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前任莫挨我》 分卷阅读1 皇子前任莫挨我 作者:十月小乔 本文文案:【文案1】 父亲被贬黜后,薛陵婼客居在长安外祖家,热心舅母怜惜外甥女,势要为她找个金龟婿。 等相亲相过了温柔表哥,长情竹马,清贵公子以及普信男后,薛陵婼自觉阅尽千帆,看破红尘。 等到父亲高升,连带着自己的身份水涨船高之时,忽然遇到了那个在她生活中神秘失踪的前任吃软饭渣男。 昔日落魄的小可怜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与前任重逢而对方却比自己发达。 直到一日,风水轮转,她成了皇后面前最得宠的女官,而他却由天之骄子跌落凡尘。 薛陵婼:“啧!小可怜终究还是那个小可怜!” 【文案2】 客居在长安城外祖家的薛娘子投进了寻找金龟婿大业中,夫君候选人共有三位: 第一位是饱读诗书,性格温柔的表哥; 第二位是从小一起长大,差点定亲的青梅竹马; 第三位是名满全城,端方清贵的世家公子; 第四个是京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等等,这位混世魔王前男友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pass掉! 以纨绔闻名的七殿下自边关杀出条血路归来后,在长安发现他了那个玩失踪的前任,此女经公开在京中大摇大摆的相亲。 此事,着实不能忍!!! …… 面甜心辣薛娘子VS脸白腹黑七殿下 1、背景仿唐,有私设,勿考究 2、欢迎捉虫,不喜勿喷 3、非典型破镜重圆,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服务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陵婼,齐晗┃配角:崔原┃其它:甜甜甜 一句话简介:八一八我的皇子前任 立意:文明和谐 第1章 锲子 大雄宝殿是太宗皇帝为思念逝世的武明皇后特地修建,本朝尊崇道教,却因武明皇后信佛,才特地在宫里面建了座佛殿。 殿内,薛陵婼对着面前的金身释迦摩尼佛像颤颤巍巍的下拜,跪在了灰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脊背笔直,合掌摄心,一副虔诚的模样:“信女所愿,望佛祖成全!” 人家去岁在老家遇到了个小哥哥,脸长得那叫一个骚气,惹得人家春心萌动,没成想是个渣男,勾引了人家的芳心,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活了两辈子就这一个初恋,都留下了心理阴影……佛祖大人您行行好,保佑我找到他,让他给我当面道歉磕头赔罪,老娘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哎呀! 不好意思! 在佛祖您的面前血腥了一点,请原谅……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薛陵婼直起身,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向佛前的香炉里插了注香,烟雾袅袅升起,漂浮在半空中,状如莲花,经久不散。 ——吉兆 大吉之兆! …… 薛陵婼大摇大摆地出了大雄宝殿,四周寂静,空无一人,从高祖皇帝开始,大明宫里头便有不收和尚的规矩,是以只有小太监宫女们才偶尔来打扫一番。 现在正是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茫,惹得眼睛生疼,她心中大骂大明宫里头的奢侈主义。 本朝包容开放,商业发达,圣人的国库富得流油,将宫里头修的很是精致辉煌,三步一小走廊,五步一大走廊,弯弯绕绕,层层叠叠,盘蜒曲折,薛陵婼走了有一会,走的头晕晕的,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暗暗的又吐槽了一下皇宫里的奢侈主义,她又走走停停,过了好一会,发现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这着实有些诡异了。 慢慢行至了一处湖边,薛陵婼才认出,自己是走到了太液池,七八月份,荷花正是盛开之时,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香风。 耳畔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她悄悄向声音传来处靠近,眼见太液池旁边的亭子里人影闪动,再仔细一看,只见亭中有几个年轻男子在饮酒谈笑,身旁各跪坐着一个斟酒的太监,甚是自在随意,颇为潇洒。 宫里头设宴向来都是摆在太液池的,而今没什么大事,必然不是国宴,能在宫中随意饮酒设宴的必然不是一般人,她才不敢靠近,只慢慢后退了几步,暗自叹了口气,宫中防卫森严,自己若是冲撞到什么贵人,恐怕真的就要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还是赶紧溜吧! 席间站起了一个举着酒杯的人,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好像有些醉意,摇摇晃晃走到廊边,不知是不是发了酒疯,手中的酒杯掷向湖里,湖里面荡起了一大片水花,随后一波波涟漪向外扩散而来。 藏在墙边的薛陵婼被吓了一大跳,恼怒的瞪向那个人,却猛然间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让她心中忽然的一颤,然后咚咚咚的剧烈跳起来,霎时间觉得自己腿脚酸软,头脑发懵,喘不上气来。 她眼睛忽地酸了起来,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心中大骇:佛祖,你也不至于这么灵的。 那双眸子的主人,脾气一点也不好,性格古怪,既霸道又嚣张,嘴巴也刻薄的很,常常能把自己气得半死,真的是非常的讨人厌。 不过这人偏偏又巧舌如簧,惯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的技术还挺好的,常常把气能得半死的自己又哄得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 哼!油嘴滑舌。 少年泼墨似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竖起,眼 分卷阅读2 睛半合着,像是睡不醒似的,随意又慵懒,暗红色的圆领袍子上用银线勾勒出蜿蜒缠绕的云纹,绵延至肩膀,扣着玉带钩的玄色革带束住劲瘦的腰身。 明明是一幅金尊玉贵公子哥的打扮,可她却看着像是游荡江湖的年轻少侠,潇洒无羁。 薛陵婼的眼睛更酸了……她当初就是被这个小白脸哄得心猿意马,不知东西南北。 渣渣! 不知打哪走出一堆巡逻的金吾卫,脚步声音哒哒,直到略走进了些,薛陵婼才听到了声音,连忙朝花丛间一躲,动作急快,却不慎踩到了掉落的干枯的枝叶,稀里哗啦的作响。 侍卫中的为首那人听力极好,立刻大呵:“什么人,出来!” 其实薛陵婼躲进丛间的那一刻就马上后悔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心虚,真是不明智,莫不是看见这渣渣,智商下降了不成。 为首的金吾卫总领见无人应答,更无人现身,不又发了怒,又道:“再不出来,休怪本将无情了。” 薛陵婼暗骂自己倒霉,险些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此刻感觉自己又丢人,又心塞,心思百转千回后,便只能抛了脸面,自己自行走出去。 将要抬脚,薛陵婼便又听到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对那个侍卫使道:“大人,今日七殿下在此摆宴,我等还是小心些行事,莫要冲撞了贵人。” 金吾卫总领沉思,想起性格嚣张,却又一项深受圣人和皇后宠爱的七殿下,无奈颔首,对身后众人道:“有贵人在此,吾等先行退下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薛陵婼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小胸膛,呼出一口气,还好躲过一劫。 经此一事,她的心情已经没有方才激动了,再看那个方向时,早已没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好像这个人的出现是自己臆想的一般,其实他从未出现过。 可是她看得分明,就是那个人,薛陵婼突然委屈起来,鼻子也止不住的发酸…… 心中压抑了不知多长时间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女人发泄起来情绪总是像火山爆发,她恼怒的踢向旁边的石头,不出意外,石头没有任何变化,而自己的脚却被撞得生疼。 薛陵婼眼泪簌簌地流下来,真是流年不利,连块破石头都要欺负自己,她抹了一把辛酸泪,也不管符不符合皇宫的规矩,转头便跑了起来。 不知怎的,来的时候弯弯绕绕,对这路迷得很,可这一口气下来,她居然一路顺畅,没有任何障碍的又跑回了方才的大雄宝殿,又回到了那座佛像面前,没想到自己还能来次上辈子体测从没跑成功过的八百米冲刺,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向那座庄严的佛像。 普渡众生的佛祖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宁静温和,一旁的方才明明笑得乐颠颠的大肚弥勒佛的嘴巴却好似往下撇了些,连她吐槽过的又丑又凶的四大天王都变得满面愁容。 想起那个人,她心里头发苦,像是被灌了满满的一整壶黄连汤,连带着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青色的香烟缓缓的升起,在空中形成蜿蜒的弧度,嗅着殿中弥漫的檀香,薛陵婼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静了些,她又向佛像跪下,先是“咚咚咚”扣了三个响头,沉默下跪,良久,才干巴巴道: “信女拜谢佛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祝您长命百岁。” 这话虽听着有些怪,可是心意却是实诚的,薛陵婼默默想,然后又道:“那个渣渣人的脸,兽的心,我现在又不想见他了,而且非常讨厌他,只要想起他就会心烦意乱,难过的很,所以,您能不能先让他消失。”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笑声。 薛陵婼身子一僵,大脑变成空白一片,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许久,才慢慢回头。 檀香袅袅,好似一面朦胧的屏障,透过这淡淡的一层屏障看去,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让她咬牙切齿的脸。 明明刚刚看到他在饮酒,眼下却身形如松,无一丝酒意……心机!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像许久之前的初见,清俊隽永,眉目疏朗,神采飞扬,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着自己,好像在说:“我回来了。” 一如很久很久之前的从前…… 薛陵婼撇撇嘴,这烟雾真讨厌,熏到了她的眼睛,惹得她眼睛酸胀难忍,又涩又痛,有种要落泪的冲动,她擦了擦额角未蒸发的汗水,还有这个人,怎么也这般讨厌,在她这么窘迫的时候出现,让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 她下意识道:“你怎么还没消失,佛祖怎么突然不灵了。” 少年原本还笑着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瞬间变黑,空气中好像也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怎么这么凶,薛陵婼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恹恹地看着他。 他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拽住她的胳膊,力气极大,双目逼近,凑到她眼前,反问道:“想让我消失?” 薛陵婼心里头正大骂自己太从心(怂)的时候,又听到他说:“想得美,这辈子,都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欢迎围观,欢迎捉虫 面甜心辣薛娘子VS脸白腹黑七殿下 本文甜甜甜 求收藏,求评论!!! 第2章 雪夜 房间内安静如斯,越发显得屋外冷风呼呼作响,薛陵婼卷了卷被子,把身子又往里缩了缩,连头也埋了进去,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内,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连心事都好像被放大了无数 分卷阅读3 倍。 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细碎的窸窸簌簌的声响,伴随着一阵沙沙的风声,薛陵婼屏住呼吸,又细细听去,却又什么都没听到。 掀开被子,薛陵婼下了床,裹上厚厚的披风,走到桌子前,吹灭了烛台上一闪一闪的火光,自从母亲去了长安城外祖家后,她心中便一直不安,晚上都是燃着灯睡觉的。 眼前瞬时一片黑暗,眨了几下眼,才适应起来,勉强能视物,她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踮着脚尖行至门口,悄悄把破旧的房门推开一道缝隙。 天上乌云蔽月,只露出残存的一小块月亮,不过月光虽暗淡,她却仍能看清楚院子里的篱笆处半靠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一番思量,薛陵婼硬着头皮轻轻走过去,只看到这人身上的衣服多处划破,血迹斑斑,头发上也满是黑红的血,结成一绺一绺的,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半挺直的鼻梁,与冻得发青的下颔。 她俯下身子,将手指放到他的鼻尖下,一片温热,还有浅浅地呼吸。 不是死人,薛陵婼缓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四周,轻轻拍了拍胸口。 她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唤道:“你怎么样了,醒醒。” 一片安静,无人回答。 薛陵婼开始陷入纠结,现下自己一人独居在这山中,万一这是个坏人,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是引狼入室,这可怎么好? 可若是不救,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作为一个受过国家十六年精英教育的新新人类,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却置之不理,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这样做对不起毛爷爷,对不起某位大大…… 想到这,薛陵婼叹了口气,看了眼这人单薄的袍子,肉疼的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风,将人扶正,盖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可惜了她这件狐狸毛飞滚大氅,上好的料子,平日里都不舍得穿…… 半昏半醒间,齐晗只觉鼻间缠绕着一股子甜甜的幽香,夹杂着温热的呼吸和触觉,他努力睁开眼。 身后是长短不齐,粗糙凹凸的篱笆,硌的人生疼。 身上盖过来的温暖却让他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原本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有了些暖意,缠绕在鼻间的香气变得浓郁,细细的青丝轻柔的飘到他的脖子里,一片酥痒麻到他的心里。 他自幼习武,虽然现在受了重伤,却仍反应迅速的捏住薛陵婼一只纤细的手腕,冷声问道:“何人?” 薛陵婼正专心地系着大氅上的绳子,还沉浸在做好事的氛围中,哪能想到这人已经醒了? 他力气极大,虽体力不支,却仍能捏的她的手腕发白,薛陵婼忍不住痛呼出声,又听到他狠厉的声音,衬着浓黑的夜色,她心中恐惧,将人猛地向后一甩,挣脱开钳制。 齐晗身体直撞上身后篱笆上的枝枝杈杈,顿时只觉脑袋一痛,险些又昏了过去,身上也没了力气,只能维持着原姿势闭着眼睛省些力气。 薛陵婼后退一步,揉了揉手腕,随后默默地看了看齐晗,只见他一动不动,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了,无奈又凑上前去,心虚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样?莫不是死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齐晗喉中发痒,隐隐有股子腥甜,一口血险些喷出,只觉脑门突突突的在跳,他也没有什么力气搭话,只能深呼吸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哪知又听到她自言自语道: “难道真的死了,这可怎么办?” 薛陵婼又是心虚又是害怕,连忙转头,准备回屋里面找些伤药,看看管不管用,刚站起身,抬起脚,裙摆突然被人拽住,她惊讶看去,对上一双黝黑的比夜色还要重上几分的眸子。 他咬着牙,说道:“救我!” 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便已经没了声响,这才是真昏了过去。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地上也已经积了一层层薄薄的雪,薛陵婼只着了一件半旧的夹袄,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她当下便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这样的天气,薛陵婼只能将人移到屋里面去,若是把他扔在这院子里,怕是明天只能见到一尊冰雕雪人了。 不过她力气小,也背不动他,只能拽着胳膊,将人慢慢拖进屋里。 把人给拖上床上时,薛陵婼已是满头大汗,她真是使了吃奶的劲,没想到这人看着挺瘦,却这么重。 她上辈子有个室友是学医的,自己也跟着去上过几节课,也会点小小的包扎知识,这人伤的严重,伤口上一片血肉模糊,裸露出来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更不要提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薛陵婼烧了盆热水,绞湿了帕子,拿着剪刀将这人身上伤口的部位的衣服剪开,拿帕子擦干净,开始处理伤口,好在现在是冬天,天气冷,伤口也不易腐烂,简单的上点药就好。 包扎好伤口之后,薛陵婼又用这剩下的干净的热水,将他满是血的脸擦净了,不得不说,大半夜的,这人满脸血,还是挺吓人的。 黑红的血迹慢慢消失,露出了他清晰的面容,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郎君,因为失血过多原因,他面色苍白,不过鼻梁直挺,清隽的下颔轮廓分明,弧线优美。 齐晗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中午,伤口处隐隐发痛,不过已经上了药,被处理过了,干净的白色布条缠在上面,就是包扎的有点丑。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分卷阅读4 ,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一阵飕飕的凉意席卷全身,齐晗连忙又捂住被子,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就破烂的衣服更是惨不忍睹,衣服上的裂口顺直,像是被人剪烂的。 而怀中的被子是粉色的,绣着点点的小花,像是女子的物什,他下意识想到了昏迷前闻到的幽幽甜香,忍不住轻嗅,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再看看身上被剪得勉强能蔽体的衣服,他耳朵不仅烧了起来,又想起被人甩到篱笆上,撞倒了脑袋,这一定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环视四周,房间十分破旧,房内的家具亦是十分破旧,甚至有的还是缺胳膊少腿,他出身富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破烂的房间。 不过打扫的还是挺干净的,能够看出来这是女子的闺房。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人,齐晗反射性地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再看向那人,是个妙龄女郎,着一件镶着白狐毛边的袄子,身量娇小,一张笑靥,怎么看,都与他想象中的不好惹的女人联系不到一起。 见人醒了,薛陵婼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走向前去,关心道:“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齐晗捂着被子的手又重了几分,面上不显,露出一丝玩味的眼神,道:“小娘子搭救,无什么不适。” 薛陵婼因着昨晚差点把这人给推过去见阎王爷的事情还有些心虚,拍了不甚鼓得小胸膛,一脸后怕的表情,先发制人道:“如此便好,你不知道,你昨夜伤的那般重,真是吓人,我险些以为……” 险些以为什么,自己救不活了吗? 齐晗嗤笑,这点伤的严重程度谁有他自己清楚,算不了什么,前些时日在松州战场与吐蕃做战,受的伤比如今严重多了,而且……别以为他没有看出她一脸的心虚的模样。 见齐晗只笑笑不说话,薛陵婼心里面又打起了鼓,迎着少年含笑的眼睛,继续道:“还好有我,不说妙手回春,但也是巧手如斯,看你现在气息沉稳,想来没什么大碍了。” 齐晗失笑,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顺着她的话道:“小娘子医术高深,可是自小习得?又师从哪位名师?” 薛陵婼老脸一红,完了,这牛吹过了该怎么办,她哪懂什么医术,就上辈子跟着学医的室友蹭过几堂课罢了,只能包扎点伤口,止个血,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她垂下眼睑,不好意思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讷讷道:“哪习得什么医术,只懂得包个伤口罢了,算不得什么。” 齐晗侧了侧头,闷闷的笑了一声,原以为是个多不好惹得角色,没想到却是个空架子,外强中干。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掀开被子,下了床,对着薛陵婼拱手道:“救命大恩,小娘子高义。” 薛陵婼侧了侧身,眼神划过他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裸漏的皮肤,她脸颊不禁一红,这可是她的杰作,熟悉的很,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差点摸了个遍…… 她背过身去,取了父亲薛策年轻时的衣服,道“若小郎君不嫌弃,不如先换上我爹爹的衣服,我也好把你的衣服洗洗缝补一番?” 齐晗瞟了眼她发红的面颊,不急不徐得道了谢。 本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严重,薛陵婼这做法到算得上是情理之中。 薛策是儒生,衣服是书生常穿的青色长袍,还绣了几根竹子,虽早已发黄发旧,却胜在干净,这还是前几日母亲思念深陷牢狱的父亲,亲手浆洗出来的,现如今再度被人穿在身上,倒也不算辜负母亲的心意。 齐晗身量高挑,而衣服短了一截,穿在身上,有些小滑稽。 好在人生得好,由于受伤的原因,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越衬得头发如泼墨般,面似雪,发乌黑,目似朗星,熠熠生光,鼻梁高挺,精致俊秀。 自从母亲离开后,这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第3章 苦药 人类总结出的经验果然是靠谱的,例如一个人受伤之后,流血比较严重,伤口往往就会发炎,而伤口一旦发炎,人就会发烧。 当天,齐晗便发起了高烧,不过薛陵婼早有准备,熬好了早就备下的药。 她端着盛着药的碗进屋时正看到齐晗半躺在胡床上,手持一本不知道在哪翻出来的书卷,悠哉悠哉地看着,神情愉悦,面色红润有光泽,不过薛陵婼知道,他这是烧的。 这厮已经完全反客为主了,端的是自在惬意,她走上前去,抽掉他手里的书,看着他红红的脸,笑眯眯道:“小郎君真是爱书之人,练身体都不顾了。” 齐晗双手交叉在脑后,双手作枕,看着她手中的药碗,牙根便忍不住犯苦,道:“小娘子过誉了,在下可不是什么爱读书之人,少时在书院,每每总被师傅打板子。” 薛陵婼坐到桌子前,将药放下,听到他的话,看向他俊秀的脸,忍不住脑补出了一副他被打后,捂着手心泫然欲泣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袖子捂住嘴角,指着桌子上的药,道:“小郎君快喝吧,药已经熬好了。” 齐晗眼神飞速的划过那碗药,嗅着空气中发苦的味道,笑道:“这药有什么好喝的,不若找坛子酒,这才好喝。” 薛陵婼笑意未变,耐心道:“酒是发物,你旧伤未愈,还是少饮得好。” 齐晗随即接道:“我一向皮糙肉厚惯了,也无需饮药。” 薛陵婼走向前去,伸手 分卷阅读5 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道:“郎君可知自己生了温病,需及时喝药的好。” 少女手指纤细柔软,抚过他的额头,带来阵阵馨香,丝丝悸动,齐晗忍不住抬眸,一张鹅蛋脸,杏目桃腮,琼鼻点点,眉眼弯弯,嘴角弯弯,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眉间有一点鲜红的朱砂痣,小米粒大小,真是既漂亮又可爱。 他生于富丽的皇宫,长在繁华的长安城,是帝后最宠爱的小儿子,又偏偏生了副好相貌,招了不少桃花。 自幼在宫里,见过不少嫔妃中的腌臜手段,太子阿兄也一直教导他少近女色,还不如多读点书,多练练骑马射箭,可他却偏偏生就一双桃花眼,多情目,看起人时,无情也似有情,引得不少女郎们趋之若鹜。 这种事情经历多了,自己倒是习以为然了,他长这么大,自认为也算是阅尽美人了,若论容貌,这个小娘子只能算个中等,可是,他活了这将近十八年,除了阿娘外,还没有与一个女子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大鄌民风开放,时下男女相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他七殿下就这样被这个小丫头“劫了色”,这委实不能忍。 齐晗摇了摇头,嬉笑道:“温病,我竟生了温病,怪不得有些发昏,还以为因为小娘子……小娘子美貌,被迷昏了头。” 油嘴滑舌!不过虽是油嘴滑舌,话还是中听得很,薛陵婼喜滋滋的想,虽然这么会说话,但药还是要喝的。 “温病难医,小郎君还是早些喝药的好。” 齐晗听了忍不住扶额,悄悄犯了难,想他堂堂七殿下,也是上过战场流过血的人,大伤小伤都受过不少,可偏偏就是怕苦怕喝药。 薛陵婼瞧他一脸怪异的神色,突然灵机一动,道:“小郎君不肯喝药,莫非是怕苦?” 小心思被扒出来了,齐晗下意识反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苦,不过是想着我一向身子康健,不需要喝罢了。” 薛陵婼看着他发红的脸色,心中暗笑,转身出了房间。 这算是躲过一劫了?齐晗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薛陵婼又走了进来,怀里面还抱了一壶酒。 还真的有酒喝?感觉没有这么简单,他忍不住问道:“小娘子真是善解人意,还用好酒招待我?” 薛陵婼看着这个自来熟的人,笑眯眯道:“我方才说过,酒是发物,小郎君你喝不得。” 用这壶酒招待他,还真舍不得…… 关于这壶酒的故事要追溯到很久之前: 她的父亲薛策是盛昌七年的探花郎,一路顺风顺水做到了正四品彭州刺史,当然,那是在发生蜀黎构陷案之前。 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涉及了剑南道足足四个州的刺史,及大小官员十数名,蜀州、黎州、眉州、还有彭州,薛策正牵连在其中。 明明刚发生还没几日,薛陵婼回想起却恍如隔世—— 家里出变故那一天正是她刚刚及笄不久,父亲开玩笑说:“阿爹的婼姐儿是世间最好的姑娘,定要找个世间最好的夫婿,过世间最好的日子。” 她一向嘴甜,窝在母亲徐氏怀撒娇:“那我就要找阿爹这样的夫婿,过阿娘这样的日子。” 母亲听到止不住笑,作势要来掐自己的嘴,“你这个这个小皮猴子,都已经是多大的姑娘了,说话还不知羞的,这样下去,哪家的小郎君敢娶你这样的夫人。” 她连忙在母亲怀中爬起来,跑到哥哥身后躲着。 十岁的幼弟趁着空子溜进母亲怀里,冲着自己做鬼脸,鼓掌叫着:“阿姐不知羞,阿姐不知羞!”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幸福。 可是突然到来的官兵打断了这一刻的幸福,薛陵婼现在回忆起来仍然还是一阵恍惚,家中到处都是穿着铠甲的人,门上都被贴上了封条,男眷全部下狱,所有仆从一拥而散,只留下一个母亲自娘家带来的一个年老的嬷嬷。 彭州又称蒙阳郡,薛策未考中探花前只是一介贫苦书生,父母皆早亡,孤身孑立,就住在这蒙阳郡郊外的山上,也就是薛陵婼现在住的茅屋。 薛陵婼数年前是随缅怀旧事的父亲来过这里的,她还记得当时父亲诗兴大发,还当场赋诗一首来缅怀逝去的青春,可惜捧场的只有一脸粉红泡泡看夫君的徐氏。 她与兄长薛陵澈从小吃多了父母撒的狗粮,一时之间消化不良,便悄悄躲了出去,留下个牙都没换完,流着哈喇子的幼弟看着父母腻歪。 阿爹的状元红就是那个时候变成自己的女儿红的,薛策年轻的时候立志中状元,便进京赶考前在院子里埋下壶酒,预备着等自己高中状元,荣归故里后再喝着壶酒。 可惜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毁了他当状元的梦想…… 本朝的探花郎向来是要相貌英俊的,身形英武的,原定的殿试第三名科考多年,年近不惑,一把大胡子,自然没有什么好相貌可言。 圣人正愁眉苦恼,便看到了殿试的第一名,原定的状元郎薛策身姿挺拔,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在年老色衰的探花旁衬得如插在某某东西上的一朵鲜花,心中忽地一动,便大笔一挥,定为进士中最俊的探花郎。 没有考中状元,自然也没有挖出那壶酒,忆起当年事,薛策长吁短叹,忽略了一旁已经过了童生考试的大儿子,一脸慈爱地看向唯一的宝贝女儿。 “阿爹是再也不能考状元了,这酒就做女儿红,待阿婼出嫁时,便添进我乖女儿的嫁妆中。” 可惜阿爹这个愿望可能很难实 分卷阅读6 现了,想到这,薛陵婼绞了块干净帕子,慢慢擦去酒瓶上的泥土,外满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她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挖出的这瓶酒。 眼下这种情况,让她嫁出去可就难了,谁家愿意娶一个罪臣之女,阿爹的愿望怕是很难实现了。 在医疗条件不足的情况下,物理降烧是一个很好用的解决办法,用酒精擦拭身体,能达到降温的效果,且很有效,若是这个人真的不愿意喝药的话,也可以用这个方法。 齐晗心中明白了大半,在军中时,药材补给常有不足,便有年纪大的军医对生温病的医患用酒擦遍全身,以达到降热的效果,没想到这个居于山中的小丫头还真懂几分医术。 他咽了一口口水,想到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若粘上一滴酒,那滋味可真是痛不欲生,说来也可笑,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大伤小伤也都受过,却还是怕疼,既怕苦,又怕疼。 “即是如此,小娘子不妨先把酒收起来,我瞧着,可真是馋人的紧。” 薛陵婼坏心眼的指了指怀中的酒壶,笑道:“我曾见过有郎中用烈酒擦身来降热的,郎君也可试试,若擦到伤口上,愈合的也能更快,虽是疼了些,但效用却是极好。” 齐晗想了想那酸爽滋味,下意识摇头,身子也往后退,讪笑道:“我自幼身强体壮,小小温病,奈何不了我什么,还是不要浪费这上好的美酒了,小娘子快快收回去吧。” 薛陵婼摆摆手:“哪是什么上好的美酒,不过是坊间最常卖的,郎君莫要客气了。” 说罢,便有找出一封干净帕子,想要递给齐晗,这意思,当然是让他自己动手。 齐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突然觉得药也没那么苦了,道:“此等美酒,小娘子还是自己留着喝吧,在下还是喝药的好。” 说罢,便起身冲到桌边,端起桌子上的那碗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囫囵的一饮而尽,速度快得简直令人咂舌。 忽然,薛陵婼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这个俊俏的小郎君不仅怕疼,还怕苦,怎么娇气的跟个小娘子似的。 齐晗咽下口中的药,满嘴苦涩,他爱面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却见薛陵婼又不知在哪捧出一盘子蜜饯来。 “小郎君若是嫌苦,吃些果子便不苦了。” 齐晗一怔,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是知道自己不爱喝苦药的,幼时每当自己生病需要喝药时,他们会说:“小七是个小郎君,郎君都要顶天立地的,哪有小郎君怕苦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若是怕苦,吃些果子便不苦了……”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捏起一颗蜜饯,去尝尝这果子究竟有多甜,忽然,他想道:既然这个小娘子发现自己怕苦之事,为何不在自己喝药之前拿出果子,非要等到自己喝完药再拿出来,还找出一壶酒,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戏耍自己。 齐晗握住手,抬头看到了对方眼中戏谑地笑意,心中忍不住憋了一口气:“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苦,才不要吃这些甜腻腻的果子。” 薛陵婼捏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吃甜食的感觉让她开心地眯起眼睛: “确实甜了些,郎君不爱吃便不吃了,我自己吃就好了。” 薛陵婼说完出了房间,天色晚了,是时候该做饭了。 齐晗自己在房间内,看向桌子上那盘红艳艳的蜜饯,想起刚刚薛陵婼吃时开心的神情,好像确实挺好吃的。 他忍不住捏起一颗放入口中,嘴里的苦涩瞬间被甜腻腻的味道所替代,确实是甜了些,可是他吃过不知道多少玉食珍馐,还有皇宫里那些精心秘制的干果点心,现下却都比不过眼前这盘几文钱就能能买一包的寻常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温病就是指我们现在的发烧 求收藏,求评论,谢谢 第4章 蜜糖 薛陵婼端着碗又进了门,先瞅见佯装看书,一脸不自在的小郎君,继而眼睛又滑向桌子,她眼神好,一眼就看出原本满满一盘子的蜜饯如今在中间凹下去一个小洞。 心中了然,她憋了笑,放下手中的碗,惊异道:“咦!这果子怎么少了些,”复而又恍然大悟,对着齐晗露出一个自认为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郎君可是尝了些,是不是极甜的?” 齐晗握著书卷的手一抖,想起自己才放的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吃这种甜果子”,喉间还未退下去的甜意正提醒着他刚刚吃了什么,再看看对方,小娘子笑得无辜,一脸天真,一脸无邪,可他怎么看着,她的笑容中都带着戏谑。 不过他脸皮一向厚,只轻咳一声,应道:“确实是极甜的。” 薛陵婼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很想帮此人介绍一位在后世有一位极著名的哲学家,这两位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可聊,那位后世的王姓友人发明了一条著名的哲理,名为:真香定律。 齐晗心中浪潮翻涌,那还有什么看书的心思,他悄悄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小娘子,见她唇角还微勾着,又不由得疑心这人是不是心中还在笑着自己,目光又慢慢移向方才捏着果子送入口中的那只手,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怎么就偏偏没有皇家威仪,那么犯贱呢…… 薛陵婼摆好碗筷,唤齐晗:“小郎君莫要看书了,该用膳了。” 齐晗应了一声,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到桌子上两盘同样的菜色,不仅惊讶,“咦”了一声,问道: 分卷阅读7 “怎么是一模一样的?” 薛陵婼出声解释:“我这人一向口味重,而小郎君新伤旧伤,应食清淡的。” 说罢,还将他的那一盘子菜向他那边给推了推,口中又道:“小郎君多吃点。” 齐晗看了眼,他一贯注重口腹之欲,只见盘子里面有肉还有青菜,便夹起一筷子向口中送去。 触碰到舌头的那一刻,齐晗便知道自己未来几天的日子恐怕是不怎么好过的,这岂止是清淡啊,简直是要淡出个鸟啊,七殿下差点爆出在军营中某些兵油子惯说的话。 还好自己没有说,不然他怕小娘子会睁着她那双懵懂的大眼睛问自己:为什么能淡出鸟呢? 这个时候,他堂堂皇子殿下该怎么解释此鸟非彼鸟…… 一不留神想远了些,齐晗清了清嗓子,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未来的饮食权益,他放下筷子,郑重看向似为美食所陶醉的的小娘子,问道:“小娘子巧手,实令我大饱口福,只是你是不是少放什么?” 薛陵婼在袖中掏出方帕子,优雅的抿了抿嘴角,一脸疑惑“没有啊,虽说伤者需饮食清淡,但我怕你吃不下去,还特地放了一点盐。” 薛陵婼生怕她不信,还特地伸出手指比对了一下:“就这么一大块。” 还是真是好大一块,彭州穷成这个样子了吗,彭州刺史干什么吃的…… 还不知道已经问候了自己未来岳父大人的齐晗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比量出来的一节小拇指的指甲,又险些问候了自己那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后阿娘…… 不过少女绰约可爱,连素手都是纤细娇弱,白嫩无暇的,齐晗顿时泄了气,勉强笑笑,又夹了一大块子的菜到嘴里狠狠的嚼了一通。 嗯,还真是香甜可口,咸度适中,滋味鲜美! 齐晗看向薛陵婼自己的那盘菜,越发觉得其香气扑鼻,连颜色都比自己的更好看,那一瞬间,七殿下想到了自己在松州时被松州太守被严加看管,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吃的样子,老子费心费力逃出来不就是为了吃口顺心的饭吗? 于是乎,七殿下的筷子堂而皇之伸向另一个盘子里…… 薛陵婼傻了眼,眼看着那人将筷子送入自己口中,来不及制止,便看到小郎君的脸迅速变得通红,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蜀地人嗜辣,不论男女老少,皆是无辣不欢,她当然也不例外,看来这个小郎君,不是本地人啊! 火辣辣的感觉从舌上窜到喉间,齐晗剧烈的咳起来,只觉一丛火焰在他的五脏肺腑间燃烧着,来不及倒水,他也不顾及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抓住茶壶向嘴里灌去,直到将一整壶水喝尽了,才堪堪停下来。 这还不行,他又拿起勺子,胡乱吃了好几口白粥才算好。 薛陵婼幸灾乐祸,哈哈笑了许久,直到笑得肚子疼了才捂着肚子停下来,对着满面透粉,唇瓣鲜红的齐晗道:“小郎君不能食辣,是北地人吧,我蜀中人不论男女,皆是无辣不欢。” 齐晗止了咳声,唇角微勾,一双桃花眸子满是多情,声音却全是一片冰冷:“你是故意的?”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已然是确定了。 薛陵婼不解,惊讶道:“什么?” “你看的出我身上受有刀剑之伤,可我偏偏又着儒生衣衫,所以你故意在桌子上摆了《春秋》和《六韬》来试探于我,若我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六韬》便一眼也不会多瞧。” 薛陵婼心中微惊,失笑道:“小郎君说笑了,我就是个寻常村女,你是不是个书生关我什么事?” 齐晗继续道:“可你发现我既看了《春秋》,又看了《六韬》,便更加不确定,所以你在药中加了黄连,让我苦不堪言,又拿出蜜饯果子,用言语激我,我若真是那又酸又腐,不懂变通之人,便是苦也要苦死了。” 薛陵婼听了之后忍不住反驳:“用黄连入药的方子多了去了,偏偏你是个怕苦的郎君,又如何怪的我。” 齐晗闻言笑意深了些,略带些调戏的意味又道:“可这些还不算,小娘子又故意问我是否是北地人,莫非是看上了我这人,想让我以身相许不成。” 薛陵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心中又气又臊,臊的是这人目光如炬,将自己的盘算看的一干二净,气的是此人言语轻薄,将自己说的那般无耻。 “阁下巧言善辩,我实自愧不如,任凭你怎么说,我行的正,坐得直,不过权当白救了一条命罢了。” 齐晗摸着下巴,一双多情目打量着薛陵婼,双颊还是一片粉红。 美色当前,薛陵婼却没有欣赏的闲情,只觉自己被看的心底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齐晗笑道,指着桌子上的菜说:“从前听说蜀女善食辣,性子也是泼辣无比,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薛陵婼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我也早就听闻北地男子,自高自大,不辨是非,也果然如此,不过是食辣,又从何判定,性格便也泼辣。” 只见齐晗听后也不恼,煞是其事的点点头:“是我的错,旁的女子许是食辣也不会性格泼辣,而小娘子你,不食辣也泼辣。” “你……”薛陵婼拍桌怒起,被这一推辣啊不辣什么的弄脑子犯了浑,一阵气结,口中也不知道说什么,又重重地坐下。 对面齐晗气定神闲,又捏了颗果子放入口中,慢悠悠对着薛陵婼道:“小娘子也是性情中人,于我有救命大恩,在下不胜感激。” 薛陵婼心思微动,当 分卷阅读8 下道:“救命之恩,你当如何以报?” 齐晗微愣,然后露出一个饱含深意地笑。 薛陵婼心中一阵不妙,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依这人的尿性,很有可能说出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毕竟自己勉勉强强也是个美女,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小娘子与我秉性相投,只可惜生为女儿身,否则我真想与你结为兄弟,同游江湖,好不快活恣意。” 薛陵婼:…… 什么?自己没听错吧,薛陵婼哑然,良久,她那复杂的饱含深意的眼神划过齐晗那张俊俏的脸。 兄弟,你知道注孤生的意思吗,真是白瞎了这张父母给的皮囊! 之后过了好一会薛陵婼才反应过来,瞪着那张虽然很好看,却还是很欠揍的脸,忍不住问候一下自己未来的婆婆大人:这厮是拐弯抹角的说自己不像个女子,是个男人婆呢。 画个圈圈诅咒你…… 因为是在梦里,薛陵婼还是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值的冲动,再然后……然后她就醒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才用不久的鲛纱帐帘,串着叮叮当当的珍珠宝石,映着晨间的日光,华光异彩。 梦中惊醒,薛陵婼抬起手,遮住眼睛,那是行商的三舅舅送的,整个徐家只自己这一件,其他的表姐妹都没有,不过这帐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还不如从前在山上的旧帐子,丑是丑了点,起码不会亮瞎人的眼,。 她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这是在外祖汾安侯府,是距离蜀地数千里之远的长安城,明华迤逦、朱墙碧瓦的天子脚下,大鄌最繁盛的京都,不是自小成长的彭州了。 至于那个在梦里面还不放过自己的祸害,更是没了踪影,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有个小私设,辣椒是在明朝的时候传到中国的,本文背景是仿的唐朝,其实是没有辣椒的,剧情需要,哈哈哈 还有,《六韬》是兵书,所以书生一般不看它。 求收藏呀求评论! 欢迎捉虫 第5章 长安 被薛陵婼吐槽贵的帐子猛地被掀开,一个圆脸少女伸出头来。 是她的丫鬟阿朱,自家里出事后,便被赶了出去,直到临来长安前,才找到她。 阿朱熟练的挂起帐子,冲外面轻声唤道:“娘子要起身了。” 待外面有人应了声,她才转过头来,温柔地笑道:“娘子醒了,今日竟醒的这般早,是因为要陪老太太用早膳吗?” 因为做了一个噩梦……薛陵婼默默道,想起那个梦里的冤家,她便止不住的头疼,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又躺了回去,抱着被子不肯撒手,要不再躺一会。 阿朱眼疾手快,发现她的动作,连忙和她扯起被子:“娘子,你一会还要和老太太用膳,可不能再睡了。” 一番拉锯战后,薛陵婼落败,任由阿朱将自己拽下床,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辈子改变了好多,唯独赖床这个毛病,却怎么都改不了,,没错,薛陵婼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人士。 上辈子是孤儿,千辛万苦,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到大学毕业,原以为自己能逍遥快活了,可是还没有等到幸福生活的来临,却忽然穿越了。 好在这辈子是幸运的,她在古代拥有了一对及其疼爱女儿的父母。 家中出事后,母亲便只能带着自己在山中安顿下来,可是如此下来也不是办法,她们母女二人开始寻了法子,想要疏通些关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从前的旧相识不是避之不及,就是没有办法,甚至还有恶语相向,完全是变了一副嘴脸。 徐氏既记挂着身陷牢狱的父子三人,又担忧眼下自己与女儿的处境,整天以泪洗面,人也越发消瘦了起来。 此时,徐氏自娘家带来的老嬷嬷出了一个主意,涉及到薛策与徐氏年轻时的□□: 那时薛策刚中了探花郎,端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戴着大红花骑马游街时碰到了汾安侯府嫡幺女徐氏,二人一见钟情。 外人只道二人有缘,得以琴瑟和鸣,却不知当时汾安侯夫妇二人早已为心爱的小女儿说了门亲事,对方亦是高门贵子,家中也是富贵双全,却敌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甚至以命相搏,将她嫁与了薛策为妻。 自此,汾安侯夫妇二人被小女儿伤透了心,连嫁妆也没有置多少,便匆匆把女儿嫁了出去,徐氏嫁给薛策后,也不嫌弃眼下二人的清贫生活,夫妻二人白手起家,置下如今这偌大的家业。 小夫妻两人倒也厚着脸皮登过娘家的门,请求原谅,汾安侯老夫妇二人毫不留情,怎么也不肯原谅女儿,也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到头来为了一个男人忤逆自己,换谁谁也得伤心。 后来没过多长时间,薛策外放蜀中为官,自此,二人再也没有回过长安。 不过,徐氏挑选夫君的眼光确实不错,二人成亲二十多年,生了三个孩子,薛策也从未纳过通房妾室,府中钱财诸事悉数交予夫人打理,成亲这么多年,二人依旧恩爱如初,即使红脸,也很快就会和好。 老嬷嬷是从小看着徐氏长大的,对他们的事情一清二楚,便出主意道:“夫人不若去侯府求求老侯爷,如今这般光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狱中的老爷少爷想想,想必老侯爷是能为老爷少爷走动一番。” 徐氏听了掩面哭泣,“父亲母亲早已是弃厌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我又有什么脸面去求他们。” 分卷阅读9 老嬷嬷忙为徐氏擦拭泪水:“娘子快别这么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老侯爷老夫人又怎会真正弃厌娘子的。”她一急,连徐氏未出阁时的称呼都用上了。 薛陵婼听了眼前一亮,她深觉此法可行,家中从未与侯府接触过,她都忘了自家还有这么一门亲戚,现在想起,这个方法极为可行。 在她看来,父亲为官一向正直,为人也忠厚,处事更是圆滑,怎么会无端下狱。 年轻时的与母亲的那间风流韵事,这估计是他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本朝以孝治天下,若是此番能与侯府重修旧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连忙劝母亲,“是呀,阿娘,我觉得此法可行,阿爹和阿兄阿弟都在牢中等着我们呢!” 还有句话她没说,薛策的罪名是被牵连的,看着严重,但其实只要朝中有人走动一番,不说官复原职,但保住官位没问题,其实当不当官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一家人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徐氏看了看从小细心教养的女儿,将其搂在怀中:“我可怜的宝娘,你自小就比你阿兄阿弟听话懂事,都是为娘不争气,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还怎么给你说亲事,我的儿,苦了你。” 薛陵婼还未出生之时,父母便十分期待是个女孩,待她出生之后,果然是个女孩,夫妻二人俱十分高兴,视其为掌上明珠,爱如珍宝,便给她取了一个乳名,宝娘。 薛陵婼心中好笑,生出几分羡慕,母亲瞧着精明强干,其实遇到事情就软的很,未出阁时被父母宠着,出阁后还有丈夫宠着,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阿娘,您身体不好,女儿愿意替您去长安走一趟,去求见外祖父。” 徐氏听了有些惊讶,看着面前娇娇弱弱的女儿,有些心酸,又有些高兴,都是自己不争气,话要连累儿女受苦,她定了定神,暗自下了决心。 “不可,你留在这,为娘去长安走一遭,你长这么大还从未远行过,为娘怎放心你独自前往长安。” “那女儿陪阿娘一同前去。”薛陵婼不加思索。 “不,你不要去了,此去路途多遥远,你便好好留在家中,阿娘很快就回来。”徐氏摸着女儿的头,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 “阿娘,为何不让女儿陪您一起去?”薛陵婼不解。 “娘子,你就听夫人的,长安人事繁杂,眼下又不知道情况……。”老嬷嬷叹了口气,忙跟着劝道。 薛陵婼听了一阵心酸,在房间里面慢慢踱着步,她明白,自家与外祖家久不联系,如今遇到了事情又去求人家,必要受一番切磋。 不过,事情发展得很顺利,母亲回到长安后,拿出当年在娘家作娘子时的做派,老侯爷夫妻俩本来还对小女儿冷着脸,却又敌不过小女儿的一哭二闹。 据说场面极其混乱,老夫人心疼的一度搂着小女儿心肝肉、心肝肉的叫。 这种场面,薛陵婼估计,当初母亲要死要活要嫁给父亲的时候也就这阵仗了,她还严重怀疑,母亲当初不让自己跟着来长安的时候,也是怕让自己看到她的这样的一面。 老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与娘家重归于好的结果就是,老侯爷虽然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那便宜女婿,不过想到自己还在牢中两个大外孙子,老人家还是勉为其难的出了手。 后来父亲还是官降一级,被贬到琼州,母亲毅然决定跟着父亲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据说老爷子当时极度不满,对着刚刚和好的小女儿吹胡子瞪眼,据小道消息传,老爷子原话是这样的。 “去那个鬼地方作甚,留在长安老子还养不起你。” 可惜还是没有留住嫁了郎君忘了爹的小女儿。 徐氏:……她都是三个孩子的阿娘了,还住在娘家像什么样子,阿爹阿娘年纪大了,都不让人省心了。 不过为了安慰自家爹娘,她将自己心爱的宝贝女儿给送到了长安。 一来希望女儿能够代替自己陪在父母身边尽尽孝心。 二来,女儿的年龄一天一天大了,已经到了要定亲的年纪,若是把女儿留在身边,带到琼州任职之地,不说那穷山恶水的地方会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丈夫也不可能一直在琼州任职,若是自己夫妻俩以后离开琼州,去了其他的地方,女儿在夫家,没人撑腰,自己心疼也要心疼死。 所以,她把女儿托付给母亲,女儿若是在长安许了人家,以后还有侯府给她作底气,总归吃不了大亏。 不是她自夸,她的女儿乖巧又大方,在彭州时就人见人夸,各家夫人都喜欢的不得了,她相信,她家女儿在长安也一定是十分受喜欢的。 至于不喜欢女儿的,哼,那她一定是眼瞎了。 薛策:夫人说得对。 面对着带着厚厚一层滤镜的父母,薛陵婼:……你们开心就好。 对比一下自己那历经大变,受了大刺激,毅然决定投笔从戎,跑去参军打吐蕃的的兄长薛陵澈,还有送到山东某著名书院求学的萝卜头幼弟,薛陵婼发现,自己的待遇还是挺好的。 她初到长安时,便受到了来自于外祖母的巨大关爱,老太太见了这个俏生生的大外孙女,便忍不住的喜爱,抹着泪道:“我的乖囡,怎么这么瘦,我的心肝儿,外祖母心疼的呦!” 看一下一旁的几位弱柳扶风的表姐妹,薛陵婼尴尬,自己脸可真大。 这让她突然有了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感觉,也不知林妹妹那小身板怎么承受住来自老年妇女的强烈热情的 分卷阅读10 ,反正她一时有些吃不消。 这真是,痛苦又幸福着。 作者有话要说: 徐氏:我生的女儿,必然是最优秀的,容貌赛过貂蝉飞燕,才比谢道媪鱼玄机之流,不喜欢她的都是瞎了狗眼!!! 薛策:夫人说得对…… 齐晗:岳母说得对…… 嘿嘿,终于签上约了,还是继续求收藏啊,求评论啊 第6章 表兄 与外祖母吃不消的暴发户式的关爱相比,侯府实际掌权人外祖父的关爱深沉而又内敛。 “嗯,比你阿娘当年乖巧的多。” “这沉稳的性子有本侯当年的风范。” “这股子聪明伶俐劲可比你阿娘强得多,不像你阿娘,哼,更不像你阿爹。”随了阿翁我。 不得不说,在历经小女儿事件后,他评判的标准已经发生了变化。 徐大舅:我的老爹嘞,说句喜欢有那么难吗?想到这,平常不苟言笑喜怒不行于色的的徐大舅连忙对着大外甥女挤了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笑容。 薛陵婼连忙后退了两步,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徐二舅:我的大哥嘞,笑那么丑就不要笑了嘛,都吓到外甥女了。 徐家对薛陵婼很好,老夫人甚至还特意将她院子旁边的一处院子划给了薛陵婼,派了一个从年轻时候跟着自己的老嬷嬷去照顾薛陵婼。 薛陵婼又是感动又是感谢,虽然从小就没有见过这个外祖母,但相处起来却没有什么生疏,毕竟血脉关系在那摆着。 穿戴好了之后,像往常一样,薛陵婼到了老夫人的明寿堂,准备陪陪老人,顺便来蹭顿早饭,才进了院子,便听到屋内已经有了说话声。 她连忙在外面又整理了一下仪容,扶了扶一路走来,已经歪了发髻上的累金掐丝步摇,模糊听出,是大舅母孟氏的声音。 孟氏是现任的汾安侯夫人,性格温厚,待人宽和,在府上对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女也极是关心,薛陵婼对她很是尊重。 想到这,她脸上挂起了招牌的甜甜的笑容,还未掀帘子,便看到屋内走出来个人,是老太太的丫鬟庆云。 庆云生了张容长脸,看着就让人感觉和气,见到薛陵婼便笑开了脸,微微欠身,道:“娘子来得巧,老太太正问娘子怎么还没到,打发奴婢来看看,娘子就来了,可真是赶早不如赶好,娘子真是好福气。” 薛陵婼扶住这位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红人,笑道:“庆云姐姐这可就折煞我了,外祖母可是等急了?” “这哪能啊,老太太可是最疼爱娘子的。”庆云掀开撒花稠面锦锻帘子,引着薛陵婼进入室内。 穿过正厅,进到后面的小次间,薛陵婼再次绽开笑脸:“大舅母来得真早,好事将近,人也格外的精神。” 大舅家的二表姐的未婚夫家前不久正式下了聘礼,婚期也已经订好了,两家现在已经正式开始走六礼。 言罢,她又朝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和旁边的孟氏各屈了屈身子,行了一礼。 老夫人倚在檀木雕花的大椅上,头发花白,身形也稍微佝偻,不过精神头还好的很,听了之后乐的呵呵笑道:“你这小皮猴子,自己来晚了不说,还开始编排起长辈来了。” 薛陵婼听了坐下来,挽住身旁的孟氏,朝老夫人撒娇道:“阿婼哪敢,阿婼是替舅母高兴,等表姐回头出阁的时候,我定要是送上一份大大的添妆礼才好。” 老夫人又是笑道:“你这丫头,又是浑说,这小胆子果然是大了。” 孟氏圆润的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拍了拍薛陵婼的手,对着婆母道:“哪啊,阿姑,阿婼这是替我高兴,这孩子,贴心的很。” 她嫁入徐家时候,小姑子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的孩子,自己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向自己撒娇,直到后来,她看着平日里天真可爱的小姑子为了一个小小探花郎变的那般魔怔,不要爹了,不要娘了,一心只想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 那时她大女儿才不到五岁,二儿子也才刚出生不久,心中便又惊又怕,私下默默发誓,绝对不让自己的孩子变成那般摸样。 外甥女要来的时候,她其实心里是不喜的,怕府里再有了第二个小姑子,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可直到外甥女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个便宜外甥女除了相貌与小姑子略有肖似之外,在性格之处没有一点相像。 外甥女落落大方,懂事明理,友爱姐妹,与年龄相近的表兄弟从不多说一句话,倒是与几个年纪小的亲近的很,人乖巧,嘴还甜,为人处世从不落下乘,比起家里的这几个女孩更像是贴心小棉袄,真是讨人喜欢的紧。 她是看着小姑子长大的,最是了解小姑子不过,这般好性子的女儿,绝对不是她能够教出来的,看来是妹夫了,妹夫教养的好,想到这,她突然对这从未谋面的妹夫生出了不少好感。 (徐氏:大嫂真偏心。 老侯爷:他好个屁,都是老子的基因好。 薛陵婼:我是自学成才。) 看了看笑得甜美的薛陵婼,她怜爱地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亲切地笑道:“等我们阿婼要成亲了,大舅母也给你备一份厚厚的添妆礼,好不好?” 薛陵婼脸颊飞快地红了,连忙缩进孟氏的怀里,“大舅母,你可真坏。” 啧,一大把年纪还得扮小女孩撒娇,自己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老太太笑开了怀,指着薛陵婼道:“还真是一个小冤家。”笑过,又转过头问孟氏:“老大家的,二娘的 分卷阅读11 陪嫁可都妥当,莫不要少了什么,虽说姑爷家人好,但也断不能委屈了二娘。” 想到宝贝女儿,孟氏自嘴角又蔓延出一股子爱怜的神色,道:“都妥当,都妥当,阿姑放心。” 轻轻的还伏在自己怀中的便宜外甥女的背,孟氏的眼角又出现一根根细细的鱼尾纹,温和地笑了笑:“婼姐儿可真是大姑娘了。”随即转头对老夫人道:“阿姑,儿媳对阿婼这个孩子喜爱的紧,以后定要帮着姑奶奶找个的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老夫人听了乐呵呵的笑:“有你帮衬我这把老骨头就放心多了。” 她知道,大儿媳这话就是指把外孙女的婚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自从接到小女儿想要把外孙女嫁到长安的暗示后,她老人家就把精力放到寻找外孙女婿的事业中,可惜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精力是在跟不上,再说了,她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能再像年轻媳妇似的出去交际,手里的资源也不行了。 所以,没多久就败下阵来,有心想把这件事交给三个儿媳妇,可又不好意思,如今大儿媳主动提出这件事,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感觉到两个长辈达成了一项不可言说的交易,薛陵婼感觉臊得慌,看来自己不可久待,便佯装红脸,随便找了个理由,连饭也没蹭到,便从明寿堂脱了身。 出来之后,薛陵婼便准备去看看她那正在待嫁中的二表姐,刚出了明寿堂的院子,才行至转角,迎面便看到前方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薛陵婼暗自扶额。 丫鬟香兰看到后轻声提醒道:“娘子,是府上的三郎君。” 我知道呀,薛陵婼默默吐槽,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思量之下,她便径直走过去,屈了屈身子行礼后,微笑的打招呼道:“三表哥好。” 少年面目俊秀,看着笑的可爱的小表妹,耳朵微微有些发红,忙点点头:“表妹好,表妹这是要到哪去?” 薛陵婼看了看一个方向,“我去看看二表姐,表哥是要去外祖母那儿吗?” 表妹眼睛明亮,嘴角梨涡浅现,顾盼神回之间全然是娇俏可人,徐文轩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热,心也砰砰了跳起来。 “那表哥慢走。”薛陵婼笑意更深了深,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是深了些,一派天真无辜,乖巧可爱的样子 尚未说出的话被怼回口中,徐文轩盯着酒窝,眉头皱了皱,不知怎么,素来温和的他生出几分烦躁,他点点头,“表妹也慢走。” 看着表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徐文轩突然有些懊悔,精致的眉头紧紧蹙起,平日里总想着和表妹再多说几句话,可是一见到表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真是没用。 而远处的薛陵婼却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她知道阿娘将自己送到外祖家,是打着将自己嫁回娘家的主意,眼下阿爹被贬琼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那个山穷水尽的地方回来,女儿便只能寻求娘家的庇佑。 只是,想要在长安找一桩好姻缘,却没有那么简单,最好的就是自家的侄子里挑个女婿,既省事,又放心。 老太太又何尝不懂小女儿的心思,在找外孙女婿过程中,老太太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难度,便转了心思,把眼睛放到了自己家(薛陵婼:不要啊,近亲结婚不利于下一代)。 与薛陵婼适龄的有两个,二房的三郎和三房的四郎,三房是庶出,而且徐三舅并不是官身,与外孙女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四郎划掉,这么算下来,就只剩下三郎了。 孙子温顺谦和,外孙女乖巧伶俐,老太太美滋滋的越看越配,越发觉得二人从相貌到性格简直无一不相配,这就叫作天作之和。 可惜想法很美好,实行起来却很快就遭到了滑铁卢。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文轩:“表妹这般娇俏可爱,总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齐晗:“想得美!” 第7章 备嫁 二舅母王氏,出身于当朝最显赫的门阀士族之一,太原王氏,又嫁到了汾安侯府,一向是眼高于顶。 在她眼中,自家儿子人中龙凤,仪表堂堂,是顶顶好的人,这样好的人,怎么能配一个被贬到穷山恶水之处的外放官的女儿。 老太太委婉地提出这门婚事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同样也弄了老太太一个好大的没脸。 原本她对薛陵婼还有一个普通亲戚的热络态度,这件事情发生后,便是人眼可见的冷淡,此后,这件事又不知从哪传了出去,府上开始议论纷纷。 薛陵婼才知这位心高气傲的二舅母对自己急转弯一样态度的原因,她表示理解,且不说阿娘与娘家久不来往,单论自己的条件,长安中比自己有才有貌的贵女多了去了,人家又怎么会看上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女。 老太太心疼这个外孙女,孤身一人在京城,末了还要被舅母欺负,可惜三郎到底是自己亲孙子,王氏把利害关系往这一搬,娶了外孙女之后并不会给孙子的仕途有多大助力,她的心的便忍不住偏向孙子了。 毕竟,外孙女再好,再孝顺,姓的也是薛,而孙子,却是自己的亲孙子。 二表姐徐文雅,乃大舅母孟氏的嫡生次女,性格温柔恬静,与孟氏的娘家侄儿定下了婚约,算是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 薛陵婼与这二表姐关系极好,她刚到侯府的时候,细心的徐文雅怕她认生,常常去陪她说话,一来二去,薛陵婼便与这位温柔的表姐 分卷阅读12 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到了二表姐住的安宁轩,女子闺阁布置素雅,处处能看出其主人的性格,娇弱温婉。 徐文雅正在绣嫁妆,她生的好看,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许是好事将近的缘故,近来越发的容光照人。 薛陵婼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后,又暗自叹息,这么个美人儿,真是便宜她那未来的表姐夫了。 徐文雅是大家闺秀,自幼练得一手好针线活,薛陵婼看的不禁花了眼,自从穿到古代后,自己虽然也学了针线活,大概由于天赋不够,总感觉技术不到家,如今看到表姐绣的活灵活现的针线活,顿生一阵一阵的羡慕:“表姐可真厉害。” 徐文雅看到表妹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你也不必羡慕我,我如今整日绣这些恼人的东西,可真是烦也要烦死了。” 薛陵婼戳了戳手上一件枕套上的鸳鸯的眼睛,开玩笑道:“我可不信,只怕是烦恼,也是高兴的,我看绣的这花样,可是用心的紧。” 被戳中了心事,许文雅脸一红,羞羞答答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啐了一声,道:“胡说什么,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练练你的一手破绣技。” 薛陵婼脸不红,气不喘,凑上前去;“练它作甚,横竖我也就那样了,我可不如阿姐心灵手巧。” 徐文雅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将薛陵婼的头推了推,调侃道:“你若再不练,等成了亲,一手子烂活就得被妯娌小姑笑话了。” 薛陵婼一愣,忽然想起来,曾经也有个人这样说过。 彼时她刚刚和那个人生过气,斗过嘴,便赌气不理他,没成想,那个人凑到她面前,还没皮没脸的说:“你缝的这是什么东西,歪歪扭扭的可真像一条虫子。” 她又一阵生气,暗示自己:不要和他讲话,讲话你就输了,然后她抿了抿嘴,转过头去,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那个人又恬不知耻的跟上来,继续嘲笑她:“你看,你补的衣服我家的丫鬟婆子都不会穿。” 她压下一口气,对眼前的这个人那些不能说的心思让她心里一阵委屈,忍不住了,便站起来,将衣服甩他身上,怒道:“我缝补的又是谁的衣服。” 气的自己又重重坐下,扭着脸不去看他。 那个人又跟着自己转了过来,拿起身上的衣服,嬉皮笑脸的说:“你这人,还生气了,我和你讲,就你这手艺,等以后成了亲,嫁了人,你的郎君不得嫌弃死你呀,即使你郎君不嫌弃你,还有婆婆妯娌小姑子,我这是为你考虑。” 她气急了,使劲拿脚踹他:“我又不嫁给你,你着什么急,又关你什么事!” 言罢,她趴到桌子上,扭头朝向对面,感觉自己可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那个人又慢慢的坐到自己旁边,轻轻的笑了,她心中又是生气,自己都这样不高兴了,他还有那个闲心思来取笑自己。 他不仅笑,甚至还伸出手戳自己的脸,她恼怒,反手打下他的手,却听他指着衣服上的锋线道:“不过我倒是喜欢的紧,你看它远看似山,近看像水,我都舍不得穿的。” 这也是哄?她又默默地换了一个方向。 那个人又追过来,一双桃花眼闪烁着流光溢彩,唇角稍稍翘起,他惯是那样的表情,每每总装无辜,自己还老是上当。 那个人说:“其实我阿娘人很温柔,我家中的阿姐阿妹的人都很好。” 她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脸一下子爆红,连忙看向他,撞进他黝黑的眸子里,她只听到自己的心咚咚的在跳。 从回忆中抽开身,薛陵婼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巨烫无比。 那人自称姓崔,名齐,家中行七,可薛陵婼却觉得什么七不七的,自己都快要被气死了。 看着脸通红的表妹,徐文雅抿嘴笑了,继续抚弄着手上的大红织锦鸳鸯枕套。 薛陵婼尴尬,忙在桌子上拿了一块点心向塞嘴里来掩饰尴尬,发现这不是府中厨子做的,而是城中一家极有名的点心铺子买的,好吃的很,她又朝嘴里塞了一块,问道:“表姐你出去了吗,什么时候买的呀?” 徐文雅的贴身丫鬟玉兰心直口快,笑道:“这哪是我们娘子出府买的呀,这是未来姑爷一大早特地派人送来的。” 薛陵婼一口点心塞嗓子眼里呛住了,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她这算不算是吃了未来姐夫的一片心意。 “胡说!”徐文雅训斥了一句,忙给薛陵婼倒了杯水,轻轻在她背后拍了拍。 薛陵婼郁闷地趴在桌子上,朝屋里侍候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待屋里没人后,她凑过去,直直的看着徐文雅。 徐文雅被表妹这一翻神秘兮兮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问道:“怎么了?” “你喜欢他吗?”薛陵婼小声问道。 徐文雅脸开始发烧,哼哼唧唧的敷衍道:“谁” 薛陵婼露出暧昧地笑,“我说的谁,表姐还不清楚吗?当然是未来姐夫了。” 徐文雅戳了戳薛陵婼脑门:“我看你真是话本子看多了,以后拘着你,不让你出门了。” “哎呀,表姐,你不要转移话题嘛,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呀?”薛陵婼搂着自家表姐的胳膊,轻轻的摇起来。 “若是不喜欢,我又怎么会嫁给他。” 徐文雅羞答答地点了点头,秀气的脸上满是红晕,说不出的娇柔可人。 薛陵婼暗替未来要拱这颗白嫩嫩小白菜的表姐夫道了句 分卷阅读13 好福气,继续来劲了,脸上带着八卦的兴奋:“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徐文雅脸越发红了,她轻轻推了薛陵婼一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奇怪?” 薛陵婼打量着眼前面前面红耳赤的表姐,脸上带着控制不住的姨妈笑:“我没有奇怪呀,我是在替未来姐夫问的。” 她虽与这个表姐认识不太久,而人却难得的相见恨晚,她由心地希望这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子能够幸福。 徐文雅想起那个人,不由自主地带着笑意,在看向面前的小表妹,难得看到小表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她不由得道:“阿婼可是有了心上人,莫要不告诉我?”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准的可怕,薛陵婼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呢,表姐你还不知道,我整日待在府中,哪会有什么心上人。” 难道是在府中,徐文雅狐疑地点点头,道:“你若有了心上人,定要告诉我。” 薛陵婼苦笑,淡淡点头,她的心上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鬼混,也可能在就见了上帝,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给自己托个梦。 哈利路亚…… 她抱住徐文雅的胳膊:“表姐你一定要记得,要是未来姐夫欺负了你,你也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这个世界渣男太多,定要保护好我方表姐。 徐文雅看了看细胳膊细腿的表妹,不禁有些怀疑,表妹怎么替自己教训他,不禁哑然失笑,捏了捏表妹的小鼻子:“阿婼可真是神勇。” 薛陵婼不满,越发觉得表姐跟哄小孩似的在哄自己,拉着徐文雅道:“反正表姐不要忘了,万不能受了欺负,谁也不行。” 徐文雅心中一边温暖,应道:“那阿婼也记得,若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也定要告诉我。” 薛陵婼笑嘻嘻道:“那自然,表姐可不要嫌弃我,等以后有了表姐夫,表姐便不知道把我抛哪去了?” “真是个促狭的。”徐文雅失笑,只能无奈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我家中有最好的婆婆,好脾气的姐妹,还有我这个最英俊潇洒的郎君,你来不来嫁?” 薛陵婼(红脸):“……” 第8章 崔梦 没过几日,便到了沛国公府老太太过寿的日子,孟氏早就通知了薛陵婼,兴高采烈的说要带着外甥女去认认亲。 沛国公府位于皇城内段,基本上独占了半条街,据说是前朝王爷的府邸,后被先皇赐给沛国公,宅子要比汾安侯府大了将近一倍,府中更是绿水环绕,精致优雅,与侯府的简洁大方比,显得更加精巧婉约,颇有江南的风格。 沛国府如今的的当家主母正是薛陵婼的大姨母,自从到了京城的一个多月,薛陵婼还未见过这个姨母,借此机会,孟氏更是想带着外甥女见见这个大姨。 沛国公府是清河崔氏的嫡系,当今皇后正是过寿的沛国公府老太太的嫡出长女,如今沛国公府共有五房,其中大房五房是嫡出,大房承了爵位后,崔氏越发显赫。 崔家原本就是世家,如今又是国戚,家世极为显赫,皇后又生有太子,七皇子,崔家的权势又是更上了一层。 薛家大房二房两位夫人齐齐出动,带了薛陵婼以及二房的徐文雁,徐文雅因为要备嫁,所以不方便出门,至于徐家剩下的女孩子,不是庶出,就是年龄太小,所以只带了两个小娘子出门。 徐文雁是王氏的嫡出女儿,徐文轩的嫡出妹妹,比薛陵婼略小一岁,尚未及笄,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一派天真可爱,她很喜欢薛陵婼这个表姐。 比起温柔但稍显木纳的的徐文雅,家中新来的表姐谈吐幽默,她脑海中有许许多多离奇又古怪的事,每每同表姐接触,便只觉这个表姐有趣得很。 在得知祖母想要将这个讨喜的表姐聘给自家哥哥做媳妇时,她是一百个同意的,可惜母亲掉了链子,她不明白,表姐生得好,性格也好,母亲为什么不喜欢她? 值得一提的是,徐文雁生的不肖母,不肖父,反而转了个弯有八分像她那早早远嫁的小姑母,即薛陵婼老妈,简直比薛陵婼还像自家母亲,要不是年龄不符,薛陵婼都怀疑是不是当年把自己和表妹抱错了,所以她与这个表妹更是天然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更神奇的是,徐文雁的性子也与当年的徐氏像了十之七八,每当面对徐文雁,薛陵婼总有一种面对着一个年轻版老妈的感觉。 沛国公府老太太过寿,府里面便在花园里请了个戏班子唱戏,徐家人到时,国公府花园里已是颇为热闹,孟氏便携着一众人去拜见崔老太太。 这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是圣人亲封的超品诰命夫人,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金绣万福的云纹锦缎褂子,带着一个绣着五色蝙蝠的蜀锦抹额,面目慈祥和蔼,虽年事已高,但一双眼睛倒是十分明亮。 薛陵婼战战兢兢,随着众人行了个礼,便想把自己隐藏在众人中,自己没见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咖位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眯眯的受了礼,让她们都坐下,对着孟氏和蔼地问道:“你家老侯爷,老太太身体可好?” 孟氏笑着回答:“回老太太,家里老人一切都好,老太太昨儿个还说呢,过些时日空闲了,便邀您同去园子里听戏。” 崔老太太点点头,对着旁边的儿媳妇道:“大房家的,你若哪日闲了,便去娘家看看亲家公和亲家太太,也替我问个好。” 沛国 分卷阅读14 公夫人笑着应了,崔老太太便欣慰地拍了拍儿媳妇的手。 孟氏看了一场婆媳和谐的场景,又笑道:“想必阿姑看到大姐会极为高兴。” 崔老太太有和蔼地笑了笑,瞅见站在后面的薛陵婼和徐文雅,冲她们招招手:“两个小丫头过来我看看。” 薛陵婼二人便相携向前走了几步,齐齐行了个礼:“老夫人好。” 崔老太太定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右边的身量矮些,穿一身粉色的高腰裙,梳着一个垂桂髻,眉眼一片天真,还是个孩子的摸样,她认得,是徐家二房的女儿,她点了点头,对着王氏说:“这是你家的闺女吧,是个好孩子。” 王氏听了眉开眼笑,谦虚道:“我家这皮猴子整日还只知玩乐,可当不起老夫人的夸赞。” 徐文雁常到崔府玩,对着崔老太太毫不怯生,笑嘻嘻的承了赞。 崔老太太又看左边的少女,这个她不认得,只见她略高些,年龄也大些,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绣折枝堆花的襦裙,通身打扮素雅,但也不失礼。 小姑娘生了一张端正的鹅蛋脸,峨眉如黛,眼睛黑漆漆的,双唇水润,自有一番娇美可人,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普通的垂鬟分肖髻,只插了一个简单的镀银珐琅步摇,仪静体闲,清秀又大方。 她笑眯眯地又拍了拍薛陵婼的手:“这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薛陵婼雪白的脸颊生出两块红晕,她双膝微微弯曲,低头道:“多谢老夫人谬赞。” 崔老太太又问:“这是哪家的女公子,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孟氏连忙凑上前去,脸上堆着笑:“老夫人,这是我家小姑奶奶家的的独女,近日才至京城。” 崔老太太对着薛陵婼点点头:“是个好孩子。” 孟氏又将薛陵婼拉到沛国公夫人面前,介绍到:“阿婼,这是你大姨母,还不拜见大姨母。” 薛陵婼点点头,忙行了个万福礼朗声道:“拜见姨母,姨母万福!” 薛大姨沛国公夫人将近五十,不过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她有着与母亲徐氏相似的面貌,但比之徐氏,又多了几分富贵威严,薛陵婼看着她头上的一支硕大的珊瑚珠排串步摇,心中暗暗有些怕这个姨母。 沛国公夫人看着薛陵婼,想起来不争气的小妹,便瞬间有些牙疼,又看着看起来很是乖巧的外甥女,算了,总归是自家孩子,她连忙将薛陵婼扶起来,道:“好孩子,起来吧。” 言罢,又从手腕上褪下只玉镯子,给薛陵婼带上。 薛陵婼看去,是只成色极好的红玉髓镯子,一看就价格不菲,她连忙推辞。 沛国公夫人强势的给薛陵婼戴好,道:“好孩子,这是姨母第一次见你,自然要送你顶好的东西。” 一旁过来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美妇,对照薛陵婼笑道:“快收下吧,好孩子,你姨母可不轻易送小辈这么好的礼物。” 她服饰华贵,穿一袭红色的梅花纹长衣,一双凤眼凌厉逼人,是个极有气势的半老徐娘。 这是谁?薛陵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孟氏拉着这薛陵婼的手,解释道:“这是崔家的五夫人。” 那就是姨母的弟妹了,薛陵婼想到这位崔五夫人的母家,可不简单,乃是齐氏皇族的郡主,她瞬间脑补出了一堆宅斗大戏,面上却不显,向崔五夫人问好:“崔五夫人好。” 崔五夫人笑得十分和善,对着崔老太太和崔徐氏道:“母亲,大嫂,我今日一见这孩子便分外投缘,恨不得是我自己女儿才好。” 言罢,她又从头上拔了个珍珠簪子插到薛陵婼的发髻上,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穿的也忒素净了。” 沛国公夫人看着这个精明的弟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面上只道:“那敢情好,你便认了我这外甥女作干闺女。” 崔五夫人眼里滑过一丝怪异,开玩笑道:“我哪敢啊,这么好的姑娘,她父母怎么舍得分给我当干闺女呢。” 崔老夫人看了一眼两个各怀心思的儿媳,打断她们:“好了,我们几个说话,让孩子去玩吧,怪没趣的。” 又对孟氏说道:“府中的丫头们在水榭那边开了一席宴,七娘早就嚷嚷着想阿雁了,让她们小姐妹去玩玩吧。” 她口中的七娘名唤崔梦,是徐大姨的幺女。 徐文雁一听到小闺蜜,便笑嘻嘻的拉着薛陵婼去见小闺蜜了,她想早点把表姐介绍给好朋友,二人匆忙告了辞。 到达水榭那边时,水榭早已聚了不少贵女,或着襦裙,或穿胡服,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吃着点心,喝着果酒,说着话。 一群年轻美貌的妙龄少女娉娉袅袅的,颇为养眼,徐文雁拉着薛陵婼一路与相熟的贵女打了招呼,找到了小闺蜜崔梦,她自小与徐文雁一块长大,表姐妹俩关系好得很。 崔梦对于小闺蜜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不过又看到跟着的薛陵婼就没有那么感冒了,徐文雁兴冲冲地向好姐妹介绍自己喜欢的表姐。 薛陵婼不禁笑了,神经大条的徐文雁没有发现小闺蜜对她投以怨念的表情,颇有几分我把你当作我的唯一,你为什么背叛我的意味。 待徐文雁兴致勃勃的介绍完表姐后,崔梦只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薛表姐好。” 表妹崔梦和徐文雁同岁,年纪不大,生的与薛陵婼隐隐有几分相似,小小年纪已有明艳之色。 徐文雁没有察觉到崔梦兴致不高,她能和崔梦是好朋友,必然是有相同 分卷阅读15 的爱好,二人同样喜欢看话本子,喜欢听些鬼神志怪的故事,她一定会喜欢表姐的。 想到这,她又拉着薛陵婼去讲故事,这个时候,原本对薛陵婼心怀怨念的崔梦眼睛也亮起来。 薛陵婼:难道这就是我存在的目的…… 崔梦是徐大姨三十多岁生下的女儿,算得上是老来女了,颇受家中宠爱,比之徐文雁,她家世更好,这两位生在大家族,居然还能保持着天真,薛陵婼暗道难得,心中生出了不少羡慕。 若是家中还没有出事,若是自己还在彭州,还在父母身边,自己也是父母的掌中宝,他们会为自己安排好最好的一切。 诚然,来到徐府之后,他们对自己很好,吃的用的,穿的住的无一不精致,可她还是想要回到父母身边,哪怕没有如今这优越的生活,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 如果可以,她宁愿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平静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遇见,什么也没有经历,好吧,其实自己本质上还是咸鱼属性。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娘子的表妹也是我的表妹,那娘子也是我的表妹了!” 薛陵婼:“一表三千里...” 哈哈哈,今天依旧是求收藏求评论的一天,如果有营养液和地雷就更好了~ 第9章 爱豆 薛陵婼怀念千里之外的家乡,忍不住讲了一下彭州的风土人情,崔梦听的眼睛亮了一下,想起一件事,激动问道:“表姐祖籍是彭州吗?我听说彭州前些时日地龙翻身了?” 薛陵婼愣了一下,关于那场地震,她其实没有好说的。 地震来临时刚好是下午,自己刚与那个叫崔齐的人斗了嘴,忘记是什么原因了,反正结果是两人谁也不理谁,她正想着晚上吃什么,甚至还恶毒的想:要在他的饭里面下药,毒死他,让他气自己。 可是计划还没有有实行,意外就发生了,她忽然感觉房子好像在动,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便想着去床上躺会,休息一下。 可是刚躺下没一会,便发现晃得更厉害了,不仅是房子在发生变化,而是整个世界都晃了起来,她这才感觉出来了不对劲,忙睁开眼,却见房上的瓦片一块一块的掉落下来,甚至还有几块还是冲自己来的。 自己当时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嘴里只顾喊着:“崔齐,崔齐。” 一具温热的身体突然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掉下的瓦片砸在了他的身上,自己被吓到了,脑中突然想到一个念头,便急切叫道:“是地龙,崔齐,地龙翻身了。” 他反应过来,连忙下床,准备拉着自己跑,她还没反应过来,腿也软了,走不起来,那个人便索性直接自己将抱在怀中,就这样跑了出去。 待到屋外时,她的腿还是软的,只知道拽着他的袖子,好久才反应过来,在古代生活的太安逸了,她都忘记了古代还有地质灾害的发生,彭州属于现代的四川地界,原本就是地震的高发地带,自己都忘了。 自己上辈子就是蜀地人,经历过某次特大地震,这次比起那次来,简直小的不能再小,居然还被吓成这样,真是不长进。 