头瞟了一眼倒在自己肩头的女子,清咳了几声,培风大致懂得他意思,便唤来一个侍女从他肩上挪开陆绾,侍女扶着她没走几步不知为何踢着脚下的东西踉跄着作势要倒下去,萧彦北立马上前揽住陆绾的腰,那个侍女重重摔倒在地上。 侍女吓得连连请罪,培风在一旁帮腔着,“王爷,女子力气本就小,她也 分卷阅读44 是无意为之,还请王爷不要责罚,不如属下扶丝官姑娘回房歇着吧。” “不用。”他面无表情双手抱起陆绾朝房中走去。 背后的培风赶紧让跪着的侍女起身,今日之事不要为外人所道,否则靖王府是不会纵容嚼舌根之人留于府上。 萧彦北本想放下她转身就走,可她面容憔悴,两眉紧蹙,额头上的汗顺势滑落在枕头边缘。 “培风,找大夫过来。” 他话音刚落,培风就将大夫给找了过来,所幸只是呕吐伤了肠胃,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她身子比较虚弱,加之先前伤风未能及时医治,可能会存有病根,日后还需得多加调理才行。 “居然还装扮药童,连自己伤风之症都不知晓,如此拙劣的做法简直愚不可及。”萧彦北望了一眼正在昏沉中的陆绾,悠悠说完此句便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只觉周遭很寂静,想来天已经黑了,虽然白日的王府也没有过多喧闹之声,可夜间总还是安静了些。 陆绾揉了揉腹部,她一手撑着床沿坐起来,一扭头便发现萧彦北正坐在桌前翻阅案卷,她轻唤了一声云湛,便掀起被子下床走了过去。 这个时辰出现的只有云湛,萧彦北平日也不会来看她,更不可能这么晚还待在她房中。 萧彦北啪一声将书合上,回头一字一句问着:“你刚在喊谁!” 他那冰冷的语气让陆绾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居然会是萧彦北。 “我,王爷,你怎会在此处,天已经这么晚了……” “你还没有说,你方才在喊谁!” 这话听着有些动怒,眼神倒是有冰柱袭来,可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有时便在想他的脸是不是有急症导致的面瘫,但云湛却又能喜形于色。 陆绾手捂着腹部,嘴唇有些发白,她起身本是想过来喝水,只不过眼前这人就坐在桌前,还一副看着要吃人的神情,也只好先作罢,抿着唇道:“方才我所喊之人为云湛,他是我的朋友,恍惚间喊错了,请王爷见谅。” “朋友?你居然将本王认作他!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言不讳说出此话来。” 她本身子就不适,白日在侯府紧绷着脑中的那根弦,好不容易安生睡一觉后还要面对眼前之人无理的指责,便压着心头无名怒火,“王爷,请恕我脑子不清不楚喊错了人,倘若你找我有事,便可直说,这么晚了你还留于此处,会惹来非议的。” “本王看谁敢议人长短!”他一拳抵打在桌面,桌上的茶壶被震得叮咚作响,还有一碗汤药也被晃动着洒出一点药水出来。 陆绾看着莫名其妙发着怒火的靖王,胃里隐隐作痛,咬着嘴唇耐着性子问他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只是痛得声音有些颤抖,靠着烛火案台双手交差环抱着肚子。 萧彦北端着汤药递到她面前,不冷不热冒出一句让她喝下之言,虽听着看着还是冷漠,但居然能从他身上看到云湛的影子。 陆绾接过药碗往侧后方退了几步,此人阴晴不定,纵使和云湛是同一副躯体,可性格却大相径庭,刚才那一通火发得不可捉摸,也不说前来找她所为何事,惹不起,难道还不能先远离一点吗? “本王有这么可怕吗?”萧彦北见她端着碗往后挪着几步仰头喝下,又以桌角绕着圈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冷哼一声,“皇叔让你验何人的尸,你会呕吐成这般?” “战俘的尸首。” 她大致将验尸之事同他说了,想起马车上怀王和她所说关于他们皇叔之事,原本打算将此话烂在肚中,可总觉得今日侯爷找她验尸并非像表面所见那般只是验尸。 思量再三后,还是选择和盘托出,试探性问道:“王爷,你五年前没有离开京城时,和侯爷有过过节?” 这话要是寻常人问今日一定会不得安生,她心中也知晓问了不该问之事,可既然是同盟,既然答应要帮他寻真相,他的恩怨情仇都不能放不过,说不准蛛丝马迹就隐藏在此中。 以为萧彦北会生气问他此问题,就算不会动怒也会被他奚落一番,可他居然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今晚太晚了,早点歇息,以后没有本王的的命令,其他人的东西一律不准收。”他只单单撂下这一句话便踏门而去。 陆绾撑着桌角缓缓坐下来,桌上还摆放着他刚才看的案卷,居然是自己的案子,她立马就清醒过来拿着翻阅。 成宣十二年三月丙寅,兵部尚书府邸遭其不幸,上下七十三口死于纸鸢绳索,经仵作查验,府中之人皆服以毒药后将其勒杀,事发前夕,太傅曾到访过郑府,接连原其同僚兵部右侍郎陆海随后而至,几人相谈至日暮时分,太傅乘其马车而去,入夜亥时,郑府有狗鸣吠,打更更夫路至陈门口,大门虚掩,欲见有血流出,恐慌之中见一身影爬墙而逃,复行数十步,迎着月色所见一女子正在接应,欲报官,官差将至,无一活口,墙角只留逃犯遗落怀揣之物画作。 其后三日,郑府于子时被纵火焚烧,因尸体数量庞大未曾移出, 分卷阅读45 于当晚全部被焚烧。 同月月末,在城郊寺庙找到焦尸,经仵作验定,其尸体为陆海之女陆绾,因自知罪孽深重难逃罪责欲饮下毒药后被人烧毁,其女伏法,其父在逃。 她将目光锁至在□□而逃有一女子相接应之地,之前听老先生谈及,还以为只是遗落的画作让他们评判自己是同伙,未曾想到还有人目睹接应。 关于自己曾是官家千金倒是没什么印象,只是一想起时头疼的厉害,胃里也肆意如刀绞一般,为何他们会评断一身影就能确定是她爹,就因没有人见过他从郑府走出就认定是他所杀吗? 正当她捂着肚子头靠在桌面思索时,门吱嘎一声,她勉强撑着桌面起身,以为是萧彦北过来拿走案卷的,便抱起案卷回身要给他,结果一头撞进他怀中。 “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无意的。”她准备赶紧往后退着,可腰身被拦抱着。 “好失望,还以为你是有意为之,那你无意,只好我有意了。” 从她倚靠的怀中发出微微震动的声音来,用着不太正经的口吻,一如以往未曾有变。 陆绾一掌便使劲儿推开,一手撑着桌面抬头看着他,此人来回转变折腾,他不嫌麻烦,自己也应付得应接不暇了。 “云湛,下次如若要来,请麻烦提前告知,不然受罚的是我。” 他挠着鼻尖将她扶着坐在桌边,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热水袋,他手左右颠簸着,手掌心瞬间变得通红,随即蹲在她面前,伸着手作势要往陆绾肚子上靠,结果一个响亮的耳光回荡在房中。 陆绾挪着步子往后,“你干什么,流氓。” 云湛半蹲在地上,双手悬空,眨巴着眼睛一脸委屈抬眼看着同样惊恐望着他的女子,撇着嘴道:“这可是你第二次打我了,我不过是见你胃疼,想用手的温度帮你暖暖舒缓一下,热水袋刚装满的热水,太烫了,怕你受不了这温度就想……” 原是这般缘由,但他分明就像是个地痞上身,容不得多想就下意识打了过去。 陆绾舒缓一口气,“那,那你不能这般啊,就,就……”她吞吞吐吐支吾着。 云湛用手背摸了摸脸,“绾绾,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你就免为其难收下这份赔罪之礼可好?” 他也是自认倒霉,摊上了萧彦北这样性子的人,每次他惹的祸端总要自己来填。 可陆绾还是摇着头,自己用手捂着热水袋,随之再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云湛,为何你知道靖王,但他却好像不知道你的存在呢?”这个问题很早之前就一直困惑不解,可奈何每次都有事故来打乱她脑中想问之事。 云湛倒着一杯茶细细品着,“好茶,这小子的品位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随即手中摆弄着茶壶盖子,“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如何回答你,这么同你说吧,其实我俩本就是一人,只是他喜欢装深沉,活得拧巴至极,而我呢,应该是五年前他还未曾改变的样子。” “五年前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从那一刻起就成了有双面镜属性之人了呢?” 未曾萧彦北那里打听的消息便从云湛口中得知,五年前在陈贵妃还没有打入冷宫前,他的性子和萧楚怀一样潇洒不羁,年纪稍小就被收到皇室之人的夸耀之词,可他只想让自己的母妃每日都欢喜,并无意要争夺父皇的宠爱。 有一日撞见萧铁铮在和他母妃大吵还说要将她带出宫,随后他母妃便大病一场,当时朝中大臣有好些都弹劾萧铁铮拥兵自重,有意让皇上削权,而当年自己也便一起和众多朝臣上书弹劾,而那道弹劾令是他母妃所愿。 宫中传闻陈贵妃和萧铁铮有私情,可事关皇室颜面之事,宫中定是要将所有流传之人全部赐死,此事也再也没有过多被提及。 百姓都知晓皇上尽管有后宫佳丽三千,可只独宠爱陈贵妃一人,当时便就传言要立陈贵妃的长子为太子,后不知因和缘故被打入了冷宫,此事也只能在家中偷偷议论,牵扯皇家之事,自然要谨慎,可也耐不住有些说书人为了能有些名头变着法儿来杜撰成民间故事。 陈贵妃入了冷宫后不知为何恶疾不治,没多久便薨逝了,没想到萧铁铮居然能放下一部分兵权,自愿赶至边关,他道这是一个约定。 陆绾看着面前之人说着自己亲近之人的故事,面上谈及得云淡风轻,可从他眸子中透露出他的难过来。 “陈贵妃因何被打入冷宫?” “母妃的死一定和父皇脱不了干系。” 第22章 转变 关于陈贵妃被打入冷宫的真正原因他也不曾知晓,据说那日他母妃送了些糕点给小公主,随即她便上吐下泻,一经查实确实是糕点有问题,皇上龙颜大怒便一气之下将陈贵妃打入了冷宫之中,还扬言此事不容再议。 陈贵妃性子向来清淡如水,自然有人觉得此事是诬陷栽赃,可最得宠的妃子皇上居然也不想为她多言论几句,甚至都不想深究下去,着实让人想不通。 云湛摇头说自己并不知晓其中缘故, 分卷阅读46 那糕点自己也曾吃过可并无异样,小公主吃了却中毒,明显是故意陷害他母妃,但此事没有找到证据还被皇上压制着,搁置久了也便不了了之。 他之前曾多次想翻查此事,没想到最后连他母妃都制止,只道冷宫虽冷清,但也落得清静,此生已然如此,不想再落入后宫嫔妃纠葛漩涡周旋中,只愿来世不愿再踏入城墙深深的宫闱之中。 陆绾看着云湛少有的落寞哀愁,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想来他一定会过得更随性些,萧彦北也不会将自己裹得如此严实。 她忍不住上前拍着他的肩头,声音极轻,“一切都会好起来,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还他们该有的一个公道。” 这话说着不禁失了底气,连她自己的公道眼下都还是一团迷雾,也不知那一日究竟什么时候能不再是戴罪之身,她又能在什么时间见到没有任何踪迹消息的爹。 云湛微微一笑,侧头望着她,“绾绾,谢谢你,谢谢你能在我最孤寂无援时能再遇见你。” “我们之前见过?”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云湛从一见到她后就非说两人很早以前便就相识,突然想起密室中的那把红色雨伞,他说那是她的东西,可自己从未送东西给男子,更何况小时候自己已经和爹远离京城了。 他笑着轻轻抬手刮着陆绾的鼻尖,“你忘却也罢,记得也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好好调养。” 热水袋还真是有奇效,多次来回敷在肚子上痛感竟也稍微缓解,只是今日时辰过晚,加之自己本就没有多少精力再去询问些东西,云湛见她疲惫便叮嘱了她几句,那是他第一次不开半点玩笑捉弄之意,看着她歇下后便就转身离开,临走前将桌上的案卷给拿走了。 歇养几日后,陆绾前来给萧彦北呈递验尸卷宗,那日走得过急,回来两人又闹了常矛盾,卷宗一直就放在自己房中。 “王爷,所有的验尸情况都在此处了,还想问一句,怀王的水壶,看有见到?” “本王扔了。”他淡淡回着,脸上的神情一如此话一般没有起伏。 那水壶并不是普通之物,当时陆绾就有注意到瓶身有一条腾空而起的龙,整个水壶不论是从做工还是图像都很精美,想必是皇上御赐给怀王之物,他居然能淡淡说出将此物给扔了,他是皇子不用担心会受到市民惩戒,可自己尽管不是侍女,可也是他的一个小小仵作下属,又怎能逃得了扔了御赐之物的罪名。 “王爷,那是御赐之物,你丢了不打紧,可会算在我头上。”她还是埋怨起来,此人就算要给自己小小惩罚,可这玩笑开得也未免太过火。 萧彦北修长的指骨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道:“本王会保你,日后不准再收他人之物,你收一次,我扔一次。” 陆绾一直觉得他顶多是个从冰上出来的冰窟人,冷也倒无事,这些时日该冻也都冻过了,也逐渐习惯他一副死鱼脸的样子,可没想到他还这般霸凌,要说云湛是流氓,他便是那道上有权有势的地痞。 “王爷,既然我是你的下属,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主张,哪怕是侍女也一样,尽管很多时候不能选择,可不能任由他人这般强取豪夺。” 萧彦北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嘴角有一丝笑意,“强取豪夺?你身子好了,胆儿也跟着越来越大了。” 陆绾此刻也不再慌张,毕竟和他对峙沙场一多,胆子和经验确实也跟着多起来。 “是,王爷有过,属下自然要及时更正,忠言逆耳想必会比我跟清楚。” “那你倒说说本王有何过错?” 既然他自己主动相提,那就不能再藏着掖着,直言说他又冷有时还自以为是,自己不喜欢之物还要转加给他人。 等她说完后屋中响起重重啪的一声,他一掌拍打在桌面,抬眼看着数落完后的陆绾,她那双杏眼看上去很无辜。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知道你会听不进去治我的罪。”陆绾被这一声惊到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声音低低的。 萧彦北将刚拍在桌上的手弯曲捏成一个拳头,半晌才道:“好,本王要是改了,我看你拿什么来堵自己的罪。” 他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要惩戒她的意思,难不成自己病了一场后,他会良心发现,又或者太阳今日是从西边上升? 正在思索着林嫣便嬉笑着进来了,她此番出宫是来找陆绾让她陪自己去上香的,两人尽管没有常常见面,但也逐渐熟络起来,自从上次在周府胡来后二人诚恳相谈后,她也便未当陆绾是侍女,能在宫中偌大荒凉勾心斗角之所遇到贴心的闺中好友已是十分难得,自是要珍惜这段情分。 这次就她们两个女子一道前去,林嫣将她拉到一旁有些神秘,“我听说普陀寺求姻缘很灵,你陪我一起去求求好不好?” 陆绾笑着看着身旁偷偷之言的女子,倒是惹人怜爱,“郡主,你是心中已有意中人还是去求个意中人啊。” “三哥府上就是要比我的府邸热闹,”萧楚怀提着衣袂踏过门槛,环顾着柱子一 分卷阅读47 旁两个妙龄女子正在低声耳语,而萧彦北低头翻阅案卷,他这一嗓子打破了屋中原本的静寂,笑着上前坐在他对面,“三哥,我常往你此处走,你该不会是嫌弃我来勤了,会想着要把我扫地出门吧。” 萧彦北单手合上卷宗抬头,“五弟严重了,你能勤到靖王府此处,我自然也是欢迎,又岂会赶你走。” “哈哈哈……三哥的度量我自是知晓的,今日我是来请三哥看戏的,听说梅苑戏班子来了几个名角儿,今日上演霸王别姬头场戏,近日烦忧你多日的案子总算了结,不如散散心如何?” 正当他想拒绝时,看到一旁陆绾正盯着他,想起她方才数落自己那股洋洋得意的劲儿,应该是在心中憋了许久了。 “好,那我们便一同前去。”他合上卷宗慢慢起身,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惊奇,一向讨厌喧闹之地的靖王会答应去戏楼看戏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萧楚怀听到他同意更是乐得合不上嘴,拍着他的肩头,“难得,难得,这场戏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随后便又看向站在柱子旁的两名女子,挑着眉道:“不如也请二位姑娘赏光,陪我们一道前去?” 陆绾连忙摆摆手,“怀王这次我们怕是要扫你的兴了,我和郡主约好一起去上香。” 她不是不爱看戏,而是不想夹杂在两个王爷中间一起看戏,虽说萧彦北此刻没有生气,万一戏看得没有耐心,说不定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像他这般猜不透心绪之人,还是能躲着一点便就躲开一些吧。 林嫣眼光一直落在萧楚怀身上,也说这次只怕不能一道了,就当她欠他一次赴约,日后必定还回来。 两辆马车在府门口朝着不同方向背道而驰。 陆绾捂嘴笑起来,林嫣见她发笑自己便也跟着笑了,但又不知她在笑什么,问道:“丝官你是在取笑我还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 她笑着晃动着脑袋,“我可没有取笑郡主的意思,只是发觉到你去求姻缘所求之人是何人了。” “你该不会是想说彦北哥哥吧,我同他就是兄妹……” “那怀王呢?” 林嫣听到这两个字后便娇羞地跺着脚,两手揉着手中的手绢,“我真的有这么明显吗?”随即又叹了口气,“要是这么明显为何他不得而知呢?” 女儿家的心事女子自然能一眼辨认出,只是怀王他那么聪慧一人,不可能感受不到郡主看他那般灼热的目光。 “你可有将心意告知于他?” 林嫣从刚才娇羞的神情中出来,换了一副落寞失意的模样,她摇摇头嘟囔着,“这种事情哪能女儿家开口相提,若是提了他肯定会以为我是个不守礼节的女子。” 陆绾起身坐在她身旁,将手搭在她手上,“郡主,喜欢之事本就不是能用礼节常规来断定的,喜欢一个人本来也没有什么过错呀,只是怀王生性潇洒,只怕他很难一时会将心思放于你身上。” 此话本不想与她提及,可那日在侯府萧铁铮有一句没有说错,萧楚怀随性惯了,只怕日后娶了亲会不着家。 “我知晓,可皇上要为我指婚,我不想嫁给其他男子,此生只认定了楚怀哥哥,但……丝官,我该如何是好?” 皇室儿女的婚事从来都不能自己做主,哪怕提及心中有意中人,权衡之下为数不多的皇室之人才能如愿,可又不是真正地达成所愿。 陆绾叹着气,“郡主,拜了佛祖后你还是要将自己的心意说于他听,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总感觉他对你不太一样,至少抱着一丝希望试试,说不定有个万一呢?” 还记得当时在山上时,陆海也曾要给她安排亲事,可被自己给推诿了,所嫁之人,须得自己真心喜欢,还是成一个平凡普通之人好,皇室连最简单的幸福都难以抓住,权利越高就越冷。 第23章 礼佛归途 普陀寺是京中求姻缘最灵的地方,许多未出阁的女子都会来此处上一炷香,今日来寺院求拜之人也是络绎不绝。 寺庙大堂内,林嫣跪在中央黄色软榻前闭眼潜心祈求着,陆绾来此处不想拜求姻缘,只想能尽早从这场迷雾中抽离出来。 正当她向佛祖吐露心声时,一个身着秀气的男子跪在一侧在请香,他长得如同女子一般清容绢绣,有着男儿的硬朗也有着女子的娇美,着实让人挪不开眼睛。 “丝官……” 林嫣的轻柔呼喊打断了她的凝视,这才从侧方处收起打量的眼神来。 “你在瞧什么?”林嫣顺着她的眼神四处环顾着,那男子起身离开,正好和她们目光相遇,便微笑着冲她们点头示意后离开大堂。 “那个男子,好生俊俏。”她不由地发出感慨。 好看之人从来都不会因为男女有别而受到局限,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或许有时候连女子也要心存妒忌好看男子的容颜。 院中有棵几百年的银杏树,上面挂满了飘荡的红丝绳,主持说那棵树能受到上天带来的恩泽 分卷阅读48 ,月老能够通过红绳听到人间祈求的姻缘心事,好多女子找到心仪之人后过来还愿,这树叶被命名为愿得。 林嫣递了一根红绳给陆绾,“丝官,你不来求求吗?” “我……”陆绾低头看着手中的丝线微微摇摇头,“我还没有遇到心仪之人。” 可这话说得有些心虚,对于云湛她心中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倘若对云湛怀有这份情感,那对于萧彦北又是怎样的心思,她不太清楚眼下也不想弄清楚,爹曾告诉她要远离官家之人,或许他们本来也就不是同一种人。 “郡主着根红线还是还于你,说不定双重祈愿月老和佛祖更能知晓你的心事。” 她说着便将红线交于她手中,又将她扶上台梯示意她绑绳。 林嫣系好绳子后随着主持进到禅房要抄一段经书,这是她每回来寺院的一个习惯,陆绾便也没有跟着就留在这棵银杏树下等候。 一盏茶的时辰又在此处碰到了那个很清秀的男子,他拿着红绳嘴里默默念叨着,风把他的秀发吹拂至脸上,活脱脱一副美男子祈愿图。 他上前系挂红绳时,脚踩滑了台梯,陆绾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才不至于摔倒下去。 “多谢姑娘。”他依旧微笑着同陆绾道谢说着,“听说着棵银杏树祈求姻缘很灵,今日便想来试试。” 不知为何,他的语调中总掺杂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像是不得志,又像是无可奈何。 陆绾抬头望着风中摇曳的红绳,“是呀,主持说着棵大树能得佛祖庇佑,月老也能听到,想来公子心仪之人也一定能听到的。” “听到和做到是两回事,只不过生不凑巧罢了。”他嘴里喃喃说完这句便飘然离开了寺院。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陆绾耸着肩也不去理会,他人故事未说完,自己也不愿去妄加猜测。 在此处待得无聊便在寺院中走走停停看着里面的香火风光,树荫下几个香客谈话让她驻足停留下来。 “都说戏子无情,可哪曾想戏子也倒动了真情,人长得挺美,就是可惜了呀……” “你是说那虞姬吧……” “你也听说了,在亦城都传开了,听说最近又来京城唱戏了,别说我还真倒见过那虞姬一次,确实长得水灵,别说霸王动心,要是他是个女子,我必定要去登门拜访的……” 陆绾听得云里雾里的,本想好奇上前询问着千古一唱的霸王虞姬是怎么回事时,林嫣在远处便唤她回去了。 她们刚回城中就碰到了萧彦北的马车,萧楚怀手中正拿着几串糖葫芦,见她们两人从马车中出来便上前朝两人走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糖葫芦是三哥打赌打输了赔给我的,你们算是有口福了。”他笑嘻嘻的撕开糖纸将糖葫芦递到陆绾面前。 陆绾惊得眼睛瞪得像铜铃,尴尬接过低头观察那根糖葫芦后又递给林嫣,“怀王真是贴心,一根糖葫芦还要我检查后给郡主。” 萧楚怀先是一愣,随后便也哈哈大笑说她心思果然细腻,又将一串没有撕开的糖葫芦给她。 林嫣起先也是一惊,随后便勉强笑着接过糖葫芦,“楚怀哥哥刚才说着糖葫芦是彦北哥哥输给你的?” 提起此处,萧楚怀便乐呵的同他们津津有味谈及两人的赌注,他打赌萧彦北看戏时一定会睡着,以前两人小时候一起看过戏,不管戏有多好看,他中途一定会小憩一刻,可萧彦北冷嘲他今日不同往日,两人便打起了赌注,最后果不然虞姬刚出来人就睡着了。 平日里他太冷了,竟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副接地气的样子。 陆绾抿嘴笑着,背后冷哼一声,不用猜想,打赌打输之人此刻正站在她身后。 “五弟不是说让我看好戏吗?那虞姬声音如此刺耳怎不让人睡着。”他边说边盯着陆绾手上的糖葫芦。 萧楚怀立马解释他也不知为何戏班主临时将虞姬换了,真虞姬今日偶感风寒嗓子倒了,但三日后才是重头戏,今日两人只是相遇相恋的场景。 只可惜他是看不了了,三日后他要前去查探水库情况,只能遗憾见不到真正的霸王别姬场面了。 萧楚怀将手中的糖葫芦再分了一串给萧彦北,“三哥,既然你对戏无感,不日三日后你代我去察看水库,那里清幽的环境绝对适合你,我就去看真虞姬,如何?” 他又冲陆绾和林嫣挑眉道:“三日后,可否与我一同前去看戏呀?” 林嫣迎上他那双闪烁的眼神,眉眼弯弯道:“真的可以吗?我……” “既然水库是五弟的任务,本王又岂能抢功,三日后我会替你去看戏,本王愿赌服输。”萧彦北立马接过话茬来。 陆绾挪着步子往林嫣身旁挪去,在她耳旁轻声道:“郡主,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幸福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三日后你不妨一起跟着去水库,那日你再告知他你的心意,不管如何,自己不会留有遗憾啊。” 林嫣手中一直在拉扯着手绢,咬咬唇和陆绾相对注 分卷阅读49 视一眼,鼓起勇气上前道:“楚怀哥哥,三日后,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水库?” “好啊,既然嫣儿想去,那便一起,听闻你还懂些医理之症,倘若路上偶感风寒也能找你这大夫来瞧瞧。”他咧嘴冲林嫣笑着,回答得很云淡风轻,不带有一丝情感。 林嫣听到他同意自然开心,可陆绾却有些隐隐担忧,怕她满怀心思终究落空,起先同她所说怀王对她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好似是真的,又好似这种情感夹杂着一些不纯粹的东西。 陆绾望着他们两人乘坐马车回宫,一直陷入神游中,但愿此番疑虑是自己的多心。 她手无意识的想去撕掉手中糖葫芦的糖纸,却被萧彦北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她从神游中抽离出来。 “扔了。” “这是怀王给我的。” “正因为是他给你的……”萧彦北语气强硬,容不得他人半点不从,见她迟迟拿着糖葫芦不松手,随口便说:“你若想吃,本王买与你便是……” “王爷,恕属下多言,有时候你挺不讲道理的……” “本王就是不讲道理,你能奈我如何?” 陆绾拿着糖葫芦气呼呼扭头自己走回靖王府,还以为此人真的会有一点转变,眼下又被打回原形,为何云湛就能通情达理,而此人却一副冷清还要装作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很多行为也不像是大家闺秀,可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千金,从小只是在山匪窝里长大的寨主女儿罢了,此事一旦了解,他过他的阳关道,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便是。 回到靖王府后便将自己锁在屋中罗列出她自己案子所遇到的疑点,门外响起敲门声。 “丝官姑娘……” 陆绾长呼一口气,身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好起身去开门,只见培风端着一盘子的糖葫芦站在门口,他正笑盈盈看着自己。 “丝官姑娘,我想用这东西和你交换一个情报,可以吗?” 陆绾往他身后环顾着,示意他进屋,疑惑看着那一盘子糖葫芦,“你用糖葫芦和我交换情报?我能有什么情报?你用糖葫芦未免也太抠门了些吧。” “糖葫芦主要是用来和你赔礼的,丝官姑娘想要何物,你只管说,培风能办到的绝不含糊,这云湛究竟是何人呀?我实在查不到此人的任何消息。” 原来他要让自己换取的情报竟然是关于云湛的,这是萧彦北给他下的命令,让他一定要找出一位名为云湛的男子,还是和自己有关,这几日他从凌洲一直查到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只好前来求助陆绾,倘若再查不出来,只怕萧彦北又要惩戒他了。 陆绾疑惑问他靖王找他所为何事,就因为当时将他误认为云湛生气,想寻他来撒气吗? 培风摇头,说她身体不适的那几次靖王曾去看望她,在她半梦半醒间听到过她曾唤这个名字,起先王爷并没有在意,可次数一多便也忍不住,回去就发着火让他去寻此人的消息。 想不到萧彦北也会关心她的死活,还以为他真的是一块百年不化的冰窟人呢。 陆绾让他将糖葫芦收回去,自己会和萧彦北道清楚此人的来历的。 “怎么,五弟给你的糖葫芦你不肯扔,本王送的你倒是要悉数退回。”门口一句阴沉的话直击屋内。 培风行了礼后立马退了出去,顺便将门给带上了,他要尽快远离伤及无辜的‘战场’。 “王爷严重了,我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吗?” 他挥着衣袖坐于她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很冷的气场出来。 陆绾让他不要再追究云湛是何人来历,她也说不清楚,她也不能说云湛就是他自己,任凭谁也不会相信的,便扯了一个谎话只道他曾是自己年少的好友,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对怀王……”他轻咳几声,将头侧向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问起。 陆绾疑惑不解,难不成他是误会自己和怀王有什么羁绊吗? “王爷,我从未对怀王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他是王爷,而我只是……”她停顿下来,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便不再言语,随即说起林嫣来,“王爷和郡主从小青梅竹马,虽不知女儿家的心思,想必也能看出来她的情感所托才是,我又怎么横在二人之间,于身份不合,于理不容。” 萧彦北起身逼近她,吓得陆绾步步后退,“王,王爷……” “嫣儿的事,顺其自然吧,三日后陪本王一道前去听戏。”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这话是在警醒她不要再插手他们两人的事吗? 第24章 戏院留魂 自从自己大病一场歇养几日后,萧彦北的态度倒是谦和了许多,平日里虽也有冷眼冷语的时候,但不似之前那般言语扎人。 三日后便跟着他一同前去看萧楚怀口中最精彩的一出戏,还没到戏班子门口,听戏的人络绎不绝往里赶着,上至官家,下至百姓,果然是有名的角儿,只听说了名 分卷阅读50 号都要过来捧场一番。 萧彦北的座位安排在楼上的雅间,正好可以一览无余看着底下座无虚席的台下。 身旁有几位朝廷官员看到靖王便上前来溜须拍马,想来他只觉这群人太过吵闹,只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让随从疏远他们。 伴随着锣鼓吱呀一声唱腔,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提着刀的楚霸王,那人画着浓彩的妆发,但也不难看出此人的硬朗威武。 霸王出来后底下之人拍手称快,都在全神贯注观赏着这一出诀别的场景。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两人缠绵悱恻的不舍离别让底下看戏之人都掩面而泣,正当人们看得兴起时,帘子后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个打杂的小厮连滚带爬的哆嗦出来。 “死,死人……死人了!” 人群中不知从哪一处散发出哄闹声,都有些往帘子后面窥探着,有些直接夺门而出。 萧彦北面不改色下楼去到后台的化妆小屋,那间屋子有些昏暗,窗户都是紧闭的,戏服挂在一排架子上,有几面铜镜泛着昏黄的光线。 死的那人是一名装扮上虞姬扮相的女子,她平躺在一面铜镜前,胸口处插着一把剪刀,手中还握着一枝发钗。 陆绾上前大致查看尸体,在她身后还深中一刀,前面剪刀所刺地方不足以致命,血液喷溅在镜子和桌面上。 她身体还很柔软,应该是刚死不久,按照时间来推算,大致是在一炷香以前,正好是虞姬上场的时间。 戏班主闻声赶来看到血泊中的女子后立马就瘫坐在地上,哭喊着她的戏班子要完了,还口口声声嚷着一定是虞姬所为。 萧彦北四处找寻着线索,问她为何这么肯定,虞姬可是他们戏班子的名角儿,这无疑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 戏班主哭诉道:“我辛辛苦苦将他们培养成远近闻名的名角儿出来,可他倒好,不光败坏我们梅花苑的名声,眼下还因嫉妒桃子将她杀了,整个园子就他和桃子有仇,不是他还能有谁。” 死者名为桃子,是梅花苑的头牌,之前扮演的是崔莺莺,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想和虞姬换演身份,和霸王从小就在戏班子里相识。 这个秘密只有梅花苑的人知晓,桃子和那名虞姬先前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因抢虞姬一角儿两人各种冷嘲热讽,霸王齐衡也左右为难,一边是青梅竹马,一边是默契搭档,夹在中间全然没有了霸王的霸气。 传闻是因恨生怨,虞姬和桃子都对霸王有意,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最近因虞姬嗓子出现问题,一直都是桃子在搭演,二人更是水火不容,这不仅仅是关于角儿的抢夺。 戏楼中死了人,自然也没有几人能逗留于此,台前表演的两个人也相继往此处赶过来。 霸王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缓缓上前看着桃子,从她手中取下那枚发钗举着沉重的手插在她的发髻上,那发钗是他小时候用几个烧饼换来给她的。 萧彦北随即封锁了此处,传唤发现第一死亡场所的小厮来问话,“你当时进小屋是要作甚?屋中之前可有人来过?” 小厮跪在地上直哆嗦,“回王爷,小,小人,不知,当时小人进来是班主让我收拾些琐碎东西的,房门虚掩着,当时,当时我等到俊儿哥上场后才进去的。” “这又是为何?” 那名身姿优雅的虞姬上前道:“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化妆时进来收拾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般的柔和,虞姬居然会是个男儿郞。 陆绾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虞姬,那双忧郁的眼神好像在何处见过,便上前试探性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有去过普陀寺求香?我们应该谋面过的。” 俊儿哥迎上她打量的眼神,微微点头,说三日前去过普陀寺,但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什么印象。 陆绾近身闻到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紫鹃花香气,屋中只有那具尸体才有这股女子身上的香气,她便无意道了句,“虞姬也喜欢紫鹃花的香气吗?” “我是个男儿郎,要紫鹃花的香气作甚。”他不屑一顾望了一眼那具尸首,从他眼中好像能看到厌恶。 “王爷,在尸体下方发现了一条红绳。” 那条红绳陆绾见过,正是普陀寺特有红绳,上面有淡淡香火气息,常在寺院中熏制过,这股味道很难消除。 戏班主哭着上前拉扯着俊儿哥,嚷着是他要毁了梅花苑,结果不曾想一晃荡,一把匕首便从他怀中掉落出来。 侍卫立马上前扣住俊儿哥,将匕首呈递给萧彦北,那匕首被擦得铮亮,而死者背后的伤口宽二寸,长五寸,上下窄口大致相同,正好和这把匕首匹配。 最关键的便是在搜寻到他的一本札记,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桃子的恨意。 “靖王,”俊儿哥跪在他面前,声音有些沙哑,“是我杀了桃子,本是一副男儿躯体,可没有男儿的胸怀,我的心只有那么大,只装得下一个人,他人若犯我,自然会回击。” “俊儿哥!” 分卷阅读51 齐衡冲他嚷着,又朝靖王极力解释道:“人是我杀的,此事不关他的事。” “齐衡你不必为我顶罪,虽然我知道这是一场戏,但我永远记得你曾说要一辈子成为我的霸王,”他苦笑了几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来都没有成为你的虞姬对吗?” 种种证据都指向他,他也确实在上场之前确实见过桃子,两人还极力争吵了一番,他说他一气之下用齐衡送他的匕首狠狠插进了她的背部,转身又给了她一剪刀。 可齐衡却说他只扎了一剪刀,背后的那一匕首是自己所刺。 “这个女人死的时候你在台上一直在演着戏,你又是在什么时辰动的手?”萧彦北还是第一次遇到争先恐后抢着认罪的,他被两人的声音嚷着头疼。 “王爷,我自己不能动手,但我可以雇凶杀人,请王爷一定要明察,此事真的不关俊儿哥的事。 府衙也匆忙赶来,得知证据都指向俊儿哥时,请示王爷后便先将他押回了大牢。 陆绾回去验明了尸体,整个受创部位就只有胸前和背后两个地方,按照俊儿哥所说确实对得上,但是为何胸前喷出来的血液会溅到铜镜桌面上,而他身上却没有半点痕迹,据班主说名角儿的服饰都是特定的,每人只有一套,可在他身上压根儿就没有发现血迹。 “尸体可有什么发现?”萧彦北迎面走来,看着她正对着尸体发愣。 陆绾将自己的疑惑告知了他,随即掏出了一个血袋子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往塞进怀中。 “你要做甚?” “王爷你不要害怕,我就是想将当时的情景再次上演一遍。” 萧彦北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一袋血水,皱着眉头道:“那你为何要找本王?你是想让我扮演这具死尸?” “可眼下只有你在此啊,”陆绾装模作样往四周瞥了一眼,接过他手中的血袋子,怂肩无奈道:“那我去找培风?” 萧彦北一把抢过将袋子塞入怀中,“你若是伤了本王……” “属下怎么能有胆子伤了你呢,要是真如此,躺在上面的人便会是我了。”陆绾立刻接着话茬,冲他挤出一个笑脸来。 她拉着萧彦北坐到一面铜镜前,找好角度后便用力一把将剪刀扎入被塞进的血袋子中,血滋溜喷溅出来,除了自己的手上有血迹外,其余地方没有任何痕迹。 萧彦北咳嗽起来,他用力抓住陆绾的手,“你在公报私仇?” 那一剪刀确实下得过重,但也不至于伤及他,见被他识破,心里有点发虚,磕磕绊绊道:“没,没有啊,王爷,你没事吧?” 他身上的血袋顺着那个剪刀口往下淌着,已经将他的衣裳浸湿了大半截,这还是自己用力所刺,尸体上的伤口没有过深,或者只能算是稍微扎进了些,那桌子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王爷,你说一个人愤恨至极将人刺了一刀后,他为何还会控制力道再往胸口上扎,如果真的很恨此人,为何不继续用匕首而用剪刀?” 萧彦北松开她的手起身来到尸体旁边,那名女子看着很柔弱的样子,“或许我们应该问一下张生,她的崔莺莺弃他不顾转身寻找霸王,不知她是恨呢还是成全。” 梅花苑死了一个名角儿,都道京城是座不透风的墙,可墙上裂开许多缝隙,此消息便随着夹缝中的风一传十十传百地被人杜撰出来。 “俊儿哥是位男儿郎,却想成为霸王妻,多情自古空余恨,同门师妹留香魂……” 这首顺口溜在孩童当中流行开来,陆绾听着从身旁嬉戏打闹的孩童唱出来的顺口溜时,心中突然有一丝难过,短袖之癖曾在古人中也存有,这种向来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爱恋,有时连皇亲贵胄都不能幸免于悠悠之口,平常人家又岂能容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萧彦北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之人,她脸上带着愁绪,“这次你是为死了的女子发愁,还是为活人担忧?” “王爷,你说男子和男子之间真的会存有相互依恋和倾慕之情吗?” 他并没有回答,这世间的情感又岂能用性别来规定划分的,由心而起罢了。 只是这个戏班子真是喜欢用反串角色,虞姬是个男儿身,张生是个女儿身,当他们去时她正将头上的妆发取下。 “我今日去给吴员外唱戏去了,你们所问的问题都不曾知晓。”她冷冷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萧彦北不理人的时候。 陆绾上前摸着崔莺莺的戏服,“张生没了崔莺莺,戏还能顺利唱下去吗?” 第25章 再起命案 梅花苑有两个供他们换装的小屋,一间是给成名角儿的,一间便是给剩余戏院之人。 张生名唤小慈,听戏院的人说她和桃子是同一天进的戏班子,她虽然有着一副瘦弱的骨架,但却一点也没有娇柔女子般的风骨,倒是多了些了书生气,戏班子在选角儿上还是眼光独到,尽管不知她骨子里是不是和张生一般,但她一旦扮上,也神似张生附体了。 小慈右手看 分卷阅读52 着有些颤抖,便用左手将妆发取下,随后跪立在萧彦北面前,“靖王请恕罪,民女只觉要以本身样貌来回王爷的话才好,只是民女真不知其中详情,您可以问吴员外和班主,他们能证明我确实不在戏院,我也是刚巧在路上听闻的。” 萧彦北瞟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她像是在极力说此事与她无关,不过她这番话确实说得也是实情,此事班主一早就同他说起过,自然也知道她的行程,只是面前之人太过于冷静,她们两人曾是搭档,如今听闻桃子死了,没有半点惊澜的样子。 “你不喜桃子,或者确切的说你不喜虞姬。”萧彦北莫名放出一句话来,桃子弃崔莺莺而不顾,反而想要成为虞姬,眼前这人本就在唱戏上只能望其项背,如今分道扬镳,心中又怎会没有怨气。 小慈跪在地上低着头,半晌才压着嗓子道:“起初我确实恨桃子,她为何偏要在我刚有一点名气时离开,但我俩同一天进的戏班子,她也是整个院子中最关照我的,倘若她成为名角儿出来,我也能落下好处。” 而关于虞姬她却只字未提,两人不熟,一个心高气傲,一个冷言冷语自是说不到一起,再加之虞姬有这断袖之癖的喜好,整个戏班子的女子也都不屑于此。 陆绾回头正好看到她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那剪刀做工很精细,上面配有一个字符,她上前将剪子递给萧彦北,“小慈姑娘能否借看一下你的衣橱和柜子?” 她默认点头,只是请求她不要将东西弄乱。在她的衣橱和柜子上,东西都是摆放整齐有度,每一件物件都摆放在它划分的地域中,没有丝毫越线于他物领域,其中堆放了一个箱子,里面是江湖郎中所用的药瓶药罐。 “小慈姑娘懂医术?” “未进戏班子前跟着师父学过几天,那药箱便是师父的。” “你这把剪子倒是挺特别,他人所赠?”萧彦北仔细端详这手中的剪刀,那个字符有些模糊,看着不像是字。 “回王爷,那剪子是桃子成角儿时送于我的,说有朝一日也希望我也能成享誉京中的角儿。” 虽然没能从她口中得知一些桃子被杀的有用问话,但至于可以证明她们两人的关系不像外人所道那般冷淡,可又谈及不上亲密。 陆绾回去后又仔细将尸体查看一遍,她身后的匕首刀口位置很奇特,伤口呈现的创口能看出刀是直直插入进去,生前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要么就是有人乘其不备潜入房间一刀刺入,要么就是相熟之人才能毫无防备将身体背向于他。 她在小屋中拿着匕首试演当日情况,可发现怎么插入创口伤都不对,正聚精会神想着凶手是如何行刺时,萧彦北悄无声息地站立身后,她应激转身下意识对着他的手腕便割开一个口子。 两人四目相对,她手中的匕首哐当掉落在地,忙上前挽起他袖口察看伤口,惊慌道:“王爷,我,我没瞧见……” 萧彦北冷静瞧着他被划伤的手,语气没有丝毫责备之意,“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替我包扎。” 他伤到的是手腕,所幸刀口不深,只有稍微的血迹渗出来,但手腕依旧不能用力。 “之前公报私仇用剪刀扎我,现在又用匕首划我一刀,你就这么想让我受伤?”他语气带着调侃,和之前冷漠的样子完全不同。 陆绾用纱布缠绕着他手上的伤口,“我,我方才没有看到,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她猛地抬头正好又撞上萧彦北的下巴,“王爷,我突然想到一个疑点。” 她拧着脸摸着额头,萧彦北的下巴被撞红了,还没等他发问,陆绾便仔细翻看尸体的手掌部分,她右手指头上有被按压过的痕迹,关节处还有点小破皮,之前以为是她在表演时难免剐蹭到,可眼下并不是这么简单。 又将那把做工精巧的剪刀进行比对,按压的痕迹如出一辙,在她生前是接触过这把剪刀的。 可看这痕迹又不曾出现争斗,伤口是新增的,那便是自愿或者无意触碰到。 “王爷,我想再去看一眼那间小屋。”她侧头看着下巴微红之人正直勾勾盯着她,这才想起刚才好像又撞了他一次,便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来,“你,你的下巴没事吧。” 萧彦北瞟了她一眼,冷不防地说着没事便往屋外走去。 陆绾有些心虚地跟在他身后再去了那趟梅花苑,那间小屋自从死了人后便没有人敢进来,他们一是嫌晦气,二是觉得此屋不干净。 根据洗冤录记载,可将白醋或用酒浇灌屋子,再佐以白芝麻撒在浇灌的地方,之前被清理过血迹的地方就能显现出来。 果不其然,白芝麻全部都被粘附在墙角处,挨着墙面角落有大量血迹,这便是第一案发场地,随后有人将她挪到了桌边。 萧彦北沿着石壁向上摸索着,在一副山水画背后有一处砖头松动,他捻着手指摸石头的灰屑,中间的缝隙尤为明显,应该是有东西插入进去。 那把匕首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刀把上有些刮痕,但被人精心擦拭过,很难联想到此刀和墙壁有何关联。 分卷阅读53 “王爷,这便能说通了,尸体背部的致命上是用匕首插在砖墙后,她自己再用背靠抵作势刺上去的,这就是为何创口是直直的插入,她,是死于自杀。”陆绾循着芝麻延伸的方向从墙角一直走到桌边。 可有一点她实在想不通,既然她都已经死了,为何再用剪刀刺中她胸口,而且力度很小,再有桌面喷溅的血到底又是怎么来的。 一个侍卫在门外高声喊道:“王爷,戏班主说小慈姑娘也遇害了……”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后便立即赶过去察看,她背后插着一把匕首,侧躺在铜镜面前,殷红的血从背后直淌在地面上。 陆绾上前探着她的鼻息和温度,居然是在一炷香之前遭人所杀,两间屋子相隔不远,未曾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凶手胆子居然如此狂妄,在他们眼皮底下行凶。 戏班主坐在地上大哭着,嚷着她这是惹了什么遭罪的降头,死了一个不算还要再死一个,日后可让这院子里的人可怎么讨生活。 她当时本是过去要银两的,这是梅花苑不成文的规矩,倘若角儿在外单独唱了戏,回来还要给班主一些喜头,可她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反应,还是找几个小厮撞开的,第一眼便就看到血泊中的小慈。 萧彦北巡视四周,门上的插栓确实是被撞开的出现了断裂,此房中虽有一扇窗户,但因年久失修早就已经打不开,也根本不可能从此处逃走。 “王爷,”陆绾指着地上的一摊血,最边上有鞋尖印子,“看来他还是大意了。” 此处的鞋印子轮廓较为窄,底纹虽不完整,但绝不是男子所穿的鞋子,而且此人应该是垫脚行走,前方的印子较后面要重一些。 为了避免遗漏细节,陆绾决定在此处进行验尸,当她将尸体平躺移至地面时,发现她左手胳膊处有些臃肿,掀起衣袖后在其胳膊处缠绕着几圈纱布,尽管白色的纱布缠绕好几圈,可依旧有血迹渗出来,撤掉纱布后,她胳膊处有一个锥形伤口,像是伤及了大动脉,所幸她及时止住了血,否则一定会流血而死。 萧彦北冷冷询问着戏班主,她胳膊上的伤口是如何而来,身上带着这么深的伤口,戏院之人难道一点都没有发觉吗? “王爷,小人真的不知啊,”戏班主在一旁喊着冤,“她先前倒是有点名气,可桃子不演崔莺莺后,她也没啥名头了,但吴员外喜爱她的戏,有时三天两头找她过去,我们平日也几乎没有怎么见过她呀。” 这个戏班主现在哭得挺让人同情,可萧彦北早就打探到她的底细,此人之前出身青楼,后被一个戏班子的鳏夫赎了身,鳏夫死后便是她一直在打理戏班子,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动不动就挥动皮鞭抽打手下之人,还曾打死过忍不住疼痛的孩童,这戏院中上到名角儿,下到小厮都无一幸免。 “王爷,在戏班主房间搜出一个铁锥子。”侍卫跑着将手中之物呈递给靖王。 陆绾接过那铁锥子,尸体胳膊上的伤口形状和锥子一样,它缝隙中还有点血迹未曾清理干净。 戏班主见状就慌了神,一直在强调不是她所为,她是冤枉的。 “小慈姑娘生前对于自己的东西都仔细摆放整齐,可眼下她桌上之物凌乱不堪,而且她的首饰和钱袋都不见了,班主,这作何解释。”萧彦北将手中的空盒子扔到班主面前,语气平静,可听着有一点让人胆颤。 “王爷,小人冤枉啊。” 就在她刚喊完着一句时,侍卫在后花园的树根底下找到一双被埋的鞋子,上面沾着血迹。 几个小厮在一旁面面相觑,看了鞋子一眼便低头不语。 萧彦北轻咳一声,“这鞋子是谁的?要是不从实招来,包庇罪犯可有连坐之罪。” 那几个小厮一听噗通跪倒在地,争前恐后说那鞋子是班主的,只有她的鞋子才会镶嵌一颗小珍珠。 戏班主气急攻心翻着白眼晕厥过去,陆绾比对了鞋子的花纹,对着萧彦北摇摇头,花纹很像,但是却不是这双鞋子。 萧彦北用手扶着额头,“这个虞姬我们好像还没有去问些什么东西出来吧。” 第26章 追命 牢狱中的虞姬卸下浓重的戏妆,身着单薄囚衣,他的背脊梁看着有些瘦弱,却也平添几分男子硬气之态,此事他正背对牢门,抬头看着顶上的天窗,光线透过窗户栏杆将光影投在他身上。 俊哥儿听到牢狱门口的脚步声渐近便提前转身跪在门口等着提审他的人。 “王爷,桃子就是我所杀,与旁人无干系,这罪名我认了。”他将头叩在稻草中,语气十分肯定,但声音有些微弱。 “经仵作验尸,她是死于自杀,你极力揽下罪责究竟是想掩盖什么?” 萧彦北站立他跟前,敲着牢门栅栏让他抬起头回话,“你可知扮崔莺莺的小慈今日也死在戏妆间,难不成你也想一并将罪过担下吗?” 俊儿哥一脸震惊,嘴里一直喃喃着她怎么会死,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泄气地瘫坐在地上,嘴唇上下在颤抖着,突然 分卷阅读54 就猛地咳嗽起来,还吐出了血。 陆绾让狱卒打开牢门上前去搭脉,俊儿哥已经咳到没有力气,惨白的嘴唇被殷红的血染红,像是涂了一层好看鲜亮的朱砂。 “王爷,他有咯血病,只怕病入膏肓已经无力回天了。”她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将死之人,这么俊秀的名角儿,还未曾听到他将那场诀别之戏唱出来,就已经一脚快要踏入阎王府门第了。 还没等萧彦北问话,他已经昏厥过去,既然真凶不是他,自然也不会将他再关在牢中,只是不知他还能不能醒得过来。 几个狱卒将他抬出去后,萧彦北手扶着栅栏看着起身往外走的陆绾,“你不是不懂医术吗?” 懂仵作技法的自然也懂些医理之症,之前谎称不会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要是这阴晴不定的王爷临时要处决自己,也能来个诈尸保命。 可今日之事让她下意识上前去瞧,都忘记自己隐藏的初心了,她眼神有些闪躲,“我,我……” “那本王的手交由你全权负责,倘若伤口发炎,五日内不愈合,唯你是问。” 萧彦北悠悠说着,将手抵在她背后的铁栏上,分不清他眼神到底带着怎样的情感。 这分明就是为难人,虽然他的伤无关紧要,但又不是破了点皮,五日内又怎么可能会保证伤口自愈。 陆绾瞟了一眼他手上被包扎的地方,诺诺地低声嘟囔,“强人所难果然是他一贯作风。” “说什么?” “是,属下遵命。”她满口应允着,五日后再想其他法子来。 培风如一阵疾风袭来,他原本是奉靖王命令前去寻探吴员外跟小慈有何关联,刚赶至吴府,里面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王爷,吴员外也死在家中了。” 一天之内接连被杀了两人,戏班主说吴员外最喜小慈唱的戏,她前脚刚死,吴员外后脚就被杀了,两人到底有什么瓜葛。 等他们去到吴员外家中时,他的样子和小慈一样,同样背后插着一把匕首倒在铜镜面前,只不过小慈房间丢失了珠宝首饰,而他却被人挥刀自宫了。 在他身下淌着大量的血迹,面部狰狞,应该是在杀之前自宫的,能看出他生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他的嘴之前应该被布条堵住过,嘴边明显有拉伸过的扩张痕迹,在他手指缝中有一些粉末。 吴员外家中无妻室,生平爱好听小曲,也常常让小慈过来给他唱戏,周遭人都以为他看上了这个不太有名头的戏子,可一直也没见他有纳妾娶亲的意思。 第一个发现吴员外的是家中管家,他正拿着簿子去找他,听到从他房中传出窸窣的响动声便推门而进,就见到吴员外死在桌台前。 照他这番说辞,当时他推门而入时,凶手应该刚逃离出去。 萧彦北靠近前院的窗户边,窗柩上有被拉扯掉的丝线,像是女子的服饰,窗外的篱笆被翻动过,已经看不出鞋印样子来。 “吴员外平日里可有结仇?”他冷静地问着身后的管家。 管家有些哆嗦,又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人,晃动着脑袋,“没,没,我家老爷,平日里就只喜欢听小曲,待人客气,没听过和谁有闹过矛盾。” 陆绾疏散了周遭人准备验尸,但被萧彦北给阻止了,“他是个男子,还自宫了,你不许碰,”转头对身旁之人喊道:“培风,你让其他仵作来验尸。” “王爷,仵作和大夫一样是不分男女之别的,更何况他都已经自宫了,我……” 萧彦北冷咳一声打断她还未说完的话,“本王不许你验就不能验,等仵作验明之后他同你说便是。” 陆绾见他态度很强硬丝毫不容自己多说,又不能贸然上前动手,只好翻着白眼等仵作查验后过去问着相关细节。 吴员外确实是先被自宫后再用匕首插入背部而死,生前和凶手打斗过,他手指缝中残有一些胭脂粉末就是凶手留下的,他未曾有妻室,桌面上也未曾有胭脂水粉,仵作便断定很有可能是女子所为。 萧彦北挥手让他下去,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有浑身蛮力的中年男子被困于此,此做法绝不可能是女子力气能达到的。 培风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便一同出去了,陆绾拿着仵作剔除下来的粉末仔细嗅着,本想将新发现告知他一声,一扭头人就不见了,便只好自己一人前往。 她去到梅花苑名角儿的妆发小屋,地面的血迹已经干了,还有些暗红色在地板上呈现出来,一股血腥和胭脂味弥漫着整个房间。 在俊儿哥桌上摆放了一排的胭脂水粉,其中有一盒很特别,味道淡雅,和手中用丝巾包裹着的粉末如出一辙。 可凶手为何要用俊儿哥的胭脂来伪装自己,陆绾好奇拿着那盒还未怎么用过的胭脂,在底部盒子上还有一行字,君心似我心,独留霸王身。 她脑中突然想到之前俊儿哥问齐衡的一句话,他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成为他的虞姬,实则他心中一直都存有虞姬吧。 恍惚间她将桌上的戏本打翻 分卷阅读55 在地,蹲在地上不经意抬头时看到桌子底下有一个暗盒,她将暗格中的东西取了下来,是一本记事札记,上面记录着俊儿哥所有的喜好,第一次登台唱戏他紧张到快要失声,还将手中的剑给挥了出去,当天两人一起被班主罚,虽然挨罚,但却觉得那刻很幸福;在他诞辰时,俊儿哥说想念他家乡时的萤火虫,自己便寻遍山头好几天才将萤火虫收集满,可当日他却没来得及看就被吴员外给叫走了…… 字里行间无不在诉说着齐衡的心事和带着期望希望俊哥儿能看到,可又不想让他看到,他知道虞姬只能在他的戏里,出了戏便是他的师弟。 戏班主曾说之前俊儿哥最开始很不喜欢和他一起搭档,两人之前还因桃子闹过不愉快,好长一段时间俊儿哥一直在远离他,两人也好久都没有同台演过,一直都是桃子扮上的虞姬进行合搭。 这两人心中分明都有彼此,却又将对方推得好远,不知是世俗的恶俗眼光还是被这莫须有的名角儿束缚着。 狱卒说齐衡近几日一直在探监,俊哥儿在牢里受过,他在外面一直陪着,牢狱中都传遍两人的关系,还有些人以此来搭茬。 从前方院子突然传来一声戏腔,陆绾循着声音出去,戏班主正站在院子中央,她披头散发拿着一条披帛在肆意挥动着,嘴里还哼唱着一个戏腔。 “班主,你……” 陆绾刚喊道她就见她冲了过来,直拉着自己的袖子晃动,“虞姬,我错了,我不该贪图银子,我不该罚你,不该将你送去吴员外家,哈哈哈……你,你有霸王,霸王他喜欢你,霸王喜欢男人,哈哈哈……” 几个时辰前见她还是如同常人一般,可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完全成了失心疯,这又是为何。 戏班主的嘴唇有些发紫,四肢不协调地抽搐着,只唱了一小段曲子便仰面倒在了戏台上,她的瞳孔逐渐失去原因的光芒。 一声轰然倒地吓了陆绾一跳,她就这样活生生死在了自己面前,从方才行为看,她应该是被人下毒产生了致幻景象,还有可能受到极大威胁和惊吓导致心智突然丧失,便也看到她如疯子一般在戏台上乱吵乱跳。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侍卫将整个梅花苑都包围起来,萧彦北从大门直奔向陆绾身旁,“她没伤着你吧?” 真是稀奇,一向冷冰冰的靖王居然能关心起她来,陆绾正以为他是不是也中邪了时,只见萧彦北让侍卫将仵作工具给她,“既然没事那就验尸吧,要是你被疯子伤了,本王也不会再用一个疯子。” 陆绾看着地上的仵作工具,松弛的双手立马紧握成拳头,她抬眼看着一副高高在上又很欠打的萧彦北,扭曲着脸咬着字道:“谢,王爷,关心!” 随后便哼哧一声蹲在尸首面前开验,她口腔中有毒物的残留物,那残留物是一种有毒的蘑菇,居然能想到用食物来下毒,此人一定和她很相熟。 “王爷,方才戏班主提到了虞姬,此事应该和他又关联。”陆绾取下手套将刚才班主和她胡言乱语之话说于他。 “培风,将他带上来。” 第27章 戏落 而所带上来之人并非是那病恹恹的虞姬俊儿哥,而是在戏院打杂的一个小厮,也就是那日慌忙连滚带爬出来之人,今日的他倒和那日见到桃子尸首战战兢兢样子完全不同,今日看着沉稳冷静。 陆绾扭头便一眼看到他指尖染有红色的粉末,还飘散出一股紫鹃花的香气,细嗅出同桃子还有俊儿哥身上一样味道一样。 “王爷,他身上沾有紫鹃花……”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想法突然占据脑中,他当日是第一个发现案发场地的,还目睹俊儿哥进去找桃子,而桃子自杀她的尸首一定是要有人挪至梳妆台前,莫不是他? 萧彦北看穿了陆绾的猜想,挥手让侍卫将一件戏服扔在他面前,“事到如今,你是想接着编造还是如实将当日情境道出来,自己选。” 那小厮看着地上的戏服,手慢慢挪过去抓起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摇着头大喊一声糊涂,他跪倒在戏台边上,抬眼看到正中央断了气的班主,“报应,你也有今天,老天果然有眼。” 陆绾越闻粉末味道不同,便上前说要查看他指缝中的粉末,小厮微微摆头,“不用查验了,当日我在给吴员外唱戏,回来就发现桃子自杀了,她居然用自杀来报复,可真是糊涂。” 那日情况发生太突然,自他惊喊一声后,戏院中就乱成一锅粥,都来不及仔细打量他,他的身姿和小慈倒是有几分相似,要是扮上不细看很难分辨出他和小慈来,如此相似的两人,若不是一母同胞,怕是很难如此契合。 “小慈是你同父同母的姐姐,戏院中的人从未知晓你们俩的关系,你以为你紧守的秘密永远都不曾有人知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姐姐的决定?” 萧彦北走过去将手中的一封信扔到他面前,那是从小慈衣柜当中所寻,她强迫自己将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摆放,衣橱中怎么可能会塞放一箱江湖郎中的箱子,定是有秘密在此,当日陆绾打开的是上面一层 分卷阅读56 药箱,底下沾附着的便是这一封绝笔信。 她早就知晓跪在跟前之人便是从小与她分散的胞弟,可自己与班主签订了卖身契,定是逃不了了,要是知晓他是自己的弟弟,一定也会强行将他压制在此,便也从未提及过,但她知晓自己做过的事一定会遭到报应,便用这封绝笔信告诉小厮一定要逃离梅花苑,离班主远远地,还留了银子和首饰给他,让他拿着这笔银子当做本金做点小买卖好好过日子。 小厮抖动着手打开那份绝笔信,上面充满自责和后悔,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生活,要是可以,替她向俊儿哥说声对不起。 他看后嚎啕大哭,“姐姐,早知今日,我便带着你一起逃走便好,哪至于你会落到如此下场。” 陆绾明白过来,原来当日他是替小慈去到无员外家中唱戏,吴府官家也曾说一曲终后,小慈姑娘曾闹肚子在后院一直歇息了半个时辰。 吴府的后院当日自己没有去看过,但有趣的是俊儿哥的梳妆小屋有一扇门是可以通往戏院后院的,既然两人要交换,那么吴府一定在某处也是通道通向府外的。 对于吴府通道,萧彦北那时和培风出去便是去找那暗道,刚好在小慈歇息房中的一个书架后面,那是吴员外专门量身为她定制的,与其说是为她,倒不如说是为俊儿哥。 而从吴府到戏院的路程只需两刻钟,两人交换时间绰绰有余,随后便是小厮回到戏院见到桃子尸首,小慈回到吴府继续唱着她的独角戏。 “王爷可还记得桃子在死前手中紧紧握着一直发钗?”陆绾说着便将那支发钗从身后的工具箱拿出来,那发钗上的花朵便是紫鹃花。 萧彦北撩着袍子坐在身后的座椅上,用手揉着鼻梁处,“发钗可有什么问题?” “这发钗我查验过,起先齐衡将发钗插在桃子发髻上,我以为是他送她之物,院中不是也说桃子心系霸王吗?可我在小慈房中也发现有同样一支,而且紫鹃花所有味道都出自小慈房中,而且我在霸王桌上也找到紫鹃花的样式,便猜想喜欢霸王的不是桃子……” “是我姐姐,”她还没说完自己的猜测,一旁的小厮便抹着眼泪接过话来,“我姐姐一直心系着霸王,桃子和她情同姐妹,成为名角儿后便搬到了那间小屋化妆,姐姐便托她向霸王传递自己的心意,戏院中的人便以为桃子心上人就是霸王,也有好多人起哄他们天生一对,可霸王却将所有情义全部退给了桃子,那支发钗是我姐姐亲手制作,一个给了桃子,一个留给了自己,姐姐说希望有一日能奢求到霸王亲手能为她戴上,可最后还是梦碎了……” 小慈的梦碎时刻应该就是发现那本记事札记时,那上面也沾有紫鹃花的味道,想来是桃子发现递给她的,还曾找过俊儿哥,两人发生过冲突,不知她们同他说过什么,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俊儿哥便将对齐衡的爱意全部藏在心中,或是角儿的名气又或者是为外人说道的吐沫星子,两人也开始将彼此越推越远。 而齐衡的爱太过隐秘又太过明显,想来外人都能看出来,可就俊儿哥一人蒙在鼓里,不知是上天的戏弄还是两人便不该有这段孽缘,不知是谁欠了谁的,想来都还不清,所幸便就终止这场入不敷出的依恋。 两人听着小厮哽咽着娓娓道来小慈的爱意,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他人是爱而不得,可她却从未靠近过,或许面对一个真正心动之人就是会变成一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稍微一惊吓便会将厚厚的外衣裹住自己,她是这般,俊儿哥如是,霸王亦是如此。 “所以那日便是你将桃子的尸首搬运到桌前,又擦洗了靠近墙面的血迹,伪造成她被杀的现象,还声称目睹俊儿哥和她之前有过口角。”陆绾还是将之前脑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眼下她已经很确信是这般情况,那件戏服虽被清洗过,可袖口沾染的血迹过多,一时之间难以清洗干净,他便用粉末作为掩饰,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暴露了他的意图。 小厮无力瘫坐在后腿上,默认点着头,将头叩在地上,“王爷,小人眼下之求一死,请王爷成全。” 萧彦北沉重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敲着椅子,眼神看着他紧握在手中的信纸,“你未曾杀人,本王为何要让你就法,你忘记你姐姐信上了之言了?” 小厮无声啜泣着,半晌才呜咽说出谢王爷不杀不责罚之恩。 陆绾回头又看了一眼班主的尸首,还是很纳闷,小慈和桃子情谊斐然,见霸王心上人是俊儿哥,不想他就此被毁,两人便开始将矛头指向俊儿哥,没想到桃子居然会用自杀来污蔑他,这代价太大了,终究什么样的情谊会让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诋毁一个人的清白。 “桃子被戏班主卖给了一个走私商人,这是班主的契约。”萧彦北让培风将在戏班主房间搜索来的卖身契递给陆绾。 走商之人用了一千两银子买了桃子,出手可真阔绰,只是没想到他触到了霉头,刚谈成的买卖,被卖身人自己给毁了,商人一切以利益至上,买卖被毁,自然要赔违约金,可班主一时情急哪能找出那么多钱,她平日花钱也大手大脚,刚从他那里拿 分卷阅读57 来的银两没几天就消退一半,想去找小慈索拿,便正好瞧见她被人杀了,便也搜罗走她那些珠宝首饰。 “王爷,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离俊儿哥和霸王,俊儿哥眼下只怕连起床都困难,就只剩下个霸王。” “本王派人一直在跟着他,可打探回来的消息他每日除了练戏就是在借酒浇愁……” “练戏!”他们两人同时惊喊出来,疾步跨下戏台奔向化妆小屋的房间。 他假借每日唱戏为由,便寻来一人身形相似之人开着嗓音练着戏,自己便来了个金蝉脱壳,这才瞒天过海接连有时间动手。 培风此时也擒来一个在霸王屋中鬼鬼祟祟之人,开始谎称自己走错房间,后来才发现此人原来就是每日替齐衡练戏之人,只是他没有想到今日齐衡没来得及告诉他不用再来。 之前桃子死时将所有的房间都盘查了一遍,那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地,除了那扇可以通往戏院外的门,门外虽有侍卫把守,但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看着,起初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都集聚在桃子的事情上,随后便出了小慈被杀之事,案件还没有摸到头绪,吴员外便也被杀,最后便是戏班主被人下毒而死。 小慈说她会遭到报应,小厮也说戏班主遭到报应,两人曾合计将虞姬送给了吴员外,就在他诞辰之日,霸王不辞辛苦捉来的萤火虫随着瓶子破裂的声音,漫天萤火虫萦绕在黑暗中,那一点点光亮闪烁,好不容易在漆黑夜里有一丝暖意,随即便淹没在整个见不到一丝光的黑夜里。 吴管家也说吴员外喜欢听小曲,以为是对崔莺莺有感,到头来却发现他也是一个断袖,喜好男色,还强抢民男,虽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强抢一词,可总归俊儿哥在新的一岁里被毁了,当着霸王的面毁的。 他们两人在妆发小屋又仔仔细细巡视一遍,发现桃子一件戏服边缘处有拉丝的痕迹,还在后院灌木丛在发现一双鞋子,那鞋子的印花和当日在小慈房中发现的一模一样,斜边上的血迹干涸了。 循着外面的通道走向,果然是通往吴府,他带着恨意亲手解决了那个伤他心尖上的人。 二人面面相觑,陆绾缓步走着,“王爷知道现在他此刻在何处吗?” “戏院。” 果然,他们刚到梅花苑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戏腔声。 齐衡正在上面演着和刘邦厮杀的那场戏,“刘邦莽夫,当日你不讲信用,我等在前方拼死攻打,你却趁小人之危夺下函谷关,今日我虽死,可也是西楚霸王……” 唱完这一出戏后,不等萧彦北发话问他相关之事他便将剑重重立在身前,“王爷,吴狗贼是我杀的,小慈也是,还有那坑人越货的班主,都是我一人所为。” 萧彦北看着霸王最后存有一丝男儿气概的样子竟还有些触动,“你可知小慈才是心仪你之人,你却把她杀了。” “她不也把俊儿哥推上了绝路了吗?一命换一命罢了。” “咳咳……霸王……” 从戏帘子后扮上虞姬的俊儿哥有些踉跄地笑着朝他走来,齐衡忙上前搀扶,声音抖动,“你怎么来了?” “虞姬,陪霸王,唱完,最后一出戏……” 齐衡摸着他的发髻,眼中含泪笑着道:“本霸王,只有一个虞姬,此生唯愿只有一人,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人……” “可我,不是真虞姬……” “那又如何,你亦是你。” 两人搀扶着一起走在戏台上,终于到了离别之际,可还没等虞姬举起手中的剑自刎,便轰然侧身从霸王面前倒地,他是含着笑而去的。 霸王将接过她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血溅当场,西楚霸王终究还是死在了那场有他战绩和等着他的虞姬的战场之上。 第28章 提线人 陆绾看着轰然倒地的两人,心中有些触动,为他们两人,也为小慈,世间行将踏错之事都是相关联的,一步错步步错。 她原本以为萧彦北会不近人情直接将齐衡带走,没想到还能耐着性子将两人的戏给看完,最后还留给了他全尸,虽才同他查询了两起案件,可越发觉得他内心其实也有很柔软之地,只是正如云湛所说,他将自己包裹得太紧实了,压根儿很难从他坚硬紧实的外面看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一面或许很脆弱,或许是云湛,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是怎样的自己。 “王爷,他们,能同葬一个墓穴吗?”陆绾惋惜两人的情感,想为他们求情,纵使齐衡手上沾染了几条人命,可一切都来自对俊儿哥割舍不掉的感情,那是他死后最大的心愿。 萧彦北转身离开,“既然已经认罪伏法,其他之事,与本王没有干系。” 有一点很疑惑,既然桃子是小慈好友,看到那本札记后为什么没有被毁掉,看到后只是将札记内容告诉她,而自己又原封不动的放在了原处,要是被俊儿哥看到岂不是更加难以将两人拆开了。 陆绾想不通便去到桃子房间寻找着一谜底,照戏院人讲,桃子是一个很温和之人,平日里 分卷阅读58 待谁都很好,梅花苑几乎没有人来诋毁她,她死后,戏院中好多人都愤愤不平,想尽早将凶手绳之以法,可居然发现她是自杀,不免让人心伤。 她的房间之前已经被翻阅过,能找的东西也都找过,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正当陆绾败兴离开时,突然看到墙上挂着一幅霸王别姬图,图上大致看倒也没有其他异常,可细画上一角居然有几个蘑菇的样子,看形状和颜色是有毒的一种,戏班主就是食用了有毒蘑菇才出现幻觉最后毒发身亡。 陆绾好奇凑过去仔细瞧着画作,接着对面窗户洒进来的光,在蘑菇边缘处好似有一排小字,要是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还以为是用青绿色画料所勾芡出来的嫩芽。 我要整个梅花苑的名角儿都来陪葬,就只有短短十几字,便道出她压抑已久的感情。 可除了听说她和俊儿哥争夺虞姬一角的事,其他也并未有提及她和梅花苑的角儿有什么太大的恩怨啊。 那蘑菇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班主所食的毒物来,便去到厨房验明心中的困惑,虽然知道可能查不出什么,没有谁下完毒还将毒药留在原地,这种做法太蠢。 果然厨房没有什么发现,可在靠近厨房水缸旁的角落发现了几颗幼小的嫩芽,那地方阴凉潮湿,偶尔会有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斜射进来,那嫩芽像是特别栽种的,但太不显眼,外人会以为是野生而长的杂草。 陆绾将没有多少水的水缸往旁边挪动着,蹲在跟前捻起一棵来,那嫩芽冒出一个小小的柔软的伞状形的盖头出来,那是一种蘑菇,虽还没有长出来,可颜色和画上是一样的,难不成有人在此栽种毒蘑菇。 “难道是她?” “就是她。”一句话从身后悄然钻入她耳朵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直接坐在了地上,头扬起看到一张冷峻的脸,萧彦北正站立在她背后。 陆绾深深呼出一口气,仰着头道:“王爷,下次麻烦有一点脚步声,被人杀害能找出真凶来,倘若被吓死,又冤又不值当。” 说着便手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哪曾想此处本就湿滑,旁边还放着水缸,避免不了会有水撒出来,她刚起身想同他说着蘑菇的事,脚下一滑,直接就扑在了萧彦北身上。 他也没想到会被她扑面而来,便被扑着往后倒退了几步,直接仰着身子抵到了灶台边上。 陆绾的手揽在了他腰上,脸扑在他胸口处,能听到从他隔着衣裳的胸膛发出砰砰的心跳声,刚想起身说对不起时,一只蜘蛛从灶台边缘爬了过来,她立马将手缩在了他胸口,跺着脚道:“王,王爷,有,有蜘蛛……” 萧彦北无奈轻咳一声,侧头看着那只蜘蛛,想挪动身子拍打,结果被身前之人拉拽得死死得。 “你不从本王身上离开,我怎么拍打它。” 陆绾这才松开紧张得有些哆嗦的双手,绕到他身后,只见萧彦北拎起灶台边上的火筒,举手拍下,发出沉闷的一声柱子声响,便再无其他动静。 “你身后还有一只。”他慢悠悠说出一句来。 陆绾一听便直接拉着他往自己面前推,没想到却听到一阵笑声,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萧彦北如此爽朗的笑声,尽管知晓他在嘲笑自己,可声音却温暖有力,像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发出来的声音,而不只单单是一个冰块人。 这一笑让陆绾觉得拉进了和他的距离,便抬眼看着他,柔声道:“王爷,其实,你笑得时候很好看,整天板着脸,很容易老。” 萧彦北不知她会同他说这番话,突觉有些不适应,便收住了嘴角,顺着她的手看向自己被弄脏的衣角,转移话题道:“你猜想没错。” 陆绾有些诧异,难不成他找到了关于桃子的一些线索,忙问道:“桃子确实是死于自杀,但她生前一定有秘密,她卧房中挂着的画作下有一行字,她想让梅花苑的名角儿一起陪葬,还有,厨房的蘑菇和画作是一样的。” “我让培风去查明了她的来历,她是滇南人氏,从小被卖到各地,最后被卖到梅花苑,刚来时就被侮辱……” 桃子那时年幼,戏院中的人都不理睬她,有一点姿色却成为罪过,刚进戏院没多久就被霸凌,那时只有齐衡愿意帮她,最后俊儿哥来到戏院,成为他的虞姬后,两人便很少说过话,有时也是很敷衍对她,在她心里也是恨俊儿哥的,她对霸王不是男女情爱,更像是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可这根稻草却随着水流漂向了他处。 至于对于小慈,两人似乎有同一种遭遇,便也乐然接受来自同病相怜的一人对她的依赖,只可惜她看上了霸王,想来没有将札记给销毁,也有可能是她与其让俊儿哥发现,也不想让同她一样有相似命运之人的姐妹夺走,起码她是输给了一个男人,而不是比她稍逊一头的女子。 戏院的人也没想到俊儿哥身体不适交由她和霸王搭档后成为了名角儿,以前得罪过她的便开始巴结讨好,没有搭理过的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至于曾侮辱过她的人,也不知是何人,戏院中好似都口风紧闭不知晓此事,或者那人早已经化为一堆白骨。 分卷阅读59 厨子说之前有段时间桃子常来厨房,说要自己做吃食,便也没有太留意,只是提醒他不要轻易挪动水缸,容易破坏风水。 至于用毒蘑菇杀了班主,这么看应该是她无意间透露给齐衡的,她最恨之人应当属戏班主了,既然她自己逃不了,那就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戏班主这些年应该吃回扣挺多的,她房间可有搜过?”陆绾回望了地上的嫩芽蘑菇,桃子隐忍得这般深,应该一早就在谋划了。 还没等萧彦北回答,培风敲门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本账册,那是戏班主常年累月勒索角儿的账目,上面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萧彦北翻阅着手中的册子,陆绾也跟着凑了上前查看,两人目光停滞在同一页面上。 三月二十,戌时,桃子打听吴员外的喜好,他听过虞姬的戏,便和小慈做东想应邀俊儿哥到其府上唱一曲,自己出面将俊儿哥带到,所得赏银分五成,总归二百两。 原是如此,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会是桃子,兴许小慈是被她说动才这般吧,这招声东击西她可用得真妙,让所有人手上都染上了血迹,此案唯一的受害者只怕只有俊儿哥一人。 陆绾眼眶有些湿润,想到了那个想把所有罪责揽下的俊儿哥,“王爷,我想看霸王和虞姬两人下葬。” 那是他的心愿,那本札记,俊儿哥其实有发现,在最后一页上还写上一句话,但愿百年之后,想与他同穴,若是不能,便将自己尸骨挖出葬在齐衡的墓堆旁,哪怕没有名字也心愿。 可那一行字齐衡终究没有看到,他以为此生两人只能彼此相望不能相守,或许也没有来世,只想同他唱好每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戏,但得知俊儿哥染上重疾后,就连这一点委曲求全的要求都不能达到,那一刻他便只想尽早了结此事后就同他一起去见孟婆,想告诉他不要喝下孟婆汤。 萧彦北嗯声应答,两人去到郊外,看着侍卫将一副棺材慢慢放在墓坑中,棺材中静静躺着两名衣着自己衣裳的男子,此刻他们不再戏里,就属于彼此。 看着泥土拍打着漆黑的棺木,陆绾小声道:“王爷,没想到你会同意我这般做,对于两个戏子,其中还有一个杀了两人的凶手,你竟也会同意。” 萧彦北听着铁锹挖土和粒粒落在棺木的声音,“母妃曾说天下的男子不一定会全部爱女子,若真有此番异与常人之情,或许宽容一点,结局会一样。” 他眼中带着故事,不知是他们的遭遇让他想到了之前和他母亲相处的快乐时光,还是这种事情就发生在他身边和他息息相关。 陆绾没有追问,她知道有一天此人想要告诉她时,一定会告知她,但不是眼下。 龙阳之癖一说,用风月之事是道不明的,只不过是人心中的痴恋罢了,心又能哪管世俗之礼。 第29章 警觉之事 京城的戏楼里一连死了几个名角儿,原本风光无限的梅花苑此刻也成了人去楼空,被外人所道更多的不是凶杀一案,而是假虞姬要成真虞姬的戏说,更有甚者说是因断袖争宠才导致这般下场,他们倒也歪打正着了半个真相。 戏子哪怕成了名角儿也终究是戏子,非官非富,就只是一些百姓口中的调剂料而已,在城中也就短短几天时间这个消息便没湮没在街角一片嘈杂声中。 这天晌午,陆绾将柜子中的纸鸢线拿了出来,来京城已经一月有余,跟着靖王倒也破了几个案子,可自己的案子也一点头绪也没有,还有答应给王爷胞弟验尸的计划也被春猎之事一拖再拖。 “爹,你到底在哪里?”她趴在桌上看着面前洁白如斯的丝线,案卷中记载的那男子的背影到底是不是他,前来接应的女子又是何人? 那个教她仵作之法的叔父也未能在京中寻到,小时候他常隔三差五上山一趟,还给自己带京城的一些小玩意儿,他说在京中开了一间医馆,比起为死人伸冤,他更想救治活人。 可从陆绾踏进京城的那刻起,就一直在打听是否有这样一间医馆,可寻来寻去只寻到相似的名字,里面的大夫却不是她叔父。 或许就像小时候他告诉自己那般,游荡在天地间,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游医,那是一生的夙愿,倘若真如此,该庆幸他未曾出现在京城之中,否则这样的罪名,一定会株连九族。 陆绾头枕着胳膊回忆之前在山中的种种,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样恬淡舒适的日子从此再也不属于自己。 “丝官姑娘,有人托我将这封交给你。”门外一个侍女拿着一封信敲门进来,打断了她往日的美好念想。 陆绾谢过她之后便狐疑着打开信封,上面就只有一句话,不要再验尸,小心引火自焚。 上面的笔迹完全不认识,字歪歪倒倒,像是刻意如此,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任何信息和痕迹可寻。她连忙去问刚才送信的侍女,方才给她信的人就是一个过路人,不过他嘴角长了颗痦子,身形有些瘦弱,说他也是受人所托,将信送至靖王府后便往东大街走了。 陆 分卷阅读60 绾将信纸紧拽在手中,匆忙往东大街去寻那个侍女口中所说样貌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不让她接着验尸,还是说不想让她查自己的案子。 人群中瘦弱之人繁多,但嘴角长着痦子的人应该不难寻找,她环顾左右在街头游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卖酒摊位上看到看那人,便上前问话道:“这位大哥,请问刚才是你给靖王府送信的吗?” 那男子循着声音回头看向他,嗓音粗犷,“是我,有事吗?” “请问大哥是何人将这信交于你的?” “我不认识,那人带着斗笠,给了我几两银子就让我将这信送过去。” “那大哥可知那带斗笠之人往何处去了?” “不知道,走开走开,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丫头,别影响大爷我喝酒的心情。” 那人很粗鲁地推开陆绾,拎着酒壶便摇晃地走了,此人看上去像一个酒腻子,他走过街角的拐角处就不见了。 陆绾望着远去的身影,虽没有见过,但那样单薄瘦弱的背影很熟悉,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像谁。 她有些失望地将手中揉皱的纸条打开,到底是谁一直在暗地里留心关注着她,那人到底是敌是友。 便一路没了神地回想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兵部尚书府,这才一月,里面就已经杂草丛生了,果然没有人气儿的地方,连喧闹都是躲着走的。 里面实在也没有其他什么线索,锦衣卫都将整座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一月之久,好多线索都被冲刷掉了。 她恍惚准备往回走时,正巧碰到盛德公公从府邸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眼光中都带着疑惑。 “公公,”陆绾率先上前喊着,“您这是在寻什么?” 盛德驮着背点头示意,“此事和你没有关系,不该管的就不要插手。” 他说完就想要走,身后传来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 “公公,不知您可知朝廷钦犯陆海?” 盛德回转身来,他那张被火燎了脸平日看着不吓人,可眼下他整张脸都阴沉着,显得十分凶狠,沙哑着嗓子,此事和你有何干系?难不成靖王还想再深究此案?” 陆绾咬着唇上前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的念想,“公公,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长得像奴婢一个亲人,不免觉得让人想亲近,还望公公见谅。” “不想惹恼了侯爷就赶紧走,如若你还想再闻一遍腐烂之味尽管虽杂家走。”他并不为此话有一丝不一样的神情波澜。 陆绾起先以为是盛德公公想来查验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她爹又为何要来,可他将目光移到对面停着一辆马车,周围还站了几个随从,侯爷便就在此处等着,而他只不过是奉命来办事,别无他意。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依旧驼着背,今日怪事还真多,一两个时辰见有人塞信纸让自己不要再查验尸体,可便也阴差阳错来到自己蒙冤之地,随后便又遇到那个神似他爹的公公奉命进兵部尚书府寻东西。 事情过去这么久,里面还能寻到何物不可知,只是侯爷为什么会对此案感兴趣,这且不说此案已经被萧楚怀盖棺定论了结,他与此事也并无什么联系。 脑子越想越乱,她敲敲头,自从在她年幼时从马车窗户上滚落下来,后脑勺磕在石头上后,不光之前的记忆都记不清了,还从那时起身体便就一直不太好,因此她爹平日里也没少和叔父为教她学仵作之法起冲突,好不容易能在山中过安生日子,却还要费劲脑子去想尸体线索。 她没精打采地回到靖王府,板凳还没有坐热就听到门外响起一个侍女的声音,“丝官姑娘,王爷让你赶紧过去,他的手腕又严重了。” 这几日一直忙着整理案卷和记录几具尸首,都忘记他给自己设下的五日之约,要是伤口发炎过重,别说自愈,只怕手都不能用力。 陆绾着急忙慌地挎着一早准备妥当的药箱便赶了过去,萧彦北正悠哉坐着看书,神情自若得一点也不像伤口感染发炎痛苦无力的样子。 “王爷,你的手……”说着便挎着药箱上前查验,可手刚一碰到他的袖子,他便反手拉住了自己的手,也不看向她,板着脸道:“你若是不能让它痊愈该当如何?” 陆绾的手被紧拽着,她挣脱了几下手都没松,萧彦北的力道反倒越来越紧了。 “王爷你若是想要手还能动,就请先松开。” 跟前之人见她有些不悦便渐渐松开了,还拉着她的手看刚才是否因自己用力弄疼她,“对不起,我就想跟你开个玩笑。” 陆绾松了口气,庆幸这人是云湛,如若是萧彦北,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上前将云湛的袖子卷起,缠绕的白色绷带处有一抹红色血迹渗出来,这几日只怕他也在撰写着案卷,手也未曾停歇。 “你若再用力,这伤口便更深一层,”陆绾将纱布解开,伤口处有些红肿发炎,本就是换季时节,要不好好处理,一定会牵连骨头。 云湛就在一旁嗤笑着抬头看着她包扎自己的伤口,“绾绾,我 分卷阅读61 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陆绾有些无奈笑了,“靖王爷,民女可不敢高攀,你这同胎同体的孪生兄弟变换术我可应付不了。” “那我们浪迹天涯,专打抱不平,或者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如何?”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他所说之事的幻想,不知这是作为云湛的想法还是那个有些厌倦朝堂之人的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陆绾没有回答,她将纱布换了下来,用棉布轻轻擦拭伤口周边的血迹,用火油和酒消毒后再撒上药膏,将绷带一圈圈绕着他手腕缠绕着。 “绾绾,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为我包扎时的情景?” 又怎么忘记,那是在山中最后一次成为山匪无所忌惮的样子,其实成为山匪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跟着她爹身后一起劫富济贫,专打富商暴戾倒也乐得悠哉。 陆绾在他手腕处系上一个疙瘩,听他提起之前的经历,便想到山中的岁月,眼下连她爹的生死都不曾知晓,缓缓道出,“云湛,我,想我爹了。” 云湛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爹的,相信我。” “云湛,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何要弹劾侯爷?之前你说是因为陈贵妃,我……对不起,我不想勾起你痛苦的回忆,但今日我在兵部尚书门口看到了侯爷的马车,他找人打探那座被焚烧了的府邸,这件案子同他有什么关系吗?” 