换做平常,他若看到自己被吓成这番怂样,便早就毒舌的嘲笑起来,这次大概是看到自己确实是被吓到了,还将自己抱在怀中,甚至还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只是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连忙抱住他精瘦的腰,将头埋在他怀中,随后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地震发生后,她很是庆幸,还好自家母亲去了京城,要是碰到这种情况,一向胆小的母亲又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不知道得吓成啥样。 房子自然不能不住了,她拿了自己子的的钱袋子,带着他下了山,哎,这个臭不要脸的衣食住行都得蹭自己的。 到了彭州城,果然,这是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地震。 城中的大多人都没有受到影响,只有自家那老得不能再老的房子受到了影响,城中的好些店铺甚至还开着张,因为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二人便赁了一个偏僻宅子。 那段时间她带着崔齐将彭州风貌游览个彻底,如今想来,那些时日,却是她自家中出事之后,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回过神时就看到两个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薛陵婼便稍稍讲了一点关于地震的事情,当然,该隐藏的隐藏,该改编的的改编,又想起,好像古代时候,长安一带也是发生过地震的。 她又借着机会给两个小姑娘的科普了一些关于地震的常识,引得两个小姑娘眼中发光,一时间,薛陵婼自我满足感爆棚。 崔梦眼下对这个言语幽默的表姐喜欢的不得了,执着表姐的手道:“表姐讲的真有趣,若有机会,阿妹也想去表姐家乡游赏一番。” 崔梦与徐文雁不同,后者偏向于些情情爱爱书生小姐的话本子,而她更喜欢看些游记。 本朝读书人皆以离家游学为风尚,基本上有些家底的都会出门游学一番,不管远的近的,总归是出了门。 这还是当今圣人带起的时尚,据传当今圣人还是皇子的是时候,曾出门游历了一番,见识过很多风景,回来之后更是写了一本游记,传阅到民间,引得天下读书人尊崇,更是引得不少人纷纷效仿,更是一时间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榜样。 当然,由此也为他登 分卷阅读16 上帝位笼络了不少人心,提供了不少支持。 其中更是传有风花雪月的一段,据说当今皇后娘娘正在清河崔氏的祖籍侍奉祖母,与刚好在清河的皇上见过一面,后来回到京城,二人更是因皇上写的游记结了缘,传出了一时的佳话。 因为一个人的愿望,她也想像男子一般,去代替那个人看看这世间的大好世界,她常常恨自己生成了女儿身。 想到这,她忍不住对这个新认识不久的表姐道:“若有机会,七娘也想像表姐一般,去其他地方看看。” 薛陵婼不解其意:“什么其他地方?” 徐文雁替自己好朋友回答:“就是离开家,像男子那样外出游历。” 薛陵婼摇摇头,不禁苦笑,若是可以,她才不想背井离乡,来到这素未踏足过的长安城。 薛陵婼忍不住怀念在彭州的时光,那个时候她是彭州首屈一指的贵女,从来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父母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徐氏或许不算是一个好女儿,但一定是一个好母亲,有她在,自己什么都不怕。 崔梦撅了撅红艳艳的小嘴,毫无礼节的,有气无力的趴到桌子上,长叹一声:“我虽非生为男儿身,也必踏遍这大好河山。” 声音有些大,引得不少贵女往这边看,徐文雁脸一红,忙去捂她的嘴。 薛陵婼浅笑,她本以为这个时代的女性都是像徐文雅那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没想到也出了一个敢于冲破封建新女性。 “我相信表妹,你总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薛陵婼由衷的祝福这个可爱的女孩。 崔梦听了很是激动的,抓住薛陵婼的手,“真的吗,表姐?” 薛陵婼露出两个酒窝,道:“当然,我说的是真的。” 崔梦喜笑颜看,对着薛陵婼说道:“你是第二个这样说的人。” 徐文雁听着,忍不住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 崔梦露出一个的笑脸,一脸崇拜:“是七皇子表哥,他也相信我能够像男子一般,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他还说女子本不易,原本就不该有这么多的掣肘。” 薛陵婼诧异,她一直认为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想要把女子锁在家中的大男子主义,没想到还出了个冲破封建的新人类。 徐文雁抬头想了想,实在不忍心戳破自己天真的小闺蜜,她记忆里的七皇子殿下,花言巧语,十分会哄小女孩开心,她严重怀疑,他是为了自家小闺蜜开心才故意说的。 提起偶像,崔梦忍不住讲起来她这位皇子表哥的轶事,薛陵婼又紧跟着听了一堆这个七皇子的八卦。 这个七皇子齐晗是皇家的一朵奇葩,他生来身份尊贵,是皇上和皇后的嫡出幼子,是当年皇后在三十八岁高龄诞下的诞下的老来子,上面的同胞兄长太子殿下都要比他大两轮。 这位七皇子生的到是俊美无双,品行到也不是说有多差,但奇的是帝后二人一直是民间的楷模,他的兄长太子也是一位端方君子,可这位七皇子偏偏性子却一言难尽。 若是说他纨绔吧,但人家却聪明的紧,读书习武样样行,但是却偏偏有一副潇洒不羁的性子,整日里玩世不恭,虽说不上整日捉鸡斗狗,但却也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不过凭着他那张脸,还有那张嘴,身边围着不少狂蜂浪蝶。 不过人家精明得很,一直颇守着礼,从没有闹出什么事端。 崔梦一直把这个表哥当成偶像,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个七皇子也曾效仿过他的父皇外出游学,归来之后,曾为满京城的姑娘讲过他去过的大漠,去过的海洋,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崔梦便是其中之一。 听过这个表哥的讲的故事后,她便一直心向神驰,将其视为人生追求的目标。 这位七皇子玩世不恭惯了,帝后二人也一直宠着的这个小儿子,爱玩点就爱玩点,反正他上面还有太子,未来封个王位,这辈子便富贵无忧了。 可太子却偏偏不这样想,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刚出世,阿娘身体便一直不太好,父皇更是忙于朝政,弟弟也算是他亲手带大,亲自教养的,没想到这混小子越大越不长进,整日里只顾吃喝玩乐,还偏偏有一帮追随者,搞得京城乌烟瘴气。 时值当时松州那边正在和吐蕃打仗,他便把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给发配到松州锻炼去了。 不过这个七皇子性子却没有怎么变,偶尔送回京城的信中都是这个地方破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之类的话,前段时间传来消息,说是七皇子受了重伤,搞得京城的贵女中纷纷心疼得不行。 太子虽然其这个弟弟不争气,可终归还是心疼的,立刻带了御医亲自前往松州。 薛陵婼这边八卦听的尽兴,那边也讲的尽兴,崔梦兴高采烈讲自己的偶像,薛陵婼看着,活像是看着现代的追星少女们在安利自己的爱豆,果然,不管在哪都有追星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听说表妹在和娘子讲述本殿下的英勇事迹,娘子是不是被我迷的团团转!” 薛陵婼:“……” 小天使们,单机码字很难过,求收藏,求评论~ 第10章 崔原 中午,崔家在正院开了宴,中间以屏风隔开,男女不同席,见过几位长辈后,薛陵婼与两个表妹落座到后方一处不显山不漏水的地方。 崔家果然是富贵的紧,皇宠优渥,短短一会下来,宴上便已经接了皇后的赏,太子还有太子妃的赏,更是在席间见到了几位县主 分卷阅读17 ,郡主,甚至还有一位公主。 薛陵婼战战兢兢,却见一旁的崔梦,甚至徐文雁都是见怪不怪的,自己便突然生出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席间更是玉盘珍馐,嘉肴旨酒,数不胜数,让她这个没见识的大开了眼界。 薛陵婼远远望去,只见崔老太太身边簇拥这几个丫鬟媳妇,不知道在恭维着什么。 酒过三巡,从隔壁席面上走出一群年轻男子,薛陵婼听隔壁某官家小姐说这是崔家的孙子们,本朝民风开放,沛国公估摸着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家子侄,显摆一下如今的门庭显赫,便不拘男女大防,让他们齐齐出来给老太太拜寿。 只见他们一群人朝老太太拜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福礼,个个宽袖长袍,华服美衣,姿态闲适,仪表优雅,薛陵婼不禁暗暗赞叹了一声。 席间更是有不少小娘子们悄悄红了脸,方才那位穿胡服,玩投壶的小娘子全然没有了原本的英姿飒爽,此刻正腮颊绯红,双瞳剪水的注视着崔府男团们。 真不愧是当世豪族…… 徐文雁在旁边给她指着,这是崔家的大表哥,那是二表哥,这是老三,那是老四……薛陵婼瞧着,只觉得头都要大了,崔家果然是大家族,子孙繁盛,粗粗一数,竟有十数个孙子在此,年纪大都有胡子了,年纪小的面带稚色,还是十多岁的孩子。 薛陵婼不仅回想起来后世的计划生育政策,果然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 突然,徐文雁拽了拽薛陵婼的袖子,指着一个人,惊喜道:“表姐,那是崔家的五表哥,真真是丰神俊逸,我听说他去山东寻一位大儒求学,这回是来了?” 崔梦解释:“我那五婶特地去了信,让我五兄回来的。” 薛陵婼抬眼看去,这位崔五郎离得远,看不清楚脸,不过看身形确实是风姿俊逸,他穿着浅蓝色的直襟长袍,袖子宽大,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态,临风而立,飘飘欲仙。 薛陵婼点点头,忍不住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文弱了些。” 显得有点娘娘腔…… 徐文雁嗔了她一眼:“表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崔五郎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人家一心只读圣贤书,瘦弱写也是有的。” 薛陵婼忍不住笑,想起自家阿兄薛陵澈,虽然也是个读书人,但自幼却是日日习武,严寒苦暑,从不曾落下。 薛陵婼看这两姐妹,觉得颇为有趣,徐文雁年长一点,却更像崔梦的妹妹,一派天真烂漫,还不如崔梦像个姐姐。 她不禁暗自想,这出身大家族的孩子,可能瞧着天真无邪的,内里其实精明着呢,就像崔梦,面上对自己不显,却一直在仔细的观察自己,她发现自己多加了几筷子什锦娃娃菜,便悄悄将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嘿嘿,还以为自己没看出来。 才认识不过半日,这小表妹便对自己亲近的紧,薛陵婼忍不住为自己的人格魅力点了个赞。 至于徐文雁,二舅母王氏生有二子一女,唯一的女儿是她的宝,徐文雁自幼被父母千娇万宠的养大,在性子上丝毫没有继承到她精明的母亲,还有他那任鸿胪寺卿搞外交的父亲。 薛陵婼有点头痛,她没有妹妹,但每当看到长得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徐文雁时,总是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便想着像教育自家皮猴弟弟一样对这个小表妹,但是这个与老妈极像的性子,总是让她力不从心。 暮春三月,天气回暖,吃过饭,长辈们谈的还正开心,孟氏便索性带着薛陵婼去拜见几个相熟的夫人,那几位夫人家里都有适龄的子侄辈,这才是重点。 薛陵婼心中苦不堪言,暗自叫难,只盼着出来个救世主带自己脱离苦海,一抬头,却不慎对上了某家不知名夫人慈爱的眼神,连忙又挤出一个羞怯怯的笑。 救世主很快就来了,崔五夫人约莫不知道哪跟弦错乱了,提议让自己女儿带着这一群小丫头去府中的马场看打马球的去,毕竟在场的小娘子们陪着她们这些个长辈们不知道有多无聊。 薛陵婼自然是乐的听从,面对这些可能是自己未来婆婆的夫人们,可真是亚历山大。 崔五夫人生有二子二女,前头一子一女早就成了亲,未成亲的这一子一女中,儿子叫崔原,便是徐文雁前头提的那位风姿俊逸的崔五郎,带着她们去马场的崔五夫人的小女儿,芳名崔芷,家中行六,与薛陵婼年龄相仿。 即使是初至京城不久,薛陵婼也听过这位崔六娘的大名,听闻这位崔六娘被其祖父母亲自教导,最是端方不过,甚至近乎固执,连皇后娘娘都夸赞崔六娘是“礼仪之典范。” 马场在国公府的西北,还未走近,边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看来战况激烈,薛陵婼不禁暗自嘀咕,只是到了近处,反倒没了声音,薛陵婼看着立在看台上的身影,莫不是中场休息? 那是群身穿胡服,头戴胡帽的少年们,脸上一片汗意,为首之人穿着件翻领窄袖袍子,身形修长,脚蹬马靴,正是崔芷的亲哥哥崔原。 薛陵婼了然,怪不得崔五夫人要让重贵女来看马球,原是想找儿媳来着,只是不知郡主娘娘看上了谁当儿媳。 崔梦眼睛一亮,跑上前去拉住崔原的胳膊:“阿兄这是马球打完了,谁赢了?” 崔原清俊的眉眼露出一抹笑意,宠溺的敲了敲堂妹的额头:“倒是还没有打完,七娘这般急,是想要谁赢?” 崔梦嬉笑道:“阿兄,自然是阿兄,阿兄这么厉害。” 这堂兄妹俩看起 分卷阅读18 来关系好得很,跟亲生的似的,薛陵婼下意识瞟了眼崔原的亲妹子崔六娘,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崔原看到亲妹子,倒是有些诧异,妹妹素来不爱与同龄的小娘子交际,总是嫌弃她们吵闹,如今竟跟着一起,这是转了性子? “六娘今天倒是颇有兴致,也是来看阿兄打球的?” 崔芷神色未变半分,清秀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道:“否,六娘奉母亲之名来带诸位小娘子看马球,如今到了,六娘告辞。” 崔原嘴角微抽,他就不该多嘴,这个妹妹从小被祖父教成了个小学究,越大越无趣,从前那个甜甜的叫自己阿兄的妹妹去哪了? 也是一对有趣的兄妹,薛陵婼莞尔,看向崔原那张吃瘪的脸,方才在席间,没有看清楚崔五郎的脸,如今离的近了,表妹没有说谎。 崔原确实相貌顶好,斜眉入鬓,眉眼风流,唇红齿白,端的是好看的紧,大抵是读的书多了,即使穿着胡服,眉宇间还是带着一股子书卷子气,气质上佳,颇有魏晋时期的名士风流之态,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人。 她不禁想起了另一个好相貌的人,在心里忍不住拿二人相比较,她一向安慰自己那个人死在外面了,既然如此,死者为大,那就让他比崔五郎胜出一筹便是了。 薛陵婼心里胡乱想着,出了神,却忽然听到有人惊诧的唤了一声:“阿婼妹妹。” 崔原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薛陵婼看到一个眼熟的人,那人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眼里闪着灼灼的火热。 薛陵婼心里微惊,带起一股子埋怨,面色不显,朝那人点点头,笑道:“殷郎君。” 殷崇清似意识到自己失礼,又拱手道:“薛娘子。” 旁边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薛陵婼,薛陵婼无视了身旁几道打量的目光,笑了笑,不语。 殷崇清原本激动得通红的脸慢慢变白,嘴唇翻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 崔原看向一旁的友人,只见他面色青白,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位姑娘,他虽与这位嫂嫂的娘家弟弟不太熟识,也知对方是一位端方君子,不想竟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不由好奇,转而看向薛陵婼。 她乍看和一般的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眉眼低垂,但若放在现在情况来说却有些奇怪,被一个男子无礼地看着,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诸事不闻,脸没红半点,连呼吸也未重半分,这样便有些诡异了。 崔原身为主家,面对这样的怪异状况自然不能不管,轻咳一声道:“马球还未打完,既然大家歇息够了,那我们便继续吧。”转而对崔梦道:“七娘先带着众位小娘子到看台上去。” 薛陵婼佯装没有感觉到那两道慑人的目光,径直跟着大部队走去,对于后面的殷崇清的情况充耳不闻。 眼下多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当观众,隐隐便有小郎君兴奋起来,而崔原却无感,他悄悄看了眼殷崇清,对方的眼睛已经没了神彩,一副丢了心肝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他与殷郎君是一支队伍的,看殷郎君这幅神不守舍的样子,铁定要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单机码字好痛苦啊,希望有人在评论区和我交流一下剧情,如果能顺手点个收藏就更好了~ 第11章 惊心 矫健的儿郎们骑着高头大马,穿梭在尘土飞扬的马场上,时不时变换姿势,引得胆子小的女郎们心惊肉跳的再时不时的轻呼一声。 马球在场中飞来飞去,每进一个球,小娘子们便抚手称赞,引得小郎君们更神采飞扬,誓要拿下魁首。 打马球素来是贵族之间的流行风尚,从小收到贵族教育的小郎君们自然是骁勇无比,其中最耀眼的当属崔家五郎,带领着他们那支队伍拿了头名。 当下便有贵女红着脸说:“五郎真是极俊的风采。” 崔原跟在殷崇清后面,看着对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身形,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在马上摔下来,再看看那位罪魁祸首薛小娘子。 其余小娘子见头名已出,都纷纷站起来,叽叽喳喳的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唯独那位薛小娘子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同其他小娘子一对比,腰背笔直的薛小娘子就像是长在淤泥里拉都拉不出来的白莲花。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崔原不禁叹了口气,打马向前拍拍殷郎君的肩膀,兄弟,早日看开。 不过,这些都与薛陵婼没关系,她尚不知道那边的汹涌澎湃,一心神游太空。 徐文雁瞥了眼表姐,只见表姐老神在在,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拉了拉薛陵婼道:“表姐,表姐在想什么?” 薛陵婼回过神,还未等开口,崔梦便坏笑道:“你傻啊,表姐肯定是在想那位殷郎君。” 薛陵婼收回思绪,讪讪笑了两声,这长安城的贵女们都是这般不拘小节,又怕两位表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忙解释道:“殷郎君与我阿兄是同窗,我们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如今在长安乍遇旧相识,一时间有些高兴罢了。” 徐文雁不通其中关卡,听了之后不由点点头,道:“缘分使然。” 薛陵婼看向远处,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岂止是缘分使然,她与殷崇清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若是家中没有出事,若是没有发生后面那么多事情,若是……若是自己没有遇见那个人,说不定二人已经订了亲。 殷家 分卷阅读19 出自勋国公殷氏一族,如今的老勋国公是殷崇清的祖父,殷崇清自幼随在彭州为官的父母生活在彭州,殷家与刺史薛家极为交好。 她与殷崇清二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知根知底,薛策挺看好他做自己的女婿,殷家亦如是。 却无奈这位殷郎君,之于薛陵婼虽像兄长一般,不过好在两家还没有正式提出来之前,薛家就出事了。 薛陵婼不禁又想远了,而这边崔原已经纵马过来了,崔梦见了阿兄,便想不起来表姐的事情了,只对崔原招手道:“阿兄好厉害。” 崔原眯了眯眼,冲着今日格外兴奋的堂妹与徐文雁喊:“七娘和三娘也来骑马吧。” 本朝先祖号称马背上得天下,皇族更是有着胡人的血统,贵女们也都是拿得起马鞭,巾帼不让须眉。 崔梦与徐文雅均是眼睛一亮,连连称好,相携着说要去寻一匹骏马,二人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被遗忘了的表姐,回头喊道:“表姐也同去。” 薛陵婼从前也是马上的好手,自认为马术是相当可以的,不过眼下哪还有什么骑马的心思,便胡乱托词道:“阿婼自幼胆子小,不敢骑马,二位妹妹去吧,不要管我了。” 徐文雁惋惜了几声,也没有强求,便下了看台,还没走几步,便又有一人骑着马过来,正是殷崇清。 马球赛结束了,他看到众贵女们早已三三两两的结了群,或是赛马,或是射箭,只剩下她的阿婼妹妹孤零零的还坐在那里,形单影只,他一时间便忘了小娘子给的冷脸,提议道: “阿婼……薛小娘子怎么不来骑马,我记得你从前最爱骑的。” 崔梦和徐文雁还未走远,听到此话,不由地回头问道:“表姐不是不敢骑马的吗?” 薛陵婼霎时间臊的脸通红,暗怪自己嘴贱,又有一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薛陵婼不由地对其怒目而视,却看那郎君玉面,正是崔原。 对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对不住,没忍住。 薛陵婼心中又埋怨起了殷崇清,怎么每次遇见他,都没有好事…… 夜色渐深,幽长的山路上,薛陵婼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虽然已经轻了不少,不过用它来贿赂一下狱卒,悄悄看一下阿爹阿兄与阿弟,倒也是物超所值,方才在街上好像看到了殷家阿兄,还好自己走的快,也不知道对方发现自己了没有。 冷风呼呼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步伐,也不知道家里那个叫崔齐的冤家怎么样了,一会必要吓一吓他。 这般想着,薛陵婼只觉脚下生了风,自己神勇无比,正飞速前进。 临近家门,忽然传来几声脚踩上雪地的嚓嚓声,薛娘子是何等的机警,顿时便停下了脚步,向树后躲去,再看看家处,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一丝亮光。 她不禁生了疑,那个叫崔齐的家伙身受重伤,不可能会偷偷离开,家里至少会点根蜡烛,如此想着,薛陵婼顿时心中一凉,完了,肯定是阿爹的那些政敌发现了自己去看了阿爹,来捉自己了。 这般一想,越发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了。 薛陵婼一向眼尖,清清楚楚地看到院子里一闪而过了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影,霎时间便吓得腿脚发软,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她默默安慰自己:好在今早换了男装,作了小郎君打扮,应该认不出来自己。 她深呼了一口气,看向远处不见边际的林子,悄悄为自己加油打气,脚下缓缓向后移去,不敢太大动静,怕发出声音,她只敢亦步亦趋,连身都不敢回的龟速滑行。 薛陵婼慢慢走着,忽地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莫非是树干,薛陵婼没有在意,却又突然听到了一声极浅极浅的呼吸声。 她的小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从腰凉到背,她僵硬的转过脖子,还未等看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便发现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禁锢住,她简直要被要哭了,张口欲叫—— 那人早有准备,似乎是很了解她,另一只手接连着捂上她的嘴,薛陵婼反而镇静下来,没有那么慌了,伸出两只手胡乱向后抓去。 一摸到那人的脖子,薛陵婼便使劲挠去,她有着精心养护的长指甲,杀伤力极大,那个人吃痛,嘶了一声,手上却轻了些。 薛陵婼趁机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脚下也不闲着,胡乱踩着那个人的脚,越发用力。 这阵动静极大,声音也不小,在寂静的深林中更加响亮,突听一声:“西边有人。” 薛陵婼感到身后那人动作一僵,随后自己便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捂着她嘴的手也没有松开,就这样扛着她向林深处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跑到薛陵婼觉得再跑下去自己腰就要断了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那人气喘吁吁地将薛陵婼放下,道:“你怎么这般重,哪有小娘子像你这般重的。” 薛陵婼一愣,莫名的觉得声音有点眼熟,转头一看,看到一张让她手心发痒的脸,至于为什么发痒呢,当然是因为这张脸让薛娘子生出了一种想要将这张脸的主人胖揍一顿的冲动。 她下意识的摸上腰间,没有摸到平时佩戴惯了的马鞭,一时间,薛娘子多出了万般情绪,千种心情,由于太过复杂,让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人说的那句话: “你怎么这般胖,哪有小娘子这般胖的。” 是可忍,熟不可忍,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薛娘子气急了,恶狠狠的从牙根中蹦 分卷阅读20 出一句话:“崔齐,是你,你敢耍我。” 齐晗被小娘子的气势吓到了,刚要开口解释,小娘子却猛的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咬了下去。 齐晗不禁惨叫一声,薛娘子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忙松开了自己尊口,吐了几口,道:“呸呸呸,脏死了。” 可怜的七殿下不仅遇到了血光之灾,还残遭嫌弃。 齐晗心疼地看着自己手上一个新鲜出炉的牙印,怒道:“辛氏女,我这般好心助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真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薛陵婼气终于顺了,听了丝毫没有愤意,她取薛字的一半辛字,告诉他,自己姓辛,这着实是一个英明的决定,骂吧,随便骂,反正骂的不是自己。 “谁让你吓我,再说了,我还救了你一命呢,救人一命,自当涌泉相报,你做的这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再说了,谁让不说一声,我不过是一时失手。” 七殿下脖子上的挠伤倏地一疼,不住的替自己委屈,想他堂堂皇子殿下,如今竟被一个女子给欺负成这样,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现如今的小娘子们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个世道是怎么了,阿娘,七郎不孝,可能以后不会娶王妃了。 七殿下心中百味交杂:“小娘子神勇,某自是比不上。” 薛陵婼圆目一睁,这厮又是在说自己泼辣凶悍,过分。 薛娘子将欲张口,还没有亲切的开口问候一下七殿下,便有听到有人喊:“大人,有声音,他在这。”与此同时,还有几个火把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过薛娘子下意识认为这个他指的是自己,急忙一溜,这一溜便溜到了七殿下的身后。 薛陵婼有个毛病,就是一害怕就爱抓东西,此刻,她抓住了七殿下的袖子:“崔齐,我们怎么办?” 黑暗中,英俊风流的七殿下无语扶额:“还能怎么办?跑啊!” 薛小娘子再次扯了扯七殿下的袖子。 “又怎么了?” 薛小娘子委屈道:“崔齐,你能不能背着我,我腿软。” 齐晗:“……” 算了,女人就是胆子小,他堂堂七殿下就不计较这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前: 七殿下:“阿娘,小娘子们如果都像薛陵婼这样,那我可不娶妻!” 成亲后: 七殿下:“娘子棒棒哒。” 小天使们,求评论啊,顺手点个收藏更好,单机码字不易,你们就是我的动力,木马 第12章 担忧 齐晗对于林间还是极为熟悉的,毕竟,前几日,他已经在山上穿梭过一遍了,若是没有遇见狼,说不定,他现在还在山上晃悠呢。 一路直接到了一处小山洞,全程畅行,无任何阻碍,毕竟这地,他熟,洞中干燥,还有过人居住的痕迹,所以这个地方自然是七皇子贵体曾经下榻过的地方。 关于七殿下为何从堂堂皇子,皇后嫡出,太子胞弟沦落至此呢?此事说来话长。 故事的开始还要从长安说起,太子殿下作为本朝开国以来最兢兢业业的太子,日日夙兴夜寐,案牍劳形,等到有一天他给自己放了个假,才发现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已经在父皇母后日复一日的像娇宠小娘子那样的娇宠之下,已经长歪了。 从前的幼弟虽然是皮的点,逃课遛马捉弄太傅,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好孩子。 可是现在的弟弟,整日里遛鸟提笼,捉鸡斗狗,没有正形,变成了个天天游荡在平康坊的纨绔子,不过好在这个弟弟只在平康坊里吃喝听曲看歌舞,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举动,还能挽救。 便有幕僚出主意: 大鄌虽然疆土辽阔,兵甲骁勇,能让突厥、大宛、高丽等西域诸国俯首称臣,但对上吐蕃,确是半斤八两,各有胜负,每每至秋冬便总是例行打仗,所以,把弟弟送过去,既能锻炼他,又不至于真让他吃到大苦头,何乐而不为。 于是太子殿下大手一挥,趁着父皇母后不注意,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直接发配到了松州战场,待到帝后二人发现小儿子的人不见了之后,已然是无能为力了。 因为护(jian)送(guan)着小儿子的马车早已出了长安一二百里,追不上了。 齐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早年间游历天下的时候也曾去过蜀地一二次,在松州适应的还行,直到战场上受了伤,便被自家五舅舅兼征讨吐蕃的主帅怀远大将军给送到了松州刺史的府邸养伤。 那松州刺史是个胆小的,生怕这位爷在自己府里出个什么好歹,便这也不准碰,那也不让动,再加上这位使君家里还有若干位貌美如花的女儿,委实让他吃不消。 所以在这段静心养伤的时间里,齐晗思念起了长安。 虽说长安有他那位整日当着黑脸门神的太子兄长,但并不妨碍他思念自己那对住在巍峨富丽的皇宫中的老父母,当然更多的还是思念长安城的华服美食、旨肴膏酒,还有平康坊里面的妙音阁、绝舞阁。 齐晗在一个夜黑风高,月明星稀的晚上成功的出逃了,只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回长安,一定会被他的好哥哥一脚踢出大明宫的,得不偿失。 还好皇后阿娘的千秋节快到了,他以自己游遍天下的博闻强识想到了蜀地有一种名叫金丝猴的动物,聪灵异常,能通人性,便想着捉两只训了给母后做生辰礼物,回家的由头找到了。 彭州与松州离得不远,他便到了这山上,谁 分卷阅读21 知在这破地方寻了几日后,一只猴子都没见着,反倒是碰到了狼。 他原本就旧伤未愈,那只狼估计也是饿狠了,凶猛异常,他不知受了多重的伤才将其斩杀,到最后,连随身的佩剑都忘了拿,跌跌撞撞一路下了山,直到看到了一处茅屋,亮着点点灯火…… 齐晗再次气喘吁吁地将薛陵婼放下,揉了揉可能有点虚的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你怎么这般重,哪有小娘子像你这般重的。” 其实七殿下也就背过这一个小娘子…… 女孩子的心情总是神秘莫测,薛陵婼已经没有了和他斗嘴的心情,她一直再回想究竟是那个地方出了岔子。 她换了男装,不熟悉的人绝对不可能认得出来她是薛家的小娘子,用的也是薛家从前幕僚的身份去探望的阿爹,寻的门路也是绝对不可能暴露的门路,这一切都不可能出差错,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这不科学! 齐晗见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与平时的伶牙俐齿全然不同,心中难得升起几分愧疚,平时再怎么凶悍也还是一个小娘子,现在肯定是被吓坏了吧,都不会说话了…… 在发现有黑衣人出没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还好自己心善,虽然早早溜出了院子,但还是隐在暗处等她回来,不然她若是被捉了,定然是要供出自己。 那些人是阿兄或者舅舅派出来寻找自己的人还好说,若是吐蕃或是其他国家的刺客,则必是要去一条小命的。 齐晗看了一眼薛陵婼,只见她嘴唇冻得发白了不少,虽然穿着男子才穿的圆领袍,头上还带着幞头,却一点也不像个男子,衬着黑色的衣服,越发显得肤色苍白,楚楚动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她垂着头,露出半截雪白纤细的脖颈。 莫名的想让人掐一下。 齐晗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感觉自己的胸膛中似烧起了火,他忽然想起刚刚抱着她,背着她的滋味,软软的,香香的,像小时候偷玩的阿娘的脂粉膏子。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重,抱着她,就像抱小时候背着阿兄偷偷养的那只刚出生的小奶狗,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这般想着,他浑身燥热起来,只觉得自己莫名的兴奋起来。 齐晗的耳朵悄悄红了,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便快步向洞外面走去,丢下一句:“我去捡点柴火。” 薛陵婼正替狱中的父兄担心,沉浸在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中,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阻止的话尚未出口,齐晗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洞外。 薛陵婼叹了口气,回到原地,继续纠结,初始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还未回来,瞧着外面黝黑的天色,她心中便忍不住担忧起来。 他身上还带着伤,出去做甚,况且那些黑衣人铁定还没有走远,万一再出什么事情,她站起来,在洞口来回踱着步,心中焦急不已。 冷风呼呼的灌进洞里,洞外还是没有动静,薛陵婼紧皱眉头,拉紧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向外面走出去。 天空中刮着小半轮弯月,月亮旁边是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子,四周安静得不像话,林间的枝杈像是张牙舞爪的猛兽,仿佛只要一走进,便能将人给吞没。 她抚了抚砰砰响的胸口,也不敢走远,只在四周绕来绕去,过了一会儿,右方传来几声脚步的声音,她连忙向那个方向走去,对上那个人时,便忍不住开口怒吼:“你这人怎么这般,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你身上还带着伤……”怎么这般不懂事。 齐晗的眸子亮了亮,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温和,十分平(si)易(wen)近(bai)人(lei)的笑容,安慰道:“无事,我没有走太远,只在周围转了转。” 面前之人着一袭青衣,肩膀平直,修长的身姿英俊挺拔,明明手中抱着一大捆干燥的树枝,还是姿态闲雅,明明说着哄人的话,眼里还是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笑得还是那样的肆无忌惮。 可薛陵婼胸口憋得一股子气,却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想起这个人刚刚在那样危险的境地下,还愿意背着自己跑,那就勉勉强强原谅他吧,毕竟是自己拖累了人家。 齐晗顺着她的目光,立马讨好的向前走了一步:“我看小娘子有些冷,便去寻了些树枝。” 还挺贴心,薛陵婼笑起来,打趣道:“想不到小郎君还有这么少见贴心的一面。” 齐晗忍不住得瑟起来,道:“那是自然,想让我般贴心的人能从彭州排到长安绕一圈在排回来,小娘子你走了运,是第一个。” 还上脸了,薛陵婼干笑了两声,想要收回自己说的话。 火堆生在了洞口,既能阻绝了外面吹进来的寒风,还能让野兽之类的不敢靠近. 薛陵婼觉得齐晗也不是那么的不靠谱,但很快她就神奇的发现,崔齐这厮不仅带了火折子,还带了常吃的胡饼和水,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货是来野营的吧,仔细一想,不对,自己这是被人坑了,这厮早有预谋。 她低头深思,不禁怀疑,这个人早就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者说,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一应物什,甚至好像知道此处有个山洞,所以才会直奔而来,滴水不漏。 她有自知之明,阿爹的政敌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子,大费周章的寻一个身受重伤之人来骗取自己的信任,更何况,入狱的只是家中男眷,自己是无罪之身,没有那么大 分卷阅读22 的价值。 这样一看,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 自己才是被拖累了,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薛陵婼侧过头,看着身旁之人正专心地将自家中带来的馒头穿进削好的树枝里去,俊俏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合他这张脸的深沉的表情,心中越发肯定这个想法。 然后她又突然发现,这厮……居然还带了匕首。 哼! 真是无一遗漏!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怎么不能骗取你的信任,难道我这张脸不行,听说娘子喜欢的不得了。 薛陵婼:“……” 今日份放上,来讨论剧情呀,能点个收藏就更好了 ~~嘻嘻嘻~~ 第13章 胡饼 少年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赏心悦目,这双手应当做着抚琴作画的雅事,再不济也可以射箭扬鞭,而不应该翻弄着一根去了皮的枝条,枝条上串着掰成两半的胡饼,在火苗上转来转去。 若放在平时,薛陵婼看到这一幅景象定会好好的嘲弄一番,可现在却没了这个心情。 此时,她怒不可遏,看着对方闲适的神情,牙根一阵痒痒,恶狠狠道:“小郎君倒是未卜先知。” 对方正低着头专心翻烤着手中的胡饼,闻言手突的一顿,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道:“此事,是我的不是,连累了小娘子。” 薛陵婼一项吃软不吃硬,闻言不禁一惊,圆圆的双目瞪得更圆了,她没有想到这厮就这么容易道歉了。 齐晗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本只是想要离家游历一番,却不料碰上了仇家,重伤之后,便只能逃到这山上,却又遇到了恶狼,好在遇上了你这个善良的小娘子,才救下我的性命。” 不留痕迹的恭维并没有让薛陵婼展颜,反而让她皱起了眉头,心中只道:管你是要做什么,不要连累我才好。 “若是小娘子不相信我,明日送小娘子回去之后,我便离开,只求小娘子莫要泄露我的下落,若是被捉到,在下必然会被拨皮抽筋,届时小命休矣” 齐晗说着,眼睛直盯着薛陵婼,神色一片赤诚,只见她微微蹙眉,还带着些不忍,便知她以信了大半。 还真是一段堪称惊险的故事…… 薛陵婼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日替你上药的时候看到你身上的伤是刀剑所伤,还以为你是松州跑出来的逃兵,不想居然是遇到了仇家。” 她说的轻松,还带着揶揄之意,齐晗却听得有点心惊胆战,他不曾想,原来这个看似普通的山野女子心中竟另有乾坤,多少猜出了真实情况,还好自己刚才没露出什么破绽。 薛陵婼不知道自己随便一说就猜到了部分事实,只看到小郎君的脸上出现了沉重的神色,便以为对方是想起了那段经历,心下不忍,安慰道:“小郎君不必担忧,眼下你身受重伤,暂且在我家安心养伤,我岂会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话音刚落,齐晗便高兴地站起来,躬身一拜,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小娘子了。” 薛陵婼哑然,看着他变得飞快的脸,哪里还有什么忧伤,一脸的得意洋洋,再也没有比这更神采飞扬的小郎君了。 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坑了。 不一会,胡饼很快烤成,一股子焦香在这方小小的山洞中蔓延,薛陵婼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肚子也适时地“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四周不是安静,还有火柴时不时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是这一声肚子叫听的很是分明。 薛陵婼下意识瞟了一眼正忍俊不禁的齐晗,瞬间脸变得通红,不禁垂下头,今日只顾得看阿爹,都没进过食,这肚子也是,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她生气地忍不住拍了两下。 这般举动,落在齐晗眼里却不知道有多可爱,在一片火光中,他的眸子染上一丝红色,无声地笑了。 在树枝上取下胡饼,还有些烫手,齐晗在放在手中来回翻倒了几下,确认不烫手了之后才递给了薛陵婼。 “是我的不是,小娘子随我上山一定是饿坏了。” 薛陵婼尴尬的接过胡饼,小声说了句谢谢,看着齐晗那张在火光的映衬下昳丽异常的脸,暗自感叹,这美男子一旦变得善解人意之后,真是极有魅力。 胡饼拿到手中一看,薛陵婼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崔齐烧烤的手艺居然还行,一个小小的胡饼两面焦黄,再一闻,喷香扑鼻,又勾起了她的口水。 薛陵婼饿极了,连忙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也说不上难吃,她的嘴角悄悄弯起。 齐晗一边串好另一块胡饼,放在火上烤,一边分出神看她。 瞧见她水润的红唇微微动,颊边隐隐浮现浅浅的梨涡,还带着着点点粉红,再往上,一双杏眼半合着,褐色的眸子盈盈泛着水光,再细看,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喉结滚了滚,一时微怔,也不知道她的梨涡怎么会那么的神奇,笑起来的时候会出现,生气起来的时候也会出现,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直到那边出然传出女子的声音:“哎呀,崔齐,都糊了。” 他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叫崔齐,崔为母姓,齐为父姓。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将插着胡饼的树枝收回,也不顾烤的糊焦的地方,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口,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薛陵婼颇觉有趣,忍不住扑哧一笑,问道:“小郎君这是怎么了,这般魂不守舍?” 声音娇娇软 分卷阅读23 软的,齐晗抬头,看到了小娘子眉间鲜艳的朱砂痣,以及两颊那一对漂亮的酒窝,他耳根悄悄红了起来,脸上也发烫,心中忍不住大恼:自己这是怎么了,变得这奇怪。 齐晗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她身旁凑,佯装遗憾道:“无什么事,只是在可惜如今是冬日,若是其他时候,还能猎只兔子烤来吃。” 薛陵婼想着兔肉的肥美鲜嫩,嘴里忍不住分泌出口水,自己难得与他想法一致,便郑重点头:“着实可惜了。” 她愤然咬了一口胡饼,对比想象中的兔肉确实差了不止半点,顿时只觉得这胡饼索然无味起来,便吃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将胡饼攥在手中。 齐晗不懂小女生的心思,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噎着了?” 言罢,便极是贴心将放在一旁水递给她。 火堆的燃势极好,烤的薛陵婼的脸有些发烫,她心中暗道自己哪里像被噎着的样子,说上却说:“嗯,确实有些噎得慌。” 说完,便接过水壶,小小地抿了一口,清冽的凉水下了肚,她浑身忍不住一激,又张开了嘴,吐出一股凉气。 齐晗却瞧见了她隐隐伸出来的粉红色的丁香小舌,猛地尾椎骨一麻,一股子酥痒感传遍全身。 他身子一僵,喉咙又烧了起来,浑身也燥热起来,他飞速的拿过薛陵婼刚放下的水壶,朝喉咙里狠狠的灌了几大口。 薛陵婼一愣,连忙捂住嘴,身子向后边退了半步,一脸不可置信,指着他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这般……无耻。” 她二人共用一个水壶喝水,这么算下来就等于是间接接吻了,还真是……羞耻。 齐晗滞住,然后乐了,讨了饶:“还是我的不是,小娘子莫怪。” 薛陵婼神色未变,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齐晗暗自叹了口气,逼近一步,笑得放肆:“无妨,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薛陵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一脸讶然,又后退了些,盯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啐道:“你……你轻浮。” 齐晗暗想:你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怕是没什么说服力。 于是他继续逼近,鼻尖几乎要抵住她的额头,笑道: “轻浮,这算哪门子轻浮,小娘子,我还能更轻浮一点。” 一句小娘子说的尾音上翘,仿佛最亲密的情人,极是暧昧,但他的声音却犹如昆山玉碎,低沉清澈,不带一丝旖旎。 薛陵婼背后抵着石壁,已是退无可退,看着将自己笼罩住的人,心中暗骂,方才还一副小绵羊的样子,这一会怎么画风差别这么大。 又一想,不对,他一直是这画风,刚刚才是奇怪呢,现在,自己才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绵羊。 这人笑得太欠揍,薛陵婼看的心中烦乱,只能闭上眼请,只觉得周围突然安静起来,有一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直到—— 薛陵婼只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听到齐晗闷笑了一声,她急忙睁开眼睛,原来是自己手中的胡饼被人抢走了,又瞧见他那戏谑的眼神,心中又羞又恼,忍不住拿手臂狠狠的捶了他一下,怒道:“崔齐,你耍我。” 齐晗大笑地往后躲,一脸无辜与天真:“耍你,我怎么耍你了?我看到小娘子的胡饼还剩一大块没吃,不能浪费,便帮你分担一下。” 听到这,薛陵婼停下手,疑惑道,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却见他一脸得意的拿着胡饼,故意就这原来自己咬过的齿印咬了一口,满意的在口中咀嚼。 薛陵婼气得咬牙切齿,火冒三丈,这个样子,自己再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就真的成了个无药可救的傻子了。 而齐晗却在奇怪,明明是同样的胡饼,为什么她的那么甜,而自己的那么难吃? 再看看面前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的小娘子,他眯起一双眼,调侃道:“小娘子,方才你闭眼做什么?” 薛陵婼怒意更甚,声音变得更大,吼道:“崔齐!” 惊起洞外林边一堆飞鸟……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呀,小天使们,过年在家吃好喝好呀,出门记得戴口罩呀 求收藏,求评论~ 第14章 娇羞 翌日 冬日的阳光射进洞中,刚巧照在了薛陵婼的脸上,她感到不适,顿时睁开眼,只觉得腰痛、肩痛、脖子痛哪哪都痛,身后坚硬的石壁也硌的她生疼。 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青色长袍,薛陵婼只觉得莫名的眼熟,疑惑的看去,只见那个人站在自己身前,双手抱胸,正倚在石壁上,双眼紧闭。 他的身后是洞口,吹着冽洌的寒风,一旁是已经燃尽了的火堆。 这是在为自己挡风?她心里一阵感动,却又想起这个人昨日戏弄自己的事情,忍不住哀叹一声,每次自己觉得他是一个好人的时候,这个人总要生些事端。 算了,自己大人有大量,看在他现在给自己挡风的份上,那就姑且先原谅他吧。 薛陵婼抿了抿嘴,无声地笑了,抱紧怀中的衣服,想要悄悄地站起来,无奈已经在坚硬的地上坐了整整一晚上,腿和脚都已经麻了稍稍一动,便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她尝试撑着地面站了一下,却又跌回地上,只觉得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腿了,完全不听指挥,她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齐晗敏锐地睁开眼,循着声音,看向薛陵婼,声音暗哑,问道:“怎么了?” 分卷阅读24 薛陵婼抬起尖细的下巴,双瞳似水,扶了扶头上歪了的幞头,对着齐晗软软道:“脚有些发麻。” 他眼眶微红,细细看还有鲜红的血丝,瞧着就没有休息好。 齐晗打了个哈欠,看向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薛陵婼,坐到她身边,哑然失笑:“大抵坐的久了些。” 薛陵婼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又要站起来。 齐晗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制止,只见她鬓发微乱,不过衣服还算齐整,他略微沉思,道:“我背你。” 这怎么好意思,薛陵婼已经忘了自己昨天腿软的事情了,忙摆手,眸中水意朦胧:“不要,我过会就好。”声音甜软,好像带点撒娇的意味。 齐晗伸出手,不容拒绝:“来吧,时辰不早了。” 薛陵婼迟疑地伸出手,攀住那只手臂:“那好吧。” 抓住他坚实的手臂的那一刻,薛陵婼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与他认识不过几日光景,但经过昨晚的逃亡,亲密度直线上升。 虽然昨日这个人也背过自己,但是当时的情况委实太过让人紧急,现在慢下来,她倒是可以好好感受在这人背上的滋味。 她趴在他背上,身下是结实的臂膀,这人极瘦,背上没肉,摸上去全是硌人的骨头,说实话,她其实并不舒服,但就是心情莫名的很好,有种神奇的的喜悦和安心的感觉。 同幼时在阿爹或者阿兄背上的感觉不一样,在这个人的背上,她有着一丝丝的甜蜜。 背上是软香玉,虽然没有在怀,但齐晗却莫名的紧张起来,咫尺相闻,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她的发丝落在他的衣襟,他不由得身体一僵。 齐晗深吸了一口凉气,打下心中旖旎的念头,勾了勾嘴角:“你怎么这般重?” 薛陵婼听了大怒,心中的娇羞喜悦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掐住他的脖子:“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齐晗走的摇摇晃晃,连忙讨饶:“我说小娘子身轻如燕,能做掌上之舞。” 这还差不多,薛陵婼喜滋滋地点点头,却又感觉到身下之人故意走的摇摇晃晃,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搂住齐晗的脖子,贴紧他的后背,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幼稚,能不能慢一点。” 又见他毫无反应,恍若未闻,便又道:“算了你把我放下来,我才不要你背了。” 齐晗撇撇嘴,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他故意加快速度道:“好啊,你下来。” 薛陵婼瞧了瞧到地面的距离,忍不住踹他一脚:“你停下我就下来,你赶紧停下。” 齐晗得意:“我就偏不停下,你能拿我怎样。” 甚至又故意走得东倒西歪,惹得背上之人又尖叫了一声。 好在齐晗精力没有多旺盛,不一会就恢复了正常,薛陵婼缓了口气,又发现了不正常。 山中的积雪还未化,隐隐还有山下村子里一些上山打猎的的猎户的脚印,变成了人为踩出来的一条路。 旁边是高大茂密的林子树干粗细交杂,粗的有几人合抱,细的犹如碗口,叶子全都落了,但都伸着细长的枝子,交错的枝梢,挤挤攘攘那个,争相生长,薛陵婼有些庆幸,还好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那便不得了,她最怕那些虫子了。 越往林子的深处走,猎人经过的痕迹就越来越少,薛陵婼发现,这是进山的路,不是下山的路,她家在半山腰,现在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崔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 齐晗停了一下,回头道:“没有,我需要先去一个地方,寻一件宝贝,劳烦小娘子与我同行。”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薛陵婼知道,自己上了贼船,已经下不来了,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说一句: “小郎君自己去吧,我要下山。” 那估计这人又会坏心眼的来一段方才的翻天覆地,到时候她可吃不消。 不过这路途有些遥远,薛陵婼看着里山脚越来越远,心中忍不住发慌,她一向胆小,不由得想起齐晗在山里面遇到恶狼的事情,不由地问道: “崔齐,这里这么偏僻,我们会不会遇到野兽?如你一般遇到恶狼,亦或是老虎野猪之类的。” 齐晗嗤笑,这都是冬日了,出来觅食的兽类得有多饿啊,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有这么差,不过想到背上之人惧怕的语气,他便忍不住又生了恶趣味,慢悠悠道: “遇到了只能怪我们时运不济,当然是跑了,不过你胆子这么小,到时候会吓得腿软,肯定跑不快,到时候恶狼捉到了你,便不会再追我,我就能逃脱一劫。” 原来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薛陵婼震怒,破口骂道:“原来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救你。” 酣畅淋漓之后,薛陵婼又发现自己现在还在人家背上,这属实没有什么气势:“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背。” 齐晗自然是没有动静,薛陵婼气急,恼羞成怒,直接冲着这人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齐晗哪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会变得这么的……生猛,一时吃痛,连连道:“小娘子口下留人,我放你下来就是了。” 薛陵婼松了嘴,冷哼几声,脚一落了地,便转了身,就要下山。 齐晗连自己脖子的牙印都没来得及摸,便急忙拉住她的手腕,道:“小娘子莫要生气,我方才是同你开玩笑的,且听我解释。” 薛陵婼用力挣脱,奈何这人力气着实太大,挣脱不开,又怒道:“我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从 分卷阅读25 此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齐晗被对方独木桥、阳关道的孩子话给逗笑了,在看到对方怒目而视之后又连忙憋回笑,拉着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温言相劝道: “小娘子放心,若是真的遇到了恶狼野猪,那我必然是会为小娘子拖延时间,让它们食我的肉,等到他们吃跑了,便不会再去追小娘子。” 薛陵婼一愣,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还是极为感人的,说到了她的心里面去,那么自己就再原谅他一次吧,谁让这厮的嘴巴抹了蜜,那么的甜。 齐晗见她点了头,心知虽然小娘子的脸上故作冷漠,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他最近舒服的很,前些时日在松州一路跑了出来,原本就身上带伤,还时运不济,遇到了狼。 相比之下,被薛陵婼救下的这两日的生活犹如天堂,不过,其中既有美中不足,也有意外之喜。 薛陵婼即使那个美中不足,也是那个意外之喜。 在长安时,他自认为自己是极为擅长与女子打交道的,但这个在山野中的小娘子却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自以为。 他生来喜好天下间美的事物,不过向来只是远观,而这个素不相识,甚至只知道姓氏,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辛小娘子,却是他唯一产生亵玩念头的人。 他会忍不住地想要逗她,然后再趁她彻底生气之前,将她哄好,看着她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得脸,七殿下每每便总会有极大的满足感。 她着实是个妙人,瞧着文文静静,大家闺秀的样子,心里头却不知道有多少个千奇百怪的想法,时而冷静,时而又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他忍俊不禁,还偏偏又胆小的很,让人矛盾。 想到这,齐晗攥紧薛陵婼的手腕,郑重道:“小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薛陵婼心中暗笑,怒气以消了大半,但嘴上还是嫌弃道:“你一个受了伤的人,还瘦的跟个小白脸似的我可不敢让你保护。” 七殿下表示不同意,凌厉的双眉扬起,脸白、长的好看是他的错吗,那是他阿爹阿娘的错,而且,瘦和小白脸又有什么关系,当下道:“小白脸什么的我不在意,但是,我知道,若没了我,小娘子一定后悔的。” 薛陵婼脸上生出了一抹绯红,啐道:“臭不要脸,你才后悔。” 齐晗又笑了,他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陵婼:“我像个小孩子,难道你不知道你比我更像吗?” 齐晗:“我只有在娘子面前才像小孩子。” 薛陵婼(脸红):“……”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15章 旖旎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目的地,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齐晗带了薛陵婼到了一处山涧旁,山涧已经结了冰,涧边一棵大树,树下一具动物的尸体。 薛陵婼猜测,这应当是就是崔齐遇到的那个恶狼了,没想到这厮还有斩狼的本事,从前真是小看了他。 其实也不应该说是尸体,应该算是一具骨架,因为它已经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啃咬过,一旁散落着夹着血迹的皮毛,乌黑暗红的血迹满地都是,骨架里还插着一把剑,既恶心,又恐怖。 薛陵婼忍不住低低尖叫了一声。 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的眼睛,那人也不似平常嘴巴刻薄,声音反而极是温柔:“害怕便不要看了,背过身去,等我一会,可好?” 薛陵婼脑海中回放着那段狰狞的场景,脸色微微发白,点了点头,感受到眼睛上干燥发热的温度,顺从的转过身去,感受着那人越走越远。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隔着自己的衣袖,牵起她的衣袖,薛陵婼没有挣开,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男人的衣服,随着他慢慢地走着。 转头瞧见他手中拿着的一把长剑,忍不住撇嘴,开口酸道:“这就是小郎君口中说的宝贝,我还以为是多金贵的东西。” 齐晗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当初自己拼劲力气将剑刺向狼,当时那只狼尚未死透,他也不敢随意拔剑,便匆忙下了山。 一手是自己的爱剑,一手是小娘子,齐晗心情极好,开口解释道:“这是三年前我入西域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一块玄金精铁,足足锻造了一年才锻造出这把剑。” 薛陵婼看他一脸显摆的样子,便忍不住想和他反着来,道:“才一年?我听闻欧冶子大师着龙泉剑时,凿开芡山,引了七星池水,铸了整整十年方铸成。” 齐晗好笑:“我自是不如欧冶子大师。”又看了看薛陵婼道,疑惑道:“你一个小丫头,竟还懂这些。” 这就不好玩了,薛陵婼不屑,神情中带着狡黠:“你看不起人,还促狭我,我可是读了好多年女学的。” 母亲一直奉信女子无德便是才,只学些女则女训便好了,可父亲不同意,偏偏一直坚持让她进学。 她忍不住想起深陷牢狱的父兄,还有不知道到没到京城的母亲,他们在受苦,而自己却在玩乐,委实不孝,笑脸瞬间萎靡下来。 齐晗沉思,不比前朝,本朝出过统帅娘子军,能征善战的平阳昭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入仕辅政的上官氏女官,还有不仅打理内宫,还监管朝堂,让在外征战的夫君无后顾之忧的武明皇后,故—— 本朝女子地位较之前朝高了不少,故不止男子有书院,女子也有 分卷阅读26 女学,可是,女学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上的,不仅有钱,还要有门路,而她只是一个住在破旧房屋里面的孤女。 他突然想起插在她发髻上得玛瑙簪子,耳朵上的红玉耳坠,还有当初她救下自己时,盖在自己身上的狐狸毛飞滚大氅,再想起她平日的谈吐做派,看来他这位救命恩人还有不少小秘密。 等到回过神,齐晗便瞧见了她突变的的神色,眉眼间的一片愁意,忍不住停下步子,拉住她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薛陵婼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哼,关你什么事。”说完,便拂袖大步而去。 徒留齐晗在原地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这是又哪里招惹这位姑奶奶了。 回到家中,薛陵婼看着他爱惜的擦干净自己的宝贝剑上的斑驳血迹,终于看清了此剑的原貌,心中暗道: 他的剑果然和他的人一样骚包, 这是一柄及其漂亮的剑,只见剑身刻着华丽繁琐的花纹,剑柄更是华丽,除了手握的部分,其余地方图案更为繁琐,且嵌着一颗颗浑圆的东珠与形状各异的玉石,虽然华丽,却丝毫不显庸俗。 她心里啧啧称奇,嘴上却不服软。 “好看是好看,不过肯定华而不实。” 薛陵婼看向它的主人,心里又忍不住吐槽,和他的主人真是一模一样。 齐晗顶着薛陵婼嫌弃的表情,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小娘子怎么知道他华而不实?” 薛陵婼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此剑纹路繁丽,都能让人看花了眼,还用说吗,它肯定是用来观赏的,定不会有多锋利。” 齐晗默默看了一眼这个不识货的人,他的剑肯定是又好看又实用的,玩心一起,隔着桌子趴到薛陵婼身前,微微一笑。 看着这厮诡异的笑,薛陵婼忍不住后背一凉,汗毛倒竖,身子向后退了一点,狐疑道:“你做什么?” 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爱剑,又看向她,声音压得极低嗓音还带着沙哑,道:“小娘子可知道这把剑上沾着多少人的血吗” 薛陵婼脸色一青,身体也忍不住地发抖,她想向后退去,却忘记自己还坐在凳子上,便一下子朝地上跌去。 齐晗自幼习武,身形极快,一把捞住她,哈哈大笑起来:“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我骗你的你也信。” 见她抿着嘴,抿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他手指便痒了起来,忍不住戳的两下,手感极好,又看到小娘子越发黑沉的脸,道:“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崔齐!” 薛陵婼甩开他手臂,露出一个甜腻的笑,步步紧逼:“居然还骗我,骗我很好玩吗?” 说着,朝他腿上踢了一把。 齐晗是习武之人,让他忍着不避开这一脚,可想而知,是多困难,腿上痛了一下,他暗暗咧一下嘴,小丫头,劲还挺大,嘴上继续逗她:“骗你很好玩呀。” 与此同时,他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可不敢在挨一脚了。 薛陵婼听了之后,马上又接了一脚,咦,踹空了,她又走向前去,两只手伸长准备掐他耳朵,齐晗连忙又退了一步,二人打闹着。 齐晗渐渐后退,薛陵婼步步紧逼。 他退着退着,终于退无可退,他停下,哪知薛陵婼还是步步紧逼,他反射性往后一仰,便躺到了床上,连带着薛陵婼一下子趴到了他的怀中,鼻尖弥漫着她发丝的幽香,甚至还有一两绺头发跑到了他脖子里,痒痒的,很想挠。 薛陵婼懵了,她伏在他怀中,鼻尖一股一股子的龙涎香的味道,好像品味还不错,她暗自想着,一时间,她想了很多,比如他怎这么瘦啊,是不是挑食了……却唯独没想到站起来。 二人便一个趴着,一个躺着,谁也没有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分子,叫做暧昧。 过了一会,薛陵婼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情,脸一下子爆红,便挣扎想要站起来,齐晗颇不适应现下怀中空落落的感觉,下意识揽住她的纤腰,悄悄比了比,不盈一握。 薛陵婼害羞不已,更是剧烈挣扎起来,双手在他身上胡乱抓着,齐晗只觉腹中突生一把火,灼的自己火热,他捉住那两只作乱的小手,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 看着眼前的佳人,他满意地眯起双眼,这样才对嘛。 薛陵婼只觉得,眼前的崔齐不是平常的样子,只见他,眼眶微红,平日里凌厉的眉峰居然舒展开来,眸子里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平时白瓷般的脸颊居然变成了淡淡粉色,浅浅的唇色变成了成熟草莓似的红,娇艳欲滴,端的是……薛陵婼想到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词——媚态横生,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再一看,薛陵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厮的脖子上,尽是自己的杰作,左边是自己刚刚咬的牙齿印,右边是自己昨天挠的指甲印,一左一右,还挺对称。 直到心里暗自乐完,薛娘子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女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在男子的脖子上留下那样的痕迹,别人看到会想歪成什么样子。 齐晗顺着她的眼神,才想起来自己又负了伤,便摸着脖子上的牙印道:“小娘子可想好怎么补偿我?” 薛陵婼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齐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跳,看着身下的人,她早已经换下了男装,此刻穿了件绯红色绣着宝相花的的夹袄。 他突然想起,往年冬日里,每到下雪,京中的贵女们都爱做红色的打扮,为的是求雪中红梅的意思,有一次 分卷阅读27 不知道是哪家举办的宴会,他只瞧见好多红色打扮的小娘子,一时间扎眼的很。 如今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却觉得既顺眼,又好看,那些人,都比不上她。 齐晗的眼睛划过他的脸,从眉间鲜艳的朱砂痣,到细长的眉毛,再到圆圆的眼睛,还有翘翘的鼻尖,最后是水润的红唇,她的唇形生的极好看,虽然小巧,但是很饱满,软软的。 视线再往下,是雪白纤细的脖子,映着背后乌黑的头发,与红色的衣领,他坏心眼的想:那样细嫩的一截,只要他轻轻一掐,就要留下红红的印子。 她刚才挣扎的动作剧烈了些,衣襟凌乱,领口开得有些大,若是再往下看,便能看到清晰可见的锁骨…… 这般春色,他眼中升起了团火焰,脸颊也红了,视线迅速划开,回到了她鲜嫩的红唇,他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忍不住俯下身子,应该很甜吧。 这般想着,齐晗低低笑道:“小娘咬了我一口,不如就让我咬回来。” 瞧着他的眼神所在,薛陵婼的心间颤了颤,在他低过头的一瞬间,忍不住叫道:“不要!” 齐晗身子一僵,只觉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浇的他从头到脚连着心都是哇凉哇凉的,他无奈翻开身子,在她身边躺下,声音暗哑道:“你离我远些。” 薛陵婼捂住胸口,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又一想,不对啊,这是自己的床,便又踹了他一脚,道:“你才离我远些。” 小丫头还挺泼辣的,他正想着,却又见小娘子掀开袖子,露出一小节白白嫩嫩的藕臂,大义凛然道:“我让你咬回来,你咬吧。” 本殿下是想咬那里吗? 齐晗顿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揉了揉微痛的腰,生怕冻着小娘子的胳膊,又将小娘子的袖子拉下去,随后生无可恋的下了床,抱起自己的爱剑,跑到院子里不知舞了多长时间才好受些。 他不知道,薛娘子在屋里的偷偷笑了多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坏笑):“娘子,别人会想歪什么呀???” 薛陵婼(脸红):“关你什么事……” 小剧场奉上,求收藏,求评论~ 第16章 乳名 薛陵婼遮着脸,脚下生风,仗着个子小,机灵地穿梭在彭州城中街道上,心中后悔不已。 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出来,若没有出来,又怎么会被殷家阿兄看到自己,真是倒霉,都怪家里头的崔齐那厮。 虽然知道前日晚上的那几个黑衣人是他的仇家,可是昨夜她却做了噩梦,梦到了随父兄在狱中的十岁的阿弟薛陵灏。 他趴在地上,脸上全是血迹,哭着对自己喊:“阿姐也要像阿爹阿兄那样不要二郎了吗?为什么不来看二郎,为什么不陪着二郎?” 她心中如刀绞般疼痛,想要冲上去抱住幼弟,对他说:“阿姐怎么会不要二郎,阿姐最疼二郎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碰不到幼弟,不管她怎么嘶吼,嗓子都发不出来声音,只能看着阿弟一味的在那里哭喊,他还那么小,却要在狱中受苦。 她自责极了,而后便在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到崔齐那厮放大的脸。 随后她越想越害怕,便想要再冒一次险,进一次大牢,这一次,她特地穿了件和前日不一样的圆领袍子,还加粗了眉毛,在镜子前面照了好久,觉得和平常的自己是两个样子,方才出门。 谁知,未至衙门,便被人惊喜地喊了一声“阿宝妹妹。” 阿宝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 凭着声音,她听出来那是殷家阿兄殷崇清,是她哥哥薛陵澈的同窗,两家常有来往,关系极好,他的妹妹殷采碧是自己的手帕交,他们二人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重点是,家中未出事前,阿爹还动过将自己许配给他的念头。 他从前都是唤自己阿婼妹妹,如今怕是看出来自己不想暴漏身份,便唤了乳名。 一猜出这人的身份,薛陵婼赶紧捂住脸,向后跑,这种情况下打招呼做什么,和老熟人叙旧吗? 殷崇清很是锲而不舍,看到阿婼妹妹转身就跑,连忙追过去,只是阿婼妹妹闪得太快了,只是大街上人太多,一时间跟丢了。 薛陵婼看到后面没了小尾巴,便停下来缓了口气,见旁边一条小巷子,便想进去多上一躲。 还没有走几步,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莫不是殷家阿兄追踪过来了,怎么会这般快? 薛陵婼狐疑转头一看,立时傻了眼。 齐晗一看到小娘子回了头,适时露出一个笑,道:“小娘子,好巧啊,你也在这。” 原来是崔齐,薛陵婼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殷家阿兄,而后又想到:巧你个大头鬼。 薛陵婼行至齐晗面前,仰起头,质问道:“崔齐,你跟踪我。” 这厮太高了,自己真的是半分气势都没有,只堪堪到他的脖子,说话还要费力抬头,太不舒服了,她又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齐晗想起今日清晨,小娘子被梦魇住了,等到醒来之后,便怔怔的落起泪来,美人如玉,哭起来便犹如芙蓉泣露,梨花带雨,美不胜收。 虽然美不胜收,但他又怎么忍心让小娘子伤心呢,便逾了矩,用手替小娘子拭了泪,问道:“小娘子可是做了噩梦,梦都是假的。” 小娘子闻言便看向自己,看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的脸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她这才撇过脸,将自己赶出了房间。 他 分卷阅读28 在院子里挨冷受冻的好大一会,小娘子终于出来了,又换了男装,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小郎君。 他不禁疑惑:“小娘子这又是要去哪?” 小娘子的心情似乎又变好了,看着自己突然笑了出来,他知道,她这又是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牙印和指甲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笑? 小娘子又道:“郎君乖乖看着家,等我回来。”随后便离开了家门。 她难得对自己这么温柔地说话,他不仅小小的得瑟起来,随后突然恍然然大悟: “乖乖看着家,等我回来。”这应该是离家的郎君叮嘱娘子说的话,她这是在戏弄自己。 不行,他才不要乖乖看着家,等她回来,然后,他就顺着她的背影,跟着她悄悄来到了彭州城。 小娘子太过聪慧,他也不敢跟得太紧,只敢远远的跟着她,本来看着她走得好好的,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匆忙的小跑起来,他一时心急,便现了身。 齐晗心中叹了一口气,对这小娘子讨好地笑道:“这怎么是跟踪小娘子,我是专门为了寻小娘子来的。” 这厮惯会花言巧语,薛陵婼觉得委实不能信太多,又追问道:“那郎君又寻我何事?” 齐晗尚未开口,便看到小娘子神色突变,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口中还道:“不好。” 薛陵婼一项眼尖,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环视四周,身后是死胡同,也没有一个能躲的地方,她再一看,突然看到了站在自己前面,挡住了半边阳光的齐晗,忽然计上心头。 看来个子高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齐晗木着脸,瞧起来面无表情,但若是有人仔细一看,便能看少年发红的耳朵。 此刻薛陵婼紧紧贴在他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襟,他觉得,这同背着小娘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小娘子的主动,让他更紧张,心跳的也更加快。 殷崇清在巷子前经过,只看到墙边正站着一个一脸严肃地小郎君,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阿婼妹妹,心中黯然,阿婼妹妹定然是被自己吓到了,才躲起来不愿意见自己,她那么聪明,会躲到哪去? 齐晗悄悄打量了一下殷崇清,最后得出结论,这个男子虽然长的不错,但比起自己的英俊潇洒来说是差远了,连本殿下的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而且此人却对想不到,他苦苦寻找的小娘子宁愿躲在自己身后,也不愿见他,这才是最让七殿下开心的。 殷崇清又走了几步,便驻了足,朗声道:“阿宝妹妹,我知道你在附近,你莫要怕,我只是想同你说句话,不可像今日这般鲁莽,定要保住自身,切记切记。” 殷崇清停了停,脸悄然地红了,继续道:“阿碧很是挂念你,我……也很是挂念你。” 薛陵婼拽着齐晗的手猛地一抖,想起闺蜜殷采碧,险些又哭出来。 而七殿下却是黑了脸,凭着这些含糊不清的话,他便能断定此人必是对小娘子有非分之想,还极为挂念,简直轻浮至极,登徒浪子…… 不过这人虽是随时没安好心,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对小娘子的触动却是极大的,他已经听到小娘子的无声地哽咽了。 他回头,果然又见了梨花带雨、美不胜收的一幕,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小娘子哭了,在这短短的一天中。 薛陵婼无声地落了泪,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父亲兄弟被关押在狱中,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齐晗叹了口气,先用常年摸剑,带着薄茧的指腹擦了擦薛陵婼的脸,可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完全擦不及,他便直接搂住她的肩,将她向怀中一压,反正擦也擦不及,那便直接用自己的衣服将她的眼泪全都给吸了去。 薛陵婼被这粗鲁的动作整的一懵,猝不及防间,便扑入了他的怀抱,一时间伤感没了大半,又听他用大义凛然的语气道:“小娘子尽管哭,便是将我衣服全部哭湿了也没关系。” 霎时间,薛陵婼被逗笑了,一丝伤感也没了,她推开了齐晗这个貌似还挺温暖的怀抱,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道:“什么你的衣服,你穿的明明是我阿爹的衣服。” 七殿下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跟灌了桶冰水似的,若是暑热的酷夏还好,可现在却是刚刚下过初雪的十一月,一时间,齐晗从身凉到了心,看这小娘子红彤彤的眼眶,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阿宝妹妹好狠的心,方才齐哥哥为你拭泪全都忘了,哥哥真是好生伤心。” 薛陵婼小脸一红,连忙捂住他的嘴:“谁让你这样唤我的,不准你这样唤我。” 齐晗气急败坏,怒道:“凭什么那个人能唤,我就不能唤,那我唤什么?阿宝、宝儿、亦或是宝宝。” 前两个还好,听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薛陵婼的脸颊越发红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宝宝二字,在他唇齿间呢喃,仿佛是在称呼最亲密的恋人,勾出了她原本对这个少年存着的隐秘心思。 “一个都不好。” 齐晗不知道小娘子的小心思,道:“我看宝宝二字就极好。” 薛陵婼板起脸,道:“依我看救命恩人四字更好。” 齐晗听了全当耳旁风,越发兴冲冲,道:“你的阿爹阿娘为你取这个名字想必是及其疼爱你的,辛宝,阿爹阿娘的心肝宝,我说的对不对?” 薛陵婼讪笑,她才想起来自己哄他说自己姓辛来着。 牟足了劲洪小娘子高兴,成效显著,七殿下很是满意,揽住小娘子走出几步,他又道:“我方才还未说 分卷阅读29 我为什么来寻小娘子?” 薛陵婼从善如流,问道:“那小郎君来寻我做什么?” “我腹中空空,很是饥饿,便想请辛小兄弟带我去酒楼茶肆中吃一顿。” 薛陵婼正要答应,便又听他道:“可是我囊中羞涩,只能让小娘子回家亲自做与我饭吃。” 她注意到,他用的是回家这个字眼,忍不住偷偷笑了笑,道:“那我放半碗辣椒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本殿下智勇双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子让我吃辣椒!” 新的一章奉上,大家多多支持! 第17章 家书 京城,天气晴朗,一片清明,四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徐文雅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八,一进四月份,徐府开始忙了起来,府中到处是一片红彤彤的,喜气洋洋,张灯挂彩。 到了四月初四,徐氏自琼州派来给二侄女添妆的人到了,十数个黄杨木箱子无需重新整理,挂上红绸就直接添进了徐文雅的嫁妆里,很是气派。 薛陵婼随孟氏悄悄地看了一下,满箱子的绫罗绸缎,金银元宝,珠宝首饰,不禁乐了,她阿娘大抵是这些年与娘家一直没有往来,深感愧疚,想要找法子弥补母家,无奈徐府比薛府富贵更甚,她便只能将心思打到了侄女们身上。 再加上如今女儿生活在娘家,想要让女儿生活的好,除了老太太老侯爷的垂怜外,一大部分都要靠如今侯府的当家主母,娘家的大嫂,现下定是要多讨好大嫂。 大侄女出嫁时她还跟娘家闹别扭呢,什么都不知道,现下到了二侄女出嫁,便财大气粗的使劲砸钱,可劲弥补,效果很明显,乐的孟氏找不到北,看着薛陵婼越发温和,心想,一定要给这个外甥女找个好亲事。 薛陵婼知道阿娘的小心思,一番甜言蜜语将孟氏哄得笑开了花: “自从阿娘去岁见了表姐,便喜欢的不得了,瞧着我就嫌弃起来,让我好好学着点表姐的温柔知礼,莫要整日像个小皮猴子一样,还想要把表姐偷回去当女儿,不要我了。” 孟氏被薛陵婼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拍着外甥女的头道:“那赶巧,舅母便把你给换回来,让阿婼给我当闺女……” 她们薛家谈不上有多富贵,也只是相比积年世家而言,蜀地虽比不上江南,但也是物资丰饶,山清水秀之地,阿爹薛策在彭州为官二十年来,下面人有时不时的孝敬,他深谙为官之道,为官虽正值,人却不迂腐,处事更是圆滑的很。 阿娘徐氏人虽天真了些,治家的技能却是汾安侯府老太太手把手教出来的,生财亦是有道。 薛家上下只有五个主子,也没有豢养繁杂的仆妇,家中还是积财颇丰,出事时,家中只暂时被封,没有抄家,财物都被保存了下来,去琼州时,大半都带了去。 薛陵婼想着母亲大出血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希望她女儿出嫁时,也能够这么大方,又忍不住纳闷,阿爹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娘子这么败家呀? 不过随后薛陵婼也就释然了,即使阿爹知道又如何?阿爹一定会说,家中所有的钱财都是娘子的,娘子想花多少都可以。 她已经吃了父母十多年的狗粮,早就吃够了…… 与徐文雅的添妆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家书,送到了薛陵婼这里,一封是薛策致岳父岳母的感谢信,送到了老夫人与老侯爷的明寿堂。 老夫人当即拆开看了,看到女婿写的内容,言辞恳切谦和,语气恭顺有礼,字迹端正大方,想起女儿曾说的,夫君房中没有什么姬妾通房,家里也只有自己生的这三个孩子,又想起自己可爱的小外孙女,不由得对这个便宜女婿有了几分好感。 老侯爷心里还埋怨着这个女婿,极不愿意拆开看,不过根据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庆云说,老侯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经悄悄拆开了那封信,也算是默认了这个便宜女婿。 然后由大舅舅徐永诚执笔,回了一封信,送去了琼州,徐家上下也算是承认了这个姑爷。 薛陵婼拆开心心念念的家书,首先映入眼帘写的是吾儿阿婼,爹娘康健,勿念。 徐氏在信中又进行了催婚的老传统,大抵就是告诉她:母亲已经将你的婚事交给了你的外祖母,一切事情皆听你外祖母的,你年龄也不小了,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如今不是在家里,万万不要耍性子,惹得舅舅舅母们不高兴。 