云湛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一片嫩绿,如今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寒冷,春风吹拂着总能让人心动,毕竟风中含着花的清香。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沉默良久,“当年母妃让我一定要和众大臣联名弹劾皇叔,但她从未告诉我原因,只说这是为了保全四个人的性命,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无辜子民。” “陈贵妃的寝宫你可有仔细搜过?” “没有,母妃的遗物都已经跟着去了凌洲,她寝宫里的物品父皇不让其他人碰,我也不想打扰母妃生前清幽之地。” 陆绾走到他身旁,也同样瞧着窗外的景色,青翠树林花草倒映在她眼中,“云湛,对不起,我想,进陈贵妃的寝宫,那里有她的秘密。” 第30章 激起心结 云湛呆呆望着窗外,自从他母妃被打入冷宫后,皇上便一直不让他前去探看,甚至还赐了府邸在宫外目的就是让他不得进宫看她,而他母妃的寝宫也再没踏入过。从凌州回来后,他更是不愿意进宫,这些年对于他父皇心中自是有些积怨的。 “母妃生前有很多事我也很困惑,但她很少告诉我,很久以前我也问起过,但她,只是含泪摇头,不想让我有性命之忧。倘若要进宫,可不能由我带你进宫,此事一定要萧彦北领着你进去。” “这是为何?”陆绾有点着急,正是因为云湛性情柔和才敢提出这般无礼要求,倘若以萧彦北的性子,只怕刚一提及陈贵妃之事,他那双冰冷的眼神就能将人给冻住。 云湛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我跟他用着同一颗心,我能感受到,他对你,没有恶意,或许在以他的方式保护着你,而且对你也不同往昔。” 这话不假,从自己病后初愈开始,萧彦北以往冷冰冰的样子确实在一点点消融,可横在两人中央的不是他那张脸,而是他总能将所有人推得很远,远到不敢靠近他,怕伤害到他,更怕他伤害到自己。 云湛装不了萧彦北的性子,以他这般随性姿态进宫,很容易会被人看出端倪来,只怕以后会有人拿此事来当作筹码。 “云湛,我能知道你是怎么出现的吗?萧彦北他为什么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个问题从知道他有双面镜性格时就想问起,可每次总是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给挡在自己面前。 “我们本就是一人,他在保护着我,我在保护着他……” 可此话一半都未说到,云湛就头痛剧烈,他双手抱着头拧着眉头往后倒退着,手一直敲打着脑袋,陆绾上前想拉着他的手搭脉,可他痛到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推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云湛,云湛你怎么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绾绾……”他滚落在地,一手拉着她,一手敲着自己的头,“别走……” 陆绾又焦急又担忧,蹲坐在他面前,云湛痛得额角冷汗直流,嘴唇苍白,刚包扎好手腕处又被折腾出血染红了白纱布。 往常这般声音早就有侍卫随从冲过来了,可今日云湛将所有人都疏远了,还叮嘱不要随意进来,没曾想竟会发生这般情况。 陆绾紧张搭着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手腕处,气息沉重,脉象缓慢,接连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应该是疼得晕厥过去,她匆忙之际喊着培风进来将他扶回了床榻上,大夫瞧诊后只说有可能是手上的伤引起的发炎症状,至于头疼,没有找到缘由,只道有可能是靖王的心病。 她在跟前寸步不离地守着换萧彦北额头上的毛巾,想起第一次到王府也是这般,他发着烧自己在他跟前看守着,一切像是回到了原点。 那 分卷阅读62 是她初次见到云湛如此疲惫痛苦不堪的样子,如果真是像大夫所说,究竟是怎样的心病会让他这般痛苦,那段回忆甚至都不愿想起。 春天时常有春雷轰鸣,今夜又如同当日夜晚那般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雨,不同的是今晚只有她和培风两人在跟前守着。 “培风,你对王爷了解吗?”陆绾拧干手中的毛巾,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榻没有气色之人,问道刚将药端进来的培风。 培风将药放置桌上,看了一眼靖王,他算是从小跟着王爷一起长大,对他的事自然很清楚,也知晓她想打听王爷的心病究竟在何处,也便坦言道:“王爷小时候虽说很受皇上宠爱,可也总是受责罚,也总是被罚关禁闭,之前王爷有一个比他大两三岁的陪读,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可惜后来死在一场大火之中,王爷而后郁郁寡欢了好几个月。” “宫中走水的时候很多吗?”陆绾听到大火不禁想到他胞弟的案子,最开始的案子全都和火有关,宫中戒备森严,还会有侍卫随时巡查,居然也会那么容易走水。 培风语气肯定道:“不多,只是偶尔会有些地方没有被巡视到,有时也会因为天气干燥缘故。” “王爷和那兵部侍郎家的陪读公子关系一定很要好吧。” “王爷年少时性子并不像这般冷清,和陆家公子志趣相投,两人常常出宫常被皇上发现被罚。” 正当陆绾想问仔细时,床上之人传来微弱的咳嗽声,陆绾端着药碗上前轻声唤着他,萧彦北紧闭双眼微微转动眼珠后咳嗽睁眼,“本王……怎么了?头好痛……” 他果然又换成了不知其事的萧彦北,云湛说他们两人互相在保护着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结会让他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来隐藏那段往事。 “王爷,大夫说你手腕处的伤口有些发炎,还有,你头疼是,是因为,因为你有心结。” 本不想同他说实话,可此事终还是要面对,总不能这样隐藏过一辈子,总会有真相大白之日。 培风也跟着上前将他扶着坐起来,说自己就在门口,屋内就先交给丝官姑娘照看,说完便退着告退下去。 陆绾吹着手中的汤勺送到他嘴边,萧彦北愣了一刻,便有些忸怩着想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但陆绾却将碗移开,用眼睛示意他包扎好的手,再次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萧彦北挣扎一番,不光手上没有力气,连身上都是软绵绵的,只好勉强喝着她递过来的药,“本王的手腕,可是你划伤的……” “所以我现在负荆请罪给王爷喂药,”陆绾轻轻吹着药又送到他嘴边,“大夫说近日一定要好好养伤,离春猎没有几日了,你……” “陆绾,”萧彦北动着没有血气的双唇,不知是因为没有力气缘由,他这句话喊得极其轻柔,就像之前云湛在安慰自己那般温柔,“你会怪本王吗?” 陆绾将视线从手中的药碗移至他脸上,对着那双明亮却有些愁绪的眸子,笑着道:“王爷不怪罪于我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我又怎么敢怪罪王爷呢。” 语罢,两人便再也没有过多言语,陆绾只是默默吹着汤药,萧彦北也仅仅只是安静喝着递过去的汤勺。 这药有安神药效,萧彦北本想下床整理未写完的卷宗,可睡意袭来,屋外还有轰鸣的雷声和雨滴拍打房檐的声音,他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陆绾整理好之前散落在地的书籍案卷,踮着脚看他睡得正沉,便提着裙角往外走去,刚走没两步,就听到他梦呓的声音,“陆绾,对不起……陆皓,对不起……” 他为何要跟自己道歉,陆皓又是何人?许是好奇心作祟,便又惦着脚尖坐回了床边,还专门拿了一张纸来记录今日他所言的梦话,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被梦魇着了。 可他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两句,陆绾撑着手叹气无奈嘟囔着,“也不说是什么事要和我说对不起,说话说一半也不怕被噎死。” “你说什么?” “我说说话说一半要被噎……”她猛地一抬头,跟前之人正瞪着那双大眼看着她,吓得她一蹲子便往后倒在了地上,匆忙将手中的纸藏在身后,龇牙冲他一笑,“王爷,我吵着你了吧,那你先好好歇息,我,我先告退了……” “站住,”萧彦北声音有些干哑,眼睛瞟向她隐藏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 陆绾深呼一口气,将身后的纸张和笔摊开在他面前,上面就只写了那一句,上面还滴了些墨点。 萧彦北大概瞟了一眼,“你是想从本王嘴里打探什么消息出来?你方才自言自语的话语是在咒我?” “我不敢,王爷,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歇息吧,”陆绾揉着后腰行着礼,生怕此人掀起被子下来,还是顺着他的毛捋顺安抚着要好,毕竟日后还需要他的配合。 “换药。” 他将手往她跟前挪着,晕过去还能听到大夫说换药的事宜,也不知他是真没有感觉还是早就醒了一直在闭目养神。 陆绾只好乖乖从侧方拿着大夫开出来的药蹲坐到床边小心得给他换 分卷阅读63 药,也不知大夫是给他缠了多少卷,拆出来的绷带都有一米多,想转身去拿剪子,结果脚踩在掉落在地的纱布,她被绊倒扑向了萧彦北,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摔倒在他怀中了,不过这次不同。 她只扑在了床沿边上,萧彦北另一只手撑着床将她反压在身下,两人距离很近,这样的场面,上一次是云湛撑着手不断靠近自己。 “王,王爷……” “你为何要重新出现在我身边,为何偏偏是你,我如此待你,你为何还不走?” 陆绾已经感觉此人严重的灼热气息,他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这番不明所以的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可她留下来只有一个目的,“王爷,我一早便就说过,我留在王府是要为自己洗刷冤屈,即便你再冷漠待我,我也不会走;更何况,你在慢慢变好,王爷,我们是同盟,请让我帮助你,你到底有什么心结?刚才梦呓的话可是真的?” 萧彦北支撑不住,身体朝她落了下去,头靠在她肩头上,浑身都烫。 “王爷,需要……”培风抱着一床被子进来,大夫说夜里凉,需要给他捂汗,刚一进门就看到萧彦北压着陆绾,头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这,这被子,我,我放桌上……” “培风,不是,我们没有……”陆绾侧头冲他喊着,可他捂着眼睛连忙逃了出去,还将门轻轻关上了,“明明是萧彦北,却有和云湛相同的性子,还,还那么重……”她双手用力将身前之人翻转过去,立马起身喘气。 给他包扎完好后将被子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难道之前真的有同他见过?陆皓从未听他提起过,他又是谁? 第31章 瞧病 今夜又只能趴在床沿处看守他半夜是否会出现异样状况,也不知是不是赶巧,每个雨夜总会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陆绾脑中此刻一直深陷刚才他所说言论之中,可自己也同他一般,越是往前回忆,脑袋就像是在被刀拧着拽得生疼,便也只好作罢。 今夜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手忙脚乱,自己精力便也消耗殆尽,趴着床头很快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个时辰,只觉身上没有之前那么冷,便下意识用手摸着胳膊,突然摸到软乎乎的毛毯,她恍惚地睁开朦胧的睡眼,身上披着那件暖和的毯子,床榻之人还在沉睡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淌着不成串的汗珠。 陆绾起身用毛巾擦着他额角的汗,手刚伸过去萧彦北便醒了,他咳嗽几声,“不用管我,你出去吧。” 声音小到要凑到跟前才能听得到,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脆弱,之前虽也伤风,可此时与那时完全不同,他整个都无力憔悴着,几乎都没有力气推开她。 陆绾用手背触及到他额头,烧还没有怎么退,喝完药捂着被子发汗也不奏效,她突然想到一个土方子,便去找培风要来一壶纯酿,一叠黄沙纸和一只炉子。 “王爷,这土方子是我看我爹之前给其他人用过,退烧很有效果,”陆绾唤来培风让他扶着萧彦北坐起,自己将黄沙纸用酒打湿,在火上烤着,转头看向移向床沿边上的两人,“培风,将王爷的衣衫解开,我需要用酒擦拭他的背,在火边小烤一刻钟。” 萧彦北耷拉着头,手缓慢抬着推开培风,“咳咳……本王,不需要,将,将这,炉子,拿开……” 自从幼年时那一场大火后,他对火莫名有一种恐惧感,冬日哪怕再寒冷都只是用毛呢套子捂着,屋内从来不曾有火炉。 陆绾用眼神示意培风拿着自己手中的黄沙纸,自己上前直接将他衣裳给扒开,他肩头还有一个被箭刺中的疤痕,那是当日两人从城中出来遭遇劫匪,他为救自己挡下的那一箭。 他厚实的胸膛暴露在她面前,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自然也不用扭扭捏捏,萧彦北无力握着她的手,“放肆,你……” “王爷,我说过我懂一些医理,更何况有培风在此,我是没有胆子加害于你的。”紧接着揽着他的双肩反向让他背朝着床外,培风在一旁都看愣了,他从小跟着靖王,还没有哪个女子敢这般对他直接上手,还不容他拒绝。听到陆绾喊着他这才回过神来,把火炉移到王爷背后。 “酒壶给我,”她不容萧彦北反抗,也就此时她才有力气制服身前这个毫无半点精力之人,萧彦北此刻像极了躺在砧板上的肉,任他们两人摆弄着。 陆绾一只手用酒浸湿棉布轻柔擦在他后背上,一手擒住他正在挣脱的手,随即他便安静下来,许是力气用尽,又或许他感到周边没有嗅到危险。 萧彦北双手依旧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他将头靠在陆绾的肩头,他在发抖,并不是因此刻的寒意,而是他心中充满了恐惧,陆绾反手握在他颤抖的双手,“没事,一小会儿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被擦上纯酿的后背在火光中烤得有些发烫,陆绾让培风将手中的黄沙纸铺在他后背后拉起落在床边上的衣衫。 给他穿好衣 分卷阅读64 衫后便让他躺在床上再捂上被子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天一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刚要和培风一道出去时,手被紧紧拉着,“别走……” 培风挠着头识趣地提着火炉出去了,陆绾又无奈地坐在床边看着他入睡,其实此人生病脆弱的样子像是个孩子,失了平日里的冷峻,也有自己惧怕不敢触碰的东西,比云湛更脆弱。 她脑中突然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有两个小男孩儿在冲她招手,刚想仔细回想两人的模样时,头痛剧烈,便弯腰将头埋进了身旁的被窝中。 翌日天大白,靖王府如同往日一般安静祥和,只有一些早莺在窗外枝头鸣歌。 陆绾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只觉面前有一股热气袭来,便朦胧地睁开睡眼,面前是一张俊秀的脸,他此刻也正好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 “王爷!”她应激着起身,发现此刻自己正躺在他身旁,而且还抢了那双给他捂汗用的被子,手还紧紧被他握住,萧彦北顺势瞧着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松开了。 他干咳几声,“你,你怎么上我的床的?” 陆绾脑子一片空白,昨夜记得给他用酒烘烤背部后,他拉着自己不让走,就突然有些头疼,想趴在被子缓一刻,结果就成了今日早晨这般景象。 “王爷,我发誓,我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她揉着太阳穴有些磕巴,“我,我一定将,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的。” 萧彦北的脸色有些许好转,嘴唇终于恢复了血色,他挪着身子起身,低头看着敞开的衣襟,“脱了我的衣衫,还抱了我,昨夜又躺在我床上,没有非分之想?” “王爷,我那是为了给你退烧,此事培风可以作证,躺,躺在你床上,真不是有意的。” “如果我说,你可以如此想呢……” “啊?” 此时屋外响起培风的叩门声,“王爷,怀王回来了,此刻正在大厅等着。” “让他先回宫等着,本王要先沐浴一番,今日会进宫。”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萧彦北见陆绾跪坐在自己跟前,还压着他的被子让他不能动弹。 “还愣着作甚,让侍卫烧些水来。” 陆绾噢了一声便小心移动着步子下到床下,大致整理着仪容随后立即跑了出去,来不及细想他刚才所言,便让侍卫尽快烧水进去。 正巧在半道碰到萧楚怀,“怀王。”她毕恭毕敬行着礼,用余光看向他四周,未曾见到林嫣,想必是已经回宫了。 “我说过了,人后见到我不必行礼,朋友之间哪会这么客套,”萧楚怀扶起半蹲在地上的女子,“听说梅花苑已经落败了,那名角儿还是断袖,这不知是一场好戏还是悲戏。”他啧啧嘴道,语气还有些惋惜。 陆绾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这出戏,外人眼中只怕这是一场让人津津乐道的争宠大戏,可却又显得那么悲凉,每个人离自己心仪之人那么近,可反手将对方推入了万丈悬崖下,连同自己一起葬身崖底。 “三哥病好些了吗?要不今日他不必进宫了,反正我过来也就是想同他说后日就是春猎,要是身体不适,大可在府中休养,否则吹了风严重了,父皇那里我也不好交差啊。” “此话我会转告给王爷的,怀王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也请先回宫歇息。” 萧楚怀面带神秘笑着,“此次春猎,父皇可意在为邻国公主择亲,你猜三哥会不会命中这桃花劫呢?” 陆绾笑了一下,“怀王太过抬举我了,此事乃皇上的心思,我又岂敢乱揣度,那怀王岂不是也在这候选之列了?” “是啊,我正头疼着呢,”他无奈敲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情不愿,“阿才,你可有心上人,要是不好意思向三哥开这个口,我替你去说,或者你对我三哥有……” 他突然话锋一转扯到自己身上,陆绾笑着摇头,“怀王莫打趣我了,王爷只是待属下稍好,全然是因我会验尸,”她道自己只是王爷身边的仵作,心中只想还死者清白,儿女之事未曾想过,更不可能会对靖王有想法。 本想问林嫣之事,可想起之前萧彦北对她的提醒,还是尽量少问少管,更何况知晓了自己又不能去改变,皇室指婚都是皇上下旨,只是徒添烦忧罢了。 萧楚怀此趟不知是想告诉他春猎时间还是皇上有意指婚之事,或许他自己也在担忧着。 陆绾拿着药递给培风,让他谨记一定不要让伤口沾水,眼下他才刚退烧,沐浴时辰不宜过长。 “丝官姑娘,还是你进去伺候王爷吧,我不懂上药,也怕到时会碰到伤口,我们男子容易粗枝大叶,万一伤着王爷,此事还得女子来,”他又顿了顿,侧着耳朵听着房屋内的声音,“王爷不喜身旁的侍女,所以此事只能你代为效劳了。” 他说着就将药盘和衣物端给了她,直接推着她进门,自己笑着将门关得死死的,小声嘀咕着,“这事儿只有你来王爷才心喜。” 陆绾小声敲着门,压着声音喊着培风,可他就是不开门,从屏风后面 分卷阅读65 传来水声,“进来。” 骑虎难下便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她将衣盘高高举在自己面前,头埋得低低地看着地面的路,只是站在屏风一侧,“王,王爷,你的,衣裳还有药膏我放在此处,你你记得擦。” “怎么是你?培风呢?” “他……他让我进来,帮,帮你包扎。” “那你傻在那里干什么,昨夜你扒我衣衫时怎没见你如此羞涩。”萧彦北双手搭在木桶上,周围热气氤氲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其中。 昨夜是为了给他瞧病,今日又怎能相提并论,可眼下也出不去,便只能挪着步子朝他迈过去。 为了缓解两人对视的尴尬局面,陆绾将方才萧楚怀同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他。 “陆绾,你对我,可有什么想法?” 第32章 不寻常 这话顺着他发梢的水滴落到浴桶之中荡起涟漪,白茫茫一片,屋内热气飘散,陆绾的脸被熏得有些微红。 她不太知晓他问这话的意思,只道他是王爷,自己是他的下属,并无其他什么想法。 “那你口中的云湛呢?昨晚你在睡梦中喊了这个名字三遍。”萧彦北搭在桶上的手慢慢紧握,死死抓着桶沿,像是想徒手将桶撕碎。 陆绾疑惑看着他,原来他昨晚便就知晓自己躺在了床上,还偷听她说梦话,不服气道:“原来王爷也学我偷记我梦呓之言,不知王爷是想从我口中打探出什么消息来呢?”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 “那不如我们来交换,如何?”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人在生病时反而更亲和了,大抵是没有力道去披上那件刺猬外衣。 萧彦北手腕处的白色绷带被雾气浸湿一角,陆绾赶紧端着药瓶上前,低头专心拆着布条。 “云湛到底是谁?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语气听着有些生气,但依旧软绵绵的。 陆绾低着头,手上依旧忙着给他上药,“之前同王爷说过了,他只是我的朋友。” “那你为何连做梦都要喊他的名字,陆绾,你别忘记了,你是谁的属下。” “王爷,”她无奈笑着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带点气愤还有憋屈的眼睛,“我当然是你的属下,但是总不能连我做梦都要念着王爷吧,这可是对你的大不敬,更何况你马上就要被皇上赐婚,要是传言出去,我……” “在未查清文轩死因前,本王绝不会谈论此事,”他另一只手抓住正在给他包扎的手,“本王如此,你也一样,在未给你自己开罪之前,不许对任何人有想法,当然,本王不介意你对我如何。” 这一番强盗理论还难以想象是从一个王爷口中说出,陆绾噗呲笑着,“王爷,你还真是比山匪还要强词夺理。” 萧彦北其实在私下找培风调查她口中的云湛,只不过怎么查都查不到关于他的一切消息,就连在陆绾所在山头都未曾听过,到底是怎么一个行迹不明之人,连锦衣卫都打探不到。 刚进门时的羞涩此刻在这般山匪话语间也完全被掩饰过去,陆绾包扎好后准备要起身离开,萧彦北也就在此时站起身来,吓得她立马背转身过去。 水声哗啦响着,听到身后之人在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想要赶紧逃离此处,可脚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怎么拔都拔不动。 “过来给本王穿衣。” 陆绾深呼一口气,半眯着眼睛缓慢转身,往旁边挪着步子去拿衣裳,可地面太湿漉,自己又眯着眼睛,脑子还一旁空白,刚挪几步,仰面就滑到在地,萧彦北正站立她跟前,双鬓的水滴顺着他洁白紧实的胸膛一路往下滑落…… 滴答一声,水掉在有水的地面,水面倒映着不太清晰的画面。陆绾眨巴着眼睛,立马用双手捂着脸,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王爷,我,我……” 古来多半是男子调戏女子,也多半是男子充当采花贼偷看女子闺房,可如今却正反颠倒,虽她没有上前调戏,可也的的确确看光了他的身子,还真是符合她的山匪身份,可她并不想,更何况对面站立之人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王爷。 还以为他会杀人灭口,可自己随即被拉起来,他衣衫半开着,耳旁飘来低沉的嗓音,“好看吗?” 这戏谑口吻像极了云湛平时里打趣她的话,要不是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脸,她差点脱口而出喊着云湛了。 “帮本王穿好衣衫,用完膳后我要进宫一趟,你就不必跟着了。”萧彦北将她另外一只手给拉了下来,盯着自己的手腕看着。 陆绾前一刻还在想着要怎么补救这场意外,可听到他要进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拉着他的手道:“王爷,请让我跟随你一起进宫,还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能去一趟陈贵妃的寝宫。” 萧彦北反手抓起她的手举在跟前,“你想进我母妃寝宫做甚?你在怀疑什么?” “我,没有王爷查案般明锐,更不可能怀疑陈贵妃,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陈贵妃有秘密。” “放肆,陆 分卷阅读66 绾,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以为本王对你态度好转就开始得寸进尺。” 虽然这般结果自己早就预料到,可心中还是不死心,陈贵妃的秘密说不定是他胞弟案子的关键。 萧文轩才年仅十二岁,听她爹之前叹息过,十皇子年少多病,长年生活在安慈寺,到了十岁那年才被接回宫,那么小的孩子从小就被迫养在寺院中,期间皇上还从未去看过,他对萧彦北如此宠爱,为何同是一母胞胎的十皇子这般冷淡,其中肯定有缘由。 “王爷,你想要治我的罪还请等查明十皇子之事后再来处罚我,陈贵妃她……” “此事休得再提,”萧彦北一把推开面前之人,朝门外大喊了一声培风,急速奔来的培风见到两人有些难看的面色,一脸懵状,起先二人不都是有说有笑的,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辰,说变脸就变脸。 见他手中拿着衣衫,便自觉上前给萧彦北穿戴好,等他出去后才小声问道陆绾发生了何事。 “没事,只是我多嘴提及了陈贵妃。” 培风小心朝门口观望着,声音压得很低,“丝官姑娘,此事切莫再提,王爷平日中有两件闭口不谈之事,第一件便是十皇子,这二件便就是陈贵妃。” “这又是为何?” 培风将嘴闭得严严实实,也让她日后不要触及王爷底线,否则,他不一定能帮到她求情。 萧彦北不说,还谨防他人再提起,此事他一定知晓其中的缘由,他在护着什么秘密;自己不能贸然进宫,不然自己也将会陷入泥潭当中,看来此事要先从十皇子的尸骨着手。 培风说完便追着萧彦北出去了,眼下春猎在及,尸骨验证也只能等到结束之后,这段时间她有空将自己的案子整理一番。 回到屋内的陆绾拿出之前在兵部尚书府寻到的那根像鱼刺一般柔软银针,仔细一瞧又不太像是银针,浑身像鱼骨头一样雪白,柔韧性很强,但顶端却又尖又硬。 按照卷宗记载,府上之人是先中毒后再用纸鸢绳子勒断脖子,为何下了毒还要自己再动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她拿着那根银针到铁器铺子询问这是究竟是何物,可问了好几家店铺都不清楚,正当她拖着疲乏的步子往回走时,被几个小孩子推搡撞了几下,前方一个老伯也被连番推到,她拿在手上的银针没有声音般的掉落下去。 几个年幼的孩子顽皮地逃窜跑了,陆绾摸着被撞的胳膊上前扶起那位老伯,那枚银针正好掉落在他脚边。 “老伯,日后走路防着点这些孩子,他们下手没轻重,您年岁已高,可经不起他们这么一撞。”她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用袖子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那老伯乐呵呵道了谢,将眼神落在她手上那根银针上,他仔细看了一眼后便用沧桑干哑的声音同她说道:“姑娘,看你不像是胡人,怎么手上还有胡人的发钗啊?” “老伯您认识此物?”她喜出望外地将银针递到他跟前让他再好好观摩着。 那老伯接过银针后左右端详着,点着头十分肯定道:“错不了,这东西呀,就是胡人的,我儿子之前在打猎时闯入了他们的圈套,还差点死在外郊,得亏偷得他们女子的发钗,这才逃得出来。” 胡人在京城以北的地方,他们常年是以游牧民的身份在外沿边上放牧捕猎为生,女子也要四处放牧,那发钗便是她们地方独有的饰物,除了装饰还能在紧要时刻捕杀猎物。 听闻有好些胡人和蛮夷族有不少来往,凡是胡人入京城者,一律关押,他们的生死无关紧要,说不定就在牢狱之中苟延残喘,或是被问斩处死。 只是胡人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兵部尚书府,难不成之前有胡人进过府邸? 陆绾连连道谢,还塞了几两碎银子给老伯,让他不要轻易提及今日之事,毕竟胡人在京城也算是种忌讳。 兵部尚书府已经被太多人翻查过,里面就算有线索也早就被破坏了,她一路小跑回靖王府,趁着萧彦北不在,便以清扫房间为由进了他的书房,查阅牢狱关押胡人的时辰。 京中除了有重大案件和官府之人的犯事者进锦衣卫的牢狱,其他全部交由府衙关押,陆绾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胡人的记录。 胡人在去年流窜严重,此事不仅在京城闹得纷纷扬扬,几百里开外的小城小镇也都知晓,那段时间人心惶惶,都说胡人杀人跟杀牲畜一般,脾气秉性又暴躁,摊上说不定就是一死;为此陆海那时也再三叮嘱胡娘将自己看住不要下山。 可是要查府衙的卷宗,须得有身份之人才能让他们拿出来,正思索着,手不经意间碰到了砚台,上好的端砚就被摔成两节。 “今日儿我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这砚台如此名贵,我哪什么赔啊。”她慌张地蹲下来将砚台捡起叹息着。 门外此刻响起了脚步声。 第33章 邻国公主 陆绾将地上的碎片赶紧收拾着,想着萧彦北大抵不会因为一个砚台就严惩于她,顶多也只是斥责她几句,心中早已经打了几 分卷阅读67 遍腹稿要如何招架。 可门外的脚步声不像男子那般有力道,而且声音有些参差不齐,应该是两个人。 还没等她抬头看过去,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彦北哥哥性子虽冷了些,你们相熟便好了。” 林嫣微笑着领着她踏进屋,正眼便瞧见了陆绾,上前道:“丝官,原来你在此处啊,你这是……”她顺眼看到桌上放着碎成两半的砚台,地上点点墨迹围成半弧形。 “群主,我不小心将砚台摔碎了,正等王爷过来想请罪,”陆绾透过她身旁视线往后看去,那是一个生得极娇俏的女子,樱桃小口,面饰粉黛,与林嫣灵动气质不同的是,她看着像一朵开在风中的花,那般楚楚动人模样,忍不住上前想守护要被风吹落的花瓣。 “嫣儿,她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会仵作技法的女子吗?”她信步走来,这样一个柔弱女子,连说话都是柔和得像一阵风。 陆绾差点忘记在人前还是要对她行礼,便不等林嫣解释就半蹲着对两人两人行着礼,尽管不知这位女子是何人,但敢直呼郡主名字之人,想来也是宫中一号人物。 林嫣说她便是靖王身边的仵作,萧彦北讨厌一些繁文缛节,很多不必要的礼节便也就省去了。 那位女子名唤卫棠,是邻国公主,之前听萧楚怀说过,晋卫两国是同盟,为永结秦晋之好便特将公主送过来指婚。 “仵作行当居然也会有女子,倒是稀奇,想来嫣儿说得没错,靖王是个很体恤下属之人,”她上前让陆绾抬起头瞧着,“长得倒是挺水灵的,整日和尸首打交道,你不怕吗?” “回公主,死了的人是不会对活人有威胁的,奴婢也只是想为死者寻一个公道。” 这位公主想必是被邻国皇上捧在手心里,虽是柔弱,不过性子看着直爽,也省却让人乱猜的心思。 卫棠将目光聚集在桌面打碎的砚台上,那砚台极其珍贵,好似是他们此番送来的贡品,见已经断裂成两半的样子,她居然眼中噙着泪,手中拿起其中一块来,“这砚台是阿哥生前为父王寻得最珍贵的一块,后来送来了晋国,没想到再次见到,砚台碎了,阿哥,也不再了。” 陆绾双手紧紧拽着衣裳,她并不知道这砚台的来历,心里有些愧疚,“公主,实在对不起,奴婢不知晓这砚台对您有这般不一样的经历,奴婢知罪,请公主责罚。” “一个砚台而已,卫棠公主不必为此大动干戈。”从门口先后进来两人,萧彦北看到跪在地上的陆绾,面无表情地说着。 卫棠本看到砚台碎了心里很难过,再加之萧彦北又莫名来了此句,她眼泪便如雨滴滴落在脸上,满带委屈,“靖王,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这砚台对你可能就只是贡品,可对我,他是阿哥用心之意。” 萧楚怀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巾递给她,笑着打着圆场,“公主你可误会我三哥了,他并非在说你的不是,只是他最近身子染疾,可能心情不顺,那砚台他一直都是珍藏着的。” 林嫣见他给公主递着方巾,眼中充满着失落之意,而萧彦北也没有再说起其他,只是走到书桌旁翻起了他的卷宗。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极了,陆绾手心都冒着汗,第一次碰到这种各怀有小心思的场面,又麻烦又糟心,难怪萧彦北不愿进宫,宫中这样的场景日怕日日都在上演着。 还是萧楚怀笑着打破这寂静的屋子,“三哥,父皇可是让你好好陪卫棠公主领略一番咱们京城的美景,你这一出宫就开始整理案子,”他走到他身旁又低声说着:“这不仅是拂了父皇的指令,你还让一个女子受了委屈,她可是卫国最宠爱的女儿……” 林嫣也上前帮腔着,一个公主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刚来就要被人欺负,卫国肯定也是要讨说法的。 萧彦北抬眼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陆绾,将书重重合上,“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连一个侍女不如。” 陆绾不服气回瞪着他,那几件案子要不是因自己的验尸技法,他才不会那么快就破了案子,如今居然说她连打扫侍女都不如,可真会过河拆桥。 卫棠捂着脸从房间跑了出去,林嫣叹着去出去追,本是陪她出来散心的,如今还添堵,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王爷,我觉得怀王说得有理,既然公主是为了你才出宫的,你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陆绾说完弯腰去捡地上还没有捡完的碎片。 萧彦北将书重重一摔,“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叨本王了,今晚将地上的墨点擦干净,擦不干净不要吃饭睡觉。”他瞪了一眼蹲在地上之人甩着袍子出门了。 萧楚怀见他出去后大笑,也以同样姿势蹲在陆绾面前,“我还从未见过三哥如此,之前在竹林见朱见伤你,脖子青筋都暴起来了,阿才,我怎么感觉三哥对你好似不一般呢,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公主已经看上了他,这还真是一场注定的宿命。”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在那场接风宫宴之上便就相识。听身旁之人娓娓说着,当晚卫棠站在桥 分卷阅读68 头,脚下一滑作势要掉入身后的池中,正好被路过的萧彦北所救。 萧楚怀身旁出现过很多女子,自然能看出卫棠每次眼中流露出来的眼光是何情意,而春猎说是要为公主指婚,只不过是个噱头,其实她心中早已经选定了人选。 原是这样,想来刚才她急得掉眼泪,可不单是为了砚台,被自己心仪之人误会冤枉肯定会心生委屈。 萧楚怀见她有些走神,在她面前打着响指,“要是我三哥不喜你,你不如就跟着我如何?” 陆绾听到他说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打趣他又拿自己搭茬,只道王爷心中不满自然会将气撒在下属身上,更何况还是将这么贵重的砚台给打碎了,而且此事也并不是自己可以做主得了的。正说着眉头紧皱了一下,手指顿时冒出鲜红的血珠出来。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萧楚怀说着拉起她的手准备给她清洗伤口,门口之人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他们,“五弟,我方才和公主已经商议了,我身体抱恙,还有案子要处理,不想等到春猎之后,今日便由你和嫣儿一道陪她吧。” 萧楚怀挑着眉看着进来之人,“三哥进来的还真是时候,既然公主都同意了,那我今日便就帮三哥一次,欸,三哥,你可欠我两个人情了吧,想好到时候要还的。” 萧彦北嗯声应道,示意公主在前院等着他,萧楚怀临走前回头对陆绾再次提及刚才的话,“阿才,我是认真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陆绾冷眼看着萧彦北,起身准备出去打一盆水进来擦地板,被萧彦北用力拉住扯到桌边,不知他从何处找来一个药箱,粗鲁扯着棉布轻柔擦在她不断冒出来血滴来的手指,“你刚才同五弟说什么事?他让你考虑什么?” 陆绾本想隐瞒可竟然会脱口而出,“怀王说你要是厌烦我,他可以收留我。” “休想,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他手上力道上来,可也只是重重打在桌上,给她包扎的手依旧轻柔。 陆绾动着手指有些嫌弃他的包扎,怪不得他体内能衍生出一个镜面云湛,也不知是如何做到一面面无表情,一面还心存气愤的样子。 刚想敷衍地同他说声道谢之言,可话还未到嘴边,他又起身去书桌整理他的案卷了,陆绾心中舒叹一口气,不说更好,也省了一点精力。 随即便打来一盆水,还没有蹲下来,萧彦北便低头喊着培风进来,“你把地擦了,擦不干净就不要吃饭睡觉,要怪就怪你身旁之人,这原本就是她要做之事。” 培风缓慢侧头看着陆绾,又瞧着她手指上包扎厚厚的纱布,无奈点点头,冲陆绾微微笑着,便撸起袖子蹲下来擦着地板。 陆绾有点过意不去,蹲到他旁边小声道,“培风,要是你擦不完,我陪你一起饿着,或者我悄悄给你送东西来。” 培风笑着点头,“丝官姑娘,自从你来到王府,王爷就……” 一本书哐当朝他扔了过来,头顶之人低声道:“你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是不是真不想吃饭了?” 两人同时嘟着嘴斜视顶上之人,陆绾笑着用另外一只手帮他擦着地。 所幸砚台没怎么研过磨,墨点干裂,一抹就能擦掉,今夜两人都没有挨着饿肚子,可陆绾却吃不下,她在想今日老伯和她所说之话,实在想不通胡人为何会进兵部尚书府,论查案子自己还是比不过萧彦北,便怀揣着心事去找他想把这事告知于他。 “胡人?你确定那银针是胡人之物?”萧彦北也觉得不可思议,此事居然还牵连着胡人。 陆绾确信点着头,她想去府衙查看胡人被关押的时辰。 “不能贸然前去,否则容易生疑,等春猎之后,府衙会将所有案卷呈禀上来。” “王爷,这个是公主所掉之物,怀王说她春猎也会前去,你还于她吧,”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根发钗,那是她今日跑开时掉落下来的。 萧彦北盯着发钗想起一件事,“陆绾,你将本王送你的发钗弄丢,还没有找你算账,他人之物你倒是保管如此妥当。” “那王爷想如何?” ==================== 春猎之物 ==================== 第34章 春猎途中 萧彦北没有收下那根发钗,让她自己前去送,对于这门被皇上敲定的婚事,他能躲便躲,对于陆绾所问之话,他只咧嘴一笑并未回答,或许此刻他还没有想到会如何,只是这个笑让陆绾浑身起鸡皮疙瘩。 “王爷,你要责罚便罚,就,不要用这般眼神看着我,有点渗人。”陆绾收起发钗不自觉往后仰着。 萧彦北伸出手腕让她换药,“日后这药要定时换,就交给你了。” 陆绾松了口气,换药之事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主动帮他更换,即便伤他手腕一事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还好他没有追究。 踏青节前后连着好几天的蒙蒙细雨,没有光照的日子连心情都跟着有些沉郁 分卷阅读69 ,四周都有些安静,靖王府更是如此。除了前去给他换药说着几句无关痛痒之话,随即便也归于平静。 终于等到放晴之日,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互相寒暄着,阳光照耀着地面的水洼处,一片春和景明之象顿时让人心情舒朗。 春猎当天一早,不等自己前去给萧彦北穿戴他便来到陆绾房中,见她正在铜镜前整理着发髻,从他身后拿出一支淡粉桃花发钗直直插在她头上的发髻上,瞟了一眼镜中人,轻咳一声,“今日春猎,本王不想你如此寒碜,否则堂堂靖王府的颜面被你给抹黑了。” 他说着又假意巡视着四周,“衣裳也换了,人虽生得中规中矩,但也不能就此像个乞丐一样去,还有,”声音说着就逐渐提高,“这支发钗你要是敢弄丢,你也不用回来了。” 陆绾回头想开口道谢,见到的只有他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往镜子方面看过去,里面的女子分明生得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还平添了几分娇羞可爱之态,那根粉色桃花发钗更是衬得她娇柔多姿。 “堂堂一王爷,眼神还真是生得不好,这哪里像乞丐,我若是乞丐,那这里不就是丐帮了吗?”她低声嘟囔着,这话只便自己听见就好,倘若被外人听了去,指不定又会嚼什么舌根。 嬷嬷端着衣盘进来,这次倒是习以为常那般打趣着她,只是那溢出的喜悦堆满了脸,上前就为她穿着衣裳。 “丝官姑娘,这是王爷第一次答应去春猎,你可得好好照顾着。” 第一次?他即为皇子居然第一次去春猎,陆绾听后惊讶不已,之前萧楚怀便同她说起过,当时也只是以为他只是不常去罢了,竟没有想到第一次去,皇上竟也这般宠爱答应他每次的请退。 嬷嬷整理着她素雅的衣裙,由衷赞叹是个水灵的女子,不知其理的还会以为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随即又感叹道:“要是贵妃能看到王爷今日这般开心便好了。” 陆绾抖着袖子,想起嬷嬷以前是跟在陈贵妃身旁的,便有意无意问道:“嬷嬷,陈贵妃一定能看到的,她一定是个性子极好吧。” “自然,娘娘生前性子柔和,菩萨心肠,待下人更是心善,可也正是这般才被人诟病陷害,得亏皇上一直宠着娘娘,可还是抵不过宫中的风言风语被关入了冷宫。” “皇上这般宠爱娘娘,也信宫中虚头巴脑的风言风语吗?” “唉,无风不起浪,更何况是牵连皇室颜面,皇上也有难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说过多,便立马严肃下来,叮嘱她今日的话就当耳旁风听过也就吹过了,什么不要多问,做官家的下人,为了能安然活着,还是少言多做,多察言观色才是。 陆绾点头示意,说着让她宽心之言,可心中犯起嘀咕,她从小虽长在匪窝里,对于宫中之事不了解,但总听说书人杜撰着一些女子争斗大戏,无非就是为了争宠残害其他威胁到自己的女子,可皇家颜面一说更是严重了,不单单是女子争宠。 出门后,萧彦北见她这身素雅又带着女子娇羞的服饰大概看了一眼便上车了,正当她准备跟在马车一旁走时,培风便让她上车,春猎之地在郊外,只怕走路会废些时辰。 陆绾对于坐王爷的车已经见怪不怪了,提着裙角上前和王爷行了个礼后便靠着角落安静坐下。 “你离本王那么远作甚?”萧彦北见她逐渐往后缩着,忍不住问着。 不等她回答,前方一辆马车便挡在他们面前,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三哥。” 陆绾跟着萧彦北下了车,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卫棠公主。 “三哥,卫棠公主便交由你了,这可是父皇的旨意,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方才皇叔托人传话来让我等着他一道,人我只好先给你送过来了。” 他说完完全不给萧彦北答话的机会,让人架着马车便急速朝着宫中方向驶去。卫棠乖巧地站在原地,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连女子都想要上前守护着她。 陆绾过去行着礼,将那只发钗从怀中掏出,“公主您上次掉落的。” 卫棠拿起发钗无意间瞥到了她发髻上的桃花钗,“这钗很特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公主谬赞了,请上马车。” 马车里一片寂静,陆绾倒是觉得此刻比方才要舒心多了,至少有个公主在,萧彦北不会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王爷,”卫棠眨着那双无辜闪烁的眼睛看向他,“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已经无碍。”萧彦北语气倒是客客气气的,但眼神却没有看向她。 “王爷今日一定能旗开得胜,狩猎会夺得头筹的。” 每年狩猎夺得头筹者皇上会应允一个要求,今年头筹着也会有指婚,但萧彦北压根儿就不在乎头筹,至于要求,他也丝毫无感。 车里只听得卫棠时不时发出一两句问话来,而萧彦北则是有话答之,无话便沉默着,连陆绾都在心里不由鄙视着他,堂堂八尺男儿竟还这般不知怜香惜玉,白瞎了他这般好样貌。 城郊的路总是 分卷阅读70 有些碎石横挡在路上,马车也有些颠簸,起先卫棠还能坐稳,可上下来回颠簸她重心不稳摇晃着倒在了坐在一旁的萧彦北身上,陆绾识趣地将视线移至窗边,感觉自己在此好似多余,便想着法子出去,“王爷,公主,这路比较颠簸,奴婢出去和培风一起架着车,能稳一点。” 这套说辞心中也没有底,毫无逻辑可言,但又不想在此处妨碍两人,说着便要往外走,萧彦北立马吼住,“回来,坐下。” 他将卫棠扶正坐好,从身后拿出一个软的抱枕放置身旁,“公主,路上颠簸,你靠着此处比较稳妥。” “王爷,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卫棠眼中已经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公主不要多想,你从卫国来到此处,本王自应该遵照父皇旨意好好关照你。” “自从宫中夜宴那晚你救过我后,我便心里一直不敢忘怀,王爷,起先我来晋国心中忐忑,可是见到你之后,我知道,千山万水,路远迢迢,一切都是值得的。” 萧彦北眼神躲闪,时刻关注着对面之人的神情,可陆绾只是坐在窗边吹着风,完全没有看向他们。 他有些不悦,声音突然提高道:“丝官,记着你的身份,还不扶着点公主。” 陆绾被他一吼吓了一大跳,后知后觉地回头看着他们两人,紧闭双唇喉头微微颤抖嘀咕,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一大早吃错药就乱发火,便挪着身子扶着卫棠。 卫棠也被他这一声给惊吓到,侧头看着他冷冷的面容,声音小声道:“王爷,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错的是你身旁之人,与你无关。” 陆绾咬着牙想反驳她究竟错在何处,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便笑着压着心中的火气,忍一时风平浪静,一字一句吐出来,“是,丝官知错。” 一路上几人也没有再怎么言语,一个时辰后便抵达狩猎场上,那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原,芳草嫩绿千里,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潺潺河水从平缓的河床流过,远离京城繁华,这里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在草原一侧扎着一排帐篷,好多朝中大臣和皇亲国戚都在此处。 他们见到萧彦北下车后,便立马上前来行礼迎接,这般盛大的场面,还只是在宫中设宴时见过。 春猎时大臣可携家眷来此处踏青,正当他们互相寒暄时,公公高喊一声皇上驾到,周围人立马跪着呼喊着皇上万岁金安。 皇上从座驾中由公公搀扶着走下来,他欢喜道:“今日就不要在多行君臣之礼,踏青狩猎时节自得与民同乐,不必过于拘谨,好好踏青游玩,拿出你们的实力来,朕等着看你们的战果。” 他笑着走近萧彦北,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头道:“难得,今年你竟会来此,好好狩猎,可不要让朕失望。” “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臣来迟,请皇上恕罪。”一旁未走到跟前的萧铁铮粗狂地说着,上前九九半跪着行礼。 皇上一手扶起他,“无碍,侯爷处理边关要事,朕知晓,又怎会怪你。” “皇上深明大义,臣谢皇上不责罚之恩。” 他们两人分明是兄弟,语气却客气得更一般君臣一样,语气听着和气,可总感觉有种尖刺在里头。 萧铁铮侧头便看到了萧彦北,仰头笑了一下,“不是说靖王从不参与春猎之事的吗?今年倒是少见过来,不会是为了女子来的吧?”他用余光瞥着陆绾和卫棠。 第35章 马术 周围一片寂静,皇上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萧彦北笑着应答着,“皇叔打趣我了,要是我真是为了女子而来,明日京城是不是会传遍呢?” “那京城便会传三哥风流倜傥,重情重义了。”萧楚怀紧跟了上来,他的笑声在这宽广的草原被稀释开来,随身便叩拜着,“父皇,儿臣来迟,请责罚。” 皇上嗯声应答,呵呵笑着,“侯爷看来是和怀王待久了,这等玩笑之词随口就来。”、萧铁铮也跟着他一起笑着,拍着萧彦北的背,“皇兄,靖王是时候该娶亲了。” 皇上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卫棠,便示意众人先回营帐休息,下午再行射猎仪式。 这一番皇室之辈的寒暄让陆绾一直紧绷着脑中的弦,身在皇宫,实乃要步步惊心啊。 陆绾在营帐之中整理着萧彦北狩猎的弓箭,还备着药膏和纱布,在一旁小心叮嘱着,“王爷,你手腕的伤害未曾痊愈,下午狩猎时要注意力度。” “你希望我夺得头筹吗?”萧彦北呆望着放置桌面上的药瓶,莫名问着卫棠之前在车上同他所说之言。 陆绾拿着弓箭放在他身旁,低头还在收拾着东西,“王爷随心便好。” “倘若本王成亲,你,会难过吗?” 不曾想他居然会这般问自己,对于云湛的感情,陆绾心中大抵是知道的,可对于萧彦北,她不清楚自己对他是处在怎样一个情感界限之中,感激?同盟?抑或是下属?还是有着对云湛那般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分卷阅读71 自从上次见他像个小孩子拉着自己的手喊着不要走时,心中竟也泛起涟漪。刚才侯爷所问之话她不知是在意指自己还是卫棠公主,只是觉得自己是身份悬殊,即便不是朝廷罪犯,也是山匪,皇室宗亲又怎么允许和一个山匪女子有染,更何况对面之人还是皇上备选太子之人。 陆绾直起腰来,笑着道:“王爷,我觉得你和卫棠公主天生一对,陈贵妃也希望你身旁有人能照顾你。” 萧彦北听后用力拍着桌面起身逼向她,两人一前一后往身后放着兵器的柱子一旁退着。 他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失落,“好,本王就随了你的愿。”说完便拿着桌上的马鞭疾步出去。 陆绾倚着柱子慢慢坐在地面上,没来由的难过,不知是刚才他的语气戳中了内心,还是在担忧着他身不由己的宿命。 萧楚怀此刻进来寻他,发现陆绾坐在地上,便过去将她搀扶起来,看她眼中有些水润,不正经道:“你不会是见我三哥要娶卫棠,心中难过吧?” 陆绾勉强笑笑,“怀王,你就不要再打趣我了,靖王和公主是天作之合,我当然是替王爷开心。” 只见萧楚怀摇头叹息着自顾自坐下来喝着茶,“要真是如此,三哥便就有了软肋,你知道对于皇室之人来说,最忌讳之事是什么吗?” “什么?” “感情,动心。这两样东西对生于帝王之家的人来说,比鹤顶红还要致命,一旦有了软肋,地位,权利甚至是命,都会成为护它的代价,自然能成帝王之人,这种软肋也会被磨平,自古帝王最无情,便就是如此。” “怀王今日很感慨啊,若是如此,那怀王呢,不曾见你无情又冰冷啊。” 萧楚怀放下茶杯手指敲打着桌面,兴致勃勃打量着眼前的娇美女子,挑起一侧的眉道:“我自小洒脱惯了,不想被这东西束缚,可三哥不同,他从小就重情义。” “怀王,”陆绾紧紧掐着指尖,她心中藏着一个问题,不是为她自己问的,“对于郡主……” 自己还是不能做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嫣生性纯良,芳心暗许于他,照他刚才所言,这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还是忍不住想问他究竟对林嫣是何种情谊。 萧楚怀并不诧异她所问之事,或许从一开始便就知晓林嫣跟着他一起出行便就是她的点子。 “嫣儿是个好姑娘,可我,不是个能够托付的好男儿。” “长痛不如短痛,我会劝郡主放下的。”陆绾见他对自己的问话面部没有一点波澜,就知道他应该猜到这里面还有自己对她的说辞,便直言不讳道。 他摸着桌上的弓箭,有些好奇道:“其实有时候我还真挺想看看三哥的软肋到底是什么,阿才,你好奇吗?” “我……” “好好给三哥准备下午的狩猎之物,相信今年一定会别开生面的好看。”他并不想知道答应,可能也只是随口一提,他的心思没有人能猜透。 萧彦北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过,将近下午狩猎时辰,陆绾只得背着弓箭出去寻他,正巧他在前方空地上演的马术,周遭围着一群皇子,萧楚怀还在一旁摇旗呐喊,随即便也加入其中,两人在马背上的高难度姿势赢得身旁之人的一片喝彩。 林嫣陪着卫棠也过来围观,两人眼中都只注视着自己所在意之人的方向,笑意盈盈,想来远远看着自己心系之人在前方散发着光芒,正如卫棠所说,是一件值得之事吧。 不知是哪位皇子喊了一句,“听说卫国公主自小也精通马术,不如也露一招瞧瞧,也让我们看看卫国的马术如何。” 两人同时勒住马绳,这才将目光眺望远处,陆绾也正在瞧着他。萧彦北本想让拒绝他们所言之事,可卫棠信心十足地朝他走了过来,望向在马背上的萧楚怀,“怀王,可否借你马一用?” “看来弱柳扶风的卫棠公主还是个女中豪杰,今日倒也想瞧瞧公主的马术。”他嬉笑着侧身跃下马背,将马绳递到她手中,“公主,这马刚被驯服,可得当心。” 卫棠微笑点头示意,单脚踩着马踏脚环纵身跃到马背上,朝着萧彦北笑道:“王爷,不如我们一起。” 周围人都在一旁起哄,喊着两人一起,声势惊动了皇上,他也出来凑热闹。围观之人越来越多,萧彦北此刻不答应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卫棠下不来台。 “那公主可得当心了。” 两人说完便开始了精湛马术的变换,卫棠弯腰单脚挂在一侧,身体柔软的往后侧翻着,随即又旋转一直脚站立马背上,萧彦北也侧身后仰着,两人这场马术配合的天衣无缝,皇上拍着手哈哈大笑,萧楚怀在一旁说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皇上也说这场婚事他很满意,卫国的女子也有这般雄姿,实属难得。 就在众人拍手叫好时,卫棠的马突然失控,像发了疯一样仰着马蹄高啸着,卫棠拦不住缰绳后往摔了下去,萧彦北立马踏着马背上前抱着她平安落地。 “公主没事吧?” 卫棠含情脉脉盯着他,在他怀中含羞笑 分卷阅读72 着摇头。 萧彦北立马将她放下来,不自觉瞟向陆绾所站之地,她手中正抱着自己的弓箭在看着她,萧彦北的手有些颤抖,欲言又止的样子。 侯爷拍着响亮的掌声走过来,“皇上眼光真独道,两人可谓是天作之和,臣弟提前恭喜皇兄了。” “哈哈哈……看来侯爷也对朕的眼光佩服啊……” 桀骜不驯的马就算被驯服也还是会有野性,更何况它还认主人,最后的失误皇上自然也不会怪罪,但那匹马就地被皇上连射几箭倒在了地上。 “既然畜生不识人,就得有后果,朕可不允许如此桀骜之物出现。”随即他便宣布狩猎开始。 只是那话不知是说于谁听,又或许只是简单就马轮马,皇家之人的弯弯绕绕太多,也懒得去瞎猜。 陆绾上前将弓箭递交到萧彦北手上,不等自己叮嘱他小心,卫棠便率先让他谨慎小心,切勿受伤。 一旁的林嫣也在用同般语气叮嘱着萧楚怀,纵使流水无意,她也想跟随着河流一路前行着。 萧彦北嗯声应答接过陆绾手中的弓箭,作势要让她回去包扎自己的伤口,便和皇上先请退,卫棠本也想一起跟随着,但被他拒绝着,“公主,你方才受了惊吓,不如先找大夫瞧瞧有无事,看是否其他地方有受伤?” 卫棠还没有开口,他便转身朝营帐走去,陆绾跟在身后。 到营帐之中后,培风在门口把守着,陆绾转身去拿药箱,被萧彦北抓住手腕,他脖子青筋暴起,“刚才本王并非是想要和她有肌肤之亲,只是情况危急,不得不如此。” “王爷,”陆绾极力想挣脱他钳住的手,“你手不能用力,而且此事你不用讲与我听,和我没有干系。” “你为什么总是这般?离本王忽远忽近,还说没有干系。” 陆绾不想言语回答,只是默默给他包扎着手,还好伤口已经结痂,不然这般用力,只怕又会拉扯到伤口。 “丝官……” “王爷,再不出发,皇上会怪罪的。”她收起药箱,不想听他言语下去。 参与狩猎之人都是皇上亲自挑选之人,这是一场不分君臣的狩猎,论的便是真本事。 一声锣鼓敲响,排成一条线的马匹同时出发,朝着前方不同方位奔去。 陆绾将萧楚怀在营帐中同她所说之言告诉了林嫣,本以为她会伤心难过,可她却欢脱笑着,这件事她早就知晓了,但是她不会离开他,哪怕是成为他身边的一个若有若无之人,只要能每日见到他便已经心满意足。 “郡主,这人世间不是女子要永远依附着男子,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要寻一个真正在乎你之人,廉价的陪伴对他来说就是一文不值,哪怕你是郡主。” “丝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有自己的选择,他就是我的选择,你日后要是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之人便懂了。” 陆绾心中很确信,就算她真正遇到那个心仪之人,也不会就此放弃自己的选择。 林嫣也是个倔强之人,外人怎么劝都没有用,需要她自己撞了这南墙才方知回头。 第36章 佳人难归 英勇善战的男子在前方狩猎,女子便成群结队沿着溪水叮咚中游赏着百花,掩面追逐扇扑蝴蝶,宛若一幅活灵活现的仕女嬉戏图。 陆绾无心赏花,萧彦北口中所说的忽远忽近之感,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目前自己的身份,不想他人更不想自己会被人抓住把柄,否则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嫣在听完自己的劝告后便去寻卫棠公主,一个时辰后她环顾着四周,看到陆绾坐在溪水旁边疾步过去询问,“丝官,可有看到公主?” 陆绾起身回话,她一直呆坐此处,也不曾留心公主的踪迹,“公主马术极好,会不会骑马踏春了?” “可这都一个时辰了,也不见她回来。”她看着有些着急,不停地望着周围,还拖侍女到处寻她。 皇上见她俩年纪相仿又谈得来,便让她好生照顾着公主,算是交托给她的差事,尽管身边都是侍卫,不会出现差池,但她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陆绾见她如此着急,也便跟着一起寻找,看马场的侍卫说她要了一匹马便朝着树林扬鞭而去,想必是去寻萧彦北了。 “郡主,我和培风一起前往小树林去寻,你就先留在此处,以防公主回来你可能又寻不到她。” 语罢便拿着她的腰牌牵了两匹马,培风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这是靖王下的死命令,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看守住她。 紧挨草原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春日回暖气候让原本光秃秃的树枝长出嫩绿的枝芽来。 太阳开始往西斜,而距离他们狩猎出发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按理说应该回程了。 树林太大,找半天都没有看到一个人,眼下他们已经离营帐很远了,此处有些隐僻,早已经不在侍卫巡视的安全范围内。 空中飞过几只鸣叫的候鸟,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分卷阅读73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朝他们飞去,培风脚借助马背旋转着迅速拔出腰间的剑来,马瞬间被击中成筛子,培风拉着她借助周围粗壮的大树来躲避。 可等弓箭减少,一群蒙面之人就拿着剑朝两人袭来,招招狠辣。 培风翻身用脚踢着树借力,但人却越来越多,马已经牺牲了,只能靠脚程逃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这似乎也是个下下计,二人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他们与人无仇,究竟是谁派来的杀手。 所有蒙面人拿着剑准备往中间刺去时,嘭!巨大的响声响彻树林,周围快速萦绕一团白雾。 撺掇出一个身着蒙面女子,她急速拉着陆绾的手往前方奔去,培风用袖子擦着眼睛立马跟上,两人逃离黑衣人后又在前方空地上打了起来。 陆绾在甩在一侧,她仔细观察着那女子的身姿总觉得很相熟,随即看到她直接一口咬在培风的胳膊处。 “胡娘松口,他是自己人。” 那女子虽然嘴上松开了,但一掌打在培风胸口处,他往后倒退几步,胡娘拿着剑挡在陆绾身前。 “表妹你没事吧,这厮我来解决。” 表妹?陆绾疑惑着上前将她的面罩给扯下来,欢喜着抱着她,“胡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你了。” 胡娘瞪了一眼捂着胸口之人,上下打量着陆绾有没有受伤,脸上也露出笑来,“表妹,你怎么认出我的?” “打不过就咬,俗称兵不厌诈。” 这一招是她教于胡娘的,要是碰上蛮不讲理之人,可扇耳光也可咬人,总是有一样对方是防不住的。 培风咳嗽几声,“丝官姑娘,你们认识?” “我是她表姐,你最好放老实点。”胡娘将陆绾护在身后,抱着胳膊不屑看着他。 陆绾一听有些不安将她拉扯一旁小声道:“胡闹,回山去,这件事已经够麻烦了,你就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小姐,带不回你和寨主,我断然是不会上山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自己的身份不被察觉,小姐,请不要赶我回去。” 自从陆绾翻窗下山后,胡娘也便随即下山寻找,在京城打探到有一个女子和朝廷钦犯长相相似,但却同面容不同命,那位美娇娘是靖王身旁的红人,还是个仵作。胡娘一猜便就是她家小姐,就一直偷偷在京城观望着。 尽管此刻她眉下点着一颗朱砂,但一眼便就认出来,有好几次都和她擦肩而过,本想上前相认,可她身边总会有靖王跟着,京城案子频出,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今日只是想跟着过来瞧一眼春猎,前方侍卫太多怕被发现,便就留在此处,没有料想到她能找到这里来,还遭杀手追杀,正好此刻便现身出去。 培风转动着胳膊,一脸嫌弃地看着胡娘,“真是稀奇,丝官姑娘这般娇柔貌美,怎么你这表姐这么粗鲁不堪。” “你说什么!”胡娘上前挥动着拳头朝他脸上打去,但被培风灵巧躲过,反将她的手被扣押住,一脸得意道:“姑娘,你这点三脚猫的身手还想和我过招,是不是也太自不量力了。” 陆绾叹着气用手扶着额,胡娘平日本就是个暴脾气,这培风还专拱火,只怕往后更加不安生了。 “住手,我们是来寻公主的。” 这话终于让他们两人停下手来,各自弹开相互翻着白眼,胡娘松手之际还照着他胸口来了一招,随手拍着裤脚走到陆绾身旁。 “表妹,我在前方看到一个女子,不过,她已经被野兽咬得不成人形了。” 陆绾心中一惊,赶紧让胡娘带着他们过去。在前方三百米处灌木丛中躺着被啃食的女尸,她的脸、胳膊还有腿都被咬得血肉模糊,可是那件衣裳和她头上所戴发钗确实是卫棠公主。 为了进一步证实这具女尸就是公主,她上前撩起地上尸体的袖子,在她右手手掌和食指中有一条深深的红印,那是之前她拼命拉住缰绳所勒出来的印子,按照印子存留深度,确实就是两三个时辰前。 “怎么,会这样……”她看着那具尸首,脑中还浮现着几个时辰前她那娇羞的样貌来,顿时瘫坐在地上。 培风也惊愕呆愣在原地,他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猛兽啃食成这样,她是卫国公主,这一死该如何向皇上交差,又当如何向卫国交差。 不远处听见有马蹄声,萧彦北听到这边有说话声便直奔向此处。 他见到陆绾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立马侧身跃下马背,着急上前道:“可有事?” 狩猎满载而归后,他未看到陆绾和培风,林嫣便说公主也杳无音信,怕皇上怪罪也不敢轻易惊扰侍卫前去搜寻,他们两人便朝着树林方向找寻。 在沿路发现他们的马惨死在树林中,树干上还有被刀剑砍伤的痕迹,萧彦北马不停蹄地朝前寻着他们。 陆绾手颤抖地指向身前,“公,公主……” 萧彦北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顺着她手指向的地方看着,瞳孔瞬间扩 分卷阅读74 大,“你说什么?” 未等他仔细询问此事的起因,萧楚怀便带着侍卫过来了,公主不见是大事,林嫣还是兜不住禀报了皇上。 众人凭着衣裳便能断定此人就是卫棠公主,萧楚怀也震惊着看着残破的尸体,“为何会这样!” 他们僵持了一炷香,萧彦北起身严肃朝周边人冷冷道:“今日之事,谁要是泄露半点风声,格杀勿论。” 萧楚怀上前询问着眼下该如何是好,营帐处人多眼杂,除了朝廷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此事一定不能声张,可公主命丧于此也终是瞒不住的。 “五弟,你先回去单独禀报父皇此事缘由,他应该知道要如何做。” 他们商议先让皇上知晓此事,随后打算用公主受伤为由骗过营帐中的朝臣和他们的家眷,等回宫后再由皇上定夺。 萧楚怀抬头看向了站在陆绾身旁那个陌生女子,“你是何人?” 陆绾拉着她往自己身边靠,“怀王,她是我的表姐,来京城寻我的,只不过她不识路,阴差阳错走到树林,正好就碰到我们在寻公主。” “你表姐是个习武之人?”萧楚怀看到她手中的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之前未听你提起你还有一个表姐?” “五弟之前不是也没有问及过她的身世吗?对她这般有兴致?”萧彦北那冷冰冰的脸看着有些刺骨,哪怕现在有阳光照耀在身上,可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萧楚怀看他脸色不好,耸着肩道:“我对她确实挺有兴致的,不过她是三哥的人,我又岂能夺人所好呢,只是公主惨死,还请节哀。” 说完便只带了一个两侍卫回去禀告,刚走几步回身看着陆绾又道:“阿才,前方的马可是你们的?有刺客?” 培风接过话来,“怀王,刚才我们确实遇到埋伏,不过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山匪。” 萧楚怀将信将疑地点着头,又看了一眼胡娘,骑上马后快速奔离了此处。 陆绾蹲下来给那具女尸整理好衣裳,不经意间瞥到了她脖子处有一条长长的丝线痕迹,虽然颈部皮肤被啃食,但还能看出小半截来。 “王爷,公主一人骑马进树林,身边应该会有侍卫跟随吧。” 萧彦北立即让剩下的侍卫前去寻找跟着她一起出来的随从,他环顾四周,这里虽然荫蔽,但也不至于会有如此猛兽出来,更何况她的马术极好,身旁还有侍卫,短短一个时辰内就被啃食成这般模样,实在匪夷所思。 陆绾从她被啃食的程度和伤口来看,血肉虽然模糊,但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看到一些咬痕,“王爷,我想等回宫后给公主验尸。” 第37章 更换主子 公主的死看着确实很像一场意外,更何况在这么偏僻之地,她又没有身手,倘若真要遇上凶猛野兽,只怕也很难生逃出来。 跟随她一起前往树林的侍卫也在不远处也发现了尸首,看伤口痕迹也是被野兽所咬。 他们不能在此过久停留,虽能预想到营帐中将会发生之事,但毕竟是同盟国的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自然是给不了说法。 此处只有胡娘未曾与他们谋过面,为了掩人耳目,便只能由她暂时顶替回去,而公主的尸首则是用帆布麻袋裹着被抬着回去。 胡娘披着披风骑在了萧彦北的马背上,她想起之前此人在山中的随性洒脱之势,与身后阴沉冷冰冰的性子全然不同,实在难以想象两人会是同一个人,心中犯着嘀咕她家小姐又是怎样渡过这些日子的。 “回去以后不要多说,你是丝官的表姐,想来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沉默着点头,此事定不能张扬,不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是为了隐藏在靖王身边的陆绾原本身份。 萧楚怀回去后向皇上秘密相告公主一事,皇上听闻公主惨死在荒郊,急火攻心晕厥过去,营帐中此刻所有人都在关心着圣上龙体,见卫国公主回来也只是简单寒暄几句,只道让御医过去给她诊治,也无心关注她的伤势。 皇上的营帐内站立着靖王和怀王,陆绾在一旁跪着,头埋得低低的。 “靖王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斜靠在后背柔软的枕榻上,声音虚无颤抖,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半睁着眼睛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两人。 萧彦北从得知公主遇害一事,眉宇就没有一刻是舒展开的,他也不知其中缘由,只是将陆绾发现她尸骨一事告知了他,当然,他们在树林中遭遇杀手遇袭一事只字未提。 狩猎场上惨死一个女子能遮掩便也就遮掩过去,可她是备受宠爱的邻国公主,又奉命前来指婚,两国向来都是同心同德,倘若因此事一旦割袍断义,只怕会牵连出战祸来。 “先让假扮卫棠公主之人撑过几日,对外宣称公主染上重疾不治身亡,再时向卫国报丧便可。”萧楚怀在一旁请示着,“父皇,此事尽早处理为好,天下总有不透风的墙,隐瞒越久,此事泄露出去就越快,请父皇放心,这是事交由……” 分卷阅读75 “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五弟还是安心陪着父皇。”他话刚至重要之处就被萧彦北给截断,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怀王抢夺旨意。 萧楚怀侧头看向一脸严肃向皇上请命的靖王,他的眼神柔和却又像是带着刺,盯着他多看了几眼,一如往常那般用着诙谐的语气道:“三哥还真是对公主情深义重,这次难道也想要守陵?” “公主的死,有疑点,我只是想查清此事究竟是怎样的原貌之态,五弟,应该不会阻拦吧。” “怎么会,既然三哥对公主这般用心,她如今死在郊外,你自是要给她讨说法的,我又怎会阻拦呢。” 两人分明是和和气气,可语气中总是像带着尖刺一般插进对方耳蜗中,一时间分不清怀王究竟是何立场。 可此事被躺在床榻之上的圣上否决,平日里靖王要是这般对宫中之事上心,别说由他全权负责,就是将东宫职权交于他手中进行调配那也是理所应当,可眼下正如怀王所说,拖得越久消息散出去越快。更何况不论是以病逝还是在狩猎场上被野兽袭击致死,对于邻国都能搪塞解释过去,可要是一旦发现有人蓄意谋害,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事还是交由怀王处理吧,靖王你若是真有心,就搬进东宫,替怀王来照看朕。” 萧彦北上前跪在他面前请罪着,“父皇,恕儿臣忤逆之罪,东宫之首,儿臣无能承担。” “你……你……给朕滚出去,你真当以为除了你,朕就找不出人来做这东宫之首了吗?”皇上一怒之下将放在他身旁的药碗给推翻在地,屋中侍女只有陆绾一人,侍卫们都在门口看守着,这一声响亮的瓷碗摔碎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营帐之中。 上一次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接皇上委派的圣令,这次还是依旧拒接要成为东宫太子,着实想不通他为何这般抗拒。既定是皇子,没人能拒绝储君之位的诱惑,多少朝代为抢夺这一权利,皇子们争斗得遍体鳞伤,可眼下皇上百般劝说要留于他,萧彦北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而每次两人在争论此问题上,萧楚怀总有办法能让皇上平息怒火,也总能将事情平和下来,可皇上似乎对他总是有些疏远,哪怕能不辱使命也只是偶尔言语的赞许,朝中重要之事也似乎从未经他之手处理。 “父皇,请您息怒,还请您念在三哥对公主一往情深的份儿上,此事便了了他的心愿吧,其余之事,三哥一定会思过想通的。” 皇上将怒火发泄出来,身上已经没了力气,他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漫不经心看着头埋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听说,京城出了个女仵作,还是靖王身边的得力干将,你,抬起头来。” 陆绾咬着自己的唇的痛感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她缓慢抬着头看向前方,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目睹龙颜,先前在宫宴之上只是远远瞧见,面前之人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些疲倦之气,许是生病让他没有了往日严厉的面容,如今看来和寻常百姓家中的白发苍颜并与差别。 “如此美貌女子,成为仵作岂不可惜了。不如从今日起,你就跟在怀王身边服侍,不该验的东西就别沾手,即为奴才就要分清尊卑,你现在还能跪在此处听朕同你言语,可一旦惹了忌讳,只怕你要到为自己验尸了。” 萧彦北一听便有些着急了,上前立马道:“父皇,此事和她没有关系,是儿臣一意孤行……” “靖王,奴才所做之事便自会由他们来担着,这段时间你就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此事不容再议。” 皇上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翻身躺下闭目养神,等歇养一夜后,明日再行回宫。 三人从皇上营帐出来,萧彦北一手提着萧楚怀的衣襟怒斥道:“你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萧楚怀也不恼,反而笑着看向面前发怒之人,“三哥,你如此紧张动怒,就为了阿才?还是为了公主?之前可从未见你为女子这般恼怒过啊。” 即便他是皇上宠爱的皇子,可一旦下了严防死守的命令,他也不能违抗圣旨,一字一句道:“你最好不要动你不该动的心思。” 说完想拉着陆绾朝着他的营帐走去,可发现不合时宜,手悬在半空又缩了回来,回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陆绾,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伴君如伴虎,皇室之人本就不好惹,更何况还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今日他的那番话让她惊了一身汗,不是担忧害怕就此离开靖王身边,而是害怕没有找到她爹也还未来得及翻案,便成为其他仵作手中验证的尸首。 萧楚怀整理着以衣裳,摇着步子走到她跟前,“兜兜转转,没想到你还是会跟随我身旁。” “怀王,你对靖王究竟是敌是友?”这句话很早之前就想一问究竟,可还是忍住了,刚才被惊吓后,胆子也逐渐大起来,当着他的面毫无惧色的问着他。 萧楚怀抱着胳膊,望着萧彦北的营帐,“阿才,你还真是大胆,此话就这样毫无遮掩问着我,就不怕被责罚吗?” 身后没有回应,他哈哈笑着,摇着头回头看着她,“放心,我可不是冷冰冰的三哥,我 分卷阅读76 萧楚怀一向都怜香惜玉的,”他朝着陆绾靠近几步,两人距离逐渐被拉近,陆绾下意识往后退着,可他拉着她的胳膊附耳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公主的尸首你可以偷偷查验。” 陆绾一脸不可置信反问着:“怀王的条件是什么?” 天下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要帮你的情谊,只是身上一定有对方所利用的条件,这是他陆海为官多年告诉她的答案,朝廷中人更是如此。 萧楚怀拍着她的肩头,“傻姑娘,你的防备心也太重了,我只是觉得和你投缘,你能和三哥成为朋友,难道我就不能吗?” 此人的性子究竟从小便是这般,还是这些年里在高墙深瓦中练就这有些格格不入的性子,他如此,萧彦北更是如此。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要告诉我,你这么迫切跟在三哥身旁查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此话你可以先不回答,我会等着你的答案。” 他说完便背着手往河堤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诗,“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萧楚怀的心思像漆黑的深渊,不知底下会有光亮还是一直黑到底,她所行之事的答案只有萧彦北知晓,而她又知晓萧彦北心中隐藏之事,这比买卖,须得知根知底才行。 陆绾想起胡娘还在顶替着公主,自己这般处境,不知她又当如何自处,想着便去寻她,而正在的卫棠尸首也在她房中,便加紧步子前往营帐走去。 胡娘依旧披着蒙面披风,见她进来便谨慎左右瞧着四周,“小姐,宫中实在太危险了,要是你有了好歹,我怎么向寨主交差,不如我带你走吧,寨主若是有事,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不行,现在不能走,也走不了。” 她将这段时日所有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胡娘,也是为了谨防她不知情说漏嘴,“胡娘,有个公公身份实在可疑,他和爹有太多相似之处,而且叔父也未在京中找到。我可能一段时日要跟在怀王身边,你去找靖王,他会帮你出去的。” 第38章 踪迹 可不论陆绾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回去,此次下山她已经做好随时跟在她身边赴死的打算,如今局势不明朗,而她家小姐又换了主子,想必情况会更糟,留下来也是要在危及时刻接应。 公主的营帐除了他们几个见证人外,其余都被拦在帐外,陆绾身旁没有验尸工具,也只能大概查验尸体表层模样。 有一点被萧楚怀说中,这具尸体一定要尽快处理。气候回暖,又裹得严严实实,只怕味道隐藏不了多久。 她脖子上的细痕和周遭被野兽所咬伤口不同,伤口应该是延展至整个脖颈处,陆绾蹲下仔细瞧着那道细长的伤口,肉质虽被咬得有些腐烂,但能看得出之前有东西深嵌在其中。在她下巴两寸之地有几道抓痕,裙边被树枝划破,小腿两侧都有被划伤的伤痕,脚后跟处剐蹭泥土迹象明显。 “小姐,这具尸首被咬得好奇怪,其他地方破坏程度很小,主要是集中在脖子周围。”胡娘疑惑着蹲下来,用手翻动着卫棠身体各处。 陆绾循着伤口仔细察看,确实像胡娘所说,撕咬部位都集中在她脖子四周,感觉是在要隐藏死东西。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就在你们遇到杀手时,当时不小心提到了她,还没有细看就前去搭救你们了。” 公主离开也就一个时辰,这些伤口应该是在她离开后的半个时辰被咬伤的,而那几道抓痕,从颜色深度看,比咬伤要早一刻。 陆绾心中有一个大胆猜测,他们最早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是她遇害之地,想着便只身一人前去寻那片树林。 “小姐你一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 “嘘,”她竖着指头嘘声道,“小心隔墙有耳,你现在是公主,身上还带着伤,放心,我带着火把和剑,野兽不敢近身,我会尽快回来的。” 等她到了树林边,此刻天朦朦胧胧快要将至黑夜,她打着火把前去找寻踪迹。因几天前一直下着细雨,地面泥土较为软糯。树林虽大,但土质却不一样,靠近河流旁的泥沙为黑土,周围的树木花草也更嫩绿些,但越往里走水分不及河边那样充足,会有灰白色的土质出现。公主脚后跟的泥土不全是黑土,其中还掺杂着白浆土。 夜幕一点点笼罩下来,树林本就阴郁,到了夜间更是一股阴风阵阵,陆绾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胡娘的剑挥动着临近地面的草。 她一个奴才自然是不能骑马,徒步跑进树林就已经花掉了一半的时辰,还没怎么寻找天已经黑了,所幸树林此刻的风不大,火光照耀下也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她大步低头朝前迈进时,痛感从小腿蔓延上来,那是一片矮小的荆棘丛,稍不注意就会被剐蹭到。 陆绾皱着眉头从一旁挪着脚拉扯出去,耳边除了听到衣裳被荆棘条拉扯的声音,风声也逐渐大了起来,没有掉落叶子的树被吹得飒飒作响。 正当她低头用剑挥斩着缠绕她脚周围的荆条时,手中的火把被突如其来的狂风 分卷阅读77 吹灭了,紧接着感觉有人握着了自己的手。 她忍着疼痛转身,一个拳头打向站在她身后之人,暗黑的夜里只有不太明亮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来,可也只能看到对方的模糊身影轮廓。 对面之人被打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手却一直被他抓着,“再不松手,我对你不客气。”陆绾声音提高,这种情况必须要让自己有气势。 “是要再来一拳吗?”那人说着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熟悉的声音飘荡入耳,陆绾在黑夜中试探性问道:“王,王爷,是你吗?” “嗯。” 陆绾这才放下悬着的心,从袖口处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把,对面站立之人果真是萧彦北,只是他鼻头处慢慢淌下来一缕血迹。 “王爷,这么黑的天,我不知是你,”她有些愧疚着用手绢擦着他的鼻血,“只是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莫名出现?” “不知该说你和其他女子不同还是山匪原本就有胆识,但你却还会怕蜘蛛,”他用手碰了一下有些酸痛的鼻翼,“看来本王的担心是多余的。” 并非是她不害怕,只是明日就要班师回朝,要是今日不前来寻她的第一案发场地,之后跟在萧楚怀身旁,想要寻得蛛丝马迹就更加渺茫了。 萧彦北看着面前被火光照红的那张娇美的脸,伸手握着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为什么一定要查这件案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意孤行,会有多危险。” 他的语气很柔和,全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陆绾眼神耷拉着,眼眶中噙着泪,声音哽咽道:“王爷,是,是我害死了公主,是我告诉她你的手不能太用力,一定要及时包扎,所以她才会循着你的方向去找你……倘若当时我未曾说过此话,她,她或许也不会死。” 在他们出发后,卫棠曾来找过自己,当时萧彦北喊着她回营帐给自己包扎手腕,特意来询问他的伤势情况,要是那时没有同她多言几句,她便也不会这般担心急着要去寻靖王。 “王爷对不起,我,我把你的王妃撵上了绝路,本来你们可以成为天作之合,是我……” “就算她活着,本王也不会娶她,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此刻的萧彦北温柔至极,像是被云湛附体,他没有了高傲的一张脸,也不再是冷冰冰同她说着,正如回暖的太阳一般让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可是……” 萧彦北微微摇着头,“此事不怨你,就算父皇下令就此了结,本王依旧会一查到底。”他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无辜的女子,还是为了眼前之人。 陆绾侧头想抹着快要掉落的眼泪,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瓷瓶,她拿着火把上前,那是一罐专治利器所伤的药膏,不出所料就是卫棠所带那一瓶。 “王爷……” 两人默契对看一眼后便低头寻找地上的脚印,而在前方的树叶上溅染着血迹,地面还有几片用来擦拭血迹的落叶。 殷红的血在深绿的叶子上显得格外突兀,陆绾看着那喷溅式的血液,肯定道:“王爷,我方才查验尸体发现,在公主脖子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她是被人先用细绳勒死再抛尸的。” 他们还在发现血迹的正前方泥土中有被后脚跟划过的两条浅浅印记,正好和卫棠后脚跟的泥相吻合。那跟细绳一定要够细韧度要强,凶手一定是从她身后勒住,她才会拼命抓绳子,可勒住脖子的细线太细抓不住,便胡乱在下巴处抓伤了自己。 萧彦北也查明此处并没有凶猛野兽,他们此番狩猎的就只有些野兔狐狸和鹰,大型猛兽都不曾遇到过。 “我看过她身上的咬痕,伤口很像人的牙印,可又比人的牙齿要尖利……” 两人停顿半刻,异口同声道:“是狼狗。” 既然此处没有猛兽,那就不可能会有动物这般撕咬一具尸体,可营帐之中有人带着狼狗前来狩猎。