而后又说阿爹阿娘都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委屈到了自己。 父亲薛策也在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比起阿娘的大白话,探花郎出身的阿爹则是文邹邹的,引用大量古达典籍和各种繁杂的文例,薛陵婼细细读来,颇觉有趣,差点笑出声。 父亲信翻译成白话文传达的旨意是:阿爹觉得宝贝女儿你年龄尚小,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不要听你阿娘的,你年纪小,不用着急。就算嫁不出去了,你也是阿爹的掌上明珠,阿爹能养你一辈子,只要在京城吃好穿好喝好玩好,阿爹就放心了。 徐氏大抵是发现丈夫的说的这些孩子气的话了,又在后面加了一段,大致意思是:你阿爹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他这些年读书读的傻了,乖女儿不要信他云云。 薛陵婼忍不住笑了,心里一阵暖流流过。 她又在信封里抖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心中不免酸了酸,她的父母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可她还觉得他们还在自己身边。 分卷阅读30 四月初八,宜嫁娶。 这日,薛陵婼起了个大早,天还不亮,就跑到徐文雅的院子,徐文雅已经沐浴完毕,正由京中出了名的巧手娘子张娘子上妆。 新嫁娘面容娇美,玉质天成,简直美的不像真人,薛陵婼心中暗道,难怪别人都说新娘子在结婚这一日是最美的,此话果然不假。 薛陵婼凑上去,笑嘻嘻的夸道:“表姐,你今天可真好看。”又凑到她耳边说:“表姐夫肯定被你迷得不像话。” 徐文雅雪白的脸颊升起了红晕,羞道:“竟混说,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胡乱说的。” 薛陵婼打趣道:“表姐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毕竟表姐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房中已经挤满了人,家中亲妹堂妹都来了,从徐三娘子徐文雁到六娘子徐文珊。 四娘子徐文蕊,是徐文雅的庶出妹妹,为人很是低调沉默,总是躲在人群中,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五娘子徐文雪,是徐文雁的庶妹,模样俏丽,处事颇有些势力,常爱跟在徐文雁后面,有些看不上从蜀地来的破落户表姐薛陵婼。 六娘子徐文珊,三房独女,性子有些冷,也不爱说话,薛陵婼没有和她有太多接触。 七娘子徐文巧,也是徐文雁的庶妹,年仅三岁,刚刚才序齿。 到了中午,新郎来迎亲了,薛陵婼比表姐更早见到了这位表姐夫,未来表姐夫瞧着高大英俊,端方有礼,表姐清秀大方,温婉可人,看起来及其相配,薛陵婼由衷的祝福这二位新人,希望他们能幸福。 新娘子走了,带着身后满满的九十九台嫁妆,堪堪过了一条街,嫁妆才全部出了门。 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尤其是族中嫡女,嫁妆都是从小攒的下的,像是薛陵婼,她自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开始给她预备嫁妆。 她还记得刚及笄后,母亲带她去了家中的小库房,那时她才知道,这一整库房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的嫁妆,虽说是小库房,也有数十丈见方,里面从小件的首饰,到大件的家具,从各种形制的金银锞子,再到各色绫罗绸缎。 有各种酒器食器,还有不少玉器金器银器,居然还有古玩字画,薛陵婼被老妈的大手笔吓到了,战战兢兢的小心问母亲:“阿娘,这些是不是太多了?” 徐氏瞅了眼没出息的的傻闺女,财大气粗道:“这算什么,你阿娘我当年的嫁妆比这还多呢。”可惜父亲母亲气狠了她,送她出门子的嫁妆连给她准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薛陵婼一惊:“这些还不多吗,那阿娘你的有多少啊?” 徐氏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和你阿爹会再给你备上银票和庄子铺子,这些就够你在夫家吃喝嚼用一辈子了。” 可惜没有什么压箱底的物件能留给女儿,薛家是寒门出身,只能算上是新贵,比不上那些富贵了上百年的世家,家中尽是有些年岁的老物件,他和丈夫也只能在钱财上多助力女儿。 到了下午,徐文雅出了门子,家中的热闹景象就都散去了,孟氏送了女儿出嫁,眼泪哗哗的流,哄也不哄不住,哭得昏天黑地,伤心的回了自己院子,由庶女四娘子徐文蕊服侍着歇息去了。 五娘子徐文雪瞧见堂姐的嫁妆,颇为羡慕地说:“大伯母可真富贵啊,小姑母也阔气,若是将来……我有二姐姐的一半嫁妆就好了。” 说着,还偷偷撇了徐文雁一眼。 可惜徐文雁心性单纯,脑子比浆糊还糊,听不懂其中深意,只羡慕地说:“二姐姐的嫁衣好漂亮啊。” 薛陵婼颇复杂的看了这个五表妹一眼,自家母亲给表姐添了不少妆,所以照着如今二表姐的份例,只怕到时候徐文雪连带着三房的六娘子徐文珊都大差不差,不过,其余的庶出姑娘便不会那么讲究,照徐文雪这架势,怕是以后想要和她们比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原来娘子这么有钱,那我以后就负责貌美如花了” 今日份奉上,大家请笑纳,哈哈哈哈—— 第18章 婉拒 孟氏这一走,宾客也都散了,家里姐妹也都三三两两地回去了,薛陵婼慢慢散着步,准备走回自己的院子。 走到一处香榭廊的转角,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她惊讶的呼一声,连忙向后倒退,好在侍女香兰及时扶住了她。 差点撞到她之人连忙拱手,弯腰赔罪:“在下失礼了,小娘子赎罪。” 薛陵婼看那人,穿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衣,头戴玉冠,眼熟的紧,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人,疑惑道:“崔公子?” 那人抬起头,高眉深目,正是崔原,他看着薛陵婼,想起那日在马场上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娘子,道:“薛娘子,是我唐突了。” 薛陵婼没想到这位世家公子还记得自己,当下笑道:“我无事,崔公子不必挂怀,您请自便,我先走了。” 说罢,她点了点头,抬起脚准备离开。 刚走出一步,那人又道:“薛姑娘请留步。” 薛陵婼疑惑回头,皱着眉:“崔公子还有何事?” 齐晗似有些纠结的向前走了一步,低下头,小声道:“薛姑娘,贵府人多口杂,万望小心谨慎。” 说罢,便抚拱了拱手,抚了抚衣袖,大步离开。 薛陵婼不解,遂继续往前走。 及至花园里的一处假山旁,薛陵婼才懂崔原的意思,只见前有个人在等着自己,那人神情颇有些愁意,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殷崇清。 分卷阅读31 薛陵婼心中默默感谢崔原方才提醒,她决定要收回前些时日说他娘娘腔的话。 殷崇清看到薛陵婼,眼睛一亮,颇有些激动的唤道:“阿婼妹妹。” 薛陵婼无奈,不急不缓的走过去,点了点头:“崇清哥哥。” 殷崇清握紧了手,指了指假山堆,目光灼灼:“阿婼妹妹,可否与我私下一叙?” 薛陵婼想起崔原说的话,佯装没有看到他渴求的眼神,目光平和,微笑道:“今日府中人略有些多,恐有不便,就在这里吧。” 那假山堆处虽隐秘,不过万一被人看到,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到还不如就在这里,大大方方的,也不怕有闲言碎语。 殷崇清自知失了礼,脸色白了一些:“阿婼妹妹,这几个月来,你可还好?” 薛陵婼心中一暖,想起素来待自己亲厚的殷家伯母,真心的笑了笑:“我很好,不知贵府伯父伯母身子安泰?” 殷崇清颇惊喜,向前又探了一步:“我爹娘很好,我母亲很是挂念你,时常念叨着你。”他顿了顿,白皙的脸忽地一红,羞涩道:“我……我也时常想着你。” 薛陵婼心中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笑容不变:“那便是极好的,我也是时常想着伯母。”却像是没有听着下半句话似的,闭口不提。 殷崇清的心沉了一下,又试探道:“陵婼妹妹,我母亲前些时日还说想邀请你去家中做客,阿碧也很是念你。” 薛陵婼知道,这句话肯定是不掺任何水分的,阿碧肯定非常想念自己,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极是挂念阿碧,回头定要下帖子去贵府。” 殷崇清瞅了瞅她,看着心情极好,开心道:“祖父念我与阿碧年纪渐长,便留我们在家中待着,不让我俩随父亲母亲居于彭州,阿婼妹妹现如今也常居京城,你我也可以常常相见。” 薛陵婼脸色立时一变,打断他道:“殷公子说笑了,你我男女有别,怎好常常相见。” 殷崇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脸色变得煞白,良久,勉强说出话来,拱手道:“陵婼妹妹勿怪,是我唐突了。” 薛陵婼冷冷一笑,道:“此番话,殷公子以后不要说了。” 殷崇清挤出一个苦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薛陵婼,道:“阿婼妹妹,你可是怨我?自从薛伯父出事后,你便不愿意见我,总是躲着我,即使躲不了,也不愿同我多说几句话,可是怪我没有帮上什么忙?” 这下轮到薛陵婼诧异了,她不由得好笑道:“崇清哥哥说的哪里话,莫不是忘了,当初曾邀我去你家小住,是小妹自己不愿意。” 殷崇清听出那句话格外强调的不愿三个字,哪里不明白阿婼妹妹这是暗示他什么,心里头一阵发苦,顿了顿,又道:“妹妹的话我明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上人,唯有一走了之,远离这个伤心地。 却听身后的薛陵婼又唤道:“崇清哥哥请留步。” 他停住,过了一会才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妹妹何事?” 薛陵婼示意香兰走得远些,对殷崇清道:“崇清哥哥勿怪,你与我阿兄自幼同窗,我与阿碧也是从小交好,在我心中,你与我阿兄一般无二,都是嫡亲嫡亲的哥哥,再好不过的兄长。” 她又勉强笑了笑,对上他的眼睛,声音清亮,道“崇清哥哥你秉性正直,家世不凡,未来嫂嫂也必是高门贵女,我先在此祝贺哥哥了。” 先前一番话或许可以算得上是无心之语,可是这一番话下来,便是挑明了。 说完,薛陵婼便走了,她知道自己说的重了,心中略有愧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先离开。 殷崇清愣在原地,如置身冰窖般,心痛不已,看着薛陵婼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薛家出事的时候,他立时想要离开家去找她,可是母亲将他拦住,父亲也怒不可遏,骂他不知好歹。 他心中焦急,便顶撞了父亲,父亲气的拂袖而去,将他关在了家里。 母亲劝自己:“儿啊,你这么做是何苦,这是伤了你父亲的心呢。” 他回答:“陵婼妹妹是我心中未过门的妻子,我要去找她。” 母亲也生了气:“什么未过门的妻子,连口头上的约定都不是,算不得数的。”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母亲:“我们家与薛府素来亲厚,我与陵澈兄亦是多年同窗,母亲怎可说出这种话,未免太过落井下石了些。” 母亲气急了,当下打了他一巴掌,怒道:“我知道你待她的心意,即使你找她又能怎样,她如今已是罪臣之女,难道你还真要娶了她?” 他说:“那又有何不可?” 母亲似遭受了雷霆之击,哭道:“大房一向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与你父亲辛苦将你拉扯大,你便是这样对我们的吗?你若娶了她,以后该如何在勋国公府立足。” 他想起了一项待自己苛刻的长房伯父,犹如一当头棒喝,冰水浇头,立时熄了心中火热的心思。 可还是想着无处可去的阿婼妹妹与薛家伯母会去哪,他便遣了人,日日在衙门门口守着,因为他知道,她们一定会去探望牢中的薛家伯父,果不其然,他心心念念的阿婼妹妹出现了。 可是,她不愿意见自己,第一次是在晚上,第二次是在大街上,她一听到自己的声音就逃,还有第三次,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不让她偷偷跑掉,他想邀请她去自己家暂住,可是她拒绝了。 而 分卷阅读32 后他偶然找到了她在城中租赁的小宅子,便高兴的赶过去,可她宁愿住在那么小的宅子里,都不愿意跟自己走…… 再次相见,便是在沛国公府,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脸上总带着甜甜的笑,着一袭清浅碧衣,直到走的近了些,他才发现她好像变了,对自己没有那么亲近了,于是他便央求崔原带自己来到侯府,想要再见见她。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改变得何止是她,还有自己。 薛陵婼一路心情沉重的到了自己小院子门口,瞧见她房中的另一个大丫头香梅正在门口翘首以望,见到薛陵婼,赶紧迎上来,低声道:“姑娘,府上五娘子来了。” 她来做什么?薛陵婼皱眉,本来心情就不好,又来添什么幺蛾子。 薛陵婼苦恼:怎么每一次遇到殷家阿兄之后都会发生不好的事,在彭州,有一次在晚上遇到了疑似他的身影,然后自己就被崔齐纳斯给坑到深山老林住了一晚。 第二次在大街上遇到他,然后崔齐就知道了自己的乳名,每每被那样唤,她总觉羞耻不已,还有第三次,第四次,还有上次在沛国公府,自己丢了好大的脸,被两个表妹嘲笑了不知有多久。 薛陵婼黑着脸进了院子,才进屋,未到内室,在里间的徐文雪就听到了脚步声,走了出来。 “表姐你回来了。” 薛陵婼已经抚平了情绪,点点头,露出招牌的微笑:“五表妹你怎么来了,让你久等了。” 徐文雪摇摇头,秀美的脸上全是孺慕之情:“怎么会,我来看表姐,怎么都不久的。” 薛陵婼笑而不语,真是好演技,若不是这个平时面对自己的时候,眼睛长到了脑门上,她就真能信了这个表妹对自己的亲近。 表姐不说话,徐文雪心中一阵打鼓,弱弱道:“我心中亲近表姐,便想同表姐说会子话,表姐不会嫌我吧?” 薛陵婼笑意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得意):“哈哈哈哈哈哈,我娘子喜欢住租赁的小宅子是因为有我在,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薛陵婼(冷漠):“……” 哈哈哈,学校通知了延迟假期,开心 今日份奉上,大家多多支持 第19章 簪子 薛陵婼瞧着这位一脸纯良的表妹,有点拿不准这个五表妹的戏路,二人平日里素无来往,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那敢情好,左右我在府中呆着也无聊,五表妹闲暇时倒是可以来我这说会子话。” 不管她打的什么算盘,反正咱也就在见招拆招。 徐文雪心中一喜,她原本就是打着讨好这个表姐的目的来的,如今听对方有结交之意,自是不胜欢喜:“真的吗?那表姐可不要嫌我烦啊。” 她出身二房,生母懦弱不受宠,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嫡母王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每每总是刻意遗忘她,若不是她常常跟在徐文雁身边伏低做小,怕是府中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她与三姐姐四姐姐年龄相仿,三人几乎是前后脚出生,如今也到了可以相看人家的年纪,听说她的嫡母已经在偷偷给三姐姐打听适龄男子。 而自己原本就不受宠,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嫡母定不会用心为自己相看夫家,不过把自己随便嫁出去打发走就算了,而她的生母也是个不顶用的,还需靠自己。 同为庶出的四姐姐却比自己好命得多,大伯母孟氏一向慈爱,她的生母早逝,自幼也是养在大伯母房里的,情分虽抵不上自己的嫡出女儿,但也终归养在自己膝下,况且以后分家后,大伯父是要继承爵位的,而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区区四品官的小小庶女。 对于这个从蜀地来的表姐,她原本是极不屑的,想着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穷亲戚,无须在意,不过小姑姑给二姐姐送的添妆却让她大开眼界,那般富贵,那般大手笔,她突然发现,这个表姐不是像自己想象中那般落魄。 如今看了她的房间,发现更是如此,她的房间,从大的家具摆件,再到小的细处装饰,无一不精致。 就连桌子上的点心果子,都是在京城手艺最好的饕餮居买的,饕餮居的点心,味道是京城中的属第一的,颇受贵妇小姐的喜爱,不过价钱却贵得很,她身为侯府的姑娘,却也总是舍不得买来尝尝。 细细想来,她羡慕这位表姐羡慕的紧,她虽是客居在府上的表姑娘,可是却颇受来老太太和老侯爷的宠爱,连大伯母也一向是赞赏有加,与二姐姐和三姐姐都交好,连一向不搭理人的的六妹妹在她面前也会敛些性子。 更听说,她甚至得了沛国公府老夫人的夸赞,沛国公府的五夫人是皇家的郡主娘娘,连她都有收表姐作干闺女的意思。 她知道,小姑姑在二姐姐身上下的大手笔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表姐,可见表姐在家中颇受父母重视,而自己,嫡母不喜,生父不爱的,处境可比这位表姐堪忧多了。 窗外春意盎然,微风徐徐,窗内暖香扑鼻,阵阵香风,徐文雪嗅出是百濯香的味道,传说是古时吴主孙亮的宠妃所用之香,这种香用来熏衣服,香味就是用水洗一百遍也弥久不散,不过大多都是上供,坊间要一百两才能买一小盒。 去岁过年时,大堂姐归宁回家,给家中诸位妹妹每人都送了一盒,是以她才能闻得出来。 她看着眼前美貌的表姐,修的精致的眉毛,嫣红的口脂,笑意盈盈,好像一切烦心事都入不了眼,心中凭空 分卷阅读33 生出了一股子闷闷的感觉。 徐文雪站起来,在屋里慢慢的踱着步,眼神不由地飘向一旁的梳妆台,薛陵婼的大多首饰都收进了匣子里,摆在桌子上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惯带的。 其中有一个最为耀眼的是一只点翠镂金簪子,簪子用赤金打造成鸟雀形,配以精湛的点翠技艺,很是灵动好看。 徐文雪不禁走上前去将其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着:“表姐,这支簪子可真是讨喜的很。” 香兰香梅双双对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那支簪子精巧可爱,娘子最是惯带的,府上的五娘子才第一次来娘子房间,眼皮子便这样浅。 阿朱偷偷瞟了薛陵婼一眼,从前在彭州老家时,若有其他府上的小娘子们看上了自家娘子的东西,同自家娘子讨要或是买下,如果是交好的,娘子每每总是大方的送出去,不收银钱,不论价值多少。 可若是有嫌隙的,即使是根鹅毛,娘子也不愿意,夫人为此罚过娘子好多次了,可娘子却从来不愿改过,依旧我行我素。 薛陵婼笑意未变,左右也算知道她的目的了,倒也不难对付。 她走上前去,笑道:“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表妹喜欢,便拿去带着玩吧。” 她一向抠门,虽然嘴上这样说的,但心里还是小小的肉疼了一把。 徐文雪眼睛一亮,喜意更甚,已将那簪子紧紧攥在手里,嘴上推辞道:“这怎么好,表姐的爱物,我又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薛陵婼拍了拍她的手:“一件小东西罢了,哪比得上你我之间姐妹之情。” 徐文雪又道:“我这带了只镯子,赠与表姐,也算是全了表姐与我的一番情意。” 说罢,便撩开袖子,露出半条纤细白嫩的手臂,腕子上带着一只金镶玉手镯。 薛陵婼看了看,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又看着徐文雪一脸毫不掩饰的心疼之意,笑道:“一支簪子而已,没什么稀罕的,我又怎么好意思收表妹的镯子,表妹何须如此见外。” 徐文雪更是高兴:“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府中有规矩,姑娘们每季作六套衣服,首饰两副,每逢年过节,见客赴宴在另算,可徐文雁有母亲的私房,总是会再多做几件。 自己不讨嫡母喜欢,只能守着月例银子和长辈的赏赐苦哈哈的过日子,这只镯子是她身上最好的首饰,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好些钱才买的,原本就不舍得送给薛陵婼,没想她人傻钱多,丝毫不在意那支簪子,这便是意外之喜了。 这个表姐还算有点眼力见,如今她吃喝嚼用都在自己家,自己看上根她的簪子,她也只能乖乖送给自己。 她又看向梳妆台,只见其中有个银锁,虽然乍一看不起眼,拿起来仔细一瞧,却发现上面花纹极其精致,刻的小老虎甚至呼之欲出,栩栩如生,可爱的紧。 她一时间爱不释手,倒比刚才那支簪子还要喜爱三分,转头对着薛陵婼笑道:“表姐,这个我也喜爱的紧,不如一并送给我了吧。” 她认定这个表姐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 薛陵婼眼神凌厉了几分,嘴上勾起嘲弄地笑,指尖挑起一绺青丝绕啊绕,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表妹说笑了,一个小小的银锁,你怎么会看上眼里。” 徐文雪与她不熟悉,置若未闻:“我着实喜欢的紧。”然后又看向薛陵婼,露出一个饱含深意地笑。 “莫非表姐不舍得?” 薛陵婼怒意更甚,懒得和她废话,一把将银锁在她手中夺出来,爱惜的用手指擦了擦,也不看她,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不舍得。” 徐文雪愣了,她没有想到,这个表姐,会不按套路出牌,当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才嘲讽道:“不过是个小东西罢了,表姐怎么能这般吝啬。” 薛陵婼将银锁扣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就是吝啬,怎么着,看不顺眼,你能拿我怎么办?我的东西,我想给便给,不想给的,谁都要不了。” 徐文雪内里是个空架子,当下眼眶就红了起来,丢下一句:“表姐好大的脾气呀!” 便准备起身离开,还不忘拿着那支点翠镂金簪子。 薛陵婼眼疾手快,在她踏出房门之前拽住了她,道:“表妹既看不上我,又何须拿我的东西。” 徐文雪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养在深闺的娇娘子,那曾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大颗大颗的滚出来,心中气恼的紧,将怀中的簪子使劲摔在地上,道:“还给你。” 说罢,便夺门而出。 惊得她带的一个随侍丫头呆在了原地,她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了人,回头看去,发现人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而薛陵婼早就回了卧室,门口断掉的簪子刺得她眼睛疼,怒骂道: “小贱蹄子,还站着做什么,不想走,想要攀高枝吗,别人还不要你呢。” 阿朱立在一旁,看着温柔抚摸着那枚银锁的自家娘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爷出事后,她便被赶出了府,又找不到夫人和娘子,只能回了老家聊以度日,知道过了年,娘子要去长安,她才被找了回来,回来之后,她发现历经家变的娘子变了很多。 从前的娘子在家中千娇万宠,最是肆意潇洒,在外却处事圆滑,聪慧伶俐,于彭州一带素有贤名,是彭州众官家夫人心仪的儿媳人选,是彭州城里最引人注目的小娘子。 可当她回到娘子身边时,她的心境似乎老了好几岁 分卷阅读34 ,变得沉默寡言,直到到了长安,娘子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长袖善舞的薛娘子,甚至比从前更加会说甜言蜜语,不着痕迹的就能把老太太和几位夫人们哄得眉开眼笑。 明面上看,娘子在侯府过的如鱼得水,很是快活,可她是从小陪着娘子一起长大的,能看出来,她过得并不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审榜了,最紧要隔天更,压一下字数,不好意思啊 还有啊,为什么没有人给我评论呢,码字不易,作者需要支持,撒娇打滚卖萌求评论呀……mua…… 第20章 银锁 薛陵婼看向手上那块锁,虽然图案精巧,雕工取材等也都是一流,却依旧能看得出来这枚银锁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有的部分已经氧化发黑,也不知道徐文雪眼光怎么那么不好,偏偏看上了它。 关于这枚银锁的来历还要从崔齐那厮说起,倒也没有多复杂: 这枚银锁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从外面看瞧着没什么,顶多比其他的精致些罢了,可是她后来知道,这里面是空心的,装着崔齐母亲在五台山亲求的平安符,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奇技淫巧的方法装进去的,是他的爱物,一刻也离不得身。 彼时他二人大吵一架,那厮大发雷霆,可是没过多久便服了软,捧着这块一刻也号称离不得身的爱物,巴巴的来哄自己,那时她正沉腻在小儿女的柔情蜜意里面,心中自然是乐开了花,却没有想到…… 直至那厮消失的无影无踪后,他人走了,这枚锁却留了下来,曾经让她宝贝的不得了的珍惜玩意儿变成插在她心间的一根刺,每每见到,便是会诛心刺骨。 索性便将它压到了箱底,眼不见心不烦。 阿朱垂眸看着自家娘子,自从她回到娘子身边后,娘子的脖子上就多了一个平安锁,起初她还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让她给收到箱子里,放的越往里越好。 前几日府上的二娘子要出阁,娘子亲自画了样子,要给表姐打几副首饰添妆,便让她带着人把不用的首饰挑出来送到铺子里化了做新首饰。 取出那枚银质的平安锁地时候,正好被娘子瞧见了,嫌弃说:“这块也太小了,化出来的银子能有多少,还是放着吧,省得别人看到了笑话。” 那时她才注意到娘子对这枚锁的不同之处,她自幼就服侍着娘子,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嘴上嫌弃,心里其实是舍不得,自从那枚平安锁重见天日以来,她曾看到过好几次娘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玩着那枚银锁,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哀伤之色。 香梅香兰面面相觑,她们自被大夫人挑出服侍娘子以来,娘子便一直是笑意盈盈的,对下人们也一直是温温柔柔,从未发过脾气,不料今日府上五娘子竟惹得自家娘子生了这么大的气。 薛陵婼看着银锁,将其牢牢地握在手上,才感觉心中的火气小了些,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二人,笑道:“你们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香兰香梅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个样子,便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畏惧,见到薛陵婼恢复成平日的样子,二人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香梅年纪稍长,更稳重些,她沉思的问道:“娘子,你无事吧。” 薛陵婼摇摇头,眼神在她们两个连带着阿朱三人身上来回审视,最终选定了更为稳重的香梅,道:“香梅,你带上几个身形健壮些的粗使丫鬟婆子,拿着簪子,去一趟五表妹那。” “啊?”香梅想起来那支已经四分五裂的簪子,不由得惊讶。 香梅姐姐走了,香兰连忙凑向房间中唯一一个不怕娘子发火的阿朱姐姐。 阿朱想着方才娘子对府上五娘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不仅好笑,这样的娘子,总算有了当年彭州城最潇洒的小娘子的风范,忍不住生出了逗弄娘子的心思,她伸出手:“娘子,让奴婢再将这枚平安锁收回去吧?” 薛陵婼下意识捂住手,将它挂回了脖子上,轻咳一声,道:“不用了。” 最近总是倒霉,需要里面的符纸镇压一下,毕竟是五台山求来的,不能浪费…… 墨菊阁的下人们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娘子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这么生气,他们只能去问方才跟随着娘子的小红,而对方却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 这个时候,客居在府上的薛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到了。 原本大家对这个客居在府上的薛娘子都没有太在意,因为府上的下人们普遍认为这位表姐只是个乡下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恭敬有余,尊重不足。 毕竟这位薛娘子来府上只乘一架半旧不新的青油木底小马车,随侍着四五个家丁同一个贴身丫鬟罢了。 直到府中二小姐出阁时,薛陵子的母亲,府中的三姑奶奶送来了巨额的添妆礼,那惊人的大手笔,才让他们意识到,这位薛娘子才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落魄。 一时间,薛陵婼成为了府中的风云人物而不自知。 房内,徐文雪一回来就在就房里大发雷霆,她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此时,外面人来报,说是表小姐身边的香梅来了,她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她来做什么,莫非是那薛陵婼拉不下脸和自己道歉,所以遣自己的贴身丫鬟来。 想到这,她冷冷一笑,心中舒爽不已,理了理胸前的头发,对着身旁的侍女道:“去告诉她,我正在休息,让她在外面候着。” 那侍女应声退下,不一会,又进来了, 分卷阅读35 守礼还托着一个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块帕子。 那侍女跪下来,害怕的瞧了一眼徐文雪,战战兢兢道:“小姐,表小姐身边的香兰听说您休息了,便说不打扰您了,并让我把这个托盘转交给您,说表小姐给您带了一句话。” 不知怎的,徐文雪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问:“什么话?” 那侍女沉吟了好久,才敢说出来:“表小姐说,您在她那摔坏的簪子给您送了过来,让您修好之后,再给她还回去。” 徐文雪听了大怒,一脚将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女踹倒在地,狰狞的表情已经让脸变了形,骂道:“薛陵婼,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这厢,薛陵婼带好脖子上的平安锁对着镜子照了好久之后,又想起一件事。 阿朱和香兰带着房里的几个小丫鬟好一阵翻箱倒柜才找到那个木匣子,薛陵婼拿到手中一看,只见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红木匣子,描金刻银,极为华贵。 她立时柳眉倒竖,道:“阿朱,我不是让你随随便便找个东西装这就好,怎么能用这么好的匣子。” 阿朱笑嘻嘻的应下:“是,娘子,奴婢下次肯定注意” 她的心中却又偷笑:当初您左一个叮嘱又一个叮嘱,说随便放一下就好,我还能不知道您心里想的是放的越好越好,要不然就白跟您那么多年了,口是心非。 薛陵婼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暗红的绒布上放着几颗大小不一的滚圆珍珠,与两块鸽子蛋大的同样形状大小的羊脂白玉,除此之外,还有两三块没有那么显眼的,形状大小都不一样翡翠。 她看了好久,最终又将盒子递了回去,道:“再放回去吧,放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香兰瞪大了眼睛,我们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找出来,您又让我们放不去,府上的五娘子的把您刺激成什么样了。 薛陵婼不知他人心思,自己默默地叹了口气,想到:那厮虽然人品不行了些,不过还是挺大方的。 …… 自从昨日在街上碰到殷家阿兄之后,薛陵婼就想明白了,就如他所说的,不可鲁莽,保住自身,自己老在衙门口晃悠也不是个事,左右判决书一日不下来,阿爹在牢中就一日稳如泰山,谁也妨碍不了他。 闲来无事,薛陵婼便抱起了齐晗那件被剪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进行缝补,齐晗一大早就带着自己的爱剑到院子练起剑法来,她也没有在意。 不料,她才捏起针来没多久,院子里面传出了咔嚓咔嚓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声音,开始还好,声音的间隔时间还有些长,然后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吵得不行,她听的心烦意乱。 一不留神,那根又细又长的针便插进了她的指腹中,她原本针线活就不怎么行,力气用的大,针插的也挺深,大颗大颗鲜红的血珠渗出来。 薛陵婼一时间疼的厉害,心中又气又恼,用帕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寻仇。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出门,便瞧到他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佩剑,正冒着雪在砍一堆木柴,那木柴买来时是大块大块的,非常难烧,她曾经抱怨过一次,没想到他竟放在了心上。 她一时颇有些感动,原本准备凶他的话在舌尖转了转,然后又咽了下去。 齐晗看见跑出门的小娘子,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小娘子会突然跑出来,他就应该在舞一遍方才的剑法,此刻雪花飘飘,他英武潇洒的身姿定能能将小娘子迷得心神荡漾,非君不嫁,而不应该是在这毫无皇家仪度的……劈柴。 七殿下心中懊恼,干巴巴地对着她打了声招呼,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薛陵婼的一丝丝感动没了,凶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齐晗停下手中的活计,孩子气地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冷的天,小娘子还是赶紧进去吧。” 他知道,小娘子是一贯怕冷的。 薛陵婼没有搭理他的话,看向那堆砍成小段的木柴,调侃道:“你这上好的宝剑,用来砍这堆破柴火怕是可惜了。” 齐晗看向小娘子嘴角的小小酒窝,忍住想要戳一下的冲动,小小的埋怨道:“你不说它华而不实嘛,我想向你证明,他不是华而不实,况且,你说过这堆木柴太大,难烧的很。” 说到这,他声音突然小了下来,道:“我想让你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了第一个评论,开心…… 今日份奉上…… 第21章 鸳鸯 雪下的大了些,依稀还能听到雪花落到地上的沙沙声,可薛陵婼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句:“我想让你开心!” 雪花簌簌落下,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屏障,她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小郎君,少年从脊背到腰,直直的挺着,像是长在雪地里矗立不倒的一棵青松,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睫毛上,他好像都没有发现。 薛陵婼看着齐晗红彤彤的耳朵,心中像是刚刚吃了蜜饯,连手上的伤也不痛了,憋着笑故意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齐晗听了一楞,似有些不甘心,良久,才咬着牙道:“没说什么。” 薛陵婼看着他一脸后悔不已、咬牙切齿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走向前去,踮起脚尖,轻轻抚了一下他的眼睛。 齐晗这才反应过来,扔下手中的剑身形前倾,露出一个阴笑:“好啊,小娘子这是拿我开涮。” 薛陵婼依旧笑着,捂着嘴道:“谁让你好骗。”又忽 分卷阅读36 然想到什么,说:“你上次也逗我了,我们扯平了。” 虽说是上次,但具体哪个上次她也不记得了。 齐晗看着小娘子弯弯的眼睛,还有一动一动的粉红色的小脸,心里一阵痒痒,咧嘴道:“可我不想和小娘子扯平。” 说完,便伸出修长的手臂想要掐她的脸。 薛陵婼反射性的伸出手去推他,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十指连心,当下便痛的“哎呦”了一声。 齐晗这才发现她手指上包着这得帕子,抓住她的手腕给拽到了房间里面。 薛陵婼坐在椅子上,瞅一眼他乌黑的脸,她心中戚戚,不就是一个小伤口,至于这么大架势嘛。 “怎么回事?”齐晗蹲下来,解开帕子,看到指腹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帕子上的斑斑血迹,又觉得才放下来的心好像又被揪了起来。 “哼!”薛陵婼低下头,轻哼一声,佯装怒视着他:“还不是因为你,和你那破衣服。” 齐晗一时有些惊讶,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缝了一半的衣服,心中了然,一下子变得甜滋滋的,忍不住笑道:“还疼吗?” 薛陵婼凝眉,本来想说:疼,疼死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好吧,一个针眼而已。” 下一秒,她就看到小郎君将自己的手指含到口中,一瞬间僵住了,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起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的脸立刻充了血,心间上像是有一根羽毛,飘啊飘啊,她的心也跟着颤啊颤啊,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待反应过来,她连忙抽回了手,松松地握住一个拳头,藏在身后,说:“崔齐,别这样,我不疼的。” 齐晗疑惑,其实他也觉得没什么,不过在京城时,他所认识的小娘子们都娇气的很,但凡有一点小伤小痛,都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来安慰,他潜意识认为她也是这样。 他看向她,发现她眸中水光盈盈,眼尾还带着点淡淡粉红,这分明是哭过的,他心中半是自责,半是心疼,她分明是疼的厉害,可是为了安慰自己,硬是说自己不疼。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才好,想起来少时父皇每次惹母后不高兴时都会亲自去库里面挑好些首饰去哄她,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身上的钱袋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他不由得苦笑,突然想到自己那把被她称为华而不实的剑来,那上面倒是有点东西能给她打点首饰。 他跑回院子里拿回了剑,回到屋里,坐到椅子上,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握一颗突起的珍珠,使劲一掰,居然将那块珍珠真的掰了下来。 薛陵婼揉了揉眼,只觉得好像看到了幻觉,他的力气也太大了吧,还有,这不是他最珍爱的佩剑吗,怎么舍得将上面的装饰给扣下来? 齐晗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而他居然却莫名的觉得很可爱,自己才是撞鬼了吧。 抛去心中诡异的想法,他拿起手中的那颗珍珠,道:“这颗大些,拿到铺子里给你打支珠钗怎么样?” 薛陵婼嘴角一抽,只觉得面前之人撞鬼了,讪讪道:“我觉得不怎样。” 齐晗觉得自己也奇怪的紧,便佯装没有听到,又拿起一旁的剑,自顾自道:“这两颗珠子小些,可以打成一副耳环,这几块翡翠形状有趣的紧,打成一副如意纹的华盛,定然好看……” 薛陵婼静静的听着,心中突然对他描述的首饰生了几分喜欢,和深深的向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成品的样子了。 齐晗最后指着两块形状大小一样的白玉道:“这两块白玉生的一模一样,打成一对鸳鸯佩,你一块,我一块,你看可好?” 薛陵婼一怔,随即啐道:“呸,不要脸,谁要和你同戴鸳鸯佩的。” 齐晗笑嘻嘻地眯起一双桃花眼,厚着脸皮道:“是是是!小娘子是不想和我共戴鸳鸯佩,可我偏偏就想和小娘子同戴鸳鸯佩。” 薛陵婼无话可说,不自觉地磨砂着扎了个针眼的那根手指,再抬头看向齐晗身后的黄铜镜,只在里面看到小郎君身后的一个满脸通红大苹果…… 自从解锁了七殿下那把宝贝佩剑的妙用之后,劈柴这种大事就落到了智勇无双、武力超群的七殿下的身上,虽然齐晗本人觉得大材小用了些。 长日无聊,薛陵婼出了房门口,看见齐晗在劈柴,望了一眼摆的整整齐齐的柴火,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严重怀疑这人有强迫症。 不过还挺勤快,她又摸了摸下巴,排出一副地主视察的模样,笑眯眯的找话题夸道:“不错不错,小郎君真是厉害。” 齐晗心中莫名的委屈起来,小娘子轻描淡写的一句夸赞怎么能满足他呢?怎么着也得也得拿张帕子替自己擦一下鬓角的汗吧,他抬头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她。 薛陵婼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转了转眼珠,瞧见白茫茫的雪地,屈腿蹲到地上默默搓了个圆滚滚的雪球,悄悄向他弓着的身影掷去。 哪知这厮背后竟更长了眼似的,只稍稍侧了侧身便轻松躲过,薛陵婼不甘心,继续搓了个雪球,哪知还没投出去,便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 薛陵婼抬头,只见齐晗微微垂着头,一张俊俏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幽深暗淡,这才发现,他的眸子要比常人来的深邃些,这人脸上贯带的玩世不恭的笑,乍一不笑,便多了几分让人心中发惧的威仪。 薛陵婼心中没了底,扯 分卷阅读37 着他的袖口,开始挣扎起来,这厮力气实在是大,饶是她使出吃奶的劲,可依旧没有逃脱手腕上的钳制,她傲娇的仰起头:“喂,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吗,男女授受不亲。” 齐晗平静无波的脸上总算出现了表情,他嗤笑起来:“你也算女的,我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薛陵婼差点咬到舌头,暗自吐槽几句,继续道:“你算什么男子汉,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齐晗弓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低低地笑了一声,眼中讽意不言而喻。 薛陵婼盯住他的眼睛,撇撇嘴,他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你也算弱女子之类的。 对方突然开口:“我现在不想同小娘子争辩。” “什么?”薛陵婼不解。 齐晗眼神露出一丝戏谑,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关于我是不是男人这个问题。” 这车开的猝不及防,薛陵婼的脸瞬间爆红,伸出另一只手向小郎君的胸口打去“崔齐!你实在是无耻,你下/流。” 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雪球在她脑门破碎,变回了最原始的形态。 她发现,手中捏好的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薛陵婼被砸蒙了,待反应过来时,齐晗的笑声早已传遍整个院子。 薛陵婼气急,一脚踩在他靴子上,拳头更是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胸口,“你混蛋。” 齐晗又闷闷地笑了几声,看着少女气红的脸,心中一片柔软,抓住落在自己身前的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 “这人怎么这般幼稚?”薛陵婼愤怒,瞪着一双青白分明的杏核眼,脚下使劲撵着。 齐晗无辜地眨眨眼,心中暗道,到底是谁比较幼稚好不好,不过嘴上还是乖乖地承认:“嗯,我幼稚。” 薛陵婼继续道:“你无耻至极!” 他继续跟着:“我无耻至极。” 薛陵婼气结,自己长这么大,所接触到的男子,例如阿爹阿兄,还有彭州城的小郎君们,都是性格端方,温和守礼的儿郎,还从来没有遇见一个套路这么深,桀骜不驯的男子。 自己那还有什么救命恩人的样子,他才是自己的祖宗,她甩开他的手,摸着冰凉的额头,气鼓鼓的径直向屋里走去,猛地脚下打一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奉上,大家多多支持…… 第22章 心意 七殿下素来身手矫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薛陵婼接住,却听她轻哼了一声:“疼——” 莫不是崴到了脚,齐晗拧了眉头,赶紧蹲下看她的脚踝,忽然一只小手掀开他衣襟,塞了一把雪,瞬间一阵冰凉传遍他的四肢八骸,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罪魁祸首薛陵婼抿着嘴偷笑,想起了后世的一句广告词,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齐晗阴了脸,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一个眼神扫向薛陵婼,对方立马捂住嘴,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笑声憋进了肚子。 他脸色稍稍霁了些,一手穿过她腋下,将她轻轻抱起,转身回屋。 置身于公主抱中的薛陵婼开始心虚,推了推他:“其实我没事,不怎么疼,我自己可以走。” 他面无表情,没有回话,进了屋,将她放到胡床上,然后蹲下准备脱她的鞋袜,薛陵婼赶紧缩回脚,心中有些生气,气这人不知分寸,女孩子的脚哪能这么轻易的在外男面前露出来。 齐晗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不得不说,这人板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是很能吓唬人的,薛陵婼心更虚了,为了表示她没有说谎,她又特地站起来走了几步。 “我真的不疼,真的不疼。” 齐晗脸色又黑了黑,秀气的眉毛紧紧的皱起,过了好大一会,才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哦。” 薛陵婼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赶紧道歉:“你不要生气了,对不起,我错了。” “嗯。”他又冷冷应了一句,浑身也散发着一种闲人勿扰的气势,转身朝屋内的另一角走去。 薛家旧居一共只有两间房,一间历经沧桑已经没了门,变成了半开放式的厨房兼杂物房,另一间做二人起居室,齐晗受伤开始,便睡在床上,薛陵婼便在离床最远的地方打了个地铺,随着齐晗的伤势开始好转,便又将薛陵婼赶回了床上。 他背对着薛陵婼,忽视了身后的人,径自宽衣解带,开始脱衣服,见此,薛陵婼忙问:“你想做什么?” 齐晗回头,笑得阴恻恻的:“作甚?小娘子的好大一番手笔,在下现在需换衣服,莫不是小娘子大发善心,想要助我一番。” “不……不想!”薛陵婼自知理亏,忙背过身去,老脸一红,怪自己想太多,又道:“您老慢慢换。” 齐晗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语,二人不再说话,空气中也弥漫了一骨子冷意。 直到那边的人突然传来一声嘶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疼痛,才打破了这一真的尴尬,薛陵婼好奇,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原来竟是他身上那个的伤口裂了——薛陵婼想起当初自己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只剪了衣服,将能够看得到了伤口全部包扎上,却没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着不少细细碎碎的小伤口。 现下白色的纱布隐隐渗出红色的血迹,尤其是在他的前胸处,能够明显地看出来是伤口裂开了,她估计是自己刚才自己往他怀中塞那把雪的时候把伤口弄裂开了。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形略消瘦, 分卷阅读38 肩膀甚至还没有很宽厚,还是个少年的模样。 薛陵婼不自觉地咬起了手指,想起前几日这个人将自己背在背上,自己那时候还觉得这人太瘦,骨头太硬硌得慌,心中不禁暗自后悔,也不知道压没压到他的伤口。 一想到这,不等那人说话,她的手急忙解开一圈一圈缠绕在他身上的纱布,伤口慢慢地显现出来,果然不出她所料,伤口又裂了,眼下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狰狞可恐,看上去,疼极了。 她的眼睛飞速地红了,顿时难受不已,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的酸痛在心里蔓延开来。 “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痛。”她低声道歉,眼泪也大颗大颗掉出来。 小娘子因为自己哭了,齐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暗自懊悔起来,莫不是自己态度实在是太差了,要不然就是伤口太丑了,把小娘子都给吓哭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让小娘子心疼一下自己。 他一时之间有些头痛,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把女孩子给哄得眉开眼笑,第一次有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皇兄说过,女孩子是要哄得,不能凶的。 他想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可是又不敢贸然出手,少女眼眶红红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嘴巴很毒,力气也有点大的小娘子也有柔弱的一面。 这时,少女突然怯生生地问:“是不是很疼?”让他脑中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她为什么哭,是因为自己,她是在心疼自己。 齐晗盯着她,神色严肃又认真,问道:“小娘子是在心疼我吗?” 薛陵婼看着他狰狞的伤口,难受的紧,道:“是呀,我心疼。”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齐晗心中舒服极了,仿佛吃了一块很甜的糖,从喉咙到甜心里,又从心里传遍全身。 他握住薛陵婼的手,少女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握在手中十分契合,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他心中升起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奇妙的紧,他想要抓住种感觉。 薛陵婼心不在焉的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便索性随了他,红着眼眶又问道:“痛吗,是不是很痛?” 齐晗又露出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痛啊,我痛的很。”眼看薛陵婼又要落泪,他又道:“可是只要小娘子能笑上一笑,我便不痛了。” 薛陵婼勉强展了颜,娇嗔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齐晗哎呦一声,道:“不行,我痛的很,小娘子帮我揉。” 言罢,他便不等她拒绝,抓住她的手,轻轻拂过身上的伤疤,从胸口的伤痕到小腹上的伤痕,从前胸到后背,她的手轻轻软软的,像是一道羽毛落在他的心上,他浑身战栗起来,一阵无名之火不知从哪升起,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薛陵婼的脸更是羞得通红,一阵无名的欢喜更是席卷全身,她低下头,嘴角微微弯起,小声说道:“我帮你包扎好不好” 齐晗有意逗她,将耳朵凑到她面前,笑道:“小娘子说什么,我听不到?” 薛陵婼抬起头,想要大声再说一遍,不料却被那人一把拉入怀中,他上身□□着,一入他怀中,便满是男性的阳刚味道,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羞恼的便要离开。 那人力气实在是大,薛陵婼瞪大眼睛,胡乱推着,使劲挣扎着,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齐晗努力压住身上的燥热,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哄道:“不要动,你重新说一遍,我方才没有听清楚。” 薛陵婼止住了挣扎,趴在他怀中,双手放在他胸前,咬着粉红的唇瓣,柔柔地说:“我想要帮你包扎伤口。” 齐晗眼前一亮,说道:“好啊。”不过虽然口中说着,手上却没有放开动作。 薛陵婼脸颊火热的发烫,在他怀中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崔齐,不要闹了,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二人贴着身体,呼吸相闻,齐晗轻轻嗅着她身上的女儿幽香,心中剧烈挣扎了一阵,颇为不舍得放开了她。 他身上的伤口经过二人一番拉扯,裂而更加厉害了,染红了薛陵婼的一大片衣襟,薛陵婼的眼圈又悄悄地红了,她抬眸看向齐晗,嗔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齐晗撇了撇,浑不在意,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精致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我若不这般,小娘子怎会为我心疼。” 薛陵婼啐了他一口,转身去找药膏,齐晗扯着她的手,紧随其后,戏谑道:“小娘子且离我近些,我冷的紧。” 薛陵婼回头看了看他□□的上身,不得不说,他人虽瘦了些,不过身材却还是很有看头的,结实的六块腹肌,胳膊上的肱二头肌,薛陵婼暗想,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想到这,她脸又红了。 忽的,齐晗又停下了脚步,拉这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认真道:“你可知我的心意?” 薛陵婼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道:“什么” 小娘子这副样子他又怎么不懂呢?齐晗心中暗自惊喜,故意逗她:“你当真不知?” 薛陵婼的心里咚咚咚的打着鼓,默默回答:“不知。” “那小娘子便听听,听听它在和你说什么?” 齐晗又将她拉入怀中,他极为喜欢这个姿势,她小小的,将她抱在怀中极为舒适。 薛陵婼伏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嘴里嘟囔道:“我又不是你,怎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佯装委屈,低头看她,道:“你这般不知我心意,我便 分卷阅读39 只能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了。” 薛陵婼叹了口气,看向他,俏皮道:“哎,那也只能委屈你这样子了。” 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薛陵婼:“……” 第23章 回门 京城 新妇三天回门,转眼到了四月十一,徐文雅回娘家的日子。 一早,徐家上下打扫一新,这是出嫁之后,二娘子第一次带着姑爷上门,全家上下都颇为期待,就连一向忙碌的薛大舅,现任的汾安侯都在下了早朝之后,都修了胡子,换上了一套簇新的袍子,等着自家女儿归宁。 新姑爷姓孟,是侯夫人孟氏的娘家侄子,家中是几世为官的书香世家,祖上曾经出过当朝一品大员,位列三公,其本人也是年轻有为,举人出身,不到二十就当上了正七品户部都给侍中,虽然现在官职小,但其前途不可限量。 回门这日,徐文雅一早就收拾好,和丈夫孟子平同太婆婆兼外祖母,婆婆兼舅母请过安后,登上了马车向徐府过来。 徐家众人都在待客用的秉德堂上等着,秉德二字出自楚辞中的《九章橘颂》一篇中的“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是徐家遇到大事时才会开的一处院子。 孟氏安静的喝着茶,时不时的用慈爱的目光扫过下面小辈,划过薛陵婼时,更是越发的爱怜。 与之相比,薛大舅徐永诚就没有那么平静了,一次一次拿起茶杯,牛嚼牡丹地喝一大口,然后再对着门外的小厮暴躁道:“怎么还不到?徐福,你再去门口看看。” 孟氏看了一眼比自己还焦急的丈夫,安慰道:“郎君莫急,咱家在大宁坊,孟府在永兴坊,二娘与子平那两个孩子紧赶慢赶,也得一个时辰才到。” 听夫人这一番劝,徐永诚消停下来,叹了一口气,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当父亲的,总是担心女儿出嫁后,婆家人对自己女儿不好。 大女儿出嫁的时候他在外公办,没在府中,一回来,女儿便没了,如今二女儿一出嫁,他才是明白了送女儿出嫁的老父亲心态,这滋味,委实不好受。 孟氏就没有那么担心了,女儿嫁的是自己娘家,女婿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纵然舅母变成了婆婆,和做小娘子的时候不一样,不过上面还有当太婆婆的亲外祖母护着,总归吃不了大亏。 小辈们立在两旁,缩在人群中的薛陵婼和大舅一样叹了口气,怎么还不来,她都站累了。 徐文雁拽了拽薛陵婼的袖子,凑到她耳边,悄悄说:“表姐,我偷偷告诉你,我阿娘也在给我相看人家了。” 薛陵婼顿时瞠目结舌,这种事情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也只需有徐文雁毫无城府,才会对自己说,然而,看了看天真的小表妹后,她又忍不住八卦:“是哪家公子?” 徐文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二人交谈声音虽小,可仍是被一旁徐文雪听了一耳朵,她忍不住怨毒的瞥向薛陵婼,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她就恨透了这个表姐。 薛陵婼接收到了眼神,毫不留情的回瞪了过去,上次虽说要让她赔自己的簪子,可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如果她想生什么妖蛾子,自己就不介意将事情闹大,向她讨要自己的簪子。 徐文雪本想与这个便宜表姐唇枪舌战,理论一番,笃定薛陵婼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簪子的事。 不过,视线触及到同薛陵婼聊的一脸开心,正在兴头上的的嫡姐徐文雁,她又缩回了脖子,她倒不是怕这个嫡姐,怕的是嫡姐身后的嫡母,若是惹怒了这位嫡姐,那个手段强硬的嫡母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自己。 这边人心思各异,外面传来禀报的声音:“二娘子和姑爷到了……” 众人一时间没了声音,屏息等待,过了一会,众人只见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个人过来。 虽然才三日不见,薛陵婼却觉得不认识这个表姐了。 因是新婚,平日里打扮偏素净的徐文雅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撒亮金缂丝蟹爪菊花罩衣,下着同色描花长裙,面颊红润有光泽,看的出来,出嫁后,她过的很好。 众人原本的担心也没了。 走路时表姐夫颇为体贴,时不时的扶一下,拉一下,旁人一看,还以为他们走的多坎坷的山路石崖,其实那只是一段再平稳不过的平地…… 二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小鸟依人,相配的很,一时间,羡煞旁人。 看起来夫妻生活很和谐,薛陵婼忍不住坏心眼的想。 徐文雁忍不住对薛陵婼小声道:“二姐夫对二姐姐可真好。” 薛陵婼笑而不语,傻姑娘,男人总是善变的,这才刚开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不过,现在她对这个二表姐夫还是很有好感的。 新妇三日回门,自要是带着姑爷去认识自家的人,不过对于孟子平,便可有可无了,徐府的主母是他的亲姑母,徐家人他熟得很。 孟子平当下便对坐在上首的二人行了大礼:“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徐永诚看着这个便宜女婿,两家没订亲时,只觉得这个侄子哪哪都好,后来订了亲,他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越来越觉得,这个人配不上自己女儿,他突然有些理解自己爹为什么看不上小妹夫了,真真是老父心态。 可怜的孟姐夫低着头,心下诧异,这么久还不让自己起身,莫非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 他再一抬起头,突然对 分卷阅读40 上自家岳父那两道要吃人的眼神,浑身一凉。 自己难道做错什么了? 自徐家的喜事过后,没过几日,整个大鄌发生了件喜事,喜事是在松州传来的,传到长安时,整个长安城都为之欢喜。 镇国将军带了人马夜袭吐蕃大营,一时间打的吐蕃兵马溃散,其中有一个人在征讨吐蕃大军的过程中所向披靡,就是被发配到边疆的七皇子,他率领了一小队人马偷偷潜入了吐蕃大营,本人更是生擒了吐蕃赤延赞普的第二子脱穆尔。 此消息一出,这位七皇子的形象瞬间从原本的纨绔公子哥变成了好多阿爹教育自己儿子时,所用的事例,他一时间,变成了别人家孩子的代表。 对此,薛陵婼表示怀疑,她一直都觉得,即使这位七皇子被发配到去打仗,难道松州刺史和怀远大将军真的能让这位天皇贵胄上战场,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小命就玩完。 随着传来的消息,薛陵婼收到了一封信,是从松州送来的。 松州对于薛陵婼来说是一个敏感的地方,彼时正是那人尚未消失之前,因着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殷家阿兄生了争执,那人指责自己不知瞒了他多少事情,她便反唇相讥,说郎君不也瞒了我好多,彼此彼此罢了。 可那个人却又恼又怒,也不知是不是口不择言,称自己确实是如她当初所想,是自松州战场而来。 可薛陵婼起初是不信的,虽然他说得轻松,可她却知道,逃兵是大罪,是要掉脑袋的,哪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可后来她却半信半疑了,他这人向来随性,平日里最是受不了拘束,做出这种事情,到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人消失后,她也曾猜测他是不是回了松州,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她实在是不敢妄言。 信是她的兄长薛陵澈送来的,想起许久未见的阿兄,薛陵婼又是一阵脑壳痛,不过是替自家阿娘脑壳痛,眼下家里有自己这个大龄未婚少女就已经让阿娘头疼了,阿兄这一回来,家里又多了个大龄未婚男青年。 薛陵澈长妹妹四岁,按说是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事实上并没错,他早就定了彭州清贵邱家的女郎,本来定的今年成亲,家中就出了事,可惜世事难料,是以邱家便退了亲事。 历经家变,未婚妻又没了,薛陵澈大彻大悟,和父母商量之后,弃了已经考下的秀才功名,毅然决定投笔从戎。 薛陵婼知道兄长是被刺激到了,眼下家中失势,立战功是让家族恢复元气最好的办法,毕竟武将升迁得快。 薛陵澈在信中简单陈述了一下战事,并着重说了自己没有受伤,然后又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过倒霉,阿兄时来运转,在军中偶然结识了被派遣至此七皇子,并得到了他的赏识,然后被编进了他的亲兵里面,在夜袭吐蕃大营的时候,立了一点小功,回来可能会升官。 眼下战事以歇,就等着大鄌和吐蕃谈判好,军队便能归朝。 于是乎,喜不自禁的薛娘子彻底放弃了自己对那个七皇子的偏见,能够慧眼识才的人,肯定坏也坏不到哪去,最主要的是,他识的这个良才,是自己亲哥,这才是重点。 得到消息后,薛陵婼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给了徐大舅和老夫人老侯爷,老太太听了高兴得紧,直说自己还没见过这个大外孙,等他回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出息的外孙子。 继阿娘的大手笔之后,借着兄长的光,薛陵婼于府中再次风头大声风头大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 第24章 相亲 前方大捷已传,天气也越来越热,转眼便快到了夏天。 最高兴的莫过大明宫里的圣人,大鄌与吐蕃其实经常打仗,两方差不多一直势均力敌,自本朝开国以来,也不是没有打过胜仗,不过这次可不像以往一样,大鄌还是第一次胜的这么的扬眉吐气。 吐蕃二王子脱穆尔是吐蕃赤延赞普的大妃所出,这位大妃母家在吐蕃颇有权势,给赤延赞普施压,赤延赞普迫于压力用了五千匹产自大宛的汗血宝马赎回了二王子脱穆尔。 众所周知,大宛的汗血宝马是世间最好的马,有了这些马,大鄌可以练一支实力强劲的骑兵。 此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为之沸腾,立了最大功劳的七皇子的粉丝已经不局限于闺阁女子,一时之间,他成了京城中人的全民偶像。 无数才子为他写出称颂的诗,一些目光敏锐的书肆中甚至卖起了以他为原型的话本子,酒楼中的说书人也说起了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就连薛陵婼……也被徐文雁和崔梦两个表妹拉着去听了好几次。 在全民欢庆的同时,小人物薛陵婼也有着自己的烦恼,果然,无论何时她都逃不过催婚的热潮,薛陵婼陷入痛苦当中。 自从徐文雅出嫁后,一腔母爱无处发泄的孟氏就将全部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到给薛陵婼找金龟婿的事业中去,短短几日,薛陵婼就因各种理由相看的了数位年轻有为的公子,而且还偶遇了他们的母亲。 这日,薛陵婼的闺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薛陵婼掰了茶饼,亲自煮了茶,看着对面小娘子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问:“六娘是稀客,来找我可是有事?” 徐文姗轻咬着下唇,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微微带着红晕。 薛陵婼手上动作不停歇,面上依旧一脸笑意,猜测道:“六娘方才是见了大舅母?” 对 分卷阅读41 方忙不迭地点点头,问道:“表姐怎么知道的?” 得了,下面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薛陵婼替自己叹了口气,许是女人年纪一旦大了,便总爱生出做媒人的兴趣,大舅母近来便是如此。 每回相亲时,一般是素来爱缠着她的徐文雁在一旁作陪,最近由于工作量加大,徐文雁已是精疲力竭,急需休养,便向表姐告了假,薛陵婼到没有在意,反正每次相亲,她都权当应付,有没有相熟之人作陪都无所谓。 孟氏却认为不妥,她眼中外甥女是个温柔的性子,没有人作陪,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这不,又请了三房的侄女作陪。 说起来三房,便不得不提一下徐三舅: 薛陵婼一直以为徐三舅在府中是一个边缘化人物,作为庶出,他自幼生母早逝,被养在老夫人房中,虽没有两个哥哥优秀,但也没有被养歪,在后来听到三舅的故事后,她才真正认识到人不可貌相,他和阿娘徐氏年龄相近,从小一起蹦蹦跳跳地长大。 相对于三位兄长之中,他和徐氏的感情最好,故事经历居然也出奇的相似。 三舅少时有一白月光,可惜老侯爷老夫人嫌弃白月光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另为她选了一门亲事,于是从小听话的乖乖孩子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反叛,二老见此,也就释然了,只是为幼子娶个媳妇,又不是为长子娶宗妇,儿子喜欢就喜欢吧。 由此,自家三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徐氏的人生偶像,知道后来她遇上了新科探花郎薛策,像是骑着白马而来的王子,一见倾心,也开始了自己为爱反对封建势力的征程。 薛陵婼: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 据说,在当年阿娘制造的那场闹剧中,徐三舅是唯一支持妹妹自由恋爱的人,并极为热心的为妹妹和妹夫策划了一场伟大的私奔活动,可惜,这份计划还没有成型就已经胎死腹中(做妹妹和妹夫的信使被老爹发现了,最终以被老爹暴打一顿,关进祠堂告终)。 想到现在儒雅温和的三舅,她还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可惜这么热心可爱的三舅命不太好,在于白月光成亲后,就一边带着妻子游山玩水,一边为妻子求医,可惜三舅母运气不太好,成亲没几年,只留下个儿子就去了,从此他只安心在家做个富贵闲人,做点小生意,养养儿子。 过了几年后,老侯爷老夫人便坐不住了,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开始还不同意,后来又看到老父老母年龄都这么大了,还在为自己操心,徐三舅已经没有年少时的意气风发,遂就同意了,娶了现任的妻子洪氏,成婚后,又生了一儿一女。 以上这些八卦,由徐二舅徐永谦同志倾情讲述。 薛陵婼来到徐府后,最熟悉的舅舅是三舅舅徐永训,关系最好的表哥也是三房的三表哥徐文佑。 徐永训不在朝为官,比其他两个忙人舅舅,他会时常在府外带些有趣的小玩意给外甥女,他和妹妹徐氏年龄相差不大,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关系最为要好,如今看到薛陵婼便总会想起年幼时的三妹。 徐文佑是三舅舅早逝的白月光原配所出,虽才华横溢,却因身体不好,只能呆在府中,不能一展宏图,薛陵婼与这个表哥一见如故,有很多不能和徐文雅讲的体己话都会和他说。 徐文姗的母亲便是徐三舅的的继室洪氏,她出身不如上面两个给嫂嫂,只是一个穷翰林家的女儿。 徐三舅和她成亲生了一儿一女,便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不理家事,一心扑在了他那体弱多病的大儿子身上,余下时间一半用来做自己的生意,一半用来缅怀原配。 洪氏性格胆小懦弱,得了儿子后便只顾养儿子,在府中更像个隐形人一般,深出简入,剩下个徐文珊,在母亲心中不如弟弟,在父亲眼里不如哥哥,爹不理,娘不爱,自个长成了一副冷淡不爱说话的性子。 虽然这个表妹冷淡不爱说话,可薛陵婼知道,这是因为她太缺爱的原因,冷淡是她身上的保护膜,三舅舅对自己很好,她投桃报李,对这个六表妹关爱有加。 表姐对自己很是关心,徐文姗自然能感觉出来,所以大伯母让自己明日陪同表姐相看人家,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看着气定神闲的表姐,她便想要告诉表姐自己的来意,可是她又有些羞于启齿: “大伯母让六娘明日陪同表姐……” 薛陵婼笑吟吟地看着害羞的表妹,截住她的话:“伯母的来意我都知道,六娘先尝尝我煮的茶。” 徐文姗从善如流的接过茶水,轻砸一口,顿时眼前一亮,看向薛陵婼,道:“是甜的!” 薛陵婼点点头,本朝茶艺讲究“三沸烹煮法”,在一沸时,要加盐,而后可在加香料调味料,如:葱、姜、枣、薄荷、橘皮、茱萸等,可是她作为一位穿越人士,委实品不出其中的香醇浓郁。 每次自己私下煮茶喝的时候,便将其中的盐、葱等物换成糖或奶,这种煮茶的方式,颇受同她年龄相仿的小娘子的喜爱。 徐文姗而今才十三,正是喜欢甜口,爱吃糖果蜜饯的年纪,提起来吃这方面,倒是与表姐相谈甚欢。 等到薛陵婼包了一盘子自己的爱吃的果子将表妹送走后,天色已经擦了黑。 孟氏派人传了话,明天要带着外甥女去荐福寺进香,让外甥女记得打扮好看点,听到传话,薛陵婼心力衰竭、一脸菜色的趴到了桌子上,暗自心塞,助攻人士徐文雁已经劳累 分卷阅读42 过度,宣布阵亡了,她也不知道还挺坚持多久。 她这个舅母,当的十分称职,绝对称得上一句尽职尽责,满长安城也找不出这么一个尽职尽责的舅母了,所以自己这个做外甥女的,也只能顺其心意,权当孝顺长辈了。 …… 荐福寺 长安城中的百姓权贵们大都爱去青龙寺、龙华尼寺这类城郭郊外的寺庙,为了避免闲杂人等,孟氏特地选了城内的人少的寺庙,省得麻烦。 饶是如此,当薛陵婼扶着孟氏下了马车的时候,时辰已经快到的中午,日头即将升至最高。 只因清早孟氏左看右看,只觉得外甥女的穿着打扮太过随意素净,又亲眼盯着她换了一套天水碧的十二幅襦裙,重新梳了发髻,插了好大一根景泰蓝珍珠步摇,左看右看过后才算完,舅母了闹这么大的阵仗,她便知道了今日要见的这位公子肯定不一般。 刚到寺门口,便看见前面已经有了丫鬟仆妇一堆人,她低头暗自琢磨,看来今日要相看的这家人来的挺早,有礼貌…… 孟氏看见外甥女垂着头,以为是她害羞了,不由得暗自好笑,理了理满头的珠翠,便携着侄女和外甥女笑吟吟地行步向前。 见状,薛陵婼也架直了肩膀,挽着表妹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何方的神圣。 这一看不要紧,全部都是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元宵节,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25章 相看 到了长安城不到半年,薛陵婼没有几个熟人,除了徐家之外,也只有崔家的人算得上是一句熟人。 孟氏见了人,立即喜笑颜开,走向前去寒暄道:“今日正好赶巧,竟遇了五夫人,真是缘分。” 暗地里薛陵婼默默抽了抽嘴角,暗道自己这舅母说胡话的功夫了得,不逢年过节作佛诞的,哪里会这么巧,都来这个平日里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庙里上香,定是两家早就私下里同好了气,相看小儿女。 崔五夫人拿着帕子轻轻掩了掩嘴角,点点头,与孟氏互相见了见礼,口中笑道:“我可真是好福分,心里正想着侯夫人,夫人便来了。” 两家长辈既见了礼,便该轮到小辈了,薛陵婼带着徐文姗向崔五夫人略一欠身,再一抬头,便看到了立在母亲后面的崔原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一时之间受宠若惊。 再一瞥头,又看到了站在崔原身边的崔梦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好呀,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徐表妹,来了位专门看八卦的崔表妹。 此时崔五夫人已经打量了一圈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心中颇为满意,对着孟氏道:“贵府真是养人,小娘子们一个赛一个水灵,真是好福气。” 孟氏一张圆润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摆手推辞道:“哪里哪里,夫人才是真正有福气之人,您家里的五郎君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真是让我眼热的紧。” “小儿年幼,不过多读几本书罢了,哪里有您说得这般好?”听到夸自己的儿子,崔五夫人挑了挑修剪精致的柳眉,一双凤眼随即划薛陵婼,又道:“许久未见薛家小娘子,倒是又秀气了不少。” 薛陵婼暗自吐槽,一共才见了一面,哪有这么熟,不过面上还是讨喜的笑脸,道:“夫人好,自阿婼上次拜见夫人后已有月余,如今夫人越发神采逼人。” 好听的话谁不会讲…… 两家寒暄过后,一起上了香,上香过后,便又一起到了后院的禅房歇息,吃些茶点,用些素斋,一时之间,两位互相吹捧彩虹屁的夫人,相谈甚欢。 崔梦吟了口茶,目光从一旁充当木头人的表徐文姗身上划过,到了各自喝茶吃点心的,貌似羞涩状的堂兄表姐,最后停在了心中焦急,面上不露半分的婶娘舅母身上,终于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表妹,我听闻荐福寺的后面有写的极好的金刚经石碑,你我去赏看一番?” “啊?”被点到了的徐文姗目光瞥了眼薛陵婼,心中了然,忙不迭地点点头,道:“是啊,表姐,我们去吧。” 理由太假,太俗套,孟氏暗暗评价,对薛陵婼道:“阿婼,你也同去吧,看着点两个表妹,莫要走得太远。”又对着崔五夫人道: “孩子们年幼,爱玩就让她们玩吧,咱们正好可再吃吃茶,省得让她们闹得不安生。” 崔五夫人连连称是,又对自己儿子说:“五郎也跟着,陪着点你妹妹们,可别跌着。” 崔梦与徐文姗对视一眼,拉着表姐堂兄,道了失陪退下。 一手挽着表妹,一手拉着表姐,崔梦又回头看了一眼,相隔两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尽力充当好护花使者的堂兄,心中暗笑,悄无声息的在徐文姗耳边附语了几句。 薛陵婼一眼划过几座石碑,都已是字迹模糊,破旧不堪,真真是没有什么看头,暗暗叹了口气,表妹这个理由真的无趣至极。 那边崔梦松开挽着她的手,笑嘻嘻的道:“表姐,你先在这边看着,我同阿珊去前院看看。” 随后,又扯住崔原的衣袖,道:“若表姐觉得无聊,那就先让阿兄陪着你。”又对着崔原挤眉弄眼道:“阿兄要好好陪着表姐,莫不要让表姐磕着碰着,到时候,我可不依。”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薛陵婼尚未阻止,等到反应过来后,两个表妹早已跑的没了踪影,只剩下个脸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崔原。 薛陵婼还沉浸在不真实中,这个世界玄幻了,像崔原这种有才华,有相貌, 分卷阅读43 还不缺家世的贵公子居然沦落到和自己相亲的地步,当然,这不是贬低自己,而是这位崔公子条件太好了。 他家是国公府五房,虽然不能继承爵位,但是,背景实力绝对不差于要继承爵位的大房,崔五老爷在朝中任正三品怀远将军,正是如今和吐蕃打仗的主帅,如今在朝中可谓是风头无两。 崔原的母亲,是齐氏皇族的郡主,她的父亲庆王与先皇是堂兄弟,自个与当今圣人是同一辈的,便是太子殿下,也要唤她一声姑姑。 她还记得当初在沛国公府时,这位郡主娘娘还送过自己一根步摇,真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这位郡主的青眼,屈尊降贵带着她儿子来和自己相亲。 所以,这是不是可以证明自己还是很优秀的,她忍不住小小的自恋了一下。 但是,自恋过后,还是要面对现在尴尬的状况,薛陵婼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崔公子,前几日的事情还是要多谢您。” 崔原知道,说的是徐府的二娘子出阁那天的事情,只是,那件事情,他心中有愧,脸上不禁暗暗发红,道:“薛娘子言重了。” 薛陵婼沉思一会,有皱着眉头道:“还有一事,请崔公子帮我?” 崔原一听,急忙道:“薛娘子何事?在下必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薛陵婼不禁被逗笑了,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关于那件事情,崔公子莫要声张。” 见到薛娘子眉毛舒展,莞尔一笑,崔原心中的愧疚减轻了些,口中道:“这是自然,即使薛娘子不叮嘱,在下也不会吐露半分。” 当初若不是殷郎君苦苦哀求自己带他去徐府见上薛娘子一面,他又怎会做出这种有违君子之道的事情,玷污女儿家名声的事情,这种事情,他又怎么好声张。 薛陵婼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崔公子了。” 崔五郎人生的高挑,今日又穿了件剪裁合身的浅蓝色圆领袍子,越发显得身形修长,再加上这人自带的温柔气度,端的是赏心悦目,薛陵婼一向是对美男子格外的客气,当然,某个冤家不算。 崔原果然是学富五车,不愧才子之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下去之后,她越发肯定了坊间传闻所言非虚。 薛陵婼觉得崔原长得好看,崔原看着她也觉得甚美,他见过很多的美人,薛娘子不是最美的一个,却是最特别那一个,是一个一眼瞧上去最与众不同的女子,此美不是流于皮相,而是融在了骨血里。 从初见她到现在,这位薛娘子的脸上总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旁的女子或嗔或笑,都是最真实的情绪,而她却笑不及眼底,瞋不达心中,转瞬即逝。 他见过的最真实的她,怕就是当初在马场上,她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那一眼。 其余的时候,薛小娘子都是从容不迫,对一切的事情都是淡淡的,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在意。 微风徐徐,暖阳拂面,崔原看向四周,两个妹妹不知道跑哪去了,连随侍的丫鬟仆妇们都站到了远处,这一处只剩下他和薛娘子二人,他们现在可以算得上是独处了。 一想到了这,崔原莫名的感觉得到脸颊发烫,再看向薛陵婼,只见小娘子肤白如玉,娇俏的杏目直视向前,唇角微微勾起,噙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涡。 那是她一贯的神情,带着温柔和谦逊,像是身处在满堂长辈的厅中,亦或是在与三两手帕交谈心,一位再标准不过的大家闺秀的神情。 可是,他现在是同自己在一处,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相识的男子,她的脸上没有羞涩,没有腼腆,有的只是平静无波,不起丝毫波澜。 崔原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无力的挫败感…… 天公不作美,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是阵阵清风,突然间却狂风大作,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薛陵婼连忙捂住了脸,今日上了精致的妆,若是被风吹上一会,怕就是要没了。 见此,崔原靠近了她,抬起袖子,护在她身前,却在下一秒身体一僵,心凉了半截。 忽然间又陌生男子靠近,薛陵婼一时之间颇不适应,下意识躲了去。 崔原叹了口气,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提议道:“天色快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薛陵婼哪知道这崔五郎心中的难受滋味,只同意点头,称:“好!” 走了几步之后,又想起来了不知道跑去哪玩了的两个表妹,又停下脚步,回头嘱咐阿朱:“你去寻寻六娘同阿梦,让她们也不要玩了,赶快回去。” 崔原心里头更苦了,薛娘子心地良善,爱护妹妹,却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 崔梦拉着徐文姗藏在墙角,悄悄关注着园中的两人,不由得奇怪,方才两人还相谈甚欢的,阿兄还笑得春意荡漾,怎么现在却满面愁容,刮了阵怪风,还把那股子高兴劲给刮走了? 再看看表姐,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阿兄,她心中不由哀叹,婶娘和舅母的打算,要黄了。 她心中诧异,不由得问徐文姗:“阿珊,你说我阿兄生的好看吗?” 徐文姗想到了崔原那张温和俊秀的脸,默默点头:“好看。” 崔梦又问:“那你说,我阿兄书读得好不好?” 徐文姗不加思索:“好。” 听此,崔梦又自顾自地嘀咕道:“我也这样觉得,可为什么表姐就是对他不感冒呢?” …… 第26章 嫌弃 顶着四月的尾巴,端午前几日,宫中的圣人收到了来自松州的折子,上面 分卷阅读44 说吐蕃赔的五千匹战马都已经送到松州了,战利品已经到手,军队马上就可以凯旋回京城了。 圣人甚是高兴,不仅打了胜仗,连心爱的小儿子也要回来了,这个儿子过年的时候都是在松州待着的,他都已经快大半年没见儿子了。 圣人一高兴,民间便享福了。 圣人很是亲民的下令,马上要到端午了,宫里面在太液池,宫外面在城郊的曲江池各举办一场盛大的龙舟赛事,这样的话,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去看。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围绕在一阵喜悦的氛围里,长安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盛事了。 徐家是勋贵,早就收到了大明宫的帖子,自然是要到宫里面去看的,薛陵婼蹭了外祖家的福分,也可以来个皇宫一日游,不过,高兴之余,她又有些头疼,自己大概又得在看龙舟赛的时候“偶遇”到一位甚至几位年轻有为的公子以及他们的母亲了…… 到了端午这日,一大早,孟氏王氏按着各自的诰命品级装扮好,又在马车上扯了小辈们好一阵叮嘱。 等到薛陵婼耳朵快要起茧子的时候,马车终于到了大明宫,她也终于进了整个大鄌的政治中心。 皇家举办的赛事,果然非同一般,太液池边已经搭好了可供贵族家眷们观看比赛的观景台,台上支好了帐子,粉衣宫女和墨衣内侍们穿梭其间,络绎不绝。 以徐家的地位,自然是分配给独立的帐篷,薛陵婼随众人进去一看,里面的松枝木红漆小胡桌上早就摆满了用釉质团花园瓷盘盛着的时兴瓜果、点心茶水、蜜饯果子,个个小巧精致,花样繁多,让人啧啧称奇。 果然是皇家,真是大手笔。 不多时,便有人到了徐家所在的帐篷,来人是鸿胪寺左少卿蒋大人的夫人及儿子。 徐二舅任鸿胪寺卿,是那位蒋大人的直属上司,蒋家与徐家也算是颇为熟悉,本朝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重,孟氏便邀请蒋家母子与自家一同观看赛龙舟。 两家一阵寒暄后,孟氏便冲薛陵婼招了招手:“阿婼,过来。” 正在同徐文雁咬耳朵,说悄悄话的薛陵婼闻言浑身一抖,心中哀叹,果然,该来的总会来待薛陵婼过去后,等到她踩着小碎步慢慢踱步过去后,给她介绍道:“这是你蒋家伯母和蒋家的阿兄。” 又给二人介绍薛陵婼:“这是我家外甥女……。” 薛陵婼乖巧一笑,屈了屈膝:“蒋夫人好,蒋公子好。” 那位蒋郎君眼睛一亮,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殷勤道:“薛娘子好。” 蒋夫人神色微微显露出失望,眼旁的笑纹也浅了浅,夸了一句:“真是个灵秀的好孩子。” 除此之外,便不再聊这个话题,与王氏唠起了其他的家常。 薛陵婼悄悄挑了挑眉,这种情况她很熟悉,人家夫人没看上自己……不过儿子却似乎很是满意,一直找机会与自己搭话,问道薛姑娘是哪里人啊?来到长安城习不习惯?有什么爱好啊? 薛陵婼一一有礼貌的应了,在答道有什么兴趣爱好的时候,敏感的看见那位蒋夫人不善的看了自己一眼,便立刻识趣的说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那位蒋郎君毫不气馁,继续道:“早就听闻蜀中风景与京城不同,不知薛娘子可否与我讲一讲?” 不能,薛陵婼被这人的健谈弄的头疼不已,差点脱口而出,紧接着换上羞涩的笑,道:“下次吧,我与三娘约好了要去找我崔家表妹。” 随后她又“亲切的”看向徐文雁,道:“你说是吧,阿雁。” “什么时候,我怎……”徐文雁看戏看的正入迷,一口锅砸到自己头上,不由得一惊,话说了一半,触及到自家表姐要吃人的眼神之后,连忙改口道:“对呀,表姐,我们去吧。” 蒋公子心中一紧,一阵失望,眼瞅着薛陵婼就要走,脱口而出道:“一起吧,我也要去寻崔六郎。” 崔六郎是崔家四房的公子,与他一向交好,其实他并不是要去找崔六郎,只是魔怔般的想要和这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再熟悉一下。 蒋夫人眼神不善的瞪了薛陵婼一眼,随后转向自己儿子,道:“阿辉,你真的要去?” 蒋明辉微微低下头,眼神躲闪,不敢看自己母亲,笑声道:“阿娘,我去去就回。” 其实他能够觉察出母亲的想法,可是,他并不想听从母亲的意思。 薛陵婼有些尴尬,她只是想借口摆脱这位蒋公子,没想到他还跟了上来。 这时,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四表哥徐文轩站起来,抚了抚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袖道:“我也同去。” 他看向蒋明辉,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几乎是立刻,王氏的眼神扫向薛陵婼。 薛陵婼心中大叫不妙,赶紧低下头,做鸵鸟状,心里暗骂,这个时候,四表哥来凑什么热闹,自己可以得罪蒋夫人,但真的不能得罪二舅母呀。 徐文雁眼里充满了喜色,崇拜的看向自己哥哥,她早就知道祖母想要将表姐和自己哥哥凑成一对,她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母亲也真是的,也不看看哥哥和表姐多配,他们俩站在一块,简直和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一道微弱的女声传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说:“我也想同去。” 是徐文雪,二房与蒋家交情很深,她和蒋明辉也算是青梅竹马,既然薛陵婼都能讨他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况且他们还有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 薛陵 分卷阅读45 婼暗笑,没想到徐文雪也想来凑这个热闹,那就干脆让事情更乱一点吧,她看向徐文蕊和徐文珊,道:“二位表妹要不要也一同去玩?” 徐文珊有些迟疑,她其实也想和表姐一同去玩,迟疑了片刻,她点点头。 徐文蕊一看,大家都要去了,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也跟着点点头,乐得跟随。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晃晃悠悠的到了崔家的帐子处,崔家势大,人也多,占了观景台上的两座帐子,崔家长辈怕家中小辈们跟着大人拘束,便将小辈们赶到了另一座帐子,徐家一堆人到了后,便显得有些拥挤。 崔梦与表哥表姐表妹们互相道了好之后,转向蒋明辉,眼神询问这是谁?你们怎么这么多人? 这么一大堆人跑来自己家的地盘,她差点以为是来寻仇生事的。 徐文雪殷勤地想要介绍,嘴刚张开,旁边突然传出一道声音:“蒋兄,好久不见啊!” 正是蒋明辉的好友,崔家六郎。 那边二人打了招呼,一会便聊了起来,这边薛陵婼缓缓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放过自己了。 她能看出这位蒋小郎君对自己应该挺有好感,不过偏偏有些自视过高,自己与他多说几句,他便会认为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若自己不搭理他,便又显得自己没有家教,中间的那个度,着实难把握得很。 她是条咸鱼,不想相亲,也不想成婚,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 帐子里人多,待着闷,况且龙舟比赛还没有开始,徐文雁便无聊起来,她看着偷偷瞟向表姐的阿兄,再看向明显心不在焉的表姐,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很明显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不行,自己要想个法子来帮帮自己这个木头桩子似的兄,她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暗暗夸赞自己可真是全京城最好的妹妹。 “表姐,阿梦,反正赛龙舟还没开始,我记得旁边园子里有牡丹,我们去赏牡丹吧。” 薛陵婼摇摇头:“你们去玩吧,我有些累了,歇息一下。”她还想继续思考一会人生呢。 崔梦也不想去,虽然现在才刚进五月,但是外面太阳已经很毒了,大热天的谁愿意出去晒着,于是她也摇摇头,道:“你自己去吧,让丫鬟跟着,我留下来陪表姐。” 徐文雁心中气愤不已,暗道你可以不去,但是表姐必须去,她忍不住撅起嘴,一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样子:“不行,你们都要陪我去。” 薛陵婼自认不是心软的人,但是瞧见她那张与自家老妈七八分相似的脸,心里头还是软的一塌糊涂,她与崔梦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好吧,我们去。” 胜利,徐文雁看到自己的战斗成果,开心地眯起了漂亮的猫眼,然后状似无意地对徐文轩说:“阿兄也一同去吧。” 徐文轩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薛陵婼,心中狂喜,脸颊微微染上红晕,温和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道:“好啊。” 薛陵婼心中苦笑,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这个小丫头想把自己和四表哥凑一对啊,可惜了近亲结婚不利于下一代呀,况且,除去了这个原因,在二舅母那里,她也不敢对这个表哥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昨天给我灌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营养液,很开心……感谢在20200209 14:21:11~20200210 14: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溜走 几人出了帐子,一路朝园子走去。 崔五夫人饮了口茶,瞅着几道熟悉的身影从帐子外面经过,道:“贵嬷嬷,你出去看看方才经过的人是不是薛家小娘子?” 一身形微胖的妇人闻言欠了欠身,行至帐外,撇头一看,回来道:“回夫人的话,正是前几日见过的薛家小娘子,大夫人的娘家甥女。” 崔五夫人点点头,又问:“五郎何在?我怎么没看见他,让他去寻寻那薛家小娘子说会子话。” 贵嬷嬷眼睛一弯,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笑出了褶子:“我的夫人嘞,您怎么忘了,咱家五郎君被圣人召走了,一会还要在赛龙舟之时,替圣人冠诗一首呢?” 一听到这,崔五夫人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摸了摸腕子上的碧玉镯子抬眸道:“瞧我这记性,怎么给忘了,五郎自幼便在弘文馆里陪着皇子王孙们读书,不说是魁首,也算是头几名。” 贵嬷嬷是个聪明人,见主母的喜悦之情,又继续恭维:“正是了,五郎君最是上进的,奴婢还记得五郎君少时,连太子殿下见着都夸赞,说是七皇子若是有咱家五郎君一半好学便谢天谢地了。” 崔五夫人脸色大变,将手中的茶摔到了桌子上,喝道:“简直是胡言乱语,这种冒犯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小心你脖子上的东西。” 没成想,马屁没拍着,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骚,贵嬷嬷清楚其中的厉害,忙跪到地上,撑着地面的胳膊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一边磕头一边自个扇自个的嘴,哀求道: “都是老奴的错,夫人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嬷嬷,崔五夫人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被别人听了去,我可保不住你。” “夫人大恩,老奴万死难报。” 贵嬷嬷又伏在地 分卷阅读46 上磕了几个头,站了起来,替主母重新斟了杯茶。 崔五夫人接了茶,放在手中,又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本想着让五郎那薛家小丫头再见上一见,如今怕是不行了。” 贵嬷嬷脸色变得极快,呵呵笑,安慰主母: “咱家五郎君可是长安城中顶顶好的儿郎,夫人放宽心,那薛娘子心中定有分寸,只是我听说,薛家的主君虽是堂堂的一州刺史,却是被贬至了最穷山恶水的琼州,怕是委屈了我们家的五郎君。” 崔五夫人不语,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做确实是委屈了自己儿子…… 她出身皇族,后又嫁入国公府,早已享受过泼天的富贵,父王明里暗里的警告她,国公府如今已是烈火烹油之势,在她给长子聘了勋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后,便一直让她收敛些。 自此,给次子娶媳,便成了一个莫大的难题,既家世不能太好,又要品貌出众,遇到的合适的小娘子又小家子气,儿子眼光又高,连着挑的好几家女郎都看不上。 直到薛家小娘子的出现,她初始还没在意,直到她被家里老太太夸赞时,虽看起来像寻常女孩子被赞时一样害羞,可她注意到,这个女孩子虽然看来在害羞,可眼神确是平淡无波的。 她自幼出入于皇宫王府,见过太多尔虞我诈,看人极准,一眼就瞧出她是装的,心中玲珑剔透,却伪装的同旁的不知世事的女孩子一样,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子,胸中令有沟壑。 后来她派人查探过薛氏女的家事,得知她经历过家变,是同旁的被父母娇养长大,不晓世事的贵女不一样,这不是正是他心中儿媳妇的样子吗? 聪慧,机敏,知进退,才貌不俗,家事不显,不引人注目,能够作她那个书痴儿子的贤内助,挑起家业。 所以故意让女儿引她去府上的马场,是因为她知道儿子也在那里,想要让二人相见。 只希望儿子的眼光同自己一样,万不要白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薛陵婼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正在被表妹拖着下了楼,再看向一旁面色微红,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表兄,一阵头痛,忽而又灵机一动,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腰间,喊道:“咦,我的香囊呢?” 香梅欲张口,娘子,您今天没带香囊啊? 机灵的香兰赶紧拉住她,道:“对哦,娘子,您的香囊呢,是不是掉在路上了,或者是落在了帐子里?” 薛陵婼抛给了香兰一个赞赏的眼神,又装出苦恼的样子:“那我们去找找。” 她转身对徐文雁几人歉意地笑了笑:“表哥,二位表妹,你们先去,我找到香囊后就去找你们。” 然后就飞速地离开了。 徐文雁皱眉,还没来得及叫住她,便发现表姐已经走远了,表姐走么走这么快,她叹了一口气,看向不争气的哥哥,哥哥也是,这个时候他应该陪表姐一同回去才是,唉,真是朽木不可雕。 想到这,她也不再纠结,也不想管哥哥的破事了,高高兴兴地拉着闺蜜去赏花了。 徐文轩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表妹远去的背影,怎么又是这样……每次想要同表妹说些话,便是张不开口,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走远之后,薛陵婼悄悄舒了一口气,便想着先回帐子休息一会,及至转角,发现前面要走过来一个人,又赶紧撤了回去。 她将香梅香兰二人招至身前,在她们耳边便悄悄说了几句,等到二人走后,薛陵婼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突然感觉出,自己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 这边蒋明辉与好友聊了一番尽兴后,往女眷那边一瞧,发现少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自己刚认识的薛娘子。 他眉头一皱,匆匆向好友告了辞,便追了出去。 因着心中有事,他一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不知怎得,就突然撞到了一个侍女,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要扶起那个侍女。 不过还没有伸出手,她便被另一个与她同行的侍女扶起来了。 他瞧着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薛娘子身边的两个侍女吗? 他心中一喜,问道:“你们是薛娘子身边的吧,怎么只有你们俩,你们家的娘子呢?” 香梅香兰二人对视一眼,想起方才娘子交代的话,一向较为胆大的香兰回答:“回公子,我们娘子与徐娘子和崔娘子一同去赏花了,落在帐子里一件物什,差我们来取。” 蒋明辉心中一喜,道:“那你赶快去吧。”说完,便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几步,边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蒋家阿兄,您这是要往哪去?” 他回头,看见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正是徐文雪,他二人也算是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颇为熟悉:“徐娘子,我去园子里看花,你这是去哪?” 徐文雪听了,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巧了,我也要去院子里寻我三姐姐和二位表姐。” 蒋明辉听此,心想,倒是可以与她同行,还可以借此去找薛娘子,便道:“这般巧,到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我们一同去吧。” 徐文雪笑着点了点头,什么缘分,是她瞧见他出来之后,便跟上来的,又听到他和薛陵婼侍女的对话,才故意那样说的。 真是搞不懂那薛陵婼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想要攀上自己家的穷亲戚,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让蒋家兄长对她上了心。 那厢,薛陵婼看着对面之人雪白的靴子上的一个明显的灰色脚 分卷阅读47 印颇为尴尬,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她来不及道歉,赶紧向对方做出一个噤声的表情。 崔原温顺地眨了眨眼,表示懂。 待外边的一男一女的说笑声和脚步声渐小之后,她才尴尬的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崔郎君。” 崔原眼睛明亮,脸上扬起一贯温和的笑意,摇头道:“无事,在下应出言提醒的,原是我的不是,薛娘子无需放在心上。” 薛陵婼原本因上次殷崇清之事,心里就对他颇有好感。 加之上次双方长辈撮合二人时,崔原明知她与殷崇清之事,却仍在长辈面前无一异样,给足了自己面子,心中不由得对他盛赞不已。 她忍不住又想起某个人……若是他碰到此事,肯定会将这件小事扯到以往的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上面,然后再各种纠缠自己答应各种不平等条约。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暗暗赞叹崔原,真是有君子之风。 同是姓崔,怎么差别这么大。 在当初得知有个沛国公府崔家的时候,她凭着自己上辈子多年看小说,刷电视剧的直觉,曾想方设法地打听崔氏子弟中有没有个名齐的人。 可惜无果,直到那时,她才发现,生活真的不是小说电视剧。 她暗自叹了口气,对崔原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崔原却叫住她,看着她紧锁的眉头问道:“薛娘子似有愁意,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可否讲出,在下或许可以帮你?” 不知怎得,他与这位薛娘子不过才几面之缘,可是却觉得将她的事情都挂在了心上,如今看见她不高兴,便忍不住想要为她解忧。 第28章 解忧 只见少年满脸诚挚之色,薛陵婼沉思片刻,对上他温和的眼睛,说出自己一直为之苦恼的事情: “长辈赐我一物,可对我来说,此物犹如枷锁置身,让我抑郁不平……” 崔原皱眉,为何他总觉得薛娘子好像在透过此事,说着其他的东西。 “《孝经》有云:长辈赐,不可辞,即是长辈所赐,那便必有其道理。” 薛陵婼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是这个理,只是每次被动相亲,参加交际,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不过,这等小事不算什么,她又道出真正让她头疼的另一个问题:“我曾经有一物,极是喜爱,可后来却视它如洪水猛兽,便将它丢弃,可现在却总是又想着它?” 崔原沉吟,被薛娘子打的哑谜给问住,心中纠结一番,按照自己的理解反问道:“那你如今可是后悔了?” 薛陵婼一怔,想起自己让那个人离开的样子,想起那个人咬着牙说让自己不要后悔的样子,一时之间张不开口,良久,才道:“我不后悔,不过是每次想起它,便切齿拊心,夜不能寐罢了。” 崔原看着面前这个嘴硬的小娘子,不由得轻笑:“这便是后悔了?” 薛陵婼低下头,不让他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小声道:“我说过不后悔的,怎么可能会后悔?。” 崔原没听清,问:“什么?” 薛陵婼回了神,道“后悔了又能怎么样?” 崔原不加思索:“既是后悔了,那边将它找回来?” 薛陵婼垂眸,不知怀着何种的心情,道:“我把它丢得很远很远,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崔原听着少女略带闷闷的声音,却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道:“《道德经》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薛娘子不必如此忧心,说不定会有后福等着你。” 薛陵婼苦笑,世间不知有多少意难平之事,若都只能用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来盖过,那该有多好。 薛娘子好像并没有被自己安慰倒,崔原略微有些苦恼,不知再说也什么,这时,廊子里突然跑过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内侍,匆忙向二人行了个礼,对崔原道: “我的郎君嘞,您怎么还在这?可急死奴才了!” 崔原诧异:“圣人到了?” “到了到了……见您不在,正到处找您呢!” 薛陵婼这才注意到,崔原今日穿了件深蓝色的交领对襟大衽,头上端端正正的戴着顶赤金玄武玉冠,是礼服的打扮。 崔原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对薛陵婼歉然一笑,拱手道:“薛娘子,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薛陵婼点点头,微微欠身:“今日之事,多谢崔郎君。” 和崔原告辞后,薛陵婼收敛了情绪,坐到栏杆前,看向御帐方向,帐中,两排宫女与内侍弓背而立,最中间,坐着一位头戴冠冕,身穿通天冠服的男子。 在他旁边,则是一位着青色翟衣的妇人,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也看不清楚脸,但她知道,这二人,是圣人和皇后。 再看看正疾步奔向那边的崔原,她心中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太液池上的龙舟已经就了位,共八艘龙舟,用八色/区分,每舟之上十六人,都是在金吾卫、羽林军和神策军中精心挑选出的相貌英俊、身形健壮的男子,惹眼的很。 池子的两边各竖着三面红色牛皮大鼓,各有三个内侍手持鼓槌站在一旁。 再加上观景台上的上百个帐子,场面极为热闹,薛陵婼自小长在近乎边陲的彭州,还从未见过这等景象,倒是颇感兴趣,心想,不如回了帐子里同舅母以起观赛也未尝不可。 不料才上了一层台阶,便瞧见了崔梦。 她倚在栏杆上,看着下面,不知在看什么,红色的裙子随风飘起,亭亭玉立,端的是一幅美人赏景图。 薛陵婼玩心大起,制止 分卷阅读48 住她身旁想要朝自己行礼的两个丫鬟,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向崔梦走去,及至她身后,小丫头还没有发觉。 崔雁目光看向下面,神情带着些许惆怅,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率真开朗。 薛陵婼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下面亭子里一堆侍从簇拥着一个坐在石凳上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已经进入夏天的如今,居然还裹着厚厚的披风。 薛陵婼心中升起一股子怪异的感觉,这般时节,京城中的一些年轻爱俏的女郎少年们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这人怎么还穿得这么厚。 压下心中的疑惑,她伸出手,在崔梦左肩轻轻拍了一下。 崔梦回头,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慌乱,急道:“表姐,你吓死我了。” 薛陵婼瞧着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笑道:“你怎么在这,阿雁哪去了?” 崔雁撇了撇嘴,回道:“阿雁拉着表哥还在赏花,我便先回来了。” 薛陵婼正欲邀请表妹同自己一起回去,刚张开嘴,尚未说话,还未说话,便听到了一阵阵“哒哒”的脚步声,只瞧见不知打哪来了一群人从拐角处上来。 打头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被一个宫中内侍打扮的人扶着,正是薛陵婼方才看到的那个穿着厚厚披风的年轻男子。 崔梦忙拽了一下薛陵婼的袖子,拉着她跪下,口中称道:“拜见皇长孙殿下。” 这是皇长孙? 薛陵婼心中一惊,微微抬头看去,只见少年面色苍白,连五官都像是冰雪雕刻的一样,不带一丝生气,唯有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 他的脸颊凹陷,脖子上依稀可以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连露出的手指上的骨节都明显突出,像是骨头上包了一层皮,形销骨立,瘦的可怕 是了,传闻皇长孙殿下自幼便体弱多病,极少出现于人前。 此刻见了真人,薛陵婼才觉得传言没有太真,这位皇长孙,起止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体弱多病能够概括的,隔着这么老远,她都能闻到那股子浓浓的药味,冲的刺鼻。 而且都已经到了夏天,他还穿得那么厚。 她心中暗暗惋惜,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 齐铭捂住鼻子,咳了两声,才道:“免礼。” 薛陵婼与崔梦相携起身,齐铭脸上露出笑意:“是姑母吧,不知府上老太君可还安?” 薛陵婼恍然大悟,一个是皇后的侄女,一个是皇后的孙子,这皇长孙可不是要称崔梦为表姑母……只是侄子都要二十了,姑姑才十四,这对姑侄,怎么看怎么滑稽。 崔梦神色染上一丝黯然,低着头道:“我家祖母一切都好,臣女卑微,恐折了福气,不敢当殿下这句姑母。” 齐铭看到小姑娘不悦的神情,又咳了几下,不在意地笑道:“辈分之礼,本应如此,姑母勿怪。” 崔梦眉间出了道褶子,脸色微微发白,声音略带着讽意:“我怎敢怪罪殿下,殿下随意。” 薛陵婼听到这里心中以暗笑不止,忍不住替自家小表妹默哀,哪有女孩子喜欢平白无故的老一个辈分,真是一个木头桩子殿下。 齐铭见崔梦脸色不对,问道:“姑母脸色不好看,可是身子不适,我让人去请太医?” 薛陵婼连忙扶住表妹,只见她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失了几分血色,道:“阿梦可是累了?” 崔梦握住表姐的手,轻轻笑道:“无妨,不过今日太阳大了些,有点热罢了。” 薛陵婼点点头,没有揭穿她满是漏洞的谎话,如今虽已进了五月,但还不至于那么热。 齐铭颔首:“姑母康健,如此我便放心了。” 崔梦的心被一句一句的姑母扎得透透的,眼睛在他的身上转了许久,最后停到他的手上,问道:“殿下怎么拿这个一个竹篓,这竹篓是何物?” “这是小叔父自松州派人送回来的蛐蛐,给我平日里解个闷。”齐铭说着,将竹楼递给身旁内侍,使人打开给两个小娘子看。 “小叔父言此对蛐蛐颇有灵性,让我特地带出来让它们也观一下今日的龙舟赛,学学斗战之意。” 薛陵婼知道,皇长孙口中的小叔父,便是传说中的七皇子了,她被这个传说中最是纨绔的七皇子的说法给逗笑了,忍不住道:“七殿下倒是真性情。” 不过说完之后,她便后悔了,自己这般随意评论皇族之人,委实不妥,她连忙低下头:“臣女一时言语无状,殿下恕罪。” 齐铭性子见这个小娘子称崔梦为表妹,心知两人交好,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温和地摇了摇头,道:“无妨。”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我身子不好,极少出门,小叔父此举,哪是真想让蛐蛐来看赛龙舟,不过是想让我出来走走罢了。” 薛陵婼哑然,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本以为皇家人应全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今看来也不全是。 崔梦看着竹篓中的两只蛐蛐,心中对他的怨气已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苦涩,她最不耐烦这人老是说自己身子不好,药罐子之类的话。 齐铭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竹篓,不由得好笑:“姑母可是喜欢这对蛐蛐,若是喜欢,那侄儿改日便送到府上去。” 崔梦呐呐地摇摇头,忙摆手:“不,不用了,只是瞧个新鲜罢了。” 齐铭笑着点点头,将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喉中干痒,又是一阵剧烈猛咳。 他身旁服侍着的内侍们见怪不怪,向崔梦告辞,道此地风大,便先带主子回去了。 崔梦自是点头应 分卷阅读49 允,只见那群内侍驾轻就熟的扶着齐铭相御帐方向走去。 薛陵婼看到自家小表妹咬了一下嘴唇,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远去的背影道: “殿下,您很好,请不要贬低自己,您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随后她又看到那被人搀扶着的背影猛地一滞,却没有回头…… 崔梦目送着人影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便听道表姐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她一转头,便看到表姐惊诧却又了然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有的人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要做呢?” 薛陵婼眺向西南方向,那里有她承载着小半辈子回忆的故乡,怅然道:“这大概……便是命中注定吧。” 第29章 惊变 西郊。 松州离长安没有多远,若是快马加鞭不出五日便能至长安,而凯旋归来的大军,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十几日,方才驻扎在了长安城外。 照以路程,明日军队会从金光门入城,途经西市,最后至丹凤门。 透过黑沉沉的夜色,帐篷边燃起了火堆,一群年轻的士兵围在篝火前,烤着在林中打来的野味,好不自在。 香味默默传进了远一些的帐篷里,帐里的士兵或是年轻一些的将领,只能啃着自己的干巴巴馒头,喝着碗里稠浓的白粥。 嘴里分泌着唾液,他们也只能默默羡慕。 谁让他们是七殿下的亲兵,也只有七殿下罩着他们才敢这般不守规矩,因为后台大,所以寻常将领不敢轻易得罪。 而作为主帅的怀远将军,人家是七殿下的亲舅舅,舅甥俩好着呢,才不会因为这等子小事,得罪了皇子外甥! 至于七殿下,呵,没看到他在里面吃得正香嘛。 篝火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犷男子吃着手里的兔子腿,道:“这些子肉也忒腻了,等老子到了长安,定要去长安城里最好的酒楼胡吃海喝一番。” 想起京中美食的味道,再看看手中油滋滋的烤肉,他越发觉得腻歪了。 旁边一个两撇小胡子,一脸精明之像的男子听了之后哈哈笑道:“我说你个陈老二,这等美事是你能瞎想的吗?就咱们那点军饷,哪能吃得了长安最好的酒楼?” 另一个虽也穿铠甲,却生的像书生模样,剑眉星目,颇为俊朗的男子,他道:“就是啊,陈大哥,你不是还说要拿军饷娶个漂亮媳妇,再好好孝顺你那乡下老娘。” 陈老二乌黑的脸上皱起了八字眉,长叹一口气,神情萎靡起来:“是我想岔了,我只等穷人,原本不过是为混口饭吃才去投的军,如今竟也忘了自己的出身,真是不孝。” 众人讪讪,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五大三组的黑脸汉子。 书生模样的男子脸微微红,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引得人家想起了伤心事,戚戚地开了口:“是我不好,勾起了陈大哥的伤心事,到了长安,不如我做东,请诸位兄弟吃酒。” 话音未落,树上跳下来个身穿金甲的少年将军,抱着怀中的酒坛子歪着头喝了一口,俊俏的脸上挂着佯装的怒气道: “好你个薛陵澈,当我不在吗,敢抢我的话,你们都是我麾下的人,要请客自然我来请,轮到你来摆什么样子。” 薛陵澈悄悄擦了擦额角的汗,朝那人递过去个感谢的的眼神。 后者接到,得意的挑了挑眉,继续道:“论长安好吃的酒肆食楼,谁能有我熟,等回了长安,我便将尚食轩包下来,与众位兄弟共饮一番。” 众人想起这位殿下旧时的传闻,确实是最会玩的,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老二瞧见薛陵澈眼中的愧色,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薛兄弟,我知你是高门大户出身,不在乎那点钱,线下咱们先去宰殿下一顿,等回头,你我私下再单独搓一顿,可好?” 薛陵澈听了高兴道:“那就听大哥的。” 齐晗气结,郁闷的又灌了一口酒,感情自己就是个傻大款,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他看向众人: “居然还有时间私下喝酒,到时候本殿下请些官媒,一一为给你们找媳妇。” 众人哄堂大笑,一个大胆的说:“殿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自己还是光棍,就想着替别人找媳妇。” 齐晗摸了摸腰间的香囊,蓝色为底,绣着两只歪歪扭扭的丑鸳鸯,心道:等老子成了亲吓你们一大跳。 他都已经想好了,等明日进了长安城,拜见了父母阿兄之后,他便立即启程去彭州,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一想到这,七殿下便忍不住激动。 可随即他的心又惴惴不安了起来,也不知道小娘子怎么样了,会不会原谅自己,若是她一时想不开去找她那青梅竹马哥哥殷什么玩意来着,自己可怎么办? 哼! 横竖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娶小娘子,再来十个青梅竹马他都不怕…… 薛陵澈注意到他的手抚摸着腰间的香囊,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他是为数不过知道这个素来玩世不恭的皇子有个心上人的人。 彼时他第一次看到这个香囊时,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个香囊上面绣着两只这么丑的鸭子,想不到这位小皇子还有这等子爱好,让人委实不敢恭敬。 当时殿下注意到他的眼神,一脸显摆的解下腰间的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羡慕吧,看你这幅木讷的样子定是无人给你绣鸳鸯香囊……” 这上面绣的居然是鸳鸯,他大惊,他还真没看出来,这技术,还真像 分卷阅读50 他那从小手残,绣朵花像根草,绣个鸟像只鹅的妹妹的手艺,他虽没有见过妹妹绣鸳鸯,不过想来不会更差了。 但是自小生活在蜀中的妹妹怎么会结识长安中的皇子,自己想真多,不过他还是默默吐槽了七皇子的心上人,绣的可真丑。 他曾经也是收过绣着鸳鸯的香囊的,不仅有香囊,还有荷包,手帕等等,绣的鸳鸯栩栩如生,那才是真好看,他宝贝的紧。 还记得有一次,调皮的幼弟将帕子染了颜色,素来温和的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幼弟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惹得小家伙好几天都不和自己说话,费了好大劲才哄回来。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听说后,捂着嘴偷偷笑,安慰他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在帮你做一个就是了。” 可惜后来他视若珍宝那些东西有的丢在了狱中,有的在退婚后被他一怒之下扔掉了,总归全部都没了。 想起这些,他在看这两只丑鸭子,突然觉得可爱了几分,也没有那不顺眼了,他有些理解这位七皇子为什么能够一脸得意的显摆这么丑的香囊,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忍不住说道:“这鸳鸯着实可爱的紧,我家妹妹小时候也绣的这般可爱。”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给自己妹妹留了几分脸面。 小皇子的连猝不及防的红了,知道自己是在故意调侃他,却是一脸认真。 “我管它可不可爱,只因这是那个人赠我的,即使是块破布,我照样会视如珍宝。”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薛陵澈微微一愣,若是当初,他早些听到这句话,结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 夜晚的凉风吹拂着脸颊,齐晗捏着他那视若珍宝的香囊,这是他要求那个人做的,她本来不想做,是自己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的磨了好几日,她才同意的,真是不容易。 她手笨,费了好些功夫,才勉强做出这么丑的香囊,即使这么丑,但他还时开心的紧。 晚风沙沙,伴随着风声,还有噔噔的马蹄声,齐晗神情一禀,放下酒坛子,站了起来。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马声,若是宫中传旨,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其他几人也多少听到了声音,陆续随着齐晗站起来。 人很快被捉住并被带到了齐晗面前,那人是官身,身上还穿着七八品小吏的官服。 他被迫跪在地上,看着面前身穿金甲的俊美少年,这人带着倨傲的神情,一身气势凌厉逼人,心中大致明白,这人大概是个品阶不低的将军。 齐晗看着下方被吓得够呛的人,一脸冷峻的表情,问道:“你是何人?” 这小吏身上担着重任,哪敢轻易说话,只能一个劲的磕头轻饶。 陈二看着自家主帅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心下了然,上去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喝到:“大胆竖子,殿下问你话竟敢不答。” 那人脑子转的快,瞬间便想明白了眼前这个好看的过分的小将军是如今大胜吐蕃,风头正盛的七皇子,当下便吓得不敢动弹。 陈二又道:“再问你一句,你究竟是谁?” 他伏在地上,磕头道:“回殿下,小人是蜀州刺史下手的主簿。” 大军刚从蜀地回来,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事,怎么如此慌张,齐晗不禁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有何事,为何深夜出现在京郊?” 那人哭诉道:“回殿下,小人是到长安送急报的。” “何事?”齐晗隐隐觉得发生了大事。 “禀告殿下,黎洲峨眉山一带地龙又翻身了,绵延至成都府,伤亡严重。”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反应过来后,心中暗幸,好在大军自蜀地早回来了几天,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否则,又不知再拖延多久才能到长安。 他日思夜想的彭州便夹在两处之间……齐晗顿时只觉脑海中一阵嗡鸣,浑身气血向上翻涌,他跳下椅子,冲到那人面前,拽住他的领子,双目发赤,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似是被惊住了,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良久,才道:“黎州至蜀州地动,死伤惨重。” 齐晗一时间心神大乱,胳膊倏的无力了,蓦然松了手。 原本被他拽着领子的蜀州小吏一时间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仰去,后面的地上有块呈三角形的尖锐石头,薛陵澈站的较近,伸手一捞,将他拉住。 看见的人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薛陵澈听到消息后有些庆幸,自己祖籍虽然是在彭州,不过父母都在琼州任上,幼弟在山东求学,妹妹更是在长安,倒也避免这场大难。 齐晗想起一张受惊的脸,已经顾不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了,他曾经在彭州也是经历过一次地龙翻身的,由记得小娘子当时很害怕,那现在呢? 孤身一人,是不是都哭了…… 再严重些,他已不敢去想。 一时间,他顾不得眼前的情景,飞身骑上了马,坐到鞍上,他才发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抖得厉害—— 旁人震惊,他们只看到七殿下披风飘起,竟是反了路程,若是进城禀告圣人,也不至于是这个方向! 有几个机灵的反应过来后,拍拍脑袋,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猜道:“坏了,殿下不会去蜀州了吧。”便也骑上马去追。 剩下的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去禀告他们的主帅怀远将军,七殿下突然如此反常,也只有 分卷阅读51 怀远将军能处理此事,也只有他能拿捏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给我点动力,可怜可怜孩子吧 第30章 进城 端午过后三天,五月初八这日,靠近崇仁坊的主街道人潮拥挤,甚至连路旁的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二楼以上的包间全部都被包了下来,一楼的大厅也全部都是挤满了人。 尚食轩二楼,几个衣着华贵,穿的不俗的女郎围着窗前的一张长桌子坐着。 薛陵婼嚼着蜜饯,满意地眯起眼睛,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她都特别喜欢吃甜食,可是上辈子她穷,兼职挣的一点钱她都小心翼翼的攒起来存着做学费和生活费,哪舍得买零食吃。 或许是因为从前的遗憾,这辈子穿成富家小姐后,她就一直对甜甜的果子,蜜饯,等甜食都有着谜之执着。 养成吃甜食的习惯后,每当一紧张,或者遇到什么事情时,她都会不自觉地吃些甜食。 徐文雁看表姐吃的开心,感觉跟吃什么绝顶佳肴似的,也跟着往嘴里塞了一个,酸少甜多,有些发腻,没什么好吃的,小声嘟囔道:“腻歪歪的,一点也不好吃。” 薛陵婼又咬了一个,白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姐吃的才不是蜜饯,是情怀,你懂什么。 凯旋的大军将要回城,几日前城中就得了消息,就等着今日,城中不管是乡民群众还是达官显贵都自发地来迎接凯旋的大军。 这个包间也是徐家一早就定下的,为了方便自家人来看,毕竟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军也有他们这些闺中女郎的一份。 徐家诸位小娘子悉数出动,除去了出嫁了的大娘子、二娘子以及刚满三岁的七娘子,剩余的从三娘子开始到六娘子,连带着薛陵婼这个表姑娘都到了。 及至辰时,远处隐隐的喧闹声变成了欢呼声,几人均是一激动,想着要来了。 京城群众对于打了胜仗的将士们是满怀着感谢与热情的,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不仅保护了边境的安宁,更是保护了他们的家乡。 他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将士们的敬佩与爱重,他们夹道欢迎,热情地鼓掌。 更有那些年轻的姑娘对着那些英俊的,长的好看的士兵扔花枝,抛香囊,一时间颇为热闹。 欢呼声越来越大,直到盘桓在耳边,薛陵婼等贵族小姐,定不能像街道上的人一样大声欢呼,她们只能顺着窗户好奇地张望。 几人俱窝在窗户前,向下看去,百姓们已经自发的,站在路的两旁,让出了中间的路。 打头的骑着一匹高大健壮、乌黑油亮的骏马,威风凛凛的是怀远将军崔世兴,他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胞弟,沛国公府的五老爷,一位中年美大叔,与旁的武将相比,他更多了几分儒雅,瞧着并不像在战场上厮杀的大元帅。 面容与崔原更是有几分相似,崔原的俊美大多更承袭了这个当将军的父亲。 崔世兴身后,跟着几位或中年或暮年的将领,大多不是胡子一大把,就是头发已经花白,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手上沾过无数血的,就不免带着几分凶神恶煞,丝毫没有让人欣赏的冲动。 再往后便是些年轻点的将领了,不过大多也有三十往上了,年轻的姑娘们都攥紧手中的花或香囊,等着期待的人出现。 直到看到后面跟着的整整齐齐几万大军出现,他们便有些失望了。 房内,薛陵婼叹了一口气,她敢断定,凡是在场的年轻女子,有绝大一部分都是冲着那个年纪轻轻立下奇功的七殿下来的。 一个有着极盛名声的人,又年纪轻轻立下战功,历来是人们所崇拜的偶像,关键是此人长得还很好看,变成怀春少女的闺中梦里人了。 薛陵婼也本着见识见识这位风靡京城的爱豆来的,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这个人的出现,她不禁有些失望了。 莫非这位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自己一来,就会抢了其他人的风头,所以提前遁走了,越想越的有这个可能。 那个人……说不定也会在其中…… 看着窗外将士们一个个渐行渐远,一直没有看到某张熟悉的脸,薛陵婼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她还是安慰自己那个人已经去见上帝了吧…… 她接连叹气,其余人也都跟着叹了一声,大家心中都是心照不宣,反正都是来看某个人的,彼此就不说彼此喽。 这时,从街道拐角处骑马走出十数个年轻的小将,身穿黑甲,打扮和其它的将领都不一样。 其中有一人极为惹眼,在周围或是长得络腮胡子,或是被晒得黝黑的一群同样铠甲的人的对比下,相貌堂堂,文质彬彬,身姿端正的他宛如长在黄土地的一颗嫩生生的小白菜,瞬间吸引了全场女性的目光。 薛陵婼眼前一亮,瞧见下面数不清的鲜花香囊齐齐往那人身上丢去,便顺手在桌子上的花瓶里挑了枝色泽鲜艳的粉红芍药,也向下掷去。 许是心灵感应,那人竟也一抬头,扬手便抓住那只鲜艳的芍药,眼眸微抬,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笑意盈盈的妙龄少女,自己也不由得展颜一笑。 他是人群的焦点,关注他的人不少,看到这个年轻英俊的将军展露笑颜,大家一时间都齐刷刷向引他发笑的地方上看去。 感受到气氛突变,薛陵婼敏感缩回了头,群众的力量太过可怕。 坐定之后,薛陵婼又对上了四双或八卦或探究或惊讶或讥讽的眼睛,她忍不住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斟酌过后,徐 分卷阅读52 文雁开了口,她磕磕巴巴的问:“表姐,你今天怎么来了这么高的兴致?” 薛陵婼心知这个小丫头想的歪到天边去了,故意不说破,道:“对啊,今日天气极好,风景极好,况又赶上如此盛事,我今日正是高兴得紧。” 人家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呀,徐文雁扭了扭纤细的腰肢,蹭到薛陵婼身旁坐下,想看看这个表姐今日有什么不一样。 本朝虽然民风较为开放,不过上层的贵族女子自然还是有着前朝礼教中的矜贵和内敛,与平常百姓不同,自持身份的她们一般都不会做这种掷果扔花的的事情。 当然,并不是说不能做,只是此事多少会有些不符合当下贵女的行事作风。 四娘子徐文蕊悄悄深思,她与这个表姐没有太多的接触,却依旧能够看出她行事谨慎,虽然深受老太太的宠爱,却在府里一向是小心得很,从不落人话柄,今日这掷花之举,与平日里十分举止的不像。 而徐文雪不经思索,当下冷笑道:“那是自然,楼下正是风景好的很,表姐自是目不暇接,开心的紧。” 与薛陵婼交恶后,她一直致力于各种找茬,在吃了对方几个不冷不热的软钉子后,渐渐消弥下来,如今可算找到了对方的破绽。 薛陵婼笑,冷冷地回到:“表妹怎知风景正好,看来表妹才是目不暇接,看花了眼。” 徐文雁纠结的看着二人,不知为什么,五妹妹老与表姐不对盘,而表姐亦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她都非常苦恼,一个是关系很好的表姐,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不知道该帮谁。 徐文雪秀美的小脸闪过一丝狰狞,想要张口反讽回去,随即又触碰到薛陵婼似笑非笑地眼神,心中的话便在嘴里面打了转,又吞回了肚子,立时消了气焰。 对于薛陵婼来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难缠也难缠不到哪去,并不难对付。 这时,徐文蕊看着薛陵婼气定神闲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对薛陵婼笑道:“表姐,刚刚你掷花之人莫非就是薛家表哥?” 薛陵婼惊诧,没想到其中最敏感,最先猜出她掷花之举的居然是一向沉默寡言,最不惹人注意的徐文蕊,果然是京城高门养出的孩子,个个不同凡响。 再看向她时,薛陵婼已带了几分审视与打量,若有所思道:“表妹好生聪慧。” 徐文蕊脸颊微红,微微低下头,羞涩道:“表姐谬赞了。” 薛陵婼摇摇头:“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年纪最小的徐文珊想起刚刚匆匆瞟过的年轻俊美的少年将军,微微红了脸,向来不爱说话的她,忍不住道:“薛家表兄与表姐生得很像。” “我们可是亲兄妹,怎么可能不像?”薛陵婼一边笑,一边看向徐文雁,若论相似,其实徐文雁与阿兄得更像。 薛陵婼生的五官精致,貌美可人,却是有六七分随了她那俊美探花郎,随随便便骑匹白马便惹得阿娘非君不嫁的阿爹。 而薛陵澈却更像阿娘,若是此刻站在众人面前,她敢断定,旁人定会认为跟阿娘生的相似徐文雁才是他的妹妹。 她与阿兄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不过感情却是好得很。 想到这,薛陵婼鼻子微微发酸,兄长以后定是要在长安为官的,也会在长安安家,自己以后就不算是寄人离下的表小姐了,有了哥哥,她就有人撑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31章 地动 大明宫坐落在长安城北侧的龙首原,大军进城后,便直直地向丹凤门行去。 街道两旁初始百姓还很多,直到接近皇城,人就开始稀少了。 薛陵澈骑在马上,遥望四周,他是来过长安的,还不止一次,当初父亲外放离京之后,从不想断了岳家的往来,身在蜀地,每年来往的节礼从不敢怠慢。 初始时,外祖父并不愿意承认这门便宜亲事,将送礼的人都拒之门外,甚至还暴打出手。 直到自己逐渐年长,父亲便让自己接了这个差事,想着总归是亲外孙,老爷子总不会还像从前那样置之不理。 确实,自从他每年来送节礼后,外祖父虽没有什么表示,不过三位舅舅却偷偷接见过自己,也算是承认了自己这个外甥。 往事如云,此次再至长安,城中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的心境却早已变得不一样。 家变后,身陷牢狱,差役的白眼,故旧好友的避之不及,未来妻族的忽然变脸,父亲突如其来显露出的老弱无力,一向养尊处优的的母亲去长安求母家……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便从当初的年轻贵公子变成了需要鼎立门户的父母的长子,弟妹的长兄。 他握紧手中的花,刚才匆匆一瞥,幼妹似乎瘦了些,不过爱玩闹的性子倒是没变,在外祖家应当没有吃什么苦。 他想得出神,一时之间有些心神恍惚,直到身旁之人轻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那人姓周,家住在京城,是城中一家镖局的幼子,自幼随父亲走南闯北,武功颇为不错,与他同是七殿下麾下的亲兵,是他们一众人年纪最大的。 他是他们这些中唯一成过家的,娶过媳妇的,此时看见薛陵澈沉思的神色,不禁暧昧地笑了,道: “不知哪家的女公子抛得这芍药花,虽是芍药,不过薛兄弟走的却是桃花运,好运气呦!” 诸人哄笑,纷纷调侃: “就是,薛老弟这下子不仅有了差事,说不定还 分卷阅读53 会有段好姻缘。” “薛大哥好福气呦——” 薛陵澈知道这是在调侃自己,脸也不红,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道:“舍妹年幼,诸位兄弟见笑了。” 众人笑声停了,周永知道自己冒犯了了人家妹妹,忙改口: “原来如此,我说哪家的女郎生的这般风姿,原是薛兄家的女公子。” 其余人人纷纷附和:“竟是薛兄弟的妹子,果然同薛兄弟一样的好相貌。” 有正值慕少艾的少年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那个柳眉带俏、圆圆梨涡的女郎,不禁悄悄红了耳根,打马到薛陵澈身边,悄悄询问令妹可许了人家? 薛陵澈直道妹妹还小,黑着脸将那人轰走后,不久便到了丹凤门。 丹凤门是入皇城,进大明宫的第一道门,巍峨高耸的城墙下,站着一个身着玄黑色蟒袍的人影,身后立着数名礼部的官员,正是当今太子殿下齐晟。 薛陵澈也是有个翎麾校尉军职在身的,便跟在众将领之后,下拜伏地。 他抬眸打量着那矗立的男子,宽额方颔,龙章凤姿,颇具气势,甚为英伟,心中暗赞,不愧是当朝太子殿下。 齐晟是圣人的长子,既嫡又长,不满十岁便被立为太子,十六岁入朝,辅佐圣人处理政事,到如今,他已经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于民间颇有贤名,是以他早就成了百姓心中的未来皇帝。 崔世兴打马到了太子前,还未近身,便脱了马,弓身便拜,口中称道:“拜见太子殿下。” 他身后跟的数万人齐齐高呼:“太子千岁!” 声势浩大,响彻云霄。 太子在朝中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只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虚扶了崔世兴一把,道:“将军是我大鄌的功臣,快快免礼。”又高声道:“诸位免礼。” 待众人谢过恩后,他又走几步,与崔世兴相对而站,笑容深了深:“舅舅何须如此见外,孤与您本是一家人。” 崔世兴抱拳,颔首而立:“殿下过誉,臣食君之禄,自当鞠躬尽瘁。” 太子含笑点头,在他身后扫了一眼,疑惑道:“舅舅身后,怎么没有七郎,莫非还是旧伤未愈?” 众人了然,太子口中称的七郎,是当朝七皇子齐晗,传言太子与这个胞弟手足情深,感情非一般兄弟可比,果然不假。 崔世兴想起昨夜之事,面上露出难色,与太子离得近了些,小声道: “此事非同小可,臣原想昨夜写封折子禀告圣人,但宫门已经下了钥,待一会臣与殿下一同面见圣人,路上在与殿下细细分说。” 太子拧紧了眉头,只当这个素来顽劣的弟弟不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连连点头:“舅舅,我们边走边说。” 崔世兴待着一干主要将领进了宫,其余诸将士便在西大营扎了寨,不过其中大部分的士兵早在战胜之后回了原籍,留下的数万士兵便编进了拱卫皇城的禁军里边,一时间便在长安城安了家。 翌日,薛陵澈向汾安侯府送了信和帖子,信中称以在西大营驻扎下来,正等着圣上下旨受封官职,待空闲下来便会到侯府拜会,请外祖父与外祖母见谅。 老侯爷与老夫人自是十分高兴,没有不应的。 儿女都成了家,整日在家赋闲抱孙子的大舅母孟氏听说这个大外甥在婚事上不顺时,更是起了为大外甥说门亲事的心思。 薛陵婼听说了之后,默默为兄长掬了把辛酸泪,舅母开心就好—— 随即,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冲刷了大军凯旋的喜悦: 既蜀地上次地龙翻身不过区区半年时间,地龙第二次翻身。 与上次小打小闹不同,此次地震要严重上许多: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山为谷,深谷为陵。” 这是后世对此次地震的记载。 消息一传出,整个京城一片哗然,古人迷信,对地龙翻身这种事情都认为是触犯的神灵所致。 往上数几代,也发生地龙翻身这种事情,不过那朝的皇帝昏庸无能,任用奸逆,只是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所以天降大灾,是以警戒。 但本朝不是如此,当今圣人年轻时精明能干,励精图治,是大鄌往上数几代的贤德皇帝。 现在虽然老了,但国家诸事基本上都交到了素来深得人心的太子手上,整个国家正繁荣昌盛的发展着,百姓也生活的很好,一点也没有亡国之兆。 不过此事显然是吓到了准备安心在大明宫颐养天年的圣人,蜀地到京城传来消息的第二日,宫里边下了令。 命太子齐晟亲至山东泰山,代父祭天,又令七皇子齐晗为赈灾使,亲往蜀地赈灾。 历来泰山祭祀这种事情都是圣人亲临的,他年轻的时候,自己也去过几次,不过祭礼繁琐又复杂,现在年纪大了,精神头与身体素质都跟不上了,便交给了年富力强的太子。 至于遣派七皇子赈灾一事,则是伤了城中一派待嫁闺秀的心,凯旋那日七皇子未曾出现,便以经是让大家伤心,如今更是归期不定。 许多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七殿下在战场上身受重伤,所以没有出现。 大晋民风开放,要不是七皇子深受盛宠,圣人特许其成了亲之后再出宫开府,以至于他现在还住在宫中,若是已经开了府,怕是会有不少盛满了少女心思的药材补品送进他的府上。 可惜圣人不懂坊间女儿家的心思,如今下了这番圣旨,大鄌贵女们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圣上既然让七皇子去赈灾,定不是她们 分卷阅读54 想象中的七殿下伤重难行。 不高兴的是,蜀地一去千里,七殿下这一走,又不知几个月才能够见到他了。 这一度让不少想要办场宴会,邀请七皇子参加,让七皇子做自己女婿的贵族夫人萎靡了一阵。 对于薛陵婼来说,他的父亲薛策自外放后,便在彭州属地从一个小小县令,做到了当初彭州的刺史,薛陵婼是在彭州出生,彭州长大的,那边土地,承载着她的小半生。 同兄长一样,听闻家乡逢难的时候,她先是庆幸,还好父母远在琼州,阿弟也在山东求学,自己与哥哥身在长安,他们一家人,倒是避开了这场无妄之灾。 同徐文雁谈论时,她亦是一脸戚戚,安慰她道:“还好姑父姑母与二位表兄弟都不在那地方,否则怕也真是怕死了,只是苦了那里的百姓。” 苦了那里的百姓…… 薛陵婼听到那句话时,心中竟生出了奇异的快感。 她热爱那边土地,因为那里有她最爱的糖水铺子,有她最熟悉的大街小巷,有她从小看惯了的山山水水,那是她的家乡,是她每每午夜梦回的地方。 但每当忆起家中出事后,他们一家人变成了别人口中避之不及的存在,父亲心心念念的百姓提起他时是满嘴的唾弃,人情冷暖,她看看得透透的。 她不敢出现在自己最喜欢的糖水铺子,去惯了的茶肆酒楼,母亲最爱的琥珀居,锦衣阁…… 后来每每想起,那段时间,她是该多么感谢崔齐的出现,如果没有他,那么自己只能每日只躲在山上不见人烟的小屋里,寥寥度日。 那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的难熬,只是,当初她有多么的感谢,如今便有多么的难过…… 第32章 询问 没过几天,新任的金吾卫左司阶到了徐家,薛陵婼已经半年没见过这个哥哥了,薛陵澈比妹妹大上将近四岁,如今已经是快二十了,他本来是要在今年年初便成亲的,一朝家中出了事,媳妇也没了。 许是经历的多了,且又上过战场,较之其他同龄子弟,薛陵澈身上便多了几分沉稳与刚毅,正是这份沉稳与刚毅,极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 年纪大些的女人总是会变得爱作媒,孟氏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便宜外甥,心中暗道可惜,可惜自己没个年纪相仿的侄女,不然撮合一下也是可以的。 挑剔如王氏,也找不出这个带有官身的外甥的毛病,只能悄悄惋惜:这薛氏兄妹都生了一幅好相貌,可惜亲事都不顺遂。 再看看自己那个眼睛直盯着薛陵婼的傻儿子,明明差不了几岁,别人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差别怎么这么大。 对于那个便宜外甥女,她其实并没有多讨厌,可偏偏自家儿子眼睛长在人家身上,他难道看不出来,人家压根都看不上自己,还一厢情愿。 四郎是长子,以后是要撑整个二房的门户的,若是幼子也就罢了,她还愿意撮合一番,可他却是长子,他未来的妻子,应有一个对他有助力的妻族。 而不应该是一个区区刺史的女儿,这样的官品,或许在广西是够看的,但是在长安城,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情况下,就完全不够看的了。 更何况,妹夫虽然还是任着刺史一职,但琼州与彭州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这辈子,他恐怕都回不了长安了。 她已经央求了伯父,伯父愿意将一个嫡出的孙女嫁给自己那傻儿子,太原王氏家主的孙女,未来会与三郎一起振兴二房。 老太太看见年轻有为,长的还好看的大外孙,已经高兴的找不到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看年轻的小辈,当下便要留着大外孙在府中住些时日。 薛陵澈现下有了官阶,但还没来得及在京中置宅子,只能暂住军营,若是要住在外祖家,其实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年轻,面皮也薄,想着妹妹还客居在人家家中,自己还去住,着实太占人家便宜。况且他观府上的一众表妹,正是年轻貌美,正值妙龄……自己也算外男,委实不方便,便婉拒了。 老侯爷对待外孙子与外孙女不同,他心里头还怨着这臭小子的爹拐走自己宝贝闺女的事情,看见外孙那张脸时便觉得越看越像自己那便宜女婿,顿时气便不打一出来。 实则薛陵澈六分像娘四分肖父,这是老头的心理作用罢了。 徐家三位舅舅悄悄擦了一把汗,老爹年纪大了,越发爱折腾了。 看着一张黑脸的外祖父,薛陵澈内心波澜不惊,妹妹早就告诉他了,其实这个家里最好搞定的就是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外祖父了。 相处一会,老侯爷便对着这个乖顺的跟个小绵羊似的大外孙气顺了些,不仅孝顺还听话,关键人还聪明的紧,自己咳一声,便知道给自己送杯清茶,自己刚刚站起来,大外孙便知道过来扶自己。 真是和他妹妹同样的讨喜,不愧有着自己四分之一的血统,老爷子不禁沾沾自喜。 中午吃饭,徐家开了小宴,小辈们也都是亲戚,便没有什么男女不同席的忌讳,索性大家都坐一起了,连一项深出减入的徐文佑也现了身。 徐文佑身体不太好,便整日呆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写字,不常现于人前,与府中的兄弟姐妹都不常来往,不过与薛陵婼倒是投缘的紧。 薛陵婼与这个表哥关系好,此刻见了他,便扬起大大的笑脸,隔空与他打招呼:“三表哥好。” 对方亦报以微笑。 目睹一切的薛陵澈,悄悄磨了磨后槽牙,他怎么有种不爽的 分卷阅读55 感觉。 三舅舅虽是庶出,不过从小却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与嫡出的两位兄长相比,甚至还更受宠。 老夫人对自小身体不好的三孙子还是很心疼的,此时看到消瘦孱弱的三孙子,再对比一旁几个体格健壮的孙子,连才十岁的小六都看着比他有劲,一时间越发心疼了。 徐文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意,走到老太太身前,轻声安慰:“祖母,近日孙儿得了幅百寿图,正想献给您呢。” 老太慈祥地笑了笑,拍了拍徐文佑得手,道:“好孩子。” 薛陵婼忍不住想起了她曾经见过的那个身体同样孱弱的皇长孙,忍不住将二人对比一下,那个皇长孙五月还穿着冬日的厚衣,隔着那么老远就能闻到药味,这样看来,表哥身体还健康些。 兄妹二人久未见面,饭后,薛陵婼拖着哥哥去散步消食,两个人许久未见,如今乍一见面,薛陵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起刚刚在席间,自家妹妹照顾一众年幼的表弟表妹,吃饭之余,还不忘给各位长辈布菜,薛陵澈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看着妹妹纤细的下颔,他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道:“阿婼,你长大了。” 若是在家中进膳的时候,妹妹才不会管幼弟幼弟阿灏吃得多些会不会积食,吃的少些下午读书时会不会饿,素来调皮的她甚至还会抢走阿灏爱吃的油闷大虾,故意逗他。 若是阿灏去找父亲告状,那么父亲定会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与姐姐抢东西呢?” 这时,委屈巴巴的阿灏总会来宽厚的兄长这里来求安慰,他便会抚摸着弟弟的头,轻轻哄道:“我们做男子汉的,自然不能与小女子计较。” 还不满十岁的阿弟只能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薛陵婼没有听出兄长口中的深意,笑嘻嘻道:“阿兄也长大了,变得更俊俏了。” 薛陵澈摸了摸妹妹乌黑的发顶,比划了一下,宠溺道:“我记得去岁过年的时候,你也只到我胸前,怎么如今还是这么高?” 薛陵婼拍掉哥哥的大掌,不满意道:“怎么没长,我长了好几寸呢,阿灏才只到我的腰。” 提起幼弟,薛陵澈颇怀念:“阿灏才这么小,便独自远行。” 薛陵婼想起小哭包弟弟,忍不住笑:“就是,他那么爱哭,不知道自己偷偷哭了几回鼻子?” 薛陵澈白她一眼:“还说阿弟,你不也是个小哭包,我当年出游之时,你还抱着哥哥我大腿不让走。” 薛陵婼大囧,忍不住吐槽:“人家才没抱着阿兄大腿,只有袖子而已……” 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那次估计是二人第一次分离,她自然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舍。 兄妹两个忆起幼时囧事,都忍不住笑了,分离近半年的陌生感也消的一干二净。 聊了一会,薛陵婼几次纠结,想要循回渐进的问出一个一直深深藏在心底的问题:“阿兄,你在松州打仗的时候,过得怎么样?” 薛陵澈以为只是小姑娘好奇,便讲了起来:“军中生活五更起排练,自是无聊的紧,不过与诸将士一起吃肉喝酒,倒是比从前整日在书院里读书有趣些。” 薛陵婼继续问:“如此说来,那阿兄在军中结识了很多友人了?” 薛陵撤回答:“自是当然,他们都是心中赤忱,有报国之心的好男儿。” 他原本只是个只知读书的书生,纵使通些武艺,为自己规划道路却还是像父亲一般,考取进士,入朝为官,为黎民百姓做贡献,从了军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报国不止一条路。 感觉引子够了,薛陵婼小心翼翼地的问:“那阿兄认不认识一个叫叫崔齐的人?” “崔齐?”薛陵澈想着这个名字,沉思了一阵,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真的没有吗,哥哥再仔细想一想?”薛陵婼不甘心,语气稍微急了些。 薛陵澈如今在朝为官,政治觉悟敏锐了些,想到:齐字是本朝皇族的姓氏,怎么会有人敢叫这个名字,妹妹这是在哪听说的? 思及此,他突然问道:“妹妹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是谁告诉你的?” 薛陵婼悄悄呸了自己一声,让你急,露馅了吧,她突然急中生智,胡乱诌道:“他是我们彭州崔家的人啊,阿兄不记得了吗,他小时候还同你一块玩过呢?” “是吗?”薛陵澈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小时候没有这个玩伴啊,也不在意,道:“那兴许是我不记得了吧。” 薛陵婼泄气,想起崔齐那张招桃花的脸,装作不在意的随口道:“是吗,我听说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妹妹说起长得好看,他竟诡异的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七皇子齐晗,若论相貌,他在军中当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自己妹妹自小生活在彭州,从未来过京城,又怎么会认识生长在长安城富贵窝里的皇子呢,他好笑,压下心中这个诡异的想法。 自家妹妹说的这般笃定,薛陵澈当真认真思考了一下,彭州八角巷崔氏,乃前朝大儒崔庵之后,书香传家,出名的有崔三崔四,这二人与他倒也算熟识,只是从未听说有个名齐的子弟,道:“妹妹是听岔了吧。” 薛陵婼讪讪,心虚地低下头:“那就是我听岔了。” 第33章 惊马 薛陵澈看着垂着头的妹妹,心中微痛,遥想从前,妹妹也爱打马行街,最是潇洒自在,论起马术,当属彭州贵女中第一,可 分卷阅读56 如今,却远离父母,寄人篱下。 他寻了花间的一处石凳,拉着妹妹坐下,心中细细描绘着石桌上的圆祥云花纹。 “我已给阿爹去了信,以后约莫会在长安领差事,过些时日空闲了,便在长安置座宅子,到时便把你接过去。” 他知晓妹妹一项心气高,外祖家再好,也终究不是在自己家,自是不如家中自在。 薛陵婼眼前一亮,随即又皱眉思索起来:“长安地界价高,也不知阿兄银钱可还够用?” 薛陵澈心中一暖,揉了揉薛陵婼梳的顺直的长发:“这自然不是你所担心的,我此番军饷还未花多少,圣人与殿下俱有赏赐,阿爹又补贴了些,置办个略小些的四进院子也是可以的。” 薛陵婼忙理了理被兄长揉的乱糟糟的头发,她上辈子是会计出身,对于数字的事情最是敏感,心中飞速的计算了下一个四进院子的大小后,忍不住担心。 “阿兄你都快二十了,这般小的院子,待未来嫂嫂进了门,有了侄儿,怕是略挤了些……” 薛陵澈脸色倏尔一变,目光不善的看向自己妹妹。 薛陵婼触到目光,悄悄咽了下口水,自家哥哥瞪起人最可怕了,不过自己不能怕,她暗自抓住自己一截衣摆,回瞪了过去: “本来就是,难道阿兄认为我说的不对?” 薛陵澈皱眉,垂下狭长的眼睑,声音清凉似水:“阿婼如今是长进了!” 薛陵婼自知说错了话,心中越发心虚,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服软:“阿兄倒是没长进,还如从前一般。” 薛陵澈不语,他当然知道妹妹的意思,只是心中却仍有不平,他不愿相信,平日里的耳鬓厮磨,心心相印,却一朝大厦倾颓,翻脸无情。 瞧着兄长脸色和缓了些,薛陵婼松了口气,继续劝导: “阿娘前些日与我来信,曾言岭南道高氏的夫人,如今与她颇为熟识,高氏夫人膝下有一女,阿娘极为欣赏,高氏女郎年满十六,贤惠能干,正与兄长相配……” 薛陵澈双眉都要蹙成一条直线,乌黑的眸子染出几分哀戚,沉默良久,才道:“我不过才领了差事,无权无势,怎堪与高氏女相配,妹妹替我回了吧。” 薛陵婼想起母亲在信里面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忍不住又道: “高氏乃武将世家,那位高氏女郎其祖父生前是岭南节度使,其父也是驻守琼州的光威将军,家中子弟也多是从军,于兄长仕途颇有助力,兄长还是在考虑一下吧。” 其实自家哥哥今年还不到二十,以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年龄还小,不需要结婚,不过在古代,也算是大龄剩男了,兄妹二人的婚事早成了母亲心里的大疙瘩,母女二人每每通信,薛陵婼总得被催婚。 况且那位高家小姐确实不错,不论硬件与软件,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说起来,还算自家高攀了,要不是岭南地界实在挑不出好些的氏族,也不会便宜到自家。 说起来阿兄的前未婚妻,那位邱氏女郎,其实与薛陵婼也是颇为相熟,是彭州出了名的温柔可亲,宽厚大方的贤惠女子,她也是一直是把他当亲嫂嫂来看的,谁也没想到家里出事后,邱家会退亲。 退亲后,阿兄整个人像变了一个样子,整日里郁郁寡欢,最后竟放弃了科考的路子,去投了军,她还记得,当初母亲听到儿子昨晚决定之后的不可置信,连连咒骂了邱家好久。 妹妹一番推心置腹的相劝,薛陵澈却不为所动,待薛陵婼说完之后,亲自倒了杯水递到妹妹身前。 薛陵婼撇嘴,这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闭嘴吗? 自己苦口佛心的说了一大堆话,对方还没有听进去,她凭空生了一股子气,话不过大脑,她脱口而出:“阿兄这般不在意,怕是还忘不了旧人吧。” 话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了,自己怎么能这般尖酸刻薄。 薛陵婼目睹了兄长一路从爱情发芽到初恋夭折,深知自家兄长对邱家姑娘的感情,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放下,而如今,自己居然拿这事来伤害哥哥。 薛陵婼慌了神,急得攥紧了衣袖,鬓边冒出冷汗,怯嚅道:“阿兄,我,我不是……”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又说不出口,不是故意的又如何,终究已经说出口了。 薛陵澈听到之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震怒,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特别生气,会怒不可遏,没想到自己竟会这般平静,心中荡起的波澜会让他烦躁不已,却不足以让他发泄出来。 看到妹妹一脸懊悔、自责、心痛的神色,他缓缓挤出一道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我自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必放在心上。 薛陵婼看着哥哥那比苦还难看的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傍晚,薛陵澈辞别众长辈,独自打马走在街上,徐家人好客,下午几位舅舅表兄弟一直留着他吃酒,直到天擦黑,才肯放他回去。 因着中午提起了旧事,席间便有些借酒浇愁之意,方才吃多了酒,现下便有些头痛,刚才临出门时,妹妹见他有些醉意,便提出找个小厮送他回去,被自己婉拒了。 他脑中发胀,痛的厉害,好在□□这匹马极通人性,知道主人现在心情不爽,便敛了性子,载着主人慢慢走着,清凉的夜风抚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倒也清醒了几分。 他索性跳下马,牵着马绳,径自走了起来,在凉风中醒酒,硕长英俊的少年,身旁是高大雄骏的黑马,一时间,吸引了不少 分卷阅读57 路边行人的目光。 薛陵澈浑不在意,只摸了摸爱马身上乌黑油亮的毛发。 此次战役,吐蕃赔了五千匹战马,他这匹就是其中之一。 徐府处在长安的东边,要去城西的西大营,需经过长安的西市。 大鄌夜禁严防,此时天色虽尚未黑透,但已有不少商贩正准备收摊,卖的东西自然也便宜起来,便有不少贫苦人家踩着这个点来,省些钱,一时间街上人潮拥挤,颇为热闹。 薛陵澈牵着马,小心的在人中穿过,穿行没一会,一个年轻的卖花姑娘瞧见他生得俊俏,便大着胆子将卖剩下的花投向他。 薛陵澈满脸通红,虽然这种情况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但仍是有些羞哧,长安女子大胆,真不是他们蜀中可比的。 众人只见这个俊俏的男子脸颊发红,不由得发出善意地笑,这般爱羞,看来不是长安本地人,受不了此地的习惯。 薛陵澈因为醉酒的原因,原本脸色就发红,现下更是红的要滴血,他索性翻身上了马,想要快些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马儿开始还是一路小跑,薛陵澈还尚未在意,慢慢的,他脸色变得紧绷起来。 薛陵澈骑在马上,随着马儿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发现,这马,开始不受控制起来,他勒紧缰绳,叫着马儿的名字,口中大呵:“疾风,停下——” 马儿不受号令,速度更是加快。 旁的路人似乎也发现马儿不一般,纷纷避开,让出一条路。 薛陵澈微微舒了口气,想到这马虽野性了些,也一直没有这般发狂,不知怎么了? 夜色渐深,只见一个骑着高大黑马的年轻男子气势汹汹地纵马而来,众人纷纷躲让,也不知哪家的纨绔公子,这般胆大,竟敢当街纵马。 薛陵澈用力拽着缰绳,手心已经磨破了,渗出鲜红的颜色,不过效果也极为显著,失控的马儿已经渐渐慢了下了,受到了控制。 薛陵澈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滚落的汗珠,不料前方巷子拐角处迎面使出一辆青底马车。 疾风见了同类,更是兴奋起来,开始狂啸,前面的两个蹄子高高扬起,向马车冲去。 薛陵澈险些被掀飞出去,惊出一身冷汗,待稳下身子后,便看到疾风要撞上马车,那家的马夫脸色已经吓得发白,大声求救。 他大惊失色,狠了狠心,扬手向马头劈去。 他自小习武,内劲颇大,一掌拍到疾风头上,可怜的马儿顿时晃了晃身子,歪了下去。 不过已经晚了,那家的马已经被疾风吓到了,也已经发了狂,正高高跳起,向旁边的摊子上撞去,马夫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甩了下来,现下没有马夫的控制,那马更是肆无忌惮。 薛陵澈听到车厢内传出了女子的尖叫声,心中一紧,长安城中卧虎藏龙,莫不要冲撞了什么贵人…… 只见马车即将要撞上路旁的摊子,他飞身上前,迅速拽住缰绳,轻轻一跃,不知用了什么巧劲,便上了马车。 薛陵澈有刚才的经验,止住这匹马非常迅速,极为轻松的就停下马车,一旁被摔落在地的马夫连忙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起来,不顾拍拍身上的泥土,连忙安慰着马的情绪。 一旁路人见到这个年轻公子大显身手,都暗暗赞叹。 薛陵澈一颗提溜着的心落回了原地,松了口气,又想起车内的女子尖叫声,连忙看向马车。 …… 第34章 有孕 薛陵澈注意到,这架被他连累到了的马车非同一般,瞧着虽小,却另有乾坤,车辙用黑楠木所制,上的漆乌黑发亮,马车四角还拴着精巧的银铃,令人侧目。 薛陵澈不懂女孩子爱聊的料子绣纹,却仍能看出,那马车的帘帐极为厚重,还绣着精巧的花纹,估计是哪家的族徽。 他拱手问道:“车内女公子可有事?” 马车内无人应答,薛陵澈又耐着性子,略等了一会,京城多贵族,他不想惹事生非。 过了一会,车内传出一道年轻的女声,道:“无碍。” 随即,一只素手掀开帘帐,两个粉衣丫鬟打扮的少女缓缓扶出一个身着绿衣妙龄女郎。 薛陵澈不敢细看,只粗粗的略了一眼,便低下头,只看到是个极好看的清雅女子,一举一动皆十分有礼。 那女子缓行几步,至他身前站定,稍稍欠身,声音悦耳:“公子高义,多谢公子搭救。” 薛陵澈耳根发热,头垂的更低,抱拳回礼:“原是在下的过错,惊了女郎的马。” 女子似轻笑了一声,安慰道:“公子无需挂怀。” 薛陵澈赔罪:“女郎明理,我实是羞愧不已。” 他看到那绿色的衣角轻轻动了一下,像是绿色的潮涌,眼睛瞧着,舒服的紧,许是醉酒的原因,她便大着胆子抬起头直视着对方。 她应是家教极好,薛陵澈猜测,因为经此一事,这位姑娘的衣饰,发髻,连带着身后两个丫鬟的都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狼狈之色,约莫刚才在马车内久久未出是在整理,他胡乱想着。 他又道:“唐突小娘子,万望恕罪。” 女子点头,便转身向马车走去。 薛陵澈自是退到一旁,静待马车过去,他看到,那位姑娘行走间极为平稳,连发间的步摇都没动半分,一举一动间都好像是规范的像尺子量出来的。 真像个老学究,小古板,他不由得轻笑。 那女子应是听到了,踩在凳子上的碧色绣鞋轻轻一顿,又放的了下来,转头对他道:“饮酒伤身,更损心境, 分卷阅读58 公子以后还是少饮罢。” 薛陵澈僵住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她怎么知道自己饮了酒的,袍子上沾染的酒气很多吗? …… 五月是个不祥的月份,随着太子泰山祭天大典的结束,蜀地地龙翻身事件渐渐没了消息,长安城一改前些时日的消弭,恢复了从前的繁盛。 进入六月,荷花开得热闹,由皇家打头,城中不少园子开了荷花宴,徐家是长房徐文蕊置办,邀了侯府一众兄弟姐妹开了个小宴,对此,长辈们很赞成。 薛陵婼知道,这是徐文蕊开始展露头角了。 与此同时,薛家也要在京城扎根了,薛陵澈正托了长安好友开始找合适的宅子。 六月初六这日,是个好日子,孟家传来好消息,徐文雅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薛陵婼真心替表姐高兴,随后又替自己松了一口气,舅母替自己相中了崔家五郎,这几天,反反复复的对她叨叨崔原的种种好处,听的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虽然知道到舅母是一片好心,可是,她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待传来表姐怀孕的消息,舅母便消停下来了。 所以,表姐这胎怀的好,这胎怀的妙。 徐文雅成亲不过两个月,就传出了好消息,这对于孟氏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这表明徐文雅将正式在婆家站稳脚跟,如果这胎是男孩,当然更好,这就是孟家的嫡长孙,将来所有的家族资源都会倾倒在这个孩子身上。 如果是女儿,那也不错,先开花,后结果,福气都会在后面等着。 老太太听了也是非常的高兴,她一共才嫁出去两个孙女,大孙女又是嫁到了外地,如今二孙女嫁入孟家才两个月就传出喜讯,徐家女以后再京城中的名声会更好。 翌日,薛陵婼跟着兴冲冲的孟氏去看表姐,一路上又听了一耳朵孟氏对于未来外孙子的幻想。 孟府是大鄌传承了几代的书香世族,府中建造的极为雅致,曲折游廊,石子小路,柳树环绕环绕着流水,颇有江南建筑的风格。 徐文雅一早收到了信,知道母亲和表妹要来,便带了人在府门口迎着,瞧见母亲,便激动地抱了上去。 徐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搂着徐文雅心肝肉,心肝肉的唤着。 薛陵婼打量着刚怀孕的表姐,自从徐文雅三日回门,她们就没有见过面,按说表姐如今虽尚未显怀,但更也应该是面色红润,但现在瞧来,却更削瘦了些。 薛陵婼神色冷凝,表姐看起来,过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孟氏也很显然发现了这一点,悄悄地比了一下女儿纤细的手腕,忍住怒气,带着女儿与外甥女向正院走去。 看着怒气冲冲的孟氏,薛陵婼拉着表姐走在后面,悄悄询问徐文雅最近过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徐文雅同表妹一向亲近,也不忍她担心,只推说过得很好,无什么不如意。 薛陵婼翻白眼,说:“表姐你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我都能看出来,就说吧,是不是表姐夫欺负你了?” 徐文雅捂住她的嘴:“这也是你能浑说的。” 薛陵婼心里替她着急,道:“表姐现在不说,等一会舅母也必会替你抱不平。” 到了正院,孟氏先是带着薛陵婼拜见了孟家老太太,见了孟家的各位夫人,之后,便冲外甥女使了个眼色。 薛陵婼会意,拉着徐文雅道:“表姐,你我多日未见,咱们姐妹俩私下说会子话,可好?” 徐文雅半解其意,自然是应的。 到了徐文雅的住所,薛陵婼打量着周围,徐文雅的审美很好,这是一间非常温馨的居室,红棕木的桌子上放着一尊白釉玉壶春瓶,插着几枝新鲜摘下的粉红芍药花。 拔步床的旁边同样是一架红棕木的梳妆台,各色首饰脂粉不提,薛陵婼首先注意到台上放着一块尚未绣完的帕子,一根尖细的针还随意的被主人扎在上面。 绣帕上面压着本半旧发黄的书,她仔细看,是一本《纲鉴易知录》,这显然不是女子爱读的书,看样子是孟姐夫的了。 薛陵婼通过这两件小小的东西看到了它们主人的生活,丈夫在看书,妻子正绣着帕子,二人不时地的抬头,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这也不像夫妻感情不好,既然如此,表姐暴瘦的原因就只有婆婆了,定是孟家主母对表姐不好,她默默祈祷:希望舅母能在嫂子那里战斗力够强。 薛陵婼紧紧追问,没过一会,徐文雅就败下阵来,吐出了实话。 徐文雅与表哥定亲是在去岁冬天,还未定亲前,孟夫人看上了自己娘家的侄女,欲聘给自家儿子,与此同时,孟氏也相中了自家的侄子,想要将女儿嫁给他。 无奈孟夫人没有小姑子下手快,让孟氏抢在嫂子前面向孟家老太太提出了此事,孟夫人自然不甘心,同样向孟家老太太举荐了自家侄女。 这两项一矛盾,孟老太太肯定是偏帮女儿不帮媳妇,于是乎,孟夫人悲剧了。 徐文雅嫁进来后,孟夫人这当婆婆的看她各种不顺眼,处处为难,立规矩,虽然有当太婆婆的外祖母在一旁协调,可也没有多大帮助,在古代,婆婆管教儿媳妇,天经地义,想要为难一个儿媳妇,多的是办法。 成亲不过两个多月,徐文雅便以是有苦难言。 薛陵婼听的后怕,她的祖母在阿娘未过门前就已经去世,所以阿娘一进门便当家作主,自在的很,后来住到外祖家后,舅母是个和善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舅母磋磨 分卷阅读59 儿媳妇,就忘了古代还有恶婆婆这类人物。 她忍不住替表姐出主意:“孟夫人看重儿子,表姐您不如请表姐夫去劝劝孟夫人。” 徐文雅眉眼低垂,哀声道:“你姐夫是个再纯孝不过的,我怎忍心告诉他,让他担这不孝的名头。” 一个孝字大过天,本朝重孝,一个不孝的名声压下来仕途都得玩完。 看着表姐苍白的脸色,薛陵婼想起了她新婚回门时的红润的好气色,真是判若两人,徐文雅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若不是此番到孟府探望他,想必大家都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薛陵婼忍不住替表姐抱怨:“真是气人,又不是表姐你的错,你婆婆为何偏偏为难你。” 