狼狗虽被人驯服,但一旦嗅到血腥之味,便一定会激发体内的兽性上前啃食着。 此次带了狼狗来的便只有大将军郑光,那条狼狗也深得皇上喜爱,而他当时就留守在营帐内,当时所有人都在踏春游赏自己眼中的风光,若是中途他带着狼狗去到他处,也不会引起人额外留意。 可卫棠是个弱女子,也才刚来晋国不久,性子柔和,为何大将军要残害于她,两人在宫中也并未有过交谈,这说法未免太过牵强。 地面的脚印是从河边开始加重,在河提旁还有马蹄印子,她是徒步走过来的,在他们后侧方有一圈灌木丛,里面也有她衣裳的碎角,正前方的泥印明显加重,想必是被人发现后逃命。那一丛荆条木在白日很显眼,不可能明眼人瞧不见,只有被人追撵时才会无视。 “可是现在没有找到那根细绳,就不能断定她是被人勒死的。”萧彦北捡起地上的碎条,脸色凝重,如此辽阔又草树丛生之地,想要寻找一根还不知模样的细绳谈何容易。 陆绾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从怀中掏出纸鸢线,柔软又极其坚韧的细绳在她手掌中摊开,卫棠被勒断的是脖 分卷阅读78 子处的大动脉,血液才朝四周迸溅出来,也只有这些细小带有杀伤力的绳子才能做到。 只是这到底是一种巧合,还是那个京城纸鸢凶杀之人又蠢蠢欲动了,又为何会选择卫棠?还有那群杀手又是何人指派?是冲自己还是冲靖王?思绪像一团乱麻,寻不到那根起源之线。 今晚月色朦胧,可星辰很多,大草原下的星空总是要比京城明亮,出了树林便能看清远方的道路。晚风吹拂着躁动不安的心,不远处的溪水欢快流向看不见的尽头,这里充满着自由的气息,想来就是云湛所期望的那般没有束缚的日子。 两人从树林里走出来,陆绾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脚被荆棘划伤着,小腿没来由地疼痛起来,许是之前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线索上,感觉不到一丝痛感。 一瘸一拐往前走着,萧彦北不由分说上前拉着她的手一把抱起,陆绾呆愣一刻,倚靠在他怀中不敢动弹,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我,我可以……” “闭嘴。”萧彦北轻柔地说着这两个字,“你要是在五弟身旁有逾矩之礼,本王绝不会轻饶你。” 第39章 告别进宫 两人一路都没有过多言语,如此温柔的萧彦北让陆绾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许是平日里他严肃冷漠惯了,一旦稍平和些,都觉得他心中藏着不可与人说的心事。 星辰在暗黑色的夜空中汇聚愈来愈多,宛若一条撒开的银河带,京城以外之地的天空竟是这般绚丽。以往在山中未曾发觉,只觉一如往昔平淡,可从那日以后,这般恬静日子便成了一种盼望,而今想听陆海每日的唠叨也成了一种奢求。 两人行走一段路程后,陆绾还是忍不住先开口,“王爷,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前方就是营帐,若是被他人看见,只怕会招来非议。” 萧彦北停下脚步慢慢将她放下,他有些欲言又止,往前复行几步,传来细微的声音,“你,恨过本王吗?” “王爷何出此言?”陆绾疑惑着往他跟前走着,这一月有余他虽为难斥责过自己,但也对自己格外关照,尽管不知他心中是怎样看待自己的,但她绝不会对靖王衍生出恨意,更何况要不是得他收留,只怕已经去阎王府给兵部尚书一家验尸了。 萧彦北偏头回看着她,语气一如刚才那般柔和,“在宫中谨言慎行,本王会尽快将你接出宫,至于胡娘,她会先留在靖王府。” 对于方才所言,他没有再提起半字,仿佛刚才那句带有愧疚之意的问话是醉酒之人胡乱说的酒话,可他滴酒未沾。既然他不再问起,自己也便识趣不再寻根刨底,只是嗯声应答着。 两人在入宫一事上心照不宣,墙院深深的宫闱葬送的又何止是自由。 他们在小溪边碰到侯爷和萧楚怀,二人正站在河堤吹着凉风,见到走路异样的陆绾跟在靖王身后,萧楚怀上前歪头看着他身后的女子,打趣道:“阿才,我让你去告别的,你不会是去打架的吧?还打输了?” “让怀王取笑了,奴婢只是不小心磕在了石头上,不打紧。”陆绾躬身向前方两人行着礼,低语着应答他的话。 萧铁铮手中转动着两个铁球,斜视大致扫视了一眼陆绾,不屑道:“看来你这个会仵作技法的女子还是挺有能耐的,能先后跟着靖王和怀王,这进了宫,凡是得收敛些,靖王可不能及时去救你。” 萧楚怀见靖王已然被这话给激怒,横在中间笑着,“皇叔眼光独到,阿才生得娇美,我见犹怜,秉性也柔和,又怎会惹事呢。皇叔你是知道我的风流性子的,这才向皇上讨要来。” 萧铁铮一手缓慢转着铁球,一手拍打在他肩头,也跟着他笑起来,“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成大事者岂可这般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你小子这脾气得改。” 陆绾瞧着前一刻还是压沉着一张脸的侯爷,怀王稍微动着嘴皮子,他便转成笑脸相迎,萧楚怀这般懂中庸调和之道又不乏风趣的一人,皇上为何不喜他呢? 侯爷随即转头瞧着面容沉重的萧彦北,“靖王当真不进宫?皇兄可对你是寄予厚望,你这般三番两次推诿,就当真不怕他治罪?” 萧彦北用余光瞟着怀王,礼貌微笑着“皇叔既然已经知晓,又何苦来询问,我同五弟一样,只不过他是性子随性不羁,而本王,想要的是身心不受约束罢了。” “听说卫棠公主伤得不轻,你可得照顾着,她不仅会成为你的王妃,还是邻国交好的朝贡。” 萧彦北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可语气没有听出一点动怒之色,“多谢皇叔提醒。” 自古以来两国交好一定会牵扯到和亲一说,可他心中却很鄙弃这种做法,将女子作为礼物赠送给他国,从此便没有了自己的命运,如同他母亲一样。 草原夜里不如京城暖和,即便是在这回暖季节里,夜里的风也总是带着一些敌意,目送侯爷回营帐后,三人对站着沉默半盏茶后,萧楚怀率先打破沉寂,“三哥此事我虽赞同你要查到底的做法,但公主的死倘若真有其他疑点,你应该知道到时牵连的是两国之交。 分卷阅读79 ” 这个问题他们两人在查这个案子时就已经想过,一个普通老百姓被人劫杀都还能还他一个公道,可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连这点公理都不能讨回来,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此事我自有打算,人既然是你向父皇讨要去的,那便看住不要惹出事端,倘若她有事,你应该知晓我的脾气。”萧彦北眼神凌厉,语气严肃,这般冷漠说出来,让人不禁想往后倒退几步。 萧楚怀盯着陆绾看着,随即便大笑起来,他凑到靖王跟前道:“三哥,要说你对她没有特殊之意,我可不相信,”说完便笑着朝前大步走去,在前方喊着陆绾,“阿才,好好同三哥道别,明日可就要见不到了。” 陆绾见夜已经很深了,周围还有侍卫不断巡视着,为了避嫌便同萧彦北简单道了句客套之言,让他按时上药便转身离开。 “保护好自己,有事去找御医汪栋,他是我母妃生前的御用大夫,素来有交情,若是有危险,他会告诉我你的情况。”萧彦北依旧不放心,在她刚转身离开时叮嘱了一句,陆绾回身点头示意谢过他的叮咛。 翌日一早,众人便集结整队班师回朝,陆绾跟在萧楚怀的马车旁看着萧彦北的车往大街另外一侧奔去,萧楚怀撩起帘子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辆,“阿才,你说三哥会为了你抗旨吗?” 陆绾诧异回头盯着他,不明白他口中的抗旨是何意思,可还没问出口,他便笑着回答道:“我猜他一定不喜这桩婚事,你说呢?” 这话也只当他自言自语,并不想让她回答,这人常有些话总让人猜不透,有时便在想,以他的才干和胆识,众多皇子中也只有他能和靖王不相上下,东宫之首,他也自有资格被举荐,但皇上却从未有提及过此事。 陆绾头一次踏入怀王的寝宫,大门顶端写着文轩阁三个大字,器宇轩昂,文墨自成。这座府邸像是在被繁华雍贵之地挤出一片淡雅之地,周围栽种着颜色品种不一的梅花,实乃雅俗共赏。 “知道我为何只钟爱梅花吗?”萧楚怀见她一直看着墙边的梅花发愣,索性就问了出来。 陆绾毕恭毕敬道:“梅兰竹菊为四君子,梅当君子之首,怀王喜欢情理之中。”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喜爱梅花,那是因我母妃喜欢,这里的花曾是她亲手栽种,”他语气慢慢冷下来,带着点愁绪,“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君却从未来过。” 陆绾大致听懂了这句诗下之意,后宫佳丽三千,谁人不期盼君从窗前过,以往她爹在山中说过,皇室多怨生,所幸他辞官成匪,远离是非之地,也不用担忧自己日后的独守空闺的落寞。 文轩阁的下人对她倒是客客气气的,许是他们当奴才的有眼力劲儿,一眼便就看出这位新来的侍女同怀王关系不一般,重活儿累活儿都从未吩咐她去办过,只是每日怀王更衣洗漱是她所伺候。 进宫几日,林嫣也长过来走动,一来是来说卫棠公主病情,二来也是来找萧楚怀。 公主近日病情愈发严重,宫中御医已经束手无策,就等着油尽灯枯的时辰,这是皇上找来一个替死鬼来瞒天过海,胡娘是习武之人,脉象一摸便得知,此事也多亏怀王提醒,否则她一进宫就会露馅儿。 林嫣看着她腰间挂着一块玉牌,那是萧楚怀特意留给她,若是遇到难缠之人,一亮玉牌便就知晓她是怀王身边的侍女,也能及时抽身出来。 “说实话,有时我还真的羡慕你,自从你跟在彦北过关身边,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她摸着枝头的梅花,眼中满是愁怨,“楚怀哥哥他待你也这般好,好似你不用多做什么,他都为你提前考虑到。” 陆绾摸着那块玉牌,事实并非像她以为这件能得到两位王爷的青睐,靖王是同盟,两人都有同一个目的,自然能和他说上话;而怀王,虽不知他心里到底有什么心思,但也绝不是事事关心着她。 在她刚进宫时,二人便达成一个协议,他可以帮自己自由出入宫中查公主尸体,但也要帮他去验尸,具体是谁人尸体,他一直也没有透露。 “郡主,”陆绾宽慰着她,“此事你不用羡慕我,我只是一个下人,怀王也只是看在靖王面上才如此;至于靖王,我是他的下属,别无他的想法。” 话音刚落,从宫中一侧传来报丧的声音,卫棠公主殁了。 按照礼节,他国公主死在宫中只会通报一声,这是皇上故意命人做出来的样子,也彰显晋国对卫国的重视,日后卫国王上问起,也都会说是按照皇上亲女儿般的待遇来厚葬。 “公主真是红颜薄命,还以为她能常伴彦北哥哥身旁,我便将贵妃娘娘送我的玉镯子转赠于她,想着她戴着会更合适,唉,可惜……” “郡主你是说她手上戴着贵妃娘娘的玉镯?”陆绾赶紧询问着,当时发现她时,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是盗匪不可能只拿走那个玉镯而疏忽她头上戴着金钗。 第40章 宫中之事 树林虽地处偏远,可周围都是皇家朝臣,还有一群 分卷阅读80 武功高强的侍卫在巡视着,想必不可能会有盗贼出现;独独拿走她手上的玉镯又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 林嫣叹息点头,那镯子是她亲手给戴上的,当时还夸很适合,那曾想就只能见她戴一次。 “那镯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镯子是玉质上好的绞丝镯,款式很特别,我当时觉得镯子新奇便多瞧了几眼娘娘案台上的的镯子,她便就将镯子赠于了我。” 绞丝镯做工耗时,再加上精细的款式,寻常百姓家根本不会佩戴。又是贵妃娘娘之物,倘若真被他人拿走,一定能一眼被认出。既然偷盗之人在暗,那便来一个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郡主,贵妃娘娘的寝宫是不是一直都未有人进去过?” 林嫣满脸愁绪地望着梅花,略微点点头,“自娘娘走后,寝宫就被锁了,起初彦北哥哥还能进去收拾东西,皇上也偶尔过去,可娘娘下葬凌洲后,寝宫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世间之人都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更何况还是天子骄子的皇帝。近几日在皇宫也见到一群公公侍女端着被御赐的东西去到后宫嫔妃处,不知又是哪位娘娘集宠爱于一身。 “阿才,这是本王特意为你打造的手套……”萧楚怀兴高采烈举着手中的白乳颜色的手套进来,见到林嫣异样眼光后,便敛着笑,“嫣儿也在此处。” 林嫣将视线移到他手中的手套上,原本忧伤的眼神更增添了一份落寞,声音细小,“楚怀哥哥,你,特意做的?” “嫣儿,我来时碰到八弟,他正四处寻你呢。” “寻我作甚?” “嫣儿,八弟人虽有些木讷,但心地善良,他对你……” “楚怀哥哥,”林嫣声音提高,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冲他微笑了一下,“嫣儿心意不会更改,卫棠公主殁了,我去送她最后一程。”说完意味深长回望了陆绾一眼,便提着衣裙出门而去。 萧楚怀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拉扯着那副白手套,微微笑着摇头,“这性子还真有点像。” “怀王,”陆绾第一次见他这般婉拒郡主,瞟了一眼手套道:“就只怕你回绝得太晚,她已经放不下了。” 萧楚怀转身不断朝着她跟前走去,陆绾不觉往后倒退着,“怀王,我,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凭吊公主吗?她生前对我有关照。” 她本意只是想去看被封在棺木中的公主尸首,萧楚怀自然也懂她的小心思,也没有拆穿。见她岔开话题,便道:“你说同样的境况,三哥会如何?” “靖王的心思属下不敢轻易揣测。”她谨慎回应着,即便此人依旧很相熟,可在宫中的任何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萧楚怀将手套塞入她手中,笑道:“这个给你,我可没有当你是靶子。” 那副手套很柔软,质地材料一摸便知是宫中特有料子所做,确实能够护手。府上侍卫公公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瞟向此处,可也都留心观察着,指不定将来会成为他们的主子。 毕竟在宫中侍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不在少数,更何况这个女子同郡主也走得较近。 趁着宫中在举行公主葬礼,人多眼杂,陆绾便去找萧彦北口中的御医汪栋,在门口碰到了盛德公公,他刚从太医院出来,手中提着一副药,看纸颜色和材质应该是为下人所抓。 太医院的药也是要分三六九等,奴才所用的药普通廉价,裹用药材的纸也粗糙。 “公公,您这是染病了吗?”陆绾疾步上前关切询问着。 盛德扫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点诧异,随即嗯声回答,“你不是靖王身旁的侍女吗?怎么会在宫中?又来找杂家问路?” 陆绾笑着摇头,“有劳公公还记着奴婢,奴婢现在是怀王身边的侍女,嗓子有点不舒服,便过来抓点药。” “既然进宫了,不该问的别多言,不该见的人也不要抱有心思,好好服侍怀王。”他说着便提着药从自己跟前走过,一如往常的语气和那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 陆绾回头仔细瞧着他走路的姿势,还从他身上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分明觉得很熟悉,可却又有些差异。 她双手紧紧拽着衣裙一角,朝着前方之人说道:“味苦,糖葫芦……” 前方之人不理会大步朝前走着,步子要比之前迈得要快。小时候她只要嗓子不舒服,这便成了她的口头禅,叔父开药,她爹买糖葫芦,可陆海总是唱黑脸,陆通则是白脸哄着她。 陆绾吮吸着鼻头,如果此人真的如猜测那般,为何不与自己相认,怕备受牵连吗? 汪栋正在太医院煎着药,他两鬓有些斑白,是宫里的老御医,也颇有一些建树,现在年老也只能在这里面熬药晒药材,偶尔诊治奴才们的头痛脑热。 他见到陆绾身上的玉牌和萧彦北那块玉佩后,抬头上下打量着,不等她开口介绍自己,汪栋手摸着花白胡须说着:“我知晓姑娘来的意思,这头痛治头,嗓子疼那得看嗓子,可不能搞混了,有什么忌口的?” 陆绾用余 分卷阅读81 光环顾四周,想来萧彦北已经提前和他交代过了,便哑着嗓子道:“汪御医,奴婢在城郊受了风寒,嗓子疼,怕传染给怀王,便赶紧来瞧。没有忌口的,只是胃不太好。” “胃不好,是大病,你随我来找药材,我眼睛昏花看不清。”他起身捶打着腰领着她往后院药材铺走去。 那地方是专门提供给奴才的药铺,自然没有什么人过多关注。 “说吧,遇到什么事要给靖王捎信。”他直言不讳说出,但是声音极小。 陆绾也不藏着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汪御医,请将这纸条捎带给王爷,有劳了。” “难得,靖王自从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后身旁就没有侍女服侍过,眼下他这般照料你,想来心中的恶疾也减缓了些。” 他这话让陆绾猛地想到了云湛,便试探问他王爷之前是有什么恶疾。 “既然已经好了,便也不可多说,娘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靖王,如今好了,娘娘应该也能心安了。” “汪御医可有听说过镜面人?”陆绾见他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便又绕着弯问道,“据奴婢所知,患上镜面人小时候一定是受过重大创伤,一定有不想回忆起的事情脑子才会下意识保护,才会生出这样的怪病来,对吗?” 汪栋小心谨慎走到门口观望着,随即将门关得死死得,“你怎么知道镜面人?难不成见过云湛了?” 他果然知晓萧彦北小时候的事情,陆绾点点头,问他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靖王会这般样子。 可他只道因一场大火,烧死了靖王年少好友,还让陪读少年的母亲也葬身火海,所幸他和少年的妹妹逃了出来。 陆绾心中一惊,有些颤抖问道:“那,那少年叫什么?和王爷生逃出来的女孩儿是谁?” “陆皓……” 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汪栋立即将药材递给她,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服药,切莫传给怀王。 陆皓,就是当日他口中所说对不起的那个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大火让他不敢面对。那个生逃出来的女孩儿,同为陆姓,难道跟自己有关? 卫棠公主的尸首要停放三日后挑选吉时下葬,从晋国到卫国也需要三日,即便卫国王上赶来送他女儿最后一程,也必然不会开棺查验卫棠是不是真的病死。 她的寝宫在北侧,这几日后宫嫔妃、公主都来此吊唁,人多眼杂,夜里虽有巡视,可也比较宽松。 萧彦北最近也是三天两头进宫,但每次来找萧楚怀时,两人都不在,只是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怀王对新来的侍女钟爱有加,去哪里都带着。 白日陆绾跟随着萧楚怀来祭拜了她,她便随口找了个理由留在这里守灵。 白色绸布挂满了寝宫,今夜无月,还刮起了凉风,吹得帆布冥纸肆意飞动着。不远处的雷声在天际轰鸣着,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陆绾身披着白色丧服,跪在棺材面前烧着纸,一旁还有几个侍女,明日一早便要下葬,搜寻线索只有今晚了。卫棠只身一人从他国来此,命丧异乡却没有亲人给她守灵,留下的也只有近亲的贴身侍女,皇上还美其名曰按照亲女儿的礼制下葬。 到了子时,雷声越来越大,雨也终于兜不住倾灌下来,周围有几个侍女被风吹得不禁打了个寒噤,低声窃窃私语,随即便带着笑脸走到陆绾面前。 “姐姐,我们肚子不舒服,你在这里先替我们守着,我们等下来换你,怎么样?” 陆绾心中还在想着要用怎样的理由让支开她们,这下自己倒说了,便顺着她们给的理由道:“无事,今夜天凉,容易吹疼肚子,你们若是身体抱恙就先回去歇着吧,公主生前待我不薄,我也想和她多说说贴己话。” 几个侍女一听便笑着说回来给她带些吃食,叮嘱了几句便偷偷摸摸溜走了。 陆绾观望了一刻钟后,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便起身来到未封棺的棺木前,“还请公主恕罪,扰了你的清幽,希望你泉下有知,请提示一些线索。” 她一边挪着棺木一边仔细聆听周围可有异样。所幸她的尸体用冰窖中的冰块和棉被裹着,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腐烂产生臭味。 卫棠身上被清洗过,脖子那条细痕看得更加仔细,只是想要从伤口里面找出线索,恐怕很困难了。 正当她查验着她口鼻处时,突然看到在她舌根处有一截碎纸,只是字迹有些模糊不清,就在这时伴随着雷雨的一阵风将屋子里的蜡烛吹灭了。 第41章 变故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整个寝宫,院里藏在石柱里的灯火在风雨中上下跳跃着。棺木前火盆的火也被风给吹灭,周围寂静到只能听到雨声和雷声,侍卫在外面大门口打着盹,丝毫没有发现里面的灯火被吹灭了。 陆绾循着闪电的光芒去案台点蜡烛,刚抬头,又一道闪电劈在空中,随着光亮,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人,青亮色的光正好照着他的侧脸,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怕宫中闹鬼,而是怕出现之人是宫中的权贵 分卷阅读82 。 “本王就这么面目可憎吗?”对面之人见她撑着棺木往后退着,还下意识闭着眼睛,脸色有些不悦。 这个声音像是一道雷直击陆绾脑中,她喜出望外喊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萧彦北去到案台前将蜡烛点上,屋子瞬间又变得明亮暖和起来,他拂着袖子正不经意看着面前露出微笑的女子。 陆绾压根儿也不会想到他会这个时辰出现在宫中,还会来到宫中的寝宫,这样堂而皇之进来,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她侧头看向门口的侍卫,他们依旧耷拉着脑袋,院中也没有其他侍卫和宫女。人走茶凉,更何况还是这个不太相熟的一国公主,明日一早下葬便也就不记得此人。 “别看了,他们此刻正安稳睡着。”萧彦北看她正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是否有人过来,便回应着她的疑惑。 陆绾还是满脸诧异,宫门就早已落锁,他一人只身前往此处,还不被人发现,难道是一直等到天黑才进来的吗? “王爷,白日怎么不见你?宫门落锁了,你还怎么出宫啊?” 萧彦北低头便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那副白乳手套,哼哧一句,“本王不是说过除了本王送你之物,他人的不许要,你是在抗令吗?你这几日和五弟看来是相处挺融洽,整日跟随他,以往怎么不见你这般衷心跟随本王。” 陆绾举着双手呆愣瞟了一眼,向他解释着这手套是怀王当着众人的面赠送于她,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让他下不了台,而这几日也只是跟着怀王熟悉宫中路径,为的是能不迷路,也为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样子你是打算长伴他左右了,本王还真是杞人忧天,既然如此,你还本王进宫作甚。”萧彦北听后似乎更加生气了,咬着字一个一个往往蹦出来。 陆绾听着他阳一句阴一句的腔调,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她所认识的靖王在什么时间变得这般婆婆妈妈说叨着与案子无关之事,不过倒是提醒了她,起先她去找御医汪栋,就是为了传信给他,让他再次去城郊树林找寻那副绞丝玉镯,可并没说让他进宫之话啊。 “王爷,你可冤枉我了,我只是让你前去找东西,并没有让你半夜进宫啊。” “丝官……”他大步跨向前,抓着她那带着白手套的手腕,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微微动着嘴唇,俶尔叹息一声,松开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天亮就什么也找不到了。” 陆绾一脸莫名其妙,将放在另一只手心里的纸条摊开来,之前太疏忽,忘记查看尸体的口鼻处。那张纸上的墨迹被晕染开,可依旧能看出字形结构来。 “王爷,这碎纸是在公主舌根底部寻到的。” 萧彦北用镊子夹起纸张放在蜡烛旁,两人都凑到跟前,上面俨然写着将军二字,他拿出一方丝巾,里面也是几张碎纸,也只有几个字,可拼凑出来便是结党营私,举兵。 在没有收到她的信时,萧彦北再次去过树林,那晚太黑有很多线索都没有及时发现,这些碎纸便就是隐藏在树叶底下找到的。 狼狗是大将军之物,纸上又提及将军两字,一切都指向郑光,可总感觉哪里不对。 “王爷,可有找到镯子的踪迹?” 萧彦北轻轻摇头,现场除了逐渐干涸的血迹和这些碎纸外,只留下狼狗的脚印,其他并无任何发现。 “难道公主是听到一些秘密才会被人灭口的吗?” “那日郑光确实去过树林,但之前还有一人去过。” 当日有侍卫巡视看到大将军牵着狼狗去树林觅食,在此之前,萧铁铮也曾去过,不过当时他回来后郑光才前往,按照卫棠遇袭时间推算,正好是在大将军进树林期间。 陆绾这几日跟着萧楚怀去和众大臣寒暄,间接听到了一些朝中之事,不少朝臣早就对大将军心怀不满,这几天他拥兵自重,更是目中无人,皇上平日里对他表面客客气气,可实则也在背地想法设法将兵权收回来,只是他手下那些将士都对他忠心耿耿,哪怕多次他被联名弹劾也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无关痛痒。 他之前还在上朝时对弹劾的大臣破口大骂,尤其骂刚回来的萧铁铮,说他是狼子野心,可当时他才打完胜战刚回来,此番说辞自然也被皇上说叨了一遍,还罚了他三个月的俸银。 朝中之事萧彦北虽没参阅过,但总归是皇上器重的王爷,自然每日也是有人禀报,郑光和萧铁铮平日没有多大积怨,再加之侯爷刚从边关回来不久,更是谈论不上两人有何重大嫌隙。 大将军素有口无遮拦的直爽性子,可也不会暗地中伤他人,为何会辱骂侯爷呢? 陆绾将卫棠的衣裳整理好,理顺她头上的发钗,看着被撕咬得惨不忍睹的脖子处,心里一阵酸楚,几日前她还用着楚楚可怜的语气问自己是否害怕面对一群死尸,可如今竟面对的是她。 “就知道三哥今夜一定会来此处。”萧楚怀在门口收起雨伞,他声音压得很低,知晓此事不能声扬出去。 她看着双手带着他送的手套的陆绾,笑道上 分卷阅读83 前,“怎么样?这手套合适吗?” “五弟来此作甚?不是说要尽快处理吗?难不成你也觉得此事蹊跷过来查探的?”萧彦北硬生生挡在陆绾面前,直接接过他所问之话,冷冰冰地看着衣角一处被雨打湿之人。 萧楚怀笑着拍打着身上的雨珠,“三哥,你气性怎么这么大,是不是阿才又惹着你,那我先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你是她什么人?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混合着响彻的一声巨雷显得格外可怕,尽管语气冷冰冰的,可正是那股寒意瞬间将人带入冰窖中,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冰块狠狠砸在身上。 萧楚怀回头看着呆立一侧的陆绾,用眼神示意,“阿才,不如你来说。” 陆绾心里直朝两人翻白眼,这种时候还在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还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不论说哪一方的不是,都要得罪另外一位王爷。 萧彦北用着那可怕的眼神盯着她,面前两人齐刷刷看向同一个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陆绾握紧拳头无奈叹息一声,一拳敲打在棺材木上,心里没来由的气愤,“两位王爷,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满意,我只是一个侍女,一个微不足道的仵作,眼下公主尸骨未寒,你们却在她灵堂在争论不休,扰了她的清幽不说,还妨碍我们找线索。” 面前两人也不知她会这般发着脾气,萧彦北倒是见过她这般不怕和他对着干的样子,可萧楚怀是第一次见到她不同的样子,可也没有露出半点惊讶,反而笑着上前安抚着,“看来大学士朱见还是颇有眼光,他说你是难以驯服,就知道你不可能像宫中女人那般小鸟依人,总是要有自己的性子,有意思,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但是说归说,这话一出二人便也就此作罢,萧楚怀此番前来是来给他们带来一个消息,大将军今夜在出宫后集结几个大臣议论被当场捉拿,还指认靖王和此事有关联,可惜在回来途中被雷劈中,倒在大雨磅礴之下,但他的话已经传入了皇上耳中,他来也是奉皇上的命令过来传唤他过去。 陆绾一听便着急了,“怀王,靖王不可能和大将军结党营私,他一向都不喜朝中之事,又怎会和他搅合在一起。” “阿才,当时大将军的话好几个大臣都听到过,我自然知晓三哥的秉性,可此事非同寻常,父皇一听是勃然大怒,这件事还得让三哥自己去解释。” 萧彦北看着极力为他辩护的陆绾,开始的沉郁之气早已经消失不见,“丝官,你就在此处,不许乱跑,本王这就去面见父皇。” 在寝宫外围只跟随几个侍卫,之前打盹之人被萧彦北下过药,眼下还在沉睡之中,但萧楚怀并没有怪罪他们,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一向清冷的三哥居然也会使这些下等手作,就为了能让验尸之人没有后顾之忧。 陆绾看着自行跟着怀王走的那人,在屋中来回走着,将放在案台上的碎纸用方巾包裹上,回头看着躺在棺木里的女子,“公主,既然你心喜王爷,请一定要保佑他无事,你的死我会尽力为你讨一个公道。”说完便挪着盖子缓缓盖上。 她不能坐以待毙,尸首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验,现在最关键的便是力证萧彦北与大将军没有任何关系。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陆绾一咬牙便冲了出去,她需要将这些线索面呈皇上,而萧彦北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安危闭口不谈验尸之事,也只能自己前往。 第42章 受罚 也不知为何一听到他有事,心中担忧到没有了思前想后,便也顾不得其他罪责,往皇上寝宫方向跑去。 还记得上一次淋雨是刚下山时,那时刚听到她爹的噩耗,在雨夜中没有方向地走着,如今是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要为一人证明他的清白。 刚过寅时,宫中依旧只有一些打着伞的侍卫在巡视着,见到被浑身湿透,雨水还不断浇灌在她身上的陆绾便带刀拦下她。 “你什么哪个宫的?这个时辰还在此处闲逛,不知宫中的规矩吗?” 陆绾从腰间扯下腰牌递到他们面前,“侍卫大哥,奴婢是文轩阁的侍女,怀王面前圣上了,但他有重要的东西忘在府邸了,奴婢这才匆忙前去送过去。” 侍卫拿着玉牌左右瞧着,确实是怀王身旁之物,只是还不相信她口中所言,陆绾心中有些焦急,便拿出气势来,“你们若不相信,只便随奴婢一同前去面圣,要是耽误了怀王的要是,你们怕是难当罪责。” 这一番恐吓之言倒是让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见她如此严肃,还义正言辞,既然腰牌是怀王之物,她身上也未曾带利器,便也将信将疑带着她去到皇上寝宫。 她在门口跪立着,公公前去禀报,心中早就盘算着自己的下场,或许下一刻她将触怒龙颜人头落地,她爹的冤屈,自己的嫌疑还有躺在棺木中公主的公道都会化为泡影。 可出来的是怀王,他扶起跪立在地上之人,拉着她去到一侧,看着浑身湿漉的陆绾,诧异道:“你怎么来了?平日里你不是挺聪慧的吗?这个节骨眼儿过来你是想找死吗?” 分卷阅读84 “怀王,我一定要将在尸体上发现的线索想皇上禀报,我知道此事皇上严令禁止不能验尸,或许我会被处死,但真的和靖王没有关系。”陆绾拉着他的袖子,带着乞求的语气央求他带自己进去。 萧楚怀头一次见她这般慌乱,正如之前在竹林她遭遇朱见袭击,萧彦北也是又惊慌又愤怒。 “阿才,你难道对三哥有了其他心思?”她这般样子,不免让人多想。 陆绾用力摇着头,“怀王误会了,我想救靖王是因为我欠他一条命。” “那你,是想一命换一命吗?”萧楚怀用袖子擦着她发梢还在不断渗水下来的雨珠,“你现在是我的侍女,你和他没有关系,更何况,他备受父皇宠爱,顶多会罚些俸禄面壁思过,你又何苦……” 她知晓这是在安慰她,结党营私罪名从来都不会小,不管是对于受宠的臣子还是皇子,只要被贴上谋逆言行,轻者自己人头落地,重责株连九族。 “怀王,求求你,带我进去面见圣上,可以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围着三哥转,我对你不好吗?”萧楚怀艮着脖子,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着她,那是他第一次失态,眼睛带着愤怒还有些自怜,随即笑着松开手,“罢了,父皇现在勃然大怒,你若是要进去送死,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多谢怀王,你的恩情我一定会谨记于心。”陆绾跪在他面前道谢着。 萧楚怀甩着袖子转身进屋,她立马跟随在其身后。 “父皇,儿臣的侍女说有证词,请父皇过目。” 他双手拱于身前,座上之人猛地拍着座椅,“怀王,你还嫌此事不够乱,一个侍女,胆大包天,她能有什么证词。” 陆绾噗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在她正前方跪立的便是靖王,萧彦北见她已然进来,便立马拱手道:“父皇,此事和这个奴才没有任何关系,她……” “皇上,请恕奴婢违抗圣旨,奴婢查验卫棠公主尸首发现……” 一个茶杯猛然摔碎在她面前,吓得陆绾双唇抖动了一下,她整个太阳穴都在狂跳,扑腾作响的心脏也几乎快要猛然跳了出来,她将头猛地叩在地上,声音沉闷道:“皇上,奴婢发现大将军确实有结党营私之罪,这是证据。” 她从怀中掏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巾,所幸放在最里面没有被完全打湿。 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将碎纸呈递上去,字体有些散墨但还是能看得清楚,皇上瞟着纸张,“接着说。” “皇上,这是在公主舌根底下发现,她一定是拾到一份密信,和大将军有关,才会遭遇横祸。靖王本和公主情投意合,若是和大将军谋私,又岂会让他对公主下手,更何况另外的碎纸是靖王在城郊所找寻到,而当时公主身上被野兽所撕咬的伤口正是狼狗所咬,她脖子上有一条,一条细痕,那是被细绳勒死后才招至狼狗的啃食,这一点在城郊有脚印和血迹为证。” 当时也有人证目睹大将军去过树林,而公主随后而至,傍晚他出来却未见公主安然回来,此事又岂会没有关联。 “皇上,请恕奴婢多言,靖王多次有机会成为东宫之首,又为何要摊上结党营私的谋逆罪名呢?倘若大逆不道真欲心此事,他又为何一定要查明公主死因,还请皇上三思。” 陆绾将所有的话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她害怕自己胆怯松弛下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皇上的气像是消了些,可还是令人心惊胆战,他冷言道:“当时朕看在两位王爷的面上已经饶了你这个狗奴才一命,眼下你还要寻衅挑事去验明公主的尸首,朕看你是嫌自己命长,既然你这么喜欢验尸,那就去阎王殿验个够,来人……” “父皇,”萧彦北叩着头,“此事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让她验尸,想给公主一个交代,她只不过是个奴才,自然不敢违抗我的命令,我是她的主子,下属有过错,当主子的,也有罪责。” 萧楚怀也跪了下来,双手拱道:“父皇,请恕儿臣一言,虽然这个奴婢忤逆了圣意,但也歪打正着解了三哥的嫌疑,其罪不容当诛啊。” 那几个大臣原本就和大将军互通一气,随口胡诌安个罪名自然也是能说得出来的。皇上心中其实也是想为萧彦北洗脱嫌疑,只是少了证据,再加之他对验尸一事未曾提及半字,也不得不让人怀疑。 大将军近来也肆意猖狂,本也想找机会给他来个下马威,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宜削弱他的势力,眼下正好自己自取灭亡,便也算是了了皇上心中一股忧患。 “靖王,你为何之前不提及验尸一事,你是在袒护包庇这个奴才吗?”皇上气得胡子都有些竖立起来,又在一旁斥责着怀王,“朕让你好好管教你的人,你连一个奴才都看管不住,你还有其他什么用处!这个奴婢胆大妄为,竟敢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如此不分尊卑又忤逆之人,你们竟要联名一起为她求情,你们太过放肆,以为朕宠爱你们就真的不敢对你们怎么样吗?” 他们两人同时叩头在地,也没有再言语半 分卷阅读85 句,终究是父子,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一个是收其中要他百般成为东宫之人,一个是懂万事调和只道的哄自己开心之人,自然不过是多些斥责,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半晌后,皇上的气也终于消沉下去,“念在你拿出谋逆之人的证据,又给靖王洗脱嫌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仰仗着怀王庇佑着你就敢胡作非为,仗着四十罚去浣衣局。” “父皇……” “你们若是再敢求情,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陆绾声音颤抖着谢过皇上的不杀之恩,也谢过两位王爷为自己开恩求情的恩情,这条命终于保了下来,就在刚才皇上让人进来那一瞬间,她几乎都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魄,要真就如此丧命,只怕自己的冤案要和阎王说叨了。 可那四十大板对于一个娇弱的女子来说也是一种酷刑,小时候连她爹一个巴掌都没有挨过,如今却要被打得半死。 萧彦北语气强硬抬起头看着皇上,“父皇,儿臣甘愿领二十大板,请父皇成全。” “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奴才你居然三番四次顶撞朕,你当真以为朕杀不了她吗?” “儿臣不敢,父皇,您若是杀了她,儿臣也无话可说,只是您再也见不到儿臣,您答应母妃生前之事也将会失约。” “滚,滚出去……”皇上见桌面上的茶壶杯子全部推翻在他们面前,捂着胸口抵着头喘着气,“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你要是再敢违抗,朕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萧彦北叩头谢恩,用眼神示意怀王留在此处安抚皇上情绪,出门便就去找来了御医。 侍卫架着陆绾已经打了十大板,萧彦北掀起袍子趴在凳子上,低沉道:“她是本王的侍女。”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要力道减轻,王爷代为受过那力道肯定是控制,陆绾剩下的板子他们也就走了个过场,但他要求打在自己身上的板子一定要重,不然皇上一定会追责。 陆绾额头青筋暴起,趴在凳子上看着额角已经开始渗汗出来的萧彦北,干裂的嘴唇缓缓道:“王,王爷,皇,皇上,还是,要,要罚你吗?” “本王无事。” 仗责后,陆绾要被侍卫拖着去到浣衣局,但临走前被靖王喊住了,他看着脸色苍白衣裳湿透的柔弱女子,声音有些沙哑但极其温柔,“如此蠢笨,你知道你刚才差点人头落地吗?” 陆绾勉强笑笑,“王爷,我,我的命是你救的,这次,算是打平了,日后,我,我们便是平等的同盟……” ==================== 宫中双尸案 ==================== 第43章 浣衣局 东方渐白,下了一整夜的雨在临亮之际收住了纷扰而至的声响,沉闷的雷声也戛然而止。 辰时是卫棠公主起灵下葬的吉时,葬礼跟行队伍庞大,城中百姓都在议论着皇上亲生公主也不过是这个葬礼规格,对这位异国公主可谓是视如己出,宅心仁厚了。 悲呛的唢呐和沉重的锣鼓声响彻红墙绿瓦的皇宫,有些嫔妃还是做足样子抹着眼泪,尽管平日里也没怎么往来,唯一伤心的便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如同一根被伐断的竹竿一样随风摆动着。 陆绾趴在浣衣局大门口听到送葬声音渐行渐远,不知这算不算还了她公道,皇家管不了的事,上天自会伸手搭救,可似乎一切来得又很顺利。从找到线索到确认和大将军有关,貌似太显著顺利,连他的死好像来得都太是时候。 “哎新来的,看你这身打扮,是哪个娘娘身边的侍女?不过既然来到了浣衣局,可别把自己想得太金贵了,这里可不比前庭。”一句冷嘲热讽之话打断了她细想案子的思绪,她回头看着从里屋出来的一个女子,一看面向就知道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样子,身后还跟了两三人,看她这等气势,应是这群人的领头。 昨夜便已经见过她们,只是当时夜深,她们睡意正浓,不曾搭理自己,还朦胧中将她给撵了出来。 陆绾礼貌性的冲他们微微点头,步履蹒跚的往里走着,那个带头的宫女拦住了她的去路,一眼便瞟到了她发髻上那支桃色发钗,上前一把夺下,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么好的东西,不是偷来的就是与人私通送的,我这是在帮你。” 后面几个宫女看到发钗做工眼睛都直了,随声附和着说还是和柔儿姐相配。 陆绾没有力气上前夺回来,用手支撑着腰,嘴唇苍白起皮,淡然道:“那发钗是靖王赠送给我的,要是你们不想惹来麻烦,只管拿去便是。” 柔儿听后觉得哈哈大笑,用手搭在她肩头,“你还想着用靖王来压我们,就你这副德行,靖王能送你东西?你这只不知死活的小家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去吧。” 此女子名字倒是柔和婉转,可与她的性子相隔十万八千里,不过好在她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比起到处打压新来之人要温良很多。 陆绾淋了一夜雨 分卷阅读86 ,加之被打了几十大板,虽力道不重,可浑身也没有了力气,就像当时从山下狼狈逃下来一样,也没有精力再同她争辩什么。 浣衣局姑姑清着嗓子过来训话,每日老生常谈的话语让底下的人都只是敷衍着点着头迎合着,她刚训到一半,陆绾便昏昏沉沉晕厥过去,只隐约听到周围人骂骂咧咧说着晦气。 等她醒来后,四周有些阴暗潮湿,身下还有些硬邦邦的,她勉强撑着身子起来,原来是进到了柴房,看来这是要长久住在此处了。 浣衣局每日送来的衣裳堆积如山,有几人专门清洗后宫娘娘的衣裳,剩下的便就是下人奴才的服饰。宫中本就是三六九等最严重之地,而最没有身份可言的地方便是辛者库和这浣衣局,尤其是洗奴才衣裳的宫女。 住在柴房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偷摸吃上一点东西,此处环境虽比不上屋内通铺,但也至少没有人一直在耳边念叨,行动自如。 陆绾刚恢复一点力气就被成堆的衣裳堆满身旁,肆意扔着衣裳的人哼哧一声,“这些衣裳洗不完今天就不要想吃饭。” “我要是没有记错,这堆衣裳是姑姑刚才给你的,我的,是这一堆。”陆绾指着脚边木盆里的衣裳,将那堆散落在她跟前的衣服划开一条界线。 柔儿一听赶紧上来给她长着气焰,用脚将衣服又踢了过去,“听说你叫丝官,我看你想傍上主子也真是够费心费力的,这堆衣裳你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 “那我倒要看看不洗会怎样。” 她用眼神示意身旁之人提着一桶水来,“在这里,除了姑姑,我说了算,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规矩。” 说着身旁之人纷纷举起木桶将水倾倒在她身上,好不容易被捂干的衣裳瞬间从里到外又淋湿了一遍。 陆绾用袖子揩拭着脸上不断往下流的水,在这里既然大家都是奴婢,如若再忍气吞声,那便没有任何立足之地。所谓擒贼先擒王,她淡然提起身旁的一桶水猛地倾灌在柔儿的头上,拍着手道:“你可以说了算,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反抗。噢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之前是一名仵作,专门给死人开膛破肚,身上可是沾有一些尸体上的东西,要是你们不想成为下一个,最好不要惹我。”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柔儿本想上前动手,被一旁的人给拉住了,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忌讳之类的话。 她走到柔儿面前伸出手来,语气平和,“把我的发钗还我。” 那发钗做工精细,款式特别,任哪个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要多瞧上几眼,好不容易从她身上抢过来的,哪怕她是个不祥之人,可首饰无过错,又岂会轻易交出来。 柔儿不但不给,还拉着姑姑前来撑腰,在这种地方能有靠山,平日里怕也没少给姑姑好处。 姑姑一脚踢向陆绾,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没有规矩之人,这里是浣衣局,你当你还是娘娘王爷身旁的侍女!来到此处,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骂完柔儿便搀扶着她走了出去,一旁的人除了冷眼旁观便就是埋头苦干,这种事情在宫中见得多了,便也不足为奇。 陆绾捂着肚子撑着地起身,恍惚间看到一个女子正在打量着自己,刚看过去她便低头干着自己手上的活儿。 堆积如山的衣裳洗到了深夜,姑姑也果然没让她休息吃饭,浣衣局的院子里只有石柱中的几盏烛火,夜里的前庭看着很凄凉。 柔儿临睡前还前来奚落她一番,拿着那支珠钗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陆绾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火,旁边的人还在扇阴风点鬼火,她将衣裳一扔上前就是一巴掌,随即夺过发钗来,又照着她胸口临门一脚。周遭的人想扑上去钳住她,但被她拿着木桶抵挡住了,柔儿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怒火直窜上头,扬起手想还打回去,可又被陆绾抢占先机,她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反扇回去。 “姑姑在我身上发气,我会原原本本地都还给你,有胆量你就接着去告发,反正姑姑也不会一整天都在。”陆绾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往自己面前拽,说完不屑地松开她半卧成拳头的手,转身晾着衣裳。 柔儿偷鸡不成蚀把米,女子打架不过是有些蛮力,可陆绾是山匪,纵使没有身手,这些年也大致见过陆海和胡娘的防身之术,巧劲儿自然远胜于蛮力。 柔儿摸着被打的脸,像一只发疯的野狗一样乱吠,“丝官,明日等杜公公来,你就等死吧。” 陆绾并没有理会,她不想一直纠缠于此,再等一刻钟便是宫中侍卫交接时刻,中间半个时辰是巡视最松懈的时候,她要趁这个空隙前去寻线索。 在被侍卫送到浣衣局时便就四处巡视过周边的位置,陈贵妃的寝宫在东侧,据林嫣所说,那里常年无人居住,巡视自然也不会太多。从浣衣局后院的狗洞爬出去正好是通往东侧道路,怀王给的通行玉牌所幸被藏起来,否则也要被她们给搜罗走。 林嫣曾说卫棠公主手上戴着绞丝玉镯,可靖王怎么也没有寻到,且不说玉镯成色质地,其意义便是不离不弃的忠贞誓言,除了 分卷阅读87 皇上御赐,怕是无人敢送这样的镯子,陈贵妃一定藏有秘密。 宫中梆子声敲响,侍卫们开始对调,陆绾一早便从狗洞爬出去等待时机,她穿着太监衣裳疾步走在东侧道路上。这条道果然跟自己预想一般,偶尔会经过几个侍卫,见到她身上的玉牌后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陈贵妃的寝宫在这灯火阑珊处俨然成为一座孤寂的死城,没有半点人气,就连有着温度的灯火也异常诡异,像是通往黄泉路上的鬼火。 她谨慎环顾四周,轻轻开着门,借着仅有的朦胧月色潜入房间,月光将窗户栅栏的倒影印在地面,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胆子竟这般大,夜里去树林寻线索、忤逆圣旨、夜探寝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堂堂正正生活在阳光下。 寝宫里的陈设都未曾动过,只是不像是林嫣口中没有打开过的样子,里面一尘不染,肯定有人定时清扫过。 陆绾蹑手蹑脚找寻一周都没有一点发现,就连梳妆台上的首饰都是平常娘娘正常的珠钗,正当她将目光锁定在书架旁的一副画上时,脚步不经意间提到了凳子,响声不大,但一旦发现足以致命。 她的心立马悬在喉咙处,侧耳倾听周围的响动,刚想放松下来,突然听到在梳妆台的后面有脚步声传上来。 声音越来越近,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跟着狂跳一下,有些哆嗦地钻到床下趴着,借着地上的缝隙,看到一个男子的脚从自己面前经过,他还坐在床上叹息着。 陆绾手紧紧握着嘴,生怕他能听到一点呼吸声,可他也只逗留了半盏茶时间就轻手轻脚出去了。 时辰过半,自己也不能在此停留太长时间,否则即便出去也会被当场抓住。 有些心惊胆战的逃出房门,刚走没几步迎头撞到了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太过冷清,不如邀请读者小可爱们一起探讨一下,啥都行,就是别太冷清哈哈哈哈,像冷宫一般 第44章 成凶手 纵使是冷宫之地,路的两旁也会有灯火,宫中之地自然是不同于寻常百姓的颓野之气。更何况这里曾是皇上最宠爱妃子的寝宫,哪怕遭人遗忘,也绝不会落败。 陆绾来时许是人少能应付,未曾露出马脚来,可没想到能在这无人的寝宫中发现其他人,慌乱中又不看路,硬生生撞到了前行之人。 等她缓过神来,这才借着灯火看清那人长相,不等她开口,盛德一脸惊讶,朝四周环顾着,前方有侍卫过来巡视,便赶紧拉着她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 侍卫照常巡视离去后,他恶狠狠地朝她低声吼道:“你怎么进宫的?装扮成这副模样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他也是会发脾气的,以往见他面无表情,或者说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哪怕凶狠厌恶也只是扔着一个让人不害怕的眼神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张被烧灼坏了的脸,既害怕却又不畏惧。 陆绾看着他有些反常的行为,盯着他逼问道:“公公这是在紧张奴婢?可奴婢与公公不相熟,刚才为何要搭救?公公见奴婢这般模样为何要如此动怒?” 人都会有下意识的动作行为,刚才他连想都没有想就拉着自己往一旁躲,那充满火星子的眼睛里满是责备之意,自己与他才仅仅谋过几次面,若是没有牵连,又怎会这般紧张。 “公公,”陆绾上前仔细辨认着那张有红色褶皱的脸,“您可有故人?” 盛德歪头看了身旁一侧,抖动着他的袖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陆绾脸上,不屑讪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会认为杂家紧张你这等下贱坯子,若不是看你是王爷身边之人,别说明日的太阳看不到,就连这长廊今夜你都出不去。” 他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手藏在袖子里,极其厌恶地斜视着那被他打得有些红的左脸,“杂家再同你说一次,少进来套词,既然你是靖王身旁之人,就赶紧滚出宫去,下次再碰到你这般没规没矩,可不就是挨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还不快滚……” 前后转变的样子让陆绾心中毫无预防,她苦笑了一声,半蹲在他跟前,“是,奴婢知错,谢公公饶奴婢一命,只是奴婢滚不出去了,奴婢现在是浣衣局的宫女……” “看来你还真是嫌命长,宫里的人想出去,你这等下作之人还想往宫里硬闯,想要死,便死远一点,别污了杂家的眼。”他说完甩着袖子气愤地往南侧走了。 陆绾望着前方驼背之人的身影,在泪眼婆娑真的像极了一个人,只是那人从来不会打她,连大声呵斥事后都要想尽办法逗自己开心。 “爹,不管你身在何处,我一定要寻到你。” 回去的路程要快得多,趁着侍卫对接队伍询问着相关事宜,灵巧地从狗洞中钻了回去,刚换下衣裳后斜靠在柴堆上,摸着放在包裹中的发钗,但寻摸半天都没有找到,便起身寻到屋外,正巧看到一个宫女起夜,她揉着睡眼冲她点着头 分卷阅读88 ,“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入睡啊?” “我,我寻东西。” 那宫女噢了一声,还是好心提醒她不要弄出动静来,否则柔儿姐听到她又要遭殃。 陆绾谢过她的好意后,在院中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难道又被她们给偷了去?可她实在太累,便回房倒在有些膈人的柴禾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是等明日再去询问。 天色刚亮,一群侍卫便破门而入,上前就将陆绾给扣押住,一个身形偏臃肿的公公站立跟前,趾高气昂地使唤着侍卫。 陆绾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何事,双手被侍卫给反扣着,她疑惑看着这位从未谋面的公公,“公公,请问奴婢是犯了何事要将奴婢扣押?” 门口挤满了浣衣局的宫女,其中一个跟柔儿关系交好,她上前哭喊道:“海公公,你可要为柔儿姐做主啊,她死的不明不白,连姑姑也被这贱人给害死了……” “你说什么?姑姑和柔儿死了?”陆绾睁大眼睛一脸震惊,昨晚柔儿还向泼妇骂街一样为难自己,姑姑晚膳后还特意过来监工,才不到一晚上的时间,两人居然都死了。 “你少假模假样装蒜,一定是你杀了她们,海公公,此事一定要禀明皇上啊,她这个凶手,刚来浣衣局就出了两条人命……” 周围的宫女跟着一起附和,海公公本就气恼,被她们一激,拾掇起地上的柴火棍作势就要往陆绾身上打去,手刚扬起就听到外面喊着给怀王请安的声音。 “海公公,气儿这么大,连本王的人也想动?”门口的宫女立马跪在地上请安,他板着脸踏进柴房。 海公公似乎并不惧惮他,也只是跪着给他请安,“怀王安好,奴才不知是怀王您的人,多有冒犯。不过,她杀了奴才的对食,连浣衣局的姑姑也未能幸免,只怕怀王您也不会包庇杀人凶手吧。” 萧楚怀朝着地上之人哼哧一声,挥手让侍卫放了陆绾,“阿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陆绾实在困惑不解,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支吾半天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海公公便替她说了,将昨天白日她于柔儿和姑姑的恩怨一一向怀王禀报,昨夜她还动手打了柔儿。 “海公公,你在前庭,这浣衣局相隔这么远,消息倒是打听得挺灵通。阿才刚到浣衣局,你就连她们之间的谩骂之词都这么清楚。”萧楚怀奚落着跪在他身侧的太监,眼睛四处瞟着柴房。 海公公也不惊慌,叩头直言道所死之人是他的对食,自然要密切关注着浣衣局,居然还说此事一定要禀明给太后,让她老人家行个公道之理。 “放肆,你是在说本王办事不公吗?” “奴才不敢,只是这个下作之人是王爷您身旁之人,您宅心仁厚,待下人一向都好,不想和王爷和此事有牵扯。” 门口那个与柔和交好的宫女跪着爬向屋内,大声叫冤,柔儿性子有时是蛮横了些,但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没有加害过谁,姑姑更是对浣衣局尽心尽力,待她们也不苛刻,如今因姑姑昨日打过陆绾,她就将气撒在柔儿身上。 “王爷,丝官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是仵作,和死人打交道,要是惹了她,指不定谁就是下一个,昨晚还扬言要将姑姑对她所行之事在柔儿姐身上讨要回来,求王爷为柔儿姐和姑姑做主啊。” 她吼得义愤填膺,叫冤叫得哭天抢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她亲人,两人就算再交好,柔儿平时的性子可不像她口中所说那般,据陆绾偷摸观察,她顶多是柔儿身旁的跟班,有什么好事永远也轮不到她头上,听被她们欺负的宫女说之前还因海公公对她有意,差点没让她呛死在水中。 陆绾跪在萧楚怀跟前,直起身子来,她抬头看着站立之人,“怀王,奴婢没有杀人,奴婢昨晚一直待在柴房中,根本就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既然她们指认奴婢杀了人,不如验尸对簿公堂……” 海公公立马打断道:“大胆奴婢,行凶杀人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想假借他人之手来开脱所犯下之事,太后岂能容你这下作之人。” 这位海公公当着怀王的面敢这般嚣张,全是仰仗着太后的宠爱,他自小进宫,跟着太后从小小的妃嫔升为如今的太后之位,不仅是她的心腹,还是在这后宫可以说话的知心人,自然得宠,宫中奴才也不敢得罪。 位居寿康宫的仁慧太后虽不是皇上亲身母妃,但皇上自小便是她抚养长大,而皇上一向慈孝,对太后自然也是十分恭敬。 萧楚怀看不惯他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总是张口闭口太后,“海公公,太后还真是你的靠山啊,与其在这里空口无凭杜撰他人,不如就按照阿才所说验尸来还其公道。” 怀王开口坐镇,浣衣局的奴才们也自是不敢多言语,便押着陆绾前去她们房中验尸。 姑姑的房中东西凌乱,桌椅板凳四处散倒在地,很像是生前与人搏斗过,她侧躺在案台前,后脑勺的血迹淌了一地,其他宫女有些后怕的躲在门口不敢睁眼看。 陆绾此刻是戴罪之身,肯定不能由她上前察看,传来的宫中仵 分卷阅读89 作行完礼后环顾一眼四周,蹲在尸体钱前查验着,一炷香后他极其确信着说姑姑生前确实与人搏斗过,致命伤是后脑勺磕在案台尖锐棱角处。 侍卫在房间里找到陆绾衣裳上面的丝条,那布料只有她一人才有。 而柔儿的死则有相通之处。浣衣局的宫女都是睡得大通铺,昨晚屋内的宫女都说睡得特别沉稳,一觉就睡到了天亮,醒来后就发现柔儿死在床上地面有被打碎的瓷器,她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首饰盒里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 仵作验明地上有掉落燃尽的香烟灰,那确实是迷香,所以昨晚屋内的人才能睡得如此沉。他们还在地面发现有血迹的半截鞋印,还在床下找到她的发钗。 “王爷,我们在丝官姑娘房中发现了一双带有血迹的靴子,还有一包首饰。” 周围宫女立马上前指认,那发钗见过,正是当日她们所争抢之物,首饰便也全部都是柔儿之物。 昨夜那个起夜的宫女被撵着朝前,哆哆嗦嗦说她昨晚看到陆绾鬼祟的样子。 海公公见势上前阴着调道:“王爷,这人证物证俱在,能还柔儿一个公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欢迎来到评论区坐坐呀(卑微求评论) 第45章 搭救行动 他们言之凿凿,罪证全部指向陆绾,就算萧楚怀有意要帮她,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包庇,只好先让侍卫将她押回牢中,临走前海公公还特意嘱托一定要看紧犯人,另一面又给怀王请罪。 宫中死了宫女只不过是件小事,可浣衣局的姑姑背靠安嫔,此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牢又潮又暗,发霉的稻草枝和着一些老鼠身上的臭气一同袭来,陆绾环抱双腿倚靠在墙角,脑中一直回荡着刚才尸体的样子,姑姑身上有明显的淤伤,大致看过去颜色很深,柔儿的脸要比她的脸更惨白些,可分明姑姑失血要比她多,两人尸体上有太多细节仵作都没有注意到。只可惜现在自己是戴罪之身,别说验尸,就连踏出这里半步都做不到。 萧楚怀来得太巧,浣衣局刚发生命案,自己也刚巧被诬陷成凶手他便赶来了,这么灵通的消息,不知是有人告知还是真的只是凑巧。 靠自己不可能从狱中脱身,靖王被罚在家闭门思过,本不想和怀王有牵连,可眼下也只有他才大致知晓事情原委。 正想嚷着要见狱卒,就听到门外石梯响起脚步声,只听得狱卒细微的叮嘱声,似乎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叨着什么。 来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半张脸都隐匿在罩头下,从那件黑色袍子中发出低沉的声音,“让你好好保护自己,居然还是成为了阶下囚,你非要将自己葬送于此吗?” 陆绾撑着墙壁起身,扶着栏杆,朝四周观望一眼,发现无其他人后才小声道:“王爷,皇上不是让你三个月不能进宫吗?” 萧彦北将头上的披风取下,让她不要再多言其他废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一一告诉他,其余之事,他来想办法。 探监时间只有半个时辰,陆绾长话短说,将她和两人的矛盾大致说了出来,只是没有提及当晚去陈贵妃的寝宫一事。 “王爷,眼下需要再验证尸体,我的东西他们可以盗去栽赃,但是尸体上留下的线索是不能抹去的。” 宫里的仵作自然信不过,说不准就是谁的眼线,验尸一事还得她自己来。 “进来吧。”萧彦北对外围阶梯上轻唤了一声。 胡娘疾步从台阶上下来,她快速打开牢狱大门窜步到里面,“小姐,闲话少说,我来替你,你随王爷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陆绾拉着她的手,有些担忧道:“胡娘,我一定会尽快将此案查清楚,你一定要好好护着自己,不能让自己吃亏,等我回来。” 胡娘接着将自己的头发弄乱,她怀中放了一瓶发酵的卤水,一股腐烂的味道从她身上满溢出来,这也是为了能让其他人远离此处,这一招也是陆绾曾在山上教于她的。 两人刚换好衣裳,门口就传来一片喧嚣声,萧楚怀抖动着衣裳往里走着,培风跟在他身后,一脸自责无奈。 胡娘赶紧将头发拨得更乱,萧楚怀扶着额头笑道:“别装模作样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亏你们想得出来。” 他走到还来不及戴上披风罩头的靖王面前,瞟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三哥,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阿才三番四次违抗圣命,你今日这么贸然进宫,就不怕父皇知晓真的会废了你?说不定还会牵连阿才。” 陆绾也不再装腔作势,将头上的帽檐搭在肩头,朝前跨了一步挡在萧彦北身前,“怀王,我死不要紧,但是靖王与此事无关,还请你高抬贵手隐瞒此事。” “阿才,我要是认定你是凶手,一早便就随了海公公的愿了,只是此事捅到了太后和安嫔那里,说不定连父皇 分卷阅读90 都会知晓,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以为宫中戒备森严,消息也一定会被压制,可没想到在这□□中,区区一个宫女被杀也能闹得整个皇宫都知晓,一旦摊上权贵之人咬死自己是凶手,只怕会更加凶险。 萧彦北将陆绾单手拉到背后,他既然来到此处就已经想好完全之策,对刚才陆绾那一番说辞更是气愤,堂堂男儿岂能让一个女子来背黑锅。 “五弟,如果你是来帮我们的,那便在此谢过;可你要是来阻拦的,今日那便一同去父皇那里把话说清楚。” 牢房之地多是非,萧楚怀还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他此次前来本也是想来帮陆绾的,但却慢了半步。 陆绾来不及细想他为何每次在危急时刻要帮自己,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先从尸体上找寻到线索。只是海公公是个老奸巨猾之人,早就派人将尸体轮番监视,也不知他是怀疑有同谋还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萧彦北此身行头太过引人注目,只有等到天黑时才能有所行动,便先藏身在太医院汪栋房内。而此番消息也是由他传送给靖王,当时他正在煎药,在药渣处扔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陆绾被诬陷之事,尽早通知靖王营救,可他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人给他的消息。 “王爷,老臣见你气色不佳,还是给先把脉看看吧。”汪栋看他面色有些憔悴,眼中略有些浊气,生怕他的顽疾再次复发,“娘娘临走前再三嘱托老臣一定要好好为你调养身体,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啊。” 本是寻常之言倒也不足为奇,可陆绾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对劲,陈贵妃育有两子,一个是靖王,还有一个年岁较小的十皇子,皇上偏偏宠爱他,只字未提十皇子,若是忌讳他的死因,可为何连侍奉陈贵妃的御医都这般说辞。 萧彦北用手抵着嘴咳嗽几声,摇头说他无碍,这些年来要不是托他医治,只怕也不会苟命活至现在。 “王爷,”汪栋沉重叹了口气,思索再三后还是动着嘴皮子道:“你,你的旧疾可有发作?恕老臣医术不济,这些年也没能研制出良药来,只是你这是心病,恐怕需要心药医治才行。” 萧彦北晃动着手中的茶杯,远望院子里晒着是药材。这里是太医院最僻静之地,也是最不起眼之地,当年因她母妃一事革职,皇上念他孤身一人老无所依,便也让他留在了此处,这也是他自己再三要求的杂事官职。 陆绾知道他口中所指的旧疾是什么病,当时他头痛欲裂大夫也曾说是心病,关乎一场大火,一个好友,还从汪御医那里得知还有一个同他一样逃出生天的小女孩。 汪御医见靖王和陆绾关系不匪,主子的事做臣下的便也不会多问,只是敲着边鼓道:“说不定丝官姑娘能帮到王爷。” 陆绾好奇问他为何这般说起,汪御医笑笑,他除了会瞧病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看人,捻着胡须指了指她的手,“这样一双手,不是用来救人的便就是用来解剖尸体的。” 初次和靖王相遇时,他也是从她的手上寻到自己的身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话说得似乎也总有几分道理。 萧彦北不经意间也瞟着那双柔嫩的手,只喃喃说着命运使然罢了。 子时,沉寂的宫中更是悄然无声,两具尸体放在停尸房,等明日定了自己的罪名后便会将尸体掩埋。 两人兵分两路,萧彦北去浣衣局,陆绾前往停尸房验尸,最后在太医院碰头。 萧彦北将自己的令牌塞到她手中,“最好活着从里面出来,否则,本王不会去给你收尸。” 想起之前他轻柔的语调,这人活得真是拧巴,分明担心却还是要板着脸说些丧气话,不过冷冰冰一向是他常态,若是真有一天和云湛一般不正经,倒是自己不习惯了。 陆绾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谢过他的旨意,刚走几步转头提醒他能用特殊手段便用,有时候君子反而更要背驰而行。 刚到停尸房的门口,巡视的侍卫便不约而同往前方集聚着,陆绾在石柱后观望半刻,确切没有人后蹑手蹑脚进入。 刚进门背后就被拍打了一下,吓得陆绾浑身冒冷汗,缓慢回头才发现是萧楚怀,梗着脖子小声询问他为何会在此处。 萧楚怀也学着她猫着腰蹲守在尸体旁,用手捂成喇叭状,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来是想看看你是如何验尸给自己洗脱罪名的,更何况我不来,你怎么能这么顺利进来。” 原来门口的侍卫是他引开的,陆绾点头朝他示意谢过后便蹑手蹑脚提着有些昏暗的灯笼照亮尸体,已经过了一天,尸斑按理说已经很明显了,可解开她衣衫后并没有看到她胸口和后背有尸斑出现。 但是发现她时是侧躺在地面,尸斑应该会在胳膊和侧腰处,可都没有一点痕迹。 陆绾正准备解开她的裤子时,萧楚怀站在很远处,还侧过身去,嘴里嘀咕道:“原来验尸要□□,非礼勿视。” “怀王,只要心里坦荡,更何况我们是为了还原真相而已。”陆绾不免笑了出来,萧彦北倒是君子坦荡荡,第一次和她一起验尸没有任何反应,反 分卷阅读91 观自己还不停呕吐。 可萧楚怀说他还是站在门口把风要稳妥些,陆绾耸着鼻头也不再搭理,继续埋头寻找尸斑,终于在她臀部周边发现星星点点的暗沉尸斑。 她是斜躺而死,尸斑怎么会留在臀部,除非她死后被人搬动过,而她的房中也不是第一案发场地。 姑姑的胳膊上有着淡青色的淤痕,可周围又不见青紫,手腕处有一圈勒痕,仵作给出的说法是两人发生过激烈搏斗导致的。 她不觉好笑,用手指沾着茶杯的水揉戳着她胳膊上的痕迹,没搓几下除了手腕的勒痕没洗掉外,其余淤痕便随着水珠一起从胳膊上晕染掉落下来。 第46章 兵分两路 如此浅显的作弄把戏,对于常在宫中验尸的仵作想必应该能够一眼识别出来,可那仵作却当了个睁眼瞎,或许真就是海公公手底下的人,但无凭无据也不能成为洗刷自己罪名的证据。 在姑姑头顶确实有一个很深的伤口,正是被尖锐的案台棱角给磕伤,但奇怪的是分明是致命伤,可在她的发丝中发现血迹湿漉印记有点不同。 人在死亡后,全身血液会全部凝结,只会出现短暂的血量流出,之前在她房间中有大量的血迹已经流出,她死的时辰应该在寅时,查验尸体是在卯时,间隔一个时辰居然还能流出这么多血来。而正常人的血几乎是在两桶左右,可她却有源源不断地血迹从后脑勺流出,此事甚为怪异。 若是失血过多造成,可她面色又不如柔儿的面部惨白,她的死一定不会是因为后脑勺的伤口造成的。 一旁齐平躺着的便是柔儿,她两颊有些绯红,看来是有人给她涂抹过胭脂,天早便要敛尸下葬,生前给她补妆让她体面一些也自是应当的。 突然想起刚见到她遇害时,脸惨白无血色,比姑姑伤得似乎要严重许多,可她也浑身只有胸口一处伤,不过在她背部和大腿发现许多棍棒印子,淤青暗沉,许是生前被人殴打过,而且不止一次。 胸口的伤宽约一尺深二尺,还不足以达到心脏位置,可为何会面无血色致死,最关键的便是她表情很恬静,即便是被迷药迷昏,这么尖锐的东西刺入胸口一定会有痛觉,可整夜房间都很安静。 “这双鞋子挺好看的,海公公还真是对她上心。”萧楚怀捂着鼻子一眼便看到她脚上穿的那双有着绣花花纹的鞋子。 陆绾顺着他的视线凑过去瞧了一眼,鞋的样式确实很别致,鞋底镌刻着荷花花纹,一般后宫选秀秀女用此法来吸引皇上注意,没想到一个浣衣局的宫女也会有这样的鞋子,还是公公相送。 当时听到一些闲言在说着衣裳首饰,本没有留心,只是听到她们谈及步步生莲,偏也当听书一般凑个热闹,居然说的便是她脚上的那双鞋,如今亲眼证实,确实很特别。 “难怪当时她恐吓我见到海公公,我一定死定了,看不出来这个海公公对她这般好,连秀女鞋样都送给了她。” “宫中之人多是虾米依附小鱼,小鱼寻找大鱼,而大鱼想要寻的不只是池塘。”萧楚怀拾捣着她记录的案卷,皱着眉头看着潦草的字迹,“阿才啊,你这字得多要来练练啊……” 陆绾没有听完怀王说的后半句,只不过她想到此处不禁感慨,一天前还对自己怒言相斥,眼下躺在停尸房中的人却是她自己。风水轮流转,只是这风却刮走了她。 名利于身前加官进爵,死后却连一抔黄土都抵不上,短短一生陷入争名夺利中,究其一世到底是为什么而活。 平日在山野中涉及京城之事甚少,更别提宫闱中的争宠轶事,这些也只是从说书人嘴里道听途说。陆海曾言,这世上无权无势地羡慕身价不菲的顶上之人,可顶上之人却难寻得一丝人间真情的慰藉,都是可悲之人。 如今她进了宫,经过冷宫之地,也远远瞧见过得宠妃子的红墙阁院,只怕都是身不由己的谋生人。 陆绾拿起刀想开膛破肚看看她胃里残留的食物,可手刚拿起刀子,外面的侍卫便开始嚷着抱怨这个点还要让他们去看体力,嘟囔着连个盹儿都不能打。 萧楚怀弓着身子拉着她的手蹲了下来,用手敲着桌子腿,门口侍卫一听屋内有动静,便急忙捏着刀往屋子冲进来,趁着他们查验尸体时,两人半蹲着往外面爬着,鬼使神差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出来。 陆绾刚前脚踏出门槛,后脚就奔赴浣衣局,萧楚怀一把拉住她,“还敢去浣衣局?” “靖王一人在那边,我担心……更何况,此事要是把他牵扯进来,我怕皇上这次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她一脸焦急,朝着浣衣局方向急切望去,“怀王,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不能求你所办什么事,可我实在担心胡娘安危,能否冒犯托怀王前去关照一眼,丝官感激不尽。” 萧楚怀松开拉着她的手,带着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她,往她跟前挪动几步,“那你是要以身相许吗?” 陆绾瞪大眼睛有些惶恐,结果萧楚怀哈哈笑着拍打在她肩头,“我只不过说了句玩笑话,你瞧你都吓到冒冷汗 分卷阅读92 了,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也没见你这般惊恐过,我难道就这么可怕啊。” “怀王切莫再开此等玩笑,否则就算我不以杀人凶手治罪,也会因王爷你的玩笑之言而处死。” 萧楚怀环抱手闭着鼻头,若有所思道:“那如果是三哥这般戏言呢?你也当如此?” 陆绾苦笑不言语,他们两人的关系原本就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此事林嫣之前也问过,既然无从答起,那便只能缄口沉默。 萧楚怀也不再言语,两人便分道而驰,陆绾见他走远后才往另一个方向奔去,在没有明确他的立场前,还是同他拉远一点距离,一来不想自己身边暴露,二来也期望萧彦北能在宫中有个安生之所。 她一进太医院偏房就拉着汪御医问靖王可有回来,可他却一直留在此处观望,未听到有半点风声。 已经寅时三刻了,陆绾等得坐立难安,想去浣衣局寻他,但刚出门就撞倒进门的萧彦北,他下意识用手往后揽着撞进怀中之人,随即又将她推开,“进宫还是这般毛躁。” 汪栋见他无事回来便出门防风候着,关上房门时冲陆绾微笑点点头,看的她心中有些膈应。 “王爷,我验尸发现她们两人的死果然有问题。” “本王在她们房中也发现一些端倪。” 二人不再拖泥带水谈论不合时宜的言论,直接将话引到案子上来。萧彦北在姑姑房中发现有两个人的脚印,之前在陆绾房中搜到沾血的一双靴子比对过印记,并没有在地面寻到一些痕迹,倒是在覆盖的地毯下找到花纹不一致的鞋,其中一双的鞋印很普通,但另外一双却有半朵莲花的样子。 “王爷,你是说步步生莲?”陆绾惊奇地看着他掏出一张白纸,上面是从地上拓下来的鞋子花纹形状,虽然只有半边样子,可也能看出来那是一朵莲花。 浣衣局的宫女大都多是寻常的布鞋,除非能遇上得宠的对食公公或前廷侍卫,才会相送她们一些首饰衣衫。但眼下在浣衣局做事的宫女,除了柔儿没有谁能搭上那么有势力得宠的对家。 她的鞋和衣裳虽没有留意过,可也听她们一群人在浣衣时闲言碎语过,都道柔儿那双谢是海公公亲自挑选,鞋底的荷花样子煞是好看,尤其是沾染上香粉,浑身散香还脚下步步生莲,平常自是不会轻易穿出来,怕遭人妒忌,也怕姑姑责罚。 陆绾更觉不对劲,柔儿的尸癍较早出现,她比姑姑约莫要先死一炷香的时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房中,鞋子也仔细检查过,确实没有被松动过的痕迹,难道还有人有一双荷花样式绣花鞋? 萧彦北从方巾中捻着一小节麻绳,那是在姑姑床沿底下寻到的,从绳子构造上看,和姑姑手上的勒痕一定有莫大联系。 “本王在那个宫女房中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发现一些茶叶渣子,这种茶是太后所喜爱的。” 陆绾接过他手中一些碎沫渣子,即便现在被浸泡过成了渣滓,但也有股清幽的香气飘来,这是一股茉莉花混合着极品日铸雪芽,味道既有绿茶的清香又有茉莉花的淡雅芳香。 萧彦北用手指捻着碎渣,里面有一条泡涨的茎叶引起了他的注意,“夹竹桃。” “夹竹桃?花虽好看,但是全身都有毒性,用来泡茶叶?”陆绾百思不得其解,本来这上等的好茶里面夹着茉莉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会有些夹竹桃。 二人的死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是有人下毒,那便是平日里的积怨,夹竹桃一次量不能放得过多,除了会破坏茶的口感,也会被发觉。可陆绾又泄气坐在凳子上,她与柔儿也有过过节,此事难有说服力,况且现在还没有找到她们的死因。 萧彦北轻咳一声,不经意间问道:“你,你难道就睡在柴房里?本王送你的发钗你又弄丢了?” 陆绾嗯声回答着,“其实柴房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被栽赃时没有人证。” 既然他问起了发钗,想想每次只要他送发钗就一定有事,她嘟囔着:“王爷,我福薄浅,日后你,你还是不要送我东西了,招来祸事不说,或许还会连累到你。” 如今那只发钗用来做她杀人的证物,只怕太后见了也会斥责于他,终究俩人还是被命运捆绑到了一起。 萧彦北听出这话有点怨念,一手撑着桌面俯身看向她,“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跑。” 门口的汪栋闯进来,神情焦灼,“王爷,大牢出事了。” 第47章 阻拦 向汪栋来禀告之人是一个小太监,萧彦北在临走时叮嘱培风一定要好生看守,一旦发生变故一定要前来传信。 陆绾想到胡娘还在狱中顶替自己,焦急地作势就要往外冲,萧彦北随手拉住她,“这么冒失,想去送死。” “王爷,此事你不能牵扯进来,若是我和胡娘都有事,只能拜托你来救我们了。”陆绾急于撇清这件事同靖王的关系,为了他能够自保,也为了他能救自己。 “汪御医,今日之事一定不能让第二个人 分卷阅读93 知道。”萧彦北戴上黑色帽檐低头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到半途中,一群侍卫便前后将他们团团围住,萧彦北将陆绾拉直身后护住。从围成一排的侍卫中分开一条道来,侯爷摸着扳指信步走来。 他低头转动着大拇指的玉扳指,唉声摇着头,“皇侄啊,让你在家安分守己吟诗作对,你却偏要多管闲事,这可如何是好?皇兄迟早会被你气出病来。” 萧彦北也不再遮掩,随手将帽檐扯下,没有半点慌张之态,“怎么,皇叔半夜不歇息,就等着本王入了你这圈套,这□□之中死了宫女,皇叔倒也没闲着。” 宫中死了宫女可大可小,背地里也自会有人会议论这两起案件,但似乎跟萧铁铮没有任何关系,竟没想到在此拦截之人竟是他。 萧铁铮呵呵笑着走到他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靖王,为了一个女子,连命都不要了,也不知你母妃看到你这般意气用事的样子,她能安心吗?” 萧彦北双手紧握拳头,下颚咬合线明显鼓起,咬牙切齿用肩头推开,“你没资格提我母妃。” 之前听云湛提及过侯爷和陈贵妃的事,虽然当时他只说是公主的流言蜚语,可瞧见靖王这般气恨,无风不起浪,总是有源头。 那晚在陈贵妃寝宫的男人到底是谁,若是皇上,为何夜半子时会在那里,而且像是偷偷摸摸去的。 正当两人陷入死一般沉寂时,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过来传圣旨,让侍卫押解两人去御书房。此刻离上早朝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此消息也不知是谁捅出去的,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闹到了皇上耳朵里,本想让靖王脱身出去,可当下只怕真如同他所说,都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个都跑不掉。 两人刚到御书房,皇上就将桌面上的茶杯摔碎在萧彦北面前,地上跪着胡娘和培风,萧楚怀也屈膝跪在一侧。 “萧彦北,你现在不过是区区的靖王,几次三番忤逆朕,要是真让你成了东宫之首,你还不将整个皇宫都要闹得鸡犬不宁,来人,拟旨,朕要削除他的藩位。” 贴身公公半天都不敢动笔,立马扑通跪倒在地,“皇上请三思啊,可不能忘了贵妃娘娘临终嘱托啊。” 萧楚怀此刻也不敢上前说话,此事他也有份参与,更何况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谁说都没有用。 反观萧彦北听到削除他的藩王时,竟还有一丝轻松之意,他抬头看着面前那个怒不可遏之人,“父皇,儿臣知错,甘愿受应有的责罚,不过,偌大的皇宫,父皇自然也不会希望有冤假错案发生吧,儿臣求您,此案能否交由儿臣查完之后再听父皇发落。” “一个浣衣局的宫女,接连让两位王爷蒙受蛊惑,本事可真不小。”皇上看着跪在地上一直没有抬头的陆绾,胡须都快吹到鼻头上了,一拳打在书桌上,周围人都不觉跟着心惊胆战哆嗦一番。 当时萧楚怀按照约定去到牢狱之中,不曾想海公公已经先行一步,发现牢狱中的囚犯是顶替之人后,就想先行处死,可正巧怀王进来,只好就此作罢,但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公公前去禀报太后,这才将消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陆绾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趴着朝前挪动几步,她知晓皇上虽气恼此事,但也绝不会枉杀无辜,百姓当中流传一句歌谣,世有晋皇,谷不生虫;廷有靖王,陈案无冤。 这位晋王在百姓眼中是位仁君,靖王爷受百姓爱戴,这便也是朝中大臣不反对他成为东宫之首的缘由。如今因自己让他们父子两人有着隔夜之怨,实属不应该,更何况二人的案子都还没有一点眉目,岂可就此作罢。 她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皇上,奴婢自知万事皆由奴婢引起,皇上要让奴婢死,奴婢一条贱命不敢不从,只是这两起凶杀案和奴婢没有关系,奴婢至死也不会领下这份罪名。” 萧铁铮在一旁扇阴风,说着这个女子巧言善辩,能一时间蛊惑两位王爷,一定是藏有妖术,实乃害群之马,不可久留。 没想到侯爷一番话竟让皇上改变所下决定,他用手指敲着桌面,“朕就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与此事无关?” 皇上变脸如此一瞬间,让底下之人都战战兢兢,伴君如伴虎,可这只老虎似乎寻摸不到他一点心思,连平日怀王那么懂察言观色一人都一脸不知所云。 萧彦北替陆绾回答:“父皇,儿臣请求丝官再次验尸。” “靖王不是被罚在家中面壁思过了吗?怎么还能来管这档子事。”一道低沉的老孺之声从身后传来。 皇上连忙下去搀扶,“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您不是要去五台山静修吗?” “你是巴不得哀家走?哀家在走之前一定要为小海子讨个说法。”太后目不斜视看着陆绾,分明看着很慈祥,却能透过那双柔和的眼睛看到想要她死的想法来。 海公公跟在她身后,上前给皇上跪安行礼,同之前在浣衣局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完全不同,眼下在主子面前乖顺得多,还朝皇上哭诉着他所喜爱的对食就这样被这个女人害死了,还杀了 分卷阅读94 浣衣局的姑姑,如此恶行,怎能让她验尸。 皇上伤神捂着脑袋,御书房跪了一地人,堂前坐着太后和他,这本是一起小小的宫女见财谋杀案,如今太后王爷都参与其中,比处理后宫难事还要令人头疼。 太后见萧铁铮也在一侧站着,满脸不悦,可也没有对他说过多重的言语,侯爷也板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向她请安。 都道太后和侯爷是面和心不和,他的母妃当年差点登上后位,可终究还是被人算计夺了去,皇室恩怨岂能三言两语道得尽的。 两人素来不和,可这次处罚宫女一事倒是出奇一致,太后顺着萧铁铮的话让皇上尽早处决,不要因一个小小宫女之案耽误了上早朝时辰。 “皇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浣衣局宫女,居然能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如不严惩,只怕越来越多的人效仿。”太后率先开口要处罚陆绾,“既然仵作已经验过尸下了定论,那还听信一个微不足道宫女之词,简直不把我们大晋朝律法放在眼里。” 萧楚怀上前跪安,这次他居然当面请求要让陆绾亲自验尸,还压上自己名声称谓来当做赌注。 无功不受禄,怀王一直以来对自己和靖王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有些距离感,也没有表明立场,此人的心思倒是和皇上一样难猜。这次能以自己身份力保她,一定没有那么简单的帮她一说。 可太后却咄咄逼人,没有半点要让步的样子,还说尸体早已经安排人下葬,处罚了陆绾,此事也算了结,也还了她们两人的公道,安嫔也不会有怨言。 萧彦北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黄色的令牌,上面赫然镌刻着一条龙纹,他直腰将令牌举起,“父皇,这块免罪金牌是当年你当着母妃的面御赐于我,儿臣今日请愿,望父皇让儿臣彻查此案,如果真的是丝官杀了她们,儿臣当着父皇太后的面,手刃于她。” 