徐文雅生性柔弱,此刻忍不住眼眶发红:“如今那婉儿姑娘年近十八还尚未定亲,婆母算是恨了我。” 忽然听到了名婉的姑娘,薛陵婼莫名的感觉耳熟,脑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姐,你说的婉儿姑娘,姓氏什么,是哪家的小姐?” 徐文雅莫名,回道:“自然是与我婆母一个姓的,姓邱,其父是工部郎中,说起来,表妹你应该是认识她的,邱家祖籍也是彭州,这位邱姑娘也是今年才到长安的,据说从前一直是在祖籍侍奉祖父母。” 薛陵婼一时之间变色变得古怪,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认识她?自己当然认识她,而且还熟悉的很……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哪里都能碰上熟人…… 第35章 纳妾 邱家是彭州出了名的清贵世家,薛家看上了邱父在京城做官,邱家也看上了薛家在彭州的树大根深,与当时的还算是彭州地头蛇的薛家联姻是强强联合的好事,两家的父母对于小儿女私底下悄悄谈恋爱这种事情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薛陵婼也一直觉得邱家阿姐温柔贤淑,生的貌美,与自家阿兄再般配不过了,二人站在一起,就是菩萨身边的金童和玉女,养眼的很。 两家订的婚期是今年二月初二,预备着等过了年就成亲,没想到世事无常,邱家便脸也变得那么快,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了婚约,速度快到一度让她瞠目。 她不相信温柔可亲的邱家阿姐是这种人,曾经私下里想要偷偷找她,看看是否是本人的意愿,却一直未能见到邱家的任何人。 她当时一度还很好奇,邱家阿姐年纪也不小了,这般贸然的与阿兄退亲,会不会早已经找好了下家。 现在看来,运气不太好,下家被自己表姐凭空抢了,舅母做得好,舅母做的棒,替自家小小的解了气,真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表妹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很奇怪,徐文雅不解,好奇的望向薛陵婼:“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薛陵婼颇难启齿,想了良久,此事与表姐也有些关联,还是决定告诉表姐吧。 “那邱家小娘子,我确实认识,她原与我家兄长订过亲。” 徐文雅听了大吃一惊,看着薛陵婼一脸不堪回忆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多问,喃喃许久:“这还真是巧呢!” 薛陵婼点点头,人生何处不相逢,还真是一段孽缘。 听了一段大八卦,徐文雅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受了,反倒是回过神来安慰薛陵婼:“表兄定是与那邱娘子无缘,你也无需在意,表兄以后,定能碰上更好的姑娘。” 薛陵婼听了摇摇头,道:“我是没什么可在意的,只是可怜阿兄,他心里头一直过不去。” 徐文雅是成了亲的人,也知道情之一字害人,跟着唏嘘了些。 瞧着表姐高兴了些,薛陵婼也不再提从前的伤心事:“不说那些了,我倒是瞧着表姐你与姐夫琴瑟和鸣,感情好得很啊。” 自从成了亲,徐文雅再也不是从前一逗就脸红的徐文雅了,她笑着接下了调侃,道:“他对我,确实是极好的。” 薛陵婼跟着开心,“那便好。”又看着徐文雅还没显怀的肚子,道:“如今表姐有肚子里的这个宝贝疙瘩,以后你家婆婆也不会轻易难为你了。” 徐文雅跟著称是,道:“这倒也是,自从发现怀了身子,婆母便甚少让我立规矩了。” “这是好事呀,以后表姐再生个大胖小子,你家婆婆便整日扑在孩子身上,说不定都忘记为难表姐你这事了,这个孩子来得可真好。” 这样一看,表姐命可真好,自小父母宠爱,兄弟和睦,姐妹也算友爱,长大之后成了亲嫁了人,还是嫁到外祖家去,与丈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 好不容易遇到个恶婆婆,还有一个有力的娘家当后盾,在婆家也有外祖母护着,即使护不住,又突然怀了孕,如此一来,就变成了还有孩子护着,这下以后,估计婆婆就再也不敢折腾她了。 薛陵婼正这样想着,那边徐文雅又抛出一个终极大难题: “昨日婆母拨了两个水灵丫鬟,说我如今怀了身子,便不好再与夫君同房,让他们来伺候夫君。” 她知道对表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种话不太好,可是她在心里憋了好久,不吐不快,只能对着表妹说。 薛陵婼脸皮厚得很,完全没有一个未出阁姑娘的自觉,甚至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她家里也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出个什么主意,只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道:“这件事,姐夫是什么态度?” 徐文雅回想起丈夫的态度,道:“他倒没说什么,长辈赐,不可辞,收两个通房丫鬟 分卷阅读60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薛陵婼撇嘴,果然,这个时代像自己老爹那样的好男人还是少之又少的,她不禁为徐文雅感到悲哀,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阿娘那样好运气。 自她胎穿到这个时代,便已经习惯了父母秀恩爱,阿爹心中最宝贝的小公主不是她,是阿娘;阿娘最上心的人是阿爹,自己兄妹三个都得靠边站,阿爹不论做什么都是最英俊的,阿娘不管说什么都是最正确的。 不说是他们家是官宦门第,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少有这么恩爱的,且不说最小的幼弟,自己与阿兄也是从小受到父母行为的熏陶,要对自己的另一半一心一意的好。 想到这,她不由得替兄长抱屈,那邱婉真是有眼无珠,要是她真嫁给了自己阿兄,那过的将会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都要幸福。 她不自觉地覆上挂在胸前的银锁,忍不住想起某个人,心中暗骂,在这个时代,渣男遍地跑,两条腿的好男人也只能在自己家里头找了…… 想到这,薛陵婼忍不住道:“你们成亲才两个月,姐夫这么快就纳妾,是不是不大好,他们这种书香门第不应该有年过四十且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吗?” 徐文雅浑不在意,给表妹科普道:“收个通房算什么纳妾,难道你家兄长房里没有吗?” 薛陵婼摇摇头,自己阿兄还真没有什么通房丫鬟,且不说薛陵澈自己不愿,单说自家老爹那一关都过不了。 阿兄是父亲管教最严厉的那一个,他是家中长子,未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要为下面的弟妹做表率,自七岁起,每日读书习武都不曾落下。 至于幼弟阿灏,他是家中幼子,父母未免溺爱了些,不过男孩子以后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也是每日都被父亲兄长监督者读书写字。 兄妹三人中最幸福的就是自己了,她是女儿,是父母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千娇万宠,阿爹好像天生就对女儿带了层滤镜,在他眼中,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当初为自己择婿时,他就各种不满,在他心里,世界上所有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己女儿,就是去宫里当皇后娘娘,都对不起自家小仙女似的女儿。 对此,母亲徐氏表示不满,你咋不让你闺女去当王母娘娘呢,这不就对得起你的仙女闺女了,说句不好听的,她严重怀疑,就是女儿放个屁,他老薛都能觉得是香的。 “据我所知,从前在家中,父亲管的严,哥哥院里只有几个粗使丫鬟,如今哥哥住在营里,怕是更没有。” 徐文雅不以为意,这个年纪年纪的男子,大部分都通晓人事,像薛陵澈这样的,是极少数。 薛陵婼见表姐不开窍,听不出自己的暗示,便直截了当地说:“表姐,你有没有想过让姐夫不收那些通房。” 徐文雅点头,她当然想过,只不过这种想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想想。 “自然是想过的,可是,这世间哪有这种好事,除非是那种穷的纳不起妾的庄户人家,表妹怕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薛陵婼据理力争:“当然是有的,我阿爹就我阿娘一人,也无通房,也无妾氏,我家兄妹三人,俱是嫡出。” 徐文雅心生向往,随即又泻下气来:“这世间,像姑父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薛陵婼狂点头,表示同意,她也觉得父亲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作为一个忠实的一夫一妻制的拥护者,薛陵婼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阿爹那样的好男人。” 彼时她还同某位冤家深刻的讨论过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问题,某人义正言辞十分认同自己的观点,现在想来……呵,大概渣男都十分精通甜言蜜语之道,像自家阿爹那样沉默寡言的行动派才可靠。 徐文雅被天真的小表妹逗笑了,忍不住泼冷水:“可世界上像姑父那样的好男人那么少,你要找到何年何月,以后成了个老姑娘可怎么办?若是一直找不到,那还能一直不嫁?” 她的父母也是极为恩爱的,可是她的下面依旧还是有一堆庶弟庶妹,从小到大,丈夫不纳妾,家中无异腹之子的,她总共也就见过表妹一家,表妹以后若是真想嫁一个同姑父一样的丈夫怕是难了。 薛陵婼却言辞凿凿,信誓旦旦:“那便就不嫁了,反正我阿爹阿娘愿意养我一辈子。” 徐文雅忍俊不禁,表妹稚气的话语透露出的洒脱让她羡慕,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表妹那样潇洒。 这边二人还在谈论人生,孟氏打帘走了进来,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儿忍不住生气:“还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舅母的来势汹汹的,让薛陵婼暗暗一乐,看来,舅母方才在表姐婆母那里定是战斗力惊人…… 第36章 遇旧 孟氏心中气愤不已,她也是才在母亲口中听说嫂子曾想把娘家侄女许配给女婿一事,当时她不知道嫂子曾有此意,要不然,她才不舍得把女儿嫁给那孟子平呢,她家的女儿又不愁嫁。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同家里头说,真是蠢的!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徐文雅被母亲怼的莫名其妙,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自己还要整日哭丧着脸。 舅母平日慈爱的跟个菩萨似的,没想到也这么护短,和事佬薛陵婼笑嘻嘻的拉着舅母坐下,道:“舅母您消消气,此事另有隐情,您听我慢慢说。” 虽说家丑不外扬,但薛陵婼 分卷阅读61 就将兄长与邱婉的纠葛捡重点说了一遍。 孟氏是个护短的人,听的勃然大怒,怒不可遏的拍桌子,道:“这邱氏女,还想一女嫁二夫不成。” 薛陵婼讪讪,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舅母,这怎么算一女嫁二夫呢,邱娘子早就与我哥哥退了庚帖。” 孟氏不屑,道:“由此可见,这邱氏女不是个好的,好在与大郎退了婚。” 薛陵婼却不这么认为,先不论两家纠葛,孟家夫人既然想让她当自己儿媳妇,由此可见,她还是有一定的过人之处的,至少在薛陵婼看来,她这位前嫂嫂绝非池中之物,是难得一见聪慧女子,能让自家阿兄到现在依旧对她念念不忘便可见一斑。 徐文雅看着母亲义愤填膺的样子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还好她没告诉母亲,如今那邱家小娘子受婆母之邀在孟家做客,否则母亲非去找麻烦不可,和小辈过不去,传出去可不太好。 眼瞧着天色渐晚,表姐的危机也暂时解除,薛陵婼想着自己老杵在这不合适,人家母女也得说会私房话,便提出自己先出去溜达溜达。 孟氏刚好也要有事情要与女儿说,外甥女还未出阁,不方便让她听,便同意了,徐文雅不放心,便使了个身边的小丫鬟,跟着表妹出去。 薛陵婼道了谢,带着人出了徐文雅的院子,才刚出门没走几步,迎面便碰上了熟人,霎时间,她只觉天上有一群乌鸦呱呱飞过,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可见以后不能在背后说人。 …… 忆起从前,邱婉半是心酸,半是愧疚,她们两家关系一直是极好的,关系好的闺中姐妹都十分羡慕她,她未来的夫君是彭州城中响当当的少年才子,更兼相貌英俊,品行端方。 薛刺史是个慈爱的大家长,薛夫人也是一个省事的婆母,小姑子天真良善,小叔子聪慧乖巧,薛家人口简单,她一嫁过去,便能主持中馈,这门亲事,不知道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婚事。 可这不是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那个眼睛明亮的少年,那个少年,同自己说话总会耳朵发红,他还以为自己没有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在心里面偷偷憋笑。 他会把自己随手赠的帕子视若珍宝,还会因此对自己一向宠爱的幼弟发脾气,后来,她又用心的绣了个香囊送给他,那个人才算消停…… 薛家出事时她并不知情,随后又连夜被送到京城父母那里,那个年也是在长安过的,直到开了年,她才知道薛家落难之事,祖父母早就给自己退了婚…… 那个时候,彭州的薛家只剩下一座空宅子,她一直以为薛家已经举家搬到了琼州,却未想到现在在长安遇到了薛家妹妹。 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度过那一段时间,如今想来,那段日子,难熬得很…… 薛陵婼记得最后一次见崔婉还是在去岁的秋日,那时的邱婉眉目间神采飞扬,顾盼生姿,美艳逼人,时隔快一年,现在再相见,她比从前瘦了不少,堪称皮包骨,眉眼寡淡,丝毫没了从前的风采。 可见,这些时日,她过得并不好。 不知怎得,薛陵婼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邪恶的快意,她又想起她从对自己的种种爱护,心中顿生出悔意,叹了一声,真心道:“邱娘子如今清减了些。” 邱婉抬起的手腕一顿,不自然抚了扶耳边的头发,打量着薛陵婼,笑得也自然了些:“薛妹妹倒是高了些,人也水灵了。” 许久不见故人,她的模样与她的兄长越发像了,不知那个人如今是什么模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她一直呆在京城,也不知道潼川的消息,如今见到薛陵婼,她心里的涟漪生出了波动。 该不该告诉哥哥这个消息,薛陵婼有些纠结,也不知道哥哥知道邱婉如今也在京城会是什么反应,薛陵婼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期待。 也没什么可说的,薛陵婼也不知道再谈些什么,便告了辞,刚准备走,却被叫住了。 女子面色苍白,尖尖的下巴越发显得惹人怜爱,邱婉几次与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薛陵婼等了一会,不耐开口:“邱娘子还有什么事?” 邱婉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能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蝇:“不知贵兄如今怎么样了?” 她声音小,薛陵婼听的不清楚,过了一会,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努力看清楚邱婉此时的脸色,却又知道她现在的脸色定是难看得很,她该回答什么,是质问:我阿兄什么样关你什么事,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 还是该说:我阿兄现在好得很,去了疆场,如今是有军功的人,我母亲都已经替他相中了一门婚事,比你好得多。 可是,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她叹一口气,只道:“我家阿兄很好。” 邱婉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湿润,匆忙点了点头,道:“多谢。”说完,便匆匆转身了。 薛陵婼顿生恼意,明明是你家先退的婚,现在又做出这种姿态给谁看,怒道:“邱娘子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我阿兄也在长安。” 话一说出口,薛陵婼就后悔了,自己说这种话做什么,事情早就过去了,还在拿出来去攻击别人。 邱婉抬起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停下,她站在原地,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百般交杂着…… …… 薛陵婼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搬新家的时候,薛陵澈办事利落,背靠着的七皇子这棵大树还挺好用的,很快在京城一个不错的地段置了宅 分卷阅读62 子。 新房子勉强占了个崇仁坊的的尾巴,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宅子离外祖家汾安侯府仅隔着四条街,不算远。 宅子的原主人是朝中一位致仕的老大人,家中无出仕之人,便举家迁回了祖籍,宅子留着无用,便准备卖掉,让薛陵澈捡了个漏,那家人刚搬出去还没多久,宅子还算干净,只需再置办些家具,买些下人便可住人。 薛陵澈平时公务繁忙,没时间处理这种琐事,且家中也需一个主事的人,便去徐家请了妹妹掌家,这样一来,薛陵婼势必就要搬离徐府。 她一向会做人,离府前将府里的长辈挨个拜访了一遍,表达谢意,给府里的表姐妹、表兄弟还有小辈们精心准备了礼物,连一向有嫌隙的徐文雪也没忘。 虽然早知道会这么一天,可是真到离开时,薛陵婼还是舍不得,离府这日,她赖到外祖母怀里鼻子忍不住发酸,一旁侍立的孟氏悄悄抹了抹眼泪。 阿婼这孩子贴心,当初知道自己有头风的老毛病,特地亲自画图,请人做了个护额,她用着,也感觉舒服了不少,这虽是小事,却能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心意,她住在府中的这半年里,自己当真把她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 老太太搂着乖巧的小外孙女,心中也忍不住的酸楚,将外孙女接过来也是为了弥补她的母亲,这些时日,外孙女事事贴心孝顺,她是真的舍不得外孙女离开。 薛陵婼强忍着泪意,安慰道:“外祖母和舅母不必舍不得阿婼,左右也就四条街,近的很,若是哪日想阿婼了,便使人递封信,阿婼一会就跑来了,待阿婼收拾好府邸,便整日来侯府,怕是外祖母和舅母都要烦我了。” 自从到了徐府,薛陵婼感受到了厚待,老太太待自己比亲孙女还亲,生怕让自己受到委屈,孟氏慈爱温厚,处处嘘寒问暖,细心体贴。 老太太和孟氏被薛陵婼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离别的气氛消了些。 老太太轻轻戳了戳薛陵婼光洁的脑门,笑骂道:“这个小皮猴,整日这般玩闹,以后还是少来些,否则我真是烦也是烦死了。” 最没有离别气氛的怕就是徐文雁了,她有些不解,有什么好感伤的,表姐家的宅子就在不远,况且以后她还可以常常去寻表姐,况且表姐家又没有长辈,玩起来定是肆意的很。 若是让薛陵婼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怕是吐血也是要吐半盆了。 薛陵澈来接妹妹时,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同徐文雁一样,她也不能理解这感伤从何而来,都在京城,又不是天南海北的隔着。 见到哥哥,薛陵婼揉了揉眼,笑着从外祖母怀中站起来,孟氏凑了上去,拉着薛陵婼到大外甥面前细心嘱托: “婼姐儿年纪还小,府里若有什么拿捏不准的事,你们兄妹俩便只管使人来寻我,你这做哥哥的应多让些妹妹,哪有兄长与妹妹置气的,你们兄妹俩定要互相友爱,不可生矛盾。” 薛陵澈顶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郑重点头,答应道:“舅母放心,外甥省的。” 他很是佩服妹妹从小就讨长辈喜欢的本事,舅母这话明里暗里告诫他不要欺负妹妹,他哪敢呀…… 薛陵婼瞧着哥哥吃瘪的表情,心中暗暗发笑,只盼着一会自己爆出个惊天秘密的时候,哥哥也能像现在这样镇定。 出了门,薛陵婼坐上马车,开始斟酌着语言,怎么更委婉,更让哥哥容易接受一点,薛陵澈也上了马,各怀心思的兄妹二人向新家走去。 薛府的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不过兄妹二人住着到是完全绰绰有余,识趣的薛陵澈将正院留给了尚在远方的老父母,地段最好最大的东跨院给了妹妹,自己住到最偏僻略小些的西跨院。 薛陵婼喜滋滋住进新房子,虽然是府上最好的院子,不过还不如她在侯府住的一半大,更不要提在潼川时候的住处了,不过她知道,这是哥哥能给自己的最好的了。 宅子的原主人是个老翰林,府里的风格摆设也是偏向于书香气一派的,有比较高的审美的,同样的,薛策也是个文人,家里面也是书香气一派的。 不过薛陵婼是个念旧的人,她努力回忆起从前在家里的摆设,装饰,那才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家,所以,她准备稍稍复原一下从前的家,到时候给兄长一个惊喜。 打定想法后,薛陵婼有了大致的方向,便气定神闲的开时顶着丫鬟将自己的一些贵重物品登记造册,薛陵婼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俩个途径: 一是在徐府时,同徐家姑娘一样的份例,再加上那个徐家长辈的赏赐和老太太的贴补,不过这也只能勉强维持一下豪门闺秀的生活,想要维持在别人眼里的有钱还要靠另一个收入来源。 那就是父母在琼州时不时送过来的银票,这才是她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啃老。 不过她也算是带有目的性的啃老,她知道,自己算是薛家在京城中行走的广告牌,在外人面前她必须要保持衣饰华美,风采熠熠,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薛家并未败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开始上网课了,最然是网课,但作业一点也不少,会尽力更新,先给大家道个歉…… 第37章 神迹 薛陵婼寻到兄长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她轻轻扣响了房门,向屋内的人询问道:“阿兄,我可以进来吗?” 薛陵澈没有想到素来懒惫的妹妹会这个时辰来寻自己,有些吃惊道:“进来吧。” 他独自一人端坐在书房里 分卷阅读63 ,手中拿着一本书卷,灯光下,少年身姿挺拔,纹丝不动,只有偶尔的翻书声,才表明他的存在。 六月的夜晚也是闷热得很,薛陵婼一路行来,鬓角以冒出细密的汗水。 薛陵澈吟起笑,问道:“阿婼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薛陵婼咬紧下唇,道:“妹妹前些时日在孟府见到一位旧相识,想要同阿兄说上一说?” 薛陵澈升起兴趣,自家妹妹是个极有主意的女郎,平日从未给家中人讲过这些女儿家的琐事,没想到现在居然转了性子。 薛陵婼看向他手中拿着的那一本《春望词》,书页看着虽以发黄,不过内里却极是平整,看起来主人非常爱惜的模样,她定睛看了片刻,佯装随意提到:“想不到阿兄虽然是个大将军,竟喜欢看这种缠绵悱恻的诗集?” 薛陵婼了解兄长,这种充斥着情情爱爱,相思不得之类的诗集并不是他的喜好。 薛陵澈瞟了眼,将其随意扔到桌子上,漫不经心:“不过是本子诗罢了,随手看看。”言罢,他又看向薛陵婼:“妹妹刚才想说什么?” 薛陵婼退了一步,避开兄长认真的眼睛,看向别处:“无什么,只是前些时日去孟府看二表姐,遇到了邱家姐姐。” 薛陵婼口中的邱姐姐是谁?他自然知道。 薛陵澈瞳孔急剧放大,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一根根的青筋明显突出,连呼吸也轻了半分,良久,他才张口:“阿婼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吧。” 薛陵婼心生愧疚,低下头,闷闷道:“阿婼前些时日在孟府遇到了邱家姐姐。” 薛陵澈已经许久不在想那个人,忽然再想起那个名字,昔日种种皆浮上心头,从前的一幕幕划上眼前,一时间百般滋味。 他闭上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淡淡道:“我知道了,阿婼,还有何事?” 薛陵婼摇摇头,心中暗暗叹息:“没有了,阿兄,那我就先走了。” 薛陵澈点点头,随后又站起了身,道:“夜深了,我送送你罢。” 薛陵婼连忙摇摇头,一溜烟闪到门边:“我带了人来的,哥哥不必担心。” 薛陵澈没有坚持,待屋内安静了之后,又坐到椅子上,拿起刚刚没看完的诗集,想要抚平如今不安的情绪,只是他如今在也平静不下来。 约莫过么过了几刻中,他无力的放下手中的书,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眼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良久,才睁开眼睛,看见桌旁闪烁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像极了如今的自己。 目光又划过桌子上的已经发黄的蓝色封面的《春望词》,他凭空生出了一股子怒意,抓住那本子书,向地上掷去,扔完之后他仍觉得心中还充斥一火气,抬脚直接将桌子给踹翻了。 在房门口站着的小厮听到屋内有声响,急忙推开门闯了进来,只见主子双目赤红,双唇紧紧的崩成一条直线,似有这极大地怒气。 薛陵澈见到来人,压抑着的心中的怒火,稍稍平静下来,低声道:“滚下去!” 那小厮从未见过素来温润儒雅脾气温和的主子发这么大脾气,也不知道刚刚小娘子说了什么,让主子发这么大脾气,当下口中连连呼道:“主子饶命。”便退了出去。 薛陵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片狼藉中的那本《春望词》,走了过去,将它拾起,爱惜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走到书架前,将其放到了最高处。 薛陵婼是次日一早听到兄长独自在书房发了大脾气的事的,兄长性格温和,极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这越发说明了兄长对旧事还耿耿于怀,对那个人还十分在意,她还记得,那《春望词》是那邱家小娘子所喜爱的书…… 这事情,还真是难办呢,父母相中的高氏女,现在看起来,兄长对其并不感冒。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关注别人的事情了,自己这边还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呢,做了府里头的管家婆后,薛陵婼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维持小仙女的人设了,处理家中的种种琐事让她头痛。 每日不仅要盯家里的布置,还要□□在人伢子处新买来的下人,饶是有些已经在被买之前就已经是被□□好的,可还是让她力不从心,短短几日,薛陵婼发现自己的暴躁程度急剧增长。 徐文雁和崔梦上门来几次,崔梦见面就调侃说,表姐果然是管家的人,才几日不见,身上的气势便增了不少,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弄得薛陵婼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辛苦,成效确实显著的,薛陵婼虽然年纪还小,内里却装了一个老辣的灵魂,处理起事情来,手段也算圆滑,不过几日,府中就已经井然有序,有条理起来,这辛苦了半月下来,府里果然大变样。 薛陵澈在金吾卫中当值,每十日轮换一次,回来后大吃一惊,从前在家中也没发现妹妹还有这种隐藏的技能,将妹妹大大犒赏了一番。 府中里已经初具规模,薛家又迎来了喜事,父亲薛策的罪名被洗净了,是薛陵澈在朝中带来的消息,事情还要从前些时日圣上派遣七皇子齐晗去蜀中赈灾开始说起: 齐晗至蜀中后,先是去彭州待了些时日,考察民情,消息传得慢,地震的消息送至长安是已经过了几日,他到蜀中后,灾情已成无法控制之势,死伤满地,哀鸿遍野,朝廷送来的补给又在路上,光靠黎州彭州蜀州的原来库存显然不够用。 没过几日,更加险恶的灾情发生了,黎州一带又爆 分卷阅读64 发余震,虽没有太大的人员伤亡,却造成山体坍塌,泥石流滑坡,堵塞了山路,当地原本就有蜀道难一说,这下更是没法过了,外面的补给送不进去,里边的人又出不来,这下蜀地真正陷入两难之地。 险情不断发生,的官员坐不住了,纷纷恳求齐晗绕路先行回京城,齐晗自是不允,言灾情一日不解,便一日不回京,城中官员拗不过他,便只能随他去。 不过这齐晗倒也不愧是皇宫里面精心培养出来皇子,智商果然不低,便想出了收集烟花爆竹等来制成火药,这个时代制造火药的技术还没真正达到成功,而且烟花爆竹之类的属于官府管制物品,条件不太成熟,实行起来很难。 不过他倒也没气馁,想出一个用石油与火药相结合,炸出一条路的想法,付出了实践,居然还成功了。 薛陵婼听了之后啧啧赞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就是高,能人辈出,居然还有隐藏的科学家。 再说齐晗那边,众人都说是山神显了灵,原本想着只是将乱石炸碎,收拾出通往外界的路,却没想到同时震到了相隔一里远的石壁,石壁炸裂,露出一个山洞,众人顺着山洞探去,进了里面,发现其中空旷深远,另有洞天。 到达最深处,发现其中居然有数十箱的金银,以及不少古董珍玩,种种奇珍异宝,让大家叹为观止,连从小在皇宫长大的七皇子都啧啧称奇:“真是惭愧,本王平日自以为见识甚广,今日才知眼拙。” 此事之奇,蜀地人们皆口耳相传,一时之间,成为人们的热谈。 不过人家七皇子是个聪明的,既然此事知道的人多,便直接当场宣布将此山洞中挖出的金银财宝悉数当作赈灾之用,众人大惊,齐齐高呼:“殿下高义!” 此举无疑为他赢得了不少民心,七皇子高义之名响彻蜀中,大家都说,是七皇子爱民之心感动上苍,是以天降恩赐。 可薛陵婼却不这样认为,她是个无神论者,作为一个信仰科学的穿越人士,她才不信这些感动上天的鬼话,猜测着这七皇子就是故意在民间给自己造势不过效果还挺好的。 齐晗既已经许下灾情一日不解,便誓不回京的诺言,现在资金问题已经解决,灾后重建工作就已经迫在眉睫。 他亲自带人施工,修屋舍,致农田,一时间,便俘获了不少蜀中父老乡亲的……芳心,其本人,便是民心所致。 可却遭到了剑南道节度使的忌讳,大抵是嫌这位殿下的手伸得太长了,最终竟做出派人行刺皇子之事,却不料反被对方当场拿下。 齐晗背后仰仗着的是圣上和太子,行事不忌,也不怕得罪人,顺着剑南道节度使这根线挖下去,总结出剑南道节度使大不敬、结党营私,构陷朝廷命官等十数条大小罪名。 而薛策,就是被构陷的官员之一,剑南道节度使是薛策的顶头上司,里来蜀地官员马首是瞻,与蜀地党羽无数,齐晗顺藤摸瓜,一窝端出数十名大小官员,其中就包括接替薛策新任的彭州刺史。 这下真相大白…… 一时间,蜀地称的名号的官员都人人自危,至此,蜀地政坛大换血,焕然一新。 第38章 开宴 薛家托了七皇子的福,正式平反,薛陵婼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新修建的府上开了小宴,薛陵婼于京城认识的朋友不多,勉强下帖子到了徐府和崔府,徐家徐文雪与薛陵婼素有龌龊,称病未至,崔家这边,却来了俩位小娘子,崔梦和崔芷。 崔梦不提,与薛陵婼是嫡亲的表姐妹,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表姐的,薛家这帖子虽说是下给崔家娘子的,不过她与崔家的其他姑娘素无交情,说句不好听的,彼此见面都不一定认识,所以,这帖子明面上是下给崔家众姑娘,实则是下给表妹崔梦一人的。 崔芷是崔家五房的嫡女,崔原的亲妹妹,见到她时,薛陵婼心底暗暗发虚,自己和人家哥哥刚相过亲,琐事都还没捋清了,现在还得招待好人家妹妹,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与妹妹的抓心挠肺,浑身不得劲不一样,薛陵澈在京城可是有一众战友的,开宴这日,他邀了若干好友,回家吃酒。 宴席开在后院的小园子里,园子虽不大,却十分精致,风水也挺好,依山傍水,不过山是人造的假山,水是自己挖的池子,总体来说风景还不错的。 一共开了两处席,男宾的席位设在假山边,这一处种着大片大片的栀子花,长势极好,瞧着很是喜人。 女眷的席位设在池边的水榭上,打起白色的纱帐,便能看见满池的粉色荷花,清风徐徐吹过,迎面送来若有若无的花香,很是惬意。 两处席面各处在园子的两角,抬眼望去,依稀可以看到远处人影晃动。 表妹徐文雁怏怏的带来消息,四表哥徐文轩定亲了,未来的表嫂论关系,徐文雁也要称一句表姐,乃如今太原王氏现家主的嫡次子的嫡长女,其父是现任的正三品户部左侍郎,是二舅母王氏在娘家亲自挑选的儿媳妇。 薛陵婼有些唏嘘,同时也为二舅母感到高兴,总算随她心意娶了一个家世显赫的儿媳妇。 徐文雁有些愧疚地看着表姐,闷闷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我家阿兄却不中意王家表姐,已经在家闹了好几日了,母亲整日愁的要死。” 薛陵婼不语,四表哥还是太年轻,若是年纪再大些,通些人□□故,也就不会那么抵触了,毕竟太原王氏一族的嫡女,是多少豪门世家想娶也娶 分卷阅读65 不来的。 徐文雁瞧见薛陵婼没有反应,忍不住为自己哥哥抱委屈,扯着薛陵婼低声道:“母亲也真是过分了些,明知道阿兄早有了心上人,还非逼着他另娶王家表姐,阿兄明明想娶……” 表姐二字还未出口,薛陵婼便打断了她,面无表情道:“舅母自是一片慈母之心,表哥此举未免是伤了舅母的心,表哥不理解舅母,阿雁你怎能不理解舅母呢?况且,于大庭广众之中道出兄长私事,怕是四表哥知道了,要责怪表妹。” 她的话重了点,一来是真的为二舅母抱屈,自己不过是一个区区四品地方官之女,肯定是比不上堂堂高门士族精心教养长大的女儿,王氏此举,原本就无可厚非。 二来气徐文雁口无遮拦,若非自己先行阻拦,怕是徐文雁就要说出自己了,帮的不说,现下正与自己“议亲”的崔原的妹妹崔芷还在这里呢,这让她听去了,自己怎么在长安出门,别人又会怎么议论自己薛家。 徐文雁是二房唯一的嫡女,自幼也是被王氏和徐永谦娇宠着长大的,哪听过这般重话,当下又羞又愧,红了眼圈,心中更是对母亲兄长和眼前的表姐内疚不已,也不到该说什么了。 薛陵婼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长叹一口气,轻轻拭去了表妹眼角的泪珠,温声道:“瞧着阿雁乏了些,不如去我房中歇会,也看看我房中的布置,你一贯眼光极好,瞧瞧是否有不当之处,回头与我说道说道。” 徐文雁知道表姐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心中更是发愧,于是点点头,道:“多谢表姐。” 崔梦悄悄低了头,平日里表姐最是温柔谦和,还是第一次见她发怒…… 徐文雁走后,薛陵婼继续行使自己主人的责任,招呼大家,再看向崔芷时,更是心虚不已。 与旁的贵女不同,崔芷不像是寻常的大家闺秀,这点薛陵婼早有发现,与旁人盛装华服打扮不同,她只着一袭青色襦裙,连上面的花纹更是少得可怜,头上也是松松的插了一根玉簪子,通身素雅,与她的名字一般——如兰似芷。 她模样瞧起来不如堂妹崔梦美艳,五官略显寡淡,却胜在气质,薛陵婼第一次看见这般气质的女子,举止沉静,于仪态无可挑剔,脊背直挺,连男子都不能与之比拟,其人,自有一番风骨。 这大抵是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薛陵婼曾听闻,崔芷与旁的兄弟姐妹不同,她是由她的祖父,过世的崔老国公亲自教养的,从小便饱读诗书,论才学,当为京中之最。 薛陵婼想着,一时之间失了神,察觉到被人打量的眼光,崔芷疑惑,看向薛陵婼,淡淡点头,薛陵婼脸一红,同样回之以微笑。 清风徐徐,饭吃了大半,薛陵婼摸了摸肚子上的肉,悄悄一比量,体重已达标,便决定不再吃了,男宾席上喝酒却是喝的正得劲,细细听去,还能够听到远处的高声谈笑,一阵阵浓郁的栀子花香顺着夏日的凉风传来。 薛陵婼算了下时间,便悄悄吩咐去送些事先预备好的解酒的茶药,作为管家婆,事先想好各种将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各种事情的对策是她现在的职责—— 开玩笑,一群兵油子,发起酒疯了可不谁都能招架得住的,到时候她这精心布置的园子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她这席上邀请的可都是身家显贵的侯府,公府小姐,可不是谁都能得罪起的,到时候,这烂摊子,还得她来收拾。 崔芷最是守礼,平日里见的男子都温润儒雅的读书人,现下听见一帮鲁莽大汉高谈阔论,心中不耐,寻了更衣的借口离开了宴席。 薛陵婼自是殷勤招待,吩咐一旁侍立的小丫鬟给她带路,主人家的好意,崔梦婉拒了,她在家中带了四个丫鬟随侍,且自己平日里也不喜欢太多人跟着。 薛陵婼没有强求,反正自家这宅子还没人家的三分之一大呢,即使迷路了又能迷到哪去。 薛府有些地方的布置奇异,崔芷长这么大从未出过京城,看着颇为新鲜,边走边看,走走停停的,忘了时间。 知道身旁的丫鬟催促,她才惊觉忘了时间,连忙往回赶,薛家虽不算大,不过格局皆与长安不同,都是南方那边的风格,连房子都是京城少见的白墙灰瓦。 她心急,脚上加快步伐,一贯的礼仪让她面上镇定,看不出异样,不知行至哪,只见前方多了一个墨色的人影,她走进,才发现面熟,与其面面相觑。 …… 崔梦最怕的是家里的六堂姐崔芷,因为她是在家中姐姐里面最严肃的,板起脸训人的时候最为严厉,像极了小时候读女学时打人手心的老夫子。 六姐在时,她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六姐斥责自己不守规矩,一味地埋头吃东西吧,又怕六姐说没有礼数。 在崔芷借故离席后,崔梦悄悄俯下身子,捶了捶已经立的僵硬的腰,哎,每逢同六姐同处时,便是最累的时候,又忙不迭的向嘴里塞了块茯苓饼,小口小口的嚼着,这要是被六姐看见了,又该说道一番。 薛陵婼注意到小表妹如释重负的表情,拿着帕子捂住嘴偷偷笑了,有听到远处男子的嬉笑声,想起一事:“阿梦怕是还没见过兄长,过会儿我便请兄长来拜见表妹,定要送与表妹一份大大的见面礼。” 薛陵婼此举算不上什么失礼,毕竟在场的都是亲戚,大家都有点血缘关系,即使表兄,又是主家,见个面没什么的。 崔梦自是应的,先不论自家叔父是此次征讨吐蕃 分卷阅读66 的主帅,只论自己母亲是薛陵澈的嫡亲姨母,这个便宜表兄也是要到国公府拜会的,只不过她当初应了勋国公府殷家二娘的帖子,前去赴宴,倒没见到这位表哥。 不过回来后,到听了一耳朵母亲与婶娘们的交口称赞,赞这个表哥的赞这个表哥的丰神俊朗,逸群之才,五婶婶还笑着揶揄母亲,道:“薛家兄妹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她听了之后还一直颇感遗憾,今天可算见到真人了。 只是这表兄还没等表姐令人去请,到自己先来了。 下人通报时,薛陵婼还颇觉惊讶,自己这哥哥她再了解不过,平日里最为迂腐,若是无事,怎么会跑到女眷这边?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薛陵澈身旁有一女子,蛾眉皓齿,婷婷玉立,面容清冷,不过细细看去,薛陵婼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看出了两抹绯红。 崔梦见此情景,略有吃惊,六姐姐平日里最知礼的,怎么今日会破例与男子同行,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薛陵婼反应最快,吃惊过后,笑着问二人:“这般巧,哥哥与崔六娘子遇见了?” …… 第39章 饮宴 薛陵澈晃了晃脑袋,感觉到一阵昏昏沉沉,他知道自己喝醉了,不过人还清明,再看看席上或举着酒瓶子钻到桌子底下,或满脸通红,大着舌头絮絮叨叨,不知说着什么的其他同僚……他才发现,自己还算好的。 不过他一向爱面子,不愿在众人面前出丑,便强撑着站起,向席上抱了抱拳,借故遁走。 拒绝了小厮的搀扶,他独自跌跌撞撞的出了假山丛,站在这里,向前看去,隐隐可以看见池边亭子里人影绰约,云鬟雾鬓的妙龄少女。 他是习武之人,眼神极好,清楚地看到了他那一向嘴甜的妹妹不知说了什么,嘴角深陷出两个可爱的酒窝,逗得席上的一众贵女咯咯发笑。 想起前些时日,舅母为妹妹亲事一事操碎了心,他突然生出了几分长兄如父的心态,遥想以前妹妹还不到自己腰间,现在都到了要嫁人了年纪,时间过得可真快。 听着远处少女活泼的笑声,不知怎得,他突然对这些不知人间愁事的少女们生出几分艳羡,想起还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肆意谈笑……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通□□的少年,一贯木讷,唯独见到那个温柔含笑的女子时,才能生出那所谓的少年慕少艾心境。 不对,他眼神定在一个一个青衣女子身上,这个女子没有像旁人那样发笑,只淡淡地抿了抿嘴,以视给主人面子。 薛陵澈看着人莫名的有几分眼熟,凉风吹过,他有清醒了几分,依稀想起这人他是见过的,他记得,她曾经穿过的绿色衣裙,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这还是他那匹正在营中养伤中的爱马惹出的乱子。 自己还偷偷想,这个女子像个小古板。 好在这女子虽是个小古板,到还算心胸开阔,并未在意,省了自己许多麻烦,不过没想到,这女子还与自家妹妹有些渊源,只是,这个颇严肃的女子怎会与自家那性格截然相反的妹妹来往呢? 他心里想着,再抬起头,继续看去,却发现亭中却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己醉了酒,变得跟个女子似的想东想西。 又吹了会子凉风,酒意去了三四分,他一贯爱洁,现下闻到满身的酒味,颇感不适,又颇为不喜,便缓缓站起身,准备回去换件袍子。 沐浴后,随手披了件衣服,薛陵澈心中估算着时间,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恐怕就有“逃酒”之嫌,怕是又免不了被罚几杯酒,他理了理散开的头发,出了院子。 才出了院子,便遇到了刚刚那位眼熟的人,不过对方见到自己,脸色微变,到比自己看到她时更加惊诧,薛陵澈调皮的生出了几分怪异的孩子般的成就感。 几乎是第一眼,崔芷就认出了他,自己方才走得急,身上出了薄汗,一时失察,忘了形象,也不知道头发散了吗? 这般想着,她有些淡淡的窘迫,不过她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面上仍旧镇定,默默后退了一步,欲言又止,只对着面前之人轻轻点头。 也算是旧相识了,薛陵澈淡定回礼,二人极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互相向对面走去,擦肩而过。 “公子且慢……” 薛陵澈刚走还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一道挽留的声音,便疑惑地转头,他还记得那晚她的声音,不是她。 “不知公子可是府上之人,可否能与我家娘子带一带路。” 是她身后的丫鬟,不过是不是那天晚上见到的,他到已经没了印象,不过真是和她主子一样的作风,连请人帮助都是一样的表情。 崔芷轻轻抬着下巴,双眼平视前方,同那日一样,是一个世家女再标准不过地站立姿态,可不知怎得,薛陵澈却能够看出隐藏在她端庄表面之后的窘迫,他心中玩味。 原是迷路了,薛陵澈想起她刚刚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暗自憋笑,还知道让侍女求助,看来小古板也没平日表现得那般严正,相反,她还有趣的紧。 再仔细一瞧,她今日虽称不上是随意,却也没有那晚装扮得一丝不苟,青丝半挽,眉眼清冷,给其自身平添了几分书香气。 不过,自己有那么吓人吗,看着与自己相隔至少有一丈远的女子,薛陵澈不自在的挑挑眉,虽然不之以为荣,可在怎么说,自己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在蜀中时,也是有不少仰慕者,再怎么说, 分卷阅读67 自己也不至于这般吓人的。 薛陵澈性子温和,这般想着,便寻了个由头,轻声与崔芷道:“家妹思乡心切,宅子布局是蜀地那边的……小娘子怕是未见过,一是迷路也是有的。”许是还留着几分醉意,他话也多了起来。 崔芷姿态优雅地走着,身旁之人眉眼英挺,还是少时候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性子怎么变了,她不语,却听他越发聒噪,终于忍不住,道:“公子醉了酒,倒是能言善辩起来。” 薛陵澈欲说出的话被堵到了嘴边,下意识抬起衣袖轻嗅,他刚刚沐过浴,更过衣,哪还有什么酒味,看到身侧的崔芷,下意识回道:“娘子离我那般远,怎嗅出我喝过酒?” 话一出口,他愣了神,感到脸上一阵阵滚烫,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轻浮的话,这实在不符合君子之道,看到面前之人怒目而视,薛陵澈匆忙躬身赔罪:“失礼失礼……在下一时失言,望娘子恕罪。” 崔芷脸颊绯红,生气不语,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脸去,急速不知往前走了多少步,方才平静下来,想起刚刚那人面颊爆红,慌忙赔礼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这时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略带急切:“那位娘子,走错了,应是左边才是。” 崔芷身子一僵,直觉脸上臊的通红,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迅速冷凝下来,回头恶狠狠的挖了对方一眼,转了身换了个方向走去,这个人,真是一个木头呆子。 徒留薛陵澈在后面,茫然地摸了摸鼻子,他这是又说错了什么吗,怎么得罪她了? 感受到面前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气氛,一贯觉得自己非常机灵的薛陵婼立刻终止了话题,转而拉住薛陵澈介绍:“可真是巧了,我正想让人去请阿兄呢,阿兄还没见过这位崔家表妹吧?” 随后又扯住崔梦,笑意盈盈道:“阿梦认认人,这便是表兄了。” 崔梦与薛陵澈见礼,悄悄打量着这位便宜表哥,一袭墨色长衫,宽衣大袖,乌黑的长发半披着,尚带着微微湿意,脚下踩着木屐,像极了魏晋时期的风流名士。 眉眼儒雅,却也不是像五哥崔原的那样的书生气,是上过战场之后褪去的富家公子哥的习气,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经受过风霜的成熟模样,也不亏母亲那样夸他了。 薛陵澈看了崔梦一眼,感觉自己有些脸盲,想起在徐家认识的诸位表妹,他怎么这么多表妹……而且,这些表妹们怎么长得都一模一样啊,真是令人头痛。 薛陵婼又笑起来,美目流转,看向崔芷,道:“既然哥哥与崔芷姐姐认识,那妹妹也不介绍了。” 薛陵澈低下头,心中一热,原来是叫崔芷,芷蔓轻翠,沅芷澧兰,倒是个好名字,配得上她的人,又想起她刚刚粉面薄怒的样子,不由轻笑,这小古板,总算不是一种表情了。 这时,他又突然记住表妹崔梦的相貌了,与她的堂姐略有相似,却不如她的堂姐清丽动人。 “咦,阿兄怎么这般那开心,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一道揶揄的声音传来,薛陵澈下意识抬头,心虚地向崔芷看去,恰巧对方也向这边看来,二人四目相对,仿佛有电流穿过,他的耳朵又烧了起来。 须臾,薛陵澈轻咳一声,率先一开眼,对着始作俑者薛陵婼施以警告的眼神。 后者接到眼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流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灿烂笑容:“表妹也见过了,阿兄快回去吧,宾客那边还等着你过去呢。” 言罢,薛陵婼拉起崔芷,挽着她像亭子里走去:“崔芷姐姐方才不在,我们几个玩了行酒令,现在姐姐回来了,可得补上才是。” 崔芷颔首,面容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道:“既是薛娘子开的宴席,阿芷便听薛娘子的。” 薛陵婼眼睛笑得眯起,眉间的朱砂痣越发红艳,她是个自来熟:“崔芷姐姐莫唤我薛娘子,怪生疏的,叫我阿婼便好了。” 崔芷从善如流,道:“阿婼。” 崔梦吃惊的微微张嘴,自家六姐什么时候认识薛表哥了啊,有什么时候和表姐关系那么好了,而且表姐不是不中意五堂兄吗,现在又和人家亲妹子这般亲密,这是要,搞事情啊…… 女人家的友情就是这么容易建立,薛陵澈听着前方妹妹慢慢远去变小的声音,惊呆在原地,他这算是被嫌弃了吗? 第40章 梦魇 薛陵婼又做梦了…… 梦里又回到那个冬天,雪下得好大好大,落到她的脸上,身上,靴子也深深陷入到雪地里,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挣扎着的,感受到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她努力克服着这种感觉,终于,她跑出这片黑暗。 是一处很熟悉的地方,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顺着面前的篱笆走去,前面的树下倚着一个人,她感觉自己像不受控制般,抬起脚向前走去。 那人脸上,身体上全部堆满了雪,她抬起手,轻轻拂去那人脸上的雪露出一张清晰的脸,她的心急速跳了起来,只觉这张脸莫名的眼熟,有一个名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她忍住头痛,将手伸到那人鼻子下面,好凉啊,像一块冰一样,刺入骨髓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蝉,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已经没了呼吸…… 随即,这个她认为没了呼吸的人却睁开眼,站了起来,迎着冽冽的寒风,他宽大的衣袍随风鼓起,越发显得身形干瘦的可怕,他向薛陵婼伸出手,露出一个 分卷阅读68 亲切而又陌生的笑,道: “阿婼,我来接你了,随我一同走吧。”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她努力想着,她为何这么难过,这个人到底是谁,让她这么熟悉,后背寒意上涌,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她越来越冷,浑身也麻木起来。 不知被谁推攘着,耳边也不知道谁在呼喊,好吵,好吵,她张开嘴,想要怒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胳膊上突然传来出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意,薛陵婼吃痛,猛然睁开眼。 一张张脸映入眼帘,薛陵婼缓过神,张口唤道:“阿朱,现在几时了?” 才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变得干涩无力,喑哑难听,喉中的一阵阵痛意,让她剧烈的咳起来。 阿朱香梅香兰三人见她醒了,连忙擦去脸上的泪,喜道:“娘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们了。” 薛陵婼浑身脱了力,奋力挤出个笑容,安抚二人,脸上一片冰凉的水意,她努力了好久才抬起手,抚在脸上,莫非自己在梦里面哭了。 喝了几口水后她,喉咙没那么痛了,才开口问道:“我方才怎么了?” 香兰性子急,后怕的开口:“您方才梦魇了,一味的哭喊,婢子们怎么叫也叫不醒您,只能掐你,才把您掐醒。” 说到这,香兰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阿朱紧跟上请罪,道: “奴婢们无状,请娘子责罚,不过这注意是奴婢自己出的,不管香兰的事,主子要罚就罚我吧。” 薛陵婼摇头,道:“无碍。”她又不是什么不辨是非的坏人,这三个丫头是为自己好,没有什么好责罚的。 虽然娘子醒了,香兰现在起来还是一阵后怕,方才娘子梦魇时真的可怕的吓人,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味地哭泣,连嗓子都哭哑了,人却是怎么都叫不醒。 公子今日当值,不在府里,府上一共就两个主子,导致于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娘子又着实骇人,还好阿朱姐姐胆子大,当机立断,想到将娘子掐醒的主意,娘子这才醒了过来。 薛陵婼脑壳疼,嗓子也疼,在喝了两壶水后,还是不敢回想梦里的内容,她又梦到了那个人,这么些时日,她都不敢再想起他,可每每午夜梦回,他还是会出现在自己梦里面。 这是个很恐怖的梦,那个人浑身冰凉,没有丝毫生气,却又叫着自己的名字,对着自己说:阿婼,我来接你了,随我走吧。 不对,他才不是那个人,她从未告诉过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叫阿婼呢? 莫不是真的给自己托梦了? 按大鄌律,凡是战死沙场的将士,会在战事停歇之后,公榜出这些马革裹尸之人的名册,她曾抱着这些名册反反复复翻了好久,也没有见到那个名字呀。 越想脑袋越疼,在这种折磨中,大夫终于到了,老大夫花甲之年,须发都已经花白了,看着就一副医术高超,很有经验的样子,是薛陵婼信任的类型。 既然到了这种年纪,也没什么男女忌讳了,先号了号脉,指出薛陵婼气血发亏,忧思过度,不可过劳后,在薛陵婼道出自己老做噩梦后,又连连开出了几副睡前须服下的安神药。 最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一把白胡子,一阵见血的指出,她这所有的毛病都是来自日夜操劳,忧思过度,换句话说,就是累的,还天天想这想那,想得多,并且还直接说,再这样下去,身子迟早被累垮。 薛陵婼是个极其惜命的人,一听被吓出了冷汗,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管这些闲事了,谁爱管谁就管了吧。 大夫又刚走,家里面又来了客人,得了,刚说过自己要躲闲的她再次被打脸,她匆忙换上见客了衣服,又跑去接待客人。 客人是个年轻少女,来找她的,来人一见她,顿时大吃一惊,从黄色的福寿楠木宽椅上跳下来,问道:“阿婼,这才半年的时间,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子了,看来京城的风水养不住你。” 薛陵婼忍不住翻白眼,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消的一干二净,这个死丫头,让她刚酝酿出来的泪意化为乌影:“哼,我看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嘴巴里面长了个刀子。” 来人着一袭水天碧色襦裙,柳眉凤眼,娇俏美艳,不说话时看着颇有威势,凶得很,可是薛陵婼却不怕她,毕竟这人是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她芳名唤殷采碧,是勋国公府的四小姐,从小随她那在蜀地任职的父亲生活在彭州,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用这个时代的话说是手帕交,换做她曾经那个时代的说法就要称闺蜜了。 想到这,薛陵婼眼眶又忍不住发红,吸了吸鼻子,嗔道:“还说我憔悴,都不知道来看看我,怕是早就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殷采碧看着大半年没见的闺蜜: 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连日来的操劳让她大瘦一场,伸出手,便露出一截干瘦的手腕,都撑不了带着的那只细细的景泰蓝手镯,嗓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声音还嘶哑,很是难听,比平常憔悴了很多。 她语气软了下来,解释道:“我哪有,你都不知道阿兄说你如今身在长安是我有多开心,真恨不得马上就奔过来找你,可是祖母要带我家姐妹去景山礼佛。” “你是知道的,我家在国公府里面过的很是艰难,长房伯父伯母与我家素有龌龊,我若在不寻求些祖母的庇护,日子怕是真的就要过不下去了。” 薛陵婼忙制止,佯装怒道:“你看你说的,把我 分卷阅读69 说的那么坏,我是那般不通情面的人吗?” “你自不是,你是那世间的大好人,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女郎了。”殷采碧笑嘻嘻的拉住她,吹着彩虹屁。 薛陵婼不觉羞耻,淡然接受了,装出一脸淡然的样子,摆摆手道:“好吧,既然你说的这般实诚,那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姑且先原谅你吧。” 小样,我天天同你一起读女学,整日一起骑马,还不是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怕是早就乐开花了,殷采碧暗乐,拍了拍闺蜜毛茸茸的头发,恶狠狠道:“你若想笑,便笑出来,不必忍着。” 薛陵婼大乐,抱住闺蜜的胳膊:“阿碧呀阿碧,我们才多久不见,你就变得这般啰嗦,殷家伯母必是整日训斥你。” 殷采碧面露深意,意有所指道:“我怎么会挨训斥……倒是我哥哥,天天被阿爹阿娘责骂,整日消沉不以。” 薛陵婼怏了,捂着头,委屈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不喜欢的。” 殷采碧戳了戳她的脑门,一脸不屑:“你说什么啊,我就是随便说说,况且,我也不愿意让你做我嫂子,我才不想每日恭恭敬敬的喊你嫂子。” 薛陵婼心中一阵暖流划过,止不住的勾起嘴角,毫无形象的搂住闺蜜的脖子:“阿碧,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你最好的,你最了解我的。” 殷采碧冷哼,佯装生气把抱着自己脖子的手推开,道:“哼,我才不好,我最坏了,我早你把你忘了。” 薛陵婼眉眼眯起,慢悠悠的在盘子里捏了颗裹满了白色糖霜的梅子,房子嘴里,满意的笑了笑:“你才不会呢,你这人最是口是心非,指不定心中怎么思念我,怕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 殷采碧嘴角抽搐着,一双上挑的凤眼瞪得大大的,她被闺蜜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住了,良久,才捏着细长的手指道:“阿婼,我说错了,京城的风水才不是养不住你,是把你养得太好了,瞧你的脸皮怕是有十八层也不止了。” 薛陵婼正咬着嘴里的果脯,猛然听到这话,一时间忘了嚼,生生吞咽了下去,引起剧烈的咳嗽。 殷采碧看不下去,倒了杯水送到她的嘴边。 薛陵婼牛嚼牡丹似的喝完了一壶上好的君山毛尖,方才转头对闺蜜说:“阿碧呀,你若是想暗害我,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殷采碧气的额间青筋止不住地跳,她决定不理这个戏精闺蜜,让她自己作妖去吧,又转而一想,眼里一片狡黠:“正是呢,你若真出个什么事才好,那我正好把给你带的礼物在原封不动的带回家。” 薛陵婼一听,也不装柔弱了,问道:“阿碧,你带的什么,怎么还不拿出来?” “好阿碧,你就告诉我吧……” 殷采碧捂住脑门:“你还是别说话了,声音太难听,我怕晚上做噩梦。” 薛陵婼:“……” 第41章 发现 薛陵婼被引到自家院子里,只见旁边的廊子里赫然拴着一匹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的矫健骏马,见到她时,哼哼地叫起来,极是兴奋。 薛陵婼心一下子软了,她高兴地跳起来,一把给了闺蜜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礼物可真好,也不管嗓子还疼不疼: “阿碧呀,你怎么这般贴心,你才是世间最好的人。” 这马叫做王子,是她在彭州时惯骑的马,一直养在马场,后来家里面出了事,这匹马也不知去向,后来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马儿和她一样激动,看到主人,兴奋的止不住打哼,鼻尖呼着热气,止往薛陵婼身上蹭,一人一马相处毫不违和。 殷采碧见此,忍不住吃起闺蜜的醋,拽了拽王子的耳朵,道:“你这马真是和你这主人一样没心没肺,我养了它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是想着你。” 薛陵婼沾沾自喜,抚摸着马背高兴道:“那当然,你才养了王子不过半年,我可是养了它那么多年,肯定是和我更亲。” 蜀中多高山峻岭,那里的女郎们在马上的英姿个个不输男儿,不过阿娘倒是一直看不惯她老是疯出去骑马,怕别人说闲话。 阿爹却说:“我的女儿,这般乖巧伶俐,怎么会有人说闲话?” 阿娘无奈,只能随自己去。 薛陵婼是个马术爱好者,这是她这辈子唯一愿意做的运动,上辈子看电视的时候就一直羡慕剧中人物在马上的英姿,这辈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好好玩上一番,这可是她好不容易跟阿娘争取的权益。 王子之所以叫王子,是因为它毛色雪白,就像是童话里面的白马王子的那匹马,所以薛陵婼起名叫做王子,简直毫无违和。 王子是她阿爹薛策送的,知道宝贝女儿想要学骑马,薛策四处搜罗,找到匹符合女儿审美的马来当做女儿的十岁生辰礼物,王子陪伴了她整整五年,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殷采碧好笑,故意道:“看你见到王子这般开心,那我便不送出另一份礼物了,反正你有王子就够了。” 还有礼物? 薛陵婼眨眨眼,这也太好了吧,忙道:“不行,王子才不够,我还要。” 可怜的王子就这样被喜新厌旧的主人抛弃了。 殷采碧得意一笑看向后面,啪啪拍了拍手,薛陵婼疑惑的跟着看去。 只见从院外缓缓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容貌清秀,见到她时喜出望外,高兴的都哭了,下跪道:“奴婢拜见姑娘。” 薛陵婼捂住嘴,跑过去将人扶起,不敢相信道: 分卷阅读70 “阿墨,你怎么在这?” 名唤阿墨的女子替薛陵婼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看向殷采碧道:“是殷姑娘搭救的奴婢,当初奴婢要被发卖,便想了个法子,去求的殷姑娘。” 殷采碧看着她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又转头对薛陵婼说: “阿墨是个在机灵不过的,若不是主动找到我,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薛陵婼含着泪水,轻轻颔首:“阿碧,你于我此大恩,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 殷采碧凝眉,嗔怪道:“你瞧你这说的,你我自幼交好,不过是尽了自己本分而已,你又何须如此,未免太见外了些,你是不是拿我当我外人。” 薛陵婼破涕为笑,拉着殷采碧的手:“我哪敢呀,我要是当真如此,你殷大小姐还不得把我吃了。” 殷采碧一张严肃脸,郑重颔首道:“你知道就好,那以后就不要动不动说这些生分的话。” 薛陵婼揉了揉眼,喜笑颜开,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阿墨与阿朱是薛陵婼从前的大丫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每每薛陵婼想逃个课,想骑个马,交不上刺绣师傅布置的作业,想要晚上偷溜出去玩的时候,阿墨总会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她从小就进薛府伺候,被夫人选中去伺候府里的小姐,府里面人口简单,老爷夫人都不苛刻的主子,姑娘更不用说,除了老让她替自己做些针线作业之外,完全拿自己当亲姐妹来看,能在回到姑娘身边可真是太好了。 薛陵婼高兴,不顾自己嗓子疼,中午特地让人做了殷采碧最爱吃的热锅子,来招待客人,正好前些时日薛陵澈往家里送了只刚猎刚到的鹿,将肉处理好之后,薛陵婼分了分,往外祖家送了点,往姨母家个送了点聊表心意。 如今还剩下约莫二十斤左右,正好用来做鹿肉锅子,不过她们几个弱女子可吃不了那么多,她一番思索之下,便将其中大半又送去了金吾卫,毕竟是兄长猎的鹿肉,也得让兄长尝尝。 她处事麻利,一番事情吩咐下来,连气都不带喘得,便置办的井井有条,毫无遗漏,看的殷采碧啧啧称奇,连连夸道:“阿婼,你如今倒真的是长进了不少。” 薛陵婼不语,只得意挑眉。 府里的庖丁手艺很好,很快将鹿肉烹饪好,送上了桌,连带着各色新鲜的时令蔬菜,肉类,以及一碟碟的蘸料,让人瞧着,便口齿生津,生出想吃的欲望。 不过大夏天吃火锅,可真是罪恶,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俱吃的大汗淋淋,唯一的遗憾,就是不够辣,薛陵婼上辈子是个四川人,本就无辣不欢,这辈子也是在蜀地长大的,更是能吃辣。 来到长安后,在饮食方面她就老适应不了,长安的饮食也好吃,可是比起家乡的味道,到底也差了点什么。 殷采碧点头,她同意,虽然自己是长安人,可她自幼却是在蜀地长大的,口味也是蜀地的口味,同样是个无辣不欢的性子。 用完膳后,两人都出了一身的臭汗,沾了一身火锅味,薛陵婼知道自家闺蜜一贯爱洁,便邀她到自己房里面沐浴更衣,殷采碧来得急,不像平日里去别人家做客带着替换的衣服。 不过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衣服首饰都是常常互相换着穿戴的,二人身高又相仿,便索性穿了套闺蜜的裙子。 裙子是时下在京城贵女中最流行的半臂襦裙,裙身足有十二幅,层层叠叠地围在腰间,一圈一圈地像花瓣一样,极是好看,殷采碧身形窈窕,玲珑有致,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穿在她身上再完美不过了。 薛陵婼看了看自己的平板身材,很是眼红,原本就不大,近日又瘦的厉害,便更加没什么看头了,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像是行走的衣服架子,越发显现的人苍白瘦弱,再对比一下闺蜜,对方简直恍若天人。 她所著襦裙是很清新亮眼的烟粉色,这人平日只爱穿碧色,自己也看惯了她穿碧色的衣服,如今换了亮丽的粉色,人衬衣服,衣服也衬人,便让人只觉的眼前一亮,好看的紧。 薛陵婼更加心塞了,想着过几日一定要好好补补,把自己补回来。 殷采碧也瞧出闺蜜如今这瘦骨嶙峋的模样,明明比自己还大上一些,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忍不住皱眉,很是直接道:“阿婼,你明明吃的那般多,怎么就是不长肉?” 薛陵婼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什么叫吃得多,她啥时候吃得多了,正暗自沉思,又听见闺蜜说: “阿婼,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脖子上挂的平安锁?” 薛陵婼下意识捂住胸口,在发觉这样不妥之后,又放下手,对殷采碧道:“我首饰有那么多匣子,你有没见过的也不稀奇,再说了,你我整半年未见,我置办些新首饰有什么稀罕的?” 殷采碧盯着那块银锁,摇摇头,那锁看起来颜色暗淡,才不像是新置办的,况且,锁这种东西都是稚龄小童才会带的东西,除非是有特殊意义,哪会有妙龄女子把它挂在脖子上。 这纹样刻的极是精致,这样的纹样的银锁,她曾经是在另一个人脖子上见过的,那个人的东西,她又怎么会记错,这分明就一块啊,可是,他的东西,怎么又会出现在阿婼身上呢? 莫非……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上她的脑海,这,怎么可能。 薛陵婼被盯的发蒙,忍不住转了身子,挡住视线,阿碧最了解自己了,肯定能看出来自己在说谎,可是,她要怎 分卷阅读71 么告诉阿碧实情呢,难道要说我去岁认识了个男人,这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 不行,她使劲摇头,这绝对不行,此事太匪夷所思,阿碧肯定不会相信。 再转头,她一脸镇静无辜的样子,问道:“这锁,有什么事吗?” 殷采碧回过神,内心一翻天覆地,面上却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勉强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见你从未戴过,好奇问问罢了。” 原来如此,薛陵婼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道:“这锁有什么好的,前些时日去沛国公府做客,大姨母送了我一对上好的蜜蜡步摇,我给你留了一支,要不要看看?” 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看首饰啊……殷采碧苦笑,复杂的看了薛陵婼一眼,拒绝道:“算了,下次吧,我突然想起祖母还等着我抄经书呢,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便起身出了房门,一杯茶都还没有喝完。 “这么急啊,那我送送你。”薛陵婼忙起身追上,倒没有过多挽留。 送走闺蜜后,薛陵婼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摘下脖子上的银锁,又忍不住骂那个人,人都无影无踪了,东西还留在这碍眼,还得让她对着好姐妹说谎话。 还真是个……祸害。 第42章 说客 薛陵婼发现,兄长最近很忙,平日里他休沐不当值得时候,总是在家里写字习武,平常也不爱出去,只偶尔与同僚吃回酒罢了。 可最近几日,他每每都早出晚归,忙的整天不见人影,搞得薛陵婼想要和阿兄联络下感情都找不到时间,好在她有一个消息灵通的表妹,某日,表妹崔梦来薛府做客,给她解的了答: 在蜀地立了大功的七殿下在回长安途中遇刺了,据说贼人被当场拿下,随后服毒自杀。 崔梦与这个表哥关系极好,提起此事时连连叹息:“我那皇后姑母听说之后都被吓病了,可怜皇子七表哥,那贼人刺得伤口就差几寸,险些插入心脏。” 当朝皇子遇刺,这可是震惊国家的大事,圣人大怒,命令大理寺和刑部彻查,太子总理此事,七殿下遇刺这事在京城一传出,且不说圣人与太子,便是京城里那些仰慕他的小娘子们都恨不得将背后下手之人给生煎活刮了。 薛陵婼终于知道了兄长为何整日早出晚归的原因了,薛陵澈任职金吾卫,按说是跟案子掺不上联系了,可七皇子却是他的直隶上司,便也只能跟着刑部大理寺之流的在一起查案子。 好吧,兄长最近可能要掉些头发了,薛陵婼表示毫无压力,将人邀到自己的卧房里,隔着红木八仙桌,幸灾乐祸地对崔梦说:“七皇子殿下高义之名我也略有耳闻,定是有福之人,上天会眷顾他的,你也放宽心。” 薛陵婼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若不是这七皇子清明蜀中政治,将彭州及其治下华阳、新津等各县乃至黎州,蜀州等处,严查吏治,捉了不少贪官污吏,为自己家平了反,不然,说不定兄长以后的仕途都要受影响。 所以,她由衷的祝福这位七皇子能够早日康复…… 崔梦此行来探望表姐可不是单单来和表姐聊八卦的,是带了礼物有正事来办的。 再过不久就是七夕了,无论是薛陵婼现如今所处的古代,还是千年之后的现代,七夕都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同样也是情人相会的日子。 本朝刑律严酷,平日里宵禁政策都监管的十分的严格,除却每年的七夕、中秋、元宵,所以,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可算得上是京城年轻男女的大日子了。 在这日,平日里宵禁的街道上会有五光十色的花灯,卖各种吃的玩的穿的戴的的小贩,酒肆茶楼不打烊,教坊花楼整夜歌舞,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简直人山人海,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日,年轻的男女们总会结伴出游,订了亲的公子女郎们还能约出来过一下二人时光,别的不说,悄悄牵个小手啥的……还是可以的,可是薛陵婼却犯了难。 她正把玩着崔梦用来装礼物的盒子,檀木上雕刻着她们蜀地最有名的木芙蓉,栩栩如生,极是精巧,她很是喜欢,一时之间爱不释手,猛然听到崔梦的话,手一滑,盒子掉到桌子上。 她连忙拢起袖子,将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看的盒子推向对面,拒绝道:“不行,我不要去,你还是把礼物带回去,还给你五兄吧。” 崔梦犯了头痛,这怎么能行呢?五哥在家翘首以盼,都快得相思病了,就等着能在七夕这一天见表姐一面呢。 不得不说,虽然表姐相不中五哥,可是,若把两人单拉出来,二人还是极相配的,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想到这,她还是想要为兄长在争取一下,便又将盒子推了回去,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道:“表姐可知前些时日我五婶娘为何要随我母亲一同去外祖家做客吗?” 还吊人胃口,薛陵婼心中明了,却佯装不知:“为何?” 崔梦满意的微笑:“我家五哥早就到了适婚之龄,婶娘一直十分焦急,她看上了府中的娘子,想做儿媳。” “表姐猜会是谁?”崔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她都表现得这般明显了,表姐怎么还看不出来。 薛陵婼不敢相信指着自己:“是我。” 还真看上自己了…… 薛陵婼还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么可能,我这般家世,做个侯门妇,二舅母都看不上我,又怎么敢肖想你们国公府呢?而且,此事你怎么又会知道?” 分卷阅读72 崔梦不赞同,皱着眉头看她:“表姐你也太贬低自己,我家五婶娘说过,她已经有个出身显赫的长媳了,幼子娶亲,不论家世,只论人才。” “可是崔公子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怎么是我这种人堪配的。” 崔梦打断她:“表姐想岔了,你未至京城之前,婶娘也曾替五哥择过几家姑娘,却一直没有定下来,表姐可知为何?” “为何?” 其实薛陵婼还是不怎么相信崔梦之言,自己不过是一个客居外祖家的蜀地女子,即使不论家世,京城中相貌德行比自己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崔家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我家五哥一向自视过高,性子也拗,一直看不上婶娘替他择的姑娘,也不愿成亲,除非他点头,不然婶娘怎会……” 崔梦话未说全,不过薛陵婼却是听懂了的,自己是崔原点头答应了的,换句话说,崔原看上自己了。 本来还以为是长辈们的意思,原来还有崔原本人的意思……薛陵婼生出几分自喜骄傲,更多是苦恼…… 此事她知道的不全: 舅母大概是很喜欢崔原做她外甥女婿,近日来和崔家五房走的很近…… 她知道后,特地去寻了舅母,找了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让舅母放弃做这桩媒。 阿爹因祸得福,配平反后,在圣人那里过了眼,留下了个好印象,恰逢琼州所处的岭南道没有几个有才能的官员,便将他擢升为正三品岭南节度使,直隶于六部之下。 这职位倒比从前还升了一级,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要知道,三品是一个槛,多少人穷极一生也跨不进这个门槛里面,此番阿爹半只脚踏进了朝廷要员的行列。 她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短短几日也收了几家宴请的帖子,只可惜其中大半与她不熟,她又素来低调,只挑了几家相识的,其余全都拒了,如今自家正直风口浪尖,她平时更是甚少出门。 只是此番内情不足为外人道,徐文雁曾经不明白其中内情,还曾调侃道:“表姐自从搬了家,没有了长辈监督,倒比从前更加惫懒了。” 因此,舅母如今更加看重她这个外甥女,想要帮她拉好崔家这桩好姻缘,崔家是高门大户,显赫氏族,外甥女若嫁了进去,对其父兄的仕途更是大大有利。 她用来说服舅母的理由正是此事,只因薛家正处在风口浪尖,阿爹擢升了官,儿子也得了太子与七殿下的青睐,若是此时,他的女儿又嫁入京城最显赫的门地之一——沛国公府,若是被有心人拿出来做一番文章,这结果将会是大大的不妙。 孟氏只是一个寻常的官家妇人,对于政事没有那么敏感,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想到了自己家: 徐家与薛家是关系紧密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薛家糟了圣上的猜忌,自家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孟家,王家等,再往深处想,前朝的泸州大族郑氏,先皇时期的博陵崔氏,可不就是这样覆灭的吗? 回去之后,便立刻和老太太商量,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老太太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未等儿媳全部挑明,便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说了,以外孙女这般才貌,没了这个崔五郎,不怕以后找不到下一个崔五郎。 二人探讨之下,倒是不敢再和崔家五房来往了。 事情处理的雷厉风行,是她所预料到的,并且也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崔五夫人是玲珑心干,自然通晓了徐家之意,也没有在说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在崔原这里过不去了,想到这,薛陵婼心中有些发愧,苦笑:“可是,我对崔公子无意啊。” 崔梦大为震惊,颇是不解:“我的五堂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子,更兼相貌俊美,家事不凡,不知都有多少个姑娘偷偷思慕他。” 薛陵婼摇头,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即使崔原再好,在自己眼中也都是过眼云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崔梦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还在家中等着的五哥,继续劝道:“虽然表姐也很好,可是满京城中能有我家五哥这般品貌的少之又少。” 她又劝道:“我知道表姐的心思,可是,此事若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表姐不妨把事情说清楚,也算是了断我家兄长的心思。” 表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不是圣母,但是对于崔原,却心怀愧疚,毕竟对方也算是帮过自己,若是找时机和崔原见一面道个歉,倒也是未尝不可。 只是,七夕这个词眼太过暧昧,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将盒子推了回去,下定决心道:“好,你回去告诉你堂兄,到时候我会赴约的。” 崔梦眼睛一亮,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至于其他事情,也不是自己该管的,道:“如此便好,表姐可与五哥说清楚,了结五哥的心思。” 随即,她看到薛陵婼推回来的木盒又犯了难,她答应五哥要把这木盒之物送给表姐的,因此,五哥还送了自己一块珍藏的蕉叶白端砚。 还没等她开口继续劝,薛陵婼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道:“阿梦,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此物我是绝不会收的,你带回去吧,不然我可能就不会去赴约了。” 这是威胁,崔梦听的心尖儿一颤,忙把盒子抱在怀子,生怕薛陵婼后悔,道:“那我就拿走了,表姐可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啊。” 薛陵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佯怒道:“莫不是我 分卷阅读73 这个表姐在你心里,就这般没有信用吗?” 崔梦连忙摇摇头,一脸郑重严肃:“没有没有,表姐你最守信用了,才不像阿雁那个没信用的家伙。” 徐文雁躺着也中枪,薛陵婼暗自替她默哀,道:“即使如此,那你还不赶紧将你怀中的盒子放下,这般抱着成什么样子?” 崔梦撅嘴,将怀中的盒子放下,揉了揉硌得生疼的胳膊,吐槽道:“表姐,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六姐了,整日将规矩挂到嘴边。” 薛陵婼正色:“胡说,崔六娘子最是知礼不过了,你这个妹妹该是好好学着。” 崔梦抱住头,懒得听,道:“表姐现如今也好生无趣,我这个当妹妹也只能向你们好生看齐了。” 薛陵婼被逗笑,忍不住嗔了表妹一眼,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崔梦吃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参加了幼苗培育活动,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支持一下哦, 爱你呦~比心 第43章 七夕 七夕是大鄌最热闹的节日之一,也是最受欢迎的节日之一,没有了平日的男女大防,三三两两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走在一起,结伴看着花灯。 街上人影灼灼,四处都是样式各异的花灯,五光十色,一时间,整个街道亮如白昼,照的穿着鲜艳秀美的女郎们越发神采奕奕,曼妙多姿。 街角,榕树下立着一个少年,月白圆领长袍,同色腰带上挂着一串串环佩,身姿俊逸,极是不凡,连手中持着的六角宫灯都被衬得黯然失色,没了平日的光彩。 偶尔有过路的女郎大着胆子看他,捂着嘴悄悄地笑,崔原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他被看的烦恼,有心转过身去,却又怕错过了心上人,真真是难熬。 长安的花灯盛会是出了名的,在彭州是难得能看到这么盛大的花灯会的,不论盛不盛大,便是单论花灯的样式,薛陵婼也是啧啧称奇,她在以前,也是从未见过颜色花样这么精巧的花灯。 只是再好看,想到一会要见的人,她也没有那么多欣赏的心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 少年站在树下面,翘首以盼,看到自己时,流露出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惊喜,薛陵婼对着这么一幅景象,心里面的愧疚又加深了些。 看见盈盈赶来的少女,崔原心中一动,手指无意识的加重了在灯柄上的力道,花花绿绿的灯光下,少女肌肤莹润,眉目如画,一袭青色凤尾裙裹住纤细的身形,步履婀娜,摇曳生姿。 薛陵婼走近,屈了屈身子,歉然道:“崔郎君,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崔原连忙回礼:“薛娘子来得正是时候,是我想要早些见到薛娘子,便到早了,薛娘子勿怪。” 少女身上的幽幽馨香传到鼻子里,他有些慌乱,耳朵也微微发红。 薛陵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死读圣贤书的书生会这般不按套路出牌,说出这般露骨的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一眼这满街的花灯,便道:“街上美景如斯,公子是雅致之人,想必对这美景也是极向往的。” 这话说的极有技巧,间接的将崔原早至的理由引到美景上面,自己只是顺带而已。 崔原褐色的眸子染上一丝苦涩,随即敛去,笑道:“既美景如斯,薛娘子可愿随我一同赏赏这花灯盛会,游玩一番。” 薛陵婼微愣,一时之间没想好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告诉崔原自己不喜欢他,便索性答应了,只是也无心赏灯,囫囵看看罢了。 二人俱怀心思,说是一同赏灯,其实谁也没有赏进去,倒是薛陵婼带来的香兰、香梅、阿墨、阿朱四人玩得起性,薛陵婼见此,便索性遣了她们自己去玩,不用跟着自己。 香梅一向稳重,自是不愿意,却耐不住其余三人的活泼性子,便无奈答应了,只忧心忡忡的说她们就在周围玩,不会走远,娘子若有事便直接大声喊她们即可。 薛陵婼含笑答应着,将四人遣走,留下自己与崔原独处。 崔原心中暗暗高兴,他当然是想和心上人单独相处的,道:“薛娘子倒是对底下人宽泛,纵容得很。” 薛陵婼点头,道:“她们平日里对我尽心,我也不过是对她们多上些心思罢了,不算什么。” 崔原亦是颔首,心中深受感触,极是同意她这个说法,只觉得薛娘子真是一位纯善之人。 十里花灯路,流光溢彩,崔原将手中的象牙所制的六角宫灯递到薛陵婼手上:“既是花灯盛会,想必手中没有一樽花灯便没意思了,薛娘子拿着把玩还是极为有趣的。” 薛陵婼接过花灯,点头道谢,之间这花灯不是寻常的花灯,而是走马灯,用的是缂丝技艺,灯上绘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一共六幕,从初见到二人在鹊桥上相会,每一幕都栩栩如生,人物呼之欲出,好像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她细细端详,笑道:“崔公子好大的手笔,此灯怕是宫中头督造的吧,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我,公子可不要心疼。” 见她喜欢,崔原松了一口气,暗喜道:“原是宫里赏的,我瞧着上面花纹颇是应景,便想着薛娘子定会喜欢,便想着拿来送与你赏玩一番。” 却没料到,他的心上人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喜悦或是羞涩的神色。 薛陵婼眼神从手上的走马灯滑向面前的男子,睨笑着注视着他,道:“崔公子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可从未这般说过。” 崔原犯了难,依他所想, 分卷阅读74 时下的年轻女郎们,大都爱极了这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是这些话,又不方便对薛陵婼说,他正苦想着,又听薛陵婼道: “我不喜欢这牛郎织女的,从不喜欢。” 他心下惊讶,脸上露出愧色,一时之间被薛陵婼果断的话弄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陵婼继续道:“牛郎听了老牛话,才知道有一位织女,而崔公子您,又是从何而知我是喜欢这牛郎织女的故事?” 崔心中泛起了苦涩,他从未听说过她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因为其他的女子喜欢这个故事,所以他想着,她也会喜欢,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罢了。 他一时间想的失了神,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抓不住,像沙子一样流出去了,而面前的女子好像也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见崔原面露愧意,薛陵婼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口气,温言劝道:“我不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怕是和公子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样的我,是公子心目中的我吗?” 崔原茫然,他知道薛陵婼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可是他又不愿意轻易放弃,他低头,神色郑重的看向她:“薛娘子怎知这样的你不是我心中的你,可我若要说是呢?” 薛陵婼苦笑,摇了摇头,直视着他:“不,这样的我不是公子心中的我,在公子心中,我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人不是我,只是公子的臆想罢了。” 崔原沉默,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父母宠着,姐妹敬着,因为上有兄长,所以也不需要继承家业,从小到大,他想的事情都没有做不成过,若不是他天生要强,做任何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每天逼自己读书写字,从不曾落下。 他早就规划了他以后的仕途,每一步精确的都像是拿尺子精准测量出来的,他要求自己做一个完美的人,品行正直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可是,薛家小娘子的出现却像是打破了他的完美生活。 那个时候,殷崇清恳请他将自己带进徐府去见她一面,这种私会的行径,向来是为他所不齿的,可是,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想去那张眉眼低垂,平静无波的脸,忽然生出将这张面皮打破的冲动,便答应了。 再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才如大梦初醒,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不齿的事情,下意识的便出言提醒她,看着她笑意盈盈的道谢,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却又对她又羞又愧。 从那以后,他总会下意识想起她,忍不住去探听,去了解她的消息。 他故意对母亲说:“近来常与七妹妹往来的表姑娘,不只是哪家的女郎,他好像没见过?” 他在母亲眼中看到了喜意,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安排了他们两人见面,他再次见到了她。 她向来是没什么变化的,永远的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嘴角带笑,乍一眼望去,所有的事情都烦恼不到她,所有的事情放不到心上,不似平常那些未出阁的,闺中娇养的贵女。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端阳之日,他看到她与表兄表妹们一起去园子里赏花,便悄悄也跟了上去,又看到她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她一急,躲到自己的所在处,眼神慌张,是他从未所见过的样子。 她一直是从容不迫,举止端庄,他第一次看到她神色焦虑,步履匆乏,那模样瞧起来,却是比平日里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爱得多,带着她这个年纪所该有的活泼。 他心中一悸,观她眉间似有郁色,便忍不住开口问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大抵是自己这张脸显得格外正直,让人信赖的缘故,她不假思索,便道出心中所惑,说出烦忧之事。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真正解她心中所惑,她离开时,虽诚心道了谢,可是却并没有露出喜悦高兴之意,眉头还是仅仅锁着的。 她说的那些话虽是云里雾里,意有所指,可是,他还是想要了解她,去解她心中所忧,所以,在母亲想要将她聘给自己做妻子时,他心中狂喜,欣然答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时他才明白,或许是在国公府初见,或许是在端阳那日她匆忙跌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对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情根深种,产生不仅仅是好奇,怜惜的感情,那种感情,是他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了解她的感情。 可是,事情没有像他想像那般,一切顺遂,正当他喜悦之际,母亲又给了他当头一棒,她家,却是并不想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 他生来自负,只觉得放眼满长安城的儿郎,除了自己,又有谁能配上她,这般良善慧心的女子,他并不甘心就这般放弃,托堂妹约她出来,表明心迹。 这样的做法,一向为他所不齿的,可是,因为她,他无悔。 第44章 放下 少年眼睛明亮,温润的笑容,满脸的真诚,对着她道:“既然薛娘子说那只是我臆想中的人,那我便重新了解你,认识真正的薛娘子。” 他身后是万家灯火,皎皎明月,照的眉眼柔和,风姿英挺,放眼望去,街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少年郎能如他般出彩。 薛陵婼心中越发生愧,低下头,复又抬起头,才道:“可是崔公子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 崔原不以为意,将要开口,却又听她道: “我不愿意,我是不想的。” 女郎声音清亮,韶颜稚齿,没有了平日里惯带的温柔笑意,目光坚定。 崔原呼吸一禀,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燥热的夜晚,他却生 分卷阅读75 生地感觉到凉意刺骨,他看向薛陵婼,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出什么? 他与她对视,却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有坚持、有愧意、有无奈,却唯独没有怜惜,她对自己生愧,却是并不后悔,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挫败与无力。 他脸上满是狼狈之色,连笑容都挂不住了,薛陵婼心中不忍,移开眼睛,沉默不语。 旁边有买首饰摊子,老板年约五十,已经盯了二人许久,二人俱是衣着不凡,一副好容貌,他以为二人是同游的夫妻或情人,此刻见二人面色有异,想来是吵了架,便忍不住冲崔原挤眉弄眼道: “小郎君与夫人可是有和争执,不妨同夫人好好商讨说道一番。” 崔原尴尬苦笑,冲那人抱拳:“老丈说笑了,这位姑娘怎会是我夫人。” 那摊贩浑不在意,指着自己摊上所售卖的梳子道:“即未成亲,想必也快了,小郎君不妨在我这买把梳子送与小娘子,保管你二人成亲后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崔原哪听过这种打趣的话,当下羞得满面通红,连连拒绝:“老丈有说笑了,我与这位娘子不是您所说的那般……” 话音未落,薛陵婼制止住崔原,冲摊贩笑道:“老丈说的是,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二人并无您所说的关系,便不需要你所卖的梳子。” 梳子有相思结发之意,是时下送情人最流行的物什,薛陵婼突然想起,曾几何时,她也是曾收过一把的,当时那人身上并无银钱,还是自己付的帐,因此,她可嘲弄了那人好长时间。 只是,时光荏苒,那把梳子在至长安的路上被遗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摊上许许多多的梳子,却无一把是自己的那一个。 薛陵婼想着,一颗心顿觉沉重了许多,也无心再赏什么花灯,便邀了崔原同去家酒楼稍作歇息。 崔原大致了解了薛陵婼的心意,眼下更是无心在街上漫步,二人便在街头找了京城最出名的饕餮居,点了间包厢。 酒菜上齐,二人默不作声,崔原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同嚼蜡。 却见薛陵婼径直开了酒壶,替二人将酒杯斟满,崔原惊讶,尚没来得及阻止,边看见薛陵婼举起其中一杯对自己道:“此杯,是多谢崔公子厚爱。” 言罢,便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浓郁,馥香扑鼻,薛陵婼一杯酒饮下,眼眶被呛得通红,她浑不在意,将酒杯继续斟满,对着崔原继续道:“这一杯,是向公子道个不是。” 崔原心中早有预感,抬起眸子看着她,捏着酒杯的指尖隐隐发白,问出一个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是因为别人吗?” 薛陵婼一愣,继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回道:“是也不是。” 果然如此,崔原端起酒杯,将其中的酒囫囵吞入腹间,顿时只觉腹中一阵火辣,伸出手想要继续拿过酒坛。 薛陵婼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继续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千千万,公子现在觉得日子难挨的很,过些时日想来,便只会说也不过如此。” 她声音渐大,末了,已经稍稍染上醉意,崔原看向她,少女双颊晕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一片哀容。 眼见着她又要拿起酒壶,崔原不转声色的抬起手按住酒壶的边缘道:“薛娘子不必觉得愧疚,原就是只我一人心生此意罢了,你我二人本没有什么纠葛。” 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生出了一层水雾,他听到自己说:“我如今也算心愿已了,薛娘子不必放在心上,从此以后便忘却这桩事吧。”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心愿怎么会了呢?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心悦的小娘子啊! 他抬起手,替二人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向她敬去,露出一个温柔和煦地笑容。 薛陵婼鼻间发酸,也举起酒杯,轻轻与他触碰,道:“我从前答应过一个人,要去陪他赏尽洛阳花,想来崔公子也能遇到一个原与你共游天下的人。” 崔原轻轻抿了一杯酒,却是涩然无比,他道:“那就承你吉言。” 殷采碧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叹了口气,今日与家中姐妹外出游玩,可她却从小不在国公府长大,素来与这些堂姐堂妹没什么感情,这些姐妹们素来看不上自己,她自己没什么可玩的,无聊的紧。 阿婼? 她看向人群中的一个人,虽然用帕子挡住了脸,可她们是自小玩到大的,自己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她,身边也没有侍女,这个时间,她怎会独自在这里,莫不是与侍女走散了? 想到这,殷采碧坐不住了,连忙下楼来寻闺蜜,人潮涌散,她怎么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莫不是自己看错了,她连忙招来个小厮,打发人去薛家看看。 再回到饕餮居,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想来为达官贵人所钟爱,她行上二楼,将要进门,却见旁边包厢打开了门,走出个身形修长少年,身后跟着若干侍卫,气势非凡。 一袭紫色蟒袍勾勒出精瘦的身形,又显示出其尊贵的身份,腰间白玉带,脚上朝天靴,少年长身玉立,肤色苍白,连嘴唇都是没有血色,不过看着他心情极好,还吟着淡淡的笑意。 殷采碧心中一揪,听说这人身受重伤,差点没了半条命,可是,他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大明宫里养伤,街上人这么多,混杂着三教九流,莫不是还想再受一次伤不成。 她忽然想起闺蜜匆忙消失的背影,还有她佩戴的银锁,心中突 分卷阅读76 然生出一个隐晦的想法,她大胆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七夕佳节,民间欢庆,这七殿下莫不是也来见心上人的。 齐晗敏感的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是一个生的美艳的年轻女郎,莫名眼熟,却不认识,不过他不在意,自己见过的年轻貌美的女郎海了去了,怎么可能都认识? 被人发现了,殷采碧连忙收回目光,恭敬的朝那个方向行了一个礼。 齐晗向来不羁,交友广泛,时常出入各家大小宴会,对于这些长安城中的贵女个个眼熟,可是却又叫不出名字,甚至也知道是哪家的? 这些时日来,他被禁在宫里头,被阿娘看管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每日喝那些让舌头发麻的苦药,还没有他的小娘子曾经让他喝药时吃的那些蜜饯果子,让他心情越发烦闷。 今日宫外热闹,他好不容易才能出来透透气,眼下心情极好,眼看就要抿出一个笑,忽地想起,他答应过一个人,不要轻易对其他女子笑。 想起这些,他又硬生生将笑又憋了下去,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遵守对一个小女子许下的诺言呢,他随即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回应,随即抚了抚衣袖,阔步向楼下走去。 殷采碧却神情一禀,这位殿下向来是逢人三分笑,没有什么皇子架子,可现在……是自己拿得罪他了吗?想到这,她心中酸涩,她怎么能让他讨厌自己呢,下意思便叫住他:“殿下留步。” 齐晗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眼中划过一丝不耐,问道:“你何事?” 他身后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趣味:又来了,自从七殿下受伤回京以来,各家贵女瞧见七殿下,都是牟足了劲关怀,眼睛都瞄准七皇子妃的位置呢。 殷采碧看着他苍白的面孔,眼中划过一丝痛意,颇为关心道:“听闻七殿下早前受了伤,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齐晗以听过这些话不知多少遍,只觉烦恼的紧,好心情也没了,但仍保持着他良好的教养,回道:“本王如今早已大好。” 张采碧鼻间一酸,他脸上那个毫无血色,人也瘦的脱了型,怎么能是大好呢? “既如此,那便太好了。” 她心中难受,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晗点头,将要转头,却见左角的包间又开了门,又走出一个月白衣色的男子,他的眼睛便被吸引去了,笑道:“崔原表兄,好巧,你也在这。” 这些日子被这些贵女缠怕了,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却又不能对这些娇弱女子发脾气,怕被母后或是皇兄再领着耳朵再说叫一番,可真是头痛也要头痛死了,这崔原,出现的倒是巧。 崔原见了齐晗,微微惊讶,躬身道:“七殿下安。” 薛娘子告辞后,他心中郁结,自己独自在包厢中又喝了会子酒,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出来,却没想到,一出来,竟碰上了这位爷,真是不巧。 齐晗笑着过去扶起他,道:“表兄你可是太过见外了,以你我的关系,这般生疏可不好。” 崔原看嘴角一抽,我们关系何时这般好了,我可不像你,从小被夫子罚抄书,他与七殿下年纪相仿,因着皇后的关系,他也是七殿下众多伴读中的一员,不过他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而这位七殿下,却是和他相反,他们何至于这般熟的…… 第45章 珠钗 齐晗其人,自小是便是大明宫里面的孩子王,生性顽劣,夫子太傅们每每提起,总是摸着胡子摇摇头,叹息道:“七殿下聪明伶俐,才智过人,唯脾性古怪,难以管教,让人头痛。” 提起崔原,便大为夸赞:“此子天资,又能吃得苦,将来必成大才。” 可是崔原知道,他的心里是非常羡慕那个让人头痛的殿下,他爬树掏鸟蛋的时候,自己在读书写字;他在习武场骑马射箭的时候,自己在读书写字;他偷偷溜去打马球的时候,自己还是在读书写字。 自己瞧不上他这样不求上进的行为,却又忍不住羡慕,他活的肆意,让人仰望。 圣人宠爱幺子,在宫中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见到,穿着大红箭袖的七殿下骑在圣人的脖子上,圣人带着他玩耍,像是民间的父子,殿下哈哈笑,圣人也跟着笑,全然不是在朝堂上的威严模样。 慈父严母,可到他这,却是慈父慈母,皇后姑母温柔和善,无论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平和的样子,她会亲手做来七殿下爱吃的茯苓糕,会温柔的用手帕擦去七殿下鬓角留下的汗,会亲至五台山,只是为了给爱子求一张护平安的符纸。 这些,是他从没有想过的幸福生活,他的父亲是名震一方大将军,常年征战,幼时,他便极少见过父亲。 他的母亲,是尊贵的皇家郡主,却只会让他读书写字,不曾停歇,所从来没有像皇后娘娘那般会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头发。 他一直深深的羡慕那个少年,那般肆意,那般潇洒。 可是,向来肆意妄为的七殿下也是又怕的人,太子殿下身为长兄,对于可以做儿子的七殿下可谓是严厉到骨子里,打戒尺、罚跪宗庙都是常有的事。 每当七殿下惹了太傅生气,拽着他耳朵向太傅致歉的是太子,七殿下磕破头,流了血,是整个皇宫大事,圣人皇后二人心疼的跟个什么似的,只有太子会皱着眉头说:“不过是些许小事,阿爹阿娘未免也太溺爱小七了。” 可七殿下最亲近的人仍是长兄,在他磕破头之后,第一个找的人仍 分卷阅读77 是太子,都说皇家无兄弟,可他却常常见太子在百忙之中,手把手的教七殿下射箭,亲自盯着他背书。 这些,可是连太子殿下的亲儿子——皇长孙殿下都没有过的待遇,可他确实隐约知道原因的,皇长孙身体虚弱,曾有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怕是无缘继承大统。 既皇长孙之后,太子妃又曾怀过一个皇孙,说来也巧,那个孩子与与七皇子是同时出生,只是,却还没活过三日,便未序齿而亡,此事在皇宫中忌讳莫深,他也是偶然得知的。 太子殿下清心寡欲,一心只扑在政事上,没有豢养什么姬妾,这么多年,也只得了皇长孙和庶出的四皇孙两个孩子罢了,他的心里,也是把七皇子当成儿子在教养吧。 但他知道,他也只能在心里这样想想罢了…… 齐晗哥俩好的揽住崔原,道:“算来已近一年未见过崔原表兄,今日你我不妨痛饮三杯可好?” 他才不愿同这个混世魔王一同喝酒,崔原正要拒绝,又听到一个女声:“殿下大病初愈,饮酒伤身,还是少饮些罢了。” 他循声看去,见到一个翠衣女郎,身姿窈窕,容貌美艳,他识得。 他的嫡亲兄长娶得是勋国公的嫡长孙女,这位殷娘子正是他嫂嫂的堂妹,两家是正经亲戚,他是见过这位殷娘子几次的。 他点头,打招呼道:“殷娘子。” 殷采碧亦是点头。 齐晗目光停在二人身上,笑:“与崔原表兄相识的殷氏女郎,便是勋国公府的了,表兄既遇了旧相识,那我便不与表兄喝酒了,二位自便,小王先行告辞。” 自从知道了他的小娘子有个姓殷的青梅竹马,他便对殷姓之人没有什么好感…… 言罢,齐晗便要遁走,才走了几步,忽地又想起一事,转了身,凑道崔原身边,轻轻嗅了一口,笑嘻嘻的小声道:“崔表兄方才是去了哪,竟一股子脂粉气。” 这样的打趣羞得白面书生脸色通红,崔原想起今日在街上闻到的薛陵婼身上的幽香,双颊瞬间发烫,便拉住转回身的齐晗解释。 齐晗自小习武,眼下身上虽带了伤,却也不是一个只会骑马的书生能拉住的,他力气大的很,步伐又快,连带着崔原的手脱了力,崔原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撞到栏杆上,自怀中掉出一个红色的檀木盒子。 殷采碧轻呼一声,吓道:“崔公子无事吧?” 齐晗连忙道歉,扶住崔原,拱手抱拳道:“一时大意,表兄勿怪。” 地上不像男子之物的盒子,齐晗瞧见好奇,伸出手捡起地上的盒子,瞧见上面的花纹,不由地对崔原暧昧地笑道:“表兄这木芙蓉,可是精巧的很。” 听到木芙蓉,殷采碧忍不住看向那盒子,上面雕刻的木芙蓉果然极是精致,好看的紧。 这是蜀地最常见的花,她想起在彭州时,木芙蓉生长在彭州的大街小巷,四处可见,每到秋日,彭州就会沉浸一大片花海中,她每每瞧来,总是觉得舒心的很。 崔原不语,接过盒子,爱惜的用袖子拭了拭上面的沾上的土,打开盒子,赫然是一支精美的珠钗,只见其通身洁白无暇,是上好羊脂玉刻成的芙蓉花,可精巧就精巧在,芙蓉花的顶端的花蕊却是红色的,犹如点睛之笔,栩栩如生。 看见它完好无损,崔原松了一口气,却又止不住酸涩,心中忍不住想,还不如碎了一了百了,省得自己看见生恼。 齐晗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摔到什么,要不然可就成了自己的过错了,真是罪过,罪过。 没想到自己这个书呆子表兄也会有慕少艾的这一天,他不禁调侃:“这般精致的钗子,表兄可想好送给哪家的小娘子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崔原想起自己夭折的初恋,苦笑:“哪送给什么人,殿下说笑了,只是看着好看,带给家妹罢了。” 想起老学究脸表妹崔芷,齐晗笑而不语,他可不认为这个表妹是会喜欢这类首饰的人。 齐晗走后,崔原也匆匆告了辞,殷采碧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那支芙蓉玉钗,木芙蓉多生长于南方,在京城少见,有谁会喜欢木芙蓉呢,她曾见过崔原的胞妹崔芷几次,同齐晗一样,她也并不认为崔芷会喜欢木芙蓉。 喜爱木芙蓉的人她到认识一个……阿婼是极喜欢木芙蓉的,阿婼的姨母是沛国公夫人,想必她是经常出入沛国公府的,那么,在沛国公府里,她一定是见过崔五郎的,既然见过,那是不是就熟识了。 所以,这只芙蓉玉钗会不会是送给阿婼的,阿婼出现在这饕餮居,殿下与崔五郎也出现在饕餮居,这绝不是偶然,她身上有殿下的银锁,崔五郎却又带着她所喜爱的芙蓉玉钗,她就竟是来见谁? 她贪婪地看着齐晗方才站立的地方,心中希冀:若阿婼所见之人是崔五郎,那便好了…… 看着崔原远去的身影,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遣去身旁的侍女,自己径直跟了上去。 夜深了,可街上依旧还是一片灯火璀璨,人依旧没有少一点,她穿梭在人群中,看着那个鹤立鸡群的白色身影,静静的跟着,到了近皇城的地方,她才停下匆忙的步伐。 殷采碧也跟着停住脚步,隐在转角的墙处。 街上早已停了一辆马车,玄茀青幰,刻着崔氏的族徽,驾车的小厮看见崔原到来,跳了下来,向他行礼。 崔原走进,淡淡颔首,欲进马车,又顿了足,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红色檀木盒子,随手一掷,扔到 分卷阅读78 路边。 那小厮一惊,讷讷道:“公子,这不是您要送给薛姑娘的吗?” 殷采碧心中微喜,果然不出她所料,此物是送与阿婼的,可是为什么没送出去? 崔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这等俗物,怎么能配的上薛姑娘。” 殷采碧看着他惆怅的目光,这位崔公子,应是极喜爱阿婼的吧,人间诸事,唯相思不可知。 不知为何,她心中一动,留在原地,待马车没了踪影之后,鬼使神差的跑过去,找到那个盒子,将其抱在怀中。 …… 灯影摇曳,齐晗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街上一对对的情人在身旁经过,心中又高兴又难过,民间有此繁华盛况,作为大鄌皇子,他与有荣焉,但是作为一个失恋了的小郎君来说,他却很不是滋味。 别人都有心上人陪着,可他只有身后跟着的那群五大三粗的莽汉侍卫,还是他的阿娘硬逼着他带的…… 七殿下的心里头跟打翻了一坛老陈醋似的,又酸又涩。 忽地,他的眼睛停到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上,不可置信地咬到了舌头。 只见那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男子身穿兵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金吾卫的打扮,女子淡色襦裙,面容清冷。 齐晗酸了,心中恨恨道:好你个薛陵澈,今日又轮不到他休沐,不好好巡街,居然在这勾搭他小表妹…… 齐晗心里头更难过了,书呆子表兄都知道讨好小姑娘了,木头疙瘩薛陵澈不知道什么与他的表妹举止亲密…… 齐晗抬头望天,心中怅然不已:小娘子,我很是思念你……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晗:“在别的男子身上闻到我娘子的脂粉味,我居然还为他开窍感到高兴,我怕是个憨憨吧; 因为差点打碎别的男子要送给我娘子的珠钗而道歉……别拦着我,本殿下要找块嫩豆腐撞死!!!” 第46章 心思 阑珊灯火,崔梦踮了踮脚尖,怎么还未出现,她好不容易求堂姐将自己带出来,原本母亲是不让她在今日出门的,可她想见见他。 绞尽脑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甩开堂姐和丫鬟,跑到这里来等着他,她知道,每年的今日,他总会出府来赏灯,还会经过这里,所以,她才来到这里,等着他的出现。 人群中走出一行人,牵着匹黑马,黑马拉着辆马车,其余人都做侍卫内侍打扮,独为首之人裹着厚厚的褐色披风,肤色苍白,唇色殷红,行动间,发出轻微的咳声,走得极稳,速度却不甚快。 他身旁内侍上前替他拢了拢披风,道:“殿下,观您累了,不若您先行马车,我等牵着马让您歇会。” 齐铭皱眉,正要拒绝,便看到一个黄衣少女,眼睛一亮,走上前去,轻声唤道:“姑母,缘何在此?” 终于见到了这个人,崔梦一喜,却又到这个人想要唤自己“姑母”,她又恼道:“皇长孙殿下身份尊贵,我可当不起殿下这句姑母。” 齐铭弯了嘴角,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崔娘子,缘何在此?” 明明想要说许多话,可是一句她都不能说,她心中默默道:我是因为你才在这的啊。 可是,这句话,她又怎么都不出口,只能道:“我与家中阿姐出府游玩,人潮拥挤,找不到她们了。” 小姑娘剪水似的双瞳生出一股雾气,齐铭皱了皱眉,道:“若姑母愿意,我陪姑母在街上赏玩一番,不知姑母可愿意?” 崔梦低下头,做思考状,使劲压下翘起的嘴角,轻轻点头,愿意,她当然是愿意的,这可是她求之不来的好事呢! 齐铭只当没看见她控制不住的笑意,轻笑道:“既如此,那姑母今日只管使唤侄儿。” 崔梦明媚的小脸又黑了下去,这人怎么这般讨厌,她最讨厌他唤自己姑母了,他明明知道,可还是照唤不误,她拉住齐铭的袖子,抬起头,认真道: “殿下身份尊贵,小女当不起殿下这声姑母,殿下以后,还是莫唤了。” 她在生气,脸上明明白白地写道:我很不高兴。 齐铭心中一揪,面上仍和善地笑道:“姑母正值韶华,可是怪侄儿把您喊老了吗,才不喜这个称呼?” 才不是,崔梦鼻间有些发酸,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唤自己姑母,可他,就是不可以,她就不想听他唤自己姑母,世间有哪个女子是愿意被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唤作姑母的呢? 她恼的很,换做平时,唤作其他人,她早就大发怒火了,可是,这般美的夜色,这般好的日子,面前是她自幼放到心尖上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对着这么好的人,发脾气呢,让他不开心,自己也更不开心。 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药味,崔梦垂下眼睛,声音酸涩,道:“没有,殿下还是开心就好,想唤什么就唤什么吧!” 他是一个十分称职的侄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越是这般,崔梦就越是不高兴起来,自己那点可怜的小心思面对这样的温暖越发无处遁形。 发觉身旁之人心不在焉,齐铭正要开口,身形突然佝偻起来,捂着嘴开始剧烈的咳嗽。 崔梦吓了一大跳,虽然这种情景她见过很多次,但每次瞧来,她仍是一样心痛难忍,也不顾男女之防,她踮起脚尖,轻轻替这人拍背。 感觉到背上的莫名触感,齐铭身子一僵,即使自己还在剧烈咳嗽,他还是反应极快的躲过她的手。 崔梦神色突变,扬起的手也僵在原处,这人,对自己竟是如此抗拒吗,她心中刺痛, 分卷阅读79 连带着眼睛也难受起来,猝不及防的落下泪来,她捂住眼睛,闷声道:“是臣女失仪,殿下勿怪。” 说到最后,竟已带了哭腔。 齐铭停止了咳嗽,大口喘了几口气,方有力气向崔梦赔罪:“我这副身子多病,姑母还是离远些好,过了病气给姑母便不好了。” 崔梦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他这个解释,又忍不住对他道:“世上神医多了去了,殿下莫要这般悲观。” 齐铭苦笑:“希望如此吧,不过我顶着这幅破败身子,能活这些年,也是心甘情愿了,想来有一天……” 话还没说完,一只柔嫩白皙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将剩余的话都堵回了他的喉咙里。 她眼眶还红着,目光却是坚定道,她说:“殿下风华正茂,正值韶年,还有好几十年好活的,您以后还要娶妻生子,绵延后嗣,承继大统。” 齐铭微怔,一股暖意席卷全身,这些话,他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未曾和他说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种鼓励的话,听起来,极是好听。 她的心意,即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更何况自己呢?可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她那么好,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能配得上这么美好的她? “姑母说笑了,我这副身子,有哪家小娘子愿意嫁给我,我又有何脸面去拖累别人。” 这话不错,他出身皇家,年近二十,却还未娶亲,他的母亲、祖母怎么不会急切张罗着为他聘妃,可是,他是不愿的…… 少时,他在一直等着一个女孩子长大,可直到她长大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给她幸福的能力。 即使他想要娶妻,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将女儿嫁给自己这个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皇孙呢? 崔梦却大胆的生出了一个想法,她试探地问道:“若是真有小娘子愿意嫁给殿下,殿下会怎样?” 齐铭看向她,饱含深意的:“我自是感谢那位小娘子的情谊,可是我不会娶她。” “为何?” “我已是这般模样,若再不能娶个心悦之人,那日子岂不是更难挨。” 崔梦几乎是屏住呼吸,又问道:“那皇长孙殿下可有心悦的小娘子?” 齐铭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滞住,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忍让她失望,下意识点头。 可崔梦听了之后却如坠冰窖,脸上骤然失了血色,倒是比他更像个病人,勉强笑道:“这便好,殿下是极好的人,想必那位姑娘也是个极好的人。” 完了,他都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心中揪痛。 齐铭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神情忽然笑了,煞是其事的点点头,意有所指道:“她自然是个极好的人。” 他知道她误会了,可是,这样也不错,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崔梦黯然的点点头,挡住通红的眼眶,在袖子里掏出个小匣子,双手奉给齐铭,道:“今晚与殿下同游甚是开心,此物赠与殿下,多谢殿下相护之意,时候不早了,家中阿姐怕是急着找我呢,臣女也该回家了。” 齐铭一懵,接过匣子,看也不看,放到怀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瞧了瞧街上的人海,下意识道:“这般早,如此盛景,姑母真的不在赏玩一会?” 她倾慕的小郎君都有喜欢的姑娘了,自己哪还有心情玩呀,能保持住情绪不崩溃就不错了,崔梦木然地摇摇头,也不再看面前之人。 她还没有及笄,小脸还有些稚嫩,伤心的模样更像是个孩子,齐铭心中一痛,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弯弯的月亮,弯了弯嘴角,道:“天色已晚,我先行送姑母回府。” 崔梦又摇了摇头,黯然道:“多谢殿下美意,此良辰美景,我怎敢扰了殿下兴趣。” 齐铭心里头发苦淡淡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遣人送你回去,姑母莫要拒绝,否则皇祖母若是知道了,定会责怪于我。” 他口中的皇祖母,正是当今皇后娘娘,崔梦的姑母。 他身后的内侍默默擦了擦汗,皇长孙殿下这个谎撒的着实没有什么水平,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是怜惜这个体弱多病的孙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连七皇子都要靠边站,又怎会责怪他呢? 崔梦正心不在焉,哪顾得上细思,只听到齐铭答应不亲自送自己回家了,便慌不忙的答应了。 目送着远去的马车,齐铭压抑的咳意终于抑制不住了,腿间踉跄了几步,身后的内侍忙扶住他,借着力,他靠在内侍身上,掏出帕子,捂住嘴咳起来。 内侍见状,一手轻轻替他拍着背,一手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倒出两枚红色药丸,喂入齐铭口中。 咽入喉中,他才觉得好了些,咳意渐退,借力站稳,大口喘了几口气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力气恢复了些。 自怀中掏出方才崔梦相赠的木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尊砚台,上好的端砚,触手滑润,砚心澄透湛青。 齐铭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他自幼身体不好,不能骑射,更不能小叔一样在疆场杀敌,只能读些诗书,聊聊度日,这砚台他提过一嘴,是前朝匠人世家所制,因很是稀少,所以他一直心向往之。 他只说过一次,便有人记在了心里…… 内侍瞧着他伤心,心中不忍,劝道:“殿下心中明明也是有崔娘子的,这又是何必?” 若是没有她,又怎么会每年的七夕都要巴巴的出府来看那个人,都要大老远绕到南大街那边去,那里明明是和东 分卷阅读80 宫是相反的方向。 齐铭沉默,他心里当然是有她的,可是,他这样的人,不能给她幸福,既如此,倒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掩饰自己的心意,他不是小叔,可以随性肆意,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那样好的女子,她的丈夫应该一个身体康健,福寿绵延的矫健儿郎,而不是自己这样随时有可能倒下的病秧子。 自己身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她,尽自己之所能,护他的女孩平安喜乐,便足够了。 肩上不知什么多了一条胳膊,齐铭错愕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道:“大侄子,不舍得就去追啊——” 第47章 擦肩 齐铭自然是不去追的。 灯影闪烁,齐晗伸平手臂,撑住他的肩膀,尽量让他借着点力,叹息道:“我瞧着那小丫头都快哭了,你这又是何必?” 齐铭垂着眼睑,黯然地摇了摇头,不语。 齐晗看着脸色苍白的大侄子,叹了口气:“人家对你有意,你也并非是无情,这样做,人家小丫头伤心,你又能好受?都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看你这都自损了一千五了。” 齐铭眼中闪动,推开一旁扶着他的内侍,向前了几步,轻轻笑开,转头看齐晗,道:“你不懂。” 齐晗追上去,高高扬起手,却轻轻落在他头上,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哪有这么跟你阿叔说话的。” 齐铭懒洋洋开口:“只怕是叔父忘了侄儿还比您长上几岁。” 齐晗听了不怒反笑:“也不知道是我哪个乖侄儿,一口一个姑母唤的比谁都亲热,这个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比人家小姑娘老上不少年岁。 他又如何不记得,齐铭失落低头,他不过是想借辈分伦理来提醒着自己…… 齐晗向后摆了摆手,侍卫中便有人会意,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酒壶奉上。 他接过酒壶,放在嘴边咕咚喝了一口,又在齐铭眼前晃了晃:“大侄子,要不要来点,此酒是我在蜀地时自一个老贼官家里抄出来的宜城酒,最是消愁。” 话音未落,他又拍拍脑袋,笑得灿烂:“让你喝酒又咳起来怎么办?你祖母该骂我了,这酒,阿叔替你喝了。” 齐铭:“……” 如果忽略那一脸欠揍的笑,他还真就信了这是个爱护侄子的好叔叔。 齐晗擦了擦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年龄也不小了,若是真喜欢那小丫头就去请旨赐婚,也不必忌讳什么辈分伦理,咱们姓齐的,流的是狼的血,才不计较这个。” 齐铭苦笑:“我活不了几年的,她还小,如您所说,难道要让她做一辈子的寡妇不成。” 齐晗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心里头苦,安慰道:“世间神医千千万万,你才见了几个,胡说个什么,天无绝人之路,想做什么就去做,人生得意须尽欢……看,随随便便一个小娘子都比你潇洒。” 齐晗说着,忽然一指。 齐铭顺着看去,只见一行四五个小娘子,中间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娘子靠在身旁之人的怀中,身旁的人在絮叨:“我的娘子,娘子,你怎么喝酒了,夫人知道了该训斥你了。” 那小娘子略有醉意,得意道:“反正阿娘又不在长安,还能从千里之外追过来不成。” 略有熟悉的声音,令齐晗浑身一僵,一颗心在胸中跳得火热,他定睛一看,那女子薄纱覆面,看不清容貌。 观其身形,虽身量与他的小娘子相差未几,但太过清瘦,不若小娘丰润玲珑。 再细听其声音,确实与小娘子有些许相像,不过太暗哑低沉,哪有小娘子来的清亮甜美。 ——不是他的小娘子。 从大喜大悲之间,齐晗的一颗心落到了谷底,旧伤未愈的他感到头脑发晕,他知道,这个时候,再不会有人同他说: “小郎君昏昏沉沉的,可是又生了温病?” 齐晗忧伤不已,对着和自己同款忧伤的大侄子叹了口气,道:“做阿叔的劝你一句,珍惜当下,要不以后就像我一样后悔喽!” 齐铭微怔,他一惯是拿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叔父当孩子看的,直到如今才发现,他长大了…… 夜色渐深,行人也稀少起来,齐晗又看到了他那个木头疙瘩玩忽职守的老下属,只是……他以为自己喝糊涂了,又使劲揉了揉眼,再一看,顿时心中破口大骂: 好你个薛陵澈,刚刚还带着我表妹,现在身边居然又换了一个女人,老子一个没有,你居然都俩了……本来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曾想到,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齐晗心中失落,拍了拍神色复杂的大侄子,又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肩膀道:“阿铭,咱今个不回去了,阿叔带你听曲去。” 齐铭:“……”刚刚一定是错觉,他才觉得这个小叔长大了。 …… 崔芷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她一向在外面优雅守礼,甚少做这种不雅的动作。 可现在却是气急了,真是不该带堂妹出门的,若不是她恳求自己,把自己磨的没了脾气,她才不会禀告大伯母带她出门的,街上人这么多,哪有在家读书来得痛快…… 这小丫头,居然还乱跑,等找到她,自己定要罚她抄十遍《女则》、《女训》才行。 来来回回在走散的地方绕了好几遍,可就是找不到人,崔芷急得脑门青筋突突地跳,忍不住发怒,训斥道:“待著作甚?还不赶紧回府禀告大伯母。” 五娘子虽然是一幅棺材脸,不怒自威,但平日里说话却一直是细声细气的,甚少有 分卷阅读81 这样生气的时候,一群侍女们战战兢兢,连连告饶,有机灵的小厮跑着奔向国公府的方向。 “娘子。” 突然被侍女拉了一下袖子,崔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群身着铠甲的金吾卫在街上巡游,走在最前面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黑色盔甲。 她略微错愕,随后又想到,金吾卫之职是护卫长安,巡游街道,虽然宫里解了今晚的宵禁,但是日常巡逻却不会停止,他平日里都是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身穿盔甲的模样,倒是能看出他在疆场上的风采。 崔芷咬了咬下嘴唇,下定决心走上前去。 薛陵澈没想到两次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郎会主动找自己,有些吃惊,忙打招呼道:“崔娘子。” 崔芷悄悄捂住脸,羞哧的缓缓将事情说出来,说到最后,有些难以启齿:“薛公子是七娘的表兄,此番见到薛公子,实是大幸。” 上一次遇到这人是迷了路,这一次是妹妹找不到了,为什么每次遇见这个人都是自己倒霉的时候呢? 薛陵澈看着她绷紧的小脸,强装镇定的神色,不由强忍着笑,道:“阿梦是我嫡亲的表妹,我自当尽作为表兄的责任。” 问了崔梦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他又想了想这个表妹的身形和大致长相,对着下属描述了一下,遣了人又回营中调人马。 崔芷却又忍不住替他担心,问道:“薛公子这算不算徇私,可否为难,若是为难,那便……” 薛陵澈终于忍不住笑:“无妨,崔娘子多虑了。” 虽是又多了一群人帮自己找妹妹,崔芷还是忍不住担心,街上人这般多,又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真是担心也要担心死。 薛陵澈看她焦急的脸色,安慰道:“崔娘子不必太担心,许是表妹找不到你,先行回府了也说不定。” 她眼下微微发红,面上带有倦色,嘴唇也有些干涩裂皮。 薛陵澈继续道:“我先将崔娘子送回府,说不定表妹已经到了府里了。” 崔梦抬头望了望天,又看看街上的灯影灼灼,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想先回与七娘走散的地方看看,许是在那里等着我找她也说不定。” 薛陵澈颔首:“那我陪崔娘子去看看。” 崔芷心中又气又急,也不顾什么形象,脚下步伐急快,却不慎踩到块石头,脚下一滑,身子向旁边滑去,她紧紧闭上眼,心中哀嚎:这下又要在这个人面前丢脸了。 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却突然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一双宽大手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厚重的铠甲硌的她生疼。 崔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耳边是男子的粗重的呼吸,明明是个武将,可他的身上有着淡淡墨香,这人可真是奇怪。 一缕淡淡的兰草幽香传到鼻子里,薛陵澈只觉脸颊发烫,心尖也在发热,怀中的人软软的,卸去一身防备的她,全然不似平常般尖锐,才像是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虽然订过一门亲事,可也没有与女子有过这般的亲密接触,一时之间身体便有些发僵。 崔芷脸色发红,将要道谢,却听到一道女声: “阿澈………是你吗?”声音凄婉又缠绵,带着丝丝颤抖,让人听的忍不住骨子一酥。 熟悉的声音让薛陵澈心中旖旎的心思顿时化为烟影,原本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渐渐沉入谷底,他收回揽住崔芷腰肢的手,退了些距离,转头看去。 那是一位他再熟悉不过的小娘子,他曾经在边疆的无数个晚上为这个人辗转反侧,夜不能眠,再看见这张熟悉的脸,他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质问。 崔芷缓了缓神,方看出薛陵澈神色不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一个月白色襦裙的美貌小娘子,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身旁男子的墨色铠甲,一黑一白,和谐的很。 小娘子生的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双瞳似水,红颜皓齿,身量纤细,弱柳扶风,莫名的有些眼熟,估摸的是哪家贵女,自己又在哪家的宴会上见过,不过,瞧着这个眼熟的小娘子倒是和自己身旁的男子颇有渊源,关系匪浅。 邱婉眼睛滑过崔芷,原本欣喜的神情染上苦涩,又勉强扬起笑,问道:“阿澈,你身边这位小娘子是……” 薛陵澈暗自握紧了拳,生硬道:“在下与何人同游便不劳邱娘子挂心了。” 崔芷心中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诧异地看向身旁的男子,她与薛陵澈认识后,这人一直都是温润的性子,别说发火,连在他口中说出来的重话都没有听到过一句,眼下这副样子还真是罕见。 他还想再说什么,又顾及到身边的崔芷,便没有说出口,对着崔芷道:“夜也深了,在下先送崔娘子回去,表妹许是早回了府。” 崔芷颔首,又向邱婉点了点头,与薛陵澈一同转身,身后又传来邱婉的哀求的声音: “阿澈,你我许久未见,连说句话都不成吗?” 第48章 宿醉 “阿澈,你我许久未见,连说句话都不成吗?” 那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颤抖,崔芷甚至还听出了其中的小心翼翼,她回头,看到邱婉对着自己露出恳求的目光,她又抬头看向薛陵澈,只见他虽双目直视着前方,但一向坚毅的面庞上却露出了几分不忍的神色。 崔芷叹了口气,对他道:“我身后一堆丫鬟仆妇跟着,便不劳烦薛公子了,我自行回去便可,待寻到了七娘,必会亲自登门致 分卷阅读82 谢。” 薛陵澈微微错愕,看了一眼崔芷身后的一大堆人,好像确实也用不上自己,便颔了颔首,道:“崔娘子严重,七娘是我嫡亲的表妹,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崔芷含笑点头,欠了欠身道:“告辞!” 她向前行了几步,依稀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娇娇软软的唤道:“阿澈……” 微微顿足,又听到男子冷硬的声音:“夜深了,我送邱娘子回去吧……” 同于自己说的一模一样,连语气都未变换半分,崔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快步前行几步又停住,愣了几下,才深吸一口气,回了头。 只见灯火阑珊中身着魁梧铠甲的男子与穿娇俏襦裙的女子并肩同行,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像一幅画似的,赏心悦目,养眼的很,她好像都能听见他们的谈笑声。 崔芷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回了头。 果然不出所料,她这边还没回到府上,那边便已经有小厮一路寻过来禀告,道七娘子已经回府了。 崔芷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不禁暗自埋怨这个小堂妹,早知道就不该心软带她出来,害的自己烦心。 回了府,崔芷下了马车,正准备气势汹汹去找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妹妹,便瞧见兄长崔原那忧郁的身影,他似也刚回府。 她心中了然,只怕是自己阿兄受了情伤,她走上前去,看着自己这个一脸菜色的哥哥,同情地打了招呼,想起自己今天的经历,他们崔家真是欠了姓薛的的,一个两个,碰到他们薛家兄妹的,都没好事。 兄妹俩各怀心事,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各自转身,打道回府,崔芷也总算逮到了掉着眼泪,吸着鼻子的崔梦。 崔芷:我还没罚你抄书呢,你怎么就先给我哭上了…… 长街上,阿朱揉了揉肩膀,轻声对趴在自己怀里头的薛陵婼哄道:“娘子,你别睡啊,醒醒。” 与自己整日咒骂的前任哥刚刚擦肩而过的薛陵婼猛地站起来,随后又跌到了身后香梅的怀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大着舌头道:“到家了吗?我们走,我可没醉。” 阿朱指了指马车:“我的祖宗,还没醉呢,您看看这哪是家,上了马车才能到家。” 薛陵婼睁大眼睛,无辜地看了看周围,自己站直身子,歪着脑袋:“你怎么这么凶?我当然知道要坐马车才能回家,就是……这马怎么是歪的?” 阿朱嘴角抽了一下,将她的头扶正,问道:“这样还歪吗?” “咦!”薛陵婼惊喜,转头看向她:“不歪了,你好厉害哦……” 阿墨张大了嘴巴,她与娘子分开了不过半年多一点,娘子的变化……可真大呀。 “您方才还是当着崔公子的面,这是喝了多少呀?那崔公子怎么也不劝着,刚才找到您的时候看着也没事啊,这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大。” “都说了,我本来就没醉,喝的也不多,才喝了……”薛陵婼抬起手,伸着手指挨个数着“一、二、三……才四杯。” “这还不多?”阿墨皱眉。 “不多不多,我只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薛陵婼甩甩脑袋,摇摇晃晃的搂住了她的脖子:“你说,话本里面的负心汉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知道,我知道,戏文里头都说了,要上刀山,下油锅。”这是年龄最小的香兰。 薛陵婼眼睛一亮,比了个大拇指:“说得好,我喜欢。奖励你好吃的。”薛陵婼摸了摸袖子,什么也没有摸到,再摸摸怀中,找到了。 她在怀里头拽出块银质的平安锁,道:“给,吃吧!”怎么觉得脖子有点勒得慌…… 阿墨阿朱香梅外加一个坐在木辙上的车夫:您是喝酒喝的脑子抽了吗!!! 香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连连摆手,抖着嘴皮子道:“不不不!奴婢不饿。” 薛陵婼撅起了小嘴,双颊绯红,眼中雾意朦胧,流着口水惋惜道:“你不吃啊,真是可惜,那我就吃了。” 话音未落,便将银锁向嘴里面放去。 “不要啊!!!” 香梅香兰阿墨阿朱四人齐齐向前扑去—— 只听“啊”的一声,薛陵婼叫道:“这是什么破点心,我的牙都快被硌掉了!” 阿墨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哄道:“咱们马车里面还有不少果子点心呢,娘子不如去里面吃?” “好,我这就去。”薛陵婼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提起裙子便要上马车。 阿朱连忙跟在后面护住她:“娘子,您慢点。” 以后再也不能让娘子喝酒了,醉了的娘子可比小孩子难缠多了…… 几人的注意力都在难缠的薛娘子身上,忽地背后传来一句冷硬的男声:“阿婼,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 薛陵婼回头,傻乎乎地笑起来,晃悠悠的扑向薛陵澈——身旁之人,左看看,又看看,道:“阿兄,你怎么比我还矮,莫不是缩水了……” 邱婉:“……” 阿墨、阿朱、香梅、香兰:“……”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薛陵澈的脸黑了,提起妹妹的衣领将她扔到马车上,沉声喝道:“还不将你们娘子送回去。” 阿墨缩了脖子,应道:“是是是……” ** 宿醉醒后的薛娘子尚不知道昨夜形容憔悴的她与某人擦肩而过,醒来就看到了自己阿兄面色阴沉的坐在一旁,手上还捏了个茶杯…… 她又躺下,捂着脑袋惨叫一声:“头好痛!” 薛陵澈睨了一眼演技大爆发的妹妹,吟了口茶,淡淡道:“阿婼,你可知错 分卷阅读83 ?” 薛陵婼闻言,心知自己躲不掉,只能放心挣扎,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到薛陵澈身前,低声:“阿兄,我只知错了。” 帐子遮住了大半窗户,一道阳光射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薛陵澈抿着嘴,注视着一脸视死如归的妹妹道:“那你且说说,你错在哪了?” 薛陵婼撇嘴:“我不该私自出府,更不应该喝酒,还是与男子喝酒……” 薛陵澈点头,又不满意:“你最大的错是不该醉酒,更不该当街说胡话!” 薛陵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五官紧紧的皱到了一起,抬眸问道:“真的很……丢人吗?” 薛陵澈给自家妹妹丢过去一个“你说呢?”的眼神,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薛陵婼捂住脸……这下,可真是糗大发了。 薛陵澈用拳头抵住嘴巴,轻咳一声,道:“这几天你就在家里禁足,好好待着。” “阿兄……”薛陵婼撒娇,“能不能换个惩罚……”好友薛采碧回来了,她还想与其好好聚聚。 “不行。”薛陵澈沉声:“再过几日,皇后娘娘便会召五品之上官员家的嫡女,进宫随侍,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敛些性子,省得回头冲撞了贵人。” “什么,可咱们家是外放……”薛陵婼惊诧,话音刚落,便以明白,因有前朝的教训,本朝的外放官员及其家眷入长安都是要登记造册的,想必宫里头能查到自己,她又问:“皇后娘娘有何事?阿兄又怎么会知道?” 薛陵澈神情微变,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绯红,道:“皇后娘娘自有深意,如今七殿下与皇长孙都到了婚配的年纪……” 一提起那七殿下,他心中便不由得发虚,也不知道他抽得哪门子疯,非说自己在七夕那日玩忽职守,大摇大摆的领着不止一个相好的赏花灯,还非要罚自己俸禄,天地良心,那都是……巧合。 薛陵婼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阿兄放心,皇后娘娘与太子妃娘娘挑儿媳自然是选拔尖的,不会挑的我头上,我是个陪衬。”话音刚落,她便发现兄长在脸红,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她一眼就看了出兄长有些不对劲,不禁狐疑道: “是七殿下和皇长孙要婚配,阿兄你脸红什么,又不是你要婚配……莫非阿兄你也想婚配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想婚配了!”薛陵澈下意识反驳。 薛陵婼抓住了语言中的漏洞:“那阿兄你就是承认眼红了。” 薛陵澈:“……”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脸红了,他一贯是说不过自己这个牙尖嘴利的妹妹。 “说起来虽然我晚喝醉了,但还有些记忆的,阿兄你昨晚是不是见了邱家姐姐?” 薛陵澈神色微肃,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飘然而去的身影,还有那一缕淡淡的兰草幽香,昨晚见到的那个焦急寻人的她和平日里神色淡淡的她一点也不一样,甚至一向步伐沉稳的她还能因为焦急差点不慎跌倒。 想到这,薛陵澈心中有些不安,他好像隐约感到她有些生气,可是,她为什么会生气呢…… 平日里提起那邱家小娘子,阿兄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今天这一提,阿兄好像不生气了,薛陵婼眼前一亮,又继续道:“阿兄莫不是想同邱家姐姐再续前缘,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阿娘那边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只要阿兄喜欢,我可以替你说项一番。” 妹妹越说越歪,薛陵澈脸色一黑,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简直无稽之谈,此事休要再说!” 你不是昨晚还和人家赏花灯去了吗?薛陵婼腹诽,赶紧替兄长倒了杯茶,顺毛道:“我都是说着玩的,阿兄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喝了一大口茶之后,薛陵澈仍是不解气,又道:“等在宫中回来,便是徐家表弟成婚的时候,届时阿娘也会回来观礼,到时候你便跟着阿娘回琼州吧。” “什么?”薛陵婼惊诧,有些哭笑不得,让她和阿娘回家,这算什么惩罚。 “这几日,你就在家中好好反省。” 薛陵澈拂袖走出门去,心中仍有不忿,整日乱说个什么,被人听到可不得了…… 第49章 锋芒 在家禁足了几天后,薛陵婼迎来了大明宫N日游,圣人励精图治,不好女色,后宫中的嫔妃也不多,空了不少宫殿,皇后仁慈,将蓬莱殿旁边的和颐殿收拾出来给进宫的十几个贵女居住。 虽是的打这随侍皇后的旗号,可来了这几日,薛陵婼却从未见过皇后,过上了整日缩在房中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顶多就是在被表妹崔梦拉出去在和颐殿周围溜上一圈,再远一点就有待商议,毕竟,她就是来宫里打酱油的,越低调越好。 天气炎热,每至午后,薛陵婼便爱坐在透气的阴凉处的窗边,读一本游记或者话本。 “阿梦,你这是要去哪?手上提的又是什么东西?” 崔梦正左看右看的避着自家六姐,听到有人唤自己,匆忙抬头,见到是薛陵婼站在窗边,松了一口气:“表姐……好巧啊!” 薛陵婼看着院子里一脸心虚的表妹,又滑过她身后提着小篮子的丫鬟,道:“不巧,你这是要去哪?” “我……”崔梦刚要开口,便又听到由远及近传来的声音,姐妹俩齐齐被吸引了去。 “好妹妹,你就听我一句劝,若是让祖母知道,必定是要罚我的。” 声音很熟悉,薛陵婼微微皱眉,抬脚走出了房间 分卷阅读84 。 只见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少女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位温声劝慰的碧衣女郎正拉着她的胳膊。 薛陵婼到崔梦身边,问道:“她是谁?” 红色衣服的她不认识,但是碧色衣服的她很熟,正是她的好友殷采碧,起先得知好友也进了宫,她很是高兴,只是不知为何,好友却忙的很,她二人倒是没怎么见过几次面。 崔梦含笑点点头,声音放大道:“这是勋国公府的殷四娘,一向最是直率的,她的大姐姐嫁给了我家三哥,与我家有些亲戚。” 说罢,她又将声音放低:“她这人最烦了,最是刁蛮任性,一向爱同我过不去,表姐你可别搭理她。” 殷采凝听到这边提到自己,转头一看,正是自己讨厌的崔七娘,还被她看到了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甚,一下甩开正拉着自己的堂姐殷采碧,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她在家中颇是受宠,无法无天,一惯同这个不熟的堂姐过不去。 殷采碧没想到堂妹会突然来这一出,一时不慎,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跟着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薛陵婼的松了又攥,攥了又松,见此,终于忍不住,疾步走向前去,崔梦不知道表姐这是要做什么,连忙也跟了上去。 见到薛陵婼,殷采碧微惊,连忙抚了抚鬓角散开的头发,眼下自己狼狈,她一时之间有些赧然,轻声道:“阿婼,你来了。” 薛陵婼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转而对殷采凝微微笑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殷娘子?” 殷采凝不认识她是谁,但是却看到了她身后跟着的崔梦,便仰起头,黛色的眉梢也微微挑起,高傲道:“是何问题?你说吧。” 不知为何,明明她笑得很是和善,殷采凝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却升起了几分畏惧。 薛陵婼眼中划过一丝讽刺:“恕我直言,殷娘子言阿碧是个什么东西,我想知道作为阿碧同宗堂妹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尊兄尊父又是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众人面面相觑,明明是温柔和煦的嗓音,说出的话确让人咬牙切齿。 “你……”殷采凝大怒,气得眼眶通红、浑身发抖,指着薛陵婼的手指也微微发颤。 薛陵婼嗤笑,轻轻拍下去她的手指,吐着鲜艳口脂的红唇轻启,无辜道:“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嘛,我又没逼你,还有,别用手指我,我最讨厌被人拿手指着了,你阿娘没有教过你这样很不礼貌吗?” 先是被问候了父兄,后又被问候母亲,殷采凝呆在原地,嘴唇翻动了几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崔梦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表姐的嘴可真厉害,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别人全家都给骂进去了,她同殷采凝年龄相当,家世也相当,相互看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平日里互相斗法,各有胜负,眼下看到自己表姐让她吃了个这么大的瘪,心中着实痛快不已。 听到笑声,殷采凝才如梦初醒,滚珠似的泪水掉出来,她盯住薛陵婼,看到对方微勾的唇角时,心中恨意更深,便恶狠狠的剐了她一眼,眼中全是怨毒。 崔梦不爽她看表姐狠厉的眼神,走上前去,挡在薛陵婼身前,挑衅的回看对方。 殷采凝冷哼了一声:“好啊,我记住你们了。”言罢,便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见此,崔梦哈哈地笑了:“平日里在我面前眼睛长头顶上,今日一看,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表姐,还是你厉害。” 殷采碧柳眉紧蹙,叹了口气:“阿婼,你怎么这么鲁莽,犯不上为我得罪她。” 薛陵婼冷声道:“那你呢,你倒是不鲁莽,你在彭州不是最泼辣的吗?如今竟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殷采碧苦笑:“我能怎么办?她那房是要继承爵位的世子,我父亲又素来不得祖父喜爱,我若是违了她的意,母亲定会在祖母那里收磋磨,我身为人女,怎好让母亲难过。” “那你就忍你这堂妹的恶语相向?” 殷采碧走到薛陵婼跟前,拍了拍好友的手,抚慰道:“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不过是今日那丫头打听到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薛陵婼,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深意,又继续道: “打听到了七皇子的行踪,便想去看看,慕少艾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祖母之前叮嘱我好好看顾着她,我才阻拦,反倒是你,嘴巴这么不饶人,以后还是要思量行事。” 眼见好友听到七皇子三个字时神色不变,没有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止不住的愧疚,阿婼平时行事最是稳重,可今日却为了自己出头,自己竟还费心试探…… “好了,她方才哭着跑出去了,我还要去找找她,省的出什么乱子,先走了。” 薛陵婼颔首应了一声。 待人影走远之后,崔梦后退两步,冲薛陵婼嘿嘿笑道:“那表姐,我也先走了。” “站住!”薛陵婼懒洋洋开口,“你还没说你要去哪?” 夏日的凉风总令人心旷神怡,崔梦胡乱用衣袖拭去额角滚落的豆大的汗珠,只觉得一路行来的燥热以去了大半,指着面前金光闪闪的宫殿道:“表姐,就是这里了。” 薛陵婼走得累了,微微喘了口气,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又瞥向一旁的表妹,不敢置信道:“你确定真的有那么灵?” 崔梦郑重点头,拉着她进到殿内,道:“当然有那么灵,自从武明皇后逝世后,太宗皇帝便建 分卷阅读85 了这大雄宝殿,每每在其中拜谒,总能与皇后在梦中相会。” 薛陵婼淡淡,武明皇后号称大鄌开国以来第一贤后,太宗皇帝也是难得一见的圣君,后人传的玄乎了点倒也无可厚非…… 环视四周,数十根的漆红大柱子立于殿中,释迦摩尼佛、金身弥勒佛等等都在其中,宫里头参佛的地方除了比宫外面的金碧辉煌了些,其他没什么两样。 崔梦叹了口气:“可惜除太宗皇帝之外,其余圣人都于佛事上不甚热忱,玄宗皇帝更是崇信道教,这好好的宫殿都荒了。”她看见薛陵婼面上淡淡的神色,心知表姐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表姐你可别不信,我听说当初皇后姑母怀着我那七皇子表哥时,身子骨单薄,年岁也大了些,便整日参禅礼佛,为腹中孩子积福,还曾要去五台山烧香呢,不过圣人姑父当然是不允,便着人将此地给收拾出来作佛事用,现在你看,我那表哥活蹦乱跳的长这么大。” “那也不一定是烧香拜佛的原因?就不能是人家七殿下自己厉害。”薛陵婼是个无论神者。 “我还听说,这宫里头有好多小公女小太监都偷偷来这里祈福呢!” “唔——那是因为他们也只能来这里祈福。”薛陵婼看着张牙舞爪的极力让自己相信这个地方很灵的表妹,心中闷笑,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杠精本精。 崔梦咬住下唇,小脸有些涨红,她还有一件事情没说。 当初皇后姑母同太子妃娘娘同时诞子,彼时太子妃娘娘正是风华正茂、身强体健的时候,小皇孙却夭折了,反倒是当时病怏怏的七殿下如今很是康健,这还不能证明是佛祖大人显灵了吗,只是这等宫闱秘事,她不好同表姐说。 佛像前,崔梦随侍的丫鬟春月放下跨在胳膊上的小篮子,取出里面的香烛等物什,虔诚地摆着香案前。 装备带的还挺齐全,薛陵婼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阿梦,莫不要告诉我你这些都是在家里面带进宫的。” “想什么呢,表姐。”崔梦白她一眼,随后又凑得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我让我七皇子表哥弄进宫的,表姐你不要说,让我六姐知道了,又该罚我抄书了。” 沛国公府进宫随侍皇后便是她和六姐崔芷了,自从上次七夕后,她便被六姐拘在家里头,抄了整整十遍《女则》和《女训》,手都快废了。 好吧,你有后台,你最厉害,薛陵婼拍拍表妹的肩膀。 二人屈膝跪于蒲团上,崔梦双目紧闭,神情虔诚,口中振振有词,薛陵婼很是惊讶,没想到表妹于佛道一事这么精通,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惊到了表妹。 祷念完毕,崔梦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佛像,薛陵婼发现,她漂亮的凤眼中隐隐有水意,琉璃般的眸子像是被洗过一般,盈盈生辉,亮的吓人。 薛陵婼好奇,问道:“表妹祈了什么愿?” 崔梦垂首,喃喃道:“我希望我的一个朋友能够身体康健,福运绵延。” 薛陵婼一下子猜到了她的那个朋友的身份,心中不忍道:“傻丫头,若是在这里求佛告仙的有用,早就有千八百人替他拜过了,又怎会轮得上你。” 第50章 相见 崔梦心中大惊抬头,看见了表姐幽深的眸子,饱含深意的眼神,抱赧道:“表姐,你……” 薛陵婼没好气的哼道:“你当你表姐是个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就你那点小心思,恐怕也只有你自己认为别人看不出来。” 崔梦哑然,怔怔良久才道:“既如此,那……那他也能够看得出了。” “你说呢?”薛陵婼拧着眉:“他的眼睛也不瞎。” 崔梦怔怔的看向佛像,声音苦涩:“其实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他原本心中便没有我,我心里头想着他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罢了,他没有什么错。” 薛陵婼一时无言,她没有想到,表妹对那病歪歪的皇长孙用情如此之深。 崔梦怅然,又道:“我与他身份悬殊,也从未奢想过什么,只是希望他的身子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他不要整日自怨自艾,能够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我能够偶尔见他一次,说上几句话,便心满意足了。” 薛陵婼愕然,想自己那夭折的初恋,若是在身边偶尔见上一次徒增烦恼,倒还不如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免得各自伤怀,可是漫漫余生,自己真的就同他没有交集了吗?思及此,她心中的苦水止不住往外冒。 表妹伤心,她也跟着伤心,自袖中掏出帕子,轻轻的给崔梦擦拭眼角的泪水,安慰道:“你也不要伤心,说不定他心里头也是装着你的,只是碍于身份无法言明。” 崔梦摇了摇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已经亲口同我说他有了心悦的小娘子。” 薛陵婼一噎,有些哭笑不得:“……”合着她刚刚白费口舌的安慰一番了。 许是表姐的表情太过夸张,崔梦心情好了些,没有方才那般难受了,索性止住薛陵婼替她拭泪的动作,自个找帕子打理。 “咦,我帕子呢,莫不是方才掉在路上了?”崔梦站起来抖了抖袖子,依旧没有找到。 “一条帕子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不行啊,表姐,那帕子上还有我的名字,若是被有心人捡到又是一场风波,咱们刚才还同那殷四娘结了仇怨,再说了,若是被我六姐知道了,又该罚我抄书了,家中还有好些遍没有抄完……”崔梦只要一想,就头痛不已, 分卷阅读86 方才的那些闺怨情仇全都抛诸脑后。 薛陵婼被逗笑了,安慰道:“既如此,那我们赶紧去找找,帕子还能飞了不成。” 崔梦又犯了愁,将手上的一炷香放与薛陵婼手中,恳求道:“表姐,你能不能先把这炷香替我燃上,还有燃的烟,看看兆头如何?” 薛陵婼点点头,扯过身后随自己出来的阿墨:“我让阿墨同你去,多一个人找的也快些。” 送走表妹,薛陵婼将香燃上,插/进篓中,看向眉目慈祥的佛祖大人。 这里,真的有那么灵?那不如自己也求佛祖大人显一下灵……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薛陵婼有些口干舌燥,算算时间,自己也该回去了,她站起身,凑到香篓前一看,只见袅袅的青烟徐徐升起,状如莲花,经久不散,这是——吉兆。 大吉之兆。 薛陵婼心中晕开一股喜意,想着方才自己所求之事,浑身有说不出的畅快,带着好心情出了大殿。 自从带着胸前被刺的大窟窿被晕乎乎的被送回长安后,齐晗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别人家的好孩子,在此之前,他一向是别人家的阿爹对自家孩子耳提面命不能与之深交,唯恐被带坏的纨绔浪荡子。 更令他糟心的是,他发现自己好像适应不了曾经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了。 七夕那日,他带着大侄子去听曲儿,顺便再回味一下妙音阁的西域葡萄酒,只是还未到一个时辰,便被闻讯赶来的阿兄抓了个彻底,捉回了宫中,阿铭身子弱,阿兄自然是不舍得骂儿子,边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劈头盖脸一顿训,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带坏侄子。 既然不让出宫喝酒,作为长安·前·第一·纨绔,他也是有几个追随的小弟,便让其在宫外购置西域葡萄酒,在宫中太液池旁的小亭子里开了个小宴。 这下,阿兄就不能说什么了……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不是如此,齐晗抱着酒壶,站在廊边,心中不是滋味,从前他只觉得与友人像现在这样欢饮达旦是头等美哉的事情,可现在,怎么这么难熬,怎么这么无趣…… 齐晗第一狗腿子长公主府的赵小郎君见到自家殿下远离人群,心不在焉,以为是殿下在宫中憋得久了,闷闷不乐,连忙溜了过来:“殿下,我听说你送了皇长孙一对边疆带来的蛐蛐,刚巧我最近也新得了对,不若我们比比试一番。” 齐晗木然的转过脸:“不要。”小娘子说只有小孩子才爱玩那等斗蛐蛐的把戏,看来赵三你还是小孩子的心性,该让姑母好好管教你。 赵小郎君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七殿下从前不是最爱斗蛐蛐的吗?怎么现在转了性子? “飞龙厩近来新养了几匹进贡突厥马,殿下一会带我们去骑个新鲜?咱们再打马球,殿下在营中怕是好久未玩了吧,今个我们兄弟就陪殿下打个尽兴。” 齐晗默默摇头,顺便抛去个鄙夷的眼神。小娘子说了,整日打球骑马太过粗俗,不若吟诗作画来的风雅,本殿下怎么以前会和你这种俗人做朋友,真是羞愧。 这都不行,七殿下是不是傻了,还是真的想同他们这群酒肉朋友划清界限?看来,要使出杀手锏了。 “咳咳!”赵小郎君干咳两声,凑近齐晗:“赶明儿您偷偷溜出宫,近来翩云坊来了几个新罗舞姬,金发碧眼,同咱们□□女子大是不同,那小腰叫一个软,您还没见过吧,我知道您就好这一口……” 齐晗刚往嘴里头灌了一口酒,听着这话,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一下,大怒之下将手中的酒杯扔到湖里头,喝道:“胡说!本殿下什么时候说过好这一口,简直无稽之谈!” 齐晗怒气冲冲地将脸撇到一边,目光触及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神色大变,在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这不是……眨眨眼,再眨眨眼,自己不会看错了吧。 远处少女躲在墙边,微微皱着眉头,抿着嘴,两颊的酒窝带着一层淡淡的绯红,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娘子。 那边赵小郎君心中委屈不已,我也没说错啊,您从前不是可爱听曲赏舞了吗,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打个仗还能把脑子也给打傻? 齐晗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突如其来的狂喜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慌忙跳下亭子,向那个身影跑去。 一旁服侍着的老太监连忙追道:“殿下,您刚饮了酒,现在慌慌张张的又是去做什么?” 齐晗止住脚步,一拍脑门,笑道:“对,你说的对,我饮了酒,一身酒味,快给我找件干净袍子来。” 他贪婪地看向那个身影,他怎么给忘了,小娘子不喜欢他饮酒,她一定要慢慢来,不可吓到小娘子。 皇后知道他在此设宴玩乐,也料到了小儿子一喝起酒来就喝着没完,早就预备好了替换的外袍,老太监命人取出,扑哧扑哧地喘着气一路小跑送过来,齐晗早已不耐烦,径自褪下身上沾了酒渍的衣服,便有小太监惦着干净袍子小心翼翼地替他穿好。 眨眼间的功夫,齐晗再一抬头,那个纤细的小身影早就消失在楼阁亭榭,碧草红花中,齐晗心中大急,丢下一句:“谁都不要跟着我!”便连追了上去。 他怕吓到她,不敢离得太近,一路追到大雄宝殿,看到那小身影钻了进去,停下脚步,心中忍不住发笑,从前走个几步,她就要发脾气歇息,如今跑这么远都一口气都不带停的,果然是长进了。 走到门口,齐晗开始蹉跎起 分卷阅读87 来,许是近乡情怯,伊人就在眼前,平日嚣张跋扈的七殿下竟驻足不敢向前,他站在门口,听这屋内絮絮叨叨的声音,心中莫名的平静下来。 “……您能不能先让他消失……” 少女的一句话让齐晗如梦方醒,他怎么忘了,方才小娘子明明也看到自己了,不同于自己的欣喜若狂,她却是一味的躲藏…… 齐晗心中委屈起来,自己对她心心念念,可是她却并不像见到自己,就如同当初…… 齐晗冷笑,不想见自己又如何,只要她还在这个大明宫,自己就不会让他逃了去,思及此,他打起精神,尽量让自己笑开,不要那么狼狈。 他忍住心脏的剧烈跳动,慢慢走了进去,一步一步,看起身姿稳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心中是有多么的紧张。 穿过重重的烟雾,他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许久未见,忆起当初,他只觉他们之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可他心中仍是欢喜不已。 她瘦了好多,下颔尖细的可怕,原本就不大的小脸如今更是小了一大半,眼睛却显得更大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亮的惊人,她涂了红红的唇脂,敷了淡淡的薄粉,画了细细的黛眉,原本眉心的朱砂痣也被精致的花钿所盖住。 她穿了件时下闺阁中流行的青白参差的间色绦裙,身姿窈窕,举止端庄,称得上是一句风姿绰约,可齐晗却觉得漂亮的可怕,他的脑海中却下意识地闪过了曾经在彭州的深山中,那个身着胡服的女扮男装的身影。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那里有个东西在砰砰乱跳,跳的他好像置身于松州的疆场之上,浑身燥热,仿佛每一处都在喧嚣着告诉他,他很紧张。 可下一秒,齐晗从天堂跌落地狱…… “你怎么还没消失,佛祖怎么突然不灵了。” 少女无意识吟出的话让齐晗如置身于冰窖中,他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绵软的小手,恶狠狠道:“想让我消失,想得美,这辈子都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友情提示,本章配合锲子食用效果更佳 第51章 亲昵 青烟袅袅,薛陵婼低着头,只觉自己的脑袋被熏得晕乎乎的,像是在做梦,只是,腕上的痛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鼻尖充盈着男子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更让她知道,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现在就在她的面前。 她咧咧嘴,露出一幅凶狠的样子:“你放开我!” 齐晗面无表情,只有薄薄的双唇紧紧地抿着,显示他心情很不好。 手上的痛意更深了,薛陵婼无奈,试图好好商量:“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话音未落,她便落入一个略有些硬的怀抱中,那人力气极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两条长长的手臂勒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薛陵婼竭力推开他,使足了吃奶的劲,但是二人力量相差悬殊,仍是无济于事。 见她反抗,齐晗怒意更甚,手上也更加用力,他将下巴靠在她的头顶,嗅着她发丝上的甜香,良久,才闷闷道:“你想都不想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声音中还带着那么一丝委屈,薛陵婼的心忽地软了下来,下一秒,那人又让她咬牙切齿。 “谁爱看就让他们看好了,我才不管。” 薛陵婼气血汹涌到脑中,她攥起拳头一把将人推开,怒道:“你自己爱被人看就自个被看好了,关我什么事。” 猝不及防地被推开,齐晗一愣,等到回过神来,薛陵婼已经走出了好几步,都快要到门口了,他连忙疾步过去拉住她。 薛陵婼自是不允,回目怒视,齐晗只得摸摸鼻子,作无辜之状。 二人正僵持不下,殿外由远及近的传来几道脚步声以及声音:“和颐殿没有表姐,我们在路上也没有见到表姐,想必表姐应该还在里面。” 薛陵婼听出是崔梦的声音,且脚步声越来越近,瞬间神色大变,反手扯住齐晗的袖子,拉着他回到殿内。 齐晗神情微滞,注视着拉着自己走在前面的小小身影,心中荡漾起丝丝甜意,微微勾起唇角,方才还凶巴巴,现在就这么主动…… 薛陵婼不知他心中的翻涌,只知道这厮一向惊世骇俗,肆意妄为最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让人省心,若是让表妹看到自己同他在一处,还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直到二人薛陵婼拉着齐晗躲到佛像后面,齐晗才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七殿下又不高兴了,而且是非常地不高兴,他皱眉,双手箍住薛陵婼的肩膀,道:“我很见不得人吗?” 薛陵婼吐了一口气,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用行动告诉他你确实很见不得人。 齐晗凑近,不耐的将她的手移开,压在身后的石台上,一言不发,只死死的盯着她,二人四目相对。 此时佛像后面已经有了明显的哒哒脚步声,崔梦低低地喊道:“表姐,表姐你在吗?” 薛陵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无心在顾及自己现在同齐晗的亲密姿势,等到脚步声停下,她还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耳边忽地有一阵湿热之意。 薛陵婼大骇,重重掐住齐晗的腰拧了一圈,小声道:“你做什么?” 原来是齐晗伏在了她的肩上,连手也悄然地搂住了她的腰。 齐晗低低的笑了一声,靠在她耳边:“我要做什么,小娘子说我要做什么?” 说话间,薛陵婼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唇瓣已经碰上了她的耳垂,一阵酥.痒让她浑身一 分卷阅读88 颤:“你……”混蛋! 齐晗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又隐忍地笑开:“若想骂我那便大声些,也让外面的人听到,来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无耻!”薛陵婼气的面色涨红,耳边湿热的痒意更让她焦急不已。 而这边,齐晗原本轻轻揽着她腰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 薛陵婼彻底败了,从前这厮虽是不羁了些,但也明晓男女之别,在未互许心意之前确实有点小过分,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心意相通后,他们之间更是发乎情,止乎礼,顶多也就拉拉小手,连抱抱都很少有,可现下却…… 他刚才喝了酒,虽换了外袍,但一离得近,再加上那人在她脸颊旁吐出的呼吸,一股子甜腻的酒气弥漫开来,她觉得自己即使不被他气死,也要醉死过去了。 她已经是满面羞意,烫得吓人,与某人唇齿相碰的耳垂更是几欲滴血,她声音颤抖道:“你能不能离我远些,佛祖大人可是看着呢!” 方才烦闷的感觉已经一干二净,齐晗现已经是全然的好心情,继续逗道:“佛祖爱看就让他去看吧,我又不怕。” 