皇上见那块免罪金牌有些错愕,当年后宫佳丽三千,却只独爱陈贵妃一人,本打算将她立皇后,却被大臣和太后阻挠,只因她是战俘公主送来和亲,立为皇后有辱晋朝颜面。 那块免罪金牌是萧彦北年仅十岁时所御赐之物,当时他不小心打碎番邦进贡来的朝物,在御书房门口跪立请罪,陈贵妃教儿无方也跟着一起跪罚,此举也让皇上见识了萧彦北的担当,那玉牌便是那时奖励他承担过错的褒奖。 “父皇,您一国之君,一诺千金,此话可还算数?”萧彦北怕太后再多言语几声让皇上改变心意,便乘胜追击用他身份问着。 皇上清咳几声,既然给他安上国君帽子的承诺之言,又岂能出尔反尔,犹豫再三还是勉强答应下来,可有三日期限之约,三日一到,若是不能找出证明她所言,斩立决;两个王爷为她求情要被流放他地,免罪金牌也要被没收回去。 胡娘因顶替冒充杀人凶犯,仗责四十打入大牢,择日处死;培风虽受主子命令在牢中守候接应,也触犯律法,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陆绾强忍着眼眶中的眼泪,所有人都因自己的案子牵连,她不能就此泄气,已经寻不到她爹了,一定不能再失去胡娘这个亲人。 第48章 复验 皇上虽迫于金口玉言的承诺,但陆绾毕竟涉及到案件之中,两个王爷又如此偏护,自然不能全权交于他们手中,便以刑部尚书为主审,靖王为旁审;仵作验尸本也交由其他人,但怀王以身家名声做担保,交由两个仵作共同查验以式公正。 太后离开前还特意交代海公公在一旁随时关注着他们的动静,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漫不经心瞥了侯爷一眼,说了句不自量力转身离开。 萧铁铮本想以此来定靖王之罪,哪曾想他拿出免罪金牌挡下这一箭要害,但也不全然没有一点作用,至少皇上与他的嫌隙越来越大,父子两人心中已然都存有怨气。 皇上前脚上朝刚走,侍卫后脚就奉命把胡娘给拖着退出御书房,陆绾在泪光闪烁中还见她朝着自己微笑,她微微摇着头;陆绾上下动着干裂苍白的嘴唇,说着她一定会救她之言。 萧彦北起身单手把瘫坐在地上的陆绾拉起,“一定会无事的,本王向你保证。” 所幸被这么一闹,两具尸体都还没有下葬,随即陆绾就被押着和其中一名仵作开始验尸。可说来也奇怪,分明才死了一两日,尸体腐坏程度已经很严重了,即便现在是四月中旬,可气候也没有夏季那样酷热,近几日还有雷雨,尸体上的白色蠕虫爬满了全身。 那仵作不屑瞧着在一旁呕吐不止的陆绾,“女子还想当仵作,真是痴人做梦。” 明明才刚查探尸体不久,怎么会毁坏如此严重,陆绾用手捂着疼痛的胃部艰难过去观察,姑姑尸身虫子较少,同在一间屋子,如果凶手想尽快毁灭留在尸体上的证据,为何偏独留姑姑的尸体。 仵作再三检验,姑姑的致命伤确实在头上,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死亡。 陆绾拿起一根银针刺入她的喉头、肚子,银针瞬间变黑,“姑姑的死不是头上的伤口造成的,她是中毒而死。” 仵 分卷阅读95 作收起手中的工具,不想理会她的片言之词,“我在宫中当仵作多年,怎么验尸还需要你这乳臭未干的杀人凶手来教我吗?尸体腐坏,尸虫有些也是含有毒素,就算她身体有毒,怎么就不能是在她将死的时候倒灌进去?” “尸虫的毒也是靠着尸体衍生出来的,人在将死的时候身体器脏都会逐渐枯竭,依你刚才之言,毒也聚集在喉头,即便是到达胃里,也很难蔓延全身,可我刚才用银针试探,姑姑除了这两处有中毒迹象,连胳膊里的血液都是带毒的。” 仵作借着幽暗的光线看到她手中举着一枚发黑的银针,不经意间说她都已经失血过多,身体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血。 这话说到点子上,当时发现姑姑时,屋中已经流了一地的血,可萧彦北告诉她屋子不是第一案发场地,之所以能在屋中发现鞋印,是因为脚底有泥印了上去,顺着鞋印摸寻,在后院池塘边上的一口枯井边找到几个深深浅浅的鞋印。 陆绾起先以为姑姑一定有其他伤口导致血迹淌干,但如今再次查验发觉她早已经中毒,那脑后的伤口一定是在她毒发后磕上去的,但不可能会流出那么多血,除非地面的血迹不是她的。 她用手指捻着干涸的血迹,结块有点奇怪,颜色也有点不同,像是混合之物。 凶手如果用其他人的血来代替,倒也是有这种可能,可人血结块不应该是如此坚硬,有颗粒状,像老豆腐一般粗糙。 陆绾手持小刀要开膛破肚,被仵作喝住,“你干什么!死尸也是要留个全尸的,况且她是安嫔娘娘的人,要是让娘娘知晓,你有几个脑袋担得起。” “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还怕再死一次吗?” 她没有一丝犹豫解开姑姑的衣裳,一刀划在她的肚皮上,乌黑的血水渗了出来,一看就是中毒颜色,仵作躲得远远的,他可不想得罪安嫔,虽然是皇上下的旨意让他来验尸,可等处理尸体以后,要是得罪了她,只怕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在姑姑的胃里有几根茶叶渣子,陆绾小心将碎渣放在方巾上,仵作凑上前瞧着,满脸惊讶,但未曾言语一句。 柔儿的尸体腐坏程度严重,她生前的伤口上爬着尸虫,胸口处的被匕首过的痕迹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伤口大小,回想之前查验的伤口,胸口那一刀插得很随意,不是致命伤。 萧彦北在她房中找到茶叶,那茶是太后赏赐给海公公,海公公又转送给她,那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其他宫女藏有,更不可能去偷。 陆绾用银针插在她喉头,并没有变黑迹象,起先怀疑她是中毒而死的猜测被推翻,尸虫吃掉了表皮的很多东西,也破坏了很多线索,一时还找不出她致死的原因。 验尸只有一个时辰,侍卫便押着她去到大理寺,坐堂上是刑部尚书,底下坐着萧彦北,眼里满是担忧。 在另外一侧还站着海公公,与其说他是遵照太后旨意来,还不如说他是为自己,死了一个对食无关紧要,要是有什么东西被抖落出来,那可就是大事。 刑部尚书拍着惊堂木,“犯者丝官,本官奉皇上旨意前来查探此案,你与周仵作再次复验尸体,可有什么发现?” 周仵作上前答话,说身旁的钦犯私自剖开浣衣局姑姑的尸体,从她胃部里面提取出一些茶叶渣子,以银针试探,她是中毒而亡,致命伤并不是磕在案台上的后脑勺伤口。 侍卫将她手中的方巾递了上前,刑部尚书皱着眉头用手挥动着气味,“这就是普通的茶叶,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是死于茶毒?” 萧彦北轻咳一声,“尚书大人难道不记得方才我们在浣衣局宫女的房中发现日铸雪芽,这碎末茶叶渣子便就是剩下的。” “一个宫女怎么会有日铸雪芽?那可是太后所喜好之物?”刑部尚书满脸疑惑,看着跪在底下之人。 萧彦北冷不防丁朝着一侧的海公公,“太后之物自然不会落到一个宫女手中,可要是被人转送呢?” 海公公听后也不急躁,从一侧来到大堂中央,对台前两人行着礼,太后赏赐给他的东西,既然何柔儿是对食,将那茶叶转送给柔儿也没有犯上什么大错,更何况还向太后请示过。 他带着诡异的眼神抬头望着萧彦北,“靖王,茶叶是太后赐给奴才的,难不成说茶叶有毒,要怪罪在太后头上?” 刑部尚书揩拭着额头上的汗,今日不热,还有一丝凉风吹来,只是他所坐的位置如芒刺背,万针刺股,头上悬着太后、皇上,身旁坐着皇上得宠的王爷,还有一个未上公堂的安嫔娘娘,稍微有差池,自己的身家性命就要受到威胁了。 萧彦北一掌拍在桌上,面上依旧冷冰冰的,“放肆,本王就事论事,你个奴才搬出太后来,就算太后今日在大堂之上,本王也不会改刚才所言一字。” 海公公见靖王动怒,便跪在地上请罪,他并无此意,只是茶叶确实是太后所喜爱之物,如果茶叶有毒,莫不是也在怀疑太后也有嫌疑。 此事当然不干太后干系,她想杀一个宫女,何必要费如此大的周章。 分卷阅读96 刑部尚书让海公公将太后赏赐给他的茶叶一并交于堂前做对比,他手中的茶叶和在柔儿房间搜出来的茶都没有茉莉花和夹竹桃掺杂其中,而茶壶里的却又两种东西。 侍卫还在姑姑房中寻到各种茉莉花的样式来,据其他宫女所说,姑姑平日里也极其爱花,可也只偏爱茉莉花一种,就连床头花纹都要绣上茉莉花图样,茉莉花茶更是尤爱。 有毒的茶叶出现在柔儿房中,可中毒的确实姑姑,可柔儿又比姑姑先死,平日里待她也不薄,不可能是她所为。 接连传与姑姑和柔儿生前有过心结矛盾的宫女上堂问话。 小如是柔儿的跟班,两人素来交好,虽有时也有过争吵,但不下几个时辰二人便又开心说笑,其他宫女们也没有在意,她们有矛盾吵上几句转头就能和好。 与姑姑有过节的是一个叫铃花的宫女,陆绾侧头看着跪在一旁沉默低头之人,是那日她挨了姑姑一巴掌后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的女子。 她有个姐姐名为鹊儿,两人一同进宫,先后进了浣衣局,鹊儿虽是宫女,长得娇美,之前曾在丽嫔跟前服侍,因打碎一盏琉璃灯被罚至浣衣局,姑姑长期欺压她,也常常拿她娇嫩脸蛋来羞辱她,直到一日推倒她,鹊儿磕在灯罩台上划破脸后便投身跳入了枯井中。 可铃花也只是同姑姑起过几句争执,她性格软糯,被人说上几句就能委屈地直掉眼泪,看到老鼠都能吓到晕厥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胆子杀人。 堂前两人先后问了关于案件之事,她都只是只言片语,声音极小,被萧彦北一吼,眼泪就噗呲往下掉。 刑部尚书见她性格如此懦弱,便将话题又再次引到中毒上来,“丝官,你说姑姑是中毒而死,那么她是几时中毒?” “寅时。” “寅时你在何处?” “奴婢在柴房。” “大人,王爷,她,她说谎,寅时正巧奴婢起身出恭,见到她刚从外面回来,还在院子里找寻东西。” 刑部尚书拍着惊堂木,“大胆丝官,还不从实招来,你寅时到底在何处?” 第49章 突发案件 这次她确实说谎了,寅时确实是刚从陈贵妃的寝宫回来,当时刚换下衣裳发现发钗不见,这才去院中找寻,也正好碰到那名起身出恭的宫女。 但这要如何开口,一旦说了所去何地,嫌疑会更大,而且找不出什么缘由来圆这个谎话。 陆绾用余光瞟着紧盯着她的萧彦北,咬着下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直沉默不语。 萧彦北看着有些焦急,用手指敲着身旁的桌面,“寅时你究竟在何处?” “我,我……” 即便她说了是去陈贵妃的寝宫,也没有人证能证实她所说是否属实,唯一见过她的人便是盛德,想起之前打她的那一巴掌,他又是侯爷身边之人,怎么会贸然冲出来给自己充当证人。 “她寅时在本王房中。”萧楚怀摇着扇子进来,一脸不正经的样子。 陆绾诧异地盯着正望向自己的怀王,即便要赶来救她,也大可不必拉上自己,况且一旦说出去,有心之人怕是更想让自己死了。 大堂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都知道这位风流潇洒的怀王对女人是自有一套,别说是一个宫女,尽管身份有别,但嬉闹一回也不算有什么过错。 萧彦北都在椅子上的手逐渐握成拳状,一字一顿问道:“怀王刚才所言,可否属实?” “当然属实……” “本王问丝官,你不必多言。” “奴婢,奴婢寅时确实在怀王房中。”陆绾狠狠掐着指尖硬着头皮说着,不太尖锐的指甲深深剜在指头中。 小如在一旁大声喊冤,说她就是狐狸精,一定是柔儿发现了她勾引怀王的证据,便起了杀心想要灭口,之前两人还因一支珠钗而起了争执。 刑部尚书感觉到了两位王爷中间出现焦灼的气氛,可还是依旧要问清楚她深夜回来做过什么,又在寻什么。 为念及怀王身份,她在文轩阁待到寅时便回,突发她的珠钗不见,便起身前往院中寻找,正好碰到出恭的宫女,两人还大致说过几句,那宫女叮嘱自己不要吵到姑姑。 她所寻找的珠钗正是在案发场地找到那支,刑部尚书检查过发钗,样式特别,不是一个宫女所有,心中大致知晓应当是王爷相送,心知肚明便也不用多说。 萧楚怀用扇子敲着尚书面前的桌子,“阿才当时在本王府上,姑姑在寅时中毒身亡,即便是提前下药,可那宫女要比她先死,又怎么能算在阿才头上。” 萧彦北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正要发问,侍卫急奔而来,“王爷,大人,停放浣衣局姑姑的房间走水了。” 刑部尚书怒拍惊堂木,大声询问是何人所为,可侍卫也不清楚。柔儿尸首腐化严重,而避免尸虫会沾染到姑姑尸体上再破坏重要线索,故此将两具尸首分开停放,竟没想到眼下被人纵火烧毁证据。 几人立 分卷阅读97 即前往着火之地一探究竟,萧彦北远远站在大院之中,起初只是头晕眼花,可随即头痛得连门框都扶不住,吓得刑部尚书赶紧宣御医。 陆绾手脚戴着镣铐,她拼命挣脱押着她的侍卫,嚷着她略懂一些医理,可以先给王爷瞧着稳定病情。萧楚怀点头默认,尚书也只好挥手让侍卫松开。 “王爷,王爷……”陆绾将萧彦北狂打自己头的手拉扯下来,他这般样子之前见过一次,此刻似乎比上一次痛得还要严重。 刚搭上他的脉便晕厥过去,侍卫将靖王正准备抬回王府,可他缓缓睁开眼睛,急速甩开被架起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我无事,”他用手扶着额头晃荡了一下,看到陆绾狼狈的样子心疼过去拉着她的手,“对不起,让你受尽委屈。” 陆绾晃了一下神,眼前之人的眼神满是怜惜和自责,可这般境况不是他现在该来的时候,跟何况在宫中没人知晓云湛,一旦出现纰漏,只怕对他不利。 萧楚怀在一旁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不同于之前冷冰冰的靖王,他过去关切道:“三哥,你身体可还好?撑不住不如先回去歇着,这里我会看着的。” 云湛前一刻对着陆绾还是笑脸相迎,下一刻便板着脸回头望着他,冷冷回道不用。 御医急忙挎着药箱赶来,他像小孩子一样使着性子不想瞧病,刑部尚书在一旁焦急劝说着,倘若靖王在大理寺病倒,尽管现在他被皇上惩戒,可毕竟是皇子,大意不得。 陆绾轻咳一声,跪在跟前让他要好好保重身体,云湛无奈扶着她起来,只好让御医搭脉瞧着,一盏茶后,御医只说王爷可能有旧疾,急火攻心,肝火郁结,整日担忧才会引发,便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叮嘱他切莫伤神。 所幸也只是些头疼脑热的症状,要是被查验出他有双面人的性子,只怕整个皇宫都会掀起一阵波澜。 让陆绾感到好奇的不是他此刻能转变成云湛,而是共用同一身体,萧彦北怕火,而他却全然没有惧怕的样子。 等御医确诊后院中之人才变得冷静下来,刚才都乱成一团,前方在救火,后方王爷病症发作,让刑部尚书一时不知该往哪边走,萧楚怀也是初次见到他有此等旧疾。 陆绾从云湛手中抽离出来,用眼神示意她手上还戴着镣铐,眼下她是个嫌犯,而且还是在宫中,不能不顾及身份。 前方火虽然扑灭了,可姑姑的尸首却完全成了一具焦尸,云湛唤着陆绾上前,他让侍卫在里面寻找线索,萧楚怀问着今日来过此处的人。 那具焦尸已经找不出任何线索来,除了她中毒一事,表皮完全被烧掉,头部烧灼跟厉害一些,陆绾用手指捻着起皱的表皮,上面出现一些白色斑点之物,像是白蜡。 云湛在一片废墟中找到半截刷子和半个灯座,还有被打碎了的瓷器,停尸房怎么会有瓷器,萧楚怀从侍卫那里得知今日有一名宫女说是要来祭拜姑姑,生前是被她所救,因她牵扯到命案不能及时入土为安,便拎着蜡烛酒壶来祭拜,还给了门后守卫一坛酒和一些碎银两。 那瓷器应该就是酒坛,可那把刷子究竟有什么用? 侍卫说当时在尸体两端都放着两只蜡烛,很普通,她临走时还特意巡视一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 “事后屋子里可有发生什么响动?”云湛摸着停放尸体位置的地方,那里比不其他地方沾满灰烬,反而还有点光亮。 那位宫女走后屋子没有出现任何声响,半个时辰后屋子才着火的。 陆绾告知他尸体上有些白蜡,皮肤还有些柔软,燃烧后的尸体应该会有尸油出现,但姑姑的尸首似乎没有发现遍地的尸油。 “是酒。”云湛摸着地上反光的地方嗅着指尖沾染之物。 “可是酒遇火会全部挥发掉它的味道。”陆绾蹲在地上也仔细闻着,似乎还有石蜡的味道。 云湛有些嫌弃揉搓着指头,他俶尔一笑,“凶手还是百密一疏。” 按照侍卫最后检查停尸房来看,蜡烛摆放在头和脚端,祭拜死者肯定会先摆放头部位置的蜡烛,前面两支燃烧一定要比后面蜡烛要稍快一点。凶手尸体下面的地上用刷子酒坛里的东西,不过不是酒而是石蜡,插着蜡烛的灯座里面盛着酒,等蜡烛燃到底部时,酒就会被渗出来,当淌过提早刷过石蜡之地时,便就会覆盖在上面。 一旦蜡烛灯芯触及地面,火就会被点燃,凶手有一点很聪明,知道用酒点火会出现淡蓝色火焰,能够一眼识别出来,便用石蜡作为底部,等酒燃烧挥发也只剩正常火焰颜色。用酒能够更快也更容易点燃。 所以在尸体背部会呈现大量白蜡却没有闻到关于酒的迹象。侍卫们因喝着送来的酒,会以为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不会细想是地面散发出来的味道。 萧楚怀命人去将今日来祭拜的宫女抓来,可回来的侍卫两手空空,说那个宫女知晓自己行迹败落,已经在屋中悬梁自尽。 一个宫女不可能懂这些伎俩,在她顶上应该有一人主谋,可查过去发现她只是辛者库倒夜 分卷阅读98 香的宫女,家里有一个老母亲和年幼妹妹,但是她进宫多年,和外面的亲人早就断了联系。 陆绾和云湛异口同声想要前去查看那么自尽宫女的尸体,整个事情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只怕不是简单的谋杀,姑姑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毁尸灭迹,一定是不想让他们继续寻找下去,幕后之人一定是有什么秘密怕被掀出来。 萧楚怀看到他们二人配合如此默契,环抱着胳膊上前打趣道:“世人称道三哥之词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你这么和阿才相投,为何对她如此冷淡?” 云湛不屑朝他翻了个白眼,正想开口骂骂咧咧,陆绾咳嗽几声从他们身边退了出去。 “五弟,寅时,你们,她当真在你府上?”他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萧楚怀听后爽朗一笑,手搭在他肩头,“哎呀,我以为三哥是想问什么莫大问题,原是这个,我可以发誓,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往门口望着狼狈样子的陆绾,“三哥,你,喜欢上了阿才?”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撑场面,精分boy出现 第50章 线索的线索 若是按照云湛的习性,他心中有心仪之人自是要表露出来,可想到陆绾的处境,便装模作样学着萧彦北冷淡的样子瞥向他。 “五弟,知晓你性子不羁,可这次你居然会将自己名声压在一个宫女身上,那你,又是作何心思?” “小弟不才,这可全都是跟着三哥学的,”萧楚怀侧头望着站立门口的陆绾,“这个女子真是奇特。” 云湛心中窝着火,还在想寅时之事,可眼下寻找线索要紧,更何况皇上定的三日期限,浣衣局两具尸体的线索如同一团乱麻,现在又横生出一个宫女自缢而死,整个事件像滚落的大雪球,越滚越大,也不知下一步的走向如何。 海公公见他们暂时将案件重心放下浣衣局姑姑身上,便也不想继续凑热闹,向两位王爷请退后转身离开,临行前还多看了几眼小如。 悬梁自尽的那位宫女还垂挂在横梁之上,这是萧楚怀特意叮嘱侍卫不要破坏尸体原有样貌,也方便找寻有利线索。 房间很整洁,没有出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陆绾上前查验着那具尸体,她的眼睛紧闭,双唇微开,牙齿露出一截来,两个手紧握成拳状,脖子上有深深的泪痕,周围的淤痕出现了淡紫色。绳子是勒在喉头部位,她的舌头抵上牙齿后会伸出来。全身没有其他伤痕,经验证,确实是死于自缢,而且是自杀。 一个宫女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去毁掉姑姑的尸首,到底是想隐藏什么。 萧彦北让锦衣卫查她的身世也如同之前侍卫所说一般,只是有一点不同,她最先服侍的主子是安嫔,只不过只在她身旁服侍了半月,因嫌弃她笨手笨脚便以她打碎琉璃盏为由罚她去了辛者库。 陆绾总觉得不对,虽说她是自缢而亡,可她的面色却非常憔悴,短短时辰,血色不可能消散如此快。 她掰开她的嘴,在咽喉位置有些红肿溢血,拿着刀子顺着她的食道检验着,一起随行的几个宫女畏惧地往后挪了几步,还不时的捂住眼睛。 小如跪在地上朝云湛低声求怨道:“王爷,丝官如此心狠,她拿刀划破死人胸膛就像是在杀一只鸡,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云湛鄙弃地回瞪她一眼,挥手让侍卫将他们扣押在门外,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也懒得同她们多言语一句,嬉笑着走到陆绾身旁,蹲在她跟前,“丝官,你要是累了就让其他仵作来。” 陆绾微微摇着头,她的案子需得她自己动手才放心。 那宫女从咽喉部位一直延伸到肺部全部肿烂,一个宫女无钱买药,便一直拖着,还整日倒着夜香,污浊的空气更是加重她的病情。就算她不寻死,也活不过一月。 “王爷,她确实是自杀,不过她本身就患有咯血病,而且已经无力回天。” 前去寻宫女背景身家的锦衣卫迅速赶来,他们在她老家发现她的母亲和妹妹过得十分富裕,还买了个大宅子,有几亩良田。听闻镇上邻村之人说她进宫的女儿当上了秀女,这才一夜之间摇身变成了富家一方的老夫人。 萧楚怀坐在桌前玩起了茶杯,不经意道:“既然活不了,那必然是被人收买,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后得一笔横财,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陆绾起身望着没有一丝情感起伏的桌前之人,宫中悲凉,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自然可以任人左右生死。想起叔父以往拼命救治再寻常不过的老少妇孺,她爹也在伸展着世间不平之事,不想就此看到那些富贾官差欺压百姓,而自己也想为哪怕一个从未见过之人伸冤,不论对方是何种身份。 萧彦北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她正目不转睛盯着怀王发愣,便用胳膊蹭了她一下,“怎么了?” “王爷,能否查到收买她的人?”被他一蹭从神伤中回过神来。 分卷阅读99 萧楚怀哐当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能知晓她身世的便就是她以往的主子,三哥,可以去潇湘楼找人了。” 云湛并不赞同此种鲁莽做法,安嫔虽说不得宠,可也毕竟是皇上册封的嫔妃,就凭一个宫女曾服侍过她就前去贸然质问抓人,证据不足也说不过去,要是再次闹到皇上耳朵里,此案就再也无法有回转之地。 更何况姑姑是她手底下的人,不出面声张反而找宫女毁尸灭迹,也说不过去。 此案陷入了死胡同中,姑姑的尸首已经找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这个悬梁而死的宫女也不知她听命于谁。柔儿尸体腐化严重,要是不能于规定时日内破除案子,她的尸首也保存不了多久,皇宫不必在宫外,自然不会让一个已死几日还臭气熏天的宫女一直躺在停尸房。海公公自然不会允许她的对食成为孤魂野鬼,也一定会在太后耳旁吹着阴风让案子赶紧了结。 今日便在来回奔波中渡过,夜间陆绾被押着去往大牢中,关押胡娘的牢房在自己对面,她被仗责了四十大板,此刻正毫无生机的趴在干草枝上,听到有动静,勉强撑着头虚弱看到陆绾被推入大牢。 “小……表妹,你,你怎么样?”她慢慢伸手拉着栅栏往前挪动着身体朝对面喊着。 陆绾鼻头一酸,从袖中掏出一瓶小药罐,用力将瓶子滚落过去,那药是她临近大牢前向云湛讨要的。 “胡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要是当时我狠心让你离开,今日你也不会沦落成这般模样。”她说着晶莹的眼泪如豆大的雨滴直接从眼眶中缓落在手背上。 胡娘没有力气的摇着头,自己死不足惜,只要能看到她能平安达成所愿,便已然知足。 “我是你爹从小捡回来的,这些年要不是能有你们照料,我也不可能活到今日,表妹,日后,日后我不在你,你身旁,保护,你,你一定……一定要挺过去。” “胡娘,”陆绾声音哽咽着,“你一定要撑下去,算命的不是说过,我们都能活到九十岁吗?” 胡娘的头慢慢无力垂下去,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一天未进食,精力耗尽,已经晕厥过去,手中还紧紧握着那瓶药罐。 陆绾呆坐倚靠在栏杆处,她摸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最后的宣判,胡娘不能死,两位王爷也一定不能有事,至于自己,更不能就此不明不白死在这起冤案中。她望着天窗仔细回想着几具尸体究竟有哪里遗漏了重要的关键点。 柔儿的死因究竟是什么造成的,明明伤口不深为何她胸口会出现大量血迹。 已过亥时,牢房中的夜里比柴房还要冷,庆幸当下是春末,倘若寒冬腊月,在牢房久待一日,离死也就更近一日。 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难不成深夜还要被连夜提审吗? 借着昏黄闪烁的烛火,朝牢房走来之人的影子逐渐被拉长,脚步轻柔,踩在坑坑洼洼的石板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响。 牢狱头有些为难道:“王爷,虽说眼下气候回暖,但您是千金之躯,皇上也没有说要关押您,您何苦要来此处,这里都是关押要被处死的犯人,岂不是辱没了您的名声。” “闭嘴,打开。” 只淡淡一句话,陆绾就知晓这依旧还是云湛,萧彦北不可能如此草率来到此处,还是夜如此深的时候来探监。 牢狱头只得无奈打开锁链放他进去,“王爷,您只有半个时辰,被人发现奴才可要遭罪了。” 云湛等确认他走后便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紧紧裹在她身上,拉起她的手哈着气揉搓着,“丝官,这关我们一起闯,我会陪着你的。” 陆绾心情本已经安定下来,脑中一直都在想着尸体,可因这句话,眼泪又决堤了,“王爷,谢谢,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谢谢……” 云湛动容心疼擦着她脸颊上的泪珠,“傻瓜,说好日后你要成为我的王妃,不可以言而无信。” 他侧头往身后谨慎环顾一眼,低头在她耳旁轻声问道:“你寅时究竟在何处?” 他问这话除了听到萧楚怀那句心里不舒服外,还是想确切了解当时她所在何处,她的东西白日还在,可夜里就被人偷盗在遇害宫女房中,中间一定是有一段空隙时间来拿走她的东西。 陆绾沉重叹了口,“我,我去了陈贵妃寝宫。” “你说什么?你只身一人去我母妃寝宫作甚?”他有些诧异,可随即又想到之前请他带她入宫之事,挽着她耳旁的散发,“你知道你这样贸然行动会有多危险,到时被发现,只怕我真的会救不了你。” 眼下不是说危险之话的叮嘱适宜,陆绾将当晚在他母妃寝宫所遇之事,还有半路遇到盛德公公一事全部和盘托出。 “王爷,盛德公公虽看起来严肃,不受人待见,对,对我似乎也不太友善,但我总觉得他一直在留心关注着我的事情。” 当时知道她进宫还在浣衣局时,那种下意识的表情是不可能会掩饰出来的,每次听到陆海名字时,他要么会慢半拍走着,要么会疾步走开, 分卷阅读100 此人绝不简单。 “你说母妃的梳妆台背后有一间密室?还有一名男子在里面?”云湛不可思议地问着,他自小和他母妃一起生活,对于她的寝宫没有人能比他跟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物体摆放的位置,对于那间密室,他全然不知。 “天太暗,我又很害怕,没有看清,不过,”陆绾停顿半晌,还是将心中疑惑道出:“那么晚的时辰,盛德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他可是侯爷身旁的亲信。” 第51章 证物 盛德和萧楚怀一样,是个很难猜测之人,不知他们的立场是要帮自己还是存有其他心思。 本不想将盛德拉入这场暗夜中,只是当时确实太过巧合,侯爷几次交谈中都对靖王充满敌意,而且对皇上似乎也有些不能道出来的情绪。 云湛揉搓着她的手停了下来,陆绾之前向他提及过脸上带有疤痕的盛德,他也曾暗地里调查他的来路,身家背景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家中有个赌鬼大哥,常常遭受他的毒打,为此逃避要债之人,只好舍弃自身进宫当太监。 起初只是宫中修剪草枝的公公,也经常遭到其他人的打压,可就在今年三月初,他便一跃成了大皇子身边服侍奴才,直到侯爷回京才调至侯府,听其他公公谈论,他虽长得一副死鱼脸,但对主子的心思那是一猜一个准,还是侯爷主动向大皇子索要他的,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三月初?那不正是陆海被冤枉,自己遭遇通缉的时间吗? “王爷,这个盛德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听了他打探来的消息,更加肯定此人一定和陆海有莫大的关联。 云湛猜出她心中所想,也便压低声音道:“你是怀疑他是本家?若真是如此,可他为什么要跟随侯爷身旁?” 所有的问题像打了死疙瘩的麻绳,在脑中越缠越紧,卷进来的新绳索也愈来愈多,眼下不是解开有关盛德和陈贵妃秘密的时候。此次案件涉及的不光是自己,也不光是为自己。 陆绾回想着今日在大堂上所有人的神情,小如拼命喊冤,她同柔儿一同进宫的,她整日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她身后,看似亲密无间,可背地里却发现小如在扎柔儿的小人。 当时自己洗完衣裳想偷摸吃点东西,正巧碰到小如在厨房骂骂咧咧,手中拿着一个浑身扎满小人的布娃娃,随即便扔进了火堆中。 巫蛊之术历朝历代都会有,传言说最快也是最容易让他人死于非命的一种高超杀人伎俩。 等她出去后陆绾才进门,好奇将火堆里的娃娃扑灭捡了出来,上面还有半截生辰八字,顶上一字是柔。 可当时也不能全凭一字就断定是柔儿,毕竟在浣衣局名字中带有柔一字的也不在少数。 但她总觉得不对,便也将此事告知了云湛,让他注意观察那名叫小如的宫女。 云湛笑着点着她的额头,“都道我们心有灵犀了,那个小如太聒噪,我一早便也留心了,相信明日便自有定夺。” 半个时辰已到,牢狱头进来催促,要是被人发现,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也只好冒着顶撞王爷之嫌来请他出去。 “王爷,你,明日还会出现吗?”陆绾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问起,每次云湛出现时辰都只有短短几个时辰,要是萧彦北回来,所寻找的线索他只怕一无所知,到时容易惹来怀疑。 云湛用手指轻轻弹着她的脑门,“我一直都在啊。” 陆绾冲他眉眼弯弯笑着,云湛是她在阴霾雾气中看到的一丝光亮,他悄无声息潜入黑夜和她一起等待黎明冲破大地时候的样子;萧彦北是她在行独木舟时,背后能够随时接住她跌落在水中之人。命运的转盘总是不经意间转到意想不到的缺口,何其有幸,又何其悲错。 不知为何,对眼前之人总觉很熟悉,像是很久之前就相识,可不能细想,她似乎也有一个同靖王一样的旧病,深究头就会不受控制的疼,这一切根源都是小时候那场马车摔落事故。 胡娘是个习武之人,所幸她又有深厚底子,四十大板还不至于要她的命,云湛临行前还特意叮嘱狱卒好生看护,不能再对她动刑,否则严惩不贷。 陆绾彻夜难眠,一直等着天窗那抹光亮照进牢房中,在此处多呆一刻,她项上人头就会更快一步落地。 姑姑的尸首被烧毁,线索也中断,柔儿的尸首比昨日腐化更加严重,气候虽暖,但也不会腐败程度这么快。 陆绾总察觉她的尸首一定遗漏了重要部位,可刚要上前,案台上停放的尸首就散发出一阵恶臭,只得扶着柱子在一旁干呕,周围人也都自动远离,同行而来的仵作这次倒没有对她冷言冷语,但也不搭理,埋头查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真是风水轮流转,不久前还看到她在打骂同行宫女,眼下居然是自己躺在这里,还没了个全尸,就是可惜了这一头秀发,说不定收集起来还能成为一个有用的头套。”仵作在一旁自言自语,摸着那乌黑亮丽的发梢。 陆绾皱着眉头听着他有些阴森的言论,叔父曾对他讲 分卷阅读101 过,有些成为仵作之人,成天与尸体打交道,不免会对尸体上的某一处心存怜惜,故此会收集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以前没见过,当下却近在咫尺。 仵作抬头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来,“怕了?那你还是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不过,我看你的头发也不错,要是人头落地,念在同验一具尸体的份儿,我会将你整个头皮割下来,头发也不容易枯死,也容易打理。” 头发?头皮? 陆绾立马来了精神,直接推开他仔细研究她的脑袋,头发不会随着身体的腐化而化成一滩迂腐之物。柔儿的头骨腐化没有那么严重,身上的肉已经从骨架中慢慢剥落下来,可头连带着脸都还保持着原样。 她循着颅顶用手指慢慢摸着,仵作在一旁讪笑,头上他已经检查过多次,没有找到任何伤口,全身除了之前查验到的淤痕和胸口的匕首伤口,再无其他伤口,更不是中毒。 身体部位陆绾也查验过,确实没有找到其他伤口,可头顶疏忽了,她一点点将柔儿的发丝刨开露出雪白的头皮,紧盯着每一根发梢下有何不同。 终于在她后脑勺的地方找到一个小红点,陆绾用刀和镊子慢慢割开,竟然取出一枚细长的铁钉,上面沾附着血液和一些白色的粉末,这才是那道致命伤。 一旁的仵作惊讶地瞪大双眼,在一旁默不作声,半晌才开口,“想不到你这山野来的女子心这么细,哼,不过,这事也不是女人能干的。” 陆绾冲他一笑,不在意他的不屑之词,“仵作大人,这次还是全靠你,若不是你提及头发,奴婢也想不到头上来。” 那白色粉末是酵母粉,能将铁钉刺入脑中还不被发现,一定是将铁钉烧红,如此才可保证没有血迹流出,铁钉上的酵母粉在高温烧灼的铁钉上进入身体能起到腐化作用;而人的头骨比较坚硬,腐化程度会少。 想起当晚柔儿吃了馒头和含有淀粉酵母之类的食物,其中有一人还将自己的吃食全部让给了她,原是如此。 刑部尚书敲着惊堂木问着可有其他线索发现,他们所剩时间不多,若是再无发现,也只能如实禀报给圣上。 陆绾将在柔儿身上发现的线索悉数告诉了他们,“大人,王爷,柔儿的死和姑姑的死不是一人所为。” 刑部尚书刚想开口反驳,云湛便赞同点头,“本王也同意此话,既然证实寅时丝官是在别处,而那宫女又比浣衣局姑姑早死一步,自然也不是一人所为。” 不仅如此,他还在昨日悬梁自尽的宫女身上发现了遗留下来的线索,她脚上的那双鞋子底部沾有暮颜花,此花只有浣衣局的后院才栽种,当时在姑姑房间中发现两种鞋印,一种是柔儿脚上的鞋子,另外一个便是那宫女的足迹,她脚上的泥带着一朵零落的花瓣粘在了地毯上。 由于花色相似,行事过于匆忙,便也遗漏了要仔细打扫房中遗留下来的痕迹。 刑部尚书思忖着,“靖王,虽说微臣也赞同您这番说辞,可您方才也说了,那宫女先死,可在房中遗留下她鞋子的印记,要想栽赃一人,必然要拿她人之物,丝官于她有过节,那宫女抢了她的发钗,她夺海公公相送的绣鞋,倒也是证据。再加之她是仵作,用此法杀死也不足为奇,如今验明出来说不定是想贼喊捉贼呢?” 云湛将手中的记事簿猛扔在他面前,满脸怒气,拍着桌面道:“大人这是何意?是在说本王在袒护杀人凶手还是你一心想让她顶罪?” “靖王息怒,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证据确实也说不通。”刑部尚书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请罪着,有一点靖王猜准了,他确实是想尽早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哼,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有力的证据。”云湛气呼呼的挥手让侍卫押着小如进来。 侍卫将一双一模一样的白色断面的绣花鞋扔在他们面前,鞋底也有荷花的印子。 “大胆奴才,你胆子挺大的,这双鞋子从何而来?你与宫女柔儿到底有什么恩怨仇恨?”刑部尚书一见地面上的证据,顿时来了精力,朝下面跪立之人大声嚷着。 “奴婢……” “原来是你这狗奴才害死了杂家的对食。”海公公应激着走了出来,大声指骂着。 “海公公,这里是大理寺的大堂,不是宫外集市门口,还轮不到你在此撒野。”云湛冷冷看着前来大堂的公公。 刑部尚书也让他先不要动怒,一切等她自己从实招来。 小如刚张嘴,便一头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瞪大眼睛看着海公公,随即便咽气了。 第52章 错乱关系 眼看证据就摆在跟前,可小如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死在了大堂之上,刑部尚书眼睁睁望着有关罪犯不明不白死了,本能如愿在约定时间破案,可如今却又死了一个宫女,也不知继续查询下去还会有多少起命案。 虽是无足轻重的宫女,可一连死了好几人,到时闹得皇宫人心惶惶,皇上肯定会怪罪下来。 还没等他同靖王商议,陆绾便挪至小如身旁查验尸体 分卷阅读102 。 她面色红润,除了口吐鲜血,身上无其他伤痕,又以银针刺入,光亮有泽,不像是中毒。 云湛让侍卫赶紧前往搜寻她房内之物,尤其是饮食衣着。 “王爷,这个宫女是否是本案的凶手?”刑部尚书还是想确切知晓他所关心捉拿凶手一事,其他之事能尽快绕过便远离。 官场讲究的不仅是丰功伟绩,最为重要的便是在关键时刻能明哲保身功成身退。 云湛侧头看着坐在牌匾正中央之人,扫视一眼大致明白他心中所想,“不错,她确实是杀害浣衣局宫女的凶手,可她眼下死在大堂,难不成尚书大人就想早早结案?” 小如莫名其妙死了,按理说可以安上认罪伏法的说辞,可正不偏不倚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诸多人都见证着,案子又牵扯两位王爷担保,以靖王性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会善罢甘休。只是这背后隐藏之人到底子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王爷,卑职在她枕头中发现一本札记。”侍卫将搜集来的簿子呈递上去。 上面记录着柔儿对她各种辱骂和抢夺,从衣食住行到浣衣局的事务,甚至还提及她抢了原本属于她的恩惠,每一起事件后都夹杂着一个被针扎了无数小孔的纸人。 果然如同其他宫女背后嚼舌根一样,表面两人情同姐妹,可实则双方都看不惯对方,小如更是巴不得她死。明里笑脸相迎,暗地里扎小人诅咒,陆绾当日见到燃烧半截的小人便是柔儿。 云湛传唤来浣衣局其他宫女,盘问她们两人平日的相处。她们两人算是同一时间进宫,起初二人在宫中相互照料,小如性子内敛些,平日即便咋咋呼呼,可面相看着柔和心思单纯,常常给寿康宫的宫女太监送洗好的衣裳,和海公公谋面多次,海公公对她也很关照。浣衣局的宫女都以为她傍上了海公公这棵大树,以为会成为他的对食,可没想到成对食的是柔儿。 柔儿平日就骄横跋扈,初到时还有些收敛,可自从成为海公公对食后,更是不把其他宫女放在眼中。 姑姑念及她是海公公的人,日常也没少给她好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不伤了和气。 刑部尚书确认她有杀人动机后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一半,“王爷,她虽然死了,可也是杀了那宫女的凶手,始终难逃一劫,不如……” “她确实是本案的真凶,但她没有杀那个宫女。”云湛起身走到陆绾身旁,也蹲在尸体边上查验。 刑部尚书被他说懵了,挠着头不解道:“王爷此话怎讲?那个宫女抢夺了她的靠山和所有赏赐,对她又恨之入骨,不是她杀的,难道她还会去杀浣衣局的姑姑吗?” “大人还是观察入微,说不定她就是杀了浣衣局的姑姑。”云湛莞尔一笑,关切问着陆绾需不需要帮手。 海公公站在一旁瞧着好戏,刚才哪怕提及到他,也未曾见他又半点慌乱,服侍太后多年,什么样的牛头马面没有见过,只是一个对食,与他并无太大损益。 云湛摇晃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揉搓着鼻子,一股奇异的花香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看来海公公也是个闲情逸致之人,随身居然带着这么香的香囊。” 他腰间垂挂着的香囊包花纹普通,倒是不会引人注目,只是里面装着的花料有些浓郁,一般不喜花香之人,说不定还会出现过敏之象。 海公公躬身应答着,“让靖王取笑了,奴才这也是心系太后,春末季节容易有些蚊虫,这些香料能够去除异味,还能有效防小虫子,近身服侍太后的奴才都是要佩戴的。” 云湛不去追究这话真伪,只是问及他对着两个宫女有何想法,让他意料不及的便是一个太监能够卷入两个女人的情感纠葛之中,都道红颜祸水,而这起案件却也证实祸水一次,并不是女人专属,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公公。 海公公毫无表情回看了一眼眼睛瞪得极大的小如,对于这两个女人,他也只是寻求在宫中有一丝慰藉罢了,起初见到小如,觉得她性子柔和,虽有时嗓门粗大,但为人谦和,可也只当她是关系稍微亲密的宫女;而柔儿张牙舞爪的性格更吸引人,再加她嘴甜,也能讨太后欢喜,想着日后能够一起服侍太后,便也向太后请愿让她做对食。 他句句不离太后,不是在彰显他的忠心,更像是在告知他是太后跟前的人,还是一路陪着她过关斩将的身边人。 云湛自然能听出其中窍门来,可他丝毫不在意,“海公公,有一点本王实在好奇,为何刚将她的证物传上堂来,你就来了,你一来,这个宫女还莫名死了,她临死前看的最后一样的人可是你。” “王爷,”海公公立即跪在他跟前,“奴才只是奉太后懿旨过来,更何况柔儿是奴才的对食,她死了,看在同床共枕的份儿上,奴才也自是要给她讨个说法的,至于她为何而死,奴才不得知,还请王爷查寻。” 小如身上也挂着一个香包,里面是另外一种清雅的香料。女子身上挂着香囊也不足为奇,尤其是春末夏初时日里,确实也如同海公公所说,香料也有驱蚊之效,只是 分卷阅读103 这香看样子应是柔儿之物,香囊的花纹和海公公所佩戴类似。 陆绾仔细查验过,她大腿、背部同样有何柔儿一样的淤痕。没有中毒,可却又中毒迹象,有一点奇特之处便是她皮肤中有一股香味,像是那香料渗入肌肤中。 云湛派侍卫搜寻她房间事物也没有其他异常,连饮食都是正常食用。为验证陆绾验尸疑惑,特意将她沐浴的木桶带了来,木桶缝隙中残留的花瓣和她香囊中的香料是同一种味道。 陆绾将两具尸首堆放在一起对照,淤痕大小、形状都颇为相似,原本没有往一处方向思虑,可海公公的一句话让她茅塞顿开。 “王爷,奴婢需要你请一个产婆来。”陆绾当着海公公的面直言不讳道,用余光瞟着他面部神情,只见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可随即掩饰过去。 海公公将头叩在地上请命道:“王爷,您不是说她就是杀害柔儿的凶手吗?既然已经找到,她横竖都是要一死,现如今死也算是畏罪自杀,奴才也好向太后交差回话,您也可救您想救之人。” 云湛哼哧一声,“来人,传唤产婆。” “王爷……” “你这般阻挠,是与此案有关联?还是别有其他心思?”云湛硬生生截断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如此检验肯定不会在大堂之内查验,产婆跟着陆绾去到停尸房,她仔细检查过两个宫女的□□,柔儿的已经辨别不出来,可柔儿的□□有严重的创伤,有几道伤口已经愈合,可最近新添了一处极深的伤痕,没有□□遗留,生前并没有被猥亵施暴。 产婆面露一丝难以言表的表情,她此话不知该如何开口,站在边上蠕动着嘴唇。 陆绾见她这般欲言又止,便让她直言不讳,要是有所隐瞒,只怕王爷会追查,容易给她安上个知情不报的罪责。 正要说着云湛便进屋来,瞧见二人有话未说出口的样子,便询问可有什么异常发现。 产婆想到刚才陆绾对她的警告之词,有些为难道:“王爷,这,这原本,是闺房之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凭个人喜好罢了。” 陆绾听得稀里糊涂的,两人背部大腿的印子应该是鞭子造成的,旧伤添新伤,□□还有如此深的伤口,又不向是被施暴时扯裂开的样子,实在好奇追问她这口中所说的喜好是怎么一回事。 云湛似乎听懂了,对于案件要抛却世俗观念看待,便让产婆细说,不用顾忌。 “这闺房之乐依人而异,但大多数喜欢抽打女子身体,尤其是背后和大腿,还有,□□,因男子有些那方面的能力问题,只能用这些刺激性的东西让他达到满足,女子呢一般也会顺着。” 二人听后面面相觑,示意产婆先退至门外,半晌才同陆绾说道:“她,她们是如此?” “嗯,”陆绾脸有些绯红,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闺房之乐,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居然还有人喜欢如此酷刑。” 她抬头看着挠着鼻头的云湛,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看你刚才的样子,知道?” “你,你可别多想,我,我只是之前办案子的时候遇到过类似情况,那小妾是被他家老爷折磨而死,可他自己并知道,还报了案,我,我真对闺房之乐,不,不是,知晓很多……”云湛磕磕绊绊地解释着,还有点慌乱,生怕陆绾会误会。 “我,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陆绾本提着一颗要随时砍头的心,一下被他慌乱的样子逗笑了,“你这么紧张作甚,不需要同我解释,我的看法又不重要。” “重要,很重要,你对我很重要。” 第53章 寻根问底 云湛低声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宫中不比在靖王府,周围一群虎视眈眈之人都在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皇宫中情义本就少,纵来交托的便是权利名利。 柔儿是海公公的人,宫中都知晓海公公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不会有人会蠢到对柔儿动手,她身上的伤一定便是海公公所为。 “小如的伤应该也是海公公所为。”云湛站在一侧用比对伤痕的鞭子将瞪着双眼的小如的衣裳给合拢。 小如本有机会成为他的对食,要不是柔儿横插一脚,也不会落到如今的这般田地。可在宫中底下卑贱的奴婢只能寻找更高的靠山,若是有选择,也定当不会选择一个阉人。 身为太监,在行房一事上无能,可海公公毕竟是个男人,有着本性的欲念,既然不能如愿享乐,便只能通过触觉、视觉和听觉来满足他的要求,这么扭曲的闺房之乐当然不能在宫中盛传开来,更何况他还在太后跟前侍奉。想来这也是他一直关注此案的缘由。 陆绾还在低头检验着小如香包中的香料,嗅着摊放在掌心的碎末,“王爷,香料很寻常,不可能是此物造成的。” 既然这香是海公公送与柔儿之物,如今莫名挂在了她的腰间,昨日对簿公堂时都未曾见到,今日像是约定好的。 云湛让刑部尚书去向海公公讨要一些香料来,但不能明目张胆索要,否则他 分卷阅读104 会有所防备,再准备三条狗,他要验证一个猜想。 刑部尚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何种药,但王爷之令又不能违抗,哪怕现在他是戴罪之身也不能得罪。思索良久才以家中妻儿喜好为由,讨要了一些来。 三间屋子分别放了三条狗进去,将小如身上的香料和海公公的香料各自放了进去,最后一间屋子放了两种香料。 整个案子有两个凶手,其中一人已经躺在了验尸房中,还有一人却毫无线索。 按照小如咋呼的性子,不可能如此心细想到用这么隐蔽的杀人手法来杀了柔儿,陆绾在检查柔儿头顶时,是按照穴道来扎入的,一招毙命,没有痛苦,这便是她死时很安详,没有一丝挣扎的缘由所在。可如此精准手法,一定是个懂医术之人才能准确找到对应穴位。 云湛早就疑心过她,让锦衣卫彻查她底细,但她从小是个孤儿,被人贩子卖过三次,最后一次逃到寺庙被尼姑庵施舍养大,最后进宫谋生计。 柔儿是被家中好赌的舅舅卖给青楼后逃出来,正好撞上侍卫招宫女,这才逃了一劫。两人都不可能懂医理,不然也不会进了这浣衣局。 刑部尚书正在和海公公聊着场面话,太后虽在后宫清修,不日将去往五台山礼佛,但皇上对她的尊崇全百姓皆知,能讨好太后跟前红人,日后也会少些罪受。 海公公瞧着一脸严肃走来的靖王,手不由颤抖着,可也只有一瞬间,躬着身问道可有在那贱婢身上发现线索。 云湛走在他身旁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海公公,你的兴趣可真别致。” 此话一出,海公公的面色惨白,立马跪在他跟前,低声请求,“王爷,此事奴才求您不要宣扬出去,奴才不过是太后身边的一条狗,可打狗还得看主人,要是伤了太后的颜面,只怕皇上那里,您也不好交差。” 云湛和萧彦北最大的不同之处除了他随性洒脱,还带着些地痞之气的习性外,他吃软不吃硬,而萧彦北是个冰窖子,软硬皆不吃。 “本王生平最讨厌有人威胁,海公公,你非要撞上来,可休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 陆绾轻咳几声,微微晃着头,此事确实不能轻易捅出去,正如海公公自己所说,他只是条察言观色的狗,狗被人驯服,一旦咬伤人,怪罪的永远会是他的主人,没有好生管教。 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世人皆知,一旦太后名誉受到波及,这笔账她会算在靖王头上,日后行事会更加困难。 云湛宠溺看着陆绾点醒她的样子,耸着肩笑着坐在座椅上,“海公公,你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清楚,眼下与你投缘的两个宫女都死了,死无对证,生前你们怎么样,本王没那个闲心想知道,可这死人,总会想办法说出真正的真相。你是想接着跪着听浣衣局姑姑之案,还是安分守己做回你的狗呢?” “奴才谢王爷不罚之过。”海公公叩头谢恩后便退身出去。 小如的死定当和他有关联,只是现在没有证据,香料验证也还需静等一个时辰,为了不碍眼,只能先让他回去。 刑部尚书查阅着两具尸首的案卷,疑惑道:“王爷,先前您说今日死在大堂上的宫女不是杀害柔儿的凶手,那又会是谁?验尸记录上写着她死于头顶的铁钉,没有血迹渗出,胸前的伤是死后造成,没有太多血迹,但要怎么解释淌了一床的血呢?” 一旁的仵作支吾半天,他虽也参与过验尸,但确实没有想到那血不是从死者身上流出来的,一时半儿想不到,“大人,以奴才拙见,可能是杀害其他人的血液搬运到了她床上。” “非也,”陆绾上前应答他的疑惑,“仵作刚才所言对了一半,确实是其他血液,但不是人的血。” “此话何意?”仵作率先开口问道,尽管对她满是不屑,但对于验尸,他极其认真,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绾请示靖王命人取来一盆猪血和一把匕首,她举起刀子正要割伤时,被云湛喊住了,“丝官……” “王爷无需担忧,奴婢只是想证明人血和猪血混合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既然是仵作之事,那便交与仵作来证实,你放下给他。”云湛过去将她手中的刀子抢了过来,随手扔给了在一旁看白戏的仵作。 王爷的命令自然不敢不从,他也很想知道是否如同这位野丫头所言,便挽起袖子毫不犹豫地割伤自己的手掌将血液滴入猪血中。 等待一炷香的时辰凝固后,确实和人血颇为相同。猪血比其他动物的血要粗糙,煮过的猪血更像是豆腐渣一样有碎末,可却跟人的血液有相通之处。 这一招是当年叔父和她一起验明出来的,当时自己的手在柴房中不小心割伤了,刚好血迹滴在了猪血碗中,两人这便寻来狗血、鸭血等其他动物的血迹来混合,最后还是猪血最为合适。 正因为血迹太相似,之前查验未往此处想,得知她们的伤口是死后才有,这才想起之前做过的血迹验证。 仵作对她这番验证也颇为服气,只是还是不愿承认她能比自己厉害,更适合 分卷阅读105 成为仵作。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这杀害柔儿的凶手是谁?还有浣衣局的姑姑,若是两个人分别杀人,难不成如王爷所说,刚死的宫女杀了她?没道理啊。”刑部尚书也算是见了一次验尸之道,但案子还是悬着没有解开谜团。 云湛用指关节敲着桌面,笑着反问他,“尚书大人可还记得浣衣局的姑姑是怎么死的?刚才死的宫女性子又是如何?” 刑部尚书回想着之前的场景,如实相告,“仵作验明姑姑死于茶毒,之前见那宫女嗓门挺大,不过性子有点畏畏缩缩。” “正是,柔儿头顶的铁钉深入脑中可是门技艺,不是谁都能命中,像刚才那宫女的样子,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心细,懂这门技艺呢?” “可她杀姑姑的动机是什么?”刑部尚书脑袋被说懵了,揉着鼻梁处皱眉思索。 陆绾对望了一眼云湛,点头示意,“大人,这恐怕需要传唤鹊儿,那个与姑姑有恩怨之人。” “她?她不是更加怯懦吗?怎么会跟她有关系?” 云湛起身过去扶着陆绾起身,对还在疑惑中的刑部尚书摆摆手,“尚书大人,审问宫女之事便交于你了,最好查一下她的身世,还有她那个姐姐,本王要去问问枯井可有什么冤屈。” 坐在大堂上的中年男子一脸惆怅,托着头疼的脑袋,无奈叹息一声,让人传唤鹊儿上堂,他用手敲打着额头,“真是个要命的苦差事。” 陆绾跟在云湛身后,有个问题一直不解,思索半晌还是问道:“王爷,你是怎么想到要查鹊儿的?她看着跟此事一点关联都没有。” 云湛放慢脚步,双手抱怀,“没有关联便是最大的关联,她姐姐死了,不可能不恨姑姑,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会是安嫔身旁的人。” 在审查与姑姑结怨的人中,她的嫌疑是最大的,但由于她沉闷怯懦的性子,很快便将她排除在外,可寻根咎底发现之前她也曾服侍过安嫔,听说是偷了安嫔的首饰后才罚去浣衣局,可以她的性子又怎会去行偷窃之事,还是偷盗娘娘之物。 “丝官,那宫女死在枯井一段时日了,尸骨我虽派人找到挖了出来,可估计已经快腐烂了,还能找出线索来吗?”云湛颇为担心,那个宫女或许是关键证物。 陆绾点头,“即便是一具白骨,我也能找出东西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第54章 尸体含冤 铃花当日投身浣衣局的枯井中后,那里就很少有人过去,一来是不想让事情闹大,二来浣衣局的人都害怕她死得有忌讳,也怕冤魂会找上自己。 她的尸首是鹊儿散尽自己的首饰托公公搬运上来的,宫中奴才死后有两个去处,乱葬岗和城郊的中关村。 现在两人都是戴罪之身,自是不能出宫,侍卫们奉靖王之命马不停蹄将下葬的尸骨带回来。 她死在三个月前,哪怕是在冬日尸体也早就腐化成一滩浓水,侍卫们带回来的也只能是一副没有皮镶在骨架上的白骨。 陆绾望着摊开在地上的白骨,平常人见此情景,估计早就溜得没有影子了,更别说要拿着尸骨在手中查看,就连一些男子也要壮着胆子上前。 同死人打交道多了,心中倒也安然几分,不似活人,稍不留心就会被人推至万丈深渊,只怕会尸骨无存。 未验证铃花生前有无受到外伤侵打,陆绾用蒸骨之法来查验。 今日正好是晴空万里,后院无人来此,也便在空地之处开地穴,要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先将铃花的尸骨用清水洗干净,再用柴火煅烧在地穴处,以地红度,除去火,再用上好的酒两斤、白醋五升,两者一同泼入地穴当中,陈哲地上未散开的热气,将洗净的尸骨放入地穴处,用稻草垫子盖定。 约莫蒸一二个时辰后,待到地穴冷却,将草垫移开,扛骨置于平坦明亮处,将红油伞遮盖尸骨,若是骨头上有被打的痕迹,即有红色纹路的微印留于上面。 在围成半弧形的地穴处,众人果然瞧见那白皙的骨头上残有红色纹路的印子。 先前几人在大堂前当面对峙时,鹊儿话少,从其他宫女口中得出她姐姐一事,都道铃花是死于自杀,可以骨头上的伤痕看,生前一定受到残忍的毒打。 陆绾将视线移至她骨盆处,两边骨盆有些外扩,背脊骨也有些变形。 云湛也发现了她的脊梁有点扭曲,好奇道:“难道之前她是被人先打死再投入枯井之中的吗?” 陆绾拿着那截有点错位的背脊骨,蹲在跟前思索半刻,肯定地摇着头,“不对,她虽然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但是一定不是被人打死后扔入井中,”她用手指着她的手腕和大腿处,“这些伤虽密而多,但还不足以丧命,而且……” 她手颤抖地放在两个盆骨中间,声音变得极小,“她,她应该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你是说她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自杀?”云湛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望着地上的那具白骨。 铃花身形娇小,浣衣局的饮食又少之又少,胎儿 分卷阅读106 应该发育不良,所以她较比常人更不容易显怀,她骨头上的伤或许就是肚子被人看出来时所遭打的伤痕。 五六个月的孩子足以让她的脊椎受到扭曲变形,这个时期的孩子更不可能用麝香花红打胎下来。 宫女和人珠胎暗结这在宫中是死罪,这么大的罪过浣衣局的口风固然瞒得紧,现在要查清究竟是何人和她有染。与其说她是自杀,不如说是被人谋杀逼死。 “来人,给本王去查这名宫女生前和哪些人来往密切?” 陆绾呆呆看着满身伤痕的尸骨,这是她查验过的第二具一尸两命的尸体,第一次查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觉还未成型的孩子太无辜。可这一具,她心中竟松了口气,无辜的是孩子,可有罪的也是因为孩子,在他还未曾来到会让他万念俱灰的世上时,就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不知算不算将他的痛苦减至最轻。 不管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哪怕是位高权重之人,他的娘亲也只是个宫女,他是私生子,即便有幸活下来,也一辈子都在冷嘲热讽中度过。 云湛将她扶起来,“世事无常,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宿命。” 陆绾知晓他这是在宽慰她,叹了口气,“奴婢没事,铃花遭遇如此,鹊儿与她同在浣衣局,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只是以她的性子……” “有些人只能看到表面,比如一只刺猬,风平浪静时,它身上都是柔软的肉,可一旦遇到危机,整个会蜷缩成一个带刺的球,逮谁刺谁。”云湛拍着衣角上的尘土,不经意间说着,一个侍卫匆忙赶来,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在他耳旁大致说了几句便离去。 “三哥,听侍卫们说,阿才在此处蒸骨验明正身,可惜我还是来晚一步,没有看到阿才的真正技艺,可惜可惜。”萧楚怀笑着走来。 不知为何,他总是这副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哪怕离他身败名裂不到一日多。云湛有时也这般没心没肺,可他最大区别之处,便是不能任由他人伤害陆绾,而自己也不能就此成为阶下囚。 可云湛似乎不太待见他,冷眼问他来此处作甚,那般冷漠样子倒是和萧彦北如出一辙。 萧楚怀瞟着地上的白骨,绕道走到他跟前,无奈笑笑,“三哥,别忘了,这次我也是担保人之一,不光是为了洗清阿才的嫌疑,也是为了保全我的身家性命。”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张递给靖王,“三哥,你一定想不到,我找东西,可不比你差。” 那纸张上的墨迹有些晕开,纸张泛黄,四角还有缺少的部分。上面还有一个红手印,控诉着姑姑逼良为娼,将她送给公公来拉拢关系,可是公公的名字被扯掉了。 萧楚怀是在浣衣局宫女用竹筒支架起的衣杆处寻到的,那里常常晾着衣裳,纸张能保存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居然有人能想到藏在众人眼皮底下。 陆绾上前想云湛讨要来那张揉旧的纸,她细细嗅着,上面沾染些白色的粉末,一股不太刺鼻的味道冲进了她的鼻中,“王爷,这纸上有滑石粉,还有少量的山药粉。” 滑石粉能起到干燥祛湿,但是山药为何会掺杂其中。 云湛用手指捻着纸上的白色药粉,紧皱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我想我知道是谁杀了柔儿了。” 他们几人来到还在审讯鹊儿的大堂中,刑部尚书正对她用刑,可底下之人痛晕过去也不曾说过半句与案件相关之词。 萧楚怀拿着茶杯中的凉水泼醒了她,“你要是想让你姐姐尽快沉冤得雪,那就将你知晓的都说出来,这不仅是为你自己。” 刑部尚书惭愧说再给他一炷香的时辰,一定会撬开她那茅坑里的石头嘴,云湛哼哧一声,“尚书大人是想屈打成招还是想来个死无对证啊?” “靖王哪里话,微臣岂敢如此做,只是这贱婢嘴紧得很,这么盘问都不开口,只得用点手段让她尝尝苦头。”刑部尚书赶紧解释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住。 云湛不理会他,将那张揉皱的纸拍在桌前,“鹊儿,你可是在找这张纸?” 他举着残缺不全的纸张晃动了几下,被打得脸色毫无血色的鹊儿抬头望向他手中的纸张,瞳孔有些涣散,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含着笑意,终于开口道:“终于,得见天日。” 刑部尚书有些吃瘪,为彰显他的官威,奋力拍打了一下惊堂木,“大胆贱婢,还不速速如实招来。” 云湛见她笑而不答,便将她行凶过程推演出来。她同铃花一起进宫,两人分别服侍着安嫔和丽嫔,丽嫔是皇上最得宠的嫔妃,铃花性子柔和,常受到其他宫女太监的打压,因其美貌被其中一个公公看上,为摆脱他的骚扰,便主动打碎琉璃盏被罚至浣衣局。 本以为她能在浣衣局勤勤恳恳做事,可姑姑却想拉拢安嫔身旁的公公,得知他的喜好便将铃花送给了他,鹊儿听闻她姐姐在浣衣局,也便主动犯错去到浣衣局,可没想到刚到那一日她就跳井自尽了。 刑部尚书翻阅着陆绾呈递上去的验尸宗卷,敲着桌面问道靖王,“王爷,验尸结果 分卷阅读107 不是说是自杀吗?还怀有身孕,宫女与人珠胎暗结,这是死罪,即便她不自杀也会被砍头的,她要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尚书大人难道没有查到浣衣局的姑姑喜欢干一些偷鸡摸狗之事?”萧楚怀在一旁看好戏,论查案,他比不过靖王,但查找证据他还是颇有手段的。 姑姑是安嫔手下的人,自然很多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后宫都知晓得宠妃子在其他嫔妃眼中都是如同利刺一样存在心里,表面和和气气,可背地里一定会心生怨念,只是大部分嫔妃念叨几句也就罢了。 安嫔论身世才华都远超于丽嫔,可皇上就是看中了丽嫔柔和纯粹的性子。 刑部尚书问鹊儿可知她姐姐是与哪位侍卫暗中勾结魅惑而至,鹊儿苦笑几声,捶打了一下地面,“侍卫?若真是侍卫,我姐姐也不至于会寻死。” 大堂逐渐变得安静,若不是侍卫,难不成是和哪位达官贵族私通? 云湛摊开那张晕开字迹的纸张,“不是侍卫,是一位公公。” “怎么可能会是公公?” 堂前之人都不约而同望向云湛,就连萧楚怀也好奇摸着下巴想听后续之事。 “是丽嫔宫中一位名为皕公公的太监。” 第55章 凶手自杀 凡是进宫的太监,第一日便会被主事带去净身,现如今又怎会让一个宫女怀有身孕,简直是谬论,更何况这纸上也未曾提及是哪一位公公,又怎么能确定是丽嫔殿前的公公。 刑部尚书再次研读着纸上的控诉,“这上头也只是提及将宫女送给公公,宫里公公有对食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哪里来的证词说是公公的孩子?” 陆绾上前跪着答话,“大人,虽然纸上没有点名道姓是哪位公公,可纸上有滑石粉和山药粉末,滑石粉有干燥特性,而山药有益气养阴,补脾肺肾,固精止带药效,且两种药粉都是白色粉末。” “可这又说明什么?” 云湛默契看着跪在堂下之人,点头微笑,“纸上提及公公,又有山药成分,铃花定是在匆忙之中用药来意指这位公公根本就没有完全净身,两者粉末为白色,二者融合便为皕字。” 起初两人都对纸上的药粉疑惑不解,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被撕掉角落的几字,或许上面本就没有字,而当陆绾同他提及到山药药效时,便就茅塞顿开她是要用药材来道明她为何会有孕。 侍卫也打听到铃花平时也只是个埋头苦干之人,与人来往甚少,宫中更是严厉禁止宫女和侍卫相互勾搭,能跟她接触最多的同属者便只有宫女和太监。 云湛将侍卫搜集来的证物扔在鹊儿面前,那是在一本族谱,她们姐妹两人为云州名医李氏后辈,因祖上给县令误诊致使家道中落,后遇上洪涝,只得进宫为奴为婢。在太医院的药坊中有登记记录,姐妹二人曾想进入药坊抓药,可阴差阳错一个跟在了安嫔身边,一个则留在了丽嫔殿前。 “能杀死柔儿的,是位懂医术之人,侍卫在你草席下找到几枚银针,说说吧。”云湛甩着衣袖坐在椅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愉悦,总算找到证物来指证。 鹊儿艰难地用手抹着嘴角的血迹,无力撑着地面起身,朝着靖王叩了一个响头,眼眶湿润,微微动着双唇,“谢王爷,还奴婢姐姐一个公道。” 她冷哼笑了几声,扯着嗓子道:“皕公公,他,他是头恶狼,起初见奴婢姐姐有几分姿色就一直用各种办法接近,姐姐不堪他侵扰,便主动来到浣衣局,可依旧没有躲过那个畜生,还,还是姑姑亲自推她入龙潭虎穴。” 皕公公是不久前才调往去到丽嫔殿前,姑姑背靠安嫔,如此想拉拢皕公公,如此看来是司马昭之心。 铃花只是笼络他的筹码,最让人想不到的便是这个宫女并不像其他被侮辱后的女子选择轻生,她想将孩子生下来指证皕公公,可哪曾想她肚子突显隐瞒不了,姑姑得知这才对她动刑,想来也起过杀心,但又不想自己手上沾上两条人命,便逼她自尽,她苟且偷生在生前写下了公公罪行。 在她投井当天,鹊儿亲眼目睹她生生往里纵身一跳,那时她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到浣衣局,不仅要揭露皕公公罪行,还要为她姐姐报仇。 萧楚怀听后觉得不可思议,她确实有杀人动机,可为何不是直接杀了姑姑,反而动手去杀目中无人的柔儿,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三哥,如果柔儿是她所杀,那姑姑不会是小如动的手吧?可她们为什么要交错杀人?” “你可还记得当时纵火烧了姑姑尸首的那个宫女?” 姑姑是安嫔的人,而纵火的宫女也是,鹊儿也在她殿前侍奉过,所有的人都围绕着安嫔,尽管浣衣局姑姑死了对安嫔不起任何波澜,可她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出面,可每次找到姑姑的线索总会被硬生生打断。 当晚她和小如商量好,她一直在屋外,本身她性子就内敛,加之她的床在最靠里,即便少了一个人也不会有人过度关注,而小如则借口出恭未在屋中。 等到 分卷阅读108 屋中所有人都入睡后,便借用迷魂香潜入屋子,将事先准备好的铁钉插入柔儿脑中。 柔儿被子上的血迹和姑姑淌了一地的血都是她事先用猪血混合,懂医理之人自然也不难想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做法。 萧楚怀拍着桌面,“那你为何要嫁祸给阿才?” 云湛被他这一拍也给惊到了,撇着白眼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附和,“丝官才去不久,她与你们并无冤仇,为何要这般嫁祸?” “王爷,奴婢确实与丝官没有任何仇怨,也不想牵拉他人,只是她那日提及自己会验尸,头上的珠钗是靖王所赠,奴婢猜想她一定会被人救出去,所以奴婢不得已才潜入柴房将有关她的东西盗走留下证据。” 在她杀害柔儿前,还和纵火的宫女一起绑了姑姑,将她带到那个枯井边认罪,她有一点做得比较聪明,案发场地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因此在姑姑的房中只见过那个宫女鞋子上沾上的暮颜花,还有小如的鞋印。 陆绾心中不知对她是同情还是怨恨,想借她的手来还她姐姐的公道,也不知仵作技法是帮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 云湛下到堂下,一手背于身后站在鹊儿面前,“有人找过你,是何人?” 鹊儿眼中含着泪,再次叩了个响头,头埋在地上,“王爷,请为奴婢的姐姐还公道,奴婢能说的便已经全部告知了。” 话刚说完,她栽头侧身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迹,可嘴角带着微笑,眼角还流出为拦住的泪珠。 陆绾赶紧上前搭脉,愣住半刻,难过地把她手放下,“她服毒自尽了。” 刑部尚书瘫倒在后背椅子上,“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死,王爷啊,既然她是凶手,此案也算了结,不必再查下去了吧。” 之前用狗来检验香料问题已经得到验证,侍卫连忙赶来,如实禀报着三条狗存活情况,前两个房间的狗都活蹦乱跳,只有最后一间放了两种香料的房间,狗吐出黑色的血,眼珠瞪大,和小死状一致。 “来人,传海公公。”云湛不理会坐在堂前刑部尚书说着适可而止之话。 此案中两个杀人凶手接连都死在大堂前,二人都有充足的杀人动机,可巧也便巧在此处 小如死是因香料相生相克,海公公说他只是佩戴香料,怎就这般巧两人同时戴上。 海公公一进来就瞧见大堂上又死了一名宫女,躬身道:“王爷,今儿奴才可未在大堂上,这贱婢应该跟奴才没有关系了吧。” 云湛气恼地将小如的香包袋子怒甩到他脚边,“这香包是你送给柔儿,同样也送给了小如,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癖好本王不想管,可为何你们能同时佩戴,你难道不知道那香料和你身上所戴相生相克吗?” 海公公闻言装作惊讶表情,噗通一声跪下,说他确实不知情,那香包虽说两人都有相送,可确实不了解两种香料混合吸入会中毒。 萧楚怀抖着袖子起身,不经意间道:“海公公,听闻你不光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还深得安嫔娘娘的喜欢,在宫里可谓是左右逢源啊。” “王爷挖苦奴才了,奴才只不过是想分担主子的忧愁。” “那你手下可曾有一位皕公公啊?” 那位皕公公先前是跟在他身边作事,海公公见他懂事能知主子喜好,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他送去伺候丽嫔。 “三哥,我们不如去给安嫔娘娘请安,到时不就不言而喻了吗?”萧楚怀眼中隐藏着必定能将背后之人揪出来的坚定,胸有成竹的样子。 所有的方向却是都是指向安嫔,看来是要去会会这个从案件至今未曾露面的安嫔娘娘。 陆绾请示着要再去查验这四具尸体,倘若她们充当背后之人的刽子手,一定是还有什么线索没有发现。 刑部尚书唉声叹气,从宫女查到公公,现在又要去查娘娘,也不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审判。 他们兵分三路,萧楚怀带着海公公先去潇湘楼,萧彦北再次去到几人房中,而陆绾在验尸房。 海公公明面上和柔儿是对食,可暗地中也对小如留有情愫,姑姑喜好茉莉,那茶便是小如从柔儿那里盗来,还增添了夹竹桃在里面,这个法子应该是鹊儿所想。 姑姑头上的伤是鹊儿所撞击,柔儿胸口插着的匕首是小柔所刺,两人交错杀人,最后再补上一刀发泄撞击心中的愤恨,这也是她们交换条件。 陆绾一低头瞟到鹊儿的指甲乌黑,是中毒迹象,可指甲中沾染着一些碎屑,那是夹竹桃研磨成粉的粉末,她懂医理,为何会选择服用夹竹桃来自杀? 姑姑的茶中也含有夹竹桃,想不通的是为何要烧了她的尸首,到底是想隐瞒何物? 陆绾站在尸体旁冥想,可实在不知究竟是哪一环出现了纰漏,就连云湛站立她身后都不知晓。 “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背后之人突然发话吓了她一跳,侧头就撞到了他下巴上,陆绾捂着头连声道歉,云湛却笑着揉着她的脑袋。 “王爷 分卷阅读109 ,我方才发现鹊儿是服用夹竹桃中毒而死……” “我在姑姑房中找到一个药瓶,还有一个匣子。” 陆绾将所剩不多的药倒在手中嗅着,这是缓解夹竹桃之毒的药丸。 “我们去潇湘楼。” 第56章 当堂对峙 潇湘楼中顿时热闹非凡,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坐在大厅前,她正翘着兰花指喝着手中的茶,听到靖王爷登门造访,抿了一小口将茶杯放下。 “今儿是吹的哪阵风,怎么怀王靖王都来本宫此处?莫非靖王也是为了浣衣局的案子而来?”她声音魅而不妖,倒有点咄咄逼人之势。 云湛上前行着礼,“安嫔娘娘,本王确实是为此案而来。” 安嫔斜视一眼跪在一侧给她请安行礼的陆绾,用手绢点着擦拭嘴角,捂着嘴笑了一声,“都道两位王爷敢自降身份去帮一个宫女,此事连太后都动怒了,这女子倒是有点魅惑劲儿,两位王爷可要小心别被这等贱婢眯了眼。” 云湛挥手让侍卫将一个匣子捧着进来,奚落瞧了她一眼,“安嫔娘娘果然是好计谋,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是百密有一疏。” 他说完便上前打开了那个匣子,里面是一件丝绸衣裳,看成色和配色,应是后宫娘娘所穿之物。 安嫔不屑抬眼望了一眼,讪笑他莫不是要送衣裳给自己,便也恭敬不如从命让一旁的宫女接下匣子。 云湛将匣子一扔便扔在她跟前,满脸愤怒,“安嫔娘娘,我敬你是父皇的妃子,不想在大堂押你对峙,你竟还这般毫无悔意,看来你也不怕半夜睡不着。” 安嫔被他这一动作激怒了,拍着桌子大吼他没有规矩,说到底自己也是皇上亲封的嫔妃,岂能容他这般在潇湘楼放肆。 “娘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说你的演技如此精湛,这件衣裳你难道没有见过吗?” “放肆,靖王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本宫奏明皇上,到时你怕连一天都活不了。” 大厅所有下人都秉着气低着头不敢动弹,两个王爷当面和安嫔起冲突,先是怀王用调侃之气指桑骂槐,后有靖王直面辱骂,安嫔心高气傲哪里受过这等接二连三的指责,动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海公公上前宽慰着让她切莫伤神伤了身子,太后娘娘稍后会来给她做主讨回公道,这回只怕连皇上也不能额外徇私。 云湛反脚照着他胸口便是一脚,“狗奴才,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贱奴插话,可有尊卑!” “靖王好威风,不仅不给安嫔好脸色,还当着哀家的面打人,这就是你口中的尊卑?”宫女搀扶着太后进到大厅,正巧碰到这一幕。 海公公见他的靠山来到,便哭诉着上前连滚带爬跪在太后跟前,说着是他自己惹恼了靖王。 云湛甩着衣袖,收住方才急躁的性子,向太后行礼,“太后,既然您也到了,不如就先请等一下父皇,也好将此案的前因后果道出来。” 太后摆着脸色蔑视一眼不理,安嫔赶忙下来迎接,又让宫女重新斟茶上来,劝说太后不要为了一件小事和奴才伤神,不值当。 皇上是萧楚怀临行前亲自去请的,只因当时正批阅奏折,想来这会儿应当在路上了。 潇湘楼中只听得安嫔和太后的低声细语,陆绾跪在前方不敢动弹,看似死气沉沉一片,却暗藏杀机,稍不留心,便会葬身在这片沉寂的栅栏之中。 外面公公传唤着皇上驾到之词,这一声打破原有安静到可怕的气氛,皇上瞧上去有些憔悴,他端着架子问道此案如何,还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太后,见她面色难看,大概知晓靖王又忤逆了她的意思,宫中敢如此叫嚣猖狂之人也只有靖王了。 “怀王,你这般急冲冲让朕过来,有事快说,可还记得你们担保之人,朕金口玉言,要是不能寻得真凶,你们一个都难逃罪责。” 云湛双手拱于身前,将所有的证物都摆放在皇上面前,“父皇,儿臣已经将凶手缉拿归案,杀害浣衣局姑姑和宫女柔儿的两名罪犯,她们已经认罪伏法自我了断。” 太后哼哧一声,“好个死无对证,反正是你靖王在查案,怎么说都有理。” “凶手虽然已经伏法,可幕后主使却还安然坐于堂前。”云湛将犀利的目光投注在安嫔身上。 皇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捶着桌面动怒,“让你查案子,你查到了安嫔这里,我看你是想存心气死朕……咳咳……” “皇上请息怒……” 周围一大群人围了上去,安嫔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挤出几滴眼泪说自己性子虽冷傲了些,可也不会蠢到要去动手杀两个宫女。 萧楚怀见状也开始搭腔,“何止两个,娘娘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解决心头之患。” 安嫔哭着跪在皇上跟前,手拉着他的衣角晃荡着求皇上一定要为她做主,不能任凭她被人冤枉。 “你要证据,本王就给你证据。” 陆绾心有领会相望了一眼,直起腰来将验尸情 分卷阅读110 况说于堂前几人,姑姑和鹊儿都是死于夹竹桃,鹊儿懂医理,为何偏偏要选择夹竹桃来了结自己,经验尸发现那毒是几天前服用下的,夹竹桃属于□□,不会立即丧命。 云湛将事情缘由全部摊在明面上来。鹊儿为报她姐姐的仇选择去到浣衣局,背后还有人在挑唆,一切始末都是由安嫔挑起。 她羡慕嫉妒得宠的丽嫔,而丽嫔前段时间滑胎也是与她有关,她让浣衣局的姑姑将夹竹桃浸染在她的衣服上,后宫娘娘的衣裳都是由专门宫女清洗,而姑姑便是掌管底下所有人的衣物,自然能够有办法接触到。 皕公公是海公公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能想尽办法逗得主子开心,而海公公平常也与安嫔走得较近,便将皕公公引荐到丽嫔寝殿分忧,铃花一直在丽嫔殿前服侍,因有几分姿色,被调配来的皕公公一直骚扰着,随即便主动受罚躲到浣衣局,可没想到姑姑也是安嫔之人,想借由皕公公来打探丽嫔消息,两人来往密切,就以皕公公心思将铃花送给了他。 可哪知他未净身由此让铃花有孕,铃花不甘受此大辱,便想诞下婴儿作为证据状告,但被姑姑发觉将其逼死,安嫔从姑姑那里得知此事后,便找来鹊儿,让她回去报仇。 安嫔听后哈哈大笑,“谬论,姑姑是本宫的人,本宫为何找人去杀她?” 云湛指着地上匣子里的衣物,怒道:“这便是你杀人的动机,姑姑虽是你的人,可也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便将此物保留下来,你逼着姑姑服用了夹竹桃的毒药,两人相互牵制,可你得知姑姑找到能解夹竹桃的解药,心中惶恐,她一日不死,你的秘密终有一天会暴露,便暗存杀机。” 鹊儿也被逼着服下了夹竹桃的毒药,而辛者库的那名染上恶疾不久于人世的宫女也被你找来,你想用她们来转移注意力,你知道那名宫女要死,便没有逼她服药,让她去纵火是想烧掉姑姑尸首,以防查验出她一早便服用了毒药。 当时姑姑的屋子一旁凌乱,并不是出现搏斗,而是安嫔在寻找被藏起来的衣物,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盒子是被埋在了开满暮颜花的土中。 鹊儿懂医理自然可以在她手臂上弄上一些看似搏斗过的伤痕,可在此之前,她伙同那名纵火宫女将姑姑绑了去她姐姐投井处认罪,押送回来后将她绑在椅子上,逼她喝下毒剂,随后将她推倒在地,最后被小如猛烈撞击头部。 而小如和柔儿的恩怨是因海公公而起,小如对柔儿抢夺她的一切怀恨在心,她多次诅咒柔儿时被鹊儿看到,两人便相商合谋交错杀人,也能将注意力暂时从自己身上转移开,这也是安嫔的意思。 柔儿的死是和海公公的香包相冲,只因她也被卷入了谋杀姑姑事件中,这起案子只要被人知道,就不可能存有活口,海公公也洞晓她的心思,便怂恿着与他暗生情愫的小如去杀柔儿。其实早在审问之前,他们便互通口信,当日在审讯时,要佩戴柔儿之物,海公公才会有办法将证物指向柔儿,一心只想保命的小如便听信了海公公之言,当晚她还用香囊中的某一种香料泡过澡,所以第二日两人一见面,味道发散后她便立即当场毙命,而海公公早就服下能缓解毒性的解药,自然也就没事。 只可惜小如真心待他,这份情却反被他利用。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海公公与她私通?”太后不屑听着指证着海公公的言辞。 云湛恶狠狠瞧着海公公,他确实没有找到关于海公公的任何证据,这也是此案他最愤愤不平的地方。 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那相生相克的香包寿康宫都有,自然也不能算作数,要想毒发,便只有将香料之物浸泡在皮肤中,这一点无法从他那里得到证实是他让小如用香料泡澡。 安嫔跪在地上哭喊,她一直喊着冤枉,对于整个事件她从不知情,更不要说去残害丽嫔和皇上的子嗣,不能凭借一件衣裳就断定和她有关系。 萧楚怀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父皇,这便是在安嫔娘娘寝宫内找到的。” 之前他说到要去潇湘楼找人时,便已然派人进去打探过消息,偷偷摸摸搜集证据一向都是他的长处。 皇上命人将皕公公押至此处,还为其验明正身,果然如同云湛所云,立即下令推出去斩了,而安嫔的罪行都藏在那件衣裳的夹层处,她遵照安嫔指示所做之事也都在里面交代了。 “安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丽嫔和朕的子嗣,要不是念及你父亲是抚远将军,朕今日就赐你一死,来人将安嫔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来。”皇上气到捂着胸口怒吼着。 太后在一旁安抚,既然案子澄清,该惩罚之人固然要惩处,可也别急坏了身子。 安嫔在一旁拼命拉着皇上的衣裳求饶,可皇上连正眼都不带瞧上一眼。 陆绾见自己罪行洗脱,跪着上前请求道:“皇上,奴婢请皇上饶了胡娘和培风,他们是因奴婢而担责,与此事无关。” ==================== 鬼祟作乱 =========== 分卷阅读111 ========= 第57章 转变身份 潇湘楼此刻乱成一团,侍卫拉拽着安嫔,她的哭喊声响彻屋中,周围站立的宫女太监全部不吭声跪在地上,海公公一向与她走得近,如今站得远远的,生怕她会变成一条疯狗到处乱咬人。 她上前求太后开恩,可太后甩开她的手,一脸嫌弃,“安嫔,并非哀家薄情,只是你干了不该干的事,你连皇上的子嗣都敢残害,皇家岂能留你,你自己在安乐堂好好思过,来人,拉下去!” 皇家之人本就无情,前一刻还是风光无限的嫔妃娘娘,下一刻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阶下囚,回想刚刚太后还在笑着喝她亲自递上来的茶水,而此刻她却阴郁着一张脸,急忙让人拉下去,并非特例,宫中常常如此,见得多了,便也麻木了。 安嫔见求饶无用,终于不再嘶吼,她揩拭着眼角的泪,将衣裳发冠穿戴整齐,在大厅中央行着嫔妃之礼。 “妾身告退。”这话是她极了克制哭腔发出,随即甩开侍卫的手,“本宫自己走,前方带路。” 安嫔孤傲的性子终究不允许她连成为冷宫之人都是狼狈不堪之样,她仰头笑着出了潇湘楼。皇上捂着手帕咳嗽几声,也不再言语。 至于陆绾的请求,皇上未曾开口,太后率先应答,“就算你这贱婢不曾杀人,可扰得宫中鸡犬不宁,还出现替人坐牢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还有脸面求情。” 云湛噗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父皇,儿臣请你、求你、拜托你,培风自幼跟随在我身旁,儿臣从未当他是侍卫,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此事是我的主意,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求父皇看在我为死去的皇弟还公道的份上,请三思放过他们。” 此案真相大白,两位王爷赌约胜局,原先定下的罪自然也被免去,陆绾未涉及杀人,还用仵作技法还案件真相,虽不屑她如此行为,可也不得不说这名宫女与其他人不同。 皇上听着这般低声下气求他的靖王,心也软了下来,以往他们两人都是硬碰硬,再者培风当年也是他送至靖王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便也松了金口,“看在他跟在你身边多年的份上,且先饶了他,那个宫女……”他思索半刻,用手帕擦拭着嘴角,舒缓一口气,“罢了,就当给丽嫔积阴德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从潇湘楼出来后,太后斜视了一眼陆绾,“在宫中可得谨言慎行,这次你运气好,可下次说不定就栽在谁的手里了,小海子,咱们走。” 海公公扬起眉头冲两位王爷请退,那副行错事却逍遥法外的样子,着实让人生气。 萧楚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拍着胸口长呼一口气,随即爽朗笑起来,“三哥,这次可是咱们一起破的案,劫后余生,值得庆祝。” 云湛站在陆绾身旁,瞥了一眼她沉郁的脸,轻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转告胡娘,你自己在宫中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放心,我在宫中不会让人欺负阿才的,”萧楚怀接下他还未说完的话,饶有兴趣问着靖王,“三哥,既然你这么在乎阿才,为何不进宫,如此也解了父皇的忧,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我是不会留在宫中的,五弟大可放心。”云湛冷漠回了句,转身又叮嘱陆绾,语气立马变得温柔,“好好照顾自己,我一直都在。” 一旁的侍卫请示他们要将陆绾带回浣衣局,这是皇上的命令,请他们不要为难。 陆绾冲他们微笑着,“奴婢谨记王爷教诲,先行告退了。” 此次分离不知为何会这般难过,为自己劫后重生,还是依旧被困于宫中,亦或是连胡娘的面都见不到一面。 等她回到浣衣局时,所有人都像是见到鬼一样自动远离她,一个女子独自面对几具尸首,还拿刀解剖,实在非常人所为。 原跟在柔儿身边的宫女挤出笑脸上前,“丝官啊,那个,我们之前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一切都是柔儿姐的主张,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绾挽起袖子众人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她扯下搭在竹竿上晾干的衣裳,见她们这般神情,不禁发笑,“虽说我能验尸,但我也只验死人的,活人,我可没兴趣。” “可,可之前惹了你的几个人,都,都死于非命,还,还是你验的尸。” 