你不怕我怕呀,阿弥陀佛,薛陵婼心中默默祈祷,佛祖大人,污了您的眼睛实非我意,您要怪就怪他吧。 无人应答,崔梦又道:“香都已经烧完了,看来表姐已经走了。” 随后是阿墨的声音:“想必我家娘子已经回了和颐殿,表姑娘也快些回去吧,我瞧着天好像要下雨了。” 崔梦应道:“好,那就走吧。” 脚步声音远去,薛陵婼彻底松了口气,转而看向自己身前之人,天气又闷又热,二人离得近,都已经隐隐渗出了汗水,加之夏天穿的又薄,他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后,贴着身子,一片斑驳。 定了定神,薛陵婼将他一把推开,冷冷道:“满意了吗?”言罢,便怒气冲冲向外走去。 方才还软香玉再怀,齐晗很是不适应,他日日想着她,却没想到见面来竟是这种情形。 “我后悔了!” 殿中极为安静,落一根针都能听见,自然这句话薛陵婼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心中一震,握紧拳头,回头对他嗤笑道:“哦?你不是说过永远也不会后悔的吗?” 齐晗心中泛起了苦,一时无言,戚戚地垂下了头。 薛陵婼转回头,面向门口,双目紧闭:“可我不后悔!” 方才她说话时,咬到了舌头,现在痛的要死,眼睛也酸酸的。 听到她的话,齐晗猛然抬起头,他看到那个纤弱的身影迎着光走去,离自己越来越远…… ** 彭州城,香居楼 这是彭州城最热闹的去处之一,饶是刚刚经历地龙翻身之变没多久,其中仍是人满为患,只因这是彭州最大的说书的地方。 现下还未开始说书,大堂中便已经是座无虚席了,靠右的桌子上有两个络腮胡子的男子说起了闲话。 其中一人道:“近来是多事之秋,也不知我们这地界是怎么了,竟碰上地龙翻身这等大灾,莫不是我们这处当真得罪了神灵。” 另一人咂了口茶,慢悠悠回道:“这你可不知道了,咱们彭州城的前刺史薛策薛使君如今不是被革职查办,待罪狱中嘛,此人满腹坏水,作恶多端,正是他才为我们彭州城带来这等大灾,着实可恶。” 前头那一人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另一人哈哈大笑:“我二叔家的小舅子媳妇娘家的婶婶的大外甥如今正在官衙中做差役,我便是听他说的。” 听到这,齐晗便被那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民间万象,真是有趣得很,再转头一看,他身旁做郎君打扮的小娘子正倚在桌子上,眼神飘忽,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捏了个瓜子,递到她嘴边,问道:“吃不吃?” 薛陵婼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好了。” 齐晗毫不在意地放到自己嘴里,女孩子家的心思总是多变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又指了指茶壶,问道:“你渴吗?我帮你倒茶水喝。” 薛陵婼再次摇了摇头。 齐晗毫不气馁,又问道:“可想吃些甜的,我去给你买。” 虽说小娘子有时候让人捉摸不透,可他还是觉得可爱极了。 薛陵婼终于抬起了头,冲他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你这人怎么光想吃啊,真是个吃货。” 齐晗不怒反笑:“你倒是不想着吃,你在想什么,都不同我说话。” 说到最后,竟还带着点委屈的语气,薛陵婼听了小脸微微发红:“人多眼杂的,你能不能注意一下。” “好,我注意一下,那小娘子能同我说到底因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薛陵婼撇撇嘴,压低声音道:“你相信鬼神之说吗,就像因为那薛使君引来天灾一样。” 她说着,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古代人都迷信,竟然相信是自己阿爹引来地龙翻身这种无稽之谈。 齐晗隔着桌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我当你是在想什么,原来一直在想此事。” 薛陵婼捂住脑袋:“崔齐,你又皮痒了是吗?” “这鬼神之说全是幌子,那薛使君引得神灵发怒不过是有人故意散布的罢了,薛使君不过是被人引了火罢了。”他出身皇家,这等把戏见得多了。 薛陵婼心中微惊,皱眉道:“谁那么闲,去散播这种谣言?” 齐晗浅笑,好看的菱形薄唇微微勾起,气定神闲道:“谁受益最深就是谁咯!” 分卷阅读89 薛陵婼恍然大悟:“你是说是新上任的……” “嘘——”齐晗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冲薛陵婼眨了眨眼,好看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宛如夜晚天空的星子。 薛陵婼一时间被美色迷失了魂魄,顺从的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恶狠狠道:“好了,不要看我,听书。” 齐晗坏笑:“这就是奇怪了,我听书用的是我的耳朵,小娘子还能管着我的耳朵,再说了,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哼!”薛陵婼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这厮一项牙尖嘴利,她才不同他计较。 齐晗好笑地摇摇头,目光转回台上,手却悄摸摸的勾住了小娘子的小指,勾一下,再勾一下。 其乐无穷! 第52章 访客 翌日,薛陵婼独自待在家中,自从地龙翻身以来,山上的年久失修的茅草房便不能住人了,思虑之下,他们二人索性就下了山,在城中租赁了一处小房子暂居。 城中繁华,作为土生土长的彭州人,薛陵婼便日日带着齐晗在城中闲晃,到香居楼听书,说书先生讲的好,把这位公子哥的魂都给勾了去,尤其近来讲的一个极为香艳的书生与狐妖的故事更是让他听得如痴如醉。 对此,薛陵婼表示不屑,没想到自己活了两辈子的初恋对象竟是一个连三流言情话本子都没看过的土包子,同齐晗每天兴致冲冲地去捧场不一样,作为一个阅尽千帆的社会人士,薛陵婼则是兴意阑珊。 尤其在这位优雅矜贵的大少爷学了几句类似于“你是我的小妖精”、“小妖精,你偷了我的心之后又想往哪里逃……”之类的俚语后,她便更不敢苟同。 加之现在坊间全在传她阿爹作恶多端,引来神灵降灾之类的话,则更让她不愿出门,以至于七殿下只能自个孤零零的走了。 那是在齐晗走后的第一个时辰,有人扣响了院子里的大门,薛陵婼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薛陵婼煮好了茶,端到桌上,对这四处环视的殷崇清笑道:“这宅子粗鄙,崇清哥哥见笑了。” 殷崇清点点头,安慰道:“不妨事。”他心中却不由得微痛,阿婼妹妹自小金尊玉贵的被娇养长大,如今却住在连从前薛府下人住所都不如的地方。 “崇清哥哥尝尝我这茶,这可是我亲手煮的。”薛陵婼取出两个杯子,抬手斟满了茶,示意道。 殷崇清微惊:“你……自己煮茶。”话说出口,他才发觉自己说的不妥,连忙吟了一口,也没有尝出什么滋味便道:“这茶香的很,阿婼妹妹手艺越发好了。” 薛陵婼浑不在意,戳穿他好笑道:“崇清哥哥莫要哄我,不过是随处可买到的几文钱一斤的坊间最普通的茶沫,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听着薛陵婼这番话,殷崇清心中更酸了,他看向她,只见她只穿了件素色的寻常袄子,整齐的发髻上连一个钗环都没有,他极是心疼,郑重道:“阿婼妹妹,你同我走吧,住到我家,同阿碧做个伴,伯父伯母也能放心。” 薛陵婼很是感动,却摇摇头,谢过他这番好意,毕竟他现在还养着个混世魔王,难不成还要将他也一起带到殷府,那厮要不闹翻天才邪门呢? 殷崇清黯然,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现在听到阿婼妹妹亲口拒绝自己还是伤心不已。 顿了顿,殷崇清对上薛陵婼明亮的眼睛道:“阿婼妹妹,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同你说。” 薛陵婼颔首,好奇道:“有什么事情崇清哥哥尽管说?” “我的人打听到,伯父他……他被提审的人带走了,现在已不再狱中,我无能,竟查不出他在何处?”他的声音干涩,隐隐带着愧意。 薛陵婼心中一震,小腿突地软了,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力气,跌倒在地。 殷崇清一时方寸大乱,也顾不上其他,只能红着脸道一声:“阿婼妹妹得罪了。”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到桌子前。 薛陵婼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眼中蓄满泪水,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呢?我明明前几日才刚见过阿爹?” 殷崇清大是愧疚,见着她此般伤心的模样,心中已经暗自生悔将此事告知与她,只能安慰道:“你也无需过于担心,陵澈兄同二郎还好端端的在狱中,伯父许是要雪冤了。” 薛陵婼却没这么乐观,这几日外面传言阿爹引得神灵降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不由得不担心。 此行的要说的事情已经说了,但殷崇清心中愧疚,又陪了薛陵婼好一会,直到看到她面色恢复如常才算离开。 齐晗手上提着糕点,兴致冲冲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发现,没了小娘子在身旁,原本说书先生讲的那缠绵悱恻的书生与狐妖的故事竟没了滋味,变得腻歪歪了,原来他哪是爱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他喜欢的不过是小娘子在身边。 是以听书的时间未过半,他便乏味的离开了,又特地绕了城南的糕点铺,买了小娘子喜欢的蜂蜜糕,这几天小娘子整日心神不宁,连饭量都比平常小了一大半,他看着心疼。 走到巷子口,迎面出来一个步履匆匆,穿着件广袖长衫的男子,衣服上还用金线绣着麒麟纹的滚边,瞧着就价值不菲,齐晗不禁狐疑,他与小娘子租的宅子处在彭州城的贫民区,左邻右舍的也都是穷苦人家,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有钱的邻居? 再看看那人的脸,齐晗心中一动,只觉莫名的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分卷阅读90 可是这又不长安,他哪来的这么多熟人?齐晗失笑,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进了巷子,浅浅的沙沙脚步声在身后传来,齐晗握紧拳头,一回头,几道黑影飞速地闪过,他脸上闪过一丝阴翳,轻呵一声:“滚!” 脚上动作不停,踢上路旁的一颗小石子,石子嗖的一声划破空气,飞入一旁的屋顶上。 周围隐隐传出一声细微的闷哼声,伴随着物体倒地的声音,齐晗转身,神色恢复如常。 回到家中,院子里静悄悄的,宅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两间做二人的卧室,中间的充当厅堂,院子里搭的小棚子是厨房。 不知为何,齐晗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房门未关,他轻轻走进去,只见小娘子静静的坐在桌子前,低着头,看不出神情。 听到脚步声,薛陵婼以为是刚刚走了的殷崇清又回来了,头也没抬,问道:“崇清哥哥,可还有什么事?” 却是无人回答,她抬头看去,瞧见来人,心里头猛地咯噔一声,又站起来佯装无事道:“今天怎回来这么早,故事听完了?” 在小娘子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还亲密叫着什么哥哥,齐晗心中很是不爽,但还是像平常一样走过去,将手中的糕点放到桌子上,回答: “今日讲的乏善可陈了些,听着的无趣的很,记挂着你,便先回来了,你近来胃口不好,我便买了你爱吃的蜂蜜糕。”说到这,他哼了一声,语气还是油腔滑调:“小娘子可要奖励我些什么!” 薛陵婼心中微甜,抱起糕点,转身假装凶巴巴道:“要什么奖励,整日胡乱花钱,我看你还是把钱袋子交出来吧,这次又花了多少?” 口是心非,齐晗轻笑,眼睛瞟向桌子,只见桌子上放着两个茶杯,一杯放在了小娘子刚才坐的地方,一杯在对面,看得出来是有两个人相对而坐,不过这个距离倒是还可以,齐晗心中比量了一下桌子的宽度,得出一个较为满意的结论。 对面杯子差不多空了,只剩了一点残留在杯底的茶渣,定是小娘子亲手泡的茶,七殿下的脸黑了,装似无意地问道:“方才可是来了客人?” 薛陵婼先是心虚,随后又恍然大悟,怕什么?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行得端,坐得正:“的确是来了客人,是我幼时的邻家哥哥。” “哦!” 幼时的邻家哥哥=青梅竹马,齐晗瞬间想到了刚刚在巷子口遇到的衣着富贵的年轻公子,那不正是前段时间在大街上追小娘子的那个青梅竹马吗?姓殷来着,只是那日小娘子还称他为殷家阿兄,今日变唤了什么什么哥哥,这变得,也着实太快了点。 七殿下的脸更黑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壶,用手掂了掂重量,略轻,看样子里面剩不了多少了,他心中又不爽了,不仅喝了小娘子亲手所煮的茶,还喝了那么多,早知道刚刚在巷口遇到那个殷什么来着的时候,他就不应该管他是什么人,先爆打一顿再说。 七殿下的脸黑如锅底…… 薛陵婼看他提起茶壶,连忙制止道:“茶水都凉了,不能再喝了,你若是渴了,我们再重新烧些热水。” 齐晗愤然放下茶壶,也不知小娘子同他说了什么,竟说了那么长时间,连水都凉了,早知道自己今天就不该出去,就应该留下来会会那个殷什么…… 世上没有后悔药…… 七殿下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体会到传说中的怨妇心情…… “算了,我现下也不怎么渴。”他才不要同那个殷什么用一个茶壶喝水,回头就换新的。 这般想着,齐晗放下手中的茶壶,转头看向薛陵婼,虽然茶壶是一定要换的,可是掌握着财政大权的人毕竟是小娘子,此事还需经过她的同意。 他回来之后这一会光忙着吃醋,还没有正眼瞧过小娘子,现在这一看,才发现小娘子目下通红,眸中还含着水意,盈盈泛光,站在那里小小的一只,楚楚可怜。 这分明是刚刚才哭过一场,齐晗桃花眸中敛去情绪,凌厉的长眉微微皱起,走向前去,拉着袖子擦上她的眼睛:“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报仇。” 这个“人”自然是那个殷某某。 薛陵婼后退一步,用细细的手指揉了揉眼睛,看到对方委屈的神色又解释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见了我那位邻家哥哥……想起来了些小时候的事情,一时有些伤感。”末了,她又不放心道:“才没有人欺负我,你不要莽撞。” 小娘子平时利落冷静得不像话,今日却眼神躲闪,语言含糊,说什么想起小时候的事,心中伤感,这等鬼话,他才不信。 齐晗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遏制住想要质问的冲动,竭力用着平静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不傻,身为一个深宫大院里平安长大的皇子,对这个深山中孤身一人且容貌不俗的妙龄女郎说从来没有过怀疑是假的,当然,他倒不至于会认为这是针对自己挖的坑,毕竟……即使她是坑的话那也是自己一脚踩进去的。 而且,他愿意踩一辈子…… 他知道她的身后另有乾坤,自己也不咸不淡的试探过几句,她也是个聪明的,从来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随意揭过,岔开话题,他倒也不探根究,随她去了,可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等闲视之了。 他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第53章 对峙 日头西下,天色渐暗 分卷阅读91 ,房中未燃烛火,从薛陵婼的角度看去,那人的一半脸隐藏在暗中,细白瓷般的肤色散发着冷意,她怔怔盯着看了许久,半晌,才用着似笑非笑的声音说道:“你不也瞒了我好多事情,我们……彼此彼此罢了。” 齐晗喉间一哽,继而背过身去,胸中有些闷痛,又变成愤然。 她知道,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她同自己心里头想的一般无二,从一开始相识的时候,他们之间便一直都各怀心思。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能为力,背过去的身子也微微一颤,他不敢再看薛陵婼,惧怕她那讽刺讥诮的眼神。 薛陵婼淡淡的笑了两声,心中骤然收起了浓重的无力感,她慢慢悠悠的踱步至齐晗身前,仰起头,又道:“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是揶揄的语气,齐晗自然是知道这不是什么关心的话,神情变了又变,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终是遏制不住冲动,俯下身去,掐住她的肩膀:“如你当初所想,我确实来自松州。” 声音中带着怒火,他也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对她,说到最后,他怕她听不懂其中之意,又加上:“是松州疆场,我……无什么难言之隐,这,便是您想知道的。” 薛陵婼心中微惊,不禁皱了眉,她知道这人肆意,却没想到这般胆大妄为,她心中暗暗思忖,这些时日,是不是应把他禁在家中,不许出门,末了又气他不知天高地厚,明知逃兵是大罪,还整日在外闲晃。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浑浑噩噩了好一会,忽略了旁边男子幽深的眼神。 夜色渐深,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想起白日里同殷崇清的约定,薛陵婼迅速换了件墨色的圆领袍子,打散了发髻,一头乌发全盘于头顶,带上顶胡帽,不多时,娇俏美艳的女郎变成了个容貌清秀的小郎君。 出了房间,便看到站在外面的男子,脊背有些弯,有些佝偻,不像平常那样笔直的挺着,薛陵婼心中蓦然多了几分慌张,走向前去,她站在他面前,挤出一个笑:“等我。”等我回来,我就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她心中藏事,笑得假得很,齐晗微微抬头,也不答应,也不说话,只随着走出院子,他知道,在外面,会有一个人在等她。 薛陵婼走出大门,悄摸摸的往巷子口瞅了一眼,依稀可见一辆乌蓬小马车,她以袖子挡了挡,对着齐晗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你会后悔吗?” 那人站在门边,突然间问了一句,薛陵婼回头,不知所以然,下意识摇了摇头,她看向那人,见其面无表情,神色晦明。 他看见了自己的动作,唇间勾出一抹笑意,声音低沉了一些,端起微弓的身子,对着她做了一个叉手礼,道:“我也不会后悔!” 叉手礼非平常的作揖、拱手之礼,属正礼,多用于对上位者或对长辈,为贵族之礼。 薛陵婼屏住一口气,觉得有些异样,却又想不到哪里不对,她转过身,向马车处走去,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知道没了踪影,齐晗想起刚刚少女脸上的三分怯懦,七分希冀,紧紧攥着的手松开了,他转身走向暗处,微不可见的说了一句:“走罢!” 这时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两道黑巾覆面的人影立于他的左右,那—— 既是臣服的动作,又是钳制的姿势……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薛陵婼倏的不安起来,掀开帘子,她回头看去,微弱的星光下,她隐约看到在那方小小的巷子口,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再想细细瞧去,一只手拉住帘子,她疑惑看向手的主人,只见殷崇清对着她摇了摇头道:“阿婼妹妹,现下是宵禁。” 薛陵婼淡淡应下,想起方才那厮方才古里古怪的问她会不会后悔,心中更慌,转而一想,等到自己回去,将自家的事情告诉他。 到那时,所有的隔阂与欺骗全都会化为乌有…… 只是,她没想到后来自己的这些美好愿望,全都变成了空想。 薛陵婼进入狱中,见了兄长与幼弟,入了夜,幼弟已然入睡,隔着栅栏门,她的兄长隐晦地告诉她,再过不久,他们一家人兴许就能团聚了。 她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偌大的喜意险些将她吞没,直到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现实给了她当头棒喝,她找遍了一个院子三个房间,等到天明,发现了墙上挂的那把光秃秃长剑消失了之后,她才意识到,那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 大雄宝殿 黑云压城,狂风大起,出了殿门,暗道不妙,薛陵婼急步走至廊边,暴雨便已经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珠打着栏杆角绣球花的叶子,紫色的花瓣零零散散的掉了一地,狂风吹着暴雨,吹到了她的脸上,窄窄的廊子并不能为她遮风挡雨。 她所穿的裙子是曳地的,现在淅淅沥沥的沾着泥水,黑乎乎的深一块浅一块的。 心中纠结,一番思量之下,薛陵婼站到宫殿门口的檐下,虽说风大了点,但总归淋不到雨,殿中有那个人在,她才不进去。 她悄悄向殿中看去,那人跌坐在蒲团上,病怏怏的半垂着头,脸色苍白,神情狼狈,透出几分失魂落魄。 不知怎得,她心中闪过几分得意的快感。 齐晗听到雷声阵阵,抬头一看,瞧见人又回来,心中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飞快的从蒲团上站起来,一溜烟跑过去,看到外面的雨势,只觉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这下 分卷阅读92 小娘子跑不了了。 看见来人,薛陵婼神情一肃,迅速在反复的发髻上拔下根簪子,簪子华光异彩,不仅好看,而且锐利,她刚刚被这人占了便宜,现在可不会再吃一次亏。 小娘子气势汹汹的样子让齐晗下意识顿住脚步,并且又后退了一步,她手上拿着簪子,眼睛瞪得滚圆,大有一幅你敢过来我就和你血拼到底的架势,他只能摇摇头,好脾气的哄道: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离你远些,你也要当心,那东西利得很,你莫要伤到了自己。” 油嘴滑舌,口蜜腹剑,以前被你哄得昏头转脑就算了,如果我现在还相信你,那干脆自己找块豆腐撞死得了,薛陵婼嗤笑两声,手上攥得更紧了。 齐晗看她一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又道:“你莫怕,我只是想同你说句话。” 薛陵婼撇过头,冷冷哼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是说说你是怎从彭州跑掉的?还是说说你怎么在松州跑出去的?”单论一张嘴,她自认比他逊色不了多少。 “我……”在嘴里的话一梗,连续被.插了两柄刀子,齐晗有些委屈,解释道:“前些时日,我去找你,可是屋舍如旧,却没有你。” 前些时日,他都走了大半年,直到前些时日才想起来自己,薛陵婼心里头发辣,怒意更甚,又听到那人撞死无辜道: “我当初尚有些隐情……” 薛陵婼怒急反笑:“什么隐情,是有什么人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你不跟着走就杀了我……” 齐晗:这剧情怎么有点耳熟……唔,风流书生和美貌狐妖的故事上好像出现过。 薛陵婼不管他在想什么,又道:“还是说有什么武林高手呲的一下子把你给掳走了……” 齐晗:……其实这两种情况综合一下子就和真实情况就有点接近了。 薛陵婼还没停下,言辞犀利:“那武林高手见你没什么用,又发了善心,给你寻了这处富丽堂皇的好地方,把你送到了这宫里。” 听到这,齐晗白皙俊美的脸上微微有点发红,干咳两声,心中默默道,我说这是我家,你信吗? 薛陵婼还没说完,不知又想来什么,露出个神秘的笑:“我忘了这大明宫寻常男子是不能待得……”言罢,她不怀好意的瞥向他不可描述的某处,直截了当道:“你——还健全吧?” 将男子送进宫当个好去处,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是太监。 原本他理亏,便任由她说去,让她解几分气,可现在,涉及到了男人的尊严,想他堂堂长安城排第一的小霸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齐晗觉得,自己不能忍了。 他将要开口,却又看见小娘子微微发红的眼眶,又泄了气,算了,小娘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自己还能掉块肉不成,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气不能受。 过完了嘴瘾,薛陵婼心中畅快不已,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太监,这人头束金冠,身着华服,一看便是贵族子弟的打扮,她这么说,不过是想气气他而已。 看着那厮脸气的发红,却偏偏像是被堵了嘴,什么话也说不来的时候,她不的不承认,这样,还真是挺爽的。 噼里啪啦地说完这番话,薛陵婼知道,此处不可久留,这厮现在期期艾艾装的跟朵小白莲似的,可万一过一会爆发成个大灰狼怎么办? 薛陵婼走了几步,将手伸出檐外,掂量这雨势,心中估算,若是自己迎着雨跑回去路上遇见人的几率有多大? 齐晗眼睛划向她的洁白皓腕,原本火热的心哗的一下子凉了大半,二人曾经朝夕相对,现下他又岂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他的心里头窝了一肚子火,走向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向殿中带去,薛陵婼自然是奋力挣扎,被拉至殿中。 挣扎无果,她怒道:“你放开我!” 他自然是不听的,薛陵婼便一下子咬住他的手。 齐晗:“嘶——”了一声,许是已经习惯了,他不觉得有多疼,甚至还苦中作乐的想着,好在自己以前都受过。 直到感觉到口中多了一丝腥味,薛陵婼才松开嘴,看到他的手上多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正渗出红色的鲜血,想起嘴里的血腥味,她顿时恶心起来,忙蹲到地上一阵干呕。 齐晗松了手,他没有想到,她现在竟对自己如此怨恨,他苦笑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连在一处避避雨也不行?” 什么也呕不出来,等到喉中舒服了些,薛陵婼才站起来,后退了几步,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笑意盈盈的大方承认道:“是啊,有你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说罢了,便起身离开。 那人的速度比她要快,到了他的前头,留下句:“既然如此,你不用走,我走。” 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第54章 生病 夏雷声中,雨珠滚成雨帘,薛陵婼怔怔的看着雨帘外的身影渐渐消失,忽然想到,当初他离开彭州时,是不是也这么狼狈? 他有没有这么狼狈过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曾经也狼狈过,彼时她一心幻想着将他带给阿娘看,告诉阿娘: “这个人长的好,人品勉强也能说得过去,虽然不如阿爹那样才华横溢,不过武功还是不错的,阿爹那么好的人世间只有一个,女儿找不到像阿爹那样的人,您就勉强一下,让他做您女婿……” 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她曾经在无数个夜中辗转反侧,又怨又恨,恨他 分卷阅读93 一声不想得便消失的了无踪迹。 很久之后,她到了长安,听到了她的外祖母对母亲说:“此去琼州,需远渡重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长安,我们娘两个再无相见之日,你可曾想好了?” 她素来柔弱娇气只依着丈夫子女的母亲淡淡一笑,用一句不悔作为对外祖母的回答与道别。 直到那时,她才恍然大悟,早在那个漆黑幽暗的夜里,那个人也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同她做最后的告别…… 等到天要擦黑,大雄宝殿进了几个洒扫的小内侍,看见躲在这处避雨的薛陵婼,心知这是官家贵女,未来的王妃郡王妃都要出自此,须得巴结,便匀出把油纸伞赠给了她,并热心肠的给她引路。 既是打着进宫随侍皇后的幌子,自家带去服侍的人便不好带多,她便选了性格更为稳重的香梅和阿墨,回了和颐殿,房中只剩下了香梅,她心中了然,必是阿墨随着崔梦还在外面寻自己,便又遣了人,去告知她们自己已经回来了。 这个夜晚,薛陵婼罕见的失眠了,睁着眼睛到了天快蒙蒙亮,才昏昏睡去,再一醒,便到了午后,还是外面院子吵吵嚷嚷的将她吵醒的。 醒后不久,崔梦施施然的过来打听昨天上香的后续,薛陵婼刚好起了床,上完妆,将昨天香烟形如莲花的吉兆夸大了好几倍,哄得小姑娘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到薛陵婼已经装扮好了,阿墨将热好的膳食传到胡桌上,唤她用膳。 见状,崔梦不禁有些好奇:“这都过了晌午好大一会了,表姐你怎么才吃午食?” 薛陵婼讪讪一笑:“表妹要不要也用些?”如果她说自己吃的这是早饭…… “我方才已经吃过了。”崔梦摇了摇头,继而神秘一笑,凑到薛陵婼跟前“我方才是在蓬莱殿用的膳。” 蓬莱殿?皇后的地方。 薛陵婼舀了一勺子粥,点点头,示意崔梦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这个表妹有了一个八卦可讲。 “今个早上听了消息,我那七皇子表哥昨日饮酒,淋着雨回了晨元宫……得了伤寒,人都没了意识,下面的人到大半夜才发现,禀报的禀报,请太医的请太医,连圣人和皇后都惊动了。 这不,我今早一听说,连忙赶了过去,皇后姑母还在那呢,差不多一夜未眠,连饭也没吃,我好不容易才哄了她回蓬莱殿用歇息。” 晨元宫就是那七皇子的住处,他早已到了封王的年纪,宫外的王府也已经修缮好了,但前朝却还在为他的封号和属地吵个不休,至今还是住在宫里,薛陵婼心中嘀咕,这七皇子堂堂皇子之身,怎得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任由他淋了雨。 崔梦又道:“方才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殷四娘,提了好大一盒东西,像是要去晨元宫的方向。” 薛陵婼疑惑:“殷四娘?” 崔梦啧了一声,拍拍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表姐你怎么忘了,就是昨天被你说哭了的姓殷的小娘子。” 薛陵婼:“哦……” “哼,昨个她堂姐说她看上了七皇子表哥果然不假。”说到这,崔梦又幸灾乐祸道:“可惜我回来的时候七皇子表哥还在床上躺着呢,这一趟,恐怕是白去了。” 薛陵婼轻咳两声,提醒道:“可若是七殿下就在你回来的这段时间不躺着了呢?” 崔梦脸色一变,哼哼道:“我同七皇子表哥是正经的亲戚关系,她算什么,她心里头想的,谁不知道,司马昭之心。” 薛陵婼安慰两句,想起昨日同样淋了雨发怪的冤家,心里头默默祷告了两句,希望他也同那个七皇子一样下不了床。 七皇子生病的消息在短时间内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大明宫,在小小的和颐殿中也引起了风波,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不论其他,只要出了房间,便能闻到和颐宫的小厨房内传出的阵阵药味,那里,炖满了长安贵女们为躺在床上的七殿下亲手所做的补品和药膳。 因为味道太重,薛陵婼已经连续两日关紧门窗,闭门不出,不过新鲜的八卦倒是没有断,最新消息:来往于和颐殿与晨元宫的路已经被踏出来了坑,尚药局的药材存储量急剧减少,马上要告急。 崔梦也常去晨元宫溜达,不为其他,只因在那里能够经常看到前去探望七殿下的皇长孙,据说这叔侄俩关系一向好,回来之后,再到表姐这里走一遭,报告一下最新的八卦(划掉)消息。 偶遇了皇长孙好几次后,她红着脸害羞的对表姐说:“要是七皇子表哥能一直这样病下去就好了。” 薛陵婼顿时咳了起来,她刚才被口水给呛到了。 若问这和颐殿中除了薛陵婼还有谁不动如山,那就只能是住在最寂静处的崔芷了,崔梦妹妹去寻堂姐,发现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 直到她那皇子表哥生病的第四日,表姐妹两个发现了大秘密: 因着齐晗病情转好的缘故,皇长孙不再整日呆在晨元宫,崔梦自然也没了去晨元宫的动力,毕竟,她那皇子表哥的那张因为喝各种药膳炖品发绿的脸并不能让她多吃两碗饭。 在薛陵婼紧闭房门的第四天,崔梦终于把她那宅的快发霉的表姐在房中扯了出来,院子里的药味散了不少,崔梦提议去和颐殿旁的金鱼池里喂金鱼,薛陵婼斟酌过后,点头答应了。 那池子靠近龙首原的小山,平时人迹罕至,遇到某人的几率不大。 自从巧遇某人之后,薛陵婼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那人能进宫中饮 分卷阅读94 宴,想必平日里也没少来,她更应该少出门。 崔梦心情不佳,薛陵婼猜测,许是近来见不到皇长孙的缘故,便遣散了二人的丫鬟,准备喂鱼的时候给表妹来段心灵辅导,反正金鱼池与和颐殿只有几步之遥。 才刚摸出鱼食,不知在哪隐约传出男女想交谈的声音,其中男子的声音,熟悉的可怕,薛陵婼手猛地一抖,手中的鱼食抖出去了大半。 至于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让崔梦听了拔脚欲走,太过耳熟,差点让她以为是她六姐发现了这几日往晨元宫跑的勤,丢了女孩子的矜持,来抓她回去抄书的。 姐妹二人同时屏住呼吸,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踮起脚尖向山上的林深处走去。 小山名叫龙首山,既是有个龙字,其中景色便是不错的,二人抵在大石头后边,只见山顶的亭子中清楚地站着两个人,男子身披甲胄,猿背蜂腰,俊朗不凡,女子青衣及底,明眸皓齿,清冷脱俗。 站在一起,养眼又好看,就是中间一本在两人之间推来推去的书有些煞风景。 薛陵婼与崔梦面面相觑,皆是惊诧无比。 薛陵婼暗暗扶额,那男子姓薛,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女子姓崔,是……刚被她拒绝过的崔原的嫡亲妹妹,这两个风马牛不及的人什么时候搞……啊不,是关系这么好的。 此时,薛陵澈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金吾卫掌管大明宫内外防御,每隔十日才能沐休回家,他喜静,在当差之余,便发现了龙首山这处好地方,景致好,基本上不会有人来,也算是他的一个小秘密基地。 直到长安贵女进宫随侍皇后,他在山上发现了另一个同他有相似眼光的人,竟是前些时日认识的崔芷,他还记得在七夕那日,她好像莫名其妙的生了自己的气。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道歉。 崔芷是个气量大的,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自那以后,二人长在龙首山遇到,一来二去,便能称得上一句熟悉。 她喜爱读书,才学出众,他在未从军之前,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在彭州也称得上少年英才,论起吟诗作画,二人能有无数的话题可聊,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拘男女,他为自己能认识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而高兴,只是不巧,在这宫里头,还有一个曾经同他有些渊源的女子。 邱婉父亲做到了四品官,而她至今也未曾婚配,且又是嫡出,符合皇后娘娘找儿媳的标准,也是进了宫的,同在宫中,更何况他整日在宫中四处巡逻,便冷不丁的遇见了。 对于这个前未婚妻,他虽然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不过总归还有点当年的情分,在邱婉找上门来求助时,便帮了些忙。不知为何,在那以后,崔芷便对自己冷淡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她哪里又不高兴了,不过,为了能让她开心,他将自己珍藏已久的孤本特地送给她。 可是她不接受,说这是私相授受,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友人间送一本书,怎么就变成私相授受了? 崔芷很无奈,她遇上一个一根木头,偏生这根木头还不知道自己是根木头,她堂堂国公府贵女,母亲是皇族郡主,父亲是名震一方的将军,自幼便有宫里头的嬷嬷教礼仪,怎么会随便因为志趣相投便同外姓男子坐劳神子知己好友。 她是另有所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2021,全糖加冰! 第55章 身份 烈日当头,薛陵婼捏着帕子擦了擦汗,顺手掐死一只趴在她胳膊上蚊子,面无表情的瞥向亭子,那里,她那个直男哥哥死皮赖脸的非要将手里头的不知道什么书塞给人家姑娘。 人家姑娘都说不要了,可她那傻哥哥就跟聋了似的,再配那殷勤的表情—— 薛陵婼不忍直视,你们文化人谈恋爱都这么清奇吗… 简直没眼看。 她哭笑不得拉了拉崔梦的袖子,眨眨眼:风紧扯呼……。 崔梦郑重点头:我觉得糟糕透了,表姐,咱们赶紧走! 二人正要相携离去,冷不丁脚下踩到了根树枝,亭子离得近,薛陵澈又是习武之人,一下子就听到了声音,立时喝道:“什么人?” 薛陵婼同他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前者还好,后者见是亲妹妹,白净的脸瞬间红了通透。 比起脸红的薛陵澈,崔芷镇定不已,神情未变,步履稳健走下台阶,行至二人面前,先是对着薛陵婼点了点头,又转而问崔梦:“七娘,你怎么在这?” 炎炎夏日,崔梦的后背出了冷汗,她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几天的手可能会因为抄书而抽筋:“六姐,今个天气太闷,我这不和表姐出来纳纳凉。”说到这,她又真诚的加了句:“我和表姐什么也没看见。” 听此,薛陵澈的脸更红了。 薛陵婼的嘴角一抽,掩耳盗铃,这下好了,她也被这个傻乎乎的表妹连累的不打自招了。 崔芷浑不在意,清秀的眉眼依旧,淡定问道:“现在还闷吗?” 崔梦忙不迭地摇摇头。 崔芷嗯了一声:“既如此,那就随我回去吧。”又转头对薛陵婼道:“薛娘子请自便。” 给崔梦丢了个自己保重的眼神,薛陵婼笑盈盈道:“既如此,崔娘子慢走,我同阿兄刚好有些事情要说。” 崔芷带着堂妹翩翩而去,薛陵婼注意到,阿兄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可对方,连半个眼神都未曾施舍…… 薛陵婼收回目光,又复杂的瞧了一眼薛陵澈 分卷阅读95 ,长长叹了口气,她阿兄,这是单相思啊! 薛陵澈被妹妹看得毛骨悚然,莫名的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薛陵婼挑了挑修得精致的柳叶眉,意有所指:“阿兄,我竟不知晓你与崔五娘子何时这般相熟?” 薛陵澈也是在战场上经历过大风浪的人,看不到崔芷时便恢复如常,听到妹妹揶揄自己,叮嘱道:“我与崔娘子仅是君子之交,这种话莫要再说,今日之事,你只权当没看见。” 薛陵婼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借帕子挡住自个悄然翻的白眼儿,都和人家钻小山林了约会了,还君子之交呢,纵然这是她亲哥,她也得啐一句:渣男! 薛陵澈不理妹妹的小心思,扯了她往前走,又继续道:“宫中人事纷杂,你切记小心谨慎,莫不要招惹事端。” 薛陵婼心虚地点点头,她好像已经招惹过了…… 妹妹如此乖巧,薛陵澈心中大慰,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加了句:“不过若是有人主动招之,也不可懦弱,堕了我薛家的威名,愚兄再是不济,护着自己妹子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矮油……这么煽情,有点小感动,薛陵婼眼眶有点发酸,吸了吸鼻子,挽住兄长结实的手臂,摇了摇:“阿兄放心,我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阿兄也是,若是有人欺负你,妹妹也是能一拳打倒三人。” “你?”薛陵澈闷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看打的是稻草人吧!” 逢管打的是石头人还是稻草人,总归有这个战绩就行了,薛陵婼攥着小拳头,一路到了和颐殿不远处的小园子外,薛陵澈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毕竟他是外男,和颐殿中住着的有可能就是圣人未来的儿媳妇孙媳妇。 且,长安贵女又是出了名的大胆… 联络完了兄妹感情,薛陵婼准备分道扬镳,临了,薛陵澈又叫住了她,她再回头一看,清秀俊朗的阿兄变成了个红彤彤的大番茄。 薛陵澈将妹妹扯到暗处,在怀中掏出了本封面发黄的蓝皮书,欲言又止。 做了十多年的兄妹,薛陵婼一眼就看出来自家阿兄这是什么意思,心中不禁得意,让你方才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说与人家姑娘只是君子之交,现在打脸了吧。 她接过书一看,封皮上有三个大字——《尉缭子》,一本诸子百家时期有黄老之学影响的……兵书。 薛陵婼险些跌掉了下巴,怪她没文化,想不到崔芷一个正值妙龄的大家闺秀,是如何能一本正经的同自家这个比钢铁还直的兄长如何一本正经的讨论兵法,怪不得人家姑娘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自作自受! 良久,薛陵婼问道:“阿兄,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书是赠崔娘子的吗?” 薛陵澈疑惑:“这书不是赠崔娘子又是赠谁?”又带了点促狭的意味:“莫不是你也想要?阿兄那边还有一本。” 别别别,薛陵婼连忙摆手,他可承受不起。 她胡乱翻了一下,果然——每个字都能看懂,就是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轻咳两声,薛陵婼郑重道:“阿兄,我观崔娘子方才有些不高兴,若我将此书与她,她可能会……更不高兴。” 不可能,薛陵澈下意识摇头,若是别人不高兴他能理解,但是崔娘子绝对不会不高兴,她同一般女子不一样。 在认识崔芷之前,他只认识三个女子,阿娘,妹妹,和他那前未婚妻邱婉,那时,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这么通晓自己心意: 若他吟上一句“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阿娘虽嫁了阿爹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却也只会说:“我儿何故吃酒,有什么愁事?” 妹妹一向古灵精怪,会笑嘻嘻的的说上一句:“阿兄是想吃螃蟹了,只是还未到秋天,螃蟹价贵,阿兄只能忍上一忍了。” 前未婚妻邱婉会道:“阿澈为何事烦忧?我虽不能出主意,却也能替你愁上一愁。” 可崔芷会这样说:“若是想醉酣一场,那便去酒肆,若是因愁而如此噫噫怨叹,庸庸碌碌,倒不如自行去引颈断发。” 这样刚烈不输男儿的崔娘子又岂是自己妹妹这样整日计算银钱的吃货能比的上的,所以…他送她的书一定会喜欢。 哥哥跟抽了风似的八匹马都劝不回来,摊上这么个兄长,她只能自认倒霉,薛陵婼幽幽地叹了口气,同时心想,看来阿娘想抱孙子的愿望只能先寄托到才十岁出头的幼弟阿灏的身上了,她们家的第三代在阿兄那里是指望不上了。 “既然阿兄所托,阿婼会把东西送到,可若是崔娘子不收,那个不怪我了。” 不想再看这个不争气的直男哥哥,薛陵婼气的转身就走,脚刚踏出去,一抬头便看远处过来的四个小内侍抬着的肩舆,她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正姿态闲适的倚着后面的靠背,那张脸熟悉的可怕。 冤家路窄!薛陵婼倒吸一口凉气,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欲哭无泪的转过头,一把抱住薛陵澈,将脸埋在他胸前,撒娇道:“阿兄,风好大,帮我挡着点风,都吹到我的眼了。” 薛陵澈瞟了眼树上纹丝不动的叶子,又看看刚才还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妹妹,只当是女孩子的小脾气,不仅好笑地拍拍妹妹的肩膀: “那我们找个廊榭背背风,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缠着哥哥。” 趴着兄长怀中的薛陵婼闻言抽了抽嘴角,没忍心戳破他美好的幻想。 分卷阅读96 只是,她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她阿兄和她那冤家居然真的——认识! 这就尴尬了…… 起初齐晗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薛陵婼,直到他看到了薛陵澈怀中抱着个女子,便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个女子是哪位?是七夕那日他所见过的两个女子之一,还是薛陵澈的红颜知己又多了一个。 可离的近了,他却幸灾乐祸不起来了,那个女子不是其他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齐晗的心态崩塌了。 薛陵澈看到齐晗过来,反射性的将妹妹往身后一带,虽然他和这位殿下有些渊源,可是对方这一脸来势汹汹的样子,让他不得不防,这人一向是随心所欲,谁知道会抽什么风。 齐晗见此,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而这时,在兄长背后的薛陵婼隔空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又迅速划开。 昔日的混世魔王顿时委屈的泻下气来,强迫自己不去看亲密的二人,咬紧后牙槽对着薛陵澈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去当值?” 熟悉的对话口吻让薛陵婼感觉不妙,这厮,好像同自己阿兄关系匪浅? 薛陵澈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看高高坐在肩舆之上的趾高气扬的齐晗脸上爆出的青筋,识趣的将口中的那句“还不到当值时间给咽了下去”,变成:“回殿下,属下正要前去!” 一句殿下,将薛陵婼砸的思绪混乱起来,被称之为殿下,又是这般年纪,皇长孙她已经见过,那么,在整个大明宫中只剩下一人,就是居于晨元宫,同怀远将军一起大胜吐蕃的七皇子齐晗。 所以,当初他自称崔齐是骗自己的,怪不得自己处处打听也打听不到关于他的消息。 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身份被戳穿,齐晗脸不红,往薛陵澈背后瞅了一眼,小娘子低着头,眉毛皱得紧紧的。 这七皇子老往自己背后看,薛陵澈无奈,自知躲不过,将妹妹拉至身前,拱手赔罪:“舍妹年幼,殿下恕罪。” 情敌变成大舅哥了,齐晗歪了歪头,眼睛在两兄妹的脸上滑来滑去,果然有些相似,心中竟不由得生出几分窃喜。 薛陵婼低着头在兄长身后走出,微微屈身,攥紧拳头,碍于形势随着兄长道:“臣女无状,殿下恕罪。” 齐晗跳下肩舆,走向前去,扶住薛陵婼的胳膊,还未等说话,只见薛陵婼迅速的向后一退,丝毫不让自己有碰到她的机会。 齐晗不禁苦笑,摆摆手道:“无事,辛……咳咳……薛娘子免礼!” 一旁的薛陵澈早已经皱紧了眉头,心中暗骂,这七皇子委实太过骄纵妄为,怎么能胡乱摸女子的胳膊呢?还好自家妹妹懂得分寸,再看看妹妹那一脸惊恐的表情,瞧把她吓得。 还未等他埋怨完,薛陵婼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阿兄,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薛陵澈正巴不得答应,瞧这妹妹有些难看的脸色,摸了摸妹妹的柔软的头发,温声道:“若有什么事,便遣人去寻我。” 薛陵婼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微微点头,又对着面前的齐晗欠了欠身,转头朝和颐的方向走去。 第56章 表哥 齐晗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消失… 目睹一切的薛陵澈,心中很不爽,这七皇子今个不知怎么回事,如此轻浮,居然还当着自己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自己妹妹,若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想打他一顿。 他走到齐晗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齐晗微愣,随后看向碍事的大舅哥,不由得轻笑起来,原本还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现在觉得那么的亲切,眼缘这东西,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彼时他被太子的暗卫在彭州查到行踪,押回了松州,阿兄大怒,怒斥自己眼中毫无规矩可言,竟做出逃兵这等令人耻笑之事,丢了皇室的面子,驳令他与普通将士同吃同睡,不可有其他优待,不立战功,永不可回长安。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渴望想要拥有权力。 那时他掩了身份,与普通将士同吃同睡,住在十人一间的帐蓬中,同他们一起操练,一起征战,薛陵澈便是其中之一,他那个时候就瞧着这个未来的大舅哥颇为顺眼,因为他称自己祖籍彭州,而那个地方对自己来说,非常的不一般。 再一细论,他又发现,自己与这个薛陵澈竟还有这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便越发对其厚待。 如今想来,他与小娘子的缘分,还真应了那句话—— 有缘千里来相会… 可是现在,齐晗又不禁叹了口气,小娘子视他如同洪水猛兽,他们之间再有缘分也白搭。 薛陵澈默默后退了一步,方才还对自己剑拔弩张的七殿下现在对自己的笑得好生温柔,有点瘆得慌,莫不是淋个雨还把脑子淋坏了,如果这样,那他就不计较刚刚他对自己妹妹无礼的事情了。 齐晗回过神,又看向薛陵婼离去的方向,问道:“你妹妹……” 话还没说完,薛陵澈心中一咯噔,七殿下素来倨傲的很,该不会是觉得他妹妹刚才对他不尊重,想要治罪? 他连忙低头拱手:“舍妹年幼,家中人对她多有放纵,若是哪里得罪了殿下,烦请殿下恕罪。” 齐晗挑眉,黝黑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同小娘子纠葛颇多,若是真要恕罪,怕是恕到下辈子也恕不清? 轻咳两声,他郑重道:“小……薛娘子她很好!” 薛陵澈:——莫名被秀一脸……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再直,薛陵澈这个时候还是能 分卷阅读97 感觉的有那么一丝怪异,这七殿下好像对他妹妹很是熟悉,甚至还多有维护,再忆及方才妹妹见到七殿下时的惊恐表情,他可以大胆肯定,自家妹妹同七殿下是旧识,而且还很相熟。 只是,她妹妹这才进宫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就会与七殿下熟悉呢?难道是在宫外? 他突然瞥见齐晗腰间挂的玉带霄佩,蓦然想起了曾见过的上面绣着两只黄黄的丑鸭子的香囊,咳咳,不是,是鸳鸯。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两只鸳鸯丑极了,像极了他那虽聪慧但却手残的妹妹的针黹,可七殿下说,那是他的心上人所赠,是以,他从未往自己妹妹身上想。 他又忽然想到,前些时日,妹妹曾问他在军中认不认识一个叫崔齐的人,他回答不认识,因为齐字乃国姓,为了避讳,没有人会以这个字为名,想到这,薛陵澈眼睛直勾勾的瞪向齐晗,普天之下,敢用这个字的人没有几个,而眼前之人,则是其中之一。 亏他以前还在想能绣出两只那么丑的鸳鸯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现如今,居然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薛陵澈捂住胸口,他家房子,着火了! 论起心痛,此刻的薛陵婼不比他哥痛的轻,想当初,她虽然早就猜到齐晗的身份非同一般,却也没有想到他来的来头那么大。 在从前,她一直将二人看作平等的人,甚至还觉得自己就像是齐晗的“衣食父母”,这下俩人都掉了小马甲,以后什么旖旎的小心思都化为乌有。 非但如此,她还得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地称上一句:“七皇子殿下。” 想到这,薛陵婼忍不住为自己抹上一把辛酸泪。 然而,当她走近和颐殿,发现了一个比她更想抹心酸泪的人。 崔梦正好领着两个丫鬟出了门,见到薛陵婼,忍不住眼眶发酸,扑到她身上:“表姐,你个没良心的,怎么能抛下我跑了呢?” 薛陵婼听了忍不住发笑,方才的坏心情消失了些:“这怎么能算抛弃你呢?是你自己主动跟着崔六娘子走的呀,对了,你这是去做什么?” 崔梦撇嘴,漂亮的凤眼满是苦涩:“我这是要去弘文馆。” “弘文馆?去弘文馆做什么?” 崔梦更想哭了:“六姐说我需静心养性,又罚了我十遍《心经》,去弘文馆自然是要去借书来抄。” 薛陵婼忍不住笑出来,又看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她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跟着崔梦伺候的,而另一个则是跟着崔芷的,看样子,崔芷对堂妹的管教还挺严。 崔梦哀怨道:“表姐,你怎么能这样,不想法子帮我就算了,还笑话我。” 薛陵婼连忙止住笑,投降道:“是我的不是,让我想什么法子帮你?” 崔梦眼睛一转,摇了摇头:“暂时也想不出法子,表姐你先随我一起去崇文馆找书,我们在路上慢慢想。” 不不不,薛陵婼连连摆手,弘文馆同她来的方向一致,刚刚遇上某位殿下,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崔梦泫然欲泣:“表姐,你方才还要替我想法子,怎么变卦那么快?” 那口气,活像控诉她是一个拔那啥无情的负心汉。 薛陵婼皱紧眉头,提议道:“你先去借,等借回来我替你抄几遍就是了。” 崔梦眼睛一亮:“好啊!”随后又暗淡下来:“不行,你我字迹不一样,六姐肯定看得出来。” 那只能爱莫能助了,薛陵婼无辜地眨眨眼,随后又听崔梦道: “不过七皇子表哥双手能书,既善仿人字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 不会,他那人最懒了,怎么可能会帮你抄书,想都不要想,薛陵婼抿嘴,脸色一黑,忽然想到:自己来长安这么久,虽然没听过崔齐这个名字,但是却一直能听到关于齐晗的传说。 如今二者变成一个人,这种滋味,委实不好受。 “七娘是在说我吗?找为兄可有事?” 表姐妹两个正纠缠个不休,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让薛陵婼身体一僵,更让她后悔不已。 自己刚刚就应该赶紧回和颐殿,还和崔梦在这扯什么嘴皮子,真是失策。 齐晗身后空无一人,眼睛在崔梦身上划过,转向薛陵婼,按下心中的激动,问道:“方才听七娘说什么抄书不抄书的,这是怎么了?” 崔梦手中扯着帕子,略略欠了欠身,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将事情讲了一遍,问道:“表哥,你可愿意帮我?” 齐晗扶额,做沉思状,眼神却是黏在了薛陵婼的身上:“今日虽说不在吃药了,可还是觉得乏得很,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这厢,薛陵婼黑着脸,屈了屈腿,行礼道:“七皇子殿下!”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莫过于和前任重逢,对方早已飞黄腾达,而你,还要对他卑躬屈膝。 齐晗忍不住笑了,某人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那眼神,活像要把自己给吃了。 “薛娘子免礼!” 崔梦很是好奇,挽上薛陵婼的胳膊问道:“表姐你见过七皇子表哥?” 薛陵婼咬着牙,对着崔梦挤出一抹笑,点点头:“见过……”而且还见过很多次。 齐晗盯着崔梦挽着她的手,修长的指尖不自觉的动了动,怎么办,好羡慕崔家表妹能和小娘子这般亲近。 “咳咳!”他用拳头抵住嘴,轻咳两声:“七娘你想表哥我帮你抄书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帮我一个忙?” “真的?什么忙?表哥你尽管说,只要七娘能帮得上绝不推辞 分卷阅读98 。”崔梦激动的拍了拍胸膛。 薛陵婼低下头,不知怎么,她竟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齐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才在前面丢了件宝贝,想管你借个人帮着去找找?” 闻言,薛陵婼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向他身后一瞅,果不其然,替他抬肩舆的内侍们早就不知道遣哪去了? “这算什么忙?”崔梦笑开,眼睛微眯,大方地指着身后的两个丫鬟道:“我将她二人全都借给表哥。” 齐晗笑意更深,摇了摇头:“你那两个丫鬟一看就蠢蠢笨笨的,我才不要……” 莫名躺枪的两个丫鬟:…… “我要她!”他指向薛陵婼。 薛陵婼面色一沉,刚要开口,便听崔梦拒绝道:“不行,表姐才不是丫鬟,我才不要将她借给你。” 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齐晗毫不气馁,低声哄道:“我只说是借个人,也没说是丫鬟,再说了,她既然是你的表姐,便也算是我的表妹了,怎么?七娘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话到最后,尾音上挑,莫名的暧昧,让薛陵婼的脸蹭一下子红了。 崔梦迟疑:“那也不行,我要问问表姐?” 齐晗看向薛陵婼,揶揄道:“你怎么说?薛——表妹!” 薛陵婼抬起头,唇角勾起的两个小酒窝煞是喜人,水润的眸子泛起潋滟之色,霎时间,齐晗听到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 她含笑,学着崔梦的样子道:“我不愿意,毕竟——一表三千里,您说是不是?七皇子表哥!” 第57章 虚情 崔梦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表姐于?为人一道上素来圆滑,信奉与人为善(上次问候殷四娘全家那?次不算),且一向谨慎小心,今个对上七皇子表哥,怎么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齐晗却是耳朵有些发烫,思绪早已飞到了天外,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小娘子唤他的这一句表哥,比他以前听过的任何一句表哥都要好听,若不是时?机不对,他还想让小娘子再唤他一句。 崔梦瞅了眼表姐,只见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大胆直视着自己那?一项乖张的七皇子表哥,那?是挑衅,没错,就是挑衅,而后者?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甚至她还在那?笑意里面看出来了一丝丝甜蜜。 这场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崔梦忍不住打断对视的二?人:“我表姐都说?不愿意了,表哥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薛陵婼脸一红,什么表姐表哥的,说?的好像他们两个还真成?了一家人。 齐晗凑到她身边,眼睛却转向崔梦:“七娘,前几日你托我在宫外的东西,我那?里还剩些,你可还要?要不然表哥我就直接派人送到你六姐那?里。” 薛陵婼一下子就想到了崔梦上次用的那?些香烛等物,不由得?对齐晗怒视——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崔梦脸色一变,委屈的看向齐晗身前的薛陵婼:“那?表哥你就送吧,我表姐自己不愿意,你想都不要想。” 表姐,我可是为了你,你可不要忘记我对你好呀。 她没有想到这个表哥会这么不要脸,自己以前真是白崇拜他了。 听此,齐晗摸着下巴啧啧两声,透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惋惜道:“既然如此,那?表哥我也不好强求。” 崔梦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表姐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七皇子表哥,怎么刚刚让他如此穷追不舍。 薛陵婼却没有放下心,反而疑惑起来,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做事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不像是他的性?格。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对方却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后虚虚的向崔梦身后指了一下,喊道:“阿铭,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攥住了。 皇长孙?崔梦一喜,连忙回头看去,瞅了好几眼,哪有什么皇长孙?连个人影都没有。 再回过头来,她那?倒霉表哥早就拉着她表姐跑出去好远,还笑嘻嘻的丢下一句:“是我看错了,阿铭现在说?不定再蓬莱殿呢?七娘不如自己去寻寻,你表姐我就先带走了……” 崔梦嘴巴张大,手不自觉地握成?一个拳头,她看到了什么? 七皇子拉着表姐的手,虽然表姐在反抗,但不难看出二?人举止亲密,且不是一般的亲密。 她的脑海中一下子想到同闺蜜徐文雁看过的话本子,心中剧烈动荡: 阿雁呢……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大秘密! 她今天是什么逆天运气?,居然一连看到了两个修罗场…… 齐晗人高腿长,步子也跨的大,跑得?飞快,薛陵婼被他拉在身后,不一会,便气?喘吁吁起来,她停下脚步,用力甩了两下二?人交握的手。 “你干什么?又发什么疯?” 齐晗回头,眨了眨眼,顾左右而言他,无辜道:“小娘子这是累了?不如,我背你。” 别!免了!她可不想被人围观。 薛陵婼低着下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深呼一口气?,扬起一个微笑,尽可能的用恭敬的语气?道:“请问七皇子殿下,您到底想干什么?” 夏日的微风吹着她的发丝轻轻扬起,齐晗惊喜的发现,小娘子今天没上妆,水润的红唇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变回了他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小娘子。 “不是都说?了嘛 分卷阅读99 ,让你帮我寻物什。” 薛陵婼咬紧下唇,想起曾几何时?,这个人也是要带着自己找宝贝,结果,只是找到了他的佩剑。 她又深吸一口气?,保持自己完美地微笑:“那?请问七皇子殿下您丢了什么东西?那?宝贝又长什么样?子?” 齐晗轻轻笑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垂下头,对上她的眼睛,温柔地说?:“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那?宝贝生?的很好看。” 鼻间萦绕着那?熟悉的龙涎香气?,还有淡淡的药味,耳畔亦是熟悉的嗓音,薛陵婼一时?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山中破旧的屋子里。 树上的声声蝉鸣,那?人温热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额头,脸颊又热起来,他说?自己是他的宝贝……怎么如今说?话比以前还好听,难不成?军中还教习人如何讲情话? 手上的疼意打断她的思绪,薛陵婼冷了脸,猝不及防的将人推开,开口道:“现在可以放手了吗?七皇子殿下。” “这次我不会放手了,永远不会!”齐晗看向两人宽大衣袖中交缠的双手,手上的力气?越发加大了。 他和薛陵婼今日的相见并不能算是偶遇。 那?日他赌气?自己冒雨跑回去之后就后悔了,他怕她再次消失不见,立即遣了服侍他的内侍装成?洒扫的小太监去给她送伞引路,可惜不等那?两个内侍回来,他便因?淋雨导致伤口溃烂,旧伤复发昏厥了过去。 等转头醒来都到了第二?日,那?两个内侍禀报说?,那?位小娘子去了和颐殿,他便大胆猜测小娘子是和颐殿住着的长安贵女,随后和颐殿便送来了大量补品什么的。 他听表妹崔梦说?,几乎所?有住在和颐殿的小娘子都给他送了补品,他想着其中应会有小娘子的那?一份,可他又不知道哪份才是,便只能将所?有的都喝了。 直到喝到脸发绿,他的人又打听到,和颐殿中并没有姓辛的小娘子,他简直遭到了晴天霹雳,他又连夜派人去丹凤门调取出入记录的卷宗,在其中也并未发现小娘子的踪迹。 那?时?,他就猜出了小娘子也许并不姓辛,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找到她,可能又会找不到她了。 他担心吓到小娘子,不敢做什么大动作?,便也只能用些拙略可笑的小手段,在病情好些之后,便立即出了晨元宫,到这和颐殿附近逛悠,好在上天待他不薄,让他能够再次找到她。 薛陵婼轻轻“嘶”了一声,看见手腕已经通红。 齐晗心中不忍,松松的卸下力道,薛陵婼趁此,连忙抽了回去,只见白皙的手腕上多了几道红紫的指印,有些触目惊心。 她将手负在身后,轻轻揉了揉,心中暗骂:这厮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对不起。”他垂眸,在怀中摸索半天,掏出一个玉白色的小瓷瓶:“我帮你上药。” 薛陵婼后退两步,看着他平静的脸,嘲讽一笑:“这点小伤,就不劳您大驾。” 齐晗看她满脸的戒备与警惕,胸口阵阵发痛,脸上却扯出一丝笑:“是我大意了,我这么个粗人,笨手笨脚惯了,还是小娘子自己上吧。” 他强硬的拉过她的手,将药瓶放在她的掌心。 薛陵婼死死地咬住下唇,她真是讨厌死了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刚刚还在一起品茗赏花,而不是许久未见,隔阂仿若天堑,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 她忽而淡淡笑起来,盯着他盈盈下拜,眼神诚挚而恭敬:“臣女多谢七皇子殿下恩赐。” 齐晗避开她的视线,错过身,只觉心如刀割,怔怔许久,过了好长时?间才道:“别那?样?唤我,也……别那?样?看我。” 他倒是宁愿让她将他给的药瓶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气?的骂或讽刺自己两句,也不想要让她用那?种恭敬而疏远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那?您需要臣女怎么唤你?是崔齐,还是齐晗?”薛陵婼抬眸,眉眼弯弯,梨涡浅现,看上去纯洁而又无害。 齐晗看着她明亮而又澄澈的眸子,他张了张嘴:“我……”却是一阵无力感,他只能说?:“对不起——” 薛陵婼好笑地摇了摇头,压下复杂的情绪:“这不是您的错,我也同样?骗您了,不是吗?” 齐晗眸中暗光流动,有些摸不懂她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那?些。” 薛陵婼依旧笑着,目光落在他的桃花眼之上,她一向觉得?他的眼睛最是赏心悦目,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眼睛,还有那?眉毛,那?唇,那?鼻,无一不精致,她又闭上眼睛,在心中细细描绘着他的样?子,一举一动。 再睁开眼,她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您还不明白……”她伸出手,毫不忌讳的指向他:“虚情!”又指向自己:“假意!”她无奈苦笑:“我们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一直在为对方编织谎言,现在想来很可笑不是吗?” 齐晗愕然,喉间一阵痒意,他用拳头抵住唇,压下咳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片阴翳,他双目有些发赤,目光暗淡,嘴唇略略发颤,表情看不出喜怒,却很是难看。 薛陵婼看着他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双唇,心中生?出一股淡淡释然之意。 “所?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他黯哑的声音响起。 薛陵婼抬眸,触及到他的眼神,却像是被烫住一般立刻闪开,她定了定神,郑重道:“是。” 分卷阅读100 齐晗咧开嘴,挤出一丝笑:“我知道了,今日唐突了,对不住,小……薛娘子可以走了。” 薛陵婼喉间一紧,只觉得?他这个笑容好丑,她低头,欠了欠身:“是——” 她转身,小巧的绣鞋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沙沙作?响,走出去几步,身后的人欲言又止:“我——” 心尖倏地一疼,像是有一根针狠狠的扎了进去,她顿足,不敢回头,指甲用力的掐入掌心,她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一片昏黄:“七皇子殿下,我人微言轻,是不敢同您有牵扯的,希望您也是!” 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第58章 皇后 齐晗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人影远去,直至消失不见,胸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滚,喉咙中有?腥甜的味道向上涌来,齐晗捂住嘴,剧烈的咳起来,再张开手,只见掌心赫然?是一片红色。 他蹙起精致的眉尖,握紧手掌,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再睁眼,黝黑的眸光下暗潮涌动,忽然?间,他一拳砸向旁边的假山,顿时,整个拳头一下子?鲜血淋漓。 突然?,“咔嚓——”一道细微的踩断树枝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齐晗抚平袖子?,轻呵一声:“滚出来!” 话音刚落,树丛后细细簌簌地?挪出两个年?轻女子?,前面的穿着碧色襦裙,略高?些,后面的个子?矮,穿着红衣,紧紧的拽着前面人的袖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碧衣女子?镇定些,低着头扯着后面的女子?迅速跪伏到地?上,朗声道:“见过殿下。” 齐晗抬起脚,慢慢走到两人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们,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轻声问道:“你们……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殷采凝抬头,向他看去,夕阳的余昏下,少年?的发丝和脸庞都好像被镀了一层金光,整张脸都在熠熠生辉,他刚才呕了血,原本泛白的嘴唇染了殷红,越发衬得面色苍白,竟有?些雌雄莫辨。 她瞧着,一时之间有?些看痴了。 殷采碧冷眼看着堂妹的样子?,心中暗生讽意?,又转而对?齐晗:“回殿下,臣女与家?妹什么都没看见。” 齐晗抬手,在嘴角一抹,勾出一丝殷红:“很?好,管住你们的嘴。” 殷采碧的眼睛划过他的腰间,那里系着一只小?小?的香囊,她攥紧拳头,低下身子?叩首,眼底带着一丝狠意?,哀求道:“殿下,阿婼她心地?良善,臣女虽不知她何时冒犯了殿下,想必定事出有?因,烦请殿下恕罪,莫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阿婼,齐晗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将这个名字和小?娘子?联系在一起,若他猜得不错,这便是小?娘子?的名讳了。 “呵……”,他轻笑:“什么阿婼?本王可不认识这个人。” 殷采碧心中惊骇,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齐晗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笑意?更深,有?看她有?些眼熟,问道:“本王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听到这句话,殷采碧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回答:“禀殿下,七夕之日,臣女在饕餮居见过殿下。” 这么一说,齐晗依稀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殷采凝这时已回了神,听到二人交谈,低声对?着殷采碧抱怨道:“谁让你替那个薛氏贱.人说好话?” 殷采碧无奈:“阿凝……”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片薄薄的飞刃擦着殷采凝的颈侧飞过,削断了一绺头发,插.进后面的树干里,几乎齐跟没入。 殷采凝一疼,呆呆地?摸了摸脖子?,摸到了湿漉漉的一丝鲜红,随后吓得尖叫一声,浑身抽搐地?昏倒在了殷采碧的身上。 殷采碧脸变了颜色,看向齐晗,现下他没了方才的笑意?,神色冰冷,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眼中充满暴躁与戾气,嘴角还有?没擦掉的血迹,整个人像是地?狱跑出来的鬼魅。 “本王不是说过,管好你们的嘴巴,要不然?,下次要的可就是你们脖子?上的东西了。” 殷采碧后背一阵冷汗,额角也留下豆大的汗滴,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战战兢兢地?应道:“是,谨遵殿下吩咐。” 脚步声由重到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敢抬起头,摸了摸湿成一片的后背,不禁自嘲地?笑起来,那日在饕餮居遇到殿下时,殿下虽不耐,却也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可今日却乖张狠厉。 看来,阿婼对?他的影响可真大。 回到和颐殿时,天已近黄昏,来不及理清今天发生的事情,薛陵婼便揣着袖子?里的《尉缭子?》去了崔芷的房间,她还没有?忘记兄长托付给自己的任务。 崔芷住在和颐殿最偏僻的西北角,同薛陵婼的房间离得不远,她领着阿墨出了门,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便叩响了崔芷的房门。 薛陵婼的到来,崔芷出于礼貌的引坐奉茶,表现的不咸不淡。 对?于崔芷,薛陵婼心有?戚戚,自己和她哥哥的事情才刚解决,现在自己哥哥又招惹上人家?妹妹,生活永远比戏剧更精彩。 顶着崔芷清冷淡漠的目光,将东西一放下,薛陵婼忙不迭地?摆手告辞,一刻也不敢多留。 出了崔芷的房门,薛陵婼再走几步,惊奇的发现,隔壁有?一道娉婷的身影,竟是邱婉,崔芷与邱婉居然?是毗邻,那一瞬间,她突然?间明白了崔芷为何对?自己阿兄不假辞色的原因。 分卷阅读101 她这个木头哥哥还真是有?福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薛陵婼再次睁着眼睛到天明,在看到新一天的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要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做一个告别了。 过了几日,住在和颐殿的长安贵女们终于等来了皇后召见。 地?点?在飞龙厩的马场上,关陇贵族子?弟趁着天气转凉,又开始了打马球的运动,皇后娘娘想起了已经进宫半个月的贵女们,便遣了女官,传召她们一同到马场玩。 崔梦对?薛陵婼的到来表示惊讶:“表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这种场合一向是她那倒霉表哥不会错过的时候,按她表姐的性格肯定是能避则避。 薛陵婼:“…………” 她本来也是准备称病推辞掉的,但是转念一想,她都已经决定和过去说拜拜了,心里头又没鬼,这种场合,如何不能来得? 她不仅要来,还光明正大的来。 “不过表姐你放心,七皇子?表哥已经同我保证过了,他以后不会再寻你麻烦。” “这话怎么说?”薛陵婼疑惑。 崔梦瞟了一眼周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昨日我在蓬莱殿遇到了他,我问他为何要偏偏与表姐你过不去,他说对?你一见钟情,奈何表姐你矜贵自持,对?他自是不理睬,由此他便因爱生恨,不过以后不会了。” 虽然?在维护自己,不过怎么这么奇怪,薛陵婼皱起眉:“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崔梦点?头,以为表姐不信,继续道:“表姐你放心,我那表哥虽说人却实?是浑了些,但还是很?善良的,他既然?这么说了,以后绝不会再纠缠你了。” 薛陵婼讪笑两声,心地?善良?你可能对?他有?什么误解?随后她又想到自己与齐晗互相欺骗的那段时日,她才意?识到,对?他有?误解是自己。 二人正说着,周围人忽然?齐齐站了起来,原来是皇后来了。 薛陵婼跟着看去,熙熙攘攘一群人,除了随侍皇后的宫女内侍之外?,在她身旁的还有?三?个人。 齐晗居左,穿着件胡服式样翻领窄袖袍,朱红色,麒麟纹,剪裁修身,衬得人高?腿长,面如冠玉,饶是薛陵婼,也不得不承认,这狗男人长得确实?赏心悦目。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淡漠的错开。 右边的是皇长孙齐铭,今日的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难得的好气色。 二人身后,还有?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俊俏小?郎君,眼神倨傲,观其面容,与齐晗和齐铭颇有?几分相似。 虽然?天气转凉,不过马场的四周依旧搭了遮阳的帐子?,一层又一层,绵延数十丈,待众人行过礼后,皇后娘娘便坐到背椅之上。 皇后身着紫色燕居常服,她已经五十好几了,不过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先小?得多,头发也还是乌黑,面相看起来也和善,瞧起来比传闻中更加的和善温柔。 众贵女也零零散散的落座,崔梦盯着丰神俊朗的皇长孙看了许久,顺带着又瞅了一眼她那倒霉表哥,转头握住表姐的手:“表姐你别怕,今日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不会注意?到你。” 这个他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薛陵婼咂了口水,她还真没怕。 崔梦指了指一个穿着男装圆领袍的小?娘子?:“瞧见了吗?表姐,如不出意?外?,韦娘子?有?六七成的可能是七皇子?的王妃了。” 薛陵婼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问道:“那剩下的三?四成呢?” 崔梦的小?脸垮了下来,撇嘴道:“那三?四成就是殷四娘了,开国大将殷开山之后,勋国公府长房嫡女。” 薛陵婼脑海中划过殷采凝那张嚣张的脸,转而看向崔梦所说的韦娘子?。 韦娘子?是当朝右仆射的独女,出身关陇大族京兆韦氏。 这位世族贵女穿了件新颖的翠色圆领袍,乍一看是男装,但其腰身收紧,衣摆加大,另有?一番风味,头上带了顶银色莲花冠,一串串的珍珠流苏垂至颈后,若是旁人这般打扮说不定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换了这韦娘子?却让人眼前一亮。 薛陵婼至长安也有?些时日,见过的美貌小?娘子?不胜其数,长安女子?大都高?挑而健美,风姿绰约,而这韦娘子?为其中之最,雪肤花貌,秀曼都雅,世罕其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娘子?。 再脑补一下她和齐晗站在一起的样子?,不得不承认,登对?的很?。 薛陵婼瞅了瞅正坐在皇后下首,翘着二郎腿的齐晗的不仅撇了撇嘴,那厮还真是走桃花运。 此刻,七殿下虽逍遥自在,但皇后娘娘很?忧桑。 第59章 马球 崔皇后很忧伤,民间有句老话,叫:小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 其实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民间,还?适用于皇室。 虽然也?有一句话叫做:天子重长子,百姓爱幺儿。 不过,她的小儿子和?大孙子却都是她的心头肉。 大孙子恭敬而孝顺,平时很听话,可一让他娶妻,就犟得?很,说什么不想连累别人,态度强硬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被?大孙子戳完心窝子后,崔皇后转向小儿子:“七郎你如?今也?至婚配之龄,阿娘挑了几家小娘子,都是咱们关陇大姓,你看着哪个好?阿娘便?向你父皇请旨,则个好日子为你下聘。” 齐晗微滞,随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这种小事?,阿娘决定 分卷阅读102 就好。” 崔皇后皱了皱眉毛,这儿子平时可没这么听话,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这怎么行,本宫总要选你喜欢的,你瞧瞧韦元娘,相貌不但好,还?温婉大方,阿娘很是喜欢。” 齐晗抬眸,顺着崔皇后的示意看去,在韦元娘的身上划过,定在薛陵婼身上,自从他过来后,便?一直强忍着不去看小娘子,如?今只能悄悄地看看她。 “阿娘你行行好,这韦元娘两鬓窄,下巴尖,嘴唇薄,说不准是个克夫相,您儿子我?还?想多活两年。” 坐在他身旁的齐铭闻言手?一抖,洒出了几滴茶水,他这小叔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崔皇后怒目圆睁:“臭小子,不喜欢就不喜欢,胡乱说什么。” 韦元娘:pass! 她又指向殷采凝:“那是勋国公府的殷四娘,虽说年龄小些,但极是伶俐活泼,同你应该很是说得?上话。” 齐晗还?在偷看薛陵婼,小娘子歪着头,不知在听崔七娘说什么,神情恬静而又温柔,漂亮得?不像话,捏着茶杯的手?纤细而又修长,指甲上染着粉红的蔻丹,衬得?受更加白皙娇嫩,让他忍不住想捏一捏。 他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随意回道:“貌若无盐,我?要是娶了她,您以后的孙子长得?丑怎么办?” 好吧,殷四娘:pass! 崔皇后深吸一口气,抚平心情,说出最后一个人选:“那我?儿觉得?你崔家六表妹如?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齐晗难得?将眼神分给阿娘,满脸冷漠:“阿娘您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吗?儿臣可不像再有一个娘。” “咳——”齐铭笑开?,忍不住轻咳一声。 崔皇后一时之间哭笑不得?,良久,才训斥道:“荒唐,当着阿铭和?阿钊的面乱说什么,当心带坏你两个侄子。” 齐晗站了起来,胡乱打了个缉:“是,儿臣失言,母后大人勿怪。” 崔皇后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行,儿大不由娘,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阿娘管不得?你了,你以后自己想干什么什么就干什么,本宫都不管了。” 齐晗继续拱手?:“那就多谢母后了。” “你——”崔皇后摆摆手?,让他赶紧远离自己的视线,她怕这个倒霉儿子再在自己眼前晃悠,自己会被?气死。 齐晗低低的笑了一声,落了坐,飞速的瞟了薛陵婼一眼,见她似有所察,又收回视线。 此时的薛陵婼耳朵里全是崔梦的声声征讨: “那个齐钊,真的是讨厌死了,简直是一肚子坏水,眼睛还?长在头顶上,哼,他也?不想想,皇长孙还?在他前面呢,哪能轮得?上他。” 崔梦口中的齐钊便?是便?是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四皇孙齐钊。 太子有二子,嫡长子是便?是皇长孙齐铭,次子乃府中良娣所出,在诸王府的世子郡王中行四,因?皇长孙素来多病,民间便?隐隐有传言,说皇长孙不是长命之相,未来说不准是四皇孙承继大统。 因?此,崔梦自然是看他不顺眼。 这边,齐晗的第一小马仔赵小郎君跑到他身边:“七殿下,走啊,咱们兄弟可是好久没一起打过马球了。” 齐晗点?点?头,刚抬起脚,脑海中闪过一张含笑带嗔的脸,他瞬间想到了薛陵婼那套打马球粗俗的理论,立时又转了主意,嫌弃的撇了赵小郎君一眼:“滚滚滚,别来找本王,要打自己打。” 又吃了哪门子枪药,赵小郎君委屈地看向崔皇后:“舅母——” 崔皇后瞪了儿子一眼,笑呵呵地安慰赵小郎君:“七郎旧伤未愈,阿弘你勿要放在心上。” “阿叔怎么现在跟阿兄一个样,难道是许久未打,手?生了,怕输。” 四皇孙齐钊瞅了眼齐铭,轻蔑地笑了笑,转向皇后,状似无意道。 齐晗眉尖一动?,看向齐铭,他大侄子面色无异,唯独放在身侧的手?青筋根根分明,正?紧紧的握着。 他走到齐钊身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力气大,劲又使的足,齐钊年纪小,身子单薄,只觉得?像是两块铁板重重地砸下来,肩旁痛得?很,他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 “阿钊,等会阿叔赢了你,你可别哭着找你祖母告状。” 