原来她们是担忧稍不留意惹恼了自己,说不定也会在某刻命丧黄泉,因此这般畏畏缩缩怕她。 陆绾坐在板凳上,抓起一把皂角粉往盆中撒去,自顾自弯腰搓着,“既然你们知晓,我之前说的话也还算数,日后要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么……” “丝官姐,还是我们来这些衣裳,你都是见过皇上太后之人,还与两位王爷交情不浅,这点活儿怎么能劳烦你呢。”她们察言观色,听到此话便赶紧上前接过陆绾手中的衣裳,赔着笑脸洗着。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几日前她们还趾高气昂伙同领头之人欺压自己,如今却俨然一副讨好的模样。世间能转变立场和 分卷阅读112 态度,定是某种利益和危及到性命。 她们刚嬉笑着说着一些场面话,一个公公信步走来,几个眼尖的宫女便拉着陆绾跪立下来,在旁偷偷说道这是皇上跟前的公公,一定是来传圣旨的。 陆绾早就在郊外见过皇上跟前之人,自是知道,但也未曾说出此话来。 “传皇上口谕,丝官破解浣衣局之案,安嫔感念为其皇子寻回公理,朕特此命丝官为浣衣局姑姑掌事,好生管理浣衣局,如若再出事故,定当以身殉职以儆效尤,”李公公走到陆绾跟前,“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丽嫔娘娘心善仁慈,不仅劝导皇上饶了你的罪过,还让你成为浣衣局的管事,日后可得要尽心尽力才是。” “谢皇上恩典,谢丽嫔娘娘宽宏,谢公公教诲。”陆绾叩头谢恩。 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绕了一圈,不仅脖子上的脑袋安然立在上面,还成了浣衣局姑姑,此刻不知是要哭还是笑。 在未宣告姑姑身份一事前,所有宫女只是惧怕,可眼下都前来巴结道贺,尤其柔儿身边的几人,更是拍着响亮的马屁。 上天也在助她能早日寻得自己案件真相,有姑姑身份掩饰,日后在宫中行事也方便了许多。对于这重身份的到来,她心中大致能猜到几分。 夜里,所有宫女都熄灯入睡后,她一人坐在院子中,望着漆黑幕布中的点点繁星,她终究还是违背了陆海的意愿,不仅下了山,还入了宫,眼下竟成浣衣局的掌事。 “爹,你到底在何处?我想你了……”陆绾对着头顶的星星自言自语道,“你若是回来,我一定会乖乖听话……” “布谷布谷……” 寂静如水的夜里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布谷鸟的声音,可这时令还没有到布谷鸟出来的时辰,陆绾觉得有异样,便举着灯笼循着声音四处找去。 “布谷布谷……” “谁在此处?”陆绾听出是人的声音,朝前方大树嚷着,“再不出来可喊侍卫了。” 等待半晌,从大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灯火从树干一侧探出一只用竹叶编制而成的布谷鸟,那人又叫唤了一声,慢慢从树干挪着步子出来。 “绾绾,像吗?”云湛头上沾染上几片树叶,手里拿着一只布谷鸟,正嬉笑着冲她笑着。 陆绾立马警惕往四周巡视一眼,上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此处?此刻宫门已经落锁了……” “我知道,我是进宫来陪你的。” 这语气像极了不着调的孩子秉性,可又带着些许认真,听着不像是玩笑之言。 陆绾心中依旧有些不安,浣衣局刚出了两条人命,还跟权贵之人有牵扯,而今日还成为了姑姑,万一有人从中监视,只怕会来个瓮中捉鳖,到时任凭有几张嘴都讲不明了。 云湛瞧出她的担忧,将手中的布谷鸟递到她跟前,“放心,既然我能安然前来,也自是有所准备,这布谷鸟就当送你升迁之喜,我想你此刻一定在想山中事物,可眼下布谷鸟还没有到来,只能略施拙计,像吗?” 她的姑姑身份一定也是他前去拜访过安嫔,都道她心地纯良,平日待人和善,陆绾为了揪出幕后之人,也差点成为刀下阴魂,云湛声情并茂同安嫔述说,想必也能为她求来一道平安福,而此事只有云湛才能做得出,萧彦北可拉不下脸面来。 陆绾含泪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布谷鸟,“可你,不是说好不入宫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云湛用手指轻轻抹过她眼角的泪珠,“我答应过你,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王爷,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 “谁说你不能报,”他又是一副不正经般的模样,嘴角一侧上扬,“我可是指望着你以身相许来报,反正你是逃不掉的。” 若是换做平常,陆绾一定立马反驳,可今日不同,她只是在微风中含笑着,或许她心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念头。 云湛抬头望着星空,随即盯着陆绾浅浅笑着,“天上星星万千,可我眼盲,眼中只能看到一颗,它不在天上,不在水中,只在我面前,纵使相隔万里,风也能将这话告诉那颗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说得一口好情话 第58章 鬼怪出没 夜里微风起,飘动的不知是如丝带薄纱的云,还有熠熠生辉的星辰。天上风动,地上人儿心动。 陆绾被他这副柔情似水的样子给逗乐了,用胳膊肘碰着他的手臂,“平日里也这么撩拨过女子吧,这么信手拈来?” 云湛动情握着她的手,“绾绾,等我们把我们的案子了了,寻一处山野,就晨起而出,落暮而归,或者我陪你上山,你是我的压寨夫人……” 陆绾抽出手来将他头上的叶子拿下来,“云湛,于你,我确实有过奢望,但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牵连过太多人,我不愿这件案子像雪球一样崩塌,将我所在乎之人都埋葬于此,你能明白 分卷阅读113 吗?” 云湛一把将她拉入最近的怀中,紧紧拥抱着她,“绾绾,我怕,我怕你会离我而去,怕你……” 他没有接着往下言语,那或许是他不想提及的话题,又或许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陆绾第一次没有抗拒拒绝身前之人,她依偎在他怀中,手悬空着慢慢放在他背上,如果一如之前在山寨那般无忧,她一定会用山匪的性子反押着他成为自己的夫君,可天不遂人愿。 这一夜两人就相拥在彼此温暖的怀中,没有言语,只听得风拂过耳畔和对方的心跳声,千言万语都融进在风中,在头顶的泛着光的星辰中。 云湛一如往常瞧着她睡着以后才转身离去,他有他的去处,宫中如此雍容华贵,可也只有药庐才是他最舒心的归处,在此之前还去了他母妃的寝宫凭吊一番。 几日后,陆绾端着清洗好的衣裳送往景平苑,那是丽嫔居住的寝宫,苑中淡雅,没有潇湘楼那般华贵,周边的太监宫女也都和和气气干着手中的活儿,他们脸上有着其他宫没有的淡然。 陆绾跪立在丽嫔跟前,将手中的衣盘拖着举起,“丝官给丽嫔娘娘跪安,未曾及时给娘娘谢恩,请娘娘海涵见谅。” 丽嫔娘娘轻声轻语让她起身,上下打量一番,“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她的长相如她的称谓一般,也像极了院中的淡雅,柔和圆润的脸上看着就亲和无比,那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好似吹遍山野的细风,难怪能让皇上喜爱,相由心生一言,也是有它玄学道理在其中。只是她今日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神有些涣散,可丝毫不影响她雅淡之气。 陆绾谢过她向皇上求情,还被封了掌事姑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也愿能为她效犬马之劳。 丽嫔微微摇着头,摸着她的小腹,一脸慈爱,“本宫不求能在宫中永得圣宠,只愿本宫的孩儿能够无忧平安。” 此话突然让陆绾泪流满面,曾几何时,她爹也同她讲过此话,云湛也提及陈贵妃也不愿他深陷宫中权谋争夺,只愿她的孩子能够健康喜乐。 丽嫔抬眼迎着光线瞧见她眼眶变红,关切道:“想家了?”她说着叹了口气,“靖王和怀王都来为你请缨,本是想让你成为宫中仵作,可此事料想皇上也不会同意,便就让你接下空缺的掌事姑姑一职。” 其实她不仅仅是看在两位王爷面上,也不全是为了她未见世面的皇子积阴德,宫中近几日都在传她和两位王爷联手破解双尸案,仵作技法也让同行之人由衷佩服,便想找她帮忙。 她示意周围的宫女下去,屋中只单留她们二人,丽嫔起身面色逐渐变得苍白,长吁短叹,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便也不兜圈子直言道:“丝官,你能给死人验尸还公道,可能为鬼魂讨说法?” 陆绾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从未听说过要为鬼魂讨说法的验尸之道,这等言论只怕只会出现在说书人的空中,疑惑道:“娘娘可是遇到糟心事?丝官只是个仵作,不懂除妖除鬼技法。” 丽嫔失落撑着座椅坐下,“本宫一向乐善好施,勤于念佛祈祷国运昌盛、皇上龙体安康,可为何鬼怪之事依旧要缠着本宫!” 这世间或许会存在气运一说,可鬼怪之事民间说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死去的□□可抵不过活人的玲珑暗算之心。 陆绾出于好奇也还是问清事情原委,她不相信真有鬼魂缠着如此心善之人。 丽嫔苦恼不已,自从她再次怀上子嗣后,就一直被梦魇着,有好几次醒来都会看到窗外有身影飘过,还有时能见到屋中一团白影闪过,第二日一早地面出现一滩水渍和水草。 起因便是不久前在后院赏花,突感有些疲乏便小憩一刻钟,随即便听到有人落水呼喊声,等醒来时一个宫女便溺死在湖中,打捞上来时她正瞪大双眼看着她,手中还抓着一个手镯,那是她戴在手上之物。 所幸当时围聚过来的人不多,此事也只当是她自己失足掉落水中,但安嫔有梦遗症,也有可能是在睡梦中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推入河中。从那以后寝宫再也没有安生过,总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吓得她夜里不能安然入睡,还坐胎不稳。 此事也不敢告诉皇上,更不能提及鬼怪一说。 “本宫从未伤及人性命,却因有梦遗症,无辜枉死一条人命,她是本宫跟前最喜爱的宫女,可没想到本宫竟亲手杀了她。”丽嫔伤神扶着额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要不是念及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准再被吓几次都会成了疯婆子。 陆绾不解道:“此事为何不敢告诉皇上?为何不能提及鬼魂一说?娘娘是有难言之隐?” 丽嫔微微摇着头,叹了口气,“你刚到宫中确实不知,鬼怪一事在宫中提及就是忌讳,那是陈贵妃生前留下来的预示。” “陈贵妃?”陆绾惊讶不已,此事和她又有何干系? 今日在丽嫔口中终于得知陈贵妃是何方人士,当年宫中所发生的事情至今都不能提起。 陈贵妃原是姜国公主,会行占卜和巫蛊之术,当时姜国占卜自己国 分卷阅读114 家会有一大难,为防止民不聊生,姜国便让公主前来和亲,去迎接她的便是侯爷,曾有传闻他们二人在路途中渐生情愫,还有过私奔之为,可陈贵妃还是入了宫。 她有着倾国容貌,皇上顿时就被迷得五迷三道,她也便成了最宠爱的妃子,可也正是因她身份,大臣们都反对她成为皇后人选,当年晋国也有一名盛极一时的占卜师,他的占卜总是被陈贵妃推翻,便将她和侯爷的事情散播出去,皇上大怒一气之下杀了占卜师,可他在临死前再补算一卦,他日皇上必定死于非命,晋国被他国侵吞,天下百姓将会流离失所。 皇上虽不信,可他毕竟是占卜师,心中难免恐慌,陈贵妃便用自己的占卜行运扭转乾坤,可皇上随即发现她确实和侯爷有一段过往,便将她打入冷宫中,从此再也没有踏入进去看她。 陈贵妃临死前怕他迁怒靖王和十四皇子,用着最后的力气许下一个誓言。 从那以后,宫中不得再提及陈贵妃和占卜之说,更不能明目张胆谈论有鬼怪在宫中横行。 都道丽嫔长相和陈贵妃有几分相似,皇上也因此更加宠爱,要是他得知此事,只怕她没有陈贵妃那样的好运来护住自己和皇子。 “丝官,本宫今日对你如实相告,是想让你想法子将困扰本宫的事解决,此事不能流传出去,到时不只是你,连本宫也恐有性命之忧。” 陆绾这才得知陈贵妃的那段往事,听云湛曾说过,凡是议论此事之人,都全部格杀勿论了,宫中知晓这件事的人极少,装聋作哑才能活得长久。 她躬身回道:“娘娘,丝官绝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娘娘冒着性命攸关的罪罚讲与我听,丝官又怎能置娘娘和自己的性命不顾,鬼怪一事,太过蹊跷,或许有人想借此事来吓唬娘娘也不无可能。” “丝官,你要早一点查明白这件事情,本宫近日身体抱恙,长此下去,皇子只怕又保不住了。”丽嫔拉着她的手带着一丝恳求,宫中没有贴心人说话,这事又不能声张,便只能说于她听。 陆绾刚要接下话来,门口便传来靖王的声音,安嫔让宫女带他进来。 他一脸冷漠的样子总是能将人冷出伤寒来,安嫔笑着道:“能请动靖王为本宫操持案子,本宫也放心了。” 靖王查案的名声无人不知,他又刚破了浣衣局的案子,安嫔能请他来查自然也不稀奇。 丽嫔踉跄几步,今日劳心伤神身心俱乏,只说了几句便由宫女搀扶着回去歇着,临走前让丝官告诉他案件起始。 陆绾给靖王行完礼后打算将丽嫔娘娘担忧嘱托之事同他讲起,却被他挥手阻止,“带本王去浣衣局。” 此刻在景平苑,有些话自然不能方便说起,可浣衣局也藏不住秘密,实在猜想不到他究竟想要作甚。 去往浣衣局的道路有很多宫女侍卫路过,偶尔还有些嫔妃坐着辇轿经过,萧彦北除了行礼,全然不顾旁人眼光,陆绾被周边人时不时注视着,被他们瞧着心里发憷。 浣衣局的宫女见靖王和姑姑一道前来,还前后脚进了她的房间,都似笑非笑地干着活儿。 “王爷,胡娘可还好?” “你都不打算问问本王可还好?” “昨晚才见过……”陆绾见到他心里安稳许多,连话都不过脑子直言出来。 萧彦北疑惑着凑到她眼前,“何时见过?” 第59章 相约查尸 不知是出现错觉,眼前这人较第一次见面时要温和许多,身上有云湛影子,而此番断案,云湛也像极了萧彦北,陆绾心中嗤笑自己简直太过愚蠢,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又何来像极某人一说。 萧彦北见她眼神盯着地面走神发愣,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你还曾回答本王。” 陆绾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微微晃动头,“王爷,其实我们完全避开路途上的那些人,如此一来,宫中怕又要流言四起了。” “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人,看谁还敢动你。”萧彦北抖动着衣袖坐下喝茶,全然没有半点惧怕会传出流言伤及他的名誉。 陆绾想起昨晚依偎在云湛的怀中,今日他便又说了此话,心中对他那道不尽说不明的情愫萦绕心中,对于云湛,他心中自是有她,可萧彦北,无法猜度。 她深叹一口气,摒弃心中杂念,将安嫔娘娘同她说的案子前因后果悉数讲于他听。 “王爷,我不相信这是鬼祟在行凶,娘娘说她有梦遗症,那名宫女是她的亲信,一定也知晓,可为何当日出事了?”陆绾实在疑惑,若是之前也这般情形,为何单留那一日。 萧彦北终于知晓为何此事不能惊动皇上,鬼祟一事在宫中谈及就是禁忌,哪怕她是最宠爱的妃嫔,娘娘要杀一个宫女,便也就杀了,对外无需理由。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去拜会一下这名鬼祟。”他轻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她身旁毫无表情的拉着她的手,“这玉镯不许弄掉。” 说完便自顾自打开门走了出去 分卷阅读115 ,完全无视用余光看着他背影的一群宫女。 陆绾呆愣半刻,她狐疑着举起手腕,那玉镯是用银器作为镶边,浑身洁白透亮,光泽纯净。她虽不懂玉器,可这手镯她瞧上一眼便就喜欢。 之前埋怨他送的发钗太过招摇,以至每次都会沾染上霉运,眼下他挑了个白净简单的玉镯,玉能养人,这次应该不会再被厄运缠绕了。 陆绾摸着手镯痴痴笑着,萧彦北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他正在逐渐打开他心中关上的那道门。 她整理好袖子疾步出去,之前和柔儿走得很近的红花嬉皮笑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朝她走过去,手中还端着一个衣盘。 “姑姑,您瞧这衣裳可以给李美人送过去了吗?” “有话直说,不用拿衣裳当推辞。”陆绾一瞧见她这般笑容,心中大致明白几分,“宫中要懂的规矩,想必你比我懂,少说多做,当个哑巴才能活得长久。” 红花应声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多说上几句,“姑姑,奴婢虽很少见到靖王,可宫中谁人不知他平日很少进宫,而且从不爱搭理女子,可王爷却对您不同,他为了上回那个案子进进出出,还在你之前住过的柴房打量一番,还放话出来,有几名宫女多说了一句你的不是,便就掌了好几个嘴,”她往身后环顾一眼,见无人便往前凑了一步,“姑姑,您一定不会在此待太久。” 陆绾用手指戳着她的肩头往后移开,一脸严肃,“你若再多嘴,本姑姑不会罚你,自会有人来掌你的嘴。” 红花只好识趣端着衣盘走开,本以为她能讨好这新上任的掌事姑姑,可哪知怎么都油盐不进。 此话从一个来讨好她的宫女嘴中说出,想必也有夸大其词之地,可以萧彦北的性子,应是也能做得出来。 陆绾不理会他人,直奔向安嫔同她说起的安葬那名宫女之地。 因是她的亲信,又或许是遭她无心杀害,便厚葬在中关村,还专门为她划分出一块地出来。她名唤小珠,似乎从小被卖进宫中,幸得她命好遇上了安嫔,听安嫔提及她也位忠心效主的宫女,哪曾想会遭此一难。 她刚到此处就被吓了一条,萧彦北神不知鬼不觉站立在她身后,已经数不清他几次这般没有动静悄然出现。 “王爷,你不是去查安嫔娘娘殿中的线索了吗?” “本王怕你被这鬼祟吓死,会毁了本王的名声。”萧彦北冷不丁防挥动双手让身后的侍卫上前掘墓。 “表妹……”一道洪亮的声音冲击陆绾的耳蜗,她立马惊喜回头,胡娘侍卫装扮同其他侍卫混在一起。 陆绾笑着冲上前抱着她,“太好了,你没有事。” 胡娘笑着拍着她的后背,“我无事,多亏王爷照料我才能尽早恢复,”她悄悄在她耳边说道:“王爷知道你进宫后,每日都在想尽各种法子接你出宫,要么就是他进宫看你。” 陆绾将她从身边拉开,作势敲打着她的胸口,“话多,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培风在一旁接话道:“她这人皮厚,比我都能抗揍。” 胡娘斜视瞪着他,一手握在手腕处,另外一只手腕转动着,“小子,我看你是鹦鹉学舌,乱嚼舌根,小心你的舌头别闪了腰。” 培风不觉好笑起来,“你这等剽悍女子,还学会用俗语了,可真是难得。” 两人话才将至两三句便就争斗起来,若不是当着靖王和陆绾的面,他们势必要再打上一架来分个胜负出来。 前几日在他们身上所遭遇的难事,也看不出半点颓靡惧怕之色来,也甚是难得,最为难得之事便是二人性子相投,硬碰硬总能碰触火星点子来。 陆绾喊住胡娘,他们此番来是有要事要办,可不能太儿戏。 他们两人拌着嘴挖着坟墓堆砌的泥土,萧彦北轻咳一声,“若不是身份压制,你是否也向胡娘那般性子?” 以往在山中确实比胡娘还要恣肆妄为,当时她只是山匪窝中的千金,出事都有人担着,生气还有人哄着,短短数月,物是人非。 没等她开口应答,侍卫们便将棺材从坟堆里挖了出来。 小珠刚死没几日,身体腐烂程度不太严重,可开棺瞬间让陆绾惊讶不已,即便程度再轻,也不会这般完好,都让人疑心她是刚死。 即便为她梳妆装殓,在她肌肤留下的印记不会骗人。陆绾用毛巾擦净她脸上的胭脂水粉,她原有皮肤痿黄,嘴里依旧能看到有少许口水泡沫,牙齿有外露迹象。奇怪的是她双手交握在胸前,四肢僵硬不能将其掰下来。 陆绾用手按压她的腹部,没有一点肿胀,两手也没有形成拳握状,两脚没有发白出现褶皱,身上没有淡红色血污和擦伤后的痕迹。 “胡娘,将酒和醋递给我。”陆绾看她这副面容,心中有个疑问想验证。 她将酒和醋洒在小珠脸上,她的两腮逐渐变红,脸如芙蓉色,嘴里有少量泡沫流出,但又不是黏黏的唾液。 果然如此,陆绾将手套取下,“王爷,她不是被水淹死的,而是被冻死的。” 分卷阅读116 眼下已经将至春末,即便湖水再冷,也不可能在她失足掉落水中时,先冻死再被溺亡,这绝无可能。 从她尸体保鲜程度上看,确实是有被冻过的痕迹,因此也很难鉴别出她真正死的时辰。 宫中没有极寒之地,除了冰窖,那里是为皇上和后宫嫔妃冷冻食物之地,平日也定有重兵把守,一般宫女不可能混入进去,更何况也不可能将一个死人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 此事看来只有安嫔娘娘才清楚事情原委,也须得问清楚小珠平日有无与人结怨。 尸体不能搬运回去,一来太过招摇引人注意,二来容易打草惊蛇让鬼祟有所防范。 培风和胡娘在此守着尸体,也是想看看是否有人前来祭拜。 萧彦北和陆绾同乘车而回,陆绾心中极力想将陈贵妃的事说出来,可她又担忧对坐之人失了心智。 “有话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萧彦北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忍不出率先开口问道。 陆绾捏着放在腿上的双手,抬眼望向他,试探性道:“王爷,你,你可知皇上,为何不让提及鬼祟一词?” 萧彦北凌厉的眼神直刷刷刺向她,身子往前倾着,“你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丽嫔对你讲过什么?” “我,”她一咬牙干脆豁出去,反正已经对阎王府不陌生,心中对他仍抱有一丝侥幸,“王爷,恕我多嘴,你的心病需得你自己愿意打开才能治疗,要想痊愈,就得将这道伤疤剔除死肉,我们也算经历过生死,王爷若是信得过我,烦请不要一个人压着,这也是我答应你的条件。” 她说完下意识往后挪着,眼睛半眯了一下,按照以往惯例,要是她提及关于他隐藏在心中的那道伤口,一定会面目可憎,说不定还会掐着她的脖子,可这次她却没有等到他发怒。 萧彦北一手撑着腿,身子往她方向倾着,“听你这意思,是想动手治好本王这道伤疤?” 他突然伸手拉着陆绾的手往他跟前一带,陆绾便坐在他腿上。 “当大夫需要代价,你可知晓?” 陆绾都不知她是如何从对面坐在他腿上的,心扑通乱跳,小声道:“王爷,可还记得我们的盟约,既然同生共死过,我自然不会丢下盟友。” 萧彦北有力的手擒住她的手腕,不断靠近,“在你眼里,本王只是你的盟友?” 第60章 景平苑 陆绾眼神不再闪躲,她头一次这么沉着迎上面前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即便在他朝自己发怒时,那双眼睛也显得特别多情,可他本身却是个冷淡之人,这双眼睛让多少受到过迷惑。 “王爷,尽管我现在是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可你是皇子,我们之间……” “你不是自称山匪吗?怕了?”萧彦北淡淡问出,他不断逼近陆绾,两人的鼻尖似乎都要碰撞在一起。 陆绾将头转向一侧,“王爷,请三思。” 她怕了,她怕这场无疾而来的情愫会让两人深陷泥潭,以往她从未想过这么多,可身处皇宫,也见到过后宫嫔妃的样子,她心中藏着一份自私的情感,若是真心相待一人,就一定只留她一人在身边,可萧彦北被逼着做不到。 萧彦北松开她的手,将她推离自己身旁,轻挑着眉宇,“他们都道你是个不同寻常之人,可依本王看来,你不过就是不识好歹、装聋作哑之人……” 被推开的陆绾毫无预兆的坐在地上,她苦笑一声,没有接上他的话,或许正如他所说,世人都道靖王待自己非同一般,而她却充耳不闻,只是不愿自己的心意被人践踏和利用罢了。 萧彦北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拧着袍子,沉默良久,“本王答应你,等丽嫔的案子一结束,就去查文轩之事,你的事本王也还在收集线索,案子了结,你有多远滚多远。” “丝官谢王爷的关照。”陆绾手撑着踏板点头谢过。 外面侍卫勒住缰绳,到了景平苑处。 萧彦北不顾地面坐着之人,自己提着衣角下了马车;陆绾整理好衣襟后也跟着下了车。 丽嫔娘娘近日心神不宁,此刻御医正在为她把脉,可也只开了几副安胎凝神的补药来。 她挥手让身旁多余之人出去,自从她的寝宫出现鬼祟后,便整夜点着烛火,还多召唤了几名宫女,可不知这鬼祟是有意作弄还是先让她减少防范之心,起初并无异常,连续好几日都未曾出现,可等到她将心舒缓下来时,鬼祟便又来作乱。 正巧昨夜就再次出现,吓得她一整晚都没有入睡,对外也只是说着这是妊娠反应,连皇上都被蒙骗过去。 萧彦北去到她寝宫,地面的水草还没有被扔出去,那是她后院湖中特有的一种水草,在床前方一米处有一滩还没有干的水渍。 他摸着地面捻着手指,没有任何味道,湖中的水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味道,只能说明这水根本就不是引至湖水,若以鬼祟论之,被淹死的水鬼身上必定也是带着湖中特有混合的泥土水草腥味。 分卷阅读117 至于那个被小珠从丽嫔手上取下来的镯子,那是皇上赐予她之物,便没有随着小珠下葬,但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那镯子便从那日起一直锁在盒子中。 据丽嫔说当日她本不打算带着这镯子,玉是好玉,可有些脆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让皇上不悦,但小珠觉得那玉也合她那日的装束,说不定皇上瞧见也会欢喜,丽嫔便也没有过多推诿。 陆绾在前厅问丽嫔关于小珠的事,她平日对人也是和和气气,没有和任何人起过争执,景平苑中的其他宫女也都喜欢和她说说话,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那在她前几日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丽嫔娘娘撑着头摇晃着,“她这人性子淡,对于那些攀权富贵也丝毫不理会,前几日,好似没有特别之处,要真论异常的地方,那便是她那几日变得有些不耐烦,对本宫倒跟之前一样,不过对于其他宫女,好像有点爱答不理的样子,许是那几日她得知自己的胞胎妹妹死于非命,心情受到波及吧。” “胞胎妹妹?”陆绾诧异道:“娘娘不是说她从小被卖入宫中,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本宫也是那几日才知晓,原来她还有一个胞胎妹妹,两人从小就被分散开了,多年都未曾有过半点消息,小珠还以为她早已不再人事,可前些日子,小珠说她打听到她妹妹还尚在人世,欢天喜地的去宫外见她,可落寞忧郁的回来了,她妹妹染上重病死了,生前就想见她最后一面。” 丽嫔只说了几句,便无精打采没了精气神,许是昨晚未入睡,又或许是动了胎气,陆绾见她如此疲乏,也不敢多加叨扰,便唤来宫女将她扶着进一侧偏房休憩。 陆绾思索着方才丽嫔同她所讲之事,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从小便习得,很难在几天内有所改变,即便有,那也是装出来的,既然是装出来,也一定会露出破绽来。 她又转头去问府上的宫女,大家对小珠的评论也确实如同丽嫔所言,她不仅脾气好,还会安慰人,只要有了赏赐,也一定会多多少少分给她们一些。 “那她平日没有遇到难事或者比较烦忧的事情吗?” “偶尔也是会有的,小珠姐姐一旦不开心了,便会坐在后院湖边喂鱼,喂完鱼她便又喜庆起来,几乎每次都这样。” “那她出事前也去过湖边吗?” “没有,我们也觉得奇怪,当时她知道自己姐姐死了,她回来不像是很难过,倒像是多了份厌倦,对我们的关心也是爱答不理。” 既然一切是从小珠开始,那便要从她身上找出线索来,最可疑的便是那具被冻死的尸体,为什么从湖里打捞上来会被冻死? 关于这个消息还没有告诉丽嫔,一切都还只是个迷,要是提早说了,说不定会让凶手有所警觉布置下一步。 萧彦北还在查探着她的屋子,陆绾将刚打听过来的消息同他说了,可他似乎没有起太大反应,而是将视线延伸至窗外的那片竹林。 在景平苑除了后院的那个让人心旷神怡的湖,还有一片竹林,丽嫔喜欢听着风吹动竹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入睡,还也算是她的一点小癖好,那竹林便是皇上命人栽种。 “你去偷偷和丽嫔说,今晚本王想见一次鬼祟,让其他人都以为我们无功而返,找两个人代替我们出去。”萧彦北看向头顶的横梁处,那里有被绳子磨过的痕迹。 陆绾转身刚踏出一步,身后又传来一句,“你也必须留下。” 为了案子,她理当留下,更何况,她验尸这么久以来,确实还没有见过真的鬼祟,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这半夜鬼敲门一事。 丽嫔得知他们两人的计划,有些为难,她不想再被吓得晕厥过去,只怕人还没有先疯,肚子里的龙胎便就保不住了。 陆绾拉着她的手让她宽心,今夜他们两人都会留在她寝宫,只有将鬼祟面具撕下,才能知道这到底是何人要害她,还要假借小珠的名头来兴风作浪。 “娘娘,世上若真有鬼索,一定会去索真正伤他们之人,我所做之事如同鬼祟索命,将他们被害的样子呈现出来,这才能缉拿凶手。” 丽嫔拍着她的手,这话也让她吃了颗定心丸,便点头示意,找寻了两个和他们两人身形差不多一致的太监和宫女捂面离开,对外说是靖王和姑姑对地面上的水草过敏,脸上起着疹子。 三人一直留在寝宫中,丽嫔躺在床上安神,有他们两人在,睡得也踏实些。 陆绾和萧彦北一直坐在桌前等着夜幕降临,二人除了探讨案子疑点,其他的话语都不曾提起。 屋中弥漫着一股像香又不是香的味道,陆绾轻手轻脚四处巡探着这股味道的起源处,在丽嫔床头放着一种燃烧的香料,透过熏炉升起淡白色的香烟来。 这好似一种混合香料,其中还含有一些中草药,想必这是专为丽嫔所酿造出来的一款别致香。 刚好她苏醒过来,瞧见陆绾正端详着熏炉,她笑着道:“这是皇上特命人为本宫炼制出来的混合香,说可以静心,燃之香味高雅、沉静、清甜,中 分卷阅读118 间还有些中药成分,能通过吸入香气来稳定胎儿。” 陆绾刚说想瞧上一眼里面的配料,窗外的竹林便被风吹动着,竹叶相互抖动的声音如同沙子一般。 “起风了。”丽嫔娘娘起身望向紧闭的窗户口,一道黑影唰一声从窗户飞过,吓得她瘫坐在地。 陆绾也察觉到了,可只有一瞬间,并不能看清楚到底是何物。 萧彦北起身走到二人跟前,几人一直紧盯着窗户外面的动静,此刻突然响起敲门声,吓得丽嫔差点惊叫起来。 “丽嫔啊,你怎么还把门锁上了?听宫女说你近日身体抱恙,朕来瞧瞧。” 陆绾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丽嫔也四处为他们找寻藏身之所,要是被皇上发现二人这么晚留在她寝宫,一定会追查到底,只怕这事便就隐瞒不了了。 “丽嫔,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来人,快把人撞开。” 陆绾扭头将目光投掷床边,这地方她比较熟悉,便用眼神示意让萧彦北躲进床沿底下,丽嫔也觉得这是个绝佳藏身之所,便也赶紧让他们躲藏进去。 “本王是何等身份,居然要学小偷小摸的样子躲入床榻之下,成何体统,你要进去便进,里面又脏又小,本王誓不进。” 丽嫔整理好衣裳立即过去开门,她笑意盈盈行着礼,“皇上今儿怎么过来了?下人怎么不通禀一声呢,妾身正起身,让皇上久等,实在是妾身之错,请皇上责罚。” 皇上将她扶起身来,乐呵呵道:“是朕不让他们通禀的,想来给你个惊喜,你这等贴心,还怀有朕的皇儿,又何错之有呢。”说完便搀扶着她坐在软塌的座椅上。 陆绾捂着嘴扬起嘴角看着身旁一脸嫌弃之人,萧彦北用手枕着她的头,低声道:“你要将今日之事散播出去,本王绝不轻饶你。” 第61章 可疑之处 皇上正和丽嫔说着闺房贴己话,平时见他那般严肃的样子,可说起柔情蜜意的话来丝毫也不含糊。 躺在陆绾身侧之人耷拉着脸,虽床榻下一片漆黑,但总能感觉靖王那不屑的样子,可能还是对自己母妃鸣不平之意吧。 “皇上请用茶,”丽嫔侍奉着新沏出来的茶叶,“这是用晨露所泡龙井,十年花底承朝露,虽不知栽种了几年的花,但总归花拖着晨露也有股香气。” “穗穗……”皇上柔声喊出一个名字来,可那名字并不是丽嫔的本名。 ‘砰’的一声,瓷器摔碎在地面上,只听得丽嫔连连请罪的声音,皇上倒没有怪罪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叹气。 “皇上,您,心中还是你念及陈贵妃的,对吗?” “休要再提此人,你怀有龙胎,近日多加休息,朕扶你去床上。”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床榻下的二人一直侧耳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陆绾靠近墙面,钻床底本也没什么稀奇之事,可偏巧就在此刻她感到手上一阵冰凉感袭来,还听到一股嘶嘶般的沙子声音。床下光线虽暗,可三面也都有烛火斜透进来,她缓缓将头侧着往手边看过去,差点没吓得大叫起来。 在她胳膊上蜿蜒爬行着一条青斑蛇,还在伸吐着信子。她刚想长大嘴喊叫出来,就被萧彦北及时捂着,谁知这一动作惊扰了那条原本四处探头的蛇,一口便咬在他的手腕处。 打蛇打七寸,萧彦北忍痛循着蛇头七寸的位置一把抓住,蛇尾缠绕在他手上,陆绾在黑夜中四处乱摸着,不知在何处触碰到一件很尖锐的利器,她伸手闭着眼睛朝着蛇头划了过去,血渍溅到两人身上。 丽嫔被皇上扶在床上斜靠着,“丽嫔啊,朕今夜就在此处歇息了,也只有在你这里才不会心烦,晚上跟朕说说贴心话,最近朝廷要事多,又因靖王的事,让朕一直都没有安生过,也好久没有和你畅谈一番了。” 这话让陆绾倒吸一口凉气,倘若皇上今日不走,揪不出鬼祟不说,他们就要一直被困于此,更要命的是还不知道那条蛇是否有毒。 正想着要如何逃生出去时,丽嫔突然痛苦在床头翻滚嚷着,皇上立即宣太医进来,所幸太医只说娘娘只是有些疲乏劳累,才会起了心理反应产生腹痛之感,好好安神保胎便可无碍。 这一疼皇上也自是不敢再多加打扰,悉心嘱托了几句,让门口侍卫和宫女一定要好好照顾丽嫔后便摇头叹息离开。 等确认皇上远离寝宫后,丽嫔才掀起垂在床榻边沿处的床单唤着他们出来,可二人刚从里面爬出来,就瞧见他们身上和脸上的血迹,丽嫔惊恐地往后退着。 “娘娘莫怕,刚您床榻下有一条蛇,这是蛇的血迹。” 陆绾一边朝丽嫔解释着,一边急忙查看萧彦北被蛇咬到的手腕处,上面有几道深深的牙印,那条被砍掉脑袋的蛇也被带了出来,样子虽是青斑花纹,可也不是竹叶青,观察一番后蛇身应该没有毒,她这才舒叹一口气,还是向娘娘讨要了些药来给他包扎。 “娘娘您刚才?”陆绾见她不像是被病痛折磨憔悴的样子,不免好奇问了出来。 分卷阅读119 丽嫔用丝巾捂着嘴笑着,撑着桌面慢慢坐下来,刚才她要不装腹痛,皇上就不可能会走,她最为担忧的便是要是他留在景平苑,半夜醒来见到鬼祟,只怕当晚可能会将寝宫里的人全部灭口。 君王的性子可不能随意揣度,哪怕平日他看着亲和近人,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君王的手段。 丽嫔经历过滑胎、亲信宫女在自己跟前被淹死,又在寝宫中见到鬼祟,一连串的事情让她精力交瘁,尽管腹痛是佯装的借口,可精神确实是差了好多。 他们让丽嫔先做歇息,今晚这鬼祟只怕被皇上惊动,应该也不会轻易现身出来,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在床榻下会有蛇爬进来,居然还有一把匕首。 萧彦北一出来就赶紧擦着身上的血迹和灰尘,他仔细看着那把匕首,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陆绾凑过去瞧着,“王爷,这不是宫中之物,是城中曹铁匠所打造出来的器物。” 当时为追查案子她寻遍了城中铁器铺子,只有曹铁匠的器物最为奇特,他会在自己所打造出来的器物上刻有一条柳叶状的条纹,说是为了悼念他发妻而刻,这个想法还是他发妻想出来的,日后只要看到这条印记就知道是他所打造出来的,名声也能被远播出去。 宫外的东西怎么会在安嫔的床榻下出现?寝宫每日都有宫女太监打扫,怎么会跑进一条蛇? 陆绾耸着鼻子往丽嫔床头寻去,那熏炉的味道确实与众不同,味道很好闻,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她轻手轻脚将熏炉盖子打开,里面是些药物香料碎粉,里面有些粘稠的东西,颜色混合着粉末一起,味道似乎有点腥。 她用勺子颠了一勺用纸包裹着,回头想找萧彦北,发现他正推开一旁的窗户,透着月光,那片竹林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竹林到窗户不过只有短短十几步的路程,此处环境清幽,平时也没有过多的守卫,想要去到后院便只有前院走廊一条路,因此侍卫们集聚在前院。 都知晓竹林极其招惹蛇,又将至立夏,可丽嫔怀有龙胎寝宫所有人都必定是检查再三的,那条蛇更相是有人在戏弄与人的把戏。 陆绾跟着站立床边,她摸着不高的窗台,侧头看了一眼萧彦北,挽起袖子翻爬过窗户拍着手,她从身旁之人的眼神中看出,对面一定有不寻常之处,想着他必定会顾及颜面,也一定会让自己翻过去查看,就不等他吩咐率先翻身而过。 等她刚回身时,瞧见萧彦北一手撑着窗柩双腿一跃,整个人都跳跃过去站立她身旁,“山中之人果然与众不同。”他抖动着袍子走向竹林。 陆绾知道他这话是在戏谑自己是个山匪,常有溜门撬锁的行为,可那也是土贼的技能,他们这般劫富济贫的正义山匪可不同。 “身为王爷,你也不过彼此彼此。”她低声嘟囔一句后紧跟其上。 竹林略看和其他地方一般,可有几根竹子有些弯曲,整个竹身往后侧仰着,在这几根竹木旁散落一地的竹叶。 萧彦北蹲下捡起一片,看竹叶枯萎样子像是刚掉落不久,正思索着问题,一个头猛然出现在他跟前,“王爷……” 他被惊了一下,下意识闭上双眼,随即看到陆绾侧头在自己跟前,撑着膝盖起身,“你是不是也想成为鬼祟?” 陆绾未曾搭理他,将一条水草递给他,那水草不在地面,反而是挂在了其中一棵竹叶上面,这里离湖有一段距离,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片竹林中,更何况还是挂在枝头。 “应该是凶手遗留下来的,这水草颜色、形状都和竹叶相似,他行走太过匆忙,只将视线放在脚下反而忽视了竹木上面的痕迹。”萧彦北摸着水草,上面还沾染着湖水,地面没有留下一点脚印,应该被凶手额外清扫过。 奇怪的竹林容易招惹蛇,可这里一片郁葱却连半点蛇影子都未曾见到,就更加坐实了萧彦北心中的猜忌。 他在拉扯竹林的瞬间,手被枝条划破,正好伤及在被蛇咬过伤痕处,白色的绷带瞬间染红了,陆绾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揭开绷带,“还道你身手不凡,居然还被这小小的竹条给划伤,夏日将至,蛇虽没有毒,可你若不当心,还是容易感染,你难道还想……” 她的手腕被紧紧拉着,萧彦北正低眼看着嘴里念念有词给他包扎的女子,声音极其低沉,“你为什么要三翻四次要这般戏弄于本王!你既然毅然决然拒绝本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紧张本王?” 风吹拂着陆绾脸颊前的碎发,月光下白皙的脸更加楚楚动人,耳旁的竹叶只存有细微的摩擦动静,周围一片寂静,连石柱中的烛火也安静晃动无声。 陆绾迎着他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半晌才道:“你是王爷,身份尊贵,保护你也是我的一份职责。” 萧彦北推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本王,困惑极了,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不敢太靠近你,可又……” 那是陆绾初次见到他那般落寞的背影,带着苍凉悲伤,很孤寂,想起林嫣曾对她说自陈贵妃被囚禁冷宫后,他便一直这般过着,或许,日后都会如此,想到此处 分卷阅读120 ,鼻头莫名酸胀。 同他生活接触的这段时日里,他生病也如同慌乱的小孩子,皇上看似对他器重偏爱,可却少有父亲般的慈爱,似乎很少有朋友,或许他也不屑。 “王爷,对不起。”陆绾在他身后颤抖着双唇,可是她也很怕,她也很怕自己靠他太近。 萧彦北缓缓回过身来,望向手中还拿着那块有血绷带的陆绾,他信步朝她走过去,将胳膊递到她跟前,“上药吧。” “王爷,我能多嘴问一句吗?陆皓是谁?” 第62章 心动行动 萧彦北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他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随即打翻陆绾手中的绷带,立即绷着一张脸,“你从何处打探来的消息?” “你之前生病时念叨过。”陆绾见他变脸也不再惊慌,心中早就预料到他会就此一问。 “与此案无关的事少打听,不要惹祸上身。”他淡淡留下一句话后便越窗而返。 尽管此处没有多少守卫,可一旦动静过大,只怕也会惊扰前院侍卫过来巡视,更何况丽嫔还在屋中沉睡,若是鬼祟半路折返,计划不但落空,还会让她再次受到惊吓。 陆绾蹲在地上去捡绷带,发现有一根黑线延伸至湖边,她拉动线的一边可怎么都不起来,便循着线的末端往前小心走着,线连接在湖中,她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其他人在,正想继续拉扯,却被人从背后往前一推,噗通一声掉入河中。 前院侍卫听到响动便立即集结往后院赶来,看到一个黑影跃入湖中溅起水花,侍卫们喊着有刺客全部围在湖边。 陆绾被拖拽着拉向河边,熟睡的丽嫔也被惊动,被宫女扶着前来此处,只见两人有些狼狈的坐在草地上,陆绾还在一旁大声咳嗽着。 侍卫们一看是靖王和浣衣局的姑姑,不明所以,可还是行着礼问着他们为何这个时辰出现在此处。 “是本宫请他们来的,”丽嫔信步踏来,捂着手帕轻微咳嗽几声,“姑姑懂些岐黄之术,本宫近日身乏想让她过来瞧瞧,靖王特来慰问本宫,二人在后院赏夜色,姑姑缓落湖边,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后院也多加几盏灯,要是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看你们有几个脑袋来担责。” 带头侍卫有些疑惑,他们一直守在前院,白日分明见到靖王和姑姑已经离开,也未曾瞧见他们再次进入景平苑,为何此刻会在后院。 “大胆,你这是在怀疑本宫私自将他们藏起来了吗?”丽嫔一听此话声音提高道,装作怒气冲天的样子。 萧彦北起身走到那侍卫跟前,身上的水滴往草地上淌着,“既然你这般疑惑,不如前去禀告皇上,看他是罚你们守卫不严没有尽忠职守,还是来罚本王私闯景平苑?” 侍卫们跪下求饶,此事是他们办事不力,还请娘娘和靖王不要宣扬到皇上那里。 丽嫔只说了些不重不轻的话便让他们下去了,此事也不再追究,那些侍卫们也知道该如何行事。 “姑姑,你这是?”她上前关切询问着。 陆绾跪立在她跟前,此番是自己惊扰了娘娘,还引来侍卫,是自己粗心大意所致,她甘愿受责罚。 “责罚?”萧彦北不等丽嫔接下她的请罪便开口斥责道:“不懂水性还往湖边走,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愚蠢之人,此事要真闹大,本王看你的脑袋确实是不想要了。” 丽嫔倒没生气,只是精神不太好,本也是替她来寻案子,要是姑姑真出事,她自是也不好交差。 今夜的计划前脚被皇上打乱,后脚又被她落水而让侍卫瞧见,巡视会更加森严,只怕那鬼祟也被惊扰到躲起来,更何况二人已然被侍卫看到,也不能太晚还留于此处。 陆绾宽慰了丽嫔几句便和靖王一同起身告退,经过大门口时还回瞪了一眼刚才插话询问的侍卫,他眼神闪躲低头看着地面。 二人为减少宫中此刻巡视的侍卫,便挑了一条比较远的偏道往回走。 “说说吧,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彦北知道事出有因,即便光线再暗她也不可能会凭空踏错跌入湖中。 陆绾压低嗓子咳嗽着,“刚才,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下。” 她将那根黑色的线从腰间扯出来,在跌入湖中的瞬间死死绕在了手腕处,在挣扎被救的过程中扯断了一截下来。 如果不是鬼祟,那么一定是有人一直隐藏在那片竹林旁,难道是之前的那团黑影?可两人检查过竹林处,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看来那片后院还隐藏着一个藏人之所,既然夜里寻找不到,那便白日正大光明前去寻。 以为这条偏道无人问津,可还是万万没有想到,萧楚怀拿着折扇悠悠走在前方,正好看到湿漉漉的二人,他疾步上前来,左右看看,“三哥,你们这是?”他又抬头望着天空,只有一轮明月,偶尔飘过几片浮云,笑道:“难道还真有局部阵雨一说?” 陆绾捂着嘴沉闷打了几个喷嚏,他便解下自己的披风,刚要披在她身上,萧彦北将手一拦,“她没那么娇贵。” 分卷阅读121 萧楚怀笑着收回,疑惑道:“三哥不是不入宫吗?此刻宫门已经落锁,你们还这般堂而皇之行走在路上,不怕让人传出闲话来?阿才可刚经历一场生死劫……” “本王知晓,用不着你来提醒。”萧彦北似乎每一句都带着一根刺,之前两人分明一起查案洗脱罪嫌,可眼下却又不知为何他又将人推得好远。 萧楚怀看着陆绾,笑着说既然他们无事,还因祸得福成了浣衣局姑姑,也算是在宫中多了一层身份保护,还旁敲侧击让她不要忘记二人之间相约的事情。 陆绾之前进宫他曾提及过要为他验尸,可从不曾听他说起过要验谁的尸,就如同侯爷请她前去一样,那是一场戏弄,可萧楚怀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玩笑之意。 “怀王,你救过我的命,嘱托之事我必定会尽力完成,这么晚了,你这是?” 陆绾感激上次他用自己的名头救自己,便也对他态度转变了些,虽不知他到底心存哪方,但此人能成为朋友就绝不要成为敌人。 萧楚怀玩转着手中的折扇,只道他只是散散心,平常人太多了,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安静一些,宫里就像是一座孤岛,白日一群打猎之人三五成群相约出海捕鱼,夜里却独自修补渔网。 他这番话陆绾没有听懂,但从他有些寂寥的背影中看出他并非像往日看到那般潇洒姿态,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孤寂。 等他渐行渐远后,陆绾还在呆呆站立望着远处的一点黑影,身旁之人突然出声,“既然你这么爱看,何不跟上去,怎么,他救你一次你就谨记于心,你们之间什么约定?” 陆绾没有察觉站在她左侧之人已经生气,还偏偏说了句此事是怀王托她保密,请他还是不要过多追问了,“王爷,你说过除了案子的事情,其他的不要继续打探。” 她前脚刚迈出一步,后脚就被萧彦北伸手拉入了他怀中,手死死拽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用自己的唇朝着她的唇狠狠砸了上去。 陆绾瞳孔放大,使劲儿挣扎着,可手上的力气实在拽不过他,只得用牙齿咬伤了他的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他嘴里蔓延出来,萧彦北眉头紧皱一下,手上的力度终于放缓了下来。 趁他没有困住自己,陆绾一个巴掌扇打在他脸上,眼泪噙在眼眶中,“无耻!”说完便捂着脸转身飞快逃走了。 匆忙回到浣衣局后,她缓缓倚靠顺着房门瘫坐在地,此刻不知要如何道尽心中之感,委屈感慢慢爬上心头,之前要被皇上问罪砍头时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此刻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炷香后,门口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陆绾用袖子将眼泪和嘴角带有血迹的痕迹抹掉,沙哑着嗓子问道:“谁呀?这么晚了,本姑姑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可敲门声一直敲不停,陆绾耐着心中的委屈起身开门,可刚露出一条缝隙,便立即关上,但还是被门外之人推开。 “你还做什么?你是王爷,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你探案的工具,可我,也是人,我同你没有什么好讲的,这么晚了,请王爷回去,我怕会传出让我脑袋落地的流言。”陆绾强装着镇定,了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绾绾,”背后也不敢上前,只在她身后柔声喊着,“对不起,萧彦北他太鲁莽了,那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了,你知道他放不下他的身段来……” 陆绾用手摸着眼泪,转身将他推着往门外走,“凭什么!凭什么每次他做错事,来道歉的都是你,凭什么,我要来回被你们两个人当傻子一样耍……” 云湛揽着她的双肩,接着抬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绾绾,今日来,我不是同你道歉的,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一句话吗?我们本就是一人,只是现在病了,你同他在马车和后院所说的话都像一把尖刀深深插在他的心上,他怕靠近你会伤害到你,可你从小就扎根在他心里,你让他怎么办?你又让我如何?” “什么意思?”陆绾吸着鼻子没太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我们小时候什么时候见过?” “你还记得城西的杨柳吗?那一年下了好大一场雨,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句诗是你说的,你还说柳和留同音,日后我们若是吵架了,便折一支柳条来,只道留在身旁不离去。”云湛眼眶也逐渐不满血丝,声音微微颤抖,可确实笑着说着这段前尘往事。 陆绾细细听他道来,脑中一片空白,那些事情好陌生可又感觉像是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我们,真是见过吗?” 第63章 旧疾发作 那一桩桩一件件事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像,脑中有一团白雾升起,遮住了过往,看不清的真相,陆绾越往深处想脑子就越痛,她双手抱着头踉跄坐在桌边,实在没办法记起他口中所说的事情来。 云湛瞧见她痛苦的模样,心有不忍,上前拍着她的后背,“天意使然,想不起来无需再多想,小时候认不认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再次相遇了。” 陆绾深呼吸将头脑中的杂念清空才得以缓解,“陆皓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终究 分卷阅读122 还是问了出来,这个名字也如同那团模糊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寻不到源头。 云湛拍打她背部的手停了下来,面露难色,久久沉默着,他起身站在窗边,良久才道:“绾绾,如果以后你发现我伤害过你,你,会恨我吗?” “和陆皓有关?还是和我爹有关?”陆绾不喜欢打哑谜,一针见血指出他此话的意思,眼下能伤及到她的便只有她身边至亲之人,虽不知哪个陆皓究竟和她什么关系,但一定和自己有些牵连。 她起身过去,带着恳求的语气,“王爷,有太多的谜题萦绕着我,若你真想让事情今早水落石出,请你求你,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云湛手一直紧紧叩着身旁的桌沿,不知要如何同她讲起,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可也正像她所说,所有的谜团越来越多,他人的,他们自己的,交错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面临崩溃边缘。 他思忖半刻,侧身微微动着双唇,“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陆绾摇晃着脑袋,“我从来都没有听见爹跟我提过我还有一个哥哥?是我堂表兄?” “不是,是你嫡亲的哥哥。” 当年他们还很年幼,正是贪玩时刻,可因萧彦北是皇子,还是皇上有意要栽培陈太子的皇子,每日功课也比其他皇子要多,正巧有一日他翻墙出去看到一个少年正在一个人踢蹴鞠,便主动上前,还找来了一帮子同龄少年一起,也就是那场同为同一方战线的蹴鞠赛,二人便就此成了好友,三天两头便约着一起游玩,逃课多了萧彦北也常被皇上责罚。 陆皓得知他是皇子,便主动请缨当他的陪读,陆海知晓他同三皇子秉性相投,还成了好友,便也向皇上举荐。 从那以后二人更是像亲兄弟一般,萧彦北偶尔还会做客陆府,当年陆绾生性就很山匪气,平日里不像个大小姐,还常把其他官家小姐弄哭。 每次萧彦北去到陆府都会和她拌几句嘴,年幼的萧彦北也常被她打压揍打,为此没少挨陆海的责罚批评。 “他是我哥哥,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陆绾依旧想不起此人,好像小时候的事情被尘封了起来,找不到那把钥匙,“那他,最后,怎么会被烧死的?” 云湛猛地抱着他的头,又和之前一样的症状,之前也曾问起过陆皓,那时刚问起他便头痛欲裂,今夜还能说出些谜底来,但一问及那场大火,他便会有着生不如死的头痛顽疾,与其说是记忆带来的痛楚,倒不如说是他心中给自己系上的心结。 他倒地痛晕过去,之前是在靖王府,不管是云湛还是萧彦北,总是能遮掩过去,可眼下在宫中,在她所处的浣衣局,这里人多眼杂,只怕明日一早宫女们见到靖王躺在姑姑房中,只怕会坐实那些流言。 陆绾扛着他的手,缓步朝着太医院拖去,所幸此刻已经夜半子时,宫中也正值侍卫轮班交差的时辰,她用尽全力拖拽着,好几次都从她肩头滑落摔倒在地。 平日一炷香的时辰就能走到,此时却觉得相隔万里,看着倒在地上的云湛,她沉重呼出一口气,正要拉起他的手,面前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光线。 顺着黑影往上瞧,吓得她赶紧松开云湛的手,身旁之人再次从她面前摔倒在地。 “盛德公公,这么晚了,你还没有歇息啊。”陆绾心有余悸朝那团背光的面容打着招呼。 他斜视着地面侧躺之人,又将眼神挪至冲她微微一笑的女子,“姑姑这么晚了,这是要和靖王去什么地方?” “王爷他,他头痛旧疾犯了……” 可说至一半不知要如何说下去,堂堂王爷犯病不宣太医居然会让浣衣局姑姑前往送去,都知道靖王一向不会在宫门落锁后还逗留在宫中,如今这个时辰还在宫内,想必一定有事,可最近皇上也没有召见,只能是他自己留于宫中。 “公公……” 盛德没有听她继续胡乱掰扯下去,上前耷拉起靖王的手扶着往前走去,吓得陆绾以为他要将云湛带到侯爷府,赶紧上前拦住去路。 “公公,你不能带走王爷,他是有要事进宫,正巧在路上被我碰到他病情发作,这才……就不劳公公送至侯爷府关切问候了。” 盛德不理会她,只顾朝着往前走,陆绾坚决不让他带走云湛,侯爷是个极沉郁之人,从当日那具逃兵的尸体就能看出他狡猾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把靖王带到侯爷府,明面上他不会对付,可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就多了。 “你要是想尽快让靖王被治疗就赶紧滚开,你再磨蹭一刻,到时靖王去的可不是侯爷府,而是宗人府了。”盛德面无表情略带嫌弃的目光将她拉开。 没等陆绾细想,他便扶着靖王朝太医院方向走去,两人一路都没有再开口说起任何的话语。陆绾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帮他们,想起之前他打自己那一巴掌时的凶狠不屑样子,完全不能想象这是当日那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的公公。 临近太医院门口他将靖王交托给陆绾后,只留下一句她是个聪明人便拂着袖子回身离去。 陆 分卷阅读123 绾将云湛扶着坐在门口,手刚要敲击大门,可不知今日是谁当班,万一走漏风声出去,那之前的谨慎便也都全部白费力气。 太医院大门突然一下打开了,门口之人正是汪栋,他也没有问及什么缘由,探出身子来瞧见晕倒在地的靖王,便立即唤着陆绾上前搭把手将他扶进屋子。 两人折腾大半宿,直到丑时三刻才将药熬制出来,他把药碗递到陆绾手中,示意她喂药下去。 “汪御医,你什么怎么知晓我们在门外的?” 汪御医知道她肯定会问及此事,便一早将手中的纸条摊开在她面前,上面写着靖王发病,将至门口。 陆绾疑惑不解,分明自己已经万分小心,躲避了能查寻他们的侍卫,唯一同行的便只有盛德公公,可二人都是同时到达太医院,而且他也并不知道是来找汪御医的,又怎么会提前通风报信。 “谁人给你的?” “不知道,和这张纸条一起进来的还有一支飞镖,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小巧的飞镖样子。”汪御医说着便从袖中掏出那不同其他的飞镖。 那是一支形如柳叶般的叶子飞镖,尖端又细又长,更像是一支发钗模样。 陆绾接过他手中的飞镖,一眼被辨认出那是他爹所用之物,这种飞镖样子世间只有他才有,因自己常喜欢用柳条当做鞭子,陆海也便将飞镖的样子做成柳叶形状,还打趣说成岭一带的柳树只怕都要绝产了。 她笑着喃喃着,“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他真的就在我身边……” “丝官姑娘认识?”汪栋见她神情异然,小声询问着。 陆绾眼中含泪,笑着摇摇头,只道那东西让她想到了以前在宫外无拘无束的日子。 “王爷这病也不知几时能好?他心里的疙瘩打得太结实了。”汪栋叹息着捶打着腰身走出了房门。 陆绾回头看着沉睡中的人,那样一张冷峻又不羁的脸,他来回转变着一定很辛苦,他嘴皮有道浅浅的伤口,面色有些苍白,眼珠有些微微转动,想来是在做着梦。 她喂完药后眼看时辰不早了,自己也不便在此停留,明日一早还要给浣衣局的宫女训话,要是不及时回去,只怕又要惹麻烦了。 刚起身往前,手被靖王拉住,声音从他喉头处一点点往外推送出来,“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失去……” “我知道。”陆绾将他的手放进被褥中同汪御医打了声招呼便离去。 翌日晌午,她动身再去到关山村,总觉得还能从尸体上寻到一些关键消息。 胡娘和培风遵照指令一直在此守护着,期间确实有人过来打探过,但只是闲话拉扯几句,那人是个宫女,说是来祭拜她的好姐妹,找到此处还说寻错了地方。 “她是哪个宫的?长什么模样?” “不知,她就说自己是扫地的宫女,她的好姐妹患有痢疾离世了。”胡娘将她印象中关于那个宫女的模样画了出来,样子倒是平平无奇,可她鼻尖上有一颗痣,至于身份,不知是真是假。 陆绾让培风记住将这个消息告诉靖王,说不定会顺藤摸瓜寻到一些线索出来。 培风前一刻还在嘲笑胡娘所画的画作难以入目,下一刻听到此话便环顾四周未曾见到靖王前来,便问道:“丝官姑娘,王爷为何没有跟着你一起前来?” 第64章 再入景平苑 陆绾只是搪塞说他有事来不了,随即只身去到棺木旁查验尸体。 小珠的手指月白很多,一般出现这种症状便是体弱多病之态,解开衣襟后,浑身呈现红褐色青斑,只有冻死后才有可能会出现这种形态的尸斑来,更加肯定她确实是冻死而绝非溺死。 她上嘴角有一颗小痣,指甲有被划断过,指腹的皮肤被拉扯露出血肉来,生前在某处应该有所摩擦;全身没有其他划痕,一个人溺水后会拼命挣扎,全身会碰到湖中的剑刃物体,可在她身上没有一丝痕迹,如此说来应该是冻死后被扔进湖中,可为什么丽嫔娘娘说当日有人看到她在湖中拍打着水面呢?那时她应该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冻死情况来看,目前还不能判定她到底属于自杀还是他杀,可宫中只有冰窖才足以将人冻死,那里一直都是严格把控着,怎么会允许她一个宫女进去呢? 正当她疑惑万分思索着,一句声音打断了她神游的思绪。 培风在一侧喊着靖王,身旁的侍卫都在半跪行礼,陆绾抬头望去,他一脸阴沉也正望着自己,“王爷,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陆绾匆忙行着礼半绕过他身旁就要走,被他一番说辞停住了脚,“本王查验过这个小珠,她确实有一个孪生姐姐,最为奇特的是,在御花园修建枝草的宫女中,有人和她长相颇为相似,只不过,她染病死了,正好在小珠死后的第二天。” 这世间除了孪生嫡亲,很难碰到一个与自己相似之人。可为什么两人这么凑巧一前一后死了? “她的尸体在哪?”陆绾没有看向他,将头扭到棺木上问着。 分卷阅读124 萧彦北也没有往前踏上一步,“她染的是疟疾,御医说易传染,病死后就将其火化了。” “王爷,丽嫔娘娘的寝宫恐怕还要再去一趟。”这次她打算一人前往,倘若两人再次一起前去,没有关联都会传出些事情来。 胡娘担心她的安危,只要她一日在宫中,心中的大石头便不会轻易放下,陆绾将她拉至一旁欢喜说着他爹独有的飞镖,“胡娘,爹一定就在宫里,虽然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他还活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之地,他一定躲在宫里的某个角落。” 胡娘仔细查看着她手里的那枚飞镖,确实只有寨主才会用这种形态的飞镖,也跟着欣喜起来,可随即泄气道:“小姐,宫里宦海沉浮,不一小心就会惹怒了王权贵族,再者说侍卫太监成千上万,到哪里去寻?” 陆绾紧紧拽着那只飞镖,坚定着眼神,确实如同胡娘担忧这般,但既然他能在关键时刻解救自己,那便说明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的行动,要想办法和他相认才行。 培风正在和靖王说着当日走错坟地的宫女,还将那幅画递到他跟前说着案件相关事情,陆绾便趁这个空隙溜走。 昨夜那一幕还在脑中清晰回荡着,可丽嫔娘娘案件要紧,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只是权当探讨案件起末。 这次便又假借送衣裳为由,丽嫔娘娘今日状态要平稳一些,只是入夏后,她越发出着虚汗,怕热。陆绾踏进她房中便感觉一丝凉意,分明昨日还没有这种冰凉之感,便四处寻着屋中可有堆放降温之物。 发现屋子四角处都用框架立着几块冰块,下面放着用来接融化冰水的木桶。 “娘娘深受皇上宠爱,这边让人从冰窟中取冰来降温,只是您怀有龙嗣,屋子湿气过重会加重您身子疲累……”陆绾说自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立即上前问着:“娘娘,您的夜游症是什么时间就有的?” 丽嫔用手绢擦着额角的汗,手撑着头回想着,其实之前并不知晓,自从有一晚用棍子打伤了小珠才得知自己有这个症状,或许以前只是游走在屋内,继而演变成上伤人事件,御医也多次瞧诊过,可这没有源头的病,也只是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让她平日多宽心些症状或许会有所减轻。 “这冰不是从冰窟取来的,”丽嫔说起冰来,心情逐渐欢喜起来,“本宫体热喜凉,皇上便在竹林后建了一个小型冰窖,用来储备冰块,也省得夏日来临还要和御总管申报登记,一来麻烦,二来来回也需要些时辰。” 陆绾没想到在景平苑中还修建了一个冰窖,看来皇上是极其宠爱这个妃子,竟然会特例开了一个先例,虽说在后宫嫔妃中修建冰窖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冰块却需要从他地运送入宫,还要及时更换,用以夏日降温和冰镇食物。 御医定时来为丽嫔把脉安胎,依旧是那些亘古不变的保胎药,和御医闲聊了几句,得知娘娘的身体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般体弱还喜冷,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而夜游症也是那个时候发现的。 待到御医走后,陆绾请求去瞧上一眼竹林后面的小冰窖,丽嫔唤来一个宫女上前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那个冰窖不大,就只有一个书房般大小,外面是用铁门上锁,宫女将门锁打开,一股寒气迎面扑来,里面的冰块厚重散着白雾,有几块破损了些,凿开了一半出去,眼下正放下大厅中。 冰窖钥匙之前是小珠代为保管,运冰块出来时会有几个侍卫在门后守候着。 “听说小珠平日待人亲和,想必她死了你们一定很难过吧。”陆绾有意无意说着。 那宫女开始沉默不言语,陆绾又夸赞了几句小珠的性子,惋惜她身世可怜后,跟在身后的宫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姑,其实小珠也并不是那么好的性子?” “噢?此话怎讲?景平苑的宫女可都说她性子温和啊,是个贴心的好姐妹。” “在她刚来景平苑时,我俩起先是负责着后院的花草修剪,她极易发脾气,有时候还特不喜欢搭理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是从娘娘有孕后,她性子才改得柔和些,简直的变了个人,连娘娘都喜欢她去服侍了。” 这一番说辞和之前得到的证词有些出入,殿中不可能所有人都在说谎,而这个宫女似乎对小珠以前些许不满,可人都死了,总不能还要在此诋毁,于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陆绾在冰窖走了一圈,手不经意间搭在靠里的一个冰块上,冷得她下意识往回缩,指腹的皮肤被拉扯开,血瞬间顺着指头往下流着。 小珠的指腹也有过类似的伤,能被冻死,这里是绝佳位置,说不定这里就是第一凶案现场。 “这里的冰多久换一次?”她敲着不断散发白雾的冰块,不禁打了个寒噤。 “宫中的冰块三个月一换,看这冰块的厚度和颜色,应该是有一两月的样子。” “靖王千岁。”那宫女匆忙跪在地上请安着。 陆绾回身一看,萧彦北正下着楼梯往她跟前走来,便不自觉后往退了几步也请安着。 “ 分卷阅读125 靖王怎么……” “本王得皇上指令过来给丽嫔送滋补的药品来,得知娘娘后院也有处冰窖,好奇才前来查看一番。”萧彦北手摸着身旁的一块冰块,捻着手指看向离他保持距离的陆绾。 陆绾只点头示意,随即便低头认真寻找着冰块上残留的划痕和滴落在地上的血迹,萧彦北看到她指腹被扯掉了一块皮,血往起雾的地面砸了下去。 上前掏出方巾塞在她手中,“你不是懂些医理吗?你是不打算要你的手指了吗?” 两人在前方交谈着,殊不知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女被打晕拖了出去,门被反锁住了,而萧彦北前来也只是由一个侍卫带路,进屋后便让他打发走了,也是为了他们方便查找东西,可哪想断了自己的退路。 “平日里还有其他人来到此处吗?”陆绾回头想问那个宫女,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门也被反锁着,这里离竹园有一段距离,厚重的铁门有着较强的隔音效果,丽嫔知道他们二人前来的意图,便也没有派人跟着服侍。 陆绾跑过去使劲儿拍打着铁门,除了在里面能听到一些沉闷的敲击声,好像无济于事。 萧彦北一脸不慌张,平时无论遇到什么惊险之事他都是一脸平静,风轻云淡地做着他手头的事,唯一两次慌张的时刻便是陆绾被皇上问罪要被砍头的那一瞬间,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保下她。 “既然暂时出不去,不如找寻线索。”他依旧冷漠着脸,就跟此刻环绕在周边的冰块一样冷。 陆绾也省下力气来,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道:“每次你来准是没有好事发生,也不知道你是灾星还是我是克星?” “说什么?” “说你终于来对了地方,这里的冰窖和你绝搭。”陆绾小声嘟囔着。 萧彦北直起腰转身朝她走去,“你刚说什么?” “我,我找到小珠的指腹也受过伤,而且伤口和我目前的样子是一致的,”陆绾立马岔开话题,“她指甲有断痕,说不定这里的冰块会有痕迹。” 萧彦北见她手指只是粗鲁将方巾裹在上面,上前硬生生扯掉,许是碰触到了她伤口,陆绾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萧彦北动作轻缓下来,低头仔细小心包扎着,生怕会再次碰疼她,“你是在躲本王吗?” 第65章 冰窖密室 陆绾低头不言语,从他手中抽回手指,回身弯腰寻找着冰块上面的划痕。 萧彦北见她不回答,便也没有紧着追问,眼下寻找线索要尽快想办法出去,尽管入了夏,可这里面没有余温,不出几刻钟便就能成毫无生机的冰雕。 可这间屋子一眼便能望到头,除了那道只能在外反锁的铁门,没有其他可以藏身之所。 那几道划痕没有留在冰块上,而且在接近铁大门的石梯边沿处卡着一小节断了的指甲,小珠在死前一定极力想敲打门让人来救她,可是这里远离人群,隔音效果又极好,即便有河东狮吼那般大嗓子,也怕是穿透不了这道铁门。 陆绾冷得直哆嗦,拼命揉着胳膊,萧彦北脱下他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转身摸索着出去的道路,可不管用冰块砸门还是撬动细小的门缝都无济于事。 一刻钟后,二人的发髻和眉宇间都沾染着一团白霜,陆绾身子本就有旧疾,一受冻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她双眼冒黑,手左右摸着后面冰冷的冰块,脚下一软便瘫坐在地。 “我,我们,会,会,被冻死吗?” 萧彦北二话不说上前拉着她往自己怀中紧靠,他嘴唇冻得发紫,怀中之人也没有力气推开他,借由他胸膛的温度暖着自己的身子。 “本王,不会,让你死。” 陆绾冻得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喃喃喊着云湛的名字,萧彦北慢慢紧握双手环抱着她的手,眼神落寞,“你当真,这么在意那人吗?” 他也失了力气,抱着陆绾的手也渐渐松开了些,恍惚间看到石梯有些奇怪,从地门下到地窖中总共只有三步台阶,按理说三步阶梯长度应该一致,可最后一步台阶明显要稍微长处几寸来,工匠们不可能如此粗心多增加几寸长度来,要是在最后完工复查时出现纰漏,那可是要被治罪砍头的。 萧彦北将陆绾先放置倚靠在墙面,再脱了自己的一件衣裳搭在她身上,步履蹒跚地慢步走过去,可没有力气一下栽倒下去,他奋力往前挪动着身体够着那块石梯,指骨分明的手指按压着多出来的一角,墙面有些抖动,从最里侧的墙面出现一个洞穴,他脑中突然冒着一个场景来。 小珠当时或许并不是在挣扎,而是在寻找那个道机关,按压石梯需要一些力气,而她手指的指甲是垂直插入缝隙中,若是挣扎,断裂的痕迹应是斜上而至。 萧彦北艰难撑着地面爬起身来,抱着陆绾往被打开的洞穴处走去。 想不到在冰窖的另一侧别有洞天,里面被打造成一个石屋,里面还储存着粮食被褥,平日的生存物料也一样俱全,碗筷有两副,还有一面梳妆镜和少许首饰,住在此处的一定是女子。 分卷阅读126 等到陆绾醒来后,才恍然间觉察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她软糯问道:“我们出去了?这是在哪?” 她起身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放于枕边的东西,那是民间戏班子所用的皮影。 萧彦北站立在她床前,一直盯着前方的东西,陆绾揉着眼睛环顾四周,这里不像是在景平苑,看到前方之人正聚精会神看着他面前之物,便拖动无力的身子好奇凑到跟前。 映入眼帘的是两块木牌,慈父李福之墓和慈母赵氏之墓。 “王爷,这里究竟是何处?为什么会供奉着两块灵牌?” 萧彦北伸手揽住快要站不稳的陆绾,他冷不防丁道:“这里是冰窖密道,这两块灵牌说不定就与那鬼祟之人有关。” 陆绾难以置信居然能在给娘娘修葺的冰窖中暗凿出一个密室来,究竟是何人藏在这里生活?又是怎样一个人能在娘娘眼皮子底下这般过着? “云湛究竟是何人?”萧彦北还是沉不住气问了出来,语气中藏着些怒气。 陆绾想松开被拽着的手,可他却不放开,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让你除了梦里念叨,还在生死存亡之际念念不忘!” “那是我的事,与王爷没有干系。” “陆绾,”萧彦北冲她嚷着,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明显,“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 陆绾听得莫名其妙,苦笑一声,“王爷,我能让你怎么样,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长久以来,不都是你让我怎么样吗?” 萧彦北举起她的手,在她手腕处还戴着自己送给她的手镯,“在你心里我难道就只是你沉冤得雪的工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再三出现在我的眼前,你到底要我如何!” 陆绾不知他会这般气愤,他那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拽着她的手明显感到力度放缓,他平常也吼过自己,但如这般声嘶力竭地吼她还是第一次。 她没来由地心跳加快,“王爷,恕我大胆问一句,你,对我动情了?” 萧彦北没想到她会这般问自己,先是错愕一刻,捏着她的手抖动了一下,俶尔冷笑几声,“陆绾,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少在此处自作多情,本王对你动情?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相这般,身世又如此寒酸,还是个山匪。” 陆绾心中突然心揪了一下,云湛心系于她,原本以为萧彦北也对自己不同他人,没想到确实是自己多想了,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挣脱开他的手,这些时日他时不时变换两种性子的模样,自己也要跟着来转变对他们的态度,这种哑谜让她猜得够久够累了,她不想再隐瞒下去。 “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这样最好,王爷所选王府必定跟你身世相符的大家闺秀,我不过是山匪,眼下还没有洗清自己的冤屈,又怎能多想,是奴才的妄想。“ 陆绾勉强笑着,还好此刻眼泪兜住了,只是湿了眼眶,她佯装打着喷嚏用手揩拭着湿润的眼睑,“王爷,既然我们只是同盟,我也不希望你会出事,在你的体内一直还有一个人存在,这是心病导致,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故,这件事只有我和汪御医知道,他或许能解答你的疑惑。” 她说完便沿着洞穴原路返回,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丽嫔应该会有所察觉,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先留在冰窖中等着丽嫔派人前来。 萧彦北眼中酸涩,看着前方女子消失的背影,心猛地疼了几下,他无奈大笑几声,随即也紧跟着出来,拉着她问清楚刚才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体内怎么可能会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他一点都不曾知晓。 陆绾掰开他拉着的手,“王爷,请注意身份,等下有人进来撞见便就说不清楚了,日后,请王爷日后只为案子前来找我。” 萧彦北的手刚松开,铁门就被打开了,丽嫔心慌地前来查看他们是否有受伤,她怀有龙胎后记性愈发下降,后知后觉才想起他们还在冰窖中,特此前来查看时那名宫女晕倒在地,大门紧锁,便慌乱地让侍卫撬开门锁,要是靖王在景平苑出事,只怕皇上不会轻易放过她。 丽嫔看着嘴色略微发紫,脸色有些苍白的萧彦北,上前赶紧慰问着:“靖王,本宫疏于防范,让宫内混进了心术不正之人,那名宫女本宫也已经盘问过,她只知道自己被人在身后用棍子打晕,还吸入了一些迷香,这才晕厥良久,本宫让御医前来给你瞧瞧身体有无大碍吧。” 萧彦北因陆绾那一番话憋了一肚子的气,可他是个冷罐子,只会给人看冷到发抖地脸色,他甩着衣袖擦身从丽嫔身旁经过,临行前让她眼光放亮一些,说不定那装神弄鬼之人就是她身旁之人。 丽嫔被说得糊里糊涂,转头看向同样面色没有血色的陆绾,“姑姑,你们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陆绾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悉数抛掷脑后,“娘娘,您的熏香我能否带一点回去?” “你是怀疑本宫熏炉里的东西有问题?可那是皇上命人所捣至,怎 分卷阅读127 么可能!” “娘娘,当下万事都需要谨慎小心,哪怕是皇上赐予您的东西,没有经过皇上和您的手,确实也会出现一些纰漏的。” 她临行前也在丽嫔耳旁让她警惕周围人,那个洞穴一定是她极信任之人所打造,因为冰窖的钥匙总共只有两把,一把给了小珠,一把给了一个侍卫。 陆绾回到浣衣局后,仔细嗅着带回来的粉末,手腕上的镯子碰触在桌上发出响脆的声音,那镯子镶嵌的银边居然是用柳叶点缀上去的,也不知算不算是阴差阳错撞上了自己喜欢的柳叶。 脑中蹦出刚才萧彦北对她所说的话语,想起自己心中对他存有一丝幻想,嘲弄道:“真是痴人说梦,贼怎么能……” 门外响起敲门声,外面宫女喊着怀王要见她。 她取下手镯,和那包粉末藏了起来,起身去开门,萧楚怀正摇着扇子站在门外嬉笑着看着她。 “阿才,你可还记得你答允过我的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而行吧。” 第66章 宫外验尸 陆绾跟随萧楚怀坐马车出了宫,她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周围是一片城郊山路,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正值正午,夏日的炽热光芒照在地上,马车行驶压过泥土之地,扬起一片黄色薄雾,直逼人喉头,陆绾不自觉咳嗽几声,便将帘子放下。 萧楚怀头抵着手中的折扇,正闭目养神中,听到陆绾咳嗽,他笑道:“从上车到现在,你都不问我要去何处,要做什么吗?” 陆绾发现今日的萧楚怀似乎和以往有点不同,可也说不上来,或许他变得正经起来,又或许他不再调侃戏谑自己。 她知晓大概是何事,只是没有想到所验的尸体会离宫这么遥远之地的山中。 那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山庄,周围绿树成荫,有着一个较大的内陆湖泊,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凉爽,夏日这里也算得上避暑的好去处。 山庄景色秀丽,覆盖土地极广,可这么大一座庭院,只有门口和后院处有几名侍卫在此守候。 大堂布置风雅,或者可以说是秀气,像个藏在深闺中的女子,屋内飘出一股淡雅别致的香气,好似龙涎香中掺杂着梅花的芳香。 陆绾四处打探着这间略显神秘的房间,墙壁四处挂着梅花的画作,还有一位拿着小扇扑流萤的女子图。画作上的女子笑得极其灿烂,和一旁的梅花气质倒是相符合。 正当她兴致勃勃赏画时,被一旁的侍卫唤着去到地下室。 刚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一股凉意便随着一股凉风穿透而来,里面有一个天然的小泉瀑布,屋中摆放的物品很像是女子所用之物,在正中央放着一个白色的冰棺,萧楚怀正笑着望着打开的冰棺之人。 陆绾愣了一下,身后的大门轰然关上了,她慢步过去站在萧楚怀身后,“怀王,所验之人可在这座棺椁中?” “微兰,我为你寻来一个能证明真相的人,你不要怕,她跟一样的性子,有时候我就在怀疑,你会不会借尸还魂到她身上?” 萧楚怀的这番阴郁言论让陆绾汗毛顿时直立,原来他对自己这般好,是因为躺在冰棺中的女子。 她缓缓朝着探着身子往冰棺方向挪去,里面的女子面容完好,脸颊红润有泽,就如同睡着一样,冰冻时辰很难判断她什么时辰死的,尸体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很刺鼻的香气,吸入过多还有点让人作呕。 萧楚怀让她动作轻缓,不要伤着她,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般谨慎小心。 陆绾揉搓着她脸上的胭脂,原有肌肤比较蜡黄,指甲还呈灰黑样子,用银针试探没有中毒迹象,身上没有一处有伤口。 她按压着腹部,有些许胀气之感,身上的皮肤居然还有些弹性,巡视一周后取下手套,“怀王,虽然我不太能确认她死的时辰,但通过尸体检验,此女子应是病死……” “你说什么!”萧楚怀一脸不相信,拉着她非让她再次检验,“你胡说,她分明就是被毒害而死,你看她的指甲这么黑,怎么可能是病死。” 他情绪激动,跟平常完全是两个人,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绾只怕又差点以为他也患有双面人的病来。 “怀王,微兰姑娘确实是病如膏肓而死,她的指甲也正是因为病情加重才得此,她喉头处有红肿迹象,常咳嗽而至,”陆绾本想着解剖她的尸体,可以萧楚怀此时激动的举止怕是不会允许她动她分毫,心中便有一个大胆猜测,“她可能是死于不治之症的肺痨病。” “不,不是,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他们,你难道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萧楚怀说着上前掐着陆绾的脖子,此刻面前之人面目可憎,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陆绾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腕,连忙晃动着头,“怀,怀王,若,若是,不信,我,我有办法,验证。” 她刚说完萧楚怀便冷静下来,松开她的脖子,淡然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微兰不可能是病死的。” 陆绾撑着冰棺猛地咳嗽起来,脸也涨得通红,皇室 分卷阅读128 之人果然都是些养在龙潭虎穴凶猛野兽,稍不注意就会被吃地连骨头都不剩。 用银针试毒既然有失说服力,她便采用米饭团子验毒。古人曾提及过,若是银针验毒不准确,便可采用此法。 她让怀王准备一些糯米团子,将其塞入死者的咽喉处,将其口鼻、耳朵及会阴和□□部位全部封闭,这也便是封住人的所有通气口,这般促进死者体内的气体上升,若是生前中毒,糯米团子上便会沾染上其他颜色,并且会伴有奇特的怪味。 可从她咽喉处取下来的糯米团子没有任何一丝变化,也没有其他气味,有的便只是那一股浓烈的熏香气味。 “怀王,”陆绾突然意识到尸体有着这么浓重的香料味道,屋子外面是些龙涎香,可这里面混合着龙脑、安息香和一些花椒,又以冰棺保存,不得不觉得此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微兰姑娘确实是病死,死者为大,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萧楚怀魔怔一般发着笑,一直念念有词说着她不是病死而是毒死的,随后又踉跄走到尸体旁,摸着微兰的脸,“为夫真的尽力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尽管知道大堂所画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心上人,也从未听他提及过,没想到居然是他的发妻,可为何宫中没有人提到他有王妃一事?连萧铁铮之前都是打趣他没有家室? 陆绾心中大概猜了出来,也没有追根到底询问着,以前只觉得眼前之人捉摸不透,竟没想到他还这般痴情,痴情到有些病态。 萧楚怀让侍卫带她出去,本以为会让她待在大堂中等候,可却来到另外一处树林,木牌上俨然刻着白雾迷失。 还没等她环顾四周环境,就被侍卫推搡着进去了,说来也奇怪,她刚进去里面便升起了一团白雾,树枝纵横交错,岔路口又多,在里面完全迷失了方向,这也便是白雾迷失一名的由来。 陆绾胆子虽算不上小,可孤身一人迷失在这么大一片树林中,周围还不时泛着白雾,确实人心惊胆战。 她没走一步便撕下衣角挂在显眼的位置,可绕来绕去都绕不出去,天色逐渐暗沉下来,金黄色的光线透过树枝折射下来,本想跟着太阳落山位置来走,可树林实在太密,完全看不到太阳此刻在哪个方位,连地上影子都瞧不见。 刚走没几步便翻滚着滑落至山坡,她手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抬头一看竟然是人的头骨,等她起身一看,周边全是人的骸骨,骨头上没有什么痕迹,应该是自然死亡。 陆绾心中一惊,萧楚怀不会也想将她困在此处死去吧。 于是她大喊了几声,可发现于事无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一个皇子的山庄又岂会有人路过。 将至傍晚时分,她累到实在走不动,倚靠在一棵大树旁,身上的衣裳不是被树枝拉扯开,就是被自己撕下来当路标,头发有些散乱,她这般模样像极了乞丐。 突然听到有马匹的声音,她在黑暗中见到了一束光,立即打了鸡血般朝声音来源处大声嘶吼求救。声音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兴奋,尽管知道等来的或许是劫匪,但总比死待在此处要强。 马蹄咯哒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她,路过一个转弯处时,她蹦跶往下跳跃过去,一匹棕色的马匹赫然立于眼前,正扬起它高高的前蹄,随着视线不断上移,落到骑马人的身上,那人正一脸冷漠望着她。 陆绾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怎么又是你。” 萧彦北从马背上跃然而下,扔开手中的缰绳慢步走到她跟前,“让你当心好好保护自己,你非嫌自己命长,三天两头给本王出现岔子,今日要是本王不来,你连给自己验尸机会都没有。” 陆绾原本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扑了空,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半跪着谢过他的相救之恩,便不再言语半句,也没有问及他为何会来到此处?为什么每次她有难时他总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本王不是警告过你,和五弟少有往来,你居然还跟着他来到此处,陆绾,你不要以为进了宫,他真能护你。”萧彦北嫌弃将她拉扯起来,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残破不堪的衣服上。 “王爷教诲,我只当谨记,王爷此番前来是娘娘的案子出现什么转机了吗?” “除了案子,你眼中是不是就只有尸体?” 陆绾冷笑一声,坚定回答着是,“王爷,反正四下无人,我今日就将话给你讲明白,我就是个山匪,性子野,没有大家闺秀那般体谅人,所以平日顶撞王爷,就是有意的,眼下我成了浣衣局的姑姑,丽嫔娘娘也挺看重我的,想来我自己的案子可以自己动手,当然,我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我是为了王爷的名声,要是被人知道我是个山匪,还……” 萧彦北上前奋力搂着她,上演着当晚在宫中那条小道中的戏码,只是这次他更加用力,由不得怀中之人反抗,哪怕陆绾再次咬破他的嘴角也只见他眉头皱了一下。 许久,怀中之人终于安静下来他才将手松开,用手指擦着带血的嘴角,“是,我动情了,你又想如何!” b 分卷阅读129 r 第67章 表明心迹 陆绾的嘴里也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她望向面前站立之人,那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却没有那么冰凉。 “王爷,你方才说什么?”她不确定刚才他所说之话,更不相信那话是出自他之口。 萧彦北朝她跟前迈开一步,直勾勾看着她,“我不管你心里到底藏着谁,那人迟早有一天,我会连根拔除。” 夜晚树林的凉风吹动着两旁的树,飒飒作响的声音淹没了陆绾无声的笑声,她还没有告诉他,她心中藏着的那人,是另外一个他,两者皆为他。 可这股凉风将她吹醒,于情于理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站立在他身旁,即便能成为王妃,可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不想和其他侧妃共同拥有原本只属于她的夫君。 “王爷,山匪有规矩,压寨夫君只能娶一人,也只能心系一人,若有违誓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陆绾声音极轻,可语气十分坚定。 萧彦北嘴角还在渗出血来,这次力道果然比上一回要重,平日里他虽也一副冰窟人的样子,可今日与以往不同,不是冷,是一本正经。 “陆绾,靖王府有规矩,王妃心里眼里只能有一人,倘若朝秦暮楚,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一个。” 一向对女子无感的靖王,此刻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从未想过会因为一个女子变得这般犹犹豫豫,可他又不能阻止脑子和心里的那份情愫。 他见陆绾还在思量中,便不动声色指着她的肩头,“蜘蛛。” 陆绾立马弹跳起来,手舞足蹈拍着肩头的东西,应激地钻在他的怀里,嘴里一直嚷着跑了没有的话语。 萧彦北紧紧搂抱着她,“跑了。” 陆绾第一次认真感受到他怀中的温度,同云湛那日拥她入怀一样温暖安稳,总想在他怀中一直待着,心中本是喜悦,眼泪可却不经意间决堤,哽咽着,“王爷,其实我是个敢爱敢恨之人,但是,对于你,我却不能说,因为我们相隔太遥远,即便我的冤屈洗净,可我依旧是个山匪之女,你是皇子,还有可能会成为太子,我怕日后会成安嫔那样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之人。”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我的王妃只有一人。” “王爷……” “我一直在。” 所有的怨念和顾虑都消融在这句话中,究竟是该笑谈饶了几道弯才慢慢走近对方的心里,还是命运素来如此,太容易得来之物总是会被轻视,遭遇坎坷之人才能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二人骑着马往回赶,夜幕将至,倒也不必风尘仆仆。今晚月色和星辰相得益彰,山中的雾气依旧轻飘飘一片,可却拦住他们的去路。 那匹马懂人性,陆绾第一次乔装成药童便就见过,它不会允许生人靠近,更别说要骑着驯服它,可从陆绾初次和它对视,顺着它的毛捋顺过,便也记着她的味道,这也是为何每次萧彦北都能找寻到她。 陆绾噗呲一声笑出来,摸着它脖子上的毛,“明知你是一匹马,却干着狗的事,也是难为你了。” 萧彦北坐在她身后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或许有缘吧,这匹马小时候便就识你,你当年是第一个骑上驯服它的人。” 他又提及小时候的事,看来自己真的有一部分记忆遗失,可为什么会独独遗失那段记忆? “怀王他,”陆绾还是忍不住向他说起这件事情,“从未听他提及一个名为微兰的女子。” “她是嫣儿的姐姐。” 林微兰比林嫣儿要更早一步入宫,当时她的性子洒脱,因是草原部落王的女儿,也总是不拘小节还带着一丝豪气,有着中原女子没有的不羁,萧楚怀也正是被她这股精气神所吸引,两人年幼时总是吵闹,可感情越吵越近,二人从小便私定终身,可皇上却要将太傅千金许配给他,皇上下的旨意岂敢不从,当年他母妃也不喜林微兰吵闹的性格,此门亲事也是她主动提及,哪知林微兰得知此消息后便淋雨大病一场,从此后就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 萧楚怀一直觉得是他们毒杀了她,随后也变得有些疯癫,云嫔妃见他这般,进修为尼为他祈福,最后死在慈庵中。 竟想不到一向潇洒不羁的怀王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陆绾想起他的府邸院中栽满了梅花,他那落寞的语气和眼神带着忏悔之意,原是如此。 那具尸体居然在此被冰冻保存了十年,难怪整个山庄都弥漫着一股熏香,萧楚怀的执念太深,只怕有一日他脑中绷着的弦一旦断开,只怕不是疯癫而是入魔。 “王爷,你是怎么知道此处的?马儿不会告诉你我要出来验尸吧?” 他们从丽嫔寝宫回来后,陆绾的那一席话让他心中被刺了几刀,原本是想找她说清楚,可去到浣衣局才发现她跟着萧楚怀走了。一打听便知两人出了城门,近日没有下雨,皇宫的马车轱辘跟其他百姓家不同,上面有独特的花纹,城郊泥沙之地较多,他便是循着花纹而至。 至于这座隐秘在树林中的山庄,他也是第一次见,此处虽路多,可下 分卷阅读130 山之路只有一条,想进去找怀王要人,可马却带着他往此处寻来。 对于去找她一事,萧彦北终究还是拉不下身段来将此事告诉她,只道出宫正巧碰到他们的马车。 转悠一个时辰,还是身处迷雾中,夜里光线太暗,两人只好停下脚步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在寻路出去。 他们没有生火,陆绾知晓他怕大火,每次一问及关于大火和陆皓的事情,不论是他还是云湛,都会头痛得痛不欲生,便也只好作罢,着团谜底,或许终有一天自己会浮出水面,尽管她很想知道陆皓的事情,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陆海也从没有告诉过她,甚至几度怀疑那人是他的私生子。 这是这几个月来,她过得最轻松也是最幸福的一个晚上,借着头顶的月光看着身旁之人为自己披着衣裳,便不由自主笑起来,“王爷,我找到我爹了,他就在宫中。” “你说什么?陆海在宫中?你们见过?” “没有,那晚你突发旧病,汪御医说有人提前通知过他,而且还带着只有我爹才有的飞镖,我想他一定是怕我们相认会惹出麻烦,才会一直躲着我。” 萧彦北很早之前便就调查过陆海的行踪,他也曾怀疑他躲在最危险的宫中,可从探子打探出来的消息,宫中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可既然她见过陆海特有之物,即便不是他,也定是和他有关联。 “陆绾,等丽嫔的案子一过,我便着手查你的案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蒙上不白之冤。”萧彦北倚靠在一棵树旁,单脚支棱起来,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天边的星辰,这是一个承诺,他一向言出必行,说到必定会做到。 陆绾朝她方向挪着脚,萧彦北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单眼挑了一下眉头,嘴角扬起,起身靠近她,将她环抱在自己怀中,“没有蜘蛛,我会护着你。” “没想到你这个冰木头还挺懂女子心思。”陆绾轻声嘟囔一句便笑着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二人从未睡得如此深沉,哪怕是在荒郊野岭,这里的风是自由的,身旁有着心中挂念之人,人生如此,不也乐得自在。 翌日清晨,他们便趁着太阳照散了雾气开始寻找出路,就在此刻,一群蒙面的山匪拿着刀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围堵来。 萧彦北手持一根树枝将陆绾护在身后,还没等他动手,那群山匪便全部跪在他们面前。 “小姐,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 其中一个带头山匪扯下面罩,激动地嚷嚷着,周围那群山匪全部都围拢过来。 陆绾从萧彦北的身后出来,见到那群熟悉的面容后上前欢喜拉着他们一一打着招呼,“白叔,你们怎么会在此?我不是让胡娘叮嘱过你们不要轻易下山的吗?” “小姐,自从你下山找寨主后,胡娘便领着我们一群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她一走也便音信全无,寨主恩义不计较我们过往,他有难我们岂能冷眼旁观。” 原来他们昨日也便到了此处,树林太大也迷了路,昨晚就见到树林有人,远远觉得那名女子长相和他们的小姐相似,刚想打探就瞧见有人骑马而来,随即两人卿卿我我一直聊到深夜,便一直在远处守候,等到白日确认,果不其然就是他们小姐。 陆绾轻咳几声,有些害羞道:“你,你们,都看到了些什么?” 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叔看向萧彦北,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回想着,“小姐,这不就是那时你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郎吗?就是那日就应该抢回来当压寨夫君,还费这些劲。” 陆绾颇为无奈,双手环抱着,“白叔,我们可是正经山匪,一不谋财,二不害命,三……三不强抢民男,都忘了。” 萧彦北这些日子见惯了她谨慎小心的模样,原来她的本性原是这般欢脱,如此灵性的女子却因污蔑罪行俨然披上了一套厚厚的外壳,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还抢过民男?” 陆绾嬉笑着说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而且和她没关系,是他们将人抢来为自己选夫君的。 萧彦北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他拉着陆绾往自己身边带,“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压寨夫君,他人,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第68章 事出有因 那话像是刻意对某人所说,陆绾用余光瞟向他看向的那人,白泽也丝毫不惧色地回瞪着他。当年陆海救了逃窜中的白家父子,如此算下来,陆绾算是和他一起长大,只是他不太爱言语,平常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长大后倒生了副嫉恶如仇的性子来。 “我家小姐挑选如意夫君,自是得她喜欢,即便有人强行要入赘山中都不行。”白泽往回压了他一句,白叔见到便喝了他几句。 “小姐莫怪,你知道泽儿的性子,儿大不由爹,粗鲁惯了。” 陆绾笑着让他莫要多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他的秉性自然是清楚的,几人道了几句寒暄问候之语后便跟着他们一同出了那座迷雾森林。 分卷阅读131 他们常年和山打交道,纵横交错、山路十八弯都曾走过,一点迷雾还不足以让他们迷失方向,更何况今日天色明朗,雾气也逐渐消散了些,寻找出路便也不是难事。 “小姐,寨主他……” “白叔,我相信很快便能找到爹一同回山,你们回去吧,这是我代我爹下的命令,眼下局势不明,我身边有胡娘,会没事的。” 白叔依旧不放心,可人一旦多起来,确实身份也更加容易暴露,白泽自告奋勇留下来,有他和胡娘一起保护着陆绾,白叔也心安一些。 几人在三岔路口挥手道别,陆绾托白叔一定要好好照看寨子,就算他们不在,也一定不能作奸犯科,更不能被官府之人抓到。 萧彦北一路上都是拉跨着一张脸,平日本就是冷着,自从见到这群山匪后,脸色便也没有好转过,看到陆绾和白泽在一侧谈论事情,便哼哧几声倚靠在树边冷眼旁观着。 “小姐,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冷冰冰的跟个冰块一样,你真的要……要嫁给他。”白泽不屑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人。 陆绾莞尔一笑,“白泽,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此次我能有幸活到现在,也是全亏他的保护,虽然他性子冷,但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白泽见她笑得一脸灿烂,看着萧彦北,心中依旧颇为不爽,“即便他是王爷,我依旧瞧不上他这种权贵之人,王侯将相手上没一个是干净的,小姐,你真的愿意随他一直常留于宫中吗?那不是你的天地。” 陆绾没有同他再继续谈论这等无关紧要的话题,眼下他们要赶紧进宫,丽嫔的案子拖得越久,她腹中的胎儿就会多一天出现滑胎的迹象。 萧彦北冷冷瞧着她走过来,冷不防地奚落着,“他乡遇故知,天色这般早,怎么就不促膝深谈至深夜呢,良辰美景岂不是更别有一番天地。” 陆绾瞧着他那张像极了丽嫔娘娘冰窖中的冰块,捂嘴笑道:“眼下可没有饺子也没有面条,哪家酿的陈醋这么酸?” 白泽前着马想请她上去,却被萧彦北跨着步子喊住了。 “陆绾,”他上前揽着她的腰,向站立一旁的白泽示威,“本王的人,不需要他人来照顾。”说着便扶着她上马后自己也跃上马背挥动马鞭而去。 他双手将陆绾揽在怀中,胸膛发出一声声震动,“陆绾,本王警告你,以后少和他眉来眼去,你要记着你自己的身份。” “可宫中姑姑也未曾不能和其他男子多言语啊,更何况他是自己人,他……” “你将来是王妃,”这话硬生生被他打断了,“可还记得本王和你说起过的靖王府规矩?” 陆绾笑着不言语,她曾婉拒过云湛,可今日萧彦北同她提起却不再回绝,心中甚是欢喜,原来两人心中一直都藏着自己,即便他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也同样和那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出宫一日,丽嫔娘娘便病倒不起,御医说是受到了惊吓,胎儿有些错位,只怕要是一直心神不宁下去,皇嗣只恐也会保不住。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又不敢多命人加紧在景平苑中巡视,生怕扰了丽嫔安稳休息。景平苑这几日人人自危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白日安静异常,可到了夜里就常听到丽嫔娘娘在寝宫中撕心裂肺吼着。 丽嫔看到陆绾进来看她,便立即上前抱着她的胳膊,“姑姑,快,快施法让阎王将这些害人的鬼祟带走,本宫,本宫实在受不了了。” 说来也奇怪,整个景平苑只有她的寝宫几人瞧见过那团黑影在窗外,还有一片白影晃荡在横梁中,恍恍惚惚醒来就看到地上一滩水渍,还带着一些水草。 前不久陆绾查看水草时被人从背后推下湖,和靖王去冰窖中查验时,随行宫女被打晕,他们又被反锁在屋中,若不是发现里面藏有一个密室,只怕此刻早就去阴曹地府去给小珠伸冤了。 陆绾安抚着丽嫔,转头便看到她床头燃起的熏香,淡雅之味弥漫着整个屋子,令人心生安稳了些,可也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娘娘,之前从您熏炉中拿走的香料,我仔细查验过,虽说没有什么异常,可有与多种药物相混容易出现气味药性相撞,之前一个宫女便就是死于香料相生相克之下,”陆绾用手轻轻扇动着袅袅升起的熏烟,细嗅还有些呛鼻,轻咳几声不经意间瞥到了屋中四角都放着冰块,“娘娘您之前说过是自从怀有身孕后身子就喜热,还睡得不安生,皇上赐了这药香来?” “是的,本宫想着是因肚中胎儿的影响,便也没有多加留意,后来越发觉得燥热,皇上宠爱,便修建了后院的冰窖。” “娘娘,今晚可能还需要您配合演一场戏,或许还会受到惊吓,但这次我们会在一旁守着您。”陆绾拉着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不知是身子虚弱导致还是被惊吓至此。 丽嫔忐忑问着今晚能将那鬼祟给请出来吗?她一直以为是小珠,可小珠不会那般待自己,她心善还贴心,从没有怨念感,待人亲和,即便是自己有夜游症将她推入河中,也不至于会一直缠着自己,也替她做过法事,不可 分卷阅读132 能还游荡在寝宫内。 “娘娘,或许你的夜游症不是真的,或许就是以为自己得了夜游症的梦呢?”陆绾淡淡提起这么一句来。 丽嫔诧异,虽之前没有过此症状,可小珠在时也曾说自己患有,更何况每时自己醒来就在别处,有时还伤了自己,若是在做梦,为何伤自己的事情没有被痛醒过来呢? “或许因为熏香。” 陆绾没有明说,只道今晚或许就能知晓事情的原委。 萧彦北回去后便让探子打听了冰窖密室立着的那两块灵牌供奉的究竟是何人,竟然会是小珠的父母。最想不到的便是御花园和她长相相似染上疟疾死去的那个宫女其父也名为李福。 宫女入宫后会有专门的公公寻根问底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等一些基本消息,宫女们自是也不敢乱撒谎,一旦被公公派人前去核实有误,那可不是挨顿板子的事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了。 世间除了嫡亲有相似之人本就是稀奇之事,更何况其父也是同一个名字,这般巧合究竟是太有缘分,还是别有隐情。萧彦北在屋中回想着冰窖密室布置的场景,似乎哪里有遗漏没有关注到的地方。 他想到陆绾被人推进湖里和被锁在冰窖中,担心她若是靠近凶手,只怕会再次遭到毒手,便匆忙赶着入宫。 陆绾正巧回到浣衣局查验两次不同的熏香,白日的熏香好似和夜里的不太一样。 “姑姑,靖王来了,说有事和您相商。” 站在门口通禀的是花红,她似乎和谁都是自来熟,也是觉着陆绾性子不像前个姑姑那般暴戾,便嬉笑着看向她,又环顾四周小声道:“王爷是一个人来的。” 陆绾披着锦帛打开门,正好碰上那一张看热闹的脸,吓了她一激灵,“本姑姑可提醒过你,说多错多,你要是嫌自己命长,本姑姑可以送你一程,还可以给你保留一个全尸。” “姑姑,”花红躬身请罪着,“不是奴婢生得一副巧嘴,只是浣衣局从来都没有王爷接二连三过来过,先有怀王来找您,靖王来此也不是一两回了,上回您刚和怀王出去,他便闯进来要见你,那副神情不像是兴师问罪倒像是来赔罪似的,”她说到宫中流言时,心情异常兴奋,“靖王在听到你和怀王出去后,那脸铁青的比冬日的水还要刺骨。” 原来他之前同自己说的恰巧所遇竟是这般缘由,正如云湛所说那般,他终究是个王爷,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来屈尊迎合,可也多次为了她抛弃所谓的身姿。 陆绾脸上风轻云淡,还是一再叮咛她不要多嘴,此事同她说过便也当作耳旁风,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只怕流言又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她受罚,整个浣衣局也不会太好过。 萧彦北进到屋子后,看到她正细瞧着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她这般紧盯着,以往凌厉的眼神却不敢和她一直对视着,“怎么了?” 陆绾含笑着微微摇头,那话既然他有意隐瞒还是埋藏在心中便好。 “王爷进宫找我是有何事?”她突然想起临行前将白泽托给他照料着,还没有打声招呼便就急匆匆进宫来,“白泽他如何了?王爷可不要刁难他。” “你这般紧张他作甚!”萧彦北似乎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生气,将脸扭到一侧,“不是云湛就是白泽,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到底哪个才是你……”他说着重重捶打了一下桌面,一个人侧身生着闷气。 陆绾将手举在他面前,手腕上戴着他送的镯子,“我有所念人,不在天边,不在远乡。” 第69章 谜团渐晰 那用柳叶镶嵌的手镯在她手腕上戴着格外好看,陆绾正笑嘻嘻地扭动着手腕,“我爹说女儿家若是真心实意想待一个人好,就要用行动告知对方,爹说女子需要矜持些,不能整日将自己的心事挂在嘴边,那我便借用这手镯告知以表自己的心意。” 萧彦北心中的无名怒气被她这袅袅几句话给顿时抚平了心情,萧楚怀之前曾夸他对女人总是有一套办法,可如今倒发现他说反了,此生怕是要被这位山匪小女子给吃定了。 他伸手抓住举在他面前的手腕,将视线挪至她那双明晃晃的杏眼处,“你可知一旦做出心意便不能轻易更改,否则,会有代价的。” 陆绾颔首默认,自从他同自己告知了心意后,也曾思前想后顾虑过,可机缘本就很玄妙,即便两人最后分道扬镳,至少某一段光景中,有一个让她思前想后之人。自己性子如风,禁不住宫中的禁锢,而萧彦北也曾向往过外面的天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注定的巧合呢。 “对了,丽嫔娘娘的事王爷可有什么眉目了?”她想起今晚要再次试探那个装神弄鬼之人,可眼下证据颇少,容易让对方钻了空子。 萧彦北微微点着头,拉着她坐在椅子上,从袖中掏出一块木牌来,上面镌刻着一朵莲花,这是在小珠棺木中找寻到的,奇怪的是当时木牌没有放在棺木中,是后来在墓碑前被培风不经意间挖到的。 陆绾接过那块木牌,看这般样子,想来应该是家中宗祠之物,木牌下端 分卷阅读133 还刻有李氏的字样。 “王爷,这木牌和小珠有何关联?她名为小珠,为什么却是一朵莲花的样子?” “本王查了冰窖中的那两块供奉的牌位,他们是蕲州人士,他们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 她一听便立即联想到小珠和她那死在宫外的姐姐,但又回想起之前听说过御花园那个懂些花匠技艺的宫女,世上难不成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陆绾思索回想,突然想到丽嫔娘娘跟她说过自己也是蕲州人,喜爱吃鱼,几乎每几天一定要有道鱼出现在餐桌之上。 “丽嫔娘娘好似也是蕲州人,这般巧合吗?” 萧彦北笑了一下,“不见得,这位李福原本是她府上的侍从,而他两个女儿名为小珠和小莲。” 其父是为丽嫔娘娘的父亲谋事,其女为她侍奉,按理说应当会更加信任才是,为何丽嫔娘娘却不知小珠是李福的女儿,他们的灵位出现在冰窖,那就表明住在冰窖中的人便就会小珠,可她为何不与丽嫔说明原委将排位堂堂正正立在屋中。 萧彦北走到陆绾跟前静静看着她,陆绾垂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衣角,并没有弄脏的地方,她疑惑着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王爷为何这般看我?我脸上难道有东西?” “如果你真了鬼祟,想来一定也是位……”他只说了一半,只咧嘴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她,“不如就让那个鬼索自己说出来吧,只是希望今晚没有那么多侍卫来添乱。” 陆绾实在不解,听他说起侍卫便突然想起几次去景平苑时有个侍卫经常关注自己的行迹,本没有在意,可几乎只要她前去给丽嫔送衣裳,那人必定会在后面跟随,虽没有言语,但从他眼中总能看到一丝危险。要知道,女人敏锐的自觉有时就是那样微乎其微丝毫不讲什么道理。 萧彦北不能常去景平苑,平日里就不怎么进宫,如此往复寻常的去到景平苑中,宫人们一定会猜想丽嫔娘娘是否有事发生。虽明面上不说,但大家心眼明净,这般出入难免不叫人多想。 至于陆绾,自然不会太过在意,浣衣局每日都要给各宫娘娘端送洗好的衣衫,常被叫去问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次陆绾只是单纯前去给她送衣裳,对于案件一事没有提起半字,丽嫔娘娘一再追问她是否有进展时,陆绾只是告诉她小珠并非死于淹死而是被冻死。 “她是冻死的?怎么可能?当日明明就……”丽嫔说着也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当日她没有亲眼所见,只是醒来见到的是她的尸体,被淹死一说只是下人们的说辞,可总不能宫女侍卫都对她撒谎,这也是不太可能之事。 “娘娘,我检查过她的身体,确实是死于冻死形态,而且死在指甲被划断过,我们之前去冰窖中查探过,冰块上有指甲的划痕,在石梯上有被卡住的指甲。” 丽嫔震惊不已,如此气候不可能被冻死,那便是被锁在冰窖中,小珠手中有钥匙,确实是能够进入里面,可她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怎么可能会被他人动手脚被困里面。 还有一点说不通,要是她真像陆绾所说是被冻死,那当日喝她一起赏花之人又会是谁? 陆绾躬身道:“娘娘切莫想太多,此事牵扯到鬼祟,原本就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娘娘先放宽心歇养,过了今晚或许鬼祟就会被阎王爷收回去了。” “姑姑所言是何意?本宫不太知晓其意。”丽嫔满脸疑惑不禁问道。 但陆绾也没有再多说几句,只道这是天机,等过了今晚一切便就知晓。 临行前又是那位守门的侍卫来护送她出门,陆绾眼尖,随处瞟到了挂在他腰间的冰窖钥匙,在他左下角的衣角处有莲花刺绣的花纹。丽嫔说过钥匙现在放于她身旁的一个宫女和一个侍卫身上。 “看来娘娘很倚重你,冰窖钥匙只放了两个人身上,一把便在你这里。” 那侍卫摸着斜眼看着挂在自己腰上的钥匙,躬身行礼道:“姑姑取笑了,卑职能得娘娘信任,是卑职的荣幸。” 陆绾突然没正行往他跟前紧走上几步,用手抬着他拱手额前的手,微微笑道:“你姓甚名谁?看你长得一表人才,可有心上人?” 那侍卫不明所以满是疑惑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称自己孑然一人,以娘娘安危为己任,儿女私情倒没有考虑过。 陆绾在抬他手时,看到手腕里侧有一朵莲花花瓣,听到他这番回答便拿他打岔,说他长相非凡,不如给他寻摸一门亲事,成家立业后更能谨记娘娘的厚爱,但被他严词拒绝了,他那般严肃拒绝的口吻着实没让陆绾想到。 “姑姑的心意卑职心领了,娘娘的厚爱卑职也铭记于心,但卑职此生宁愿孑然一人活着,也不想寻得其他女子来阻挠卑职的心,卑职一心自愿护娘娘安危,让皇上安心,望姑姑能帮卑职了此心愿。” “也罢,既然你这般忠心,便也顺了你的意,好好看护好娘娘的安危,切莫让她过于烦忧。” 今晚丽嫔提前和皇上说过身子不适需要早点歇息,也便推诿了让他过来之意,皇上自是以龙胎为重便也 分卷阅读134 让公公送来了些安神滋补的药品过来代替慰问便是。 这是陆绾临行前对她的嘱托,上一次便是皇上半夜突袭,鬼祟半路折返,这次不想再被中途打断。 陆绾回去后再去查验了那具尸体,依照萧彦北告知她的消息,当时她并不是在死在挣扎而是去寻那石阶上的机关,可既然密室是她所居住之地,又怎么会让自己在冻得快要弥留之际才想起按下机关,着不太符合常理。 她用刀子划开那具尸体,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便涌入她鼻中,手刚要伸进胃部,便匆忙跑到门外干呕起来,胡娘拿着一块方巾走过来,拍打着她的后背,“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陆绾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来,身为仵作居然会对尸体腐烂的味道如此敏感,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等她起身时面前出现一块棉质柔软的面罩,“小姐,这个给你。” 陆绾摸着那不同其他质地的面罩,满脸不相信,“胡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以往我呕吐时怎么不见你送给我?” 胡娘躲闪着她逼问的眼神,“这个,我,我是听其他人说的,对,就是说书的,他说面罩能隔绝外部不好的气味,有时还能躲过迷香呢,所以,我便动手做了一个试试。” 陆绾也不打算究根寻底,便将面罩戴着进屋,虽不能完全隔绝,但确实减少了些许。 在她胃里还能看到一些残留物质,也得亏凶手用冰冻之法将她保存住,尸体才没有腐化掉,在那些残渣中看到有一些白沫一样的东西。 “胡娘,你对迷香一类的东西能嗅出来吗?” “那是自然,小姐,行走江湖自然得要有一个灵敏的鼻子,要是半路被人下药用迷香,那可是救命的事。”胡娘还不知其所以,在一旁津津乐道谈论她的本事。 陆绾露出一个狡诈的表情将她唤了进来,把从胃里提出来的白色泡沫放在纸上递到她跟前,“闻闻,看看这是不是迷药一类的东西?” 胡娘很是嫌弃看着那一团白色,也没有往她身后看向那具被解剖后的尸体,便凑上前仔细嗅了嗅,立马就呕吐出来,随即弯着腰倚在门框上,“小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那团白色的确实是迷药,可怎么会有股腐臭味?” 陆绾侧身移开,指着躺在板上的尸体,嬉笑着:“鼻子还是挺灵的,当然有腐臭味,毕竟是从她胃里提出来的嘛。” 话音刚落,胡娘便立马跑到门外呕吐起来,陆绾无奈怂怂肩,“能摊上我这么一个小姐,是她的福气吧,算是磨砺她的本事了。” 第70章 鬼祟现身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有在昏厥过去后才会被活生生冻死,等她无力醒来想要去寻那道机关时已经来不及了,难怪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一点受伤的痕迹。 陆绾回去前胡娘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小姐,我觉得必要时还是找靖王,虽然他平时看着很冷,可我觉得他对你真的……挺好的,说不定日后便就是姑爷了。” “嘘,”陆绾轻声嘘声道:“此话可不要轻易提起,容易给你招来麻烦,靖王,他对我确实挺好的。” 她说着便不自觉笑了起来,想起之前在迷雾森林时他的那番话,便扭动着双手在一旁傻乐着。 胡娘从没有见她这般眼神荡漾,笑得满面春风,便用胳膊肘蹭蹭她,“小姐,你思春了?” “说什么呢。”陆绾被她一蹭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用手点着她的额头,“你和培风两人……” 培风在远方冲着陆绾打着招呼,随即叫到“胡娘,过来拎水。” 胡娘本就是暴脾气,听到要让一个女子上前拎水火便蹿上头,“你个大男人,要让一个女子拎水,果然是个绣花枕头,不如早点回家织布好了。” “胡娘,这可是靖王的吩咐,你算是个女人吗?我看就像是个土匪一样剽悍。” “你才土,你们全家都是土……”她说着便挽起袖子上前和他争论起来。 陆绾用手掌拍打着额头,看来是碰上了个冤家,每日不争吵几句怕是这一天过不去,望着前方两人各执一词理论的样子,她竟有些羡慕起来,二人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小吵小闹,平淡却又美满。 景平苑前半夜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平静,侍卫们也都打起精神把守在各个门口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全部集结。 萧彦北和陆绾约定亥时三刻在御花园靠北一侧的灌木丛相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陆绾小心躲避周遭人,还收买了几个过来巡路的公公让他们为自己把风。 萧彦北早便在御花园等候,见到陆绾前来便上前拉着她的手往灌木丛中走去。 尽管此刻御花园没有人,可他毕竟是王爷,此时是在皇上的御花园中而并非是在靖王府的后花园,还是要格外警醒些,她从紧握的手中抽离出来,往四处环顾着,声音极小,“王爷,此处不比在靖王府,还是得注意些,要是被人发现……” “注意什么?若是被人发现,本王娶了你便 分卷阅读135 是。”他说得云淡风轻,又再次拉起她的手往前小心走着。 陆绾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着,“连山匪都没有你这般蛮不讲理。” 只见萧彦北蹲下搬动一块青石板,一条密道惊现眼前。“王爷,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密道?谁这么大胆子在御花园处凿了条道出来?” “这里通往冰窖密室。” 当时萧彦北在烛台处发现有一条缝隙,外面有一丝光亮透过那点小缝折射进来,陆绾出去后,他转动了案前的烛台,没想到果然那面墙是一道门,可没有细看便也跟着陆绾出去了。 当时他心情烦闷,正巧在这处无人的御花园散步游走,他身上的玉佩不小心从腰间滑落至脚边的砸在地上的一块青石板,玉佩落地声音不对,他用手指敲着地板,此处在御花园最不显眼的角落,周围灌木丛生,能遮挡一般人的个头。 搬开石板后,下面居然会有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密道,想不到在宫中居然还会有这等密道出现,可也不像是御敌躲避而建造。 萧彦北便随着小道跻身进去,里面居然能通到那间冰窖小屋,实在匪夷所思。 两人便一前一后去到密室,陆绾不解他平时都没有怎么进宫,居然还能去到御花园散心,心中大概知晓他说的那次烦心之际是何时,可还是明知故问道:“王爷道御花园散心可有找陪同之人?如此烦忧之际在御花园赏花赏舞确实能让人心情爽朗一些。” 萧彦北挑起一侧眉宇,手按在她身旁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噢?既然如此,不如你什么时候也为本王舞一曲,本王倒是很想见见你的舞姿究竟会让人心情如何爽朗?” 陆绾礼貌笑着将头从他矗立的手边往下钻了出来,“这等文雅之计,王爷还是另寻他人。” 还没等萧彦北再说起什么,便从那烛台后的那扇门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咱们收手吧,浣衣局的姑姑是个验尸高手,今日她已经向丽嫔说起被冻死一事,靖王要是一查便能知晓,今晚就不要再行动了,我怕……” “你这个懦夫,我姐姐那般喜欢你,居然没想到你个软骨头,看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这般不禁事,要是你怕就滚出去不要再耽误我,这一次我必定叫她吓得魂飞魄散,你难道忘了小莲是怎么死的了吗?” 里面的声音消停下来,只听得墙面转动混合脚步离开的声音。 鬼祟一般只有等到下半夜巡卫松懈时才会有所动静,陆绾按照事前约定先去到竹林处找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二更天时,月色也逐渐往西偏移,每当侍卫在交换班岗时总是会有事情发生,对于这一点,陆绾刚进宫都能察觉出来,一个常年在宫中之人必定也是知晓这条缝隙的。 丽嫔娘娘每夜都心惊胆战入睡,夜里不知是半梦半醒还是被梦魇困住一直逃不出来,等到睁眼时眼前就是那番吓人的场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倒垂在眼前,一袭白衣四处飘荡在屋中,可等宫女前来时,屋中什么人影也没有瞧见。 今夜她心里踏实许多,或是陆绾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便也比日常入睡较早。 临近寅时,窗户外似乎有些响动,丽嫔微微触动双眉,眼珠来回转动着,一阵风突然将门窗拍得乒乓作响,一道黑影从窗外突闪而过,等她猛地睁开眼睛,门外有一道鬼影在左右飘忽着,而跟前便看到一身白衣倒挂在横梁上的长发随着白衣一起晃荡在眼前,吓得她立即捂着嘴惊恐地瞪大双眼,等其他宫女闻声赶来定睛一看,原来只是皮影戏的一些家伙式,那衣裳也是用竹竿撑起来悬挂在房梁上,以为是一头黑发细看却是一团水草。 一道鬼影在窗外来回移动,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拿命来的阴森语气,吓得连同宫女都惊叫起来,侍卫们闻声赶来,抄起手中的剑往竹林方向走去。 此刻窗外竹林处热闹一片,之前装扮成陆绾的宫女正抽动着手中皮影戏的绳子,陆绾则是装扮成一个女鬼的样子在窗户口站立在装有车轱辘的甲板上来回移动,还张牙舞爪的样子。 那群侍卫立即上前缉拿陆绾,却被从身后走来的靖王喝止着。 带头侍卫一瞧靖王连忙跪身请安,“靖王殿下,您怎么会在此处?这些装神弄鬼之人……” “是本王吩咐他们所做,本王在寻一个案子,今晚之事要是宣扬出去,你们脖子上的东西可以不要了。” 躲在竹林隐秘一处的宫女一直没有露脸出来,眼神不理窗户前站立的几人,却忘记身后也容易招来他人。 “出来吧,原来鬼祟不是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怕一出去便就暴露了并非鬼祟一事吧。”萧彦北挥着衣袖手让另外一名躲在竹林一侧鬼鬼祟祟在观望的宫女出来,在竹林周边围满了一群侍卫。 那宫女被惊吓一跳,瞬间倒在身后的竹林中,她瞧见陆绾扒拉着额前的头发朝她走过来。 “姐姐?姐姐真的是你吗?我远远就瞧见那人……不,你现在是人是鬼?”她看到陆绾的模样瞳孔瞬间放大,有点语无伦次,可也只诧异了半刻不到,冲上 分卷阅读136 前抱着她,“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绾拍着她的肩头,“所以死的人是叫小莲吧?” 那宫女瞬间清醒过来,用石柱中的烛火仔细瞧着她,立即推开,冷冷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和我姐姐长得如此相像?” “你不是民间杂技戏班子出身吗?怎么,没听过□□?”萧彦北从她们身后悄然走过来,一脸不屑看着面前的那个还在迷惑中的宫女。 其实陆绾所戴□□和小珠还是有所不同,许是夜里太黑,又或是眼前这个宫女做了亏心事,刚好瞧着这身行头就误以为是死去的小珠。 “王爷,卑职将人抓住了。”那位假扮靖王之人押着一名侍卫按压跪倒在跟前,“他在冰窖中行事鬼鬼祟祟,定是行不轨之事。” 众人抓着两名鬼祟之人去到丽嫔寝宫,她正观望落在地上的水草和衣裳,见他们一众人都乔装打扮进来,往后紧退几步,“姑姑,你,你怎么这副装扮,大晚上看着挺渗人,“丽嫔见到她身着一袭白衣,头发凌乱,像是冤魂一般,又抬眼看向她的脸,“你的嘴角怎么还有血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又是谁?你们都把本宫搞糊涂了。” 陆绾让那名宫女抬起头来,丽嫔见到瘫坐在椅子上,手颤抖指向她,“小,小珠,你,你没有死?” 丽嫔仔细盯着面前之人,这分明就是她看着入殓的小珠,此刻居然会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 随即她便又拉着陆绾的手,一脸不可置信,“不对,本宫亲眼瞧着她咽气的,难道她借尸还魂回来找本宫讨说法的?你不是也验过尸吗?怎么会……” 第71章 真人鬼祟 “娘娘,”陆绾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着,“您确实见到一个宫女在你面前咽气,我也确实验过尸,死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却不是小珠,是小莲。” 丽嫔被她这一番说辞给说懵了,死在湖中的不是小珠是小莲,可小莲早就在她死之前病死在宫外了,小珠当时还心痛欲绝,回来不吃不喝连往日的秉性都转变了些,又怎么会是她呢。 萧彦北从袖中掏出一块别致的雕花木牌,上面刻着一粒珍珠模样,将木牌随手扔在跪在地上的宫女面前。 小珠见到木牌如获至宝似的将其捡起来擦拭着,无视身旁询问她的一群人。 “靖王,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究竟是何人?” 萧彦北瞟了一眼她正擦着木牌上的灰,“娘娘,那木牌不就是答案吗?”随即他又问向丽嫔可知在她家中可有一位名为李福的随从。 丽嫔倚靠在椅子上,手扶着脑袋紧蹙眉头,半晌才微微点头,“本宫记得,他是本宫家中的一位修剪树枝的花匠,每次他都能修剪出各式的花样出来,本宫也便记住了他,还长着一副老实模样。” “娘娘可记得他最后怎么样了?” “说来也悲悯,他当时将爹最珍爱的一株花给剪了,那花是外来使臣送来的贡品,皇上赏赐给爹的,没想到李福不懂就错当杂枝给剪错了,爹气愤不过,命人打了他几板子,可没想到他最后一病不起。” “一病不起?娘娘说得可真随性?”原本没一点动静的小珠突然开口了,情绪异常激动,她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嗓音喊出这句话,“我爹平日喜好花草,他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珍贵花草他又怎么会分不清楚,原本就是你爹养死了那盆花,还让我爹硬要重新剪出一些样式来,是你爹怕皇上责罚才找了我爹当替死鬼,是你们害死了他,每日他都是恶梦连连,最后死在梦魇下。” 她说着上前就要扑向丽嫔,被一旁的侍卫上前一脚踢翻在地,用绳子捆绑住按押在地上问话。 “是你们害死了我爹,所以我和姐姐从小就被卖进了戏班子,要不是我俩机灵,只怕会被那只会喝人血的班主给活活打死。” 两人学过一些民间杂技,只是从未在宫中表露出来过。他们是蕲州人士,按照他们李姓宗祠规矩只要是双胞胎身上都会刻上一块属于自己本命的木牌,用各种装饰物依照自己的名字来雕刻上,民间传言他们这块木牌不能错换丢弃,一旦双胞胎两人的木牌错位,祖上是不会认定他们,更不会让他们进自家祠堂。 那木牌是她们的爹亲手刻上,一个为一朵莲花,一个则是一颗珍珠,两人虽是双胞胎,可也能从长相中区别他们,嘴角无痣的是小珠,有则是小莲。 二人秉性也天差地别,姐姐小莲性子温和,待人亲和友善,不会以德报怨;而妹妹小珠则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小珠怕那块东西会成为小莲的证物,便也只有无人时见木牌神不知鬼不觉埋在她的墓碑前,那日那个走错要来祭拜的宫女便就是她伪装成的,当时只是想确认墓碑处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当日所见只是棺木被挖了出来,可墓碑处没有任何挖洞过的痕迹。 她身上的那一块正是放于冰窖密室中,萧彦北能寻到小莲的木牌,自然也不会太难找出她所藏之物。 分卷阅读137 陆绾从怀中掏出之前在丽嫔寝宫白日夜里所用的一些熏香粉末,里面确实没有什么无毒之物,但却能和食物产生一种奇妙的反应。 “娘娘,您喜爱吃鱼对吗?” 丽嫔抚摸着胸口,又喝了一杯温水安神定气,“本宫是蕲州人,是爱吃鱼,这有什么问题吗?” “娘娘,您爱吃鱼固然没有什么问题,鱼是御膳房所做,经过层层检验之后才送往您寝宫,绝不会出现什么乱子;而这香是皇上所赐予,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只是请娘娘回想一下,每晚替您燃起熏炉中的香烟是哪一位宫女?” “以往都是小珠所燃,现在是柳儿。” 能有机会靠近香的只有小珠,而自从燃起这香后她便睡得很早,可也容易半夜被惊醒。可鱼吃多了会引起自发性出血状况,那熏炉每夜小珠便会放容易心燥的药材碎末进去。 而所谓的夜游症也只是小珠的说辞,她将沉睡的丽嫔挪至事发地,那药材会连带吃鱼后的身子状况会流出一血来,他们不能贸然自己动手便只有利用如此民间偏法,即便日后查出来娘娘没有夜游症一说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可他们没有料想到,他们只用作夜里,白日的熏香里面没有这味药,这也是为何每次娘娘夜游症不是每夜都会有,而是被选作吃鱼的当晚,即便有御医能够查出来,也只是觉得是鱼吃多了引起。 丽嫔娘娘看向地面和小珠长相一模一样的宫女,“本宫问你,你当真是小珠的姐姐?可是为什么你要来害本宫?小珠是怎么死的?” 小珠讪笑几声,“娘娘错了,不是我来害你,我是为父报仇,当年你爹杀了我爹,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我也要让你爹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当年他爹被重打后伤口便一直溃烂,还连夜做噩梦,这也便是她想让丽嫔在恐惧中死去的一个缘由。 “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丽嫔无力看向那个侍卫,那可是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的人,“难道你也掺和其中要来害本宫!” “卑职……”那侍卫欲言又止,随即叩了几个响头,“娘娘,这件是卑职策划,跟她没有一点关系,您要杀便杀卑职一人吧。” 萧彦北将那块镌刻珍珠的木牌递到他跟前,“你这般忠心,可眼神却是极度不好,你就那么相信你心仪之人的死和她没有关系,你反而还在此处为她担下罪责,简直愚蠢之极。” 侍卫双手接过那块木牌,眼眶突然有些微红,“不会的,一定不会有关联的。” 陆绾先前见到他衣角绣着莲花,手腕处也纹有莲花的印记,便也试探问起他是否有心上人要为他说亲一事,可他欲盖弥彰义正言辞拒绝,便就知晓他心上人一定和莲花事物有关,当时还没有确定是死去的小莲,直到萧彦北吩咐的人在冰窖中看到他在给小莲上香,说着辜负她的遗愿。 “你们几人都知道冰窖的密室,你想她为什么会被冻死?活人在被冻死的时候冷到极致会出现幻觉,会将身上的衣物褪掉,可你回想一下她是不是衣物完整,而且我在她的胃里也发现残留迷药的成分,她是被迷晕后冻死的。” 丽嫔手中的茶杯翻滚在地发出响脆的碎裂声,对于那间密室她完全不知情,“你刚说什么密道?” 萧彦北命侍卫将一本建造她寝宫的册子名单呈递上去,上面记录着督促建造的侍卫和工匠名字,那名侍卫吴生在名单上,凑巧的是当时翻葺御花园工程时,他也在其列。 他心上人是小莲,而冰窖密室是小珠小莲和他的秘密基地,不难猜到他会在修建时动些手脚。 丽嫔拍着桌子无奈吼着小珠,“本宫自诩一向待你们不薄,为何要这般待本宫,就因当年本宫的爹间接害死了你爹,可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姐姐?” “娘娘,你错了,”萧彦北在一旁纠正着她认错人,“一直跟在你身边的是死的小莲,并非是这个报仇心切的小珠。” 小珠进宫后因缘巧合下进了景平苑,得知她便是杀父仇人的女儿,便就从一开始萌生出要以同样惊吓的方式来吓死她。 小莲其实一早便就进了宫,当时她便在御花园当花匠,那日小珠随丽嫔去到御花园游赏时便见到了她,二人相认后便开始调换身份。 以小珠的秉性不可能长期不暴露出来一些疑点,而小莲性子温和,对于报仇一事还常劝诫她姐姐,两人便从那时对调身份,这也正好和景平苑中那些宫女的证词相符。 她利用熏香令人燥热的气性便怂恿丽嫔用冰块来降温,还能在夏日吃上冰凉食物,知晓皇上偏爱她,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小珠看出吴生对小珠有情,便让他自荐当监工侍卫,修建密室也是为了他们日后好单独相见,更何况也是为了能好好照顾她这个姐姐。 性子柔和的小莲深得丽嫔信任喜欢,每次小珠有行动她便上前阻止,小珠一忍再忍终于对小莲下手。 那日小珠便用迷药将小珠迷晕后锁在冰窖中,随后便将她沉入河底。而自己则恢复以往的身份将丽嫔带到后院利用熏香导致她沉睡,迷迷糊糊之际抓着她的 分卷阅读138 手纵身往湖中跳去呼救,等其他宫女侍卫前来搭救时,便将小莲的尸首推至他们跟前,那日人多场面混乱,即便自己混入其中也不知晓。 随后回到御花园中以染上疟疾为由卧病不起,最后用点杂戏班子障眼法让自己满身是疮,最后一把火烧了来了个金蝉脱壳之法,众人以为小珠被丽嫔害死,而她的亡魂得不到安息便就用鬼祟一事来行凶害人。 好一计用鬼祟来盘算行凶的如意算盘,人比鬼可有心计多了。 第72章 言下之意 至于她装神弄鬼那一套把戏,陆绾也曾在见过皮影戏演绎过。用树枝沾上纸糊的白色衣裳,上面套用一个石子扔到横梁上,丽嫔夜里喜欢留一条窗户缝隙吹风,也正是借着这般凑巧,因此横梁上才会有些划痕。 绳子绑着冰窖中的一小块冰,一旦融化滴落而至绳子也会被拉断,而每次吴生都会冲进来将那根绳子收起来。 萧彦北掉落在地面的水草中间找到那根线,这次是仿照她的手法比她早一步行动,当时她躲在竹林正准备动手,却看到有人提前动手,手法还跟自己一样,还隐约看到那人像小莲,便一直静静躲在竹林处观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初次查验竹林时,萧彦北就发现竹子有被压弯的痕迹,那是小珠爬上竹子借用其韧性在外晃荡着,这便是丽嫔看到窗外飘荡的鬼影。陆绾爬不上去便也只好找人来拉着夹板来她窗户前渐移。 从小珠身上搜出一些纸做出的衣裳,刚才她那句言行也早就将自己暴露无遗,她仰头大笑几声,“爹,女儿不孝,没能替你报仇。” 陆绾上前就打了她一巴掌,小珠瞪着眼神凶狠看着她,“我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你,他确实是被间接害死,可也是他自己郁结于心,你爹自知和官家作对便只有死路一条,既然他对花草那么有研究,难道不知道剪了之后的后果吗?” 她越说越气愤,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是替小莲所打,你为了给你爹报仇亲手杀了你姐姐,那个导人向善的至亲,你不光不孝,还不仁不义。” 丽嫔也没料想到因一盆花却酿成今日惨事,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却没想到对面这人居然丧心病狂到不惜杀了自己姐姐来达到报仇的目的。 她待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平复心情,“小莲曾一心一意待本宫,看在她的面上,也为本宫肚子里的孩子积德,本宫不杀你,既然你秘密修造冰窖密室,从今日起,你就在里面思过替小莲积福,本宫会找人封了通道口。” 对于吴生,他对小莲用情极深,小莲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没能让小珠放下仇恨,他之所以助纣为虐,也是听信了小珠的谗言,以为小莲是为了要给丽嫔凿冰所致,是丽嫔派人打晕她将其困于其中被冻死。 “吴生,念你对小莲一片痴情上,自行去领仗五十,领了月奉出宫去吧。”丽嫔挥手让其余人悉数退离寝宫,这些时日她被鬼祟一事折磨的精疲力尽,不想再看到与此事相关的人。 陆绾望着有气无力走向床边的丽嫔,心生同情,他人之过却算在自己头上,想到了行踪不明的陆海,他也是替人受过,眼下自己能替他人伸冤,却没有办法替她爹喊冤。 两人出了景平苑,萧彦北看出她的落寞,用手轻轻擦拭着她的嘴角,“放心,你爹的案子本王定会水落石出。” “王爷,十二皇子的陵墓在何处?我总觉得十二皇子的事可能跟我爹的事一定有某种联系。” “过几日本王便带你去,今晚回去好好歇着。” 陆绾看着萧彦北一直在盯着她看,“我现在可是鬼祟模样,王爷要是再看,小心晚上会被梦魇着。” 萧彦北手停顿下来,扬起嘴角,“好啊,那今晚你是要陪本王入睡了?” 陆绾脸逐渐发烫,所幸黑夜中看不出被白嫩脸上的那两团红晕,不然要被他笑话了,轻轻推开他,“王爷,我先回去了。” 萧彦北看着前方提着裙角疾走之人消失在转角,他抬头望着他母妃的寝宫方向,“母妃,儿臣找到了心中所念之人,你见过她的……” 景平苑关于鬼祟一事被掩得严严实实,丽嫔性子哪怕再温和,碰上皇宫禁忌之事也定当会万般小心,这件事只有景平苑的宫女侍卫知晓,她放出话来,只要谁敢泄露半个字出去,不光连他们自己,还会牵连到他们的家人给他们一起陪葬。 竹林也下令被全部砍伐,后院冰窖也成了禁地,对外只是说那里冲煞自己,一靠近就会不适,皇上本想让她重新换寝殿,可如此太过招摇,她只想安安心心养胎,不想再生出事端让后宫有闲话可说。 萧彦北今日频繁出入宫中,皇上也大致知晓,见他能心平气和给他请安,倒也是难得,说着父子之间不会存在隔夜仇,以往不开心之事便也忘却,两人都有错,和好便是。 陆绾如同往常给丽嫔送着衣裳,近日她气色好多了,人也精神了些,看到陆绾来送衣衫自然也是欢喜。 “丝官啊,本宫还没来得及道谢,想不到你这等验尸的本事倒是让 分卷阅读139 本宫心悦诚服,女人要是能做到你这般,怕是极不容易的。” 陆绾双手拱于身前,“娘娘言重了,能给娘娘分担烦忧,也是丝官的福气。” 丽嫔起身扶起她,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在椅子上,“丝官,本宫是拿你当自家姐妹才同你推心置腹一番,本宫也是女子,能从你眼中看出你对靖王有意,可是本宫再力保你升迁至女官,你同靖王始终是隔着一层的,更何况皇子们的婚事都是由皇上做主,靖王说不定日后就是未来的储君……” “娘娘言下之意丝官懂,我和靖王只是同盟查案,我只是他的验尸属下罢了,没有其他意思,丝官多谢娘娘的诚恳叮嘱。”陆绾脸上笑着回答,可心中却酸涩无比,那道鸿沟确实是跨越不过去。 “那便好,本宫听皇上最近几日在给适龄王爷们寻摸亲事,靖王眼下还没个王妃,实在说不过去,皇上近日还在同本宫念叨这让人头疼的话……” 陆绾已经无心听她说着什么,只道自己身子不适便也先行请退。 她有些落寞地走在墙院深深的宫闱下,本想着能开心和他在一日算一日,可丽嫔娘娘的那番话分明言下之意让她尽快消了这个念头,要是她爹知晓自己同靖王在一起,怕是要被气晕过去。 正想着糟心的事,抬头便见到萧彦北刚好从皇上那里请安过来。 陆绾屈膝行礼着后便就要往回走却被萧彦北拉住,见她神情暗淡,面色不佳,关切道:“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陆绾嗯声回应着,避嫌地甩开他的手,“王爷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本是想让你今日查验,既然你身体不适,那等之后再……” “我无事,请王爷前方带路。”陆绾一听要查验十二皇子的事情,便立马来了精神,从刚才落寞中回血过来。 萧彦北居然也不吃惊她这般急速转变,笑着放慢脚步走在前面。 二人上了马车往山中奔去,可似乎不是皇陵之地,陆绾有些困惑,可也不方便多问,皇家的事情她一个山匪自然也不太懂下葬礼制。 可来此之地却是一座名为普陀寺的寺庙,里面的僧人见到靖王行了礼后,主持安排了房间,“靖王有五年未曾踏足这里了,今日老衲见到您意气风发的样子,甚好,您的房间还一如往年一样,一切都照旧。” 萧彦北点头示意,“有劳主持了。” 主持将目光投掷在一旁陆绾的身上,“王爷请恕老衲多言一句,您从未带任何女子上山过,想必这位一定是王妃了吧。” 陆绾刚要摆手解释,萧彦北却抢话在先,“主持知晓也好,那便看着安排吧。” 他们两人随着僧人去到寺庙偏房,此座寺庙在山顶,很少有香客会来拜访,寺院有些冷清却不萧寂,是个清修的好去处。 陆绾跟着僧人想去她的房间,可被萧彦北拉住手腕,他示意小和尚先出去,“王妃这是要往哪里去?” “王爷,我并非是你的王妃,你在佛祖面前撒谎,小心他会降罪于你。”陆绾掰开拉住她的手腕想要往外走。 可萧彦北死死不松开,还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她掰扯的手指,痞里痞气道:“可你不是说日后便会是吗?只是时间长短罢了,本王又何曾欺骗了佛祖?” “王爷,你不要每次都蛮不讲理,这里是寺庙,佛门清净之地,你这般……” “你要再啰嗦,本王可还有下下般。” 陆绾只好安静下来,可夜里实在不能和他同处一室而睡,便随便找了个理由一直待在佛堂颂佛,也是祈求佛祖能够让她早日洗清她爹和自己的不白之冤,能尽快找到她爹。 她一直待到深夜,周围的僧侣都熄灯入睡了她还在明晃晃的大堂。 “佛祖,请一定要保佑我爹安然无恙,他在宫中没有其他人相助一定会过得很艰难,求佛祖保佑我能尽早找到他。”她闭眼双手合在一起举在自己额前念叨着。 等她睁眼时萧彦北正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刚扭头便就见到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吓得她倒吸一口气,虽然这是在佛堂,面前还立着几尊大佛,可有些恶人丝毫不惧怕。 “王爷,下次出现能不能不要没有一点气息,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去?” 陆绾知道他会这般问,便说着自己是来替她爹来祈福的,抄经念佛便忘了时辰,为了能向佛祖表明自己的诚心,她今晚打算要抄一晚上的经书。 萧彦北看向她身旁那有些凌乱的字体,不禁发笑,“过来。” 陆绾看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字,朝他翻着白眼走上前,“王爷尽管笑便是,我知道我的字一向歪歪斜斜不正规。” 萧彦北从身后揽着让她拿起毛笔自己手握在她手上,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行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陆绾,你可愿意?” ==================== 禁忌之案 ============= 分卷阅读140 ======= 第73章 寺庙之举 纸上的字笔锋潇洒,都道字如其人,如此隐藏自己心性的萧彦北也想如一匹毫无拘束在草原上狂奔的良驹。 泼墨宣纸上的几字深深印在陆绾的眼中,那句低声轻问也叩进她的心窝,她自诩一向爱憎分明,可如今面对身旁之人却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定,她极力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可回想起丽嫔对她所说的那番话,她同靖王始终都会隔着一层。 “王爷,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想抄一晚上的经书。”她终于还是没有道出自己的心意,想挣脱他的手往一旁走去,可萧彦北却死死扣住她,完全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陆绾有些慌了,此刻虽不是在宫中,可也属于佛门清净之地,怕寺庙的僧人看到,更怕其他留宿于此的香客看到。 她侧头看向门口,院中只有一地的圆月,周围听不到一丝声音,今晚连风声都听不到。 “王爷,”陆绾小声拍着他的肩头,“这里是寺庙,我们面前还有佛祖,不可无礼的……” 萧彦北见她颇为惊慌的样子,一手擒住她的手,一手垫在她不断靠近桌角的背上,挑着一侧眉宇,用余光看了一眼斜对方高高在上的佛祖,“噢?那本王今日便要让佛祖知道本王的心意。” 头直往她跟前凑过去,陆绾翻身动弹不得,拧着脸紧闭着双眼,可等好半晌才发觉没有其他动静,半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萧彦北正离她两个拳头的位置正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 “不挣扎不反抗,还紧闭双眼,你,是希望本王如此这般?” “才没有,”陆绾声音压得低低的,想起之前两次强迫的亲昵之举,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处,“我,我只是没有力气罢了。” 萧彦北痞笑几声,不由分说拉着陆绾一起齐身跪在黄坐席垫上,举起紧拉着陆绾的手,“佛祖在上,今日我萧彦北在佛祖面前起誓,陆绾只能是我萧彦北的妻子,我平生便也只有一名发妻。” 陆绾震惊望着身旁立下重誓之人,一向淡漠性子的他如今居然会为了他在佛祖面前表明心迹,她只是呆呆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挺拔的鼻子好看极了,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想起初次见到他的场景,也是这般错愕望着他。 那一瞬间他和云湛像是合体了,冷淡中却又带着一丝不羁,像君子又像放荡不羁的侠客,眸子熠熠生辉,不知是佛堂的烛火太亮还是他眼中真的有万般星辰。 “现在可还有什么想说?”萧彦北扶起还在一侧发愣的陆绾,语气轻柔,似乎真的和之前判若两人。 陆绾愣了一刻,“王,王爷,当着佛主立誓,日后会应誓的。” “难道你怕了?”萧彦北饶有兴趣看着不同之前叫板的女子,“本王说过,你此生只能是我的人。” 陆绾慌乱中膝盖踢到尖锐的桌脚,立马栽倒下来,见萧彦北往她跟前靠拢,便像打了鸡血一般站立起来,强颜欢笑着,“我,我无事,王爷,天色太晚了,你,你还是先回去睡吧,明日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彦北拦腰抱起往偏房走去。 他们途经走廊时遇到好几个巡视僧人,他们微微点着头,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的说辞。 陆绾娇羞着用手捂着脸,真是丢人都丢到佛祖面前了,还被那些小和尚看到,想来要不是看在他是王爷的份儿上,指不定会被赶出寺院。 “王爷,你放我下来吧,被人看见虽不会说些闲言闲语,但总归是在寺院内……” “你既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抱你回房,不是天经地义之事?”萧彦北低头看着怀中用双手捂着脸颊的女子,嘴角往后扬起。 他们正和迎面走来的主持打了个照面,主持双手捻着佛珠冲靖王点头示意,“靖王这么晚还未曾休息,是有何事?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王妃在大堂礼佛时,磕伤了脚,还请主持明日将带棱角的的桌子全部移除。” “老衲这边差人去办,可需要寻大夫?” “不用,本王就是她的大夫。” 陆绾始终不敢放下挡着的脸,心中泛着嘀咕,这人什么时候成的大夫,想不到平日冷冰冰的样子居然也学着关心起他人来,分明今日出宫前丽嫔才将言外之意告诉她,可她心中却起了贪念,此人的怀中如此安稳踏实,只想就此再多待一刻。 萧彦北将她放置屋中床沿处,脱下她的鞋袜检查她膝盖磕碰处,手刚碰到陆绾的脚踝她便禁不住大笑起来,将脚往回缩着,“王爷,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我怕痒。” 陆绾往后挪动着脚,手刚要往上提着裤腿,立马便停了下来,“女子的脚怎么能被男人随便看到,你,你把脸转过去。” 萧彦北见她磨磨蹭蹭便上前直接卷起她的裤腿,白嫩纤细的小腿便露了出来,在她膝盖边缘有一道伤口,还在往外渗出一丝血迹来,他小心翼翼用方巾擦拭着血迹,又为她上药绑上绷带。 “虽没有伤及骨头,但近 分卷阅读141 日还是不要乱走。” 他包扎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滑嫩的腿部,陆绾脸立刻变红成熟透了的柿子,迅速往前挪着,不敢抬眼看他,“王,王爷,天色很晚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陆绾刚起身要跑,可忘记自己腿上有伤,刚站立起来就疼得没了重心往后倒了去,还下意识拉拽着面前之人一起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萧彦北的手半撑着看着身下之人,“所以,你这是,欲情故纵?” 两人四目相对,陆绾想立即推开,可他力气着实过大,只能用手抵着,“王爷误会了,我,我只是脚痛……” “你可知你这番明目张胆的挑逗,可有什么后果吗?”萧彦北眼神似乎想要将她吃干抹净。 陆绾惊慌失措中一拳便打在他鼻头上,萧彦北的鼻子瞬间就流出了鼻血出来,血慢慢往下滴落在她手背上。 “王爷,我,我不是有意的,”她用手擦着还在往外流出的鼻血,想用手堵住,萧彦北皱着眉头紧闭了一下眼睛从她身上离开坐在她身旁,用细长的手指骨点了一下鼻头,手指处也沾满血迹。 “陆绾……” “王爷,”陆绾惊弹起用手绢手忙脚乱擦着他的鼻子,若是云湛倒也不必这般惊慌,可眼下之人是萧彦北,尽管他对自己的态度逐渐趋于柔和,但始终有着阴晴不定的性子,万一动怒,只怕真的会有想象不到的后果。 “对不起,我……”她拖着受伤的腿去到一侧的橱架旁,将毛巾用冷水打湿敷在他的额头上,冲他尴尬笑笑,“王爷,你先用手绢堵住鼻子毕竟稳妥。” 虽然现在状况百出,还似乎有些无以言表的尴尬,但比刚才所行之事要安全的多,陆海曾对她提及过,永远不要随意挑逗一个男子,更何况还是挑逗一个对自己有意之人,到时容易自食其果,女子便也要只当自洁自好,装作矜持不仅是女子有时该有的操守,还是为了保护好自己。 萧彦北哼哧一声用手绢摸着鼻子,抬眼看着手中捂着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的女子,“你果真是个山匪。” 今晚两人便这般一直僵持着,也不知是过了几更天,陆绾实在撑不住打架的眼皮,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这一睡便就是翌日清晨,等她醒来时便是床榻上躺着,屋中未曾见到萧彦北。 她梳洗后便在寺院中闲逛着,离偏房不远处有一条竹林小道,循着小道复行十几米后,矗立在眼前的便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陵墓,上面刻着萧文轩之墓。 这里居然会是十皇子的陵墓,之前听培风讲过萧文轩从小便就体弱多病,一直居于远离皇宫的寺庙中休养,后十岁那年才被接回宫中,可既然是皇子即便死因蹊跷也应该要进皇陵才是,为何会被埋在在寺庙中,这是完全将他从萧家祖祠中划去名分。 “不是不让你到处乱走吗?”萧彦北朝她缓缓走来,大致瞟了一眼她的腿,有些跛脚的样子,“你现在是不是就仗着本王对你的关心就肆意不听命令?” 陆绾只道她无碍,便将话题引至十皇子的陵墓上去,“王爷,为何你胞弟的陵墓会在此?” 萧彦北从一侧石柱中抽出三炷香点燃后躬身拜祭,墓碑前的香火升起几丝雾气往天边散开,他伫立于此,半晌才道:“十弟,方才来看你之人便是你的兄嫂,她会为你验明正骨,为兄今日要动你的安生之所,还望你能体谅为兄之过,你的案子终于要重现天日了。” 他走进墓碑处放置祭品的横栏上,在其旁边有一个小圆柱体,转动柱体后陵墓大门在其后缓缓被打开。 黑暗中的一切逐渐被照亮,萧彦北二话不说抱起陆绾往墓穴处走去。陆绾这次并没有说些什么,以她这般受伤步行的步子,怕是进墓穴都要耽误好些时辰,还是为了大事要紧,便也不再忸怩作态拒绝。 陵墓中的空间很大,前庭处是一些陪葬品,绕过转角处便进到□□,里面放着一副棺椁。 萧彦北将陆绾放下,他上前扭动着墙壁上的机关,石棺椁逐渐移位,露出里面的红漆棺木来。 “十弟,为兄要对你的尸骨查验,请一定要将你的冤屈说出来。” 陆绾跛着脚上前道:“十皇子,请恕陆绾无礼,扰了你的清净之地,但也只能通过你的尸骨来查验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请见谅。” 第74章 前尘旧事 棺木中只有一具白骨,与其说是白骨倒不如说是黑骨,当年十皇子在宫中寻得一只纸鸢,可却遭遇雷火纵使自己整个人都被这股无名之火给包围。 那场大火尽管被及时扑灭,可他却葬身在了这场大火之中,尸骨漆黑一片,时隔多年,被烧焦的外表已经腐烂消化,只剩这具骨头能表证死者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证明。 陆绾看着骨头的颜色陷入沉思当中,萧彦北见她半天没动静,也察觉出不同来,“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王爷,”她思索半刻后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这具尸骨确实是十皇子吗?” “为何会如此发问?”萧彦北不知她 分卷阅读142 这话问起是何意,他虽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亲自送萧文轩下葬,可对于皇子入殓这等大事是不可能出现纰漏,更何况培风当时也紧随队伍,若是有异样,他一早也便告知自己,便十分确信道:“此尸骨正是文轩的。” 陆绾围着棺木走了一圈,带着手套拿起里面黑色的骨头,用手指擦了擦,那黑色并没有褪色,“王爷,如果这真的是十皇子,我敢断定他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中毒。” 即便人被大火所包围燃烧骨头也不会完全成黑色,这般成色一定是生前中毒而至,用大火燃烧只是一种表像,那日十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染大火,任谁也不会联想到中毒一事上来。 萧彦北手重重敲打在棺木上,一字一句道:“他中的什么毒?” “这可难倒我了,”陆绾叹着气,“相隔这么久,只有一些骨头,怕是很难寻到是哪种毒药,不过我还需要验证我的猜想。” “如何验证?” “王爷,我有个无礼的要求,能不能将十皇子的骨头带几根带回去,我,”她说到一半偷瞄着萧彦北的神情,有些忐忑,“我想,想煮骨……” “你说什么!” 萧彦北没料到她竟然想将自己胞弟的骨头带回去煮,这已经都不是轻扰这么简单一事,这般新做之法,是要让萧文轩死无全骨。 陆绾给他解释着只有用他骨头煮出来的血水才能判定他是否是中毒而死,说不定还能寻到所种之毒的品类。 “十弟,皇兄相信你皇嫂,一定会换你公道。”萧彦北轻声对着棺木那具尸首说着,随即自己伏拂袖子捡起里面几根骨头举在陆绾面前,“够了吗?” 陆绾一看他手中抓起胳膊和肋骨,挤出一个微笑来,“肋骨可以不用,太大了,容易煮散架,就胳膊处几根就好。” 两人并未立即出去,而是蹲坐倚靠在这座棺木中,陆绾果真不是一般女子,寻常即便不是柔软女子,见到此处场景,必定也会被吓得惊叫起来,可她自小便与死人的尸骨打交道,有时还会寻些动物尸骨来试验,这种洞穴坟墓之事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萧彦北终于对她提起了过往的事,他比萧文轩大八岁,俗话说长兄如父,可尽管两人相差八岁的懂事年岁,他们也如同孩子一样的习性,一起去郊外狩猎,一起抄经书,甚至一起挨罚。 十二岁之前十皇子一直居住在普陀寺,萧彦北常常瞒着皇上前来此处看他,两兄弟虽不常见面,可感情一直很要好。 原本以为皇上会更加宠爱年纪较小的十皇子,可实则不然,对他老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也很少提及这位皇子,十一岁诞辰时才将他接回宫中,那时陈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短短一年时间,陈贵妃薨逝,十皇子被火焚身。 而在萧彦北年岁较小时,皇上动不动就责罚于他,没想到长大后却十分迁就他,不知是因为他年老无精力还是老了多惆怅,开始在乎亲情能够承欢膝下。 陆绾静静听着他述说着往事,那段于他不悲不喜的旧事,却也深深牵动着他孤寂的心,原本他可以像其他人一般喜形于色,可自从陈贵妃出事,继而他的胞弟又莫名沾染这场灾劫,他才会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王爷,还记得我在马车上同你说过的话吗?”陆绾手握着他的胳膊,几乎是用祈求的话语道:“只有将你心中的结打开我才能帮你,你也才能得到解脱。” 萧彦北头靠在棺椁处,抬头望着顶上的洞穴处,“你想问什么?” 陆绾听到他这般问起欣慰的咧开嘴,可随即心情还是颇为不安,因为她所要问的话是他的禁忌,也是靖王府的禁忌,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起:“侯爷是不是常去看望陈贵妃和十皇子?” “陆绾!”身旁之人冲她怒吼一声,“难道连你也要诋毁本王母妃吗?” “不是的,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可这团迷雾你不试着去解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停滞不前。” 好像所有的谜团都是围着陈贵妃而来,从丽嫔娘娘口中还得知她有着占卜师的身份,既然能占卜国运,定也能知晓自己的劫难,可她还是没能躲过去,连带十皇子都没能逃过,陆绾很怕萧彦北会不会也逃不过。 “王爷,其实我之前被栽赃陷害时,我对你说谎了,”陆绾并不是想要破罐破摔,只是这个时候正好将以往的事牵扯出来,“怀王说寅时我在他屋中,其实那时我正在陈贵妃的寝宫,这一点,盛德公公可以作证,当时我回来时正巧碰上了他。” 萧彦北缓慢移动着脖子往她方向看过去,瞪着那双尖锐的眼睛,满眼愤怒,他一拳砸在地上,字从他口中往外蹦出,“为什么?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为什么之前不同本王说?” 陆绾被他这般样子吓着不自觉往后挪动几步,掐着自己的手指将那一晚的情景都如实告诉了他,尽管此话已经对云湛说起过,可萧彦北却被蒙在鼓里。 对于陈贵妃和萧铁铮的流言是非,总是要有源头的,若是他人故意捏造,想来有可能是后宫嫔妃为了争宠而故意弄了此种说法。可侯爷常去 分卷阅读143 和她会面也是真的,对十皇子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关心,总不能怪人多想。 “王爷,我没有怀疑陈贵妃,只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什么会被打入冷宫吗?还不许你和她见面,十皇子是皇上之子,即便再是被灵异之事缠上也总不能连皇陵都进不去。” 萧彦北没有像往日那般动怒,他一直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你先出去!” 陆绾撑着棺木起身,拖着受伤的腿往外走去,刚没走几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萧彦北的头搁置在她肩头上,声音低沉哽咽,“对不起,我并非想这般,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母妃的事真的有隐情……” 陆绾那日见到他生病无助像个孩子,今日也同那日一般,她慢慢将手握着他的手上,“王爷,不管局势如何,我一定会坚定的站在你这边。” 二人在陵墓中待了一炷香的时辰后便折返回去,出去时,发现底下旁边小道中有一座小墓碑,一个和尚在扫墓,旁边栽种着满天星,那和尚正细心拔着里面的杂草。 陆绾觉得好奇便一瘸一拐走过去,满天星可作药材,平时郊外也随处可见,此人居然还特意栽种,还这般精心照料关照,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墓碑上无名无姓,只有一个念字。 那和尚看着不大,五官清秀,眉宇间却平添一份独有的沧桑。他察觉到身后有人,便起身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萧彦北望跟前走过来。 “阿弥陀佛,原来是靖王,多年不见,近日可无恙?” 萧彦北冲他点头示意,“夫子,别来无恙。” 他微笑回敬着,拎着水桶转身离去,临行前对着墓碑说着今年山中不知为何没有寻到满天星,这是去年留下的种子,居然也成活得很好,“你能感知到吗?” 那话透着无比怅然的情愫,像是一位友人,或者更为亲密的人。没想到山中还会有和尚立着无字碑,却只有一个念字,更让陆绾没有想到的是,这和尚居然会是萧彦北的夫子。 “王爷,这里埋着的是何人?为何不立名字?” 萧彦北望着青衫布衣提着水慢步行走在前方之人的背影,顺着陆绾的目光看着那块墓碑,轻声道:“是他在意之人。” 陆绾望着地上盛开的满天星,或许是为思念极深的在意之人,“原来也有长情之人,只是为何不在墓碑上刻名?” “世俗不允许。”萧彦北望着墓碑发愣,“躺在此处的人曾是十弟的侍卫,只可惜……” 他这话一出,陆绾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在戏院的霸王别姬两人便也是有着不为世俗接纳的感情,当时他还特地将二人葬在一起,原来竟是这个缘由。 靖王的夫子同他一般大,此人年少成名,是个状元之才,可他不为政务所倾倒,只想成为皇子的教书先生,萧彦北当时随性洒脱,二人年纪相仿,便也投缘,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日撞见他和十皇子的侍卫正在私会。 而当日皇上也在此,他勃然大怒,在宫中竟会发生此等有辱门风道德败坏之事,随即就要处斩二人,他很坦荡的告诉萧彦北,身为人师,他辱没了为人师表的操德,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为何和一个男子私定终身便就成了死罪。 那侍卫不想牵连于他,自己在他面前就地自裁,萧彦北求情才保住夫子的性命,可遂也将他逐出宫门。 萧文轩住在远离皇宫的寺院中,那侍卫也便葬在此处,而那夫子便出家为僧,并不是遁入空门,而是在此以福报身份守护着他,下辈子,说不定二人还能再次相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满天星便是二人的回想。 第75章 疑惑不解 回到禅房后,应陆绾的要求,将带回去的几根骨头洗净后起锅放置沸水中煮上半个时辰,待到骨头恢复成白漆色后便可。 又找人捉来两只老鼠饮用煮沸后的血水,果不其然,在焦急等待两刻钟后两只老鼠先后毙命,骨头中确实含有毒药成分,但服用后并不能让人马上发作,想来这也为何用大火来作掩饰的原因,在者要留有足够的时间将他引至后花园处。 萧彦北上前准备去拿被煮过的骨头,可手却被边上锅沿划痕处上伤了手指,血正好滴入在骨头上,陆绾刚想掏出丝巾为他包扎,却被骨头上缓落的血迹吸住了目光。 她双唇颤抖着,不知要如何开口,“王,王爷,这尸骨真的,确信是,是十皇子吗?” 萧彦北接过她未递上来的丝巾,眼睛直直盯着她这副不安惶恐的表情,“你不是在陵墓中便就问起过本王吗?这尸骨确实是文轩的,怎么了?” 陆绾探头在门外巡视一周后,确认周边无人后才将房门紧闭,她咬着下嘴唇,思索着该如何将此事告诉萧彦北,这不仅仅关乎的是一个人的冤屈,还是整个皇家的颜面秘密。 萧彦北看她这般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样子,“是有什么发现吗?但说无妨。” 陆绾将心一横,“王爷,若真的十皇子的尸骨,我确定他是中毒而亡,但,”她 分卷阅读144 拽紧拳头,“但他和你不是胞胎兄弟。”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彦北原本静静听着她解释尸骨结果,还在为寻到一些眉目展露双眉,可这话让他瞬间被扔进了冰冷的湖底,他反复问着这话究竟是何意。 陆绾本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活人可以用滴血认亲之法,死者则可以用骨滴血验证,若有嫡亲血脉,血液将会融入在骨头中,反之亦然。 萧文轩虽身前中毒,而后又遭至大火,可经过沸水已经将骨头中所含的毒素煮了出来,此刻要是再不相融,只能说明两人并非嫡亲关系。 “王爷,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但此法绝对比滴血认亲要准确的多,有没有可能这里面埋的不是十皇子?”尽管靖王再三确信里面是十皇子无疑,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毕竟当时他并没有跟着一起出殡,身为皇家子嗣,怎么可能会单独埋在寺院山中呢。 萧彦北呆望着那几根白骨,他依旧不愿相信眼前所见,便将手指再次划伤一一滴落在其他骨头上,可没有一根是相融的,他撑着座椅瘫坐在椅上,嘴里喃喃着:“不会的,不可能……” 陆绾见他如此心中也甚是难过,从未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眼前能证明此处下葬之人的身份怕是只有皇上了,可又不能明面上奏请此事,只得另想他法。 萧彦北扶着额冷静下来回想思索整件事情,依培风所说,当年他在一侧远远看到萧文轩身上莫名起火,随即唤着侍卫一同上前,中间间隔了至少有半盏茶的时间,火势凶猛顿时就将他烧得容颜尽毁,他是亲眼目睹十皇子倒在大火之中,直到下葬培风都一直跟随,中间也未曾离开过半步,不可能是其他人的骸骨,除非…… “回宫。” 他撑着椅子起身,全然不顾几个还在滴血的指头,陆绾跨着步子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拉起他的手包扎着,“即便要回宫,也不能如此负伤回去,你是想到什么计策了吗?” 眼下无其他之法,要认证自己的猜想,便只有一个人能解开,可此法也颇为危险,稍有不慎,此番即便有免罪金牌也不能凑效了。 二人刚走到院中时,只见一个小和尚端着餐盘和药往后方遗弃的院子走去。那座小院从萧彦北第一次来这里看望萧文轩时就已经废弃,很多年都没有打开过,现在居然还有人往里面送食物进去。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总觉得后院有不寻常之人,萧彦北便拉着陆绾躬身尾随而至。只见那小和尚警惕往四周打探一番后,等确认无人后便径直走进萧瑟的庭院。 两人小心翼翼透过庭院大门的缝隙往里望着,只见一个阴暗处站着一个身影,光线太暗,相隔较远很难看清长相,只瞧见从阴暗的光线中伸出一只手接过食盒,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约莫一炷香时辰小和尚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开。 这座庭院平常连杂物间都没有堆放过,在萧彦北年幼来山中时,当时后院还流传着一种说法,前任主持和一群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在后院大开杀戒,所有人都葬身在此,因他们罪孽深重,死后化为厉鬼游荡在寺院,新人主持便将此处封锁,用佛法为他们普渡,从此庭院也就此荒废落败。 怨念如此深重的后院如今竟让其居住了一个目前还不知来历之人,里面定是有文章。但若是此刻贸然前去问主持,他一定会矢口否认,本是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不值一提,可那送东西而去的小和尚神情颇为小心,这便激起了萧彦北心中的疑惑。 他们准备回禅房时,正好碰到主持领着几个小和尚提着食盒前来送斋饭,见靖王脸色不太好,便悉心问着是否是山中斋饭不合口味,又亦或是山中气候湿凉染上了风寒。 “主持,后院还是荒败着的吗?”萧彦北喝着茶有意无意提了一句。 主持面部肌肉抽搐一下,但随即笑着打着哈哈,“靖王为何如此发问?后院怨气太重,只能一直荒废着。” “噢?就连佛法普渡的普陀寺也不能将这股怨气化散吗?” “靖王说笑了,佛法自然能普渡生前罪孽,可有些恶魂执念太深,也只能一切交由时间和因果轮换了。” 萧彦北早就知晓从他口中探不出虚实来,此处虽离皇宫天高地远,但也毕竟是皇上下令建造而成,寺里的和尚也算是为朝廷办事,但一直处于散养或者干脆放养不管的情形,因此香客也逐渐减少。 普陀寺不如其他寺庙香火鼎旺,其一是山路难走,其二便是他们吃着朝廷关饷,自是不用担心香钱由来处。 二人将回宫行程推迟至明天,今晚他要一探究竟那座怨念深重的庭院住着究竟是何人。 陆绾在屋中调制配备着尸骨上的毒药,骨节上现在虽是漆白色,可却还是带着一点黑红,她盯着碗中的血水思忖,嗅着稍显刺鼻的味道,此毒蛰伏期长久,毒性异常又属□□,服用后看似于常人无异的毒世上寥寥无几。 几乎与之相接近的毒种便是来自西域名为屠牛草的毒药。此毒可在人体潜伏期长达十年之久,一旦毒发便不可收拾,一炷香的时辰便会 分卷阅读145 无可救药,顿时就会毒发身亡。其样貌还和金银花类似,若是不知晓其品种,很容易将二者混为一谈。 可十二皇子死的时候才十二岁,总不会在他两岁时就开始密谋这场谋杀了,这似乎不合乎情理。陆绾思前想后找寻不到其他答案,更何况此具尸骨究竟是不是十皇子还有待商榷,只能等到回宫后才能打探出当年的一些细枝末节。 将近夜半子时时,萧彦北偷摸回来,他潜入那座后院,可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唯一断定里面有人的凭证便是屋中没染一丝灰尘,窗户还是刚糊上不久。 白日问主持那句应该是打草惊蛇了,这就更加断定里面藏有不可告人的密码,只是眼下要先查明他胞弟的尸骨,便也只能先将此事暂搁。 他见陆绾趴在书桌前安然睡去,手上还握着毛笔,脸上一侧沾染着墨汁,样子实属像个小花猫,便蹑手蹑脚靠近桌前,刚将她抱起往床榻上放去,陆绾就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软糯道:“王爷,可有查到什么?” 萧彦北将她放置床榻,自己坐在她跟前,微晃着头,“里面什么也没有,这座寺庙似乎也暗藏玄机,这件事先暂缓,等文轩的事情确认后,再行至此处查个明白吧。” 陆绾手撑着床沿坐立起身,将血水中的毒性告知于他,“王爷,当时十皇子是什么时间送至这里的?” “本王还记得当年母妃身子羸弱,十弟出世后似乎都没有见上几面,一直都是父皇托奶娘照抚着,大约在他五岁时送来了普陀寺。” 五岁离宫,这种来自西域的毒寺院一般很少会有,更何况还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要是是刚才那般推理给两岁婴孩服药,即便药量再少也会立即毙命,又怎么可能会等到十年之后。 陆绾心存疑虑,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下手实在难以解释,“王爷,虽然这个时候提这个要求似乎不太合适宜,但是我想再去看一眼陵墓,好像有东西之前没有细查出来。” 萧彦北伸手摸着她脸上的墨迹,“你等本王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陆绾眨巴着眼睛,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嗯声点头,还没头脑问了句不然还能为什么事情向他告知。 “本王以为你会特意等我回来替本王更衣,之前在靖王府这可一直都是你的事,怎么,忘记了?”萧彦北见她一脸疑惑,不禁露出笑来。 陆绾一听此话也巧言善辩一番,“噢?王爷原来是想要寻个侍女了,可是我现在是浣衣局的姑姑,可也不再是你的侍女,这活儿怕是要另寻他人了。” 萧彦北瞧她这般春风得意的面容,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是知道自己要成为准王妃了,现在有底气和本王唱反调了,就不怕本王会治你的罪?” 第76章 措手不及 陆绾本就不是大家闺秀,也不会为了讨皇子欢心说话做事谨言慎行,以往是为了能和他达成协议,如今关系挑明,倒也不用再憋屈自己,也不会刻意去说那些违心话。 “若是王爷要治我的罪,不管我是不是王妃总是会寻到理由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又何必要狡辩说着解释。” 萧彦北瞧她这般伶牙俐齿的模样,只得败下阵来,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个女子一点点将他的尖锐冰凉的刃口慢慢磨平,如之前所言那般,惧怕靠她太近,可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心。 “你是自己走还是……” 陆绾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问题,先前被他抱着回禅院就引得寺院一众和尚异样的眼光,立马蹦跶起来,“我自己走。” 普陀寺平常香客本就少,这个时刻寺院更是寂静如一滩死水,只听得书中一些布谷鸟的叫声,想起之前云湛用鸟叫声来哄她开心,听着便不自觉笑了起来。 周围无人,月光如水的夜里总是会勾起往事,萧彦北见她笑得一脸荡漾,心中突觉不爽,冷嘲一句,“是想到你山中之人还是你口口声声念叨着的云湛?” “王爷怎么知晓?”陆绾立即收住溢出满脸的微笑来,摸着下巴侧头看着身旁之人那不屑的眼光和冰冷的语气,歪头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心眼了?” 萧彦北哼哧一声,板着脸逼近她,看她走一步跛一步的滑稽样子,正经道:“倘若日后你发现本王同你想象不一样,你会如何?若是以往的事伤害到你,你又将如何?会就此离本王而去吗?” 陆绾迎上月光下的那双含情双眸,他样子这般冷峻,可语气却这般柔和,像根羽毛轻轻落在心上,她或许还不太了解眼前之人,可从两人相识以来,除了最初不打不相识的动手外,似乎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 既然此话他先提及,便也顺着他的话往下反问着:“王爷,若是皇上赐婚,你将如何?” 本不想就此问下去,可横在二人中央的这道栅栏始终存在,丽嫔娘娘那般好心替自己谏言,总也不能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萧彦北抖动了一下想要去拉她的手,“陆绾,本王为你两次忤逆过父皇,事不过三,这最后一次,便是此事, 分卷阅读146 回宫后,本王会向父王请求将你……” “王爷,”陆绾微微摇头阻止他要说下去的话,“切不可鲁莽行事,此事还得三思后行。” 明面上她说此话风轻云淡,可实则内心早已翻腾苦涩无比,自从她爹出事后,以前那个可以恣肆妄为的寨主千金便也被迫担下处事沉稳的胆子,她自是想和心仪之人相守,可一切都还不是恰当时机。 萧彦北一向睿智,可偏偏就在她的事情上犯糊涂,当局者迷此话萧楚怀不止一次对他提起过,皇家之人太重情义,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两人无言来到陵墓,这次她轻车熟路走进墓穴中,那具所剩的黑骨还静静躺在棺木中,陆绾扫视了一周,将视线落在他的膝盖处,后侧磨损严重,似乎还有点异形迹象,骨质也不像是个十二岁少年的样子。 “王爷,十皇子可有什么牵扯到骨膜的疾病?或是膝盖处受过伤?” “没有,十弟虽说体弱,但从小也未曾跌过,即便是有疾病,也顶多是伤风之感。” 陆绾心中已有七八分断定此人绝不是十皇子,“王爷,此具尸骨虽身长只有四尺五寸,看上去确实像十二三岁的样子,可他膝盖磨损太严重,除非有极严重的骨质病或者受过严重外伤才会如此。” 萧彦北顺着她指向膝盖处的关节,确实有些压迫畸形,这般磨损迹象不像会是出现在一个十二岁孩子身上。 “等明日回宫后,或许一切便会有答案。” 翌日天刚亮二人便折返回宫,主持在送行时似乎松了口气,可也只有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但一切都被萧彦北看在眼里。 他们两人在宫门口碰到了刚要出宫的萧铁铮,在他身侧跟着盛德公公,看到他们刚回宫,不禁奚落道:“想不到外人口中冷淡的靖王居然也会流言坊间,沉迷女色,亏得皇兄还相信你的君子为人,实在可笑至极。” 萧彦北倒也不恼,他本就不在乎外人如何看自己,只是斜视一眼,冷笑一声,“皇叔过誉了,或许本王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萧铁铮瞟了一眼陆绾,这次他没有再言语什么,只是那种带有仇敌的目光让陆绾心中直发毛,要是他和靖王有过节还能谈及得上,可自己不过才见过他几面,却是先是用战俘被肢解的尸体来打压,随即又当着皇上的面想将她置于死地,看着要比对靖王的仇怨还要再深一层。 盛德站在一侧始终微低着头,当陆绾看向他时,发现他也在用余光看着自己,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究竟是敌是友? 陆绾看着他架着马车离去呆愣在原地发愣,刚才他扶萧铁铮上马车的下意识动作让陆绾一时没反应过来,寻常侍从对于主子一般都是双手朝前或躬身单手抬起手背,可盛德方才左手微微弯曲呈现把脉姿势,大拇指贴虎口处很近,用左手把脉还如此手势之人,她只见过一人,那便是她的叔父。 “本王先去面见父皇,你自己在宫中当心,今晚本王在汪栋药房等你来处理此事。”萧彦北和她在宫门口分道扬镳,临行前又叮嘱了她一番,宫中人看着和气,实则水下波涛汹涌。 陆绾回去途中发觉周围人都以异样眼光看向她,也不知这一两日不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也不多想加猜忌,可刚回到浣衣局,她的房中就堆满了各种赏赐,本以为会是丽嫔娘娘送来,刚要问起花红,萧楚怀便迈着步子进来。 自从上次在山庄见过他,不禁想要拉远和他的距离,带自己去验尸,还差点和那群曝尸荒野的尸骨相伴为邻。 陆绾往后退了几步行着礼,“怀王,你这是……” 萧楚怀嘴角一抹邪笑,上前扶起她来,“阿才,你怎么这么怕本王了?之前你可不是这般样子。” “怀王送这些礼来是有何事要说?王爷直言便是,丝官不敢收下。” 他回身巡视了一圈摆在身后的礼物,“本王已经请父王答允将你赐给我做侍妾,这些礼品你当然受得起。” 陆绾抬头震惊,回想起山庄那一幕,萧彦北还同她说过自微兰死后他几乎没有提过娶亲纳妾一说,虽也常撩拨其他女子,可怎么说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上次验尸后把她驱至迷雾森林想要将她置于死地,而今却带着礼品说要让她侍妾,这般变换无常,着实让陆绾没了准备。 “怀王说笑了,丝官不过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姑姑,又怎么能成为怀王的侍妾?更何况,”她语气顿了顿了,本不想将那日之事说出来,可眼下也不得不重提此事,“怀王一向深情,定当不会随意寻找一人,自山庄一别,丝官也没想到会活着回来,王爷又是如何肯定我一定会走出来的呢?” 萧楚怀听后先是沉郁着一张脸,随后大笑起来,拍着手啧啧称赞,“果然有胆识,此番话都能当着本王的面提起来,”他笑着拍着她的肩头,“好了,也不拿你搭茬了,要娶你为侍妾定是委屈你了,当然不是嫁于本王,只不过我府上来了个侍卫,听说和你是旧相识,听他多次提及你,便想着一定心系在你身上,一打听果不其然,便就替了他卖了个露水人情,你不喜欢宫中,此次 分卷阅读147 成亲后便也可不用回宫了。” 这一番说辞让陆绾头晕脑胀不知该怎么接下他这话,忙问起他侍卫究竟是何人?与她什么时候成为的旧相识。 “白泽,你们不是很相熟吗?听说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 “白泽!”陆绾惊呼起来,他此刻应该是在靖王府才是,怎么会成了怀王的侍卫,还让他来浣衣局卖这等人情,“他,他什么时候……” “你和三哥一起出宫的时候。” 萧楚怀说这话显得阴阳怪气,宫中没有几人看到他们是一起出去的,就连上马车也是等出了宫门才上,怎么就被他给看到了。他与侯爷关系甚好,说不定回宫时碰到侯爷冷眼奚落的那番话也是从他这里打听到的。 “阿才,你有心上人怎么不提前说起呢?本王还以为你一直对三哥有非分之想呢,”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听到此消息的女子,在身侧之人的眼中充满疑惑和慌张,接着他手指间发出摩擦脆响,“提及三哥,父皇最近也在忙于他的婚事,上次和亲公主不幸病逝,父皇便整日忧心忡忡,听说也是为了挑选未来的太子妃……” 他接下来所说的话陆绾已经无心听下去,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想过,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眼下她想尽快找到白泽问清楚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怀王,我想见一面白泽。” “自然可以,今晚本王会安排你们在府中相见。” 萧楚怀说完便笑着甩着袖子离去,只留下陆绾撑着板凳坐下,今晚已经答应了要去见萧彦北谈论十皇子的事情,可居然横生枝节出来,以萧楚怀捉摸不透的性子,说不动白泽遇上了危险才会转变策略投在他旗下。 他知道他们二人从小相识,只怕自己的身份也会有被暴露的那一天。 第77章 大逆之事 刚到梅雨时节,雨势就连二连三下个不停,天边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离上次这么大的雨势已有两月有余,当日是前去查探和亲公主的死因,而今夜是去赴宴。 陆绾整日都是忧心忡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提早一刻前去太医院,将一封信托他交给靖王。回来时天还未黑净怀王的人便前来接她。当她再次看到此名时不由想到寺院棺木躺着的那具尸首,萧文轩不住文轩阁却长居寺院,奇哉怪哉。 白泽早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她,瞧见大雨将她的衣裙打湿立即上前给她披着披风生怕染上风寒,萧楚怀拍着手走来,“果然是天造地设一对,阿才,你能冒着大雨前来,心中定是万分想见到你的如意郎君吧,那本王便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站立门口的白泽将她迎回自己的房中,立马端着一杯热茶递到她跟前,“小姐,虽眼下是酷暑时令,但如此潮湿,怕也容易患上风寒,先喝茶暖着身子。” 陆绾接过茶重重放在桌面上,眼神锐利看过去,“白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此处?还有这场婚事又是什么计策?” “小姐,我一直都对你有心思,难道你从小就没有发觉了吗?”白泽没有回答她接连问出的问题,只是言不由衷说着此句,“怀王可比冷块脸的靖王要热情多了,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守,再者我还能常见到你。” 陆绾即便再大大咧咧,也总会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少时便于他说清楚二人只道是兄妹,而且以白泽以往的性子,绝不会强逼着自己做不愿行之事,更何况还是转投他人旗下,这是绝不可能的。 “白泽,”他声音压得很低,警惕着拉着他往里屋走去,“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他人手中?我……” 没想到白泽一把搂抱着她,“小姐,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求你一定要嫁给我。” 陆绾使劲儿推开他猛扇了他一巴掌,失望地怒瞪着他,“白泽,我不知你究竟心中藏着什么,但我以前不嫁你,现在以后都不会。” 萧楚怀推门而入,瞟了一眼白泽有些绯红的一侧脸颊,啧啧嘴道:“白泽,你怎么一来就让阿才受气了,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怀王,”陆绾原本是想听白泽如何解释,可他这般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让她没有由心中压着一股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楚怀环抱着胳膊摸着下巴走近她,白泽立马上前站在陆绾面前,他哈哈笑着拍着白泽的肩头,“放心,本王不会动阿才,虽然本王也很喜欢她这番个性,可惜你始终不是她,本以为你能代替她活着,可惜你丝毫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过,更没有她眼中那般确定能时刻需要本王。” 他推开面前的白泽,“阿才,你不会真对三哥……” “怀王不必独自猜忌,我同靖王之间清清白白,”她似乎能猜到一些眉目来,又回头讪笑一声,“好,既然这场婚事是怀王请奏皇上,丝官不能抗命,这旨意接下便是。”随即说完头也不回跑出了文轩阁,连伞都没打直接冲进雨中。 冰凉的雨水颗颗打在她脸上,顺着发梢往下流着,仔细回想白泽刚才同她而言的话 分卷阅读148 语,不是让她嫁给他,而是求她。白泽是个血性汉子,他一向秉着遇事绝不低头的信言,能开口求饶必定是极难之事。 此时还不到深夜,可因今夜雨势太滂沱,宫闱中早已见不到其他身影,雨声落在地面水洼处,像极了泉水叮咚。 陆绾正在雨中游思,刚巧一抬头便瞧见萧彦北撑着雨伞朝她走来,他一直在太医院处等了整整一晚上,还去浣衣局找过她,这才知道她去了文轩阁。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本王说的?”萧彦北冷冷的语气像团雾气散开在雨中。 陆绾湿软的头发贴着她的两颊,微微欠身行礼,“王爷,我想你已经大概听说了,既然你都已经知晓,又何苦再来问。” “本王要听你亲口说。” “王爷,我会将这个案子查完后才同白泽成婚,你……”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寺院中他曾说要是日后伤及到自己,会不会就此离开,没想到一语成谶,不到伤害之际就此不相干。 萧彦北一步一步往她跟前走着,将伞偏向她一侧,“只要你开口,本王便就请父皇收回成命。” “不,”陆绾不假思索立马回绝,“王爷,早点回去休息,之前的事,都忘了吧。” 她说完就此和他擦身而过,往前拖着步子转向下一个路口处。 萧彦北一人独留在雨夜中,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本想上前将手中的伞送过去,可他有自己的骄傲。 陆绾自那晚回去后便大病三天,这三天一直都卧病不起,连房门一步都没有踏出,也谢绝见所有前来探病之人。 第四日,花红在门口轻轻叩着门,“姑姑,你可好些?怀王宫中的侍卫白泽在门口……” 她话还没有说完,门吱嘎一声便就打开了,陆绾脸色苍白,嘴唇无色,颤颤巍巍披着披风走了出来,还不时的咳嗽着。 白泽今日是想接她出宫祭拜娘,他上前赶紧搀扶着,“小姐,对不起,我……” 陆绾无力被扶着上了马车,她将头倚靠在靠背上,用丝巾捂着咳嗽几声,“我都要嫁给你了,你难道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白泽手在膝盖处摩擦几下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小姐,当日我所说都是实话,不过,怀王还答应我一件事情,”他掀起车窗帘,确认已经到了宫外便长叹一口气,“他答应我日后要封我为骠骑大将军,你日后就是将军夫人。” “你就为了这份虚名就抛弃你坚守的义气,可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还真是义薄云天,还想着我,”陆绾不免嘲笑起来,“咳咳……骠骑大将军是要皇上才能亲封下达,他这么说你难道也相信,即便你不知宫中形势,想必也听过民间关于储君之位的人选吧。” 白泽打开水壶蹲在她跟前,有些心疼看着她这般憔悴样子还要舟车劳顿去城郊祭拜,“正因为知道,怀王才会更加肯定将这个封号给我。” 陆绾水刚到嘴边就颤抖将水洒了出来,惊恐望着他,沙哑着嗓子道:“难道……难道怀王是想……” 白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默认不说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等真到那一日,我便是……” 马车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陆绾无力推开他,水壶的水在地板上静淌出来,不想再多瞧上他一眼。 一个时辰后,白泽搀扶她走到一处小道,在斜坡上立着一座矮小的坟,墓碑是用普通的木块所立。 白泽跪在坟前上香,“娘,孩儿前来看你了,我现在是怀王身边的侍卫,日后还会被加爵陈将军,娘,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儿媳会是谁,他就孩儿从小心心念念之人。” 死者为大,陆绾还是上前躬身鞠了一躬,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怀王真的就能举事成功吗?” “那是自然,他近年虽没有实权,但,”此刻虽在无人的山中,白泽还是小心谨慎环顾着四处,“他有侯爷这座靠山,侯爷手中有兵权,自然不在话下。” “愚钝,”陆绾说着便动气道,原本就无力,血气上涌,她咳得更加厉害了,捂着胸口道:“侯爷有兵权但也未必会扶持他。” 萧铁铮只有一个儿子,但也在五年那年不行夭折,他的夫人也气绝身亡,也从此没有再纳妾续弦,他同怀王关系紧密,也时常拿他当自己亲儿子一般对待,两人意见相符,又怎么不会相助。 “因为他还有一个儿子,他就算真有此次妄逆之心,也定是会扶持自己的儿子。” 白泽一脸不相信,宫中都知晓侯爷只有一个儿子,且死在了五岁那年,没有续弦又怎会有儿子。 陆绾嘲笑说他一个侯爷,在他夫人死后一直无娶亲,那时他年少气盛,又怎么能难保他没有私生子。 “小姐,此话慎言,没有什么凭证,陷害的可是侯爷,会诛九族的。” 她甩开白泽的手,要论诛九族之罪,他们现在谈论之事只怕早就够砍几次脑袋了,“凭证就在普陀寺中。” 今日阴天,山中吹着一股燥热的风,让陆绾实 分卷阅读149 在撑不住,二人草草祭拜后便相继下山回宫,一路上她都眯眼歇养,不再和他谈及任何话题。 回去后还特意嘱托花红明日不需要叫她,有事她先抵挡着,今日吹了山风,病情又严重了许多,吃下药便早早躺下了。 当晚丑时,陆绾蹑手蹑脚起身,刚轻手轻脚换将房门缓慢关上时,一道身影便站立她身后,来者正是萧彦北。 “王爷,迟早有一天我是要被你吓死在你面前。”陆绾捂着嘴缓缓抱怨着。 萧彦北拉着她的手走出浣衣局,时刻躲避着巡视的守卫,二人前往御花园处,皇上一定想不到他平日闲散慢步的御花园会有条密道,这条密道并非是吴生私自打通的那条,而是由萧彦北命人打通,从御花园能直通宫外,这也便是他能在宫锁落下后还能自由出入皇宫。 “委屈你了,事情进展的怎么样?”萧彦北摸着她有些发烫的额头着实担心。 陆绾冲他微微一笑,“我无碍,想来应该是起疑了,今晚一定会行动。” “今晚看来会上演一出好戏。” 第78章 寺院之人 这条狭长的通道早年间便就建造了,当时萧彦北年少气盛,因陈贵妃触怒龙颜被关入冷宫,还不许母子二人相见,夜里便就招揽了一群奇工巧匠,建造了整整半年才将宫外和宫中相连,这条通道只有培风一人知晓。 陆绾看着前方拉着她蜿蜒前行之人,上次去到隧道中还是在丽嫔娘娘的冰窖中。自从遇到萧彦北后,她原本沉寂的日子便会时不时被水中的鱼给掀起层层波澜来。 萧彦北发觉她步子放缓,也便放慢脚步回身看她是否有不适,“怎么了?” 陆绾沉默一刻,随即问道要是十皇子的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他最亲近之人所为,他将如何面对。 萧彦北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前方摸索走去,能将萧文轩进行调换,可事后又没有半点消息走露,甚至都不敢有人提起,所办这件事的人定是有极大的权力。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隧道中出来,培风和胡娘一早便就在宫门口处接应。 “小姐,白泽也跟着一起去了。”胡娘颇为担心,又不能打草惊蛇,只好看着他们一行人带着他一起上山。 陆绾大致也想到他们会将白泽带走去问话,“胡娘,去到山上中后,你想办法将白泽带走,记住一定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此事牵扯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将白泽也卷入其中,可世事难料,所有的事情都出了岔子。 几人快马加鞭奔赴来到普陀寺,还未进到寺院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厮杀,一群黑衣人正和院内僧人血拼,中间还有一群衣着黑红衣裳的蒙面人帮着主持一行人。 他们趁乱来到那座被遗弃的后院,此处几乎没有被人发现,昏暗的灯火和诡异的虫鸣声显得阴森恐怖。 萧彦北推开那道紧闭的大门,刚一进屋就飞来几弓箭,急速拉着陆绾躲在身后,挥动手中的剑,弓箭接连掉落在地。 刚跨入屋中回廊,只见一架水车缓缓转动起来,从两旁伸出几根圆筒出来,激流的水柱从里面肆意喷洒过来,萧彦北眼疾手快,旋转飞跃起身将水柱圆筒砍断又一脚踢如转动着的水车中,可刚一停止,在他前后竖起两块铺满刺刀的木板正合力朝他挤压过去。 萧彦北快速跑到水车旁,将剑用力一挥斩断水车,回蹬着水车将其踢入中间,两块木板瞬间停顿下来,屋中又恢复原有的寂静。原来控制屋内的机关便是这架水车。 陆绾赶紧上前扫视着他是否有受伤,他右手手腕处被弓箭划伤,血已经将袖子浸湿,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毫不在意放下胳膊前去寻找道路。 二人循着长走廊往里走,所有屋子都是暗沉一片,只有在他们正前方的屋子有些闪动的烛火在跳跃,萧彦北将陆绾护在身后,一脚便踢开大门。 这里像是一座禅房,没有过多器具摆设显得有些空旷,陆绾将视线挪到了一侧不太显眼的墙角,上面半挂着一幅画,没有完全打开,只漏出一支钗发来,她好奇着上前将画作打开,一个淡如兰菊的女子跃然出现在纸上,陆绾仔细瞧着画作上的女子,和丽嫔娘娘居然还有几分相似。 “禅房怎么会有女子图像呢?” 萧彦北听着她在一旁感叹,也紧跟上前,他才看一眼便呆站于此,手颤动接过陆绾手中的画,摸着上面的女子,神情黯然。 陆绾想起丽嫔曾对她说过自己长得和死去的陈贵妃有几分相似,因此也深得皇上宠爱,那日在景平苑中,皇上所唤小名应是陈贵妃。 她侧头看向萧彦北,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一副模样,可此刻眼中竟噙着泪,陆绾情不自禁握着他的手,“王爷,陈贵妃的画作怎么会在这里,这间屋子住着到底是何人?” 萧彦北缓缓将画收起,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在他们跟前盘腿坐着一位年少的小和尚,他双手垂搭在膝盖处,一脸平静,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 陆绾见他完全没有一点反应,用手探着 分卷阅读150 他的鼻息,又搭上他的脉,微微摇头,“他已经圆寂了,服毒。” 这个和尚究竟什么来历,居然会独留他在此机关重重的后院。 陆绾用匕首割破他指尖,略带黑色的血迹涌出来,她用方巾沾染上,细嗅着血腥味中的毒药成分,和之前陵墓中的黑骨煮化出来的味道相似,都有股淡淡的虞美人芳香,花毒常见,可两具尸体都是服用花毒,未免太过巧合。 萧彦北总觉这个和尚看上去很面熟,可似乎又没见过,他鬼使神差将掉落在地的佛珠放回萧和尚的手中,可他的手腕处的血正好滴落在萧和尚刚才被陆绾用匕首划开的手指处。 最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在二人眼前,萧彦北的血竟出乎意料的和萧和尚的血迹相融进去,陆绾顿时错愕了,不明所以解释着可能是他服用过毒药才会和任何人的血液相融,说着便也划破自己的手指座以辅症,可血并没有按照她所想那般相融。 萧彦北仔细打探着面前的和尚,从未见过之人居然会和他血液相融,此处又是皇家寺院,难道是皇上不为人知的一段尘缘往事,可为何墙角又挂着他母妃的画像。 陆绾抬眼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和尚,总觉得哪里不对,服毒后应该会满目变黑,而面前此人面容却依旧白白净净,丝毫没有一点中毒迹象。 她歪头看向小和尚的下颚处,用手摸着边缘,果然在后耳勺处有一丝褶皱,顺着褶子处用力往前一拉,另一张脸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下的脸黑色沉郁聚集,毒气布满整个面部。 随着那张脸的突显,萧彦北手中紧握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呆愣着,双唇颤抖,半晌才唤出一句十弟来。 “王爷,你……难道他就是十皇子?”陆绾惊愕不已,被眼前这一幕给弄得不知所云,死于几年前的十皇子出现在寺院中,还成了一名和尚,旁边的陵墓埋葬的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而今找到了十皇子却又服毒自尽,总是差一步。 两人都沉浸在不愿相信眼前事实的境况中,突然一阵烟雾袭来,不到半盏茶的时辰,外围已经火光一片,看来是那群黑衣人发现了此处,想要将此地焚烧灭尸。 “王爷,咳咳……”陆绾原本伤风还未好,眼下被这股浓烟呛得咳嗽不停,“此处,不宜久留……” 萧彦北这才从这等如梦的事实中醒过来,背起萧文轩寻找出口。 外面火光蔓延,还有一群黑衣人等候在门口,即便能有幸冲得出熊熊大火,也必定会被斩杀在门口。 他们两人在屋子没有找寻到任何出去的机关,萧彦北背着没了气息的萧文轩站立在屋子中正央,整个屋子没有多余的摆设,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一副半挂着的画作,而且位置极偏,前方还有一个书架挡着,他走到书架前面,在靠近画作一旁的是一个花瓶,上面画着虞美人。 那花是他母妃生前极爱,尽管有毒,可依旧也常让人栽种几盆。陈贵妃喜静,对于屋中器具能简则简,而此屋都是按照她的一些喜好而来。 萧彦北轻轻转动着那个画着虞美人的花瓶,在原来挂着画作的地方出现一个地道。 二人循着地道出去,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洞穴,坚硬的墙壁和充足的干粮,看来修建这座机关院落也早就提前料到会有招致杀祸的一日,便也提前准备了这间连火药都炸不开的密室。 萧彦北将萧文轩放置石床上,看着他面色发黑的脸,不禁悲从心起,“十弟,皇兄还是来迟一步,对不起。” “王爷,十皇子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为何直到今日才自杀?定是有什么事逼迫着他。” “你说他是自杀?”萧彦北整理好萧文轩的衣裳,确实除了陆绾刚才在他手指上划开的口子,没有见到其他伤痕。 陆绾起先也认为一定是有人暗杀或者毒杀,可尸体身上只有毒发症状,而且是一两个时辰前,在他床榻处有一点白色粉末的东西,要是被他人毒杀又岂会将证物留在房中。 “王爷,十皇子确实是自杀,而且他还遗言。” 她将那副画在匆忙中也带了进来,刚才进门时打湿了画的一角,打开一看便就显现出几行字,我生不能选择,来世不愿生于帝王家,不愿活成金丝雀。三哥,就此别过,我绝不会伤害你,生前不会,死后亦不会,珍重! 那日萧彦北来到普陀寺时他便知晓,这才嚷着要吃一些糕点,萧彦北才会停留驻足发现蹊跷之地,只因他太了解他三哥,常办案子也一定会心生警觉,夜里一定会前来打探一番。 当晚主持一早就将他转移到密室中,也命主持不能开启机关,不然如此以萧彦北的办案能力,一定能从机关处顺藤摸瓜查到一些东西。 这间密室除了无坚不摧外,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可外面却听不见里面所发出的声响,那晚灯火全灭,萧彦北没有发现挂在墙角处的画作,更没有看到可疑之人。 正当他愣神看着画上出现的字迹时,放置萧文轩手上的佛珠掉落在地,串联在一起的珠子悉数散落下来,陆绾弯腰一一捡起,她摸着圆润的佛珠,上 分卷阅读151 面有雕刻一些花纹。 “王爷,这佛珠应该不是普通僧人所用吧,这花纹好似也是虞美人。” 第79章 意料之外 ????萧彦北恍惚接过其中几粒佛珠,上面不仅雕刻着虞美人,还有几个字,真真不悔,岁岁平安。 ????噔噔几声,他手中的佛珠再次全部散落在地,萧彦北没了神的撑着后面的墙壁倚靠下来,看着躺在石床上的人,嘴里一直喃喃不语,接着便是头疼欲裂,他抱着头痛苦的低声嚷着。 ????陆绾不知发生何事,他为何头又这般疼起来,上前抱着他,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不能让他伤及手腕处的伤口,他的脉象幽若,可不知是何原因造成。 ????萧彦北趴在陆绾肩头随即痛晕过去,正当陆绾用手摸着他的头时,萧彦北便哼哧一声摸着额头醒过来。 ????他见自己坐在冰冷的地上,陆绾还没了主张地抱着自己,眼角还挂着泪,他伸手摸着她脸上的泪痕轻语道:“绾绾,别怕,我在你身边。” ????陆绾先是愣住,随即扑在他怀中痛哭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 ????云湛揽着她的肩头,“傻瓜,我不会有事的,只是……”他用力甩着头,揉着鼻梁处低声道:“萧彦北真是个懦夫,遇到不能接受的事就要躲起来,这次还吓着你了。” ????陆绾哽咽着起身,泪眼婆娑望着他,“刚刚他是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见到佛珠就会头疼,你怎么样?头可还疼?” ????云湛扶起她,他难过着看着萧文轩,上前拍拍冰冷的手,“十弟,没想到我们再遇见居然会是这般情形,也没想到你原来没死,可你都活了这么久,为何还是要再离开一次!” ????“十皇子到底有什么苦衷?”陆绾看着那一行道别离言,他离开那么久,何时伤害到了萧彦北。 ????云湛坐在萧文轩身旁,弯腰捡起地上的佛珠,紧紧拽紧在手中,“这个懦夫,我是他最洒脱的一面,就这样将我抛了出来,日后只怕他也没了个避难所。” ????陆绾蹲在他跟前,紧紧握着他略微颤抖的手,“你说过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我也说过不论发生何事,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云湛伸手摸着她的脸,怅然笑了,“你同他,走在一起了吗?” ????“是,我知道你也是他,他心中隐藏的一面是你,所以,不要推开我,这个心结请让我来帮你们打开,答应我。” ????云湛笑着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含笑不应答,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萧文轩,自嘲道:“没想到我心心念念要为我的十弟寻一个说法,竟没想到我们不是嫡亲之人。” ????陆绾瞪大双眼,不愿相信所听之话,他说得平淡至极,像极了在说他人之事,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嫡亲,他们的血液分明相融,除非同母异父。 ????可她随即想到前几日萧彦北寻线索时,打探出普陀寺的僧人早就成了萧铁铮旗下之人,所隐匿藏在后院的人也是他的意思,还让培风跟踪他来过寺院,虽没有见到他去见后院神秘人,但他们一定是有莫大联系,而今后院屋中只有萧文轩一人,那必定侯爷所见之人就是他。 ????先前两人来到普陀寺就一直觉察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的行动,当日那话是专程说于寺院主持听的,只要他晚上行动,便就说明后院确实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没想到的是进宫后陆绾莫名就被萧楚怀下了聘礼,以白泽为由夜里相会,那也是他试探二人是否有事。 ????都知晓怀王和侯爷关系亲近如父子,可帝王家中岂有真正掏心掏肺的情,要是牵扯到大统之位,只怕又是另外一说。 ????白泽当晚抱她时在她耳边说了隔墙有耳,还塞了一张纸条给她,也便做了一场戏给萧楚怀看。而那张纸便是关于他们要谋逆之事,陆绾知道即便她冲出文轩阁爷依旧有眼线盯着她,萧彦北接到汪栋给他的信前来找她。 ????一场雨夜相决绝的戏码便由此展开,而后正好借那场大雨患上的风寒着手准备十皇子的案子。 ????大病三日,其实暗中和萧彦北一直在追根溯源,萧彦北面圣时用以端茶事故戳破了他的手,便用方巾沾染上交给陆绾验证带回来的尸骨,可依旧不能融入骨头中,由此便就断定此具尸体并非是十皇子。 ????锦衣卫打探到侯爷早年前收留过一个来自西域的郎中,只不过他患有侏儒症,将近而立之年看上去还和孩子一般大,当时上街还引来一众人观望。 ????依照他所言,之前看到膝盖处的磨损确实像个成年男子的骨头。他是郎中,在尝试配药过程中难免会将屠牛草认作金银花,如此才会在体内隐藏多年;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患有侏儒症,长相如孩童,要是稍加装扮一番,必定能瞒天过海换回十皇子。 ????可世上精通易容术又不会轻易被识破 分卷阅读152 的人寥寥无几,而陆绾的叔父便是其中一人,当年他还在宫中当过御医,不过这段往事很少听他提及,也是陆海偶然之间谈到。 ????当时让萧彦北感到困惑,即便是萧铁铮用计谋换回了萧文轩,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虽不太了解这位心口不一的侯爷,但也明白他绝非是一个善类,若没有利益可寻,又怎么会做无用的事,更何况还是换走十皇子这么大的一场阴谋。 ????若他想挟天子之子以令诸侯,实在多此一举,此番不能不能起兵成功,还会被冠上谋逆之臣的称谓,更何况他手中还有兵权,直接起兵造事岂不更来得让人信服。 ????另一侧打探消息的培风当时听到侯爷和主持细心询问着后院之人的情况,还再三嘱托一定不能亏待了他,要倾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这让萧彦北不得不往关于他母妃的事情上猜想。 ????可这一切都是猜想,要论证后院之人的身份就必须让他们自乱阵脚将人引出来,因此陆绾和白泽才会假借以祭拜之事去到山中,将那番话说与周边的探子听,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 ????云湛将佛珠摊开在手中,苦涩笑道:“真真不悔,岁岁平安,原是如此。这佛珠是皇叔亲手赠与我母妃的,当时还推说是父皇相送,真是可笑。” ????这是取自名字谐音,两人的名字刚好映衬着佛珠上的字,珠上刻着的虞美人也正是陈贵妃所喜爱的花。 ????陆绾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是说,十皇子,是他和,和陈贵妃所生之子?” ????尽管这话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云湛装作看不见,这也就是萧彦北看到佛珠后瞬间慌了神的缘故。 ????在萧彦北心中,他的母妃是世上最完美最心善的一个母亲,她将所有的宠爱都留给了他一个人,在他被逼着学着各种功课时,是她在一旁悉心教导,还给他置办了各种小玩意儿缓解郁闷,靖王府那间密室装载着他所有美好的回忆。 ????眼下要亲手将这美好的面纱揭开,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疤痕,他畏惧地本能躲进属于他的角落里,但云湛却要被逼着承认这份残忍的真相。 ????“原来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母妃她……”云湛几乎哽咽说不出话来,他不知要如何面对,“绾绾,我到底该怎么办?母妃她……”他从床榻上缓落在地,紧紧抱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陆绾咬着嘴唇靠拢过去,抚慰着他的后背,“陈贵妃或许并非是我们所想那样,还记得我同你提起过她的寝宫吗?里面那间密室我总觉得不寻常。” ????她回头看着十皇子,面容虽暗黑,可一脸从容平静,他想用自己的死来护靖王日后的安危,更不想就此让他的母妃受人诟病。 ????“云湛,这次,我想让萧彦北亲自揭开这道伤疤,只有他狠心将伤疤露出来,才能上药治疗,你才会好。” ????云湛无助抱着她,无力摇着头,“可,可不只这一件,一旦我好了,你便会离我而去,我……” ????“山匪可不会像你们皇室之人那般,认定的事一定会守约,认定的人也一定会相守。”陆绾笑着安稳着他,以往都是他变着花样来哄自己,今日便对换一次,换她来哄他。 ????一个时辰后,外面逐渐趋于风平浪静,只听得到房梁吱嘎作响倒塌的响动声,二人谨慎走出密室,映入眼前的便是地上东倒西歪燃烧黑炭,还有些火苗,整个后院都散发出一股浓烟,远远看去像是夜里起雾。 ????他们将萧文轩带入了陵墓,这座原本在几年前为他修造之地,终究也还是躲不过着场劫数,都还未来得及见上他最后一面,几年前这般,如今也亦如此。 ????这群黑衣人袭击寺院,萧铁铮怕是早就预料到,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心隐藏佛主宏光下的人却也没能保住。 ????陆绾看着躺在棺木中安详离去之人,有一个让她惴惴不安的念想蹦入脑海,她抓着云湛的衣袖,“若是十皇子是侯爷的儿子,他是怎么预知到十皇子一定会有危险,谁对他动的手?” ????这个问题萧彦北曾想过,他不止一次怀疑过那人,可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有,他又当如何。 ????“绾绾,我们先回宫,我想这件案子是时候该重见天日了。” 第80章 横生枝节 十皇子的陵墓在寺院侧位,后靠山阴对面便是一个山间内陆湖,此处不得不说是个风水宝地,平日里除了扫墓的僧人很少有人经过此处。 他们从陵墓中出来,本以为那群黑衣人不会想到他们会进到墓穴中,可正当他们前脚刚迈出洞穴,一群黑衣人便站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夏夜的天色说变脸就变脸,一两个时辰前还是朗月满星,一出陵墓四周就潮湿不堪,这场雨或许来得太是时候,又太不是时候,那燃烧的后院想必也在这场大雨中保留一些断壁残垣,天空还有隐隐的雷声,时不时有几道 分卷阅读153 闪电打下来,即便山中没有灯火也能看到顷刻间看到面前那群怒目相视之人。 云湛将陆绾护在身后,他扭动着手腕,“来得正好,好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既然不怕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靖王,”带头黑衣人将面罩取下,率先跪在他面前,“辅国将军有请。” 云湛识得此人,他是辅国将军身边最器重的中尉,只是没料想到他居然也会在此,还是以黑衣人的装扮。 “辅国将军请本王做甚?”云湛咳嗽几声,端起萧彦北的架子,冷冷看着跪在面前一排之人,“你又怎么知道本王会在此?方才寺院中的那……” “那批人是卑职的手下,不过也是为了擒拿逆贼,可终究还是上了当,侯爷已经被押送进京,不日将会问斩,此事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父皇?”云湛一惊,立马问道皇上难道也来到了此处? 中尉半跪在地默认点头,那是在他们刚进陵墓不久,皇上便就来到寺庙,听说是有人请他来看一场逆谋大戏。 普陀寺位居偏远山间,平常也没有多少香客,唯一神秘之处便是后院隐藏着一个早已亡故的皇家子嗣,又怎么会以谋逆来论处。 中尉沉重叹着气,“靖王有所不知,在屋中找到司马大将军的尸体,而侯爷当时正在屋中。” 云湛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皇叔半夜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可那中尉也顶多只是一个现场目击者,其中曲折也定不知晓,便也没有深追问下去,这场戏看来不仅是为了要验证后院之人,还是有人提前借故有人来铲除萧铁铮,难道是萧楚怀设下的计谋? 都知司马大将军、侯爷还有皇上三人手上各执一块兵符,其手中令牌可调动御前侍卫和御骑军,此兵符是先皇在世时交于他们;可皇上一直忌惮侯爷手上的兵符,一直以司马大将军来相制衡,眼下司马将军死在屋中,而屋中除了萧铁铮再无其他人,皇上见此情景一怒之下便将他押解进京,半点解释之词都没留就定下个谋逆罪。 云湛和陆绾二人对看一眼,他们才进陵墓一个时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侯爷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身份一点也不奇怪,早年前皇上便就怀疑他会勾结外戚起兵造反,更何况他手上不少兵马,倘若真要起事,说不定会打个措手不及。 中尉谈及今日之事不光靖王参与其列,怀王和侯爷也都身处其中,当然还有他未曾说出口的辅国将军。 那群黑红衣裳的黑衣人便是他们的人马,而寺院中的黑衣人还分成两批,可却并不是怀王的人,那是一群未曾见过的杀手,但其伸手矫健,一看便是专业的杀手。 “靖王,卑职是奉辅国将军的命令来请您回京,侯爷确实是被冤枉的。”中尉说得义正言辞语气肯定,他叩在地上,“王爷,卑职知晓您不怎么待见侯爷,可这件事情确实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云湛冷哼一声,“你就这么肯定?皇叔曾几次三番冲撞父皇,在朝中也有些恣肆妄为,想必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他虽这般托词,可心中也是疑惑万分,司马大将军平日和萧铁铮并没有过多争执,要是以兵符为由,二人约至此地谈论是否有些多此一举。 “好,本王随你去见辅国将军,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云湛拉着陆绾率先走在前列。 两个时辰后,二人便同中尉一起来到辅国将军府,陈将军此刻正在大堂上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深夜扰至靖王来微臣府上,实在是形势所逼,望请王爷见谅。”陈将军见云湛还未踏入房中便已经叩跪在地。 云湛抖着袍子坐在大堂上,“行了,本王这么晚被你叫过来可不是听你在这里说些繁文缛节之事,普陀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王知道你和皇叔关系匪浅,这件事和盘托出,你好好同本王说说。” 陈将军有些疑惑望着堂上之人,和以往冷冰冰不问世事的靖王有点斐然,可也容不得他多想,便将整件事都同他道了出来。 此事缘由萧铁铮接到一封密信,具体谈及内容怕是只有侯爷才知晓,入夜时分他来找陈将军,道出有人要在普陀寺举事,他们二人兵分两路,他去寺院,而陈将军留守京中,可这一去就被扣上了谋逆头衔。 云湛吹着茶叶,“那司马大将军怎么也会在寺院里?密信是谁送来的?” “侯爷说密信是司马将军送来的,他率先去到寺院查探情况,可没想到……”陈将军沉重唏嘘,懊恼地捶打在桌上,他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陆绾也在大堂,立即起身道:“姑姑,听闻你精通验尸技巧,请你查验司马将军的尸骨,他的死一定另有原因,这可牵扯到侯爷的性命。” 陆绾瞧着他那有些沧桑的倦容,一脸焦急,没想到侯爷那般阴冷之人居然还会有这么肯为他奔走请命之人。 她想起之前侯爷对她的刁难和那仇视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犯难,蒙上不白之冤的心境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为清楚,不等云湛开口,她便问起尸体在何处。 陈 分卷阅读154 将军见她有意要救侯爷一命,连连道谢,只是听说普陀寺燃起一团大火,只怕也有被烧灼过的痕迹,很难辨认真正的死因。 “哪怕是大火焚烧后,尸体上也会留下线索。” 云湛本想拒绝,可隐隐约定这起案子不单单看起来像谋权,似乎里面还藏着更深的秘密,也算默认答应纠察此事,可皇上已经下令,只得暗地中寻找证据。 司马大将军的尸骨被运送回去,眼下府上正在筹备丧事,要是堂而皇之进府查验尸骨,怕是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二人便乔装成府上的侍女随从趁着夜色,来往人员杂乱,趁机混入其中。 司马府悲怆的唢呐声穿过街道随着夜里的风飘散出来,挂满白色绸子的司马府阴沉昏暗,守灵的下人也有点昏昏欲睡之感,云湛上前一脚踢晕了跪在软榻上的侍从。 陆绾一时没拉住,忙小声踮脚巡视周边,“你踢他做甚?要是惊动了府上的人,我们可就没理了。” 云湛抖动着袍子,嬉笑着应答:“即便他们发现了,以本王的身份谅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眼下不是纠结小事的时刻,也不搭理跟前之人的嬉笑之言,她提着裙角跨过被踢晕的侍从,棺材里面的人确实如同陈将军所言有被烧灼后的迹象,可细看又不像是完全被火烧的痕迹。 云湛在一旁放风,陆绾大致检查了一遍让人致死的几个部位,都没有见到有致命伤口,反倒在他胸项后背及脖子上看到像篆文般的痕迹,奇怪的是他肉色焦黄,浑身软黑,两手拳散;他的口一直处于半开状态,眼珠有往下脱落之像,连耳后发髻都是焦黄色,虽发髻能看出有被焰火烧灼之痕,可并没有油脂溢出,想来是那场大火扑灭了他身上的火星。 将他的衣物褪去,发现他身上有大片浮皮紫青,可肉又没有极大的受到损伤,陆绾双手搭在棺木上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伤到的。正在这时,一道雷声划破天际,雨淅淅沥沥逐渐大了起来。 “是雷,他是被雷劈死的,”陆绾恍然大悟,突然朝着云湛低声喊了一句,随即又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可当时他深处寺院内,即便所出之地辽阔也抵不过郊外旷野,又怎么会被雷劈中呢?” 云湛见她趴在棺材上呆滞望着躺在里面之人,不禁笑了出来,他也凑过去往里瞧了一眼,“你还真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像这般场景有多少人都是躲得远远的,你倒好,不躲反而还趴在上面发呆,寻常女子只怕都吓得魂飞魄散,看来仵作还真不是个舒心生计。” 陆绾见他打趣自己,便用胳膊抵打他,“仵作本也是还死者生前一个交代,再者说人都死了有什么可怕,难道还能抵得过处在暗地中使计谋的鬼祟啊。” 她知道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便将查验尸体的情况详细告知了云湛,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会被雷劈,而明显他死后才不被人搬进屋子。 云湛摸着下巴思索,围着棺材走了一遭,他思索片刻后拍着脑袋,反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当时和亲公主一事吗?郑光当时伏法时也是被雷劈死,之前没有细想,都道是天道惩处,可如今看来事情并无想象那般简单。” 陆绾皱着眉头,“那万一是巧合呢?” “天下无巧不成书,当事情相似拼凑在一起时,或许就是有意为之了。” 第81章 寻事 云湛的话虽不无道理,可现在没有依据来证实,眼下便有一道门槛,司马将军既然是被雷劈死的,这种命中几率并不是没有,可能在屋舍俨然的寺院中被劈死,还不为外人所知移尸到屋中,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普陀寺的僧人几乎都是萧铁铮的眼线,偌大的雷声劈中一人,居然会没有人发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云湛将司马将军的衣裳拉拢,手不经意间碰到一个硬质东西,他往里摸索着,从司马将军的后腰掏出一块铁质令牌,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许是他的家眷觉察此处不同寻常,便在给他换衣时也随着放入了棺材中。 在漆黑快要裂成两半的铁块中暗含一个图形,云湛将身后的蜡烛举在跟前仔细端详着,上面隐约像是一个龙头花纹,可又实在看不清楚。 “我想我们还得回寺院查验一番。”云湛心中有个困惑,要真是遭雷劈死,周边又没有树木为导引,那便一定是有个铁器充当导雷索。 他拉着陆绾匆匆离开司马府,外面此刻还在下着倾盆大雨,夜里山间路面泥泞湿滑,马车艰难往上爬着,在上坡时,马蹄打滑一时没使上劲,被后车拖着往后倒去,马儿在前方扬起前蹄高昂嘶叫着。 马车里的两人瞬间也往后反倒下去,整个车子歪歪斜斜,一道雷声轰然至下,马本就受到惊吓,这一道雷让它顿时发起疯来,拖拽着马车急速往前跑去。 云湛想去拉着陆绾,可实在颠簸得太过厉害,两人在车里来回晃动,车轱辘碾过一块大石头,车身被高高抬起,陆绾坐在靠车船位置,这一抖动,便从车窗翻滚出去,顺着山路一直往下滚落。 马依旧朝前发着疯,云湛见陆 分卷阅读155 绾被甩落出去,也跟着从车窗跳跃而下抱住不断往下滚落的陆绾,他的手一直紧紧护着她的头,可她的头还是磕在了石头上。 二人在山坡半腰停了下来,陆绾的额头有血迹渗出,雨水将她的血顺着脸冲刷下来,连嘴里都是一股腥味。 “绾绾……”云湛看她晕厥过去,着急唤着她,不带半点犹豫抱起她往山下走,陆绾动着眉头醒来,瞧见自己在他怀中,无力喊着他,“云湛,我,我无事,线索,线索要紧……” 云湛不理会她的说辞,急速奔跑起来,“什么线索,我要的是你无事。” 陆绾用微弱的力气拉着他的衣袖,在他怀中轻微摇着头,“云湛……抱我去寺庙吧,我略懂岐黄之术,我说没有大碍便就无事。” 云湛减缓脚步,低头看着怀中之人,满带愧疚道:“对不起,我……我不应该让你也一起跟着来,还害得你受伤。” 陆绾笑着靠在他胸口,让他赶紧去往寺庙,这么大的雨要是再多下一刻,线索只怕会被冲走。 其实她额头的伤口只是划伤,并无大碍,最要紧的是她刚被甩出来时,后脑似乎磕到了石头上,当下就觉得晕厥,这会儿有些隐隐作痛。 她靠在云湛怀中,雨水顺着二人的衣衫往下淌着水,后方突然有几匹快马奔来,在其身后还有一辆马车。 来者正是白叔,当时陆绾让他们回山,可他们实在担忧她的安危,便一直潜伏在暗处,对他们这几日的行程了如指掌,这才能及时赶来搭救。 云湛赶紧接过白叔带来的披风披在陆绾身上,看她昏昏沉沉的样子,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焦急地问着前方驾车之人,“白叔,你懂医术吗?绾绾伤到了何处?” “靖王,小姐早年前也从马车上滚落过,之前就伤及到脑子,你给她检查一下身上是否有受伤?” “这是否不太合适?”云湛有些忐忑着问着,平日可以随意撩拨她,可她眼下昏迷,要是当了浪荡子,怕陆绾会轻看了他。 白叔在前方挥动着马鞭,“靖王,你都已经快成我们压寨姑爷了,人命关天,小姐不会怨你的。” 云湛深呼一口气,手刚摸着她的衣领就停了下来,犹豫半刻,看着靠在自己肩头之人,将贴在她脸上的发梢往耳后挽着,“绾绾,并非是我不守君子之礼,只是眼下是非常时刻,更何况还是白叔的吩咐,你……你要是醒了,下手可得轻点。” 说完半眯着眼睛解开她腰间的腰带,缓缓脱着她的外衣,在她的胳膊和后背有被石头划伤的口子,浅红的印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太过显眼。 云湛有些慌乱地拿着药箱中的药用指腹轻柔贴着她受伤的地方抹着,陆绾不知是被痛醒还是觉察身旁有人在对自己做着不轨之事,耷拉着头渐渐睁开眼睛。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腰带被解开,视线逐渐上移,发觉自己衣衫被解开,还露出半截胳膊出来,原本没有力气,可这会儿却感觉像是打了鸡血般精力充沛,大喊一声便将衣裳裹紧,猛地转身看到云湛挽着袖子手悬在半空中。 “流氓!”她扬起手照着他的脸便来了一掌,“云湛,你这个伪君子,居然乘人之危……我,我……” 陆绾吼完感觉自己在马车里,小心打探着,可语气还是带着凶狠,“我们在哪?” “小姐,你醒了,刚才靖王在给你上药。”从车门口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声,“靖王还请多担待,我家小姐要是顶撞了你,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白叔!”陆绾探着头伸出车门口,见果然是他正在挥动马鞭极力赶着车,周围还有几个弟兄在一旁护着,不禁喜笑颜开,可随即又耷拉着脸,“不是让你们先回山吗?我爹不在,我这个小姐的话就不好使了。” 白叔说他们也是担忧寨主和她的安危,平日寨主待他们不薄,如自家弟兄吗,眼下有难不能帮上,至少也要守护着她的安全。 云湛将她拉扯进来,给她整理好披风,“刚还是不醒人事,这会儿倒是生龙活虎了,你呀。” 陆绾将头一歪,扭着脸不看他,“即便你再有难言之隐,可怎么能随便看女子……女子身子呢,我……” 云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上前轻柔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怀中带,“你都是我的王妃了,难道还怕我对你行不轨之事?” “流氓!”陆绾嘟着嘴想甩开他的手,可挣脱不开,云湛手摸在她额头上,心疼道:“绾绾,这次我又没护着你。” 那轻柔的语气,含情的目光让陆绾差点忘记刚才他所行之事,“可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头疼地无力靠在云湛怀中,还强装镇定说她有点犯困,打盹一下便好。在她脑中似乎有一团模糊的影像在逐渐变得清晰,好像回到了年幼时刻,她身旁站立一个少年正冲他微微一笑,给他递了一把红油伞,还没等细看那少年模样,一团白色的光线冲进脑中。 “妹妹,你怎么又偷偷溜出去卖糖葫芦,小心被爹看到又要罚你抄三字经了。” “哥哥,这串给你,你可一定要替我 分卷阅读156 保密……”她朝着前方一位儒雅书生气的少年喊着哥哥,从未有过印象的哥哥。 陆绾带着笑意想上前,可一团大火将他们困在其中,浓烟和灼热的温度让她拼命喊着救命,一个少年拼命将她和身旁之人推了出去,自己却葬身火海。 “哥哥!”她捂着头惊呼出来,额头上冒着冷汗,手还紧紧抓着云湛。 这一声让云湛错愕一刻,他呆愣在原地不动弹,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陆绾眯着眼睛晃着头,诺诺道:“想起什么?我刚似乎见到两个少年,我还喊着哥哥……”她用手敲着头,结果被云湛按住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哥哥?之前提及的陆皓难道真的是她哥哥,不是她爹在外面的私生子抑或是表亲? 想着问白叔当年之事,可他是她爹辞官归隐山间时才收下的弟兄,对先前的事也是一概不知,没等她细想,他们便已经到了普陀寺门口。 寺院在今日遭此一劫后已经人去楼空,恐怕着也是皇上下的旨意,此地归于萧铁铮旗下,皇上又怎么会放过。 寺院一片寂静,被火烧断的横梁瘫落在地上,司马将军所在的屋子被烧到半截,云湛弯腰循着地面的踪迹,在桌边见到一截碎布,是锦缎质地,看颜色和材质不可能是寺院僧人所用。 “绾绾,果然就是照你猜想那般,他是先被雷劈死后由人搬进屋子,只是没注意剐蹭到了桌边的倒刺。”云湛反复查验着布料,此等上等料子只有官宦之家才会有,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最紧要的事便是寻到司马将军被雷劈中的地方,想要将他尽快搬到房间一定会选择路线最短的距离,他的屋子在东侧,出门右拐便是前院,左拐是一条回廊,两边距离相等,到底会选择哪一条线路回屋? 云湛撑着伞先去回廊处,前方也是一片宽阔的院落,周围只有几棵挂满青绿色的银杏叶,又回到前院,旁边多了几棵梧桐树,比起银杏叶的树干,这树明显粗壮得多。 他径直走向梧桐树,拍着湿润的树干,有几片叶子落在伞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漏出了破绽。” 陆绾见他在前方循着树干找线索,而她则是顺着地面找去,此刻雨水已经将地面洗刷干净,能找出东西确实绝非易事。 白叔和其他弟兄打着火把照亮陆绾所蹲之处,找寻几炷香后果然看到了一条印记。 “云湛,我找到了。” “绾绾,我找到了。” 二人异口同声朝彼此喊着,果然契合之人总能心有灵犀。 第82章 事情转向 那条印记在火把的照耀下浅浅印在地上,虽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可地面那条长长的像绳子铁索模样的黑印并没有完全被冲刷掉。 这条印记一直延伸至云湛反复查验的那棵粗壮银杏树边,用树为引子,上头绑着一条细细的铁索,司马将军身上还带着铁质令牌,一旦站在此处,雷通过树干和铁的诱导急速传达在他脚边,即便想要迈步逃走也会有雷电范围,跑得过快,死得也会更快。 雷劈人的速度过快,可能他只是闷声哼叫一声便就倒在地上,而雷声将他的声音给淹没,想必这也就导致其他僧人听不到他呼喊的缘由。 至少从这一点看,司马将军不是死于剑伤,可这也不能排除萧铁铮不会如此动手脚来撇清自己的关系。 云湛从袖中掏出在屋子中见到的半截布条,看来那个将司马将军搬进屋子的人此刻很关键,只有先确定那人究竟是何来历才能揪出背后主使人。 正当几人在院中思量对策时,大门口响起了几声的脚步声,白叔和其他弟兄都紧握手中的剑,时刻准备同来者搏命一场,可进来的是白泽和胡娘,白泽身后还背着一人。 “你们怎么来了?”不等白叔发问,陆绾便凑上前打量着他们,还不时瞅着白泽身后之人,“胡娘,不是让你尽快带着白泽离开吗?怎么又回来了?” 胡娘用袖子擦着脸上的雨水,在一旁在白泽撑着伞,“小姐,我确实是照你的吩咐将白泽带离出来,可白泽不放心你,便一直留下来观望你的动静,我们还把司马将军的尸体搬来了,想着你应该会验尸。” “胡闹,”陆绾又气又好笑,在一旁数落着两人,“他的尸体我已经查验过,你们盗走司马将军尸骨,要是被人发现……” “发现不了,有人替我们看着司马府。”白泽抬头慢条斯理说了一句。 而他们口中替他们看住司马府的人便是培风,还说着尸体和现场再次匹配才能得知更多线索,这一点是培风告知他们,于是几人便谋划了这场盗尸勘察现场的计策来。 云湛本也想说他们这般粗莽行事容易打草惊蛇,可话还没有说出来,一群蒙面人便悉数赶来,眼下寺院被毁掉藏不了身,他们一行人只得先躲进十皇子的陵墓。 那群黑衣人只是围绕着寺院巡视一周后,便拿着铁铲笤帚混合着雨水扫着地面。 陆绾在陵墓中看 分卷阅读157 着躺在地上的司马将军尸体,撑着手无奈看向一旁正被白叔训斥的白泽,此人从小就是一根筋,也不同人商量,常常好心办坏事,没少挨白叔的斥责。 她扭头看着云湛手扶在萧文轩棺木的云湛,这么多人同时闯进十皇子的陵墓,生前他喜静,死后却要被人如此打搅,心中不免难过。 “对不起,”陆绾上前将手搭在他手背上,“此事是我没有事先同他们说,扰了十皇子……” “不怪你,”云湛挤出一个笑来,回身反握着她的手,“我想十弟也不会生气,他生前心善,可惜……” 白泽虽半低着头听着白叔的训斥,可他心不在焉,头侧向旁边的两人,看着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的样子,紧拽着拳头。 陆绾不经意看向地面的司马将军,越看越觉得眉宇之间有点像某个人,拉着晃动着云湛的手,“你瞧司马将军是不是和某个人有点相似?” 云湛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本以为她是在说笑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可确实越看越和某人眉宇间相似。 他们沉默一炷香后,云湛的手敲着十皇子的陵墓,不经意间触及机关将棺木盖子给打开了,萧文轩的尸骨便暴露出来,尽管他脸发黑,可依旧能看得出他生前是个清秀的男子。 二人同时望着棺材中的人,眉宇之间越看越像,对视一眼后,他们像是知道彼此心中所想,便找了个容器,所幸二人是刚死不久,体内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先后划破各自的手指,两滴血液就这样巧妙的相融了。 云湛惊恐地扶着棺木往后倒退几步,先前以为是和萧铁铮有关,那串佛珠和宫中所传谣言都一一作为证物指向是侯爷,可眼下却是司马将军和萧文轩的血相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万般都不会想到会是这般。 “不可能,不是这样……”云湛瘫坐在地喃喃自语,他有点慌了神,这种事谁人遇见不会慌乱。 陆绾也呆愣在地,前后不过半日,十皇子的身世却越来越成谜,究竟谁人才是他的生身父亲,陈贵妃生前到底有何般轶事,又为何会被打入冷宫? “云湛……” 可他没有理会,只身一人无神走出了陵墓,在陵墓外的石碑前倚靠着,雨还是无情的下着。 陆绾撑着一把油纸伞出来,蹲在他跟前用丝巾擦着他脸上的雨水,“有些事迟早要面对,不管事实如何,总是要揭开还一个真相出来,我会永远陪着你。” 云湛摸着墓碑,不免失声苦笑几声,“绾绾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母妃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是个占卜师,小时候她给我讲故事,只要她能占卜到的事情几乎没有落空过,为此在屹国还被称为圣女,可圣女也还是救不了常年征战,她前来和亲,自从我懂事以来,几乎没有见她在父皇面前笑过,可父皇待她还是最好,我有好几次还当过父皇的说客,她只是笑着流泪,我……我不懂……” 今夜的雨同那日她得知她父亲成为朝廷钦犯的雨一样大,即便是炎炎夏日,雨也还是扎进骨头,她没有多讲一句话,这个时候,她知道只需有人能陪在他身边,能够支撑着他便已然足够。 “绾绾,我,我想去母妃寝宫看看,我……”他捂着头撞击着石碑,“头好痛,为什么……” 陆绾眼眶红红的想要拉着他,可被他冲撞在地,白泽一直在后面跟着,看着陆绾被撞倒,赶紧上前扶起,“靖王,不要仗着你的身份就可以随便欺负小姐,以前我们不知她受的痛,但此刻你要是敢对她有半点伤害,我绝不会饶了你。” 云湛捧着脑袋在地上来回翻滚,似乎比之前还要痛苦,陆绾还不能上前,她拉着白泽的手,“你力气大,将他先打晕,切记不要伤了他,他现在太痛苦了,我……” 白泽从未见过陆绾这般焦急过,自寨主失踪后,连她自己成为朝廷要犯都没有这般心急,沉重叹着气,也不知是不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那一拳头上,朝着云湛打了过去,他终于消停下来。 陆绾连滚带爬上前察看他的伤势,摸着他那张拧巴在一起的脸,声音颤动,“云湛,好好睡一觉,我会陪着你的。” 白泽冲过去将云湛粗鲁扛起往洞穴里走,“要不是小姐心中有你,真想这一拳就解决了你。” 司马将军的尸首不宜在此停留过长时间,只得让白泽和白叔差送回去,胡娘留在她身边照看着。 “小姐,你不必太过忧伤,靖王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小伤不会怎么样的,白泽下手没那么重。”胡娘见她一言不发坐在他旁边静候着他醒来,上前安慰着。 可陆绾担忧的不是他刚才所挨的那一拳,担忧不论是萧彦北还是云湛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从小信任宠爱的十弟是他人之子,更难接受他的母妃此番行迹。 胡娘见她不动也不说话,便用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小姐,这些时日我在京中也在不停打探寨主的消息,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当日陆海下山确实是直奔兵部尚书家,可随即还去见了陆仲,此后便一直待在兵部尚书府未出来,陆仲的铺子在 分卷阅读158 第二日便也关门了,常蹲守在城门口的乞丐虽和陆仲不熟,但也经常见到这位在京城摆摊的郎中,也未见他离开过京城,但也再也没有在京城之中见过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陆绾也曾打探过,可终是没有半点头绪,“这么说叔父也还在京城,可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胡娘双手抱剑也疑惑着摆着头,无意间说了句最危险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朝廷连你都要追究,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句话点醒了陆绾,自己不也是这般想的吗?既然能混迹在京城,什么样的地方靠危险最近反而不会惹事上身? 正当她肯定得将那答案呼之欲出时,靖王扶着额头醒来,他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艰难睁开双眼,四周不太明亮的光线进入他眼中,抬头一看就瞧见十皇子的棺木。 “本王,怎么会在陵墓之中?” 胡娘上前答话着,“王爷方才头疼,是你带我们进来的,你忘了?” 陆绾给她使一个眼神微微晃着头,此人可不是刚才所见那人,即便萧彦北对她今日不同往日,可也难保他的脾气能顺下来。 “王爷,”陆绾试探性问着,“你可还记得刚才所发生的的事情?” 尽管她知道云湛知晓萧彦北的一切事情,而萧彦北却不知他体内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又不死心,要想医治好这种双面镜的人,需得要让他自己知晓才是。 萧彦北皱着眉头,手扶着棺木抬眼看着陆绾,“司马将军呢?被送回去了?” 第83章 陈贵妃的往事 陵墓中寂静得连一旁火星上下跳动的声音都能听的到,萧彦北不经意间询问的那句话在偌大空旷的洞穴中撞壁后回荡在空中。 陆绾好奇盯着他打量一刻,试探性问道:“王爷可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萧彦北闭着眼神揉着鼻梁处,用手敲了几下脑袋,“嗯,司马将军的尸首送回去了?” 陆绾低声笑了几声,他的病终于要好了,来回切换的两人也终于要回归一人身上,不禁喜极而泣,“白泽已经送回去了。” 萧彦北听出她声音略微颤动,抬头正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关切道:“怎么了?” 陆绾只道是风太大,眼睛进了砂砾,随即上前搭着他的脉,平稳均匀,除了看起来有些疲乏,无其他异样症状。 此地虽隐秘可不能长留于此,他们刚淋了一场大雨,陆绾头先风寒还未好,如今又在这阴冷潮湿的洞穴中久待,只怕她的身子骨已然承受不住,几人便动身回宫。 京城中流言四起,都在诋毁着侯爷是不仁不义,企图想造反夺位,三日后推往集市口就地正法。 萧彦北坐在马车中听着街边小贩低声议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陆绾瞧着他闭目养神,不禁问道关于此案他可有什么想法。 “你相信皇叔是无辜的吗?”他皱了一下眉头,双手搭在膝盖上,依旧紧闭的双眼。 陆绾掀起车帘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自古成王败寇,还没动手举事就被伏法,定是要遗臭万年,她不知该不该相信侯爷是否是无辜的,只说以事实真相来说话。 “王爷,十皇子一事……”她还是担忧萧彦北会被这件事扰心,好不容易病情有了好转,要是此事再生变故,怕是无人能救得回来。 萧彦北双手缓慢抓着膝盖处的衣裳,“这件案子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他睁开双眼,分不清他眼中究竟是难过还是怨恨,“陆绾,陪本王去母妃寝宫看看吧。” 事情走向不明,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能抑制住心中不愿面对的心境,这件事,只要自己想要查出真相就必定要强迫自己去接受。 皇上近日在操劳侯爷一事,不知是太劳心伤神还是朝中政务繁多压垮了他硬朗的身子,几位皇子每日都会前来问安,其心是司马昭之心,反观之前不受皇上待见的怀王,近日倒是召见的次数多。 萧彦北此次是正大光明前去陈贵妃的寝宫,不知为何之前冷冷清清之地,如今加了些门侍卫守在此处。 “靖王,请恕卑职无礼,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此地,违令者,从严处置。”侍卫交叉着剑拦住他们的去路。 萧彦北斜视一眼,冷冷道:“滚开,父皇那里本王自会去说,今日此处本王非进不可,同样的话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可侍卫还是雷打不动呆愣此处,萧彦北眼疾手快抢过一旁侍卫的剑挥断拦在他面前的剑柄,拉着陆绾就往里面闯去。 这般失了心智的靖王陆绾还是头一次见到,她知道隐藏在他心中的愤恨已经快要溢出来了,这群人正好成了他的出气筒。 屋子干净得一尘不染,所有的饰物和桌椅板凳都原封不动按照以往样子放置原处,桌上还有新换不久的虞美人。 陆绾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寻找那晚所见到的密室机关,就在此刻门外响起怀王千岁的声音。 “三哥,你就一定非要将此事查根到底吗?”萧 分卷阅读159 楚怀疾步抖着袍子走来,似乎有些愤怒地看着眼前正冷眼望着他的人。 萧彦北眼神像隐藏在冰窖中的冷剑,“五弟倒是有闲心,连本王今日来母妃寝宫都要横插一脚,你是怕本王查到你的事还是怕皇叔会抖落出他的同谋啊。” 萧楚怀一改往日洒脱不羁样貌,他仰头大笑几声,“三哥说笑了,只是你这般,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萧彦北手已经慢慢握紧拳头,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滚!” 萧楚怀气性也上来,拉着他的衣领口大声怒吼着,“萧彦北,你这个混蛋,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父皇那么疼爱你,你却视若罔闻,天下都在你手里,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萧彦北抡起拳头朝他脸上打了一拳,“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本王,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我母妃活着,想要十弟安然站在我面前。” 说话间,陈贵妃的梳妆台后的那间密室被打开了,萧彦北让培风困住怀王,他自顾自往里走去。 密室后是一间简单的卧室,里面陈设很简单,墙壁上挂满了陈贵妃的画像,似乎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陆绾四处望去,发现柜子中藏有一本话本,里面都是些民间故事,“王爷,陈贵妃寝宫怎么会有这种话本呢?” “那话本是本王小时候最喜欢看的书,本以为丢失了,没想到居然会在此。”萧彦北接过她手中的话本,那里面是陈贵妃小时候在他难过睡不着时常给他讲的故事,可惜只念到一半便就不见了。 他坐在桌前细细翻着每一页,陆绾嗅着镜子前的胭脂盒,里面的香味很特别,特别到似乎不像是香粉的味道。 正当她拿着盒子细嗅一番时,一个喷嚏刚好打了出来,香粉落在萧彦北的手背上,还有他正在翻阅的话本中,萧彦北重重捶打了一下桌面,还没等他开口喝道,话本夹层中的纸突然显现出字来。 每一页似乎都有夹层,那胭脂果真不是普通的香粉,陆绾曾听陆海提及过,有一种纸写上去就跟白纸一样,需得用显影粉沾染着水一涂就能显现出字来。 密室中有些潮湿,这本话本也有些发潮,香粉阴差阳错落在上面字也便显现出来。 这是陈贵妃生前所写的札记,她本是岐国公主,也是占卜师,可晋国常年征战致使岐国民不聊生,她替自己占卜了一卦,只得以身替国稳住他国进攻,岐国才会休养生息,也便答应远赴他乡和亲。 而当时接她进京的便是司马大将军和萧铁铮,他那时英俊勇猛,途中遭遇劫匪偷袭,护送公主和亲队伍遭遇重创,她和司马将军也掉入湖中,好在两人都识水性这才保住性命,可一场禁忌之恋便在那时毫无征兆的发生。 司马大将军对陈贵妃是一见钟情,可鉴于君臣之礼并没有表露出来,陈贵妃也自知她此生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二人只得将这份情感深深埋藏在心中。 进宫后皇上果然对她宠爱有加,可她也从此再也没有笑过,皇上那时还差点为她废除整个后宫,可他终究是帝王,心思不能全然交给一个嫔妃。 鉴于太后和大臣的压力,皇上便只得选妃以绵延皇家子嗣,那段时日陈贵妃整日郁郁寡欢,直到见到窗台新增的虞美人心情才逐渐变好,司马大将军每日会以各种理由途经她寝宫门口,只为远远观望一眼。 其中代为传达消息的是萧铁铮,一切说起来他从心底里欣赏陈贵妃,无论是才华学识还是占卜,两人也相投契,一来二去便也成了知己好友。 这间密室本是她想躲避皇上想独自一人礼佛时的清净之地,没想到司马将军有一日正好将皇上御赐之物送来见到了此间密室。 那晚两人相谈甚多,举杯畅饮了好几杯,也正是那日酒精乱性,二人便知晓犯下弥天大罪,司马将军甚至想要带她连夜逃出宫,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陈贵妃一走,想必皇上龙颜大怒一定会转头去攻打岐国,他们约定此生不再相见。 可即便这样,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早已对陈贵妃心有猜忌,探子回报见到司马将军和她密谋相见,就此一怒之下打入冷宫。从那时起,宫中明令禁止不能再谈及陈贵妃此人,更不能相谈占卜一事。 陈贵妃怕她一走靖王会被皇上加害,便用占卜之术告知他不能动晋国未来君主,一旦违背誓言,晋国他日一定会被其他国家一举歼灭,萧氏子孙一定会沦为他国囚奴,永世翻不了身。 皇上确信不疑,在陈贵妃来到晋国后,曾占卜民间生计和洪涝天灾,无不一一实现,如此强大功力又怎么会不忌惮,打入冷宫永世不见还是她自己所要求,不触及天下子民。 事情居然会是这般,原来陈贵妃和司马将军是旧相识,而萧铁铮不过是义者当先,成了顶罪之羊,可这些年的误解他从不狡辩,甚至算是默认,为此和皇上关系也日益紧张,他和司马将军又是怎样的关系? 萧彦北手颤动得拿着最后一张札记,失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掺杂着哭腔,这些事他母妃从未跟他提及半字,也只是想让他平平安安长大。 “不义 分卷阅读160 之事居然是母妃所做,而十弟也果真不是父皇的儿子,哈哈哈……”他无奈笑着手指扣着桌布,眼眶已经浸湿。 陆绾明白过来,那日所见之人不是萧铁铮,而是司马将军,这间密室只有他们两人才知晓,而那日刚好是他和陈贵妃初识的日子。 萧彦北从凳子上滑落在地,他只是呆愣望着桌上散开的札记,没有一句言语,眼中也无光,手不停地往地上摩擦着,血迹从磨破的手掌中渗了出来。 陆绾立马上前拦住他继续摩擦的手,拉着他的手扯断衣裙一角包扎,“王爷,求你不要这样,你不想说话也无妨,不要再折磨自己……” 她说着已经呜咽起来,没想到居然会是自己比他先一步流泪。 萧彦北将视线落到包扎的手上,无神问道:“陆绾,你会离开我吗?” ==================== 纸鸢纵火案 ==================== 第84章 意外之获 这个问题不管是他还是云湛都问过不止一次,或许他实在太过孤寂,陆绾就像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可他之于自己又何尝不是救命稻草。 陆绾晃动着头,“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个局面在萧彦北心中其实已经预演了好几次,他从得知萧文轩不是同父兄弟时便已经猜想到了一些东西,只是自己不愿去面对而已。 案件还没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萧铁铮和司马将军究竟存在什么关系,他为何甘愿会替他顶下这顶欺君的罪名?那一日在寺院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为什么要把萧文轩救出来隐藏在寺院的密室中?这一切的答案想必也只有去寻萧铁铮才能知道。 等到他们出来时,萧楚怀已经熄灭怒火安静坐在桌前,培风正在一侧看着他,而他居然也没有动起手来,更没有唤来其他侍卫拿下培风强制闯入。 “三哥,我知道你恨父皇,甚至恨你的身份,可你终究是不能改变什么,我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你是未来的君主,是因为父皇。”他淡淡说完这一句便拂袖而去。 没想到皇上待他那般凉薄,而他居然还会这般爱戴皇上,若说是父子情深,怕是在皇室人眼中说不过去,至于这一点谁人都没有想到,萧彦北也不愿去多想,他眼下只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绾刚想和他一道前去天牢中去探监侯爷,可半路被林嫣叫了去。自从春猎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哪怕自己在宫中也不知晓她的半点消息,此刻她主动相邀,也定是有事。 见到林嫣时,她似乎大病初愈,脸上没有半点被胭脂粉饰后的绯红,双唇干裂起皮,眼睛凹陷厉害,像一只随时要断掉的柳条。 她见陆绾来了,心中欢喜,脸上露出微笑来,挥手让留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先下去,颤颤巍巍上前拉着陆绾,“丝官……” 陆绾立马上前扶住,这才短短几月不见,她憔悴成这般模样,已经瘦成皮包骨头,“郡主,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可有御医瞧过?” “丝官,你在宫中遭遇祸端时,我,我没能及时相救,莫要见怪。” “郡主说哪里话,丝官进宫未曾拜访郡主,应当先给郡主赔不是才是。”陆绾扶着她进屋,没想到再次见到她时竟然会是这般样子。 春猎后,皇上想将她指婚给边疆部落的王子,可她心系萧楚怀,哪怕没有正眼瞧过她几眼,但她心意已决,只怕当个侧王妃她也是心甘情愿。 眼看日程将近,她只得自己给自己下毒缓解日程,这一拖便是好几月。 陆绾摸着她那冰凉的双手,满眼心疼,“郡主,你这是又是何苦呢,伤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 “咳咳……”林嫣捂着手帕咳嗽着,她无力摇了下头,笑着拍着她的手背,“你同我说过,自己的命运和情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只能用这等拙劣的方法来抗衡。” 她的性子看似很软弱,可一旦动了真情,就会一头扎进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陆绾深知劝不动她,能说的话也曾苦口婆心说过,既然她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外人的话又怎么会听进心坎里。 “不知郡主找我来所为何事?” 林嫣颤颤巍巍走到窗边看了几眼,回身拉着她往卧房中走去,声音极小,“丝官,虽然这些日子我一直卧病在床,但你的事我也多多少少听了一些来,在宫外便知你验尸的本事,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郡主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事一定不会全力相助。” 林嫣此番找她来也是为验尸一事,尸体不在宫中,几天前益州突发一件命案,郑员外家的小儿子和夫人相继自燃而死,死前还有一只纸鸢在身旁。 他们在死的时候都有发疯迹象,益州知府是林嫣的远房叔父,当年弹劾朝中大臣被贬至益州成为知府,如今这起案子甚是棘手,要是破不了案,只怕上传到皇上耳中,又要治一个无能之罪了。 当地仵作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林嫣这才想起 分卷阅读161 陆绾也身具仵作验尸之法,想来能查出些东西来。 “郡主刚刚说什么?纸鸢、大火?”陆绾听到这两个词瞬间心被提了起来,这起案子跟之前京城的奇案相似,也同自己的案件相关。 林嫣咳嗽几声,倚靠在床头边无力点点头,“就同之前京城发生的案子一样,事关重大,叔父不敢上报,我已经同丽嫔娘娘请示过了,到时会准你探亲返乡几日,只怕彦北哥哥此次不能同你一起,皇上那里……” 即便她不说,陆绾也知晓皇上病重,皇子们都在跟前尽孝,这个案子本不应该由他来插手,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同林嫣大抵说了几句慰问之言后便即刻由她安排出宫赶往益州。 匆忙见过益州知府告知身份后便着手查验尸体,两具尸体已经被烧成炭黑状,一旁的纸鸢只剩骨架和绳子,那绳子普通至极,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上面沾染着血迹。 在第一案发场地用米醋、上好的酒洒在秸秆烧成的灰烬中,焦尸浑身有股酒和香油的气味。地面上有血迹凸显,小孩子的手腕处有被勒伤过的痕迹,郑夫人脖子上也有细细的勒痕,但是不足以致命。 在他们的腹中发现有一种很奇怪的小颗粒状,这种颗粒还未曾见过。 郑夫人的手腕处带着一只很精巧的镯子,有钱人家的首饰精致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感觉做工不是街坊店铺所打磨,有点像是宫中娘娘所带饰品。 “知府大人可知郑夫人的手镯是哪家铺子制作?”陆绾不经意地问着。 知府大人瞥向从焦尸手上取下来的镯子,噢了一声,“丝官仵作果然好眼力,这镯子确实不是寻常店铺打造出来的,本官查过他们的户籍地,郑夫人之前是宫中服侍公主的宫女,这手镯便是他们的公主赏赐。” 他将案件原原本本同陆绾说起,郑员外本是岐国人氏,当时因为战乱逃至晋国避难,在益州起先做着小本买卖,因他有着经商手段便也很快成了小有名气的员外。平日里为人忠厚,虽生意场上有过争执,但也绝不会来迫害其家室,顶多是在生意上动点手脚。 不过他夫人有一张不饶人的嘴,常常和街坊吵架生事,不过都是明面上争吵,彼此也没有动过手。 陆绾看着纸鸢发愣,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跟纸鸢扯上关系呢? 据知府说那纸鸢是郑员外的儿子喜爱的玩具,当日就是放着纸鸢精神失常,最后自己烧了自己,她夫人也是瞧见纸鸢后转变心性拉着侍从手舞足蹈,最后也扑向大火中。当日郑员外刚从铺子回来就瞧见两团大火,那火也邪门得狠,用水扑都扑不灭。 陆绾脑中轰鸣一声,岐国公主?突然想到了陈贵妃,可岐国又不是只有一位公主。 郑员外坐在一侧看上去很憔悴苍老,一夜之间丧子丧妻,确实无人能承受住这个打击,他嘴里一直喃喃着,独自怅然盯着院中一丛不同寻常的花。 “这簇花好特别,花大艳丽,香气浓郁了,不像是中原的花朵。”陆绾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还没到花跟前就已然闻到了花香。 郑员外叹着气说那花是他们从岐国带回来的,只因当时他夫人觉得此花艳丽也好养活便带了些种子来。 “此花名为百般娇,名字我夫人也喜欢。” 陆绾仔细瞧着那丛花,花结种子倒是常见,可这种花类结的种子是被一个外壳紧紧包裹其中,外壳像是椭长形的龙颜,里面的籽是又小又黑的芝麻状。 她捻着花籽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郑员外见她在花丛边琢磨花朵,“请大人小心一点,这花有魔力,不仅好看花籽还能添置汤羹中,味道会更加醇美,是草民夫人向岐国公主讨来一株的,本想着圣女之物能够保佑草民一家,可还是遭此横祸呀。” “你说圣女?是后来前往晋国和亲的公主吗?”陆绾立马上前追问着。 郑员外说她夫人之前曾是岐国公主的侍女,后因回家侍奉病重家母公主特此放行她出宫,那花也是从宫中带出来的东西,整个晋国都没有此种花种,显得异常珍贵。 如此说来那花绝对不简单,陆绾竟也没想到居然在此处还能碰到曾侍奉过陈贵妃的宫女。两具尸体腹中查验出来的小颗粒似乎就是那花籽,她对那花籽感到异常好奇,心中有种大胆的猜测。 知府大人寻来一些名医查验着花籽到底有何药性,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几位大夫一致认定那花籽确实含有毒性,少量服用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可一旦加重剂量,便会让人产生兴奋之感,会有种飘飘欲仙的幻觉,尤其是看到有细长的绳子会引发冲动缠绕其身。 实在悲惨至极,郑夫人和他的儿子近日因气候酷热没有食欲,想起所种的百媚娇花籽可以提味增长食欲,便让厨子做食时放入一些,厨子也是为主子着想,可没想到剂量增多反而致使他们中毒。 那团扑不灭的火其实只是他们出现幻觉后用酒和香油擦拭过身体,火势迅猛自然一下也扑不灭。 郑公子才十岁,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想必郑夫人在死前用纸 分卷阅读162 鸢线勒过她儿子的手,而她脖子上的勒痕应该也是她自己动手勒出来的。 郑员外一听是家中厨子所做,可不知者无罪,连他都不知晓那花籽有毒,又怎么能将责任全部推给他,知府大人也酌情处理了。 知府大人无意间说着:“这回还真得多亏了姑姑,没想到岐国还有这等异物,实在是意想不到,靖王之前路过益州时谈及过确实有这等奇异的花,当时本官还以为是靖王将其神化了呢。” “知府大人是说靖王也知道此种花?” 第85章 尘封记忆 百媚娇是岐国特有花种,陈贵妃是岐国公主当知晓其花也是情理之中,可靖王未曾到过岐国,中原地区也没有见过此花,除非陈贵妃同他提及过。 知府摸着胡子点点头,当时靖王回京时看到街市上卖画,其中一幅画便是画的百媚娇,那位游走各地的卖画郎曾去过岐国,觉得此花不同其他花朵,便就此画了下来,当时知府瞧他发愣,想着他一定见过此花,两人也就大致聊了几句。 郑员外一家是遭此花中毒,那京城没有此种花,又怎么会牵扯到靖王身上?更何况当时他还未回京,此事绝不会同他有牵连。 去往益州三日,萧彦北此刻不能随意出城找她便让培风来益州接她回京。 她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想法,在马车中传出微弱的声音,“培风,你有听王爷提及过百媚娇的花吗?” 培风在前方驾着马车,也没有在意她问起此话有何意,便也如实回答着,“那是岐国的花种,王府的后院还栽种过,此花确实很奇特,整个京城怕是只有王府才有,听王爷说过这花还能加入羹肴中还能提鲜,但不能多食,不然会中毒上瘾,不过后来就连根被拔除了。” 马车只听得水壶掉落的声音,陆绾撩起车帘追问着除了靖王还有谁知道此花? “陈贵妃就只告诉了王爷一人,当时我在一旁才听到的,陈贵妃说此花是岐国之物,若是被人听了去,怕又是要拿此作文章了,此事只有王爷一人知晓。” 陆绾慢慢挪回车中,兵部尚书全家的死因同郑家相似,之前也前去查探过,除了遗留下来的胡人发簪外,再也没有找到其他证物,想起城南那具冒充自己畏罪自杀的焦尸,她所写的绝笔信也提及到先下毒后再用纸鸢的绳子勒断他们的脖子,连症状都能如此相匹,这不得不让人往同一处方向想。 “丝官姑娘,在坐塌边上有一个食盒,里面有粥,”培风笑了几声,又装装腔作势清着嗓子,“那可是王爷亲手熬制的,他怕你验尸后呕吐导致肠胃不适,可不能跟王爷说是我说了实话,不然他又该罚我了。” 陆绾无神将视线落到座椅最里侧的食盒,在碗周边还用棉花保着温,那粥飘着肉香和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没想到他居然将药草混合着粥煮食了出来,可她却吃不下。 回去的行程不必太赶,在入夜时分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歇脚后翌日再启程。 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想起自己的案子前半夜一直辗转反侧都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疲乏了些,刚闭上眼睛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雾,她一个劲儿地咳嗽起来。 “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呀!” 门外有人在大声喊叫着,这间客栈新开不久,每日倒也是人满为患,眼下不知何缘故着火,所有人都蜂拥而至往外冲着。 陆绾赶紧起身往外走,可火势迅猛直接烧到了她的屋子,她捂着嘴可依旧被呛得直不起腰,一道横梁砸在她面前,她捂着头蹲了下来,这个危急时刻偏偏头疼得厉害,她踉跄着往外走着,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她小时候,一旁还有两个少年,他们三人被困在火堆中,随着火光的照亮,她终于看清了那两个少年的模样,陆皓将自己推到另一个少年跟前,“殿下,绾绾就交给你照顾了,此事我不会怨你,绾绾也不会,日后不要让她受欺负。” “陆皓,对不起,要不是我执意拉着你来此处,就不会遇上这场大火,我们一起出去。” “来不及了,这个洞口我用身体扑灭后你就带着绾绾逃出去。”陆皓说完笑着看了一眼陆绾纵身用身体扑向洞口处的大火,那一刻都能听到火烧着他身体吱吱的声响,可他还在用身体艰难抹灭洞口的火焰,随即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痛苦地倒在一侧。 “哥哥……”陆绾大哭着上前想要去拉住陆皓,可被另一个少年抱着往冒着缕缕青烟的洞口处钻了出去,出去瞬间,那屋子顷刻倒塌。 陆绾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想起来了,陆皓是她的哥哥,而那个少年是萧彦北。她哥哥是萧彦北的陪读,自己也和萧彦北逐渐相识。 之前他说自己送给他一把红油伞,那是两人初次见面,当时萧彦北被皇上处罚心情郁闷出宫,可没想到突遇大雨,他还摔了跟头,陆绾那日正好和她娘去到街市买东西,瞧见他坐在大雨中,便好心拉扯他起来,可没想到萧彦北在气头上,一气之下甩开她的手,还将自己推倒在地,陆绾也是个急脾气,起来就一拳打在 分卷阅读163 他的胸口,“你一个男子汉居然对一个小女孩撒泼,羞死个人。” “哪有女孩子像你这般野蛮,跟个山匪似的,动不动就打人。”陆绾不屑反驳着。 陆夫人买完东西转身找她,刚好看到两人正在谁也不服谁地在雨中争辩,她赶紧上前劝架,“绾绾,你怎么又在欺负别人,”她用手绢准备擦着萧彦北脸上的泥水,但也被他用手打开了,“我不需要。” “小兄弟赶紧回家吧,这雨越下越大,小心被染上风寒。”陆夫人将手绢塞在他手中,说着晃动陆绾的手示意她手上的伞。 陆绾将自己的红有伞递给他,“看在我娘的面上,这把伞给你。” 我不要,这么鲜艳的颜色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伞,我堂堂男子汉才不要用女孩子的东西。”萧彦北哼哧一声,将头歪向别处,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陆绾强行拉过他的手将伞重重放在他手中,“你爱要不要,反正我给你了,这伞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的一把,你要是弄丢了,日后再遇到我拳头可不认头。” “绾绾,不许欺负人,给这位哥哥道歉。” 陆绾哼哧一声,高傲仰着她的头看着陆夫人,“娘,我没有欺负他,这人才不是哥哥,他是个不识好人心的坏蛋。” 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到半月两人又再次相遇,没预料到那不识好人心的坏蛋会是殿下,也没想到她哥哥会成为他的陪读。 本应该几人相安无事,你打我说的过着人生最幸福的少年光景,可那一场那火带走了最宠她的哥哥,不仅如此,皇上还以其母其父管教不严差点让皇子丧命在火海中,罢黜了陆海的兵部侍郎官职,陆夫人痛失爱子经受不住打击,从那以后一病不起,没过几日病入膏肓而死。 将陆夫人和陆皓下葬后本就打算过几日远离京城,可那时屋中来了一批看着凶神恶煞之人,陆海当晚第一次铁着脸下着逐客令。 当晚连行李都未怎么收拾就连夜带着陆绾出城,可后面还跟了一群黑衣人,也就是那时她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伤及脑子。 她没了神的瘫坐在地上,连周围呛人的气味好似都闻不到了,泪光中看到面前的火光上下跳动着,她不知要该怎么办,靖王害死了她哥哥,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父亲也因此事被贬,眼下还有可能会牵扯到他父亲被栽赃冤枉一事中,可她却对他动了心,陆绾无声嘶吼着,双手捶打着地面,泪珠一颗接一颗滴在滚烫的地面,“哥哥,娘,……对不起……爹,你到底在哪,绾绾撑不住了……” 一时之间已经忘记要跑出去,她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萧彦北。 “丝官姑娘!”外面被剑挥断挡在门口的横梁,培风正在焦急地找寻自己,“丝官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出去。” 陆绾双脚已经没了力气,就任由培风扶了出去。 “丝官姑娘,你没事吧?”他瞧着没有半点反应像是丢了魂一样的陆绾,不禁有些担心,又瞧见她双手被烧灼出几个水泡,四处给她去寻药。 “培风,我们现在回去吧。”陆绾喊住了为她去寻药的培风,面无表情道:“靖王近几日是在宫中还是王府?” “皇上病重,他这几日答应皇上住在东宫。” “我们先回靖王府吧,我之前有东西落在了王府。” 陆绾自顾自上到马车上,身上哪里都痛可哪里都感觉不到痛,她低头看着无力放在膝盖处的双手,水泡红肿,微微弯曲着手指,眼泪如开闸洪水掉在掌心,降低了些灼烧之感。 培风在车外一直说着此事是他的过错,也不停地在安慰着自己,可陆绾已经没有力气听不见他在说着什么,车里一片寂静。 即便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马车停在靖王府门口,陆绾双眼通红,她径直往萧彦北房间走去。 那里有一间密室,当时云湛带她下去过,里面放着他小时候的物品,还说那是他最快乐的地方。 陆绾找到书画后的机关走到里面,那把红油伞还在架子上放着,可她直接无视在里面寻找着,那幅画着百媚娇的画安静放在书架上,良久,也终于在一个小匣子里找到百媚娇的种子。 她将其用手绢包裹了一些放在怀中,临行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把红油伞,无奈苦笑几声离去。 出了靖王府便去到兵部尚书府,如今几月过去,那里不再像之前那般萧条,可能再过些时日此地就要重建了。 要是兵部尚书府也是用百媚娇为毒,花籽那么细小,说不定会掉落几粒在地上,这几月雨水阳光充足,想必也生根发芽了。 陆绾带着锄头挖着刚冒出新芽的新植物,手上的水泡都磨破了,浓水和血迹顺着锄头杆子往地面流去。 “你受伤了不回去休息,来此处作甚?”萧彦北朝她信步走来。 第86章 侯爷赴死 原本呕着气的陆绾一心只想找到院中的种子,没想到听到他的声音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掉在手背上,她不是一个哭哭啼啼之人 分卷阅读164 ,可在他却也兜不住。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全然不管手上水泡被磨破后疼得有些颤抖的双手,背过身去用袖子揩拭的眼角。 萧彦北见她不搭理自己,上前一把按住锄头,“你若气培风,本王回去就当着你的面处罚,若是你气本王没有及时去救你,大可像之前一样同我辩驳几句。” 陆绾笑着掰开他的手,“靖王误会了,这事与培风和你没有关系。” 她说完又低头锄着地,萧彦北不知她在找什么,从未见过她这般态度,哪怕之前自己对她再冷眼旁观也会同他说闹一番,望着血一滴滴顺着锄杆往下流着。 萧彦北抢过锄头,拽着她的手摊开在面前,“你到底怎么了?再挖下去你手还要吗?你以后是不想再验尸了吗?” 他抢过锄头时正好将面前的沙土翻出来,一颗小嫩芽的植物栽倒在他脚边。 陆绾用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嫩芽根部的种子,正是自己找寻之物,她满眼失望,语气出奇冷静,“靖王听过百媚娇吗?” 萧彦北狐疑地望着跟前之人,“你怎么知道百媚娇?” “百媚娇,岐国花种,此花艳丽花朵较大,且还有种神奇功能,它能加入羹汤中提味,食用过多会中毒出现幻觉,靖王,我说得可对?” 他听着这句冷淡之言,面前的人眼中更是对他充满敌意,抓住她的手慢慢松开,往后挪动一步刚好踩在那株发着嫩芽的百媚娇。 此花整个京城只有靖王府中曾栽种过,那是陈贵妃之前同他所说,为什么会出现在兵部尚书家中? “你在怀疑本王?”萧彦北呆愣半刻后问道,“就只是因为百媚娇?” 陆绾苦笑几声,她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唯一的花籽出现在兵部尚书府上难道是巧合? 她心中极其这么想,可兵部尚书和萧铁铮有着密切关系,侯爷手上有兵权,而兵部尚书当时就归于他阵营之中,萧彦北同侯爷早就有过节,虽没见过他杀人,但皇室之人谁又能将真心摆在明面上。 陆绾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大门口走去,萧彦北拉住她的手,“连你也不信本王吗?” 门外响起一阵喧闹声,周围有官兵押着囚车路过,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人站在囚车上,百姓们都在骂着他是个乱臣贼子。 “你还是将他送上了刑场。” “这是父皇的旨意,本王无能为力。” 那日他前去找萧铁铮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初他不愿同他多讲半字,可等到萧彦北将那串佛珠拿出来时,他明显有点慌乱了。 摊开在他面前的佛珠碎成两半,里面藏着碎纸,将所有的碎纸拼凑在一起是相约好时间带他母妃走,可那时萧彦北还小,不可能就此抛下他,那串佛珠也没有打开过,而那字正是萧铁铮的字迹。 他不愿看到自己的知己好友和患难生死的兄弟就此被一道宫闱所相隔,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至于他和司马将军的关系,宫中没有几人知道,其实二人早就相识,在先皇还在世时,萧铁铮奉命去边疆镇守,那时他年轻气盛,遭遇敌人埋伏,司马将军舍身救他出圈套,那时便就欠下他一条命。 那一举战役大胜而归,司马将军自然也受到器重,起先两人还是偶尔相谈几句,自从接回城贵妃后,他们逐渐疏离,外人也没在意,两人手上都有兵符,要是关系密切又存有异心,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战,如此也甚得皇上心意。 那也是他们所顾忌的疑虑,先皇再三叮嘱二人一定不要走得过近,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萧铁铮只是暗地中给两人传送消息,哪怕被外人误会,他也没有怎么开口解释过,一来是欠下司马将军的命,二来要是狡辩,皇上是个多疑之人,他一定会深查到底,到时候怕连陈贵妃也幸免不了,只要默认没有被抓住把柄便会只当是谣言。 但侯爷也确实对萧彦北存有恨意,当年陈贵妃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再留于宫中,直到萧文轩出世后,他和司马将军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将这江山重新更换,可被陈贵妃阻止了。 那时她许下占卜誓言一定要让萧彦北成为未来的储君,她想保护靖王和十皇子,也是想救他们的性命。 萧彦北只觉好笑至极,他们究竟是为了他的母妃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心,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住他们那颗蠢蠢欲动想要起事的心,说到底,陈贵妃只是起事的关键,想来当时他们就想带着陈贵妃出宫之际发生政变,只是没想到陈贵妃将自己心中的秘密透露出去,皇上先发制人将她囚禁。 陈贵妃送信出去若是他们要逼宫,自己便以死谢罪,司马将军念着情分上也终究没有动手。 皇上早就知晓他们的司马昭之心,陈贵妃一死便让萧铁铮去到边关,他笃定侯爷和陈贵妃有私情,要是此刻逼宫内忧外患,这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 萧铁铮果然也不会看着萧家江山被外敌抢了去,此战也是他自己甘愿而去,这也是陈贵妃临终意 分卷阅读165 愿,要么死在皇上手中,要么死在战场之上。 而司马将军则被削权,除了先皇的兵符,他身边也再无其他兵马,还让他留在京中成为文官。 最令萧彦北意想不到的是他十弟的事是皇上一手酿造,关于十皇子的身世他一直怀疑猜忌,暗中让探子打探,在那几年中便让十皇子一直养居在无人打扰的普陀寺。 陈贵妃病重时才将其接回,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油尽灯枯薨逝,在由萧彦北护送去凌洲陵墓时便就此下毒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铁铮知道自己此行中了圈套,皇上正愁没有机会杀他,又怎么会错过这么一个好时机,即便萧彦北能找到他没有杀害司马将军的证据也会被皇上毁掉,便将隐藏多年的秘密悉数告知了他。 一个君王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他如阎王一样,要你三更死哪能活到五更天。 萧铁铮知道在陈贵妃死后皇上一定会有行动,便一早将自己早年间收下的西域人士下人换了进去,那人是个侏儒,身形和十皇子相似,再用□□迷惑,哪怕皇上都不一定能发现,更何况他不会去见这个有辱皇家颜面的孩子。 将萧文轩换出后依旧养在普陀寺,估计连皇上都不知道十皇子又回到了从小被他送来的地方,那密室也是那时所建。为了掩人耳目,把十皇子打扮成僧人模样,此寺院侯爷也就此收为己用。 外边人群逐渐跟着囚车移动去到城门街市口,没想到征战沙场的侯爷最后会落得个被万民臭骂的地步,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可怜他。 陆绾甩开萧彦北的手,她快速跑了出去,有个问题她一直想要问萧铁铮,她没有耐性去找各种线索出来证明。 城门街市口外围都是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上至年过半百的老人,下至上学堂的孩子都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他们似乎不会太在意中间会发生什么是非曲直,只要你违背人伦道德,就一定会被拎出来痛骂,如那时的陆海和自己。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无理由的附和,这也是陆绾想验尸将世人所认定有罪的人道出来,只为寻得一个公理罢了。 萧彦北跟在她身后,监斩官看着头顶的太阳,离午时三刻还有一炷香的时辰,萧铁铮在人群中看到他们二人不禁大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惧怕被砍头,要论起生死,他早就在战场上体验过数百次了。 侍卫拦住想要往里冲的陆绾,结果看到一旁的靖王那要吃人的眼神,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他想监斩官说着要来送皇叔最后一程,这要求情理之中,更何况他是王爷,说不定马上就会成为国君,监斩官得罪谁也不会得罪未来的储君,便立刻斥责下属不懂事放他们进来。 陆绾站在萧铁铮面前,“侯爷,我们未曾见过面,你为何要如此仇视我?” 萧铁铮也不抬头看他,一向都是他人仰望自己,即便是死也不会抬着头去看头顶之人,他不屑讪笑几声,“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介奴婢,还能让本侯对你另眼相待?若不是见你和靖王走得近,你连给本侯当马凳都不配。” 萧彦北已经拽紧双拳想要上前动手,“皇叔,本王念及你为晋国征战数次的份上,本王再唤你一声皇叔,你先前在天牢中同本王所说之话,是想本王更加恨父皇,恨母妃乃至身边所有人,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萧彦北,本侯说不说你应该都知晓皇上的手段,自古成王败寇,本侯无话可说。” “侯爷,”陆绾此刻蹲在他面前,带着恳求的语气问着:“盛德到底是何人?” 萧铁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或许他没有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问题,停顿半刻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钦犯,哈哈哈……萧彦北,你注定和你父皇一样,这辈子都得不到真心之人。” “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走下来毕恭毕敬同靖王说着,“王爷,时辰已到,还请不要让卑职为难,卑职还要进宫向皇上复命。” 萧铁铮高高仰着他的头,刽子手碰洒的酒在空中挥洒着,用力一挥,一道血光溅出一米外,人群中那群看热闹的人在他砍头瞬间闭眼将头扭向一侧遮挡住这血腥的画面。 萧彦北不知他最后那句话意指什么,看着面无表情的陆绾,心中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第87章 意料境况 虽然萧铁铮最后没有说出盛德到底是何来历,却道出了陆绾的真实身份,身居皇宫的侯爷居然知晓她是陆海之女,定能知晓陆海的行踪。 此案在当时掀起过千层浪,朝廷对此事也是颇为紧张,朝廷官员全家被人杀害,还是死于最诡异的死法。若再不尽快抓住元凶,只怕到时满城风雨被大肆宣扬,可能还会用陈贵妃的占卜来说事,民心只怕不稳。好在萧楚怀控制住了局面,还草草结案来稳住到处猜忌的百姓。 可惜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他在死前闭口不答陆绾的问题,或许盛德真有另外一重身份。 今日街市口很热闹,不过谈论的都只有一件事,他们两人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言不 分卷阅读166 发,萧彦北时不时用余光看着走在他侧后方之人,想要解释可又不知要如何说出。 胡娘匆匆赶来,给靖王行礼后看向陆绾,发觉她脸色不好,手还受伤了,那被磨平的水泡周边凝固着血斑,她瞧见满眼心疼,拉着她的手道:“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陆绾从她手中抽离出来,微微摇着头,“你怎么来了?” 胡娘回头瞄了一眼正直直盯着陆绾的靖王,冲她礼貌微笑示意,拉着陆绾往后方挪动几步说话。 “小姐,这些日子我在京城中本是要打探寨主的消息,结果听到了之前的纸鸢焚烧奇案。” 她说的案子陆绾早已知晓,此案也是萧楚怀结案的,当时说辞是以陆海的名义为发妻报羞辱之仇,只是当时一直跟在萧彦北身边,他们两家到底是什么来历没有弄清楚过,她们也是死于失心疯后自己纵火烧了自己,旁边也有纸鸢,难不成也是死于百媚娇之毒?可她们怎么会有百媚娇的花籽? “小姐,”胡娘小心望着前方站立之人,声音越来越小,还拉着她再往后方退着,“我查过李顾两家,他们的夫人之前在京中肆意散播陈贵妃和侯爷的事,为此皇上有段时间命官差将说书人全部羁押。” 这一点倒是没有听人提及过,更没有料想到那日在书信所留绝笔也并非完全杜撰,只不过是假借陆家名义来说了此事。 “还有,靖王曾派培风去过他们两家,我从培风口中套出当时只是去恐吓两家,让他们管好自己夫人的嘴。” 本还在怀疑他们怎么会有百媚娇,如今却又提供了一份证词,这让陆绾心凉了大半截,倘若一切都跟萧彦北有关,那他隐藏得是有多深。 前方有一辆马车停在萧彦北不远处,驾着之人居然是盛德,而从车里出来之人是萧楚怀,他在和萧彦北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谈论着什么,只看到萧彦北的脸色铁青,和那抑制不住那充满仇视的眼神。 陆绾曲指握紧双手,手心的痛感蔓延上来,眼下或者只有感受到痛才能让她理性和萧彦北谈话。 “盛德,没想到你会跟着怀王。”她上前第一句是问道盛德,她越来越看不清此人究竟是好是坏,于她究竟是敌是友。 盛德依旧面无表情,他长久弓着腰,腰身有点往前倾,“原来是姑姑,奴才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跟对主子才能活得更好。” 陆绾本还想问他什么,被萧楚怀抢过话头,他又变成之前那副浪子模样,嬉笑着戏谑道:“阿才,本王以为你对他人之事不感兴趣,没成想你感兴趣的是个不完整的人。” 他不经意瞥见她掌心的血迹,刚想动手拉起她的手就被萧彦北抢先一步拉着陆绾远离他一步,“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三哥又何必这般紧张,我不过是想关心一下阿才,”萧楚怀的手悬在半空中无奈笑笑将其收回,斜抬着眼迎上陆绾那双杏眼,“阿才,你还不知道吧,父皇近日忧思加重,正担忧着未来君主的婚事,我也是奉父皇之命出宫寻三哥回宫,要同他宣布两件大事,一件便是三哥的婚事。” 他还有一件没有说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的病况愈加严重,定是想在他殡天之际将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替萧彦北解决掉。 陆绾苦笑应着,回头望着萧彦北,“王爷,请松手,以免会惹来非议。” 她语气平和却说得很是决绝,萧彦北从未见她说话这般冰冷,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也不再是对他有一点情感在其中。 萧彦北另一只手死死剜着手掌,一点点松开了紧拽着她的手,“本王说过的话不会变。” 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回宫,陆绾静静望着尘土飞扬的远去的马车,眼角有些湿润,她立即用手背抹掉,可这一切被胡娘看到,“小姐,咱们将寨主找到就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从此不再踏入这个是非之地半步。” “胡娘……”陆绾终究还是没忍住,抱着她无声呜咽起来,她心里积攒了太多委屈,关于自己、也涉及他爹,还有那莫名被记起来的记忆,她终究对萧彦北了解太少。 回宫后,一切如往日一般平静又沸腾,宫里人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所剩时日不多,近日朝中大事都是暂由靖王处理,他本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可也没能如他所愿。 三日后,从乾清宫传出痛哭的声音,宫中敲响着丧钟,“皇上驾崩了……” 奔走相告的报丧声从前庭传到□□,各个宫都在自己所在寝宫跪立恭送皇上殡天,陆绾领着浣衣局的宫女全部跪在院中。世事无常,之前那个动不动就对她发怒的皇上如今也要变成一抔黄土,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哪怕生前他有再大的权力,也还是会进入地下。 宫中近日繁忙,每个宫都在发丧,烈日炎炎下,皇宫一片雪白,空中还不时飞扬着起灵纸片,像是提前进入了皑皑白雪的冬季。 陆绾趁着这几日人多眼杂,也不会有人多注意到她身上,买通了司礼监身边的小太监,让他找个合适的时机让自己混入进去查找一个人,对小太监谎称是有个太监小时候救过自 分卷阅读167 己,但是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就是所要寻之人,便让他行个方便放自己进去。 平常是万万不会答应下来,只不过现在司礼监的掌事公公在忙皇上丧礼之事,也在宫中四处遣派人手,对文书之地没有太多防守,这才答应下来。 依旧是夜里时分行事,陆绾换上太监服在小太监的放风下进入司礼监府中,在里面有一处专门存放各个宫的太监信息,宫外宫内都有详细记载。 陆绾顺着每个年份去寻,盛德是在侯爷回宫没多久前进入宫中的,之前听说他性子转变得很快,分明以往爱说话,现在除了要事很难看到他多说一个字。 可书卷上记载的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倒是让陆绾多看了几眼,他居然懂点医术,之前还给萧楚怀用过针灸,实在是稀奇,懂医术本就让人诧异,居然还是给萧楚怀。 时间有限,只能匆匆瞧过几眼后便迅速从里面出来,不能让帮自己之人背黑锅,出来倒是顺利,可在半路上就碰到了不该碰也不想见的人。 她赶紧跪下行礼,将头垂得低低的,萧彦北本是无心看她,可经过她跟前时看到了她的那双手,此手一瞧便是女人的手。 “好大的胆子,你是哪个宫的?”他站在陆绾跟前冷冷说着,那语调感觉都能冻出一身伤来。 陆绾低头不语,手紧紧抓着腿上的衣裳,随即将头叩在地上,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萧彦北身后的太监见势不对,挥着手想让其他太监对她教训一番再送至宗人府,可还没等开口,萧彦北便挥手让他们下去。 待到所有人都走后,萧彦北将手伸在她面前,“人走了,可以起来了。” 陆绾叩在地上低声回着,“谢靖王饶命。” 说完起身就要准备回去,可被身后之人拉住手腕,他摊开她的手掌,水泡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这才短短几日,她又消瘦了一圈,之前赠她的手镯未见她戴在手上。 “本王送你的手镯为何不戴?兴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此话听着虽生硬了些,可没有半点责备之意,他的语气也极致轻柔。 陆绾缓缓从他手中缩回自己的手,毕恭毕敬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先皇驾崩,此刻人多眼杂,让人瞧不好,丝官先行告退。” 可萧彦北拦住她的去路,一袭白衣在灯火处显得他人也憔悴许多,就算他对先皇有诸多怨恨,随着他这一走,所有的怨念都被掩埋在风中散去的纸花和火中燃烧的火炭中。 “你的案子本王不会忘记,等父皇下葬之后本王会重审此案……” “王爷,李顾两家夫人也是死于百媚娇,而这种花只有你才有,你之前不是让培风去警告过他们吗?” 在她回宫前去找过李顾两家的老爷,也证实确实有一位侍从去威胁过他们,可才刚过一两日,他们的夫人就遇害了,两人被杀害不过相隔一日,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当日遇害时两位老爷都在外谈着生意,厨子也说见到过那花籽,当时以为是黑芝麻,便也没有过多留意。要不是下人们拉扯住,将纸鸢扯开,只怕也会用上面的绳线来勒自己,出现幻觉后火也是她们自己放的。 “你在查本王!”萧彦北终于有些发怒了,“你就那么怀疑是本王所为?难道你就认定了本王就是凶手!” 第88章 虚情 ????那不浅不深的话字字珠玑穿透着陆绾的耳蜗,心中确实期盼着那是一场误会,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可证词无一不指向他,那证物在京城几乎没有人知晓,能频繁出现在他人府上,定也是和他相近之人。 ????萧彦北拉着陆绾去到汪栋药坊中,宫中唯一不怕大声说话之地只有此处。 ????陆绾一直被拉着手,手生生被拽红了,“王爷,请松手,你弄疼我了。” ????萧彦北的手这才松了些力道,云湛是在其他事情上鲁莽,而他却唯一在陆绾的事情上四处碰壁,分明想要柔和的态度,可却每次都是弄得两败俱伤。 ????汪栋看着两人的架势怕是要大吵一架,赶紧在门口守着,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满脸写着憋屈的靖王,一向喜形不于色之人如今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愤慨,实在有些新奇。 ????陆绾摸着被他拽红的手,艮着脖子抬眼看他,“好,那咱们今夜就把话说清楚,我方才所言有哪一点冤枉了你,百媚娇除了你,谁还能栽种?” ????“陆绾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本王想要杀人会用到百媚娇?”萧彦北皱着眉头低沉着,“李顾两家不过是寻常商贾,哪怕他们的夫人中伤过母妃,本王也只是让他们闭嘴而已。” ????至于百媚娇连他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盗走了花籽,陈贵妃也确实只将这话同他说过,除了他,唯一知晓之人只怕只有皇上了,但此刻他已经殡天,已经绝无能从一个死者嘴里听到真相。可有一点说不通,要说兵部尚书一家和萧铁铮存在结党营私关系灭其门倒也能有理由,可李顾两家之事京城商贾,他们没 分卷阅读168 有背靠官府,又为何要用百媚娇去毒害她们? ????萧彦北一拳打在柱子上,“为什么?你就真的这么不相信本王……” ????“王爷,此事是我过于心急,我也希望最后不是你所为,也跟你没有关系,不然……”陆绾轻轻呢喃着,要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说不定会亲手报仇,可他又是未来的储君,没有退路可走。 ????外边传来哭哭啼啼的哭喊声,那是后宫嫔妃的声音,皇上明日就要入陵墓,按照皇家规制,会挑选他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前去陪葬,丽嫔也在其中。 ????陆绾冲到门外,那群嫔妃被侍卫驱赶着往皇上寝宫走去,明日一早就要随着一起前往陵墓。她们身着白色素衣,发饰极其简单,后面还跟着一群小皇子,他们被奶妈抱住,哭啼声在长长的走廊中回荡着。 ????丽嫔刚诞下十二皇子,如今他还在襁褓之中,失去了父亲,眼下连母亲都要跟着一起去送死,可怜他那么小就要双亲尽失。 ????“丝官,”丽嫔柔声唤着她。侍卫看到在陆绾身后的靖王,也不敢多加放肆作声,任由丽嫔上前和他们打着招呼。 ????“上次的事要不是你,十二皇子也怕保不住,本宫能求你一件事情吗?”她没有同其他嫔妃一样大哭大闹,而是面相从容,“你若在宫中,请帮本宫好好照顾十二皇子,他还太小……容易被人欺负……” ????陆绾上前拉着她的手,眼眶早已经湿润,声音哽咽道:“娘娘放心,丝官会好好替娘娘照看着十二皇子,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亲和心善还美丽的娘亲。” ????丽嫔拍着她的手,望了一眼靖王,微笑着点头示意,靠近陆绾耳边小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寻一个普通的人家吧,好好珍重。” ????看着那群苍白瘦弱的背影,在其身后还有他们的孩子哭喊声,陆绾已经对这座充满权利无情冰冷又喧闹的宫闱感到厌恶,皇上生前那么宠爱丽嫔,孩子还没有满月,他就这样忍心将其活生生埋葬,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中怕是没有看到这一点,于他而言,这群女子只是他的妃子,不曾是他人的母亲、女儿。 ????萧彦北看到她眼中的怨念,尽管他也很憎恨着一套活死人的殉葬礼制,可他又当如何,自古君主都是三宫六院,死后带着嫔妃一起殡天,他救不了这群人,也只能同陆绾一样眼睁睁看着鲜活的人被掩埋在土堆中。 ????“本王……” ????“王爷,夜深了,明日你还要给先皇送灵,我就不多叨扰你了。”陆绾匆匆行礼后转身朝着浣衣局大步迈着步子,她知道萧彦北要同她说些什么,以往所说过的话,随着益州那场大火全部被焚烧。 ????先皇下葬后,宫中安静了几天,四处都在准备着新皇登基事宜,不用猜想也能知道究竟是何人。新皇登基都会大赦天下,只要之前不涉及重罪都会被释放。 ????陆绾呆坐在屋中,她望着桌上摆放的纸鸢绳子和那根胡人发簪,之前寻不到被关押的胡人踪迹,等新皇登基时,他们应该也能被放出来。 ????正在思索时,外面响起叩门声,来者是林嫣,她满面春风,已经不似那日瞧见那般病弱。今日前来是特意来感谢她替自己的叔父破了案子,前几日宫中都在忙着先皇殡葬事宜,都没有机会前来道谢。 ????“郡主严重了,我只不过是验了两具尸体,查案的还是知府大人。” ????“丝官,”林嫣嘴角扬起笑意,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纯真,“我要嫁给楚怀哥哥了。” ????陆绾诧异一刻,但没有流露在面上,就算先皇驾崩后新皇收回成命,也不会将她这般草率嫁给萧楚怀,更何况以萧彦北的性子,此事一定会慎重考量一番,怎么会这么快就给两人定下亲事? ????林嫣欢脱在她面前跳跃着,“是楚怀哥哥亲自向皇上提起的,他心里一定是有我的,丝官,你让我坚持自己的选择,我等到了。” ????陆绾看着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子,就好似一头小鹿寻到了想要的那片森林,可森林终于太大,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只鹿。 ????她还是说着道贺恭喜之言,有些话说给糊涂人听只会更加糊涂,可一旦说给聪明人听就会陷入痛苦之中,正如她爹曾告诉她,做人还是糊涂一点要好,至少活得开心。 ????林嫣前脚刚走,萧楚怀便笑着来找她,这个浣衣局也因她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不像是浣衣之地,倒像是宫中有身份之人前来寻好友之地。 ????萧楚怀看着她把浣衣局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禁啧啧嘴称道:“阿才,看来你不仅会验尸,这当女官也是个行家啊,丽嫔娘娘还真没有看错。” ????“怀王取笑了,其实我本不想再当这个浣衣局的姑姑。” ????萧楚怀环抱着胳膊笑着,“为何?新皇如此看重你,你当姑姑,宫中其他女官怕是都不会动你,不过不当姑姑也未曾不可,皇上可能也正有 分卷阅读169 此意呢,以后可能连朝臣都不会对你如何了。” ????他虽没有道出陆绾和萧彦北的关系,但句句不离他,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那狡黠的双眼藏着看不到的太多东西,让人不禁感觉后怕。 ????陆绾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想着事结果踩在了滑落在地的毛笔上,她脚下一滑往后倒了下去,萧楚怀顺势拦腰抱着,“阿才,我不过说了实话,你倒也不必这般惊慌吧。” ????陆绾赶紧起身行着礼,“怀王恕罪,我……” ????萧楚怀双手扶起她来,细细打量着,“你惊慌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哈哈哈……” ????陆绾赶紧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怀王,听说你同郡主的婚期将近,郡主性子纯真,请怀王一定要善待她。” ????“既然你这般担忧她,不如你随嫣儿一起入文轩阁如何?” ????她万没有想到萧楚怀会说出这般话来,心头一惊,此人那半开玩笑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让人汗毛直立的语气,连忙回绝她只是个宫女,即便现在是浣衣局的姑姑,也自然不能同郡主身份相比,更没有资格谈及。 ????萧楚怀走近她几步,嘴角一抹邪笑,靠近她耳边道:“山匪当然会顾虑些,不过本王会帮你,此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说完拍着她的肩头笑着出门而去,陆绾踉跄几步手撑着桌子缓慢坐下,她手微微颤抖着,她的身份果然要完全暴露出来了,可案子还没有任何进展,倘若朝中大臣知道她是陆海之女,一定会阻止萧彦北再查此事,他现在刚登基不久,政权还都不牢固,说话也没有当朝元老有重量,只怕会一直被雪藏起来。 ????萧彦北近几日一直忙着处理奏章和整顿吏治也没时间忙于其他要事,也没有再来找过她。陆绾只得自己着手调查,她拿着萧彦北的那块玉佩出宫,眼下胡人刚被放走,京城中一定会看到其他胡人行踪,到时向他们打听消息要方便得多。 ????可并没有按照她所想那般,街上没有找寻到一个胡人,即便他们会换装,可说话腔调举手投足间都和中原人不同,按理说能轻而易举辨认出来,可街上的人都说没有见过。 ????陆绾拿着玉佩去找府衙大人,说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查看胡人卷宗。 ????府衙大人见到那块龙形玉佩自然不敢怠慢,但是他颇为为难,先前确实关押过一批胡人,但是都被人调走了,牢房中也没有再关押过其他胡人进来。 ????“大人可知是被什么人调走的?” ????“皇上。” ????“你是说皇上先前派人将胡人调走的?” ????“来人当时确实是说奉靖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命令将胡人押解宫中。” ????真是奇哉怪哉,宫中的牢房她自己还曾进去过,压根儿就没有见到过胡人,之前也没听说有关押胡人的地方,府衙不可能会拿项上人头来诓骗她是皇上所为,难道萧彦北真的在骗她? 第89章 面具人 ????正当陆绾疑惑发愣之际,萧楚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府衙也早就退了出去。 ????“阿才哦不,现在应该唤你陆绾,多好听的名字,本王之前问你的问题,现在可有考虑清楚?” ????陆绾嗤笑一声,“怀王,你要我进你府上的真正目的怕不是为了要成为你的侧妃吧?” ????她即便再笨,也不会看不出此人眼中的诡计,想让她成为侧妃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会这般好商好量同她说,因为在他眼中,除了微兰,对他人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几个月别的本事没有学到,就独独懂得了察言观色和辨别真伪之意。 ????萧楚怀笑着拍着双手,“不愧是跟在三哥身边的人,既然你都把话说开了,本王也不跟你兜圈子,只要你把那份名单交出来,你的身份本王不仅不会揭穿,还会护送你离开。” ????名单?她狐疑盯着面前这人,“我不知怀王所指什么名单?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名单?” ????萧楚怀斜眼看过去,双手揽着她的肩头,“你肯定知道,难道陆海没有同你说起过?” ????经他一提起,陆海脑中快速回想着以往之事,陆海确实没有同她说过什么名单,不过当时得知他在京中成杀人凶手时,在他屋中翻到过一个锦盒,里面有一些书信来往,还有一本厚厚的书,但也没有什么名单夹杂其中。 ????“你怎么知道会有名单?我爹的事跟你也有关?”陆绾挣脱揽在双肩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得知我的身份找出那份名单?” ????萧楚怀双手悬在空中,讪笑一声,转身坐在桌边喝茶,“是也不是,本王不是同你说过,你跟微兰的性子很像,本来你是考验成为她的,可惜……”他闻着手中的茶,慢饮了一口,啧啧嘴,“府衙的茶看来还是不太好 分卷阅读170 喝,略苦了些。陆绾,你别指望三哥现在还能管你的事,现在虽定他为皇上,但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一切都是变数,要是文武百官都知道你同他的关系,你说……” ????他慢悠悠将茶杯放在桌上,用手指敲着桌子,“陆绾,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三哥跟此事有关?百媚娇可只有他有。” ????“怀王,这是我的事,和靖王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什么名单,更不会进文轩阁。”她说完行礼往后退着离开,她怕再多待一刻钟,也会认定萧彦北同此事有关。 ????陆绾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她不想回宫,宫里太冷太暗,可又不得不回去。她从府衙出来后有些魂不守舍,抬眼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盛德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还不时扫视四周,虽然他把头上的草沿帽子压得低低的,但他脸上的疤痕还是暴露出来。 ????见他行迹稍显可疑,陆绾小心慢步跟在他身后,他在街角城隍庙处偷瞄几眼后只身一人进去了。 ????那座城隍庙香火很旺,百姓不管遇到何事都会进去拜拜,看他这般行迹想来是有机密的事要办,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车水马龙之地。 ????陆绾也佯装进去烧香,盛德请了一炷香后往城隍庙的一所偏院走去,似乎在前方还有一个同样戴着帽子的人来接应他。 ????在两人交谈中,另一人的脸露出半张脸,尽管在暗角处,陆绾也识得那张脸,“爹!” ????她急冲冲跑过去,那两人听到动静后立马转身进了屋子。 ????“爹,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陆绾声音些许颤动,用尽全力一脚踹开房门,陆海正坐在屋中大厅,随着房门光线冲进屋子,面前之人被印在光里,他抬头看着陆绾,没有一句言语。 ????“爹……”陆绾脚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可还是拖着步子朝他走过去,“爹,我终于找到你了……” ????话才刚说出口,一群侍卫冲进屋子将他们团团围住,紧跟在侍卫身后慢悠悠走进来一人,他漫不经心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给我拿下这个朝廷钦犯。” ????陆绾没有理会萧楚怀,回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那人随手便将脸上的□□扯下,是一个完全不相识之人。 ????这是一个圈套,就是要借着陆绾火急火燎找寻他爹的心情才会如此顺利将她骗入其中。 ????萧楚怀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本王喜欢先礼后兵,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只能动手了。” ????陆绾趁其不备快速冲到盛德面前,用着最快的手速找准他耳后的位置往上一撕,手中果然有一张□□,面具下的人她很熟悉,确切的说是亲人。 ????她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叔父,为什么会是你?” ????陆仲捏紧的拳头松开,欣慰点点头,“是我,普天之下能轻而易举揭破我的面具,只有我的侄女兼徒弟,你已经学到了精髓,没有被表面现象迷惑。” ????“不是我能识破,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叔父,你太了解我爹,也太知道我的习性,爹的脸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这样细小的细节你都注意到了,除了叔父,没有人能做出来,也正是因为你太想要完美却反而露出破绽。” ????到头来居然找寻了许久之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以仇敌对立出现,也是他诱使自己进入这个圈套。 ????“绾绾,你不该如此执念,若答应了怀王……” ????“叔父,我爹在哪里?” ????萧楚怀轻咳几声,“陆绾,你现在反悔……” ????“做梦!”陆绾冷淡笑了几句,她失望的看着陆仲,“叔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 ????陆仲看着被侍卫押送出去的女子,也有些老泪纵横,他没有子女,早就把陆绾当做他的女儿,可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没能劝住她。 ????城中百姓得知那名享誉京城的仵作女子居然就是当时的朝廷钦犯之女,那日那具焦尸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戏,瞬间一片哗然,连朝廷大臣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有这重身份,拍着萧彦北的马匹说他是真命天子,没让那山匪动手。 ????可萧彦北却要力查此事,尽管文武百官劝他慎重,这个案子当时是先皇命人结案的,要是一旦推翻,就是置先帝情面不顾,再者如此偏袒一个山匪,怕是会民心不稳。 ????当晚,陆绾再次被关进了天牢中,二进宫要比第一次从容许多,她也不再哭闹,只是默默靠着墙壁,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叔父居然会与萧楚怀勾结在一起。 ????不过一切都说通了,之前给她写纸条在宫中相助之人便是他,或许连宫外那具焦尸都是他安排的,他懂验尸之道,自然能安排一个死人出现,难怪那尸体上会有自己的相关特征,其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不要待在靖王身边不再验尸,可自己也没听他的劝,执意往这条路上走。 分卷阅读171 ????牢房中听不到巡宫之人更换的脚步声,天窗只能看到一角的月亮,也不知眼下到了几更,夜里的牢房阴暗潮湿,耳旁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叽叽的叫声。 ????陆绾蜷缩在墙边,陆仲如果早就和萧楚怀串通一气,那他爹一定是凶多吉少,不然也不会找自己要那份名单,又或者用自己来相要挟陆海交出,可他们只字未提陆海,要么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要么人已经死了。 ????牢房门被打开,陆绾依旧没有看向朝她走来之人,“不用再来套我的话,即便用刑我也不知道。” ????突觉身上有一阵暖意袭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披了件披风,萧彦北蹲在她跟前,眼前之人没有王爷的冷峻,没有帝王的威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柔情看着她。 ????“我会救你出去,你的案子有眉目了。” ????尽管这个案子受到文武百官的压制,但是萧彦北态度坚决,如此一来,不免有些风言风语流出,再者二人之前同行,连春猎都带着一起,想必关系一定紧密。城中都在传新皇不顾先皇颜面,要为一个朝廷钦犯翻案,还要娶这样一个山匪进宫,民心有些动荡。 ????至于这些流言,也定是有心之人肆意宣扬出去,正如当年有人散播陈贵妃和侯爷之事,可萧彦北不是萧铁铮,陆绾更不是陈贵妃。 ????在多日明察暗访中,终于得知有人还知道百媚娇,除了他和先皇,司马将军也是知晓,当年就是他和萧铁铮一起去岐国接回陈贵妃,肯定也见到过这种只有岐国才有的花种。 ????先前不过只是猜测,但随即在司马将军府上找到花籽便也就证实了萧彦北的猜想,李顾两家便是他动的手脚。 ????他在培风走后相继去过两家,其实不难猜出,他爱着陈贵妃,自然不会允许他人中伤自己心仪之人,而唯一能让人安静下来的便只有永远闭嘴。 ????陆绾笑着流泪,“我知道不是你所为,之前是我太过鲁莽了。” ????起先她确实深深怀疑过,但萧楚怀按捺不住性子找她,在府衙还口快说出百媚娇一事,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人知晓,就只有益州知府知道,想来定是林嫣告诉他的,可他太过心急,种种迹象表明,说不定益州的案子也是他找人去办,假借林嫣之口让自己去验尸得知此事和萧彦北有关。 ????他同萧铁铮关系紧密,这种花这么奇特,不可能不会一字未提过。 ????萧彦北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我没有怪过你,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爹他,早就已经死在兵部尚书的那场大火之中。” 第90章 落幕(上)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没有来得及起事的那场逼宫。那时萧铁铮和司马将军本想将陈贵妃接出宫后再逼宫,两人手中不仅拥有兵权还有一些党羽,其中有人就将所有参与此事的朝廷官员记录下来。 这份名单不仅是证据,还是牵扯到参与举事人手中的阵营,先皇曾也搜索过,但绘制这份名单的太傅连夜辞官归乡,先皇当时本想在半路拦截,可发现的只有他们的尸首。 萧铁铮打听到太傅和兵部尚书一家关系甚好,而兵部尚书确实手中曾有一份名单,可被当时的兵部侍郎给带走了,于是几人便设计了一场戏诱导他下来。 陆仲是这件案子的导火索,他本是宫中御医,但当年举事也在其列,但当时被先皇追杀,半路被萧楚怀所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那晚他送信给陆海,以谎称还有一份名单出现在兵部尚书府,想着能让他也步入其中,可陆海性子刚烈,与他大吵一架后去到兵部尚书府,就在也没有出来过。 “我们都以为兵部尚书一家被纸鸢线勒死后葬身在大火中,几乎没人发觉,可他们还是行动过急,当晚打更的看到逃出生天之人,并不是陆海,而是兵部尚书。”萧彦北说着揉搓着陆绾的手,他知道此刻她一定难过至极,但更想知道整个案子的起末。 陆绾眼中无神,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爹的尸骨在哪?” “那具兵部尚书的尸体就是你爹,死的那群不是兵部尚书一家,而是那群胡人。” 在废墟中找到的发钗萧彦北事后回去将其画了出来,培风打听到是胡人之物,便想去府衙问清楚情况,可府衙却一早便说靖王早就叫人将胡人转移出去,一番打探后,得知胡人并没有进宫,更没有被转移到其他地方,而是半夜时分被关入了兵部尚书家的地牢。 当时先皇知道名单一定在兵部尚书手中,加之他又是萧铁铮的党羽,即便没有找到也要断其羽翼,但又不能大肆屠杀,城中不久前刚好有一起纸鸢纵火案件,他知晓百媚娇的毒性,也便将计就计借用此法杀人。 可还是被人提前发现,用胡人率先换下整个兵部尚书府当做替死鬼,陆海那日正好在府上,而他的身形同兵部尚书颇为相似,便用他的尸体来冒充,先皇是个多疑之人,死后肯定也会派人前去寻找,当发现身形确实相似后才不会追究 分卷阅读172 下去。 此事是由萧楚怀负责,其中必定也有他的计谋,也好借陆海的名头来追究真凶,先皇固然也满意。 陆绾手上的指甲戳破了手指,“可是我爹做错了什么?替人受过,死后还要被人当做凶手……为什么?” “陆绾,等将那份名单找到,我会还你和陆海一个公道……” “所以,你也是来找我要那份名单的?”陆绾无力抬眼看着面前担忧之人,“你是为了江山稳定还是为了我?” 萧彦北本想上前揽抱着她,可被这句话阻止下来,手伸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你觉得我在骗你?” 培风突然急急忙忙赶来,他站在牢房门口往里偷瞄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皇上,外边围了一群朝臣,他们说是奉先皇的遗诏命令过来的。” “他们想要造反吗?”萧彦北冷冷起身背对培风说着。 培风欲言又止,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陆绾,“他们,要求……立即处死……丝,丝官姑娘。” 萧彦北一拳打在牢房栅栏上,甩动着袖子,“朕看谁敢!” 他拉着陆绾起身,“朕不会让你死,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 陆绾看着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她哭着笑了出来,要是真像他刚才所言,不管他爹最后死于何人之手,都跟他的亲人都逃离不了干系,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和娘,眼下她爹又是被他亲人所害,日后他们之间再也不能坦诚相处。 牢房外响起一声冷峻的声音,“各位大臣难不成也是要逼宫?” “皇上,微臣等人也是奉先皇的遗诏而来,牢房的女子便是逆党陆海之女,当处死留不得。” 声音越来越远,被这座冰凉阴暗的牢房所隔绝,陆绾没有听到后面之言,先皇都能对十皇子和最爱的女人下手,更何况还是一个被称作逆党的女山匪。 十皇子当时若不是被萧铁铮及时带出宫,想必也成了他手下的一缕亡魂。 这件事还是萧楚怀告知她的,先皇怀疑十皇子的身世,而他又恰巧打探出来真相,便想借用天公之力来除掉让皇室血脉蒙羞之人,就让人用纸鸢作为诱导,先前给十皇子沐浴焚香之人也一早就做了手脚,用掺杂香油的香料清洗,十皇子被人提前掉包,不敢多言语,只觉气味有些刺鼻,但他为了不露馅也还是照做,当时树上有人在此守候,手中拿着火折子,借由打雷瞬间将火星子扔到他身上,这便也成了宫人们看到十皇子自燃的奇观。 培风当时站立很远,旁边还有大树挡住,很难看清是否有人藏在树上。萧楚怀想用此事告诉她先皇为不达目的会不择手段,她的身世想必也会被查出来,想让自己归顺在他旗下,可陆绾脾气倔,决定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又怎么会被这样一件事给吓到退缩。 半夜时分,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来人脚步很轻,不知就是谁来此处同她说些什么话。 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之人等着牢门被打开,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她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林嫣将头上的斗篷取下,眼眶微红蹲在她跟前拉起她的手,“丝官,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叔父那个案子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你明明帮了我,我却……” “那个案子怎么了?”陆绾不明所以,难道也将那个案子安在自己头上了? 陆绾说那个案子被传也是她所为,还说她就是当时朝廷追捕的朝廷钦犯陆绾,还是个山匪,已经有好几处富贾家被山匪洗劫一空,有几家还被纵火,眼下大臣们都在让皇上尽快处决她。 这真是近几日听到的一个最好笑的大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要自己死,不惜将一些不管与她有没有关联的案子都安在自己头上。 “丝官,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陆绾,但我相信你,我想帮你,可……” “郡主,”陆绾拍着她的手微微摇着头,“离开怀王吧,你知道他根本就不爱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会害了你。” 林嫣苦涩笑了一下,从她手中缩回了自己的手,起身看向窗外看不到月光的天空,“我可以成为姐姐的替代品,只要我能留在他身边,即便这样我也开心。” 她回头打开一旁的食盒,里面有些小菜和一些点心,“听人说朝中老臣是受先皇的遗诏,我知道我能力微薄,救不了你,希望皇上能救你,其实他从小就心许了一个姑娘,名字也叫陆绾,这还是我偷偷看到他写下的名字才知道的。” “好,很好,嫣儿没想到你还能和一个山匪聊得如此投机。”在他们身侧传来鼓掌叫好的声音。 萧楚怀环抱着手站再牢门外静静看着两人,“陆绾,本王先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你要是答应,本王会想办法保住你,这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会不懂吧。” 陆绾走到他跟前,与他仅有几根栅栏之隔,“怀王,之前还好没有同你为伍,不然我现在一定是尸骨无存,如果你真的爱微兰,放过郡主吧。” 萧楚怀摸了一下眉骨位置,侧头看向她身后的林嫣,“嫣儿,本王可 分卷阅读173 有逼过你?既然你这位好姐妹开口了,你总该听一听吧。” 林嫣跑出牢房抓着他的衣角,“楚怀哥哥,不要抛下嫣儿,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萧楚怀笑着反手搂抱着她,有用不屑的眼光示意陆绾,“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三哥会为了你反抗整个朝廷,本王不动一兵一卒便就能举事成功,何乐不为呢。” 他说完另一只手取下一个火把来,火红的焰火照得几人的脸都有些绯红,“听说三哥有恶疾,会……嗯,生出两个人来,一个躯体两个人,你说这样的人还能成为君主吗?” 正当他手要松开火把时,林嫣一把握着了他的手,眼中噙着泪,“楚怀哥哥,不要杀死官,嫣儿求求你。” 萧楚怀用手指点在她眼角,脸上阴沉,“微兰可不会这么哭,嫣儿,你学的一点都不像。” “郡主,你身边的人早就变成了一个疯子,你为何一定要堕入深渊中,你姐姐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如此。”陆绾实在忍无可忍冲她喊叫出来。 可萧楚怀只是啧啧嘴大笑几声,手起掌落将林嫣打晕,手上的火把反手扔在牢房的草垛上,还命人将牢房门加了把锁,抱着林嫣转身离开。 关押陆绾的牢房没有其他人,即便被烧毁也顶多只会损失一座牢房,萧楚怀此行就是要看萧彦北会不会来救她,会不会在众人面前随即变成另外一人出来。 就算牢房阴暗潮湿,可稻草也容易被点燃,不到半刻钟,她所在的牢房就被大火围住,牢门是用铁栅栏砌成,火光将铁栅栏烤得滚烫让人不敢靠近。 在无意寻死时刻总会生出要逃生的念想,陆绾被呛得嗓子都快嘶哑了,可还是朝门外拼命大声喊着,尽管知道徒劳无功,可还是拼尽全力撞着铁门。 一刻钟后,还没有等到有人前来,她轰然倒在滚烫大火之中,眼中望着那团星星之火,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终究要在大火中死去。 第91章 落幕(下) 大火弥漫,周围浓烟升起,她已经被呛得快要无法呼吸,眼睛慢慢闭上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喊叫声,声音似乎都有些变腔调。 脑中想要活下去的念想越来越强烈,可她喊不出声音来,只得用手微弱地打着滚烫的铁栅栏,突然有一人冲进火堆中,不顾一切抱着她朝着外面生路走去。 “陆绾,朕用一国之君的身份命令你,不许闭眼……” 那句声音颤抖着,陆绾只觉胸闷喘不上来气,像是有人在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快要窒息,那口气被阻挡在外面,还是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咳咳……”她猛烈咳嗽了几声,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有人将自己扶起来靠在他身上,一股香味淡淡然涌进自己的鼻中。 陆绾手紧握着被子,艰难有力睁开双眼,面前是一双指骨分明好看的男人的手,手中还端着一碗粥,里面有些药材,不过没有苦涩的中草药的味道。 “醒了,御医说好好服药嗓子会没事的,只是你的肠胃需要慢慢调理。” 陆绾看着他轻柔吹着勺子中的粥,这般柔情不像是萧彦北,可语气也不像云湛,想着要问他什么,可嗓子已经哑的出不话来,只得乖乖喝着他手中的粥,味道还有些微甜,他在里面加了些蜜饯。 “朕知道此事是怀王所为,朕不会放过他,他伤你一次,朕让他十倍偿还回来。” 陆绾从他身上离开,自己接过手中的药粥,一言不发地低头喝着,将整只碗挡住自己的脸,眼泪一颗颗掉落在其中。 “小姐……”身后响起胡娘的担忧急切的声音。 “胡娘,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下床。”萧彦北说完回头望了陆绾一眼便抖动着衣袖离开。 胡娘坐在床榻前,将她手中的碗放下,声音颤抖,“小姐,对不起……” 陆绾笑着摇头,可还是关不住泄洪的眼泪,微微张开嘴,发出呃呃的声音,可就是说不了半字,胡娘用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珠,转身寻来纸笔,她在纸上写着让胡娘偷偷会一趟靖王府,将他房间里的那间密室机关位置告诉了她,有一件东西需要她去取来。 “小姐,皇上一定会救你的,那晚是他只身冲进火堆救你出来,这粥都是他亲自在动手熬制……” 他冲进火堆?他不是最怕火吗?萧楚怀不就是想要用火来逼出云湛吗? 陆绾赶紧在纸上写着他出火堆后心情可有什么变化,或者说话语气可有什么不同。 胡娘摇着头,他一如往常那般不苟言笑,语气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沉睡五日,夜里陪伴了五夜。 云湛若是装萧彦北也必定装不了五日,除非他已经好了。 可现在只是阶下囚,就算被萧彦北救了出来也依旧是朝廷钦犯,她出不了这间屋子,让培风去请汪御医过来,她谎称自己有些不舒服。 陆绾在纸上写着皇上近日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怕那团火会让云湛出现,怀王就会抓住把柄。 皇宫处处需要谨慎,此事更是非比寻常 分卷阅读174 ,汪栋自然也不会轻易开口,也用纸笔代替,他近来没有给皇上诊断过,但此次大火没有复发,可不排除后面会心生变故,还说她是皇上的药引子,这种病只能她来医治。 两人只是说了寥寥几句后汪御医便走了,可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宫中流言四起,说皇上为了一个朝廷钦犯拘押了怀王,还给他扣上谋逆之罪,连百姓都议论皇上定是被这个狐媚妖女迷惑,以往他都是明辨是非为民请命的王爷,不可能成为皇上就违背人伦道德养虎为患。 这便是萧楚怀的计谋,他可以随便找个人来顶替牢狱纵火一事,还散播谣言让皇上名声扫地,果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将民心动摇。 萧彦北夜里前来查看她的伤势,汪栋用针灸疏通了一些经脉,眼下陆绾能轻微开口,她正在火盆前烧着纸。 “陆绾,你的嗓子如何?朕已经证实陆海并非是杀害兵部尚书一家的凶手,不过眼下还需要人证,不过相信很快便会有寻到。”萧彦北直直朝她走过来,完全不惧怕眼前火盆中的大火。 陆绾将手中的纸全部倾倒在火盆中,大火窜高几尺来,横在二人中间,她静静瞧着面前之人。 “皇上,不怕火了?” 萧彦北手微微握紧,往下瞟了一眼燃烧正旺的大火,他太在意陆绾的伤势,倒没注意到面前的那一盆火。 “既然皇上好了,我会把名单交出来以证清白,到时请皇上准许我出宫。”陆绾转身去床头拿胡娘找寻到的书。 那本书本来没有打算带着一起走,可那是他爹的东西,怕到时会有官差去搜,只好带着一起下山,那书平平无奇没什么看头,即便被人搜了去也不会太在意,进到靖王府后便一直想找地方藏起来,云湛带她去过密室,那里是藏书的绝佳之地,便就趁其不备放在了此处。 她将书递到萧彦北面前,“这是爹生前留下来的,我想名单就藏在其中。” “陆绾,”萧彦北上前抱着她,“你会离开朕吗?” “皇上几时恢复的?”陆绾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双手搭在他的后背上。 萧彦北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即便自己为她洗清冤屈,她也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吗? 其实早在陆绾被浣衣局宫女陷害时,焚烧宫女尸首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恢复过来,只是不想陆绾离开自己身边,便让汪栋告知她是药引子,只有她能治疗自己。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陆绾哽咽着,声音本就微弱,几乎都快听不清她在说着什么,“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想起了哥哥和娘……” 萧彦北缓缓放开她,一时惊慌失措,双唇颤抖,“陆绾,对不起,朕……只是想弥补那时的过错。” “所以,你为了把我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要弥补当时你年少冲动犯下的过错。”陆绾苦笑几声,“郡主说你待我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竟是这样……” 萧彦北也跟着大笑几声,手中将那本书都快要拽烂了,“原来在你心中朕就是这样一个卑劣之人,你先前同朕说的那些……” “都是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让皇上能够对我心存一丝怜惜。” “既然如此,那朕留一个傀儡在身边又有何意思,”萧彦北脖子青筋爆出,他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蹦出,“你走吧,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陆绾微微欠身,这次她并没有流下眼泪,刚走几步就轰然倒在地上,萧彦北慌了,赶紧上前抱住她,她嘴边有血渗出来,“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出现,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将我爹的案子公之于众,他,没有杀人……” “来人,宣太医!”萧彦北摸着她嘴角不断渗出血迹的脸,心慌到不知该如何是好,“陆绾,你要是敢死,朕一定会去阎王那里将你揪出来……”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陆绾的头便无力垂向一侧。汪栋匆匆赶来,他立即搭上陆绾的手,可是已经无力回天,她本就有恶疾,连日操劳烦忧和郁结于心之事更是雪上加霜,常年的胃疾也让她饱受折磨,她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气数将尽,今日还服用了毒药让自己走得痛快一些。 “不会的,几日前太医不是还说她只要好好调养便会无事……”萧彦北拼命拉着她的手,从未见过他如此颓败之际,“朕告诉你们,要是救不活,全都给她陪葬……” 地上跪着一众御医都战战兢兢,如今人已经咽气,即便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救活过来。 胡娘在此刻求见皇上,她将头埋在地上,声音有些呜咽,“皇上,小姐的胃疾早就无药可医,求您不要再让她受罪了。” 萧彦北眼中的泪掉落在陆绾脸上,他轻轻摸着那张看似睡着的脸,他们之间最后都没有好好道别,居然是在争吵中目送她离去,嘴里喃喃着,“陆绾,你还真是个山匪,抢了就跑,我该去哪里寻……我怕靠你太近,让直自己深陷其中,可等我醒悟过来时,却发现再也离不开你;留你在身边,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我真的很在意你,从小就在意……”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陆绾姑娘也希望您 分卷阅读175 能振作。”汪栋抬起头安慰着萧彦北。 宫中今夜燃放起数十盏孔明灯,随着朝廷钦犯死在皇上寝宫的消息传开,朝中大臣们心中的大石头也便放下了。 陆绾生前一直不想待在冰冷的皇宫中,迫不得已为寻找他爹才进的宫,如今死了更是不愿意再和皇宫有何牵扯,胡娘知道她的决定,便让皇上放行他们出去,即便要下葬也是要葬在山中。 萧彦北看着躺在马车中的女子,他终究还是没能护住她,若是小时候未曾相遇,便不会一直心心念念一直寻找,若是没有在回京时和她一起查寻案子,没有受伤看到她手腕处那一颗痣,便不会在乾县逗留养伤再次遇上她。 “皇上,小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托我给您留了一句话,不论以后您在何处,将她忘了吧。” 培风将一把剑递到胡娘面前,“以后你去何处?” “不知道,天下之大,四处为家吧。” 马车狂奔着远离了京城,这一别,或许就是天上人间的距离,关于京城娇美女仵作的传闻也会日渐被埋葬在一件件奇事之中。 关于纸鸢纵火一案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第92章 再遇山河处 所幸寨子修建在山中崎岖之地,此地易守难攻,岔路又颇多,要是没有领路人走不进山寨中,萧楚怀曾派人来过此处,可转悠半天都没有找到一条能进山寨的路,不能强攻便一直在山脚下埋伏。 可他们不曾知晓的是,陆海能料到日后寨子保不住,他们便从密道离开,当时白叔在迷雾森林中就是刚带领着弟兄们从密道中逃离出来,那时白叔不想让陆绾分心担忧他们,此事还是胡娘后来在她从益州回宫途中时才告诉她。 山中岁月不觉长,半月就如同一炷香的时辰,蝉鸣响彻整个山间,布谷鸟也时不时在树林中啼叫几声述说着它的思念。 床榻上的女子身着白色里衣,窗户半开,山间的风清爽地吹动着她床上的帘子,她面色红润,肌肤胜雪、眼睛微闭,旁边还燃起一股清幽的檀香。 她的眼皮微动,手指也跟着缓慢挪动几下,一道柔和的光线进入她眼中,于是便蹙了一下眉头,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 胡娘进门刚好看到她醒过来,欢喜地奔跑过去,“小姐,你终于醒了,你若再不醒,只怕我们都要将那个大夫擒来了。” 陆绾接过她手中的水杯大口喝着,干涸的树苗也终于得到了甘霖活了过来。 自己诈死的这个法子还得多亏了汪栋的帮忙。当时她找来汪御医想问萧彦北的病情,可听到门口宫女的小声窃语,皇上为了他不惜和文武百官相抗衡,只怕朝廷动荡,民心也会失去,还会让皇上失了威严。 陆绾那时便就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留在宫中,一直留在他身边,不仅自己的案子不能沉冤得雪昭告天下,连萧彦北都要备受牵连,即便自己不是朝廷钦犯,可终究也是个山匪,如此身份又怎么能站在他身旁。 她便和汪栋商议将自己送出宫去,可汪栋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于皇上的脾气秉性也都知晓一二,一旦她选择出宫,必定会一直找寻,只怕还是会回到当初的死胡同中,二人相商只好出此下策,用假死来让他死心,只是这样一来,两人此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一道城墙隔绝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汪御医,今日相谈之事,请你万不能告诉他,我同他此生就此告别。”陆绾在纸上写上告别二字时,眼泪滴在纸上将墨晕染开。 即便她不死,两人又如何能相守相伴,她始终过不去是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和娘亲,她爹的性命也被萧彦北至亲之人残害,又怎能忘记此等恩怨。 汪栋叹着气,“娘娘还在世的时候,曾替皇上占卜了一卦,他命中会有一劫,绾绾卿卿,举目不见,一别欢喜,弃而复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 两人达成协议,连最后同他道别都是用最决绝的方式,这段本就不属于她的过往也一并葬送在她死在宫中的那一晚。 胡娘将她扶着坐起来,知道她心中始终牵挂着她爹的案子,她昏睡的半月京城也不太平。 皇上破解了书中隐藏的名单,可萧楚怀从兵部尚书那里得到半卷名单,萧铁铮临死时兵权被皇上抢夺回去,不知为何会到了萧楚怀手中,他趁着皇上还没有坐稳帝王位置时便举事逼宫。 城中那几日是人心惶惶,街道上都看不到几个人,整个京城都被萧楚怀占领,可皇上比他先一步找到了先前的兵部尚书将其策反,萧楚怀手中的兵马都是听命于皇上,除了他手中掌管的铁骑兵,目的就是要让他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 就连之前春猎残害和亲公主的将军也是替罪羊,而那道雷正如萧彦北怀疑那般就是人为。那样的手段只怕只有先皇才能想到,之前在假十皇子身上试验过一次,将军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也正好借上天的手除了这样一个阻碍,可能他也是想为储君清理门户吧。 至于和亲公主只不过当日听见了侯爷和萧楚怀的谈话这才遭此毒手。当 分卷阅读176 时他们本也想用百媚娇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可当日都没有带花籽,只好先用纸鸢上的绳子将其勒杀后让狼狗啃食伤口处,当做被野兽袭击的遇害样子。 萧彦北命人搜过司马将军的屋子,他后院就有栽种一些百媚娇。这种花萧楚怀自然也见过,他便用它的特性和来源之地杀害了多人。 而那一战毋庸置疑,萧楚怀手中只有一小队兵马,他兵败如山倒,在宫中北门口被皇上斩杀在马背上。 兵部尚书伙同萧楚怀行谋逆之事,最后将其剩余名单告诉皇上先行准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一辈子都出不了牢狱大门。 至于先兵部侍郎陆海对先皇忠心不二,也并非是他所行之事杀害替代的胡人,皇上昭告天下赦免无罪,其女也未曾参与谋反行为,一并免除罪行,还对此追封忠义之士。 陆绾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司马将军早就将兵权就给了十皇子,而十皇子在临死前将放置兵权的位置藏在画中,这是他能为萧彦北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你可知郡主和……”陆绾手中扣着水杯,咬着嘴唇说着,“和陆仲……怎么样了?” 要不是陆仲飞鸽传书让陆海下山,还和萧楚怀狼狈为奸,她爹也不会被杀,以他的身手一定可以从兵部尚书府逃离出来。最可笑的是,她叔父残害了自己的胞兄,却对自己的侄女暗中保护,从城外的焦尸、飞镖警告到宫中暗中相助,以及每次在危及时刻萧楚怀都能及时赶来,想必也是他通风报信。 “郡主,她也死在那场兵变中,听说她本是要去杀怀王,可被怀王一剑封喉,”胡娘叹了口气,“二……二当家将寨主的尸骨送了回来,在后山上。” 林嫣她不是执念太深,她是爱得深入骨髓,一旦有人将其抽出骨头,定是活不长,临死前或许她终于想清楚陆绾曾对她说过的话,可一切都太迟了,下辈子她或许会学着聪明一些,绕开那个伤她入心之人。 陆绾让胡娘给自己穿戴好衣裳扶着去后山,远远看见陆仲跪立在陆海的坟墓前,他勉强支撑着身体倚靠在墓碑前,侧头看到陆绾前来,嘴角不禁笑了一下,血从他嘴角流出。 “绾绾……我对不起……大哥,更……对不起你……死后,将我挫骨扬灰吧……” 他支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陆绾前来就是为了当面说这句,就只有这一句话他便倒地不起。 陆绾的泪珠不间断的滚落下来,自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亲人,她背过身去,轻轻蠕动着双唇,“胡娘,照叔父说得做吧。” 她终究还是再唤了他一句叔父,哪怕他再也听不到,可他不仅是自己的叔父,还是恩师;而陆仲确实也拿她当自家女儿一样对待。 山下日子繁闹喧哗,山中日子恬淡,这一趟下山后,她再也不会再踏入京城半步,偶尔听到关于某人的消息,只是会心一笑,与他,也再也没有关系。 春去秋来,山野的枫叶红了,远远看去就像是黄昏时分的晚霞。 这日陆绾在摆弄她的白骨架子,胡娘便匆匆赶来,神色有些慌张,可到跟前又欲言又止。 “小姐,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的那就不要说了。”白泽端着点心进屋,他用眼神示意胡娘不要再传来关于京城里的消息。 胡娘恶狠狠接过他手中的盘子,瞪着眼睛不屑道:“白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即便那人死了,也轮不上你。” 陆绾放下手中的东西,听得糊里糊涂的,“谁死了?现在天下太平,谁死和我都没有干系。” “胡娘,小姐不想听,你还是将这话烂在肚子里吧。” 陆绾吃着盘子里的点心,他们二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怨气,总是三句两句都能吵起来,山中弟兄也常如此,她劝过一两次后便也任他们吵闹着。 “小姐,我憋不住话,皇上驾崩了……” 哐当一声手中的盘子摔碎在地,陆绾从凳子上滑落在地,声音颤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说什么?” “皇上驾崩了,这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白泽将消息封锁起来,我才打听到。” “他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陆绾已经说不出话来,这几个月来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只是知道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最好的消息,可这才短短几月,他怎么会死! 城中百姓说他旧疾复发,其他的也没有打听到什么。 陆绾笑着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痕,“我,我没事,反正他,他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打开二人走后,她坐在地上抱着腿蜷缩在墙角无声大哭着,那个她一直放不下的人,一面嫌弃她又一面过来哄他之人如今也从这个世上消失。 “萧彦北,你这个大骗子,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 陆绾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将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几天,饭食不进,人消瘦了好几圈,每次看到他们端进来的粥都能想要萧彦北亲手为她熬制的药粥,这一辈子再也吃不上了。 她的心 分卷阅读177 情一直沉郁着,胡娘知道只有一件事能让她回过精气神来,便扯谎拉着她去到山下一个小镇上散心。 她提前打听到消息,有一农户家正在打官司,死者是一个农家妇女,她悬梁自尽在自己房中,可她娘家非说是她相公害死的,每次她女儿回家都是一身伤,平日也没少打她。 陆绾看着农户家中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那农妇的娘双鬓花白,腿脚不便还拄着拐杖,老泪纵横的在想县令说着冤屈。 “大人,她绝不是自杀的。”陆绾望着屋中的尸体,终于开口说话了。 知县打量她一番问道:“你这女子是何人?怎么晓得她不是自杀?” 陆绾走到刚被取下的的尸体旁,“大人,人一般在吊死后,她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面上会带着赤紫,眼开嘴合,舌头会留在牙齿外边一些,口角处有吐沫流出,绳子微勒在喉下,相交在耳后但是无交叉,你看这具尸体哪一点都不符合。” 她掀起尸体的衣袖和裤腿,上面伤痕累累,生前造成的是淤红色,死后则是淤黑色,上面明显是淤红,这名农妇是被活活打死的。 那农夫狡辩着说这些伤都是之前所打,不算作证据,他死不承认。 “要证据,当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进来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他手中拿着半截锄头把,“大人,你将伤口和这锄头把相对比便知道,这上面还有血迹呢,还有……” 他走进屋中站在悬梁的那根绳子下来,端起一条板凳踩了上去,以他八尺高的身上才勉强够到绳子,“大人,试问这绳子吊这么高,这位农妇是怎样将自己的头伸进绳子当中的?” 那农夫一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哭诉着自己不是有意要将她打死,只不过当时在气头上,她还给推搡了自己一下,便收不住手,这才想用她自杀的方式来蒙混过去。 县令将农夫扣押,那大娘一个劲儿的对陆绾和那男子道谢。 陆绾站在远处看她同县令说了几句口供后便笑着站在她对面,“怎么?再次同盟就已经认不出人了吗?” 萧彦北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好久不见,这算不算,下一辈子?” 陆绾鼻头一酸,眼泪早就不受控制开闸泄洪往下淌着,她双唇颤抖,“你这个大骗子,谁要跟你同盟到下辈子……” 萧彦北抬手摸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绾绾,我回来了,不管是萧彦北,还是云湛,他只属于你一个人。” 说着将她拉入自己怀中,陆绾紧紧抱着他,“看在爹、娘亲和哥哥的面上,我,我原谅你了……” 陆夫人和陆皓从来也没有怪过萧彦北,甚至陆夫人在死前留了一封信告诉她,这一切和三皇子无关,命运使然罢了。 萧彦北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我说过,不管你走到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培风在竹林一旁傻傻乐呵着看着胡娘,“我的剑,你还带着吗?” “早扔了,谁稀得用你的剑。” “你……胡娘!我那剑可是极其珍贵,先皇赐给我的,你还不稀得,就你那眼光。算了,大丈夫不同你这小女子计较。”培风哼唧几句,有些闷闷不乐。 胡娘被他这句给刺激到了,亮出自己手中的剑,“说谁小女子呢,今日我就要让你瞧瞧到底是你这大丈夫厉害还是我这小女子厉害。” 两人一言不和就开打,从竹林打到院中,从院中打到小道上,反正他们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亲。 陆绾在萧彦北怀中轻声嘟囔着,“压寨夫君日后可得以寨主命令听之。” “是,为夫定当三从四德谨记娘子教诲。” 萧彦北嘴角扬起,轻缓抬起怀中之人的下巴,双唇点在她的额头、鼻尖、双唇上。 竹林的风穿过一片红火的秋色,天边晚霞也被风吹到头顶,古话言: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君行至,携手共赴人间山河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花,彼此相遇是人生中的一次重大宴会,不管是不是盛装出席,等待之人也一定会手捧鲜花站在相约之地,微笑着看着阳光照耀在你身上。莫要辜负每一次相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