崔皇后看着小孙子吃痛的神色,又对齐晗训斥道:“你这当叔叔的怎么就没个正?经,又吓唬你侄子做什么?” 齐晗皱眉,无辜地不赞同道:“阿娘,阿钊都多大了,我?这当叔叔的还?不能教他了。”说罢,又拍了拍齐钊的肩膀:“你自己说是不是,阿钊?” 齐钊痛的胸口发闷,哪管他在说什么,只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阿叔说的是。” 没过一会,两只队伍都上了场,不一会,场上便?沙尘滚滚,宛若烟雾缭绕,红色的球在场中飞来飞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齐晗□□是一匹乌黑的突厥马,无一根杂毛,但奇的是马的四蹄是居然是雪白的,很是显眼。 薛陵婼盘膝跪坐,聚精会神地看着马场,看得?出来,他的马术很不错,拎着柄球杆在场中如?履平地,舞的猎猎生风,身姿矫健,红色的身影像是跳跃在马场中的一把鲜明的旗帜,像传言中的一样,不掺任何水分。 作为马场中的中的最亮的那个仔,齐晗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薛陵婼在看,正?竭力地让自己动?作姿势等,都优雅一点?,再优雅一点?,他要让小娘子知道,即使是在粗俗 分卷阅读103 的打马球,他也?是最优雅的那个小郎君。 薛陵婼一动?不动?,有些出神,倏尔,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她的目光骤然一变,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原是那颗红色的小球飞入齐晗马腹之下,他也?不知是怎么想到,竟弯下身子去击,随即,身子便?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之中。 而下一秒,那人又稳稳当当地出现在马背之上,他竟在马腹之下一转,于另一侧上了马。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另有贵女不住地拍起手?来,兴奋道:“七殿下雄姿飒爽,论其马术,实属精妙。” 薛陵婼淡淡撇开?眼睛,忽觉掌心发痛,低头一看,她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拳头,寸长的水葱甲陷入皮肉,留下几个鲜红的印记。 悄摸的将手?缩进袖子,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她承认心底还?放不下他,只是爱情这东西?,薄如?蝉翼,方生方死,她不稀罕,也?承受不起,自己已经吃了一次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了。 赛事?过半,崔皇后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便?越发受不得?累,眼见大局已定,胜负基本以分,又见众贵女还?兴致冲冲,索性留了孙子,自个回了蓬莱殿。 等到皇后殿下浩浩荡荡的率人走了后,飞龙厩的气氛瞬时轻松了许多。 皇长孙慢悠悠的牵了匹马,命人取了把漆黑的长弓,去了靶场。 崔梦在他身上装了雷达,看见皇长孙离场,立刻扯了扯薛陵婼的衣角:“表姐,我?们去骑马吧,我?听闻外邦进攻了好些突厥良种马,现在不骑,以后就没机会了。” 球赛已近末尾,如?众星拱月般的七殿下在马球场大放异彩,薛陵婼眼神木然划过,听到这,心动?了,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起身,去往马厩的路上是靶场,到了靶场,崔梦扯了扯表姐的袖子,停了下来,跑到里面,命侍女取了一把弓,做出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 可惜那把弓是行伍之人用来操练的实战武器,又岂是闺中弱女所能拉开?的,好不容易拉开?弓弦,一松手?,便?脱了靶。 ——尴尬! 见此,皇长孙殿下不由得?微微一笑。 薛陵婼勾起嘴角,悄悄抹过脸去。 崔梦一恼,撅起嘴道:“表姐——” 她身量小,生的也?不像北地女郎,倒像是南方姑娘,这一撒娇,尽是娇憨可爱,薛陵婼眯了眯眼,向她身后看去,只见皇长孙神色宠溺,满目笑意,不由得?挑了挑眉。 齐铭与她相视,高手?过招,尽在不言之间,随后她接过弓箭,仿着崔梦刚刚的样子射向靶子,弓弦的确难拉,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寻常闺秀,也?不是扯不动?这等子力道的弓弦。 她于射之一艺不甚精通,不过却很擅长小弹弓。 羽箭出锋,直直的向靶中的红心射去,箭抵红心,继而弹开?。 薛陵婼叹了口气,崔梦眨眼,安慰道:“虽说力道不够,但准头是有的。” “唔,使这弓忒无趣,我?还?是去骑马,表妹自己玩吧。”薛陵婼煞是其事?的点?点?头,抛出个眼色,附到她的耳边,声音细若蚊蝇:“阿姐只能帮到你这了。” 崔梦不解其意,只看着表姐如?行云流水般施施然离去。 第60章 惊马 能养在圣人的飞龙厩的,自然都是从各地上?供的良种马中在选出来的,个个算得?上?是万里挑一。 觊觎它们的不只是薛陵婼一个,毕竟皇室马厩不是什么都能随随便便来的,故不少贵女们存了和她一样的心?思,今日热闹,俏丽的姑娘如春日枝头上?的杏花,马厩外,一个个内侍正?殷勤的为小?娘子们介绍着这些骏马,活像是坊间推销物品的摊贩。 忽地,一个人影堵在了她面?前,殷采凝气势汹汹的挡住了她的去?路,仰着下巴,趾高气扬道:“怎么是你,谁让你来的!” 殷采凝个子高,俯着头看她,他人瞧着,很是嚣张跋扈,而薛陵婼身量娇小?,便无辜被欺,软弱可怜。 薛陵婼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一袭红衣很是嚣张,心?中不由得?吐槽,这殷采凝的审美果然和性格一模一样。 再一轻嗅,薛陵婼嗅到一股很奇特的香气,不似平常的熏香焚香,也不像是花香果香,比熏香焚香清甜,却又?比花香果香深幽,她不由得?的心?中啧啧暗叹,可惜了她同?殷采凝不对?付,要不然还能打听打听这香料是怎么制得?。 殷采凝气势汹汹,薛陵婼正?要开口,好友殷采碧急匆匆地跑来护在她身前,对?堂妹皱眉:“阿凝,莫要太过分。” 薛陵婼心?窝里涌过阵阵暖流,在殷采碧身旁露出个头,天真地眨眨眼:“为什么不是我呢……这话又?从何说起?,至于谁让我来的?殷娘子不知吗?自然是皇后娘娘了。” 自己现在可是皇后的重点观察对?象,殷采凝一下子想起?了蓬莱殿中隐隐透露出的皇后娘娘有意将自己选为儿媳的传言,若是在从前,她必然是欣喜若狂,可自从那次差点被那七皇子抹了脖子后,她现在对?此退避三舍。 纵然那七皇子现在炙手可热,却还是没有她的小?命更?重要,七皇子妃的位置,谁爱坐谁坐,反正?她可不敢在肖想了。 不由得?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血痂,她飞速的看了一眼帐子的方?向,马场上?的赛事早就?落下了帷幕,齐晗正?懒洋洋的跪坐在软垫上?,一群内 分卷阅读104 侍小?黄门给他擦汗的擦汗,篦头发的篦头发,银冠翠衣的韦元娘另立侍在一侧。 可他却是脸色发沉,忽略着一旁的美貌小?娘子,一双眼睛阴阴的盯着自己这边,她不傻,这双眼睛在看谁,心?中自然明了。 如今看的和被看的都与她结了仇,看的她惹不起?,被看的她却不怕,再加之上?次一事,多少能猜出那七皇子与这薛氏女关系匪浅,想到这里,她看向薛陵婼的目光愈发厌恶:“不知羞耻!” 声音不算大?,但薛陵婼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神色倒没变,且还笑开:“殷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饭可以胡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殷采碧听出堂妹的潜台词,眼见周围人多眼杂,怕她在说出什么话来,忙侧过身挡住二?人视线,将薛陵婼拉走,安慰道:“她年纪小?,胡乱说什么话的,你别生气,也别同?她计较。” 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把此事接过。 薛陵婼听了暗笑,顺着她话头继续:“你放心?,你妹妹年纪小?,未管过事,我跟个小?女孩子计较什么?”说到这,她语峰又?一转: “不过虽然年纪小?,但外头说话的道理还是得?教教的,咱们两个关系好,你妹妹我瞧着是和阿梦一样的。” 殷采凝和崔梦同?岁,也有十四了,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这些年纪小?,未管事,教道理的话委实不好听。 闺蜜两个一唱一和,将话头压过去?,竟约着去?赛马,徒留了殷采凝拂袖离开。 周围人一瞧,倒是诧异,这薛家小?娘子和殷四娘不和,竟与她姐姐亲热的跟两姊妹似的。 二?人手挽着手,旁有小?内侍介绍着各个马驹,殷采碧斟酌开口:“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张嘴着实促狭了些,可要好好改改。” 薛陵婼浑不在意:“你放心?,别人不招惹我,难道我还主动招惹她们,可不知多少人说我温厚大?方?的。” 殷采碧心?事重重,一直愁着眉苦着脸,听到这话,忍俊不禁:“从小?到大?你都不知道害臊。”复又?皱起?眉来:“阿婼,过会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薛陵婼正?看上?一匹马,闻言,头也不回:“要说什么现在说不就?行了,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再看看,这匹马怎样?” 殷采碧心?中发虚,立即止了下面?的话头,跟着她看去?,她说的那匹马是匹土黄色纯种突厥马,很是膘肥体壮,比其他的马高大?了一圈还不止。 她武功极好,自然不怕,却担心?好友训不了,扯了扯薛陵婼的袖子:“这么凶,还是算了吧,你看,别的小?娘子都不敢骑呢!” 薛陵婼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不怕,这都是有太仆寺的人专门□□的,想必性情应是温顺的。” 一旁的内侍笑呵呵的凑了上?来:“这位小?娘子说的是,此马名为飞骎,看起?来凶悍,实则是匹母马,最是温顺不过。” 薛陵婼点点头:“多谢内官,小?小?心?意,还请笑纳。”说罢,便冲着身后的阿墨使了个眼色,阿墨会意,自袖中掏出个绣着莲花的青色荷包,双手奉与内侍。 荷包里面?是金锞子,那内侍象征性的推辞几下,便笑着收下了,悄摸的颠了颠荷包,只觉分量不轻,笑的更?加诚挚了。 殷采碧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手有些发颤的摸了摸马鼻子,又?对?薛陵婼笑道:“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那你便骑这匹吧,我要寻一匹宝马来,自小?到大?,你便总是赢不了我,这次也不意外。” 薛陵婼也乐了:“你都说了,一直以来都是你赢,如今怎么着也该换我了。” 殷采碧挑了匹与吐蕃议和时送来的黑乎乎的大?宛马,不似齐晗那匹四蹄踏雪,这匹则是通体漆黑,无一点杂色。 二?人齐齐上?了马,殷采凝果然目光如炬,一声令下后,骑着那匹黑马便脱了弦的箭一般一下子冲了出去?,薛陵婼拍了拍自己的这匹黄马,心?中叹了口气,那内侍说的不错,果真是性情温顺。 殷采凝见此,不由回头笑道:“阿婼,你不是要赢了我吗,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怕了?” 此般情形,薛陵婼觉得?像是回到了她的少年时光,无忧无虑,她也喊道:“我怎么会怕你,你等着,我这就?追上?你。” 说罢,便扬起?马鞭,抽了一下,突然,马儿“嘶——”的一声长啸,鼻子也汩汩的冒出白气,四蹄高高跃起?。 薛陵婼险些被甩下去?,好在及时的抓住了缰绳。 马儿继续向前冲去?,薛陵婼意识到出了问题,忙弯下身子紧紧抱住马脖子,并把缰绳缠在手上?缠了好几圈,凭着马如何上?蹿下跳的,她不能掉下去?。 最先发现出事的是殷采碧,她骑出好远,却没见薛陵婼追了上?来,转头一看,那大?黄马早就?偏了原来的估计的路线,正?在宽阔的球场上?上?蹿下跳。 她急的惊呼一声:“阿婼……你怎么了?”随即便匆忙赶了过去?。 一声疾呼将众人的视线引了过去?,众小?娘子同?内侍宫女们一时间慌成了一团。 “马惊了——” 不知谁喊一声,整个马场乱作一团。 薛陵婼脑子糊成了乱麻,耳边全?是呼天抢地的声音,手心?已经勒的发痛,此时殷采碧已纵马到了她身边,伸出胳膊,喊道:“阿婼,把手给我。” 薛陵婼连忙将一只手伸了过去?,还 分卷阅读105 未碰到她,飞骎又?是向前跃了一下,她的脑袋一下子撞到了马背上?,引得?殷采碧□□的黑马也如她的一般高高跃起?,差点将殷采碧也甩下马去?。 好在殷采碧自十岁便开始习武,身手虽不算顶好,却也不似寻常闺阁娘子那般娇弱,她很快稳住自己,像薛陵婼一样把缰绳缠在手上?,一只脚挂着脚蹬,一只脚踩在了马背上?,身子悬在了半空中,另一只手向薛陵婼捞去?。 看起?来下一秒就?掉下去?了,危险的紧。 薛陵婼心?中感动,摇了摇头:“快走!这怎么成,赶紧离远些,省的连累你。” 殷采碧再厉害也是姑娘,怎么会拉得?动自己,更?不论她那匹马与自己的这匹发了疯的马离得?那么近,再被惊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薛陵婼死死拽住缰绳,用尽了力气硬生生的将马调了个头,远离了殷采碧,粗糙的缰绳把手心?磨出了血,指甲也断了一节。 大?黄马转了个方?向,又?直直地冲向青绿的城墙,薛陵婼心?中一震,一下子浑身出满了冷汗。 她顾不得?理会唤着表姐和阿婼的声音,咬着牙在头上?拔下根簪子,心?中盘算着刺哪杀伤力最大?。 “别动!”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薛陵婼的心?到是一下子平静了不少,不负方?才的慌乱。 齐晗飞身跃到马上?,下一秒,薛陵婼只觉身后一下子多了一个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飞快的夺下她手中的簪子。 嗅出那人身上?的龙涎香的气味,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莫名的紧张起?来。 齐晗轻轻的笑了声,坏心?眼的吓唬她:“这畜生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你这一簪子刺下去?,这畜生只怕疯的更?狠,也不怕被甩下去?,小?心?摔了胳膊断了腿,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 薛陵婼想到了刚才阿碧说自己嘴巴促狭的事情,可自己却比不了这个人毒舌,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挑起?自己的怒气。 这般想着,她竟不怎么害怕了。 齐晗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覆上?她握着缰绳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温声道:“乖,我说一二?三,你便松手,别怕。” 眼前变得?黑暗反而并没有让她心?惧,听着那人的话更?让她安心?了不少,她先是重重的点点头,后又?在喉间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一——二?——三,放手!” 闻言,薛陵婼松开手,便被他抱着跳下了马,身子一歪,齐晗以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勺,自己先落地,以身做盾,让薛陵婼压到自己身上?,避免被马蹄踩到,连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趴在他的身上?,背后出了一身汗,两只手扯着他肩膀上?的衣襟,隐隐听到一声隐忍的闷哼才回过神来。 俩个人咫尺之距,近的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看清楚他脸上?的细细的绒毛,薛陵婼红了脸,忍不住掐了掐了手心?。 怎么不疼,难道是在做梦? 齐晗凝住眉,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悠悠道:“怎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谋杀本?殿下——” 薛陵婼:“……” 她说怎么不疼,原来掐错了人! 第61章 谈话 殷采碧看到薛陵婼脱了险,便?纵身下了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处,看到眼?前的一幕,却猛地止住了脚步。 七皇子的手放在了阿婼的背后?,整整轻轻的拍着,似有安抚之意?,另一只手藏于衣衫之下,与阿婼的交叠着,她虽看不?到二人表情,却也能想象出一二,一时间,她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此时,齐晗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怀中是他爱慕的小娘子,她雪肌花貌,身子娇软,发香馥郁,蛇一般贴在他的怀中,柔弱无?骨,个?中滋味,不?能言传,只可意?会,他的呼吸也忍不?住沉重起来。 乐中有苦,刚才坠马的时候,牵动?了他胸前的伤口,如今薛陵婼压的地方便?也刚刚好是他的胸口,说不?疼,那也是假的。 饶是如此,还?是有心和小娘子这样的多待一会儿,但念及众目睽睽,大?庭广众,齐晗终是拍了拍手,拉着薛陵婼站了起来,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松软顺滑,手感极好。 近乎九死一生,再度站到地上,薛陵婼是个?惜命的,双腿有些发颤,再加上身旁的倒霉前任,她心中尴尬不?已,借着裙摆的遮挡,挪了几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她站定后?,郑重的齐晗行了个?大?礼,口中称谢。 齐晗看她忙不?迭的要?和自己撇清关系样子不?由好笑,心中感叹,女子果然都是善变的。 二人心思各异,崔梦阿墨等人就已经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崔梦泪眼?婆娑,完全忘记了身后?跟着的皇长孙,见?到薛陵婼,哭诉道:“表姐,吓死我了。” 阿墨则默不?作声地上上下下打量起薛陵婼,殷采碧轻呼一声,指着她身上:“阿婼,你受伤了!” 她衣服上多了块血迹,颜色不?深,只是印着她葱白的衣服,倒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围过来的贵女们的眼?睛都被吸引了,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来。 薛陵婼的眼?睛划过齐晗的胸前,那里有一片濡湿,他的袍子是红色的,看不?出来那里是汗迹还?是什么,她心中升起一丝疑问,抬起被缰绳磨破了的手挥了挥: “无?事,一点 分卷阅读106 小伤,别担心!” 崔梦连忙将手扯过去细细察看。 薛陵婼哄了她两?句,转头看向殷采碧:“阿碧,方才谢谢你了。” 殷采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将手指向袖中缩了缩,笑道:“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说到这,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若你今日……我会后?悔一辈子。” 薛陵婼未觉其?中有异样,安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不?好好的。” 齐晗瞅了会薛陵婼的手,随即飞快的看了殷采碧一眼?,认出这是前几日偷听自己同小娘子说话的女子之一,眼?中不?免多了几分寒意?。 气氛有些冷凝,良久,他轻咳一声,对随着崔梦赶过来的皇长孙齐铭开口:“阿铭,怎的脸色这么难看?”后?又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去请医官。” 莫名躺枪的皇长孙:“……” 齐铭顶着倒霉小叔慈爱期许的眼?神,只能被迫营业,无?奈笑笑,躬身答道:“有劳阿叔费心。” 听到齐铭面色有异,崔梦赶紧回头看了看,眼?见?齐铭面色红润,方才放下心来。 再回头一看,她的表姐却脸色不?好看了。 她与表姐一直以来都是亲密无?间,现在她虽依旧脸色平静,行为端庄,但仅仅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却出卖了她如今的心里头怕是不?太痛快。 到底是任谁遇到这等糟心的事情,心里也没有高兴的。 薛陵婼道:“阿梦,我们回去吧。” 刚才那一番折腾,又在草地上滚了滚,她的衣服上卷着泥土和草屑,委实有点不?像样子。 不?知是不?是崔梦的错觉,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的凌厉起来,凝重的似乎有一种让她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薛陵婼则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径自向七皇子皇长孙行过礼,姿势娴雅,仪态万方的携着崔梦离开,当然,若是忽略松散的发髻和脏了的衣服的话。 行至半路,崔梦猛地一拍脑门,才想到——他那七皇子表哥哪是为了皇长孙请医官,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皇长孙今日难得出来,瞧着神采奕奕,精神勃发,才不?需要?请太医,只不?过是表哥看见?表姐伤了手,才借著名头去请医官,怪不?得表姐方才脸色不?对劲…… 回想起表哥刚才不?虞的表情,不?知怎的,她还?有点想笑。 崔梦欲言又止,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询问,等回了和颐殿,薛陵婼将她留在自己房中,使人紧闭了房门,留在屋外看守。 房间内,薛陵婼来不?及重新洗漱更衣,便?拉着她坐到榻上,仔细叮嘱:“七娘,答应我,今日之日,一个?字都不?要?在外头说。” 薛陵婼一向是温温柔柔的唤她阿梦,甚少这样郑重地喊七娘,崔梦语气中不?禁也带了认真:“我省的,表姐,只是今日之事所见?之人不?少,即使咱们不?提,也会有人说的。” 薛陵婼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你与我一贯亲密,旁人看来就是一体的,我不?管有多少人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去说,我只要?此事在我这销声匿迹,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也管不?着,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 崔梦听了自觉鼻尖有点酸,拉住她的手声音诚恳,心意?真切:“表姐,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比她们都要?好,也比她们都要?懦弱,为何每每总是退缩,我今天看得分明,你瞧着七皇子的眼?神,明明是和我家五哥不?一样的,你心中就是有他的!” 薛陵婼先是愕然,而后?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一向当情感顾问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轮到别人来顾问自己,她眨眨眼?,温和地向崔梦解释: “如若同你所说,我的心中有他,那又如何?难道要?与他同诉情肠,还?是非君不?嫁,可若是过几天我的心中又多了一个?人,哪有该当如何?” 崔梦长大?了嘴巴,显然是被表姐这番渣女口吻给惊住了。 薛陵婼眼?中波光闪动?,神情带着一丝奇异的快意?,呵呵笑道:“别傻了,我的好妹妹,我现在觉得他好,可是过了一年,五年,十?年那就说不?定了,你如今对皇长孙心心念念,可是过些年,你二人皆成亲生子,可还?会有现在的心境?” 崔梦低下头,小手紧紧的绞着桌前的垫子,皇长孙那样好的一个?人,就算是过了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自己都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可是,表姐说的也有道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薛陵婼一股脑地说了好多,简直把所有深深埋藏在心里头的话都吐了出了出来: “依我看,情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人人都说太宗皇帝对武明皇后?情深意?重,武明皇后?又群臣称赞,六宫敬服,可在她逝世后?,太宗皇帝不?依旧是佳丽三千,还?好好的生了三个?皇子,四个?公主……” “我自不?敢与武明皇后?相比,可她那样的人物,都没有得到一个?男子的全部?情爱,我才不?会肖想。” 崔梦听的手脚发凉,这些话若是在她的阿娘阿婶的嘴里说出来,她也就当耳旁风听过就忘了,可这些话是在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表姐口中说出来的,却比母亲那一辈格外的有说服力。 “可是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完整无?缺的情爱吗?” 薛陵婼看着她难过的神色,心知是被自己吓到了 分卷阅读107 ,又讲出了一个?追求真爱并牵手成功的例子:“我的阿爹阿娘,你的姨父姨母,可不?就是这样,我敢打包票,他们一定是全天下最恩爱的夫妻。” 崔梦眼?睛里放出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薛陵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可是我活了这么些年,也只看到他们这一对,我想了这么些年,最近总算是想出他们这般恩爱的原因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她是个?理?科生,擅长逻辑思维,就父母的故事来说,天时地利代表阿娘怎么就偏偏那么巧在大?街上看到身骑大?白马,身戴大?红花,风姿翩翩的探花郎阿爹,好死不?活的还?就一见?钟情了。 而人和呢,私下里东窗事发后?,外祖父将阿娘禁足在家中,饶是如此,俩个?人一个?矢志不?渝,非卿不?娶;另一个?情意?绵绵,非君不?嫁,在听说舅舅们把阿爹打的吐了好几次血,阿娘更是以命相搏,终得外祖父松口。 这些,可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稍微出一点差错都不?行,而她和齐晗呢?有天时(整座山那么大?,他却偏偏倒在自己家门口),还?有地利(只有二人独处的小茅屋),但没有人和。 她们俩个?人都没有完全信任对方,各怀鬼胎,不?像阿爹阿娘,一起建设了和谐美好的生活,走?向小康…… 父母的故事,是在告诉她这个?世界是有好男人存在的,自身的经历又让她明白,遇到真爱的概略太小太小。 还?有她哥和邱婉,地利和人和都有了,却又少了点天时…… 再想起前段时间自己雄赳赳的对徐文雅说的那套要?找个?人生真爱的理?论,不?由得对自己当初的幼稚感到羞耻,今天的这些话,也是她近几日遇到那位倒霉前任才慢慢想明白的。 第62章 画像 崔梦听的?入了迷,等到薛陵婼戛然而止后,忽地?站了起来,恍然大悟道?:“表姐,此三者说得对,我觉得当属人?和最为重要,我从前一直不敢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今日想明白了,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已经失败了呢?” 这是大有要想皇长孙表白的?架势呀! 薛陵婼欲言又止,心中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本来是想劝她不要将感情看得那?么重,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增强了她的?信念。 若是从一个后世穿越者的?角度来说,她应该鼓励崔梦去勇敢的?追求爱情,可做为一个表姐来说,她更希望表妹能?够好好的?保护自?己?,且不论皇长孙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即使有,那?也终究不是个良配。 但看到崔梦脸上?期盼的?神情,发亮的?眼睛,她心中不忍,将嘴中劝慰的?话又咽了下去。 重新梳洗装扮后,天色已经微沉,崔梦听了她的?话茅塞顿开,撒着娇今晚要和表姐共寝,薛陵婼想起白日里骑马之前殷采碧说她有话对自?己?说,先留了崔梦在自?己?房中,带着阿墨又去寻殷采碧。 殷家位高权重,殷氏姐妹二人?住的?是和颐殿最好的?院落之一,名为云屏堂,薛陵婼到了云屏堂后扑了个空,询问之下,殷采碧的?侍女回答好像是自?家四娘子有关。 想起今天和殷采凝的?一番争执,薛陵婼忧心好友因为自?己?再受刁难,又想起还在自?己?那?里的?崔梦,便?将阿墨留在了云屏堂,等到殷采碧回来之后再回去。 一番折腾之下,等她自?己?再回到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 此时蓬莱殿灯火通明,尤如白昼,流光照影中,天下最尊贵的?两对夫妻齐聚于此。 内殿,白日里□□和精神都遭受了创伤的?齐晗懒洋洋的?歪在榻上?眼睛滑过父母兄嫂,低声笑开,忍不住坏心眼地?想到,若是这个时候蓬莱殿上?劈个雷,是不是就算改朝换代了。 皇后正向着圣人?抱怨:“臣妾今日真?是被这混小子气得半死,韦家那?丫头性子好,家世好,模样也好,也不知道?他挑什么,怎么就是偏偏瞧不上?。” 圣人?已近花甲之年?,笑眯眯的?抚着斑白的?长须,丝毫没有平日朝上?的?威严,倒像是平常富贵人?家的?老人?:“皇后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朕一贯相?信,七郎年?纪还小,怕是还不懂得皇后的?良苦用心。” 皇后听了更是柳眉倒竖,指着倚在软榻上?毫无?仪态可言的?齐晗:“怎得还算小,大郎在这个年?纪,阿铭早就出生了。”提起孙子,皇后又是一阵头痛:“这叔侄二人?,当叔叔的?不省心,做侄子的?还要跟着学。” 太子齐晟素来不苟言笑,听到这,不禁凝住眉毛看向齐晗,呵斥道?:“七郎,弘文馆的?师傅就是这样教你?的?,去向母后请罪!” 圣人?捏着胡须的?手微顿,看向太子的?目光慈爱中又多?了几分审视,他这个作老子的?还未说什么,反倒是太子先开了口…… 齐晗跳下榻,及至圣人?皇后位前,亲手接过奉茶女官手中的?三彩釉杯,递到皇后手上?撒娇:“是儿臣不孝,阿娘一项宽仁,就饶我这一次。” 皇后叹了口气,她被气惯了,早就习以为常,随即便?喜笑颜开,转头对坐在下首的?太子妃道?:“那?韦家小丫头,本宫实在是喜欢,可惜了与这浑小子无?缘,不若配给?咱们阿铭,也是男才女貌。” 分卷阅读108 太子妃正酌了一口清茶,听到皇后的?话,干笑道?:“娘娘说的?是!”便?没有再言,齐晗不要的?,就塞给?他的?儿子,任那?个韦氏女家世有多?高,性格又有多?讨喜,她也不稀罕。 圣人?闻言,又对皇后道?:“若那?韦氏女着实讨皇后喜欢,不妨就留她在蓬莱殿陪侍段时间,也算是韦家个体面。” 皇后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及又飞快的?笑着答谢,明白圣人?此言算是同意韦氏女进皇家了。 齐晗听了面不改色,置若罔闻,心中却有些?想笑,原本他阿娘盘算的?好,知道?他那?嫂嫂不喜自?己?,绝对不会让他看不上?的?韦氏女做儿媳,如此一来,韦氏一族也不会和东宫再有联系,但阿爹的?这一席话,倒让她又陷入另一番两难之地?。 不仅是东宫,说不定连蓬莲殿也会和韦氏一族生出嫌隙,得不偿失! 本欲再多?说上?两句,这时外殿进来了个嬷嬷,呈上?本集贤殿送来的?画着贵女小像的?资料,皇后眼前一亮吩咐送了上?来。 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约莫两个巴掌大,里面的?内容也同她了解的?大差不差,皇后索性直接令女官直接呈给?齐晗:“左右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们长辈选的?还是要合你?的?心意,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合乎眼缘的?。” 齐晗摆着手摇了摇头,随意的?坐在父母座前的?脚踏上?,一脸嫌弃的?撇嘴道?:“阿娘选就好,我听阿爹阿娘的?。” 太子瞪他一眼,沉声道?:“还不接着!” 齐晗皱着眉,一脸不情愿的?将册子从女官手上?接过。 圣人?看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小儿子从小受万千宠爱,性子确实有些?顽劣荒唐,自?己?虽在宫中,却也能?到传闻,七皇子平素捉鸡斗狗,不务正业,吃喝赌,此三样,皆无?一不通,可唯独中间那?个嫖字,却从未听说过。 细想之下,他也听外人?说过,小儿子在外也时常出入乐楼舞坊之所,到也不是什么不近女色之人?,可在宫中,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有什么司寝女官之类的?…… 以上?种种,细思极恐! 圣人?越想越觉得有猫腻,究竟是年?纪小,不通情思,还是心思深沉…… 慢慢的?,他心中又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许是儿子身有恶疾,却不欲外人?得知,便?只能?以此为掩,想到这,他叹了一口气,不禁以心疼的?目光看向齐晗。 齐晗不了解父亲的?心思,接过册子后,嫌弃的?掀开第一页后,心下微惊,画上?的?人?亦喜亦嗔,腮边梨涡浅现,娇俏婉转,顾盼生辉,尤其眉尖那?一点朱砂色的?红痣,极是讨喜,还很熟悉。 不是出身显赫大族的?崔氏女殷氏女,也不是以美貌才名著称的?韦氏女,偏偏是家世不显,容貌才名也不出众的?薛陵婼,想必是白日里马场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阿娘的?耳中,齐晗知道?,这是一场蓄谋的?试探。 他掩饰的?好,虽心中惊讶,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随手向后翻了几页,佯装嫌弃的?看了一眼,指道?:“那?就她好了。” 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却记得那?个人?样子,前不久才见过,应是与小娘子相?熟,殷采碧。 虽然如此,可这个女子却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绝不是像表面上?那?样无?害。 一听到齐晗还真?看上?了哪家小娘子,太子顿时坐不住了,长兄如父,齐晗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一向是拿他当儿子养,也想看到底是哪一位姑娘,可惜碍于礼法,即使再好奇,他也不能?真?过去瞅瞅人?家姑娘长啥样。 皇后接过册子,看着册子中殷采碧的?小像,圣人?也凑向前去,夫妻两个一起打量了半天。 半晌,圣人?点评道?:“唔——家世倒也配得上?我儿。”其实容貌也不错,只是他不好意思说。 皇后略有不满意,看看齐晗,犹豫道?:“倒是未曾注意过,不过陛下说好,便?是好,与我儿站在一起倒也般配,我儿丰神俊朗,妻室也不能?差多?少?。” 圣人?饮了口茶,冲皇后使眼色,你?儿子自?己?选的?,不若赶紧定下,省得以后后悔了,再生事?端。 皇后眨眨眼,你?儿子胡乱选的?,估摸着自?己?都不知道?挑的?长啥样。 夫妻二人?一番眉眼官司,最终也没个结论,便?又把册子转太子妃,让她也看看。 太子妃对齐晗未来的?妻子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她讨厌这个小叔子,不想让他过得好,自?然就不会顺着他的?心意来,所以当她弟媳妇的?的?第一个要求就是齐晗喜欢的?她就不喜欢。 她看了一眼画像,随即转向资料中的?门第家世,找弟媳妇的?第二条就是门第不能?太高,她一看到勋国公府这四个字,便?立刻持了反对意见。 “儿媳到觉得这殷家小娘子瞧着寡淡了些?,咱们七郎生的?俊,自?然要找个相?配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说她长得丑,反正就是不配。 圣人?揉了揉眼,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审美出了问题。 有了两票反对意见,皇后又仔细翻看起来,看见一张小像,眼底暗了暗,不禁露出笑意,夸赞道?:“这家姑娘长得可真?是讨喜, 分卷阅读109 模样有福气。” 圣人?跟着一看,长的?是不错,只是儿子不一定愿意,他冲皇后眨眨眼,你?不是让儿子自?己?挑吗,他挑的?你?不同意,你?挑的?他也不一定同意,一会又该闹了。 皇后拒绝接收信号,转头又把册子递给?齐晗:“这家姑娘生的?有福气,阿娘瞧着倒是很喜欢。” 齐晗接过一瞅,好巧不巧,又是他的?小娘子,薛陵婼的?长相?确实是长辈喜欢的?长相?,美人?痣,小酒窝,甜美可爱,再加上?一张小巧的?鹅蛋脸,肉多?(划掉)丰润饱满,看起来很是颇为喜人?。 齐晗面色如常,脑海中回想着白天评价韦元娘和殷四娘的?那?两套说辞,一番斟酌,他还是选了第二套,那?一段克夫的?言论让他实在无?法说出口。 他悄悄地?吸了一口气,佯装成白天的?那?副嫌弃不屑的?样子,昧着良心道?:“长的?吧……丑了点。” 饶是太子妃,也没有想到小叔子在圣人?面前也敢这么言辞刻薄,直截了当,不禁吃惊的?让人?将小像取过来,这一看,更加厌恶起来齐晗,忍不住替薛陵婼打抱不平:“好好的?姑娘家,七郎你?未免也太过……” 后面是极富有深意的?省略。 圣人?正疯狂冲皇后眨眼:我就说吧,这臭小子定会不同意! 得意—— 第63章 暗流 这边三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那边被?冷落多时太子却坐如针毡,心急火燎也想要参与进去?,可那些?小像都未出阁的小娘子,齐晗看?情有可原,因为他是?择妃的男主角。 圣人看?更是?理所应当,因为他不仅是?男主角的父亲,他还?是?圣人,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看?是?怎么回事?? 太子越发坐立不安,直到听到齐晗嫌弃人家姑娘丑,再是?太子妃委婉的斥责,一下子振奋起来,凑到圣人皇后的跟前,先是?骂几句弟弟解解气:“这么多年书是?读了?狗肚子里了?,谁教你这般轻慢无礼!” 圣人一听不高?兴了?,轻呵一声,先是?看?了?一眼太子,后对齐晗训斥道?:“你向来是?不服管教的,我?与你母后念及你年幼,从未对你多加管制,如今不想你这般口无遮拦,真是?放肆。” “这些?时日,醉酒闹事?,纵马夜奔,一桩桩,一件件,哪次冤了?你!” “你如今也是?成家做人夫为人父的年岁,却仍是?小孩子的性子,教朕怎么放心把你派遣封地,从小到大,整个大明?宫无一人敢惹你,满长安的人都供着你,教的你嚣张霸道?,若是?离了?长辈,又不知该生出多少事?端。” 催婚现场变成了?教子大会。 一番话训下来,圣人捋了?捋胡子,一片老?父慈心,低下身子抚摸着身前幼子柔软的鬓发,眼中精光闪过,叹了?口气:“哎,你这么性子,阿爹只有将你留在身边也才放心。”说罢,又转向太子:“太子,你说是?不是??” 太子低了?头,不在说话,半晌,才道?:“儿臣认为,七郎此般性情,正是?需要多加磨练,若一味受父母庇护,又怎能成大器。” 太子妃死死揪着手中的锦帕,看?向齐晗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阴毒与怨恨,现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四?起,正为着七皇子封地一事?吵得喋喋不休。 圣人年纪大了?,不舍得小儿子,可皇子们年纪大了?必须要分封属地,离开长安,齐晗上面的几个庶出哥哥都是?如此,所以他即使再尊贵,再受宠都不能开特例,思虑之下,圣人想到一个折中之法: 长安以东毗邻蒲州,蒲州中有永济渠,民风淳朴,物谷富饶,因处在京师长安和东都洛阳之间,又别称“中都”,圣人想选此地为齐晗的封地,离得近,方便随时回长安,也可以没事?便在长安多住些?时日,蒲州之事?,遥领便可。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没有一个太子喜欢弟弟能长留京师,比自己更加受到君父的重视,太子自然也不例外,他不同意,主张扬州苏州杭州那些?那些?江南富足之地,他的意思很明?显,钱什么的富贵之所都可以给,但是?权力,就是?不行! 神仙打架,天?家父子闹别扭,遭殃的多是?小喽啰,近来朝中大臣颇为苦恼,圣人,惹不得,现在的主君;太子,同样也惹不得,未来的主君,二者皆不能惹,便只能打哈哈—— 这一打哈哈,便拖了?几个月,齐晗的年纪早就该出宫开府了?,王府也早就修缮建好了?,因着此事?,却还?是?住在宫中。 父子二人互不相让,一时间蓬莱殿中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皇后看?了?齐晗一眼,只见他神色平静,无一丝波澜,仿佛游离于世事?之外,跟个石像一般,完全没有为父兄解围的意思。 她轻叹一声,笑盈盈的在父子中间打了?个茬:“要我?说,这等小事?怎么还?值得你们父子俩下了?朝还?争个不休,左右七郎还?没成家,迁属封地还?要再等几年,有什么可急的!” 太子妃藏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发颤,脸色也瞬间不好看?起来。 再等几年? 怕是?龙椅都要换人坐了?! 圣人以近六十,太子也有四?十了?,都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眼下大明?宫中君父年迈,侄子病势尪羸,长兄一年比一年老?弱,齐晗这个深受圣宠,又年富力强的弟 分卷阅读110 弟若说没有一点肖想那个位置的心思,怕是?没人会信。 若让他在长安再多留上几年,恐怕自己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就要坐到头了?。 齐晗垂下脑袋,闷声不响,顿了?会,手上一下子飞速的自皇后手中拿了?册子,走到灯火前将其点燃。 皇后大吃一惊,高?声道?:“七郎,你要做什么?” 齐晗随意将手中的册子一扔,看?着它在地上烧成灰烬才又回到圣人和皇后跟前,严重一片孺慕之情,抱起拳头,单膝跪地: “父皇,阿兄说的对,祖宗国法在此,怎能因我?而改,儿臣已经?想好,暂不欲成家,愿此后驻守松州,护我?大鄌疆土!”不是?平常贯唤的阿爹,而是?正经?的父皇。 语出惊人,掷地有声,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太子妃倒吸一口气,瞪向齐晗,心中不由得大骂,果?然心怀叵测,不是?个省心的,胃口倒不小,竟是?看?上了?松州的兵权! 圣人摸着胡子,沉吟片刻,随即招着手让齐晗站起来,抚掌赞道?:“我?儿赤子之心!”又皱起眉毛:“不过此事?兹事?体大,战场之上,杀人不眨眼,你有这份心,为父与你兄长已经?很欣慰了?。” 太子妃抚了?抚胸口,呼出一口浊气,将提着的心放下。 齐晗握紧拳头,低下头,目中寒光乍现,身子微微发抖,紧紧地握住拳头,良久才站起来,应道?:“是?!” 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四?个人给的第五个人解决单身之事?暂时落下帷幕。 太子夫妇并着齐晗出了?蓬莱殿,殿门口立着齐晗惯乘的步辇与太子夫妇的马车。 可太子夫妇并未登车驾,齐晗自然也不能上撵,只得跟在兄长旁边,太子妃陪侍在二人后。 齐晗跟着太子行了?几步,便听太子沉声道?:“自己说吧。” 齐晗别过头,不让太子看?到自己的表情:“阿兄从前谓我?放浪形骸、无所事?事?,如今我?愿意上进些?许,阿兄难道?不替我?高?兴?” 太子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浑话,你为孤嫡亲的兄弟,难不成孤不盼着你好!” 齐晗做了?个揖,只弯腰闷着头不吭声。 太子兄弟硬刚,一群内侍女?官们当下把头压的低低的,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齐晗自小便被?太子教养长大,加之他素来乖张,太子的惩罚便如同家常便饭,轻则呵斥,重则打骂每每如是?,现在见他如此,不免生怒,当下重重的踢了?一个窝心脚过去?。 太子如今已然四?十许,日日案牍劳形,力气早就不复壮年时侯的大。 奈何齐晗旧伤未愈,今日又在马场上崩了?伤口,生生受下了?这一脚,一时间只觉头昏脑胀,差点向后仰倒,身后随侍的内侍赶紧扶住他。 饶是?如此,再抬头,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 原本还?在看?戏状态的太子妃刹那间脸色大变,齐晗这个小煞星素日里看?起来体健如牛,怎么身子骨跟个美人灯似的一吹就倒。 这里原本就离蓬莱殿不远,若是?这两兄弟见了?血的事?情传到圣人皇后耳朵里可怎么是?好? 见到齐晗口溢鲜血,太子一愣神,便又听他阴测测的说:“兄长可曾见过甫一落地就被?父母亲人溺死的婴儿?” 太子心中一震,直直的盯着他,口中喃喃:“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就胡乱说说…” 齐晗歪着头,懒懒地笑着,口角鲜血尚未擦净,在明?亮的月光下,整个人像一个苍白的瓷娃娃。 太子妃发现,他与太子生的极像,不知怎的,让她想起来了?她那早逝的幺儿,若是?能长成,如今也该有这么大了?。 太子看?着,忽然生出几分愧意,拂袖怒道?:“还?胡言乱语什么,快请医官!” 齐晗摆摆手:“兄长且慢!” 他推开身后扶着的内侍,站定身子,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伸出双指,不知在胸前喉间的哪些?穴位上点了?几下,点的他脚步后退冷汗直流,须臾,他的口中吐出了?两口黑血,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脸色也开始红润。 他后退一步,做叉手礼对太子躬身长拜:“多谢兄长!”又转向太子妃:“嫂嫂与兄长夫妇一体,也多谢嫂嫂!” 内侍女?官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爷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齐晗仰起头,朗声道?:“吾连日来旧伤未愈,尚有淤血未除,偏劳兄长助吾去?除淤血,如今已然大安!” 太子妃心中五味陈杂,她知道?,齐晗这话不仅是?在对自己对太子说,更是?对着周围的内侍女?官说,是?对着蓬莱殿中的圣人皇后说。 她看?向太子,她的丈夫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中有欣慰,有愧疚,更多的是?感?动,细看?之下,还?有点点的水光。 又看?向齐晗,少年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他对太子说:“如今旧伤以愈,兄长且放心吧!明?日东宫大宴,臣弟还?要替兄长在众臣面前演武呢!” 她的心中猛然泛起一片寒意,他才十八岁,便懂得以情做网,将太子,甚至还?有他自己,全都裹挟于其中。 她知道?,那场圣人与太子不见硝烟的斗争,赢家终究还?是?圣人…太子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甚至还?输得心甘情愿! 第64章 夜色 月华如水,齐晗恭恭敬敬 分卷阅读111 的?把刚刚重归于好的?兄长?与太子妃送上回?东宫的?马车。 待马车一离开,抬着?肩舆的?小内侍边上到前来,齐晗摆手,吩咐道:“备车,出宫!” 贴身的?小内侍毕功不由得担忧问道:“殿下,您的?身子…” 齐晗挥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无?碍。”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毕功贴近他?的?耳朵:“回?殿下,那匹马已经送了出去…徐小郎正?在王府等着?您呢。” 这个?王府,便是?他?那已经修缮好还未立匾额的?王府,今日在马场的?惊马一事,他?细想之下,总觉有几分不妥,便将其暗里?运出宫外,让心腹检查。 齐晗出了大明宫,那厢,薛陵婼在昏昏欲睡中等回?了阿墨,春乏秋困,可?能因为快到秋天的?原因,她变得很爱嗜睡,也越发容易乏力疲惫。 阿墨带来的?殷采碧已经回?了云屏堂的?消息,顺手还在殷采碧那里?捎了瓶治她手上擦伤的?药,实则她的?手也就破了点油皮,明天也就差不多?好了,她很感动?,老天这辈子待她不薄,让她有这么多?真心相交的?亲人与好友。 翌日,薛陵婼本想一如既往的?睡至日上三竿,却被外面的?闹哄哄给吵醒,待过了起床气之后,她起了身,遣了聊天小能手阿墨去打?听打?听。 等到她坐到梳妆桌前,阿墨便利落地回?来了,薛陵婼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阿墨拿了梳子轻轻给她篦头发:“回?娘子,方才听人说,韦娘子被皇后娘娘点去当了女官,竟一下子封了正?七品的?掌令。” 薛陵婼愣了愣,看来皇后娘娘一定十?分的?喜欢那位韦娘子,一下子这么大方,接下来该是?什么呢? 日久生情,然后等着?齐晗封了爵位,再发还归家,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 阿墨见她不说话,提醒道:“娘子,方才见好多?人都?去恭喜韦娘子了,您要不要也去?” 薛陵婼回?头看她:“我和韦娘子很熟吗?” 阿墨茫然地摇摇头。 薛陵继续问道:“那她认识我吗?” 阿墨再次摇摇头。 薛陵婼这才展颜笑道:“这就是?了,我又不认识她,她又不认识我,我去贺个?什么?” 阿墨欲言又止,和不认识的?人认识,这不您最擅长?的?事情吗? 薛陵婼不再说话,对着?镜子看着?香梅给自己自己编发髻。 见此,阿墨忽然提议:“前几日夫人让大郎君送进宫的?新?首饰娘子还没看呢,不如找出来娘子也好好亮亮眼。” 薛陵婼看着?窗外的?热热闹闹,点了点头:“也好。” 前几日她阿娘为了参加侄子的?婚礼,风尘仆仆地从广西赶了回?来,让儿子给宫里?头的?宝贝女儿捎了两个?大匣子,一匣子首饰,一匣子珍珠。 琼州盛产珍珠,徐氏便在琼州收敛了不少圆润硕大的?珠子用作?送礼打?首饰用,而往宫里?送的?,则是?普通的?小米珠,让女儿用做赏人打?点。 阿墨高兴的?找了首饰匣子,打?开后给薛陵婼看,只见大部分都?是?赤金宝石,黄澄澄红彤彤一层层地排列整齐,只有少数的?翠玉珍珠散在其中,一看便是?大手笔。 薛陵婼捂着?被闪瞎的?眼,心中感叹,不愧是?阿娘,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就是?喜欢金灿灿的?东西! 倏尔,薛陵婼目光定到了一支钗子上面,那是?用一整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顶端雕着?一朵漂亮的?木芙蓉,可?奇就奇在它的?花蕊是?红色的?,在雪白的?花瓣中栩栩如生。 仿佛让她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期纵马在彭州城的?街巷中,空中漂浮着?一片片木芙蓉,带来阵阵清香。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爱不释手的?捧出那只木芙蓉的?钗子,对着?阿墨和香梅笑道:“我竟不知,阿娘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好了?” 薛陵婼回?身对着?镜子将钗子插到头上,选出四支赤金簪子递到阿墨与香梅手上:“两支你们收着?,两支咱们回?家后给阿朱和小香兰。” 她又挑出三只珍珠钗子,两支送给崔梦和殷采碧,再有一支替她哥去刷崔芷的?好感。 做完这些,首饰匣子便一下子空了大半,薛陵婼捂了捂胸口?,忽的?有些肉疼。 韦娘子做了蓬莱殿七品女官的?事情在和颐殿引起轩然大波,等韦娘子收拾好东西迁到蓬莱殿后,和颐殿炸开了锅,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说小话者更有之。 这一日,崔梦没有来,殷采碧被琐事缠了身,薛陵婼窝在房间中了整一天,到了晚上,突然之间有了心情,想起来前几日崔梦落在自己这的?鱼食,便兴致冲冲的?拉着?香梅去了龙首山的?金鱼池处喂鱼。 初一的?夜里?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点点,香梅提着?一把黄纸灯,与薛陵婼并肩坐在池边的?大青石上,看着?薛陵婼一颗一颗地数着?手里?的?鱼食往池子里?面投,那架势,不像是?喂鱼,倒像是?砸鱼。 乘着?夜色,齐晗自东宫嘉福门而出,沿着?永昌坊、来庭坊、翊善坊三坊至禁苑,从望仙门入了大明宫,过了外朝中朝,便弃了车,让内监牵了马,寻常人自然不能在内廷纵马,但他?是?帝后最受宠爱的?儿子,自然会有特权。 再过了紫宸殿,到了蓬莱殿,在皇后处倚 分卷阅读112 着?母亲撒了一番娇,便碰见了新?上任的?韦掌令。 齐晗心中了然,借着?一身酒气告辞要回?晨元宫更衣。 待出了蓬莱殿,便索性弃了马,脚下一转,走着?走着?,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居然到了和颐殿边上的?园子里?。 齐晗不禁苦笑,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他?遣了身后的?毕功与另一个?内侍毕极回?晨元宫,自己去了龙首山。 去龙首山要经过金鱼池,才过了和颐殿,齐晗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金鱼池边的?薛陵婼。 他?听见她身旁的?小丫鬟对她说:“娘子,您在想什么?这劲使得,是?喂鱼还是?砸鱼?” 天色寂静,周身空旷,是?以齐晗听的?很是?清楚,便不自觉笑出来。 他?看向薛陵婼,她原本靠在身旁丫鬟的?身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放在身旁的?小罐子里?,一颗一颗的?扔着?鱼食,一听到这句话,忽地一愣,半晌才道:“什么砸鱼,我是?怕一下子喂太多?了,这些小金鱼撑的?翻白肚皮了怎么办?” 他?目力极佳,能够看到她由一脸茫然变成皱着?眉毛,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诌。 薛陵婼继续道:“再说了,我一次喂的?少一点,喂的?时间便能多?……”她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盯在了不远处的?齐晗身上。 齐晗不隐着?自己,点点星光下,他?踏着?步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薛陵婼嘟起嘴来,很是?想冲他?翻一个?大白眼,觉得这厮定是?找了人监视自己,不然怎么每次出门都?能碰见冤家。 冤家双手负后,仰着?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二人曾经也算是?朝夕相处,她一眼便看出了他?行动?间漂浮不定,似有异状,薛陵婼突然意识到那日他?胸前的?湿漉漉是?什么,又想起了前些时日他?给的?那一瓶子药,便对着?香梅低声耳语,让她回?去把那瓶子药取回?来。 反正?她也没用,现在正?好还给他?。 香梅依言提着?灯笼站起,瞅见齐晗便行了个?礼,她不识的?齐晗的?身份,只以为这是?自家小娘子的?友人,便也放心地离开了。 等到齐晗走进,薛陵婼闻到那熏天的?酒气才发现,他?哪是?因为那日受伤了才脚步漂浮,明明是?因为喝酒了,白瞎自己一片好心了! 好气呀! 薛陵婼愤怒回?头,往罐子里?抓了一大把鱼食洒向水中,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金鱼们都?吓破了胆,扑通扑通的?如莲花般向四周散开,纷纷逃窜。 齐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听起来是?那么的?欠揍:“喂,你都?快把我家的?鱼都?给喂撑死了!” 薛陵婼迅速回?头,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指了指身后,言简意赅:“你家的?,那是?叫它们一句,看看它们搭不搭理你?” 无?情无?义又无?理取闹! 齐晗笑了,他?脸上带着?红晕,眼睛比星子还闪亮,看起来比平时要稚气一点。 薛陵婼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一时间心乱如麻,抄起罐子,抬脚欲走。 齐晗扯了扯她袖子,薛陵婼拽了拽,齐晗又扯了扯,薛陵婼不耐,转头瞪他?,“你要做什么?” 她这一看不要紧,惊得花容失色,险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只见齐晗自己已经把外袍褪掉了,露出了里?面靛蓝的?深衣…… 薛陵婼一蹦三尺,迅速拽过袖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捂住眼睛,大叫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这个?是?在大明宫,即使你是?圣人的?儿子也不能乱来……” 黑暗中,她听到齐晗低低的?笑了声,脚步声一步步靠近,直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继续大叫道:“你别乱来,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齐晗伏在她耳边,坏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薛陵婼气得满脸通红,立即攥起拳头向他?胸前捶去! 齐晗比他?更快,一下子截住她的?拳头,大大手掌包裹住她小小的?拳头,他?握着?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得意道:“小小技俩。” “你——” 薛陵婼气的?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却见他?拉着?她的?手向自己后腰探去,并及其淡定地转过身,架起胳膊,十?分不要脸的?开口?:“开了,偏劳系一下。” 薛陵婼低头,看见他?腰间束着?的?玉龙碧玺带钩开了,正?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 她顿时感受到自己的?脸烫得如同火烧,丢脸丢到姥姥家…… 彼其娘之—— 第65章 凶案 薛陵婼这才?注意到,齐晗今日穿的格外的不同,头上带了顶乌纱象牙幞头,方才?脱的外袍是大袖,现在穿的这层深衣里面还有层层叠叠的好多层,前胸后背皆是一团银线绣的蛟龙。 他嫌沉,素日最不耐穿这种礼节性质的衣服,薛陵婼不禁皱了皱眉。 齐晗背后似长了眼睛,为她解了疑惑:“今日东宫大宴群臣,原本我也不想去的,但?还要替吾兄在席上演武,便也不得不去了。” 薛陵婼敛了神色,却将?眉头皱的更深了,本朝先祖以武起家,更有胡人血统,虽这些年更加重视科举,却也没有重文轻武,荒废武道,尤其是上层阶级,每每宴饮,主人家便要以武待客,皇家自然?也不会例外。 太子年纪大了,膝 分卷阅读113 下二子中皇长孙病弱,四皇孙年幼,齐晗这个弟弟代?替兄长演武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连她这个外人都知道,七皇子重伤未愈,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再提剑,太子怎么还会让他去演武。 好像窥伺到了皇家不得不说的秘密,薛陵婼叹了一口气,心中涌上一股酸意,轻轻开口,唤道:“齐晗。” 齐晗“唔”了一声?。 “那日多谢你了!” “什么?多谢什么?”齐晗微微侧目。 薛陵婼深吸一口气,小声?嘟囔:“多谢你……罢了,左右这都是你欠我的!” 齐晗不禁莞尔。 薛陵婼看?向他腰间,松了的白玉带钩上挂着玉环香袋并着一把?银剑,都松松垮垮随着带钩垂在腰际,倒像是魏晋时期那些潇洒不羁的名士。 薛陵婼伸出手,扣上他的带钩。 齐晗冷不丁地一声?:“那日我并没有同意!” “嗯?”薛陵婼停下手上动作。 他转过身?子:“那日你曾说并不想同我有何瓜葛,我其实?并没有同意,此事不行?。” 薛陵婼猛一抬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皱着鼻子瞪他:“凭什么你不同意就不行?,我就偏要行?,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给我做决定??” 齐晗刚要开口,又被薛陵婼打住:“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我现在只有一句话,咱们本来也没什么瓜葛,即使?有什么瓜葛也是你欠我的,我都不计较你又计较个什么?矫情!” 齐晗被气笑了,开口:“成,既然?不我也不能?替你做决定?,那你自然?也不能?给本殿下做个劳什子的决定?,到时候谁胜谁负,且看?分晓!” “你!”薛陵婼险些气歪了嘴,她使?劲剁了一下他的脚,在他雪白的靴子上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哼,无耻!” 齐晗弯了腰,低头凑近她,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声?音尚还带着少年的清朗:“不要脸,嗯?原来你才?发现。” 薛陵婼冷冷哼了一声?,别开头,不想搭理他。 齐晗闷笑,又贴上她的耳朵,低声?问道:“方才?你害羞个什么?” “胡说,我什么时候害……” 她还没有说完,齐晗又道:“又不是没有见过。” 薛陵婼一下爆红了脸,犹如炸了毛的猫,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我见过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见过!” 她气的又重重踩了他两下,转身?便走,走得越来越快。 走到一半,薛陵婼才?发现出周围的不一样?,怎么越来越黑了,再回头一看?,她顺势觉得头脑发懵。 居然?被那个狗男人气的走错路了,原本是下山的路,现在被她走成上山了,辣鸡! 既然?走错路了,那就错着吧,薛陵婼如是想,那厮肯定?还没走,现在下去还要被嘲笑。 龙首山上有一出溪涧,水从溪涧里一直往下流,流至山下,便是金鱼池了。 她顺着小溪向上走,过了曾经和崔梦一起撞到过她哥和崔芷约会的小亭子,便看?到了那处溪涧,看?到了溪涧中的那一片大红色,瞬间腿便软了下来。 是殷四娘,她在水中,大红的衣裙和乌黑的头发交织在一起,雪白的脸被泡的肿胀发大,几乎变形,形容极怖。 她还记得她的那件衣服,红彤彤的像火焰一般,彼时她还在想,虽然?她人品不怎么样?,不过衣品却还行?,若两个人不那么剑拔弩张,到还可以交流一下。 薛陵婼捂住嘴,几乎跌倒在地,她将?头埋在怀中,心中砰砰砰的直跳,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人,如今是一具尸体?在她眼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一想到这,她的后背便止不住地冒冷汗。 薛陵婼站了起来,头脑一阵阵发懵,但?却在发懵的间隙里突然?想到自己不能?就这样?过去找人。 她和殷四娘一向不睦,更是公?然?起过冲突,不少人都见过的,若她的尸体?是被自己发现的,管她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谋害,横竖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薛陵婼指甲几乎要掐进了手心里,良久,才?站直了身?子,她脸色恢复平静,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袖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罢了,那厮还欠自己那么多,也该让他还一点了。 自薛陵婼离开后,齐晗留在原地,心中想着一个问题,他方才?在小娘子的发间见到一支钗子,只觉得眼熟的紧,再一细细思考,便想起了今岁七夕那日,他曾在崔五郎那里见过它。 他一向过目不忘,况且那日见到那支钗子时很是特殊,他便越发肯定?了,他的小娘子,头上带着一支属于崔原的钗子,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齐晗弯下身?子捡起薛陵婼丢下的盛着鱼食的罐子转身?一股脑的全倒进池子里。 心中翻江倒海,却仍面色如旧! 说来也怪,薛陵婼抛鱼食的时候,鱼儿们都吓得四散而逃,可一碰到齐晗,便纷纷游过来觅食。 不愧是自家养的鱼! 齐晗看?着,一时间愣了神,直到薛陵婼脚上踩着嗒嗒的声?音,从山上跑了下来。 声?音很是急促,他一听见,心里头便不由得咯噔一声?。 齐晗回头看?她,只见她跑的双颊发红,衣衫有些凌乱,双目是一片赤色,他飞身?跃了几下,到了她面前,定?睛一看?,再将?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好几遍,看?见属实?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他扶住她的胳膊,问道:“发生?了何事?” 薛陵婼眼睛 分卷阅读114 睁得大大的,两只手死死的攥住他的衣袖,神色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齐晗耐着性子,将?她揽到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又问道:“别怕,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薛陵婼面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转向齐晗,眼睛直直的对向他,僵硬开口道:“她死了!” 声?音喑哑,像是因为跑的太累,也像是太过惊惧。 齐晗拍着她背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掠过她整齐的发髻,转到她脸上的时候是一片温柔,他看?着她褐色的瞳孔:“她是谁?” 第二日一大早,当贵女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羽林军便悄悄包围了和颐殿,等到大家一起床,才?发现不管是正门还是偏门侧门全都被羽林卫给守着,不让进出。 薛陵婼一夜没睡,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头止不住的发慌。 ——山雨欲来风满楼! 和颐殿嘈嘈杂杂一下子乱了,崔梦不用担心,薛陵婼遣了香梅去了殷采碧那看?看?,却被告知殷娘子不在房间。 众人都吊着胆子过了一上午,等到了快午时,院子里又是叽叽喳喳,薛陵婼隐约听到,七皇子驾临了和颐殿。 阿墨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告诉大家,昨晚七皇子殿下在龙首山上发现了具尸体?,后经查证,又经勋国公?府的三娘子辨认,确定?了死的人是殷四娘。 堂堂国公?府贵女不明不白的死到了皇宫里头,皇后娘娘大怒,令七皇子调查此事,七品女官韦萱协助。 薛陵婼:后面协助什么的可以不要说的那么详细…… 香梅听了后怕地拍拍胸膛,对薛陵婼说:“还好婢子同娘子没有上山,不然?吓也吓死了。” 薛陵婼勉强对她笑笑,并不答话,我他么早就吓死了! 听到齐晗驾到,众贵女们依旧紧闭房门,丝毫没有欢迎他的心思。 又过了半个时辰,薛陵婼听到消息,七皇子启了正殿,要在里面挨个挨个审问和颐殿中的人,自此,原本热闹的和颐殿变成一片寂静,大部分的人都只躲在房间里,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自然?,也有那些大胆泼辣的贵女们提着些食盒等物什,去前殿探望辛苦工作的皇子殿下,却齐齐被守在殿门口的一群煞神侍卫们败得铩羽而归。 当晚,殷采碧来看?好友,给薛陵婼讲了些其中的琐碎: “前日便寻不到她了,那日在飞龙厩,她同你起了冲突之后,自个生?闷气,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日夜里,你去我那处寻我之前,她的丫鬟也找我,说什么四娘子不见了……把?我急成什么什么样?子,便也跟着去寻。” 薛陵婼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她发现殷四娘尸首的时候,她便是穿着那天在飞龙厩穿的衣服,龙首山素来偏僻,阿碧没有去那里找倒也想的通。 “你说,她一生?气跑了没什么,要我怎么办,可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糟心事,我原本想着若今日再找不到她,就去蓬莱殿门口跪皇后娘娘,谁知竟是娘娘先找的我。” 她和堂妹自小不在一处长大,更兼素有龃龉,原本就是嫌隙比感情多,提起她来除了一点惋惜之外便全是抱怨了。 薛陵婼叹了一口气,讲了些趣事逗好友开心。 等到殷采碧要走了,才?说出她此行?的目的,她拉着薛陵婼的手细细叮嘱:“这几日外面人多口杂,保不准有些闲言碎语,你若听见了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没听见。” “阿婼,我知道你一向是个不受欺负的性子,可这次不一样?,别人要说什么就让别人说,左右少不了肉,你可得千万忍住,莫不要急。” 薛陵婼握住她的手,勉强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可是最懂得审时度势了!” 第66章 韦萱 到了?齐晗在前殿办公的第三天,这日临近晌午,薛陵婼终于等?到了?提审(划掉)召见。 出了?院子,过了?垂花廊子,又?穿过一道一道的门,进了?殿门口,再见到齐晗,她竟生出了?几分恍如隔世的的感觉。 偌大的殿堂中齐晗居于首座,两?侧各有六个带大刀的侍卫跟护法似的,侧边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内监支了?张小几,正盘着腿,手上拿着支极细的兔毛笔,记录着审问的口讯。 薛陵婼大眼一瞅,只觉有些?眼熟,末了?才想到,那?天在大雄宝殿给她送伞引路的两?个小内监其中就有这一个,似乎……是叫毕极。 齐晗歪在一张织金描龙的黄木榻上,榻上也放了?一张小几,桌上的貔貅香炉里面?燃着袅袅的香烟,他的胳膊支在几上,撑着脑袋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脚步声,便睁开眼来,一张布满疲惫的眼睛里焕发出点点光彩。 他挥了?挥手,将身?边的侍卫都撤了?下去,又?有人搬了?张椅子,一张胡凳桌子放在薛陵婼身?旁。 “落座吧!” 薛陵婼抚了?抚裙子,抬头看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齐晗正经做事的样子,竟还有几分不适应。 齐晗穿了?件有品级深红色的亲王服饰,胸前绣着一团金灿灿的仙鹤,说不出的贵气逼人,他眉目深沉,一双桃花目全是锐利的锋芒,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威严,一点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等?到薛陵婼坐下后,唤作毕极的内监便磨了?墨,看向薛陵婼:“薛娘子,廿九那?日你都做了?什么?” 说完,毕极 分卷阅读115 提起笔,悄悄看了?一眼齐晗,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廿九那?日正是殷采凝失踪那?天,薛陵婼皱着眉头,一边讲一边回忆,那?天她白天去了?飞龙厩,还碰到了?殷采凝,之后发生了?惊马受伤之事,再然后她就回了?和颐殿,同崔梦一起待到傍晚,然后去找了?殷采碧,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了?。 毕极一一记下,写完之后让人递给她,薛陵婼看过,看见与自己说的并无两?样,按下手印。 毕极点了?点头,又?让人呈给齐晗,齐晗接过,半阖着眼一张张翻看,末了?,他有在其他一沓纸中翻出一张,细看片刻,方抬头问道: “薛娘子,听闻你与殷四娘极为不睦?” “是!” 薛陵婼点头称是,细细讲起她与殷四娘发生过的冲突,可讲来讲去,不过是几句口角上的争吵,小女儿家闹矛盾不外乎如此。 齐晗不再说话,只看了?毕极一眼,毕极会意?,吩咐人又?上了?纸笔,请薛陵婼将与殷四娘发生的事同细节,全都写下来。 薛陵婼提笔静静地写字,一时间殿内几近无声,研墨的间隙中,她转头看了?闭目假寐的齐晗一眼,周身?香烟袅袅,到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外跑进来一个内侍,进行禀告: “殿下,蓬莱殿韦女官奉娘娘之命求见!” 闻言,握着笔的薛陵婼手上一抖,一滴墨滴到刚写好的字上,洇出小片黑色,忍不住向门口看去。 齐晗睁眼,坐正了?身?子:“传进来。” 韦元娘穿了?自身?品级的女官服饰,本朝女官服饰与寻常宫女不同,仿了?朝中官员的官服,青色官袍、皂色长靴,乌纱头冠,寻常女子若作此打扮,十分美貌也只得剩个七分,可她不同,这官服与她极为契合,气度高?华,着之添色,不似如她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倒像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令人仰望。 她一进门,满屋子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韦元娘此行,是为皇后通传请齐晗去蓬莱殿问话,向齐晗说明来意?后,她便看向薛陵婼,似是没想到能在此见到,甚是诧异,一下子滞住了?,眼睛猝而一红,一边落泪,一边又?笑了?起来。 怎得韦元娘见到自己是这般反应,薛陵婼心下疑惑,问道:“韦女官认识我?” 韦元娘方缓过神来,别过头去,擦去泪花,对上她的眼睛:“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见薛娘子,不过,虽是第一次,却像是认识了?许久。” 薛陵婼回之一笑,眼睛却不自觉滑开,凭心而论,从前只闻这位韦元娘其人其事的时候,她是避之不及的,甚至还隐隐对她抱着一丝敌意?。 可如今,一个气度高?华,美丽温柔小娘子站在自己面?前,她对自己抱着善意?,薛陵婼心中有一个声音,这种善意?,不似作伪,很难再让人心生防备。 齐晗却冷了?脸,他是局外人,很敏感地捕捉到韦元娘刚刚说到是第一次见到薛娘子,可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又?怎会知?道她姓薛? 他与韦元娘自幼便认识,也算有些?了?解,她同小娘子很像,聪明亦有自己的追求,同这个世界大多?的女郎都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小娘子生性惫懒,更?爱藏拙。 而韦元娘却不同,她从不吝啬掩饰自己的聪慧与才智,即使那?些?说她徒有虚名的人在她面?前也会自惭形愧,他很久之前就知?道,韦萱此人的心思与才智能让所有男子都忌惮。 一个这么聪慧的女郎,又?怎么会直接唤出别人的姓氏,却又?说着初次见面?,不曾相识这等?轻而易举便能被拆穿的谎言? 如此失态,不是真情难抑便是蓄谋已久? 齐晗嫌弃的瞧了?薛陵婼发间的木芙蓉玉钗一眼,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他的小娘子怎么这么招人惦记。 他理了?理衣服,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说话,率先离去,步子跨的极大,将韦元娘甩在身?后。 韦元娘脸上未见愠色,反而面?向薛陵婼微笑,轻轻眨了?一下眼方才离去。 不似初识,倒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没有一言,却还有旁人难以发现的亲近与默契,薛陵婼没有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韦元娘已经贴着齐晗追了?过去的背影。 齐晗一走,殿内的人一下子都少了?大半,只剩下了?她与齐晗留下的小内侍毕极,毕极眼见没了?人,立刻凑到了?薛陵婼身?边,薛陵婼正向砚台滴了?几滴水,撩着袖子轻轻研磨着。 毕极见状,立刻接过薛陵婼手中的活计:“娘子放着,让奴婢来。” 薛陵婼心中一边回忆着韦元娘的失态,一边奋笔疾书,抽空道了?谢:“那?就多?谢内官大人了?!” 毕极年纪不大,机灵惯了?,见状连忙扔了?墨块,拎了?热水给她煮茶,又?找出扇子为她扇风:“娘子慢些?,倒也不必这般急,这都快晌午了?,我家殿下必然是要在蓬莱殿用膳的,再回来,可得过午了?。” 薛陵婼听了?下笔速度更?快,早上起的有点晚,没吃早饭,不想连午餐都错过。 等?写满了?三大张,薛陵婼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又?按了?指印,递给毕极,露出两?个小酒窝,她嘴巧:“内官大人,写完了?,您看看?若有何问题便再誊写一遍,不然等?我走了?耽搁了?事事小,连累了?大人才是不美?” 分卷阅读116 一口一个大人叫的毕极红了?脸,连连摆手:“薛娘子唤奴婢毕极就好,娘子写的,怎么都是好的。” “那?便好,不过大人还是再查阅一遍,误了?事该怎如何?” 毕极点头,大致翻了?一遍,看着薛陵婼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忍不住开口称赞了?几句,心下却腹诽:别说薛娘子叙事条理分明,更?兼字迹又?赏心悦目,就是随便涂个鸦,以他家殿下的脾性也能瞧出朵花来。 笔录过了?关,薛陵婼便察觉出腹中有些?饿了?,见状告辞:“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毕内官也快歇息一会,用些?热食,下午恐还要当值。” 这话妥帖又?温暖,毕极心里头发热,越发觉得小薛娘子人美又?和善,心里头打着小算盘,自家殿下自从接了?这个案子以来脸黑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今天消停了?,定要多?留薛娘子一会,作为七殿下手下第一得意?人,他还不得赶紧巴结巴结未来主母。 想到这,毕极不禁偷笑,刚要开口为薛陵婼传膳,请她在正殿用饭,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喊声:“表姐——表姐你快出来!”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毕极的脑中突然闪出一句话。 听到崔梦的声音,薛陵婼抬脚走了?出去:“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怎么六娘子嫌弃你聒噪,把你放了?出来?” 崔梦这日两?颊点了?面?靥,红彤彤的很是娇憨可爱,她仰起头,一眼就看到薛陵婼发间的钗子,不由得愣了?愣,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奇怪?”她喃喃一声,疑惑地摇了?摇头,在丫鬟手上拿过一个食盒:“表姐,我带了?点心。” 薛陵婼掀开雕着芍药的盖子,里面?是饕餮居招牌点心雪酥糕,她的心头好,在家的时侯总是遣人去买,以前孟姐夫也总是买来送二表姐,不过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捏了?一块,又?掐了?掐崔梦的小脸蛋:“今天怎么这么好,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崔梦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表姐,阿兄今个进宫了?,这雪酥糕就是他带的。” “噗——”薛陵婼一下子噎住了?,她使劲拍了?拍胸口,过了?好一会才讪讪地问:“这是崔原公子带的,崔原公子进宫干什么?” 正出来送二人毕极一听,差点哭出来,什么?崔小郎给薛娘子带了?点心?自家殿下这不是多?了?个情敌! 第67章 做戏 崔梦扬起头,得意的摇了摇,他和?崔原虽是堂兄妹,但?感?情确是极好,此刻颇有几分显摆之意:“我家阿兄才兼文雅,明经擢秀,圣人待之如?子如?侄,常召在弘文馆讲经。” 薛陵婼忍不住笑?了,对着崔梦打趣:“是是是!崔五郎很厉害,五郎的妹妹也不逞多让。” 说罢,她又捏了一块雪酥糕,直接放入口?中,两颊一鼓一鼓的,鼓成了小仓鼠,她回头冲毕极点了点头,一边吃着一边拉着崔梦向住处走。 毕极已经是傻了眼,方才文文静静的薛娘子怎么此刻见到些吃食就像是变了个模样,一口?要一个,同殿内那个举止优雅,挽着袖子写字的女?郎完全不一样。 时值午后,他嗅着糕点的清香,腹中生出些饥意,心下忍不住安慰自己:薛娘子也是人,人嘛,总要是被大烹五鼎打败的! 饶是如?此,毕极心中的小仙女?还是幻灭了——不过?,未来主母怎么能被其他男人送的点心抢走呢,一时间?,毕极心如?火燎……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瞧见齐晗的身影,毕极又惊又喜,差点叫了出来。 虽然?没有大声的叫出来,但?声音还是吸引到了两个小娘子注意,薛陵婼回头看去?,正看到齐晗大步走来,身后是满园翠色与晴空骄阳,她突然?生出几分无措感?,像是被抓到什么把柄! 二人遥遥相望,但?她还是在对方回看自己的眼神中发现?了一抹兴奋。 薛陵婼心中一动,停下脚步,拍了拍崔梦的肩膀:“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崔梦一看便知表姐是要找什么人处理事情,脸上不仅露出微笑?,无有不应的:“表姐快去?,晚了某人可就等不及了。” 一听这话,倒是齐晗忍不住笑?了一声。 薛陵婼瞪他一眼,二人对了个眼色,随即回了殿内,正殿大开着门?,齐晗让人守在门?口?,指向内室,正经道:“薛娘子可敢私下一叙?” “怎么不敢?”薛陵婼提起裙角,率先走进室内。 屋内点着薄荷香,一起去?清凉的香气让人为之一振,她靠着桌子坐下,抬头看齐晗:“说吧,什么事还得偷偷摸摸地说?” 齐晗在怀中掏出一封信:“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薛陵婼轻轻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后背不禁散发出阵阵凉意:“是谁要害我?” 信是匿名信,信上写着看见她独自甘九那日的晚上在角门?出现?,而从角门?出去?便直通龙首山,上面还说了那日飞龙厩上她与殷四娘公开的冲突。 齐晗靠在她身旁,歪着头笑?:“薛娘子,此信上只是言你在角门?出现?过?,你只字未提,便言有人要害你,怕是不实诚。” 薛陵婼将信拍在桌子上:“我写过?了,那日夜里我去?过?云屏堂访友,若回我的住处,那便是捷径,能省的不少脚程,一查便知,再说了,单凭这一点又能证明什么,夜里走角门?的人多了 分卷阅读117 去?了,难不成还要挨个写匿名信。” “哦薛娘子怕忘了一件事,你与她有旧怨,因怨行刺,这动机便是有了。” 薛陵婼心里只觉此人在借机报复自己,一听这话,立刻反唇相讥:“臣女?今个也已经说过?,不过?是口?角矛盾,更何况那日是我占了上风,要记恨也是她记恨我,再说了,若是因怨行刺,那殿下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不说齐晗,就连没有武功的薛陵婼也能明显的感?觉到窗外墙角多了几分动静。 薛陵婼弯起眼睛,无声地笑?起来,做出口?型:“成了?” 齐晗笑?着眨眨眼,看着少女?脸颊上圆乎乎的梨涡,自然?的伸出手摸了摸她额角的鬓发。 薛陵婼反手打开,当即翻了脸,别过?头敲了敲桌子,哼了一声:“齐晗,你当真一点都不怀疑我?” 做个戏也不和?她提前打个招呼,多亏她机灵,不然?都要露馅了 齐晗连忙稽首:“是在下的不是,还请薛娘子原谅则个,况且是你不计前嫌让我一定找到杀害殷四娘的凶手,是为大善,我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薛陵婼听的心虚,那日发现?了殷四娘的尸体后,她拜托他一定要找到杀害殷四娘的凶手,那傻子只以为是自己心善,不忍殷四娘死的不明不白,实则不过?是她怕查起来按杀人动机论,先盯上自己,故──查案子的人必须是自己信任的人。 可……薛陵婼垂下眼眸,手指不自觉和?袖子搅在一起:“若我真的凶手你会如?何?” “若你真是凶手,那我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你杀人,我埋尸;你放火,我浇油,不管你做什么,那我就跟在你后面……”讲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若我……” “花言巧语!”薛陵婼手指缩在袖中,捏着柔软光滑布料的指尖早已发白,听他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忍不住将其打断:“要是你是那凶手,我定会大义灭亲,把你送到大理寺。” 齐晗不禁莞尔,敏感?地捕捉到那两个字“灭亲?原来在下之于?薛娘子早就是亲——人了?” 薛陵婼又嗔他一眼,二人调笑?间?,屋内原本密不透风的气氛瞬时轻松了多。 齐晗贴着她跪坐,在桌上拿过?只小小白釉青纹杯,倒上茶汤递到薛陵婼手前,兀自开口?:“若我有朝一日身陷囹圄,却只盼着你立于?高峦,冷眼旁观,不沾染半分是非。” 薛陵婼弯着的嘴角一僵,漫不经心地将几上的茶汤推的远远的,随口?道:“那是自然?,能让你身陷囹圄的必然?是大事,我又不傻,干嘛把自己投进去?送死。” 齐晗复又斟一杯茶,向身旁之人敬了敬,薛陵婼不耐,摆了摆手,他也不气,自个仰头喝下。 二人都不再说话,薛陵婼转头,看向身侧,他们坐在一处,肩并着肩,衣服卷在一起,所间?不过?分毫,却如?比天堑。 世间?该有多少人,离合聚散,多少深情,都被人心鬼蜮所给?打败,不论什么情谊,总敌不过?猜忌、欺骗与骄傲。 她低下头,只觉身上好像背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努力想要挣脱束缚,却不敢将满腹算计付诸于?口?,只能眼看着自己被自己桎梏的越来越紧。 房中香味有些散了,没了清凉薄荷香醒神,薛陵婼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生出几分倦意,再抬眼一看,齐晗胳膊放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睡着了。 薛陵婼凑近了些,眼见他目下一片青黑,显然?是很疲惫,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纤长的睫羽,瞧见对方没有反应,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她环视一下四周,只有榻上铺着张织金毯子,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想要尽量放轻动作,不知是头发散了,还是钗环送了,只听叮咚一声,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碎成两半,声音不大,但?音调却很清脆,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像是被放大了数倍。 薛陵婼连忙捂住脸,半晌才放下手,嗫声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齐晗已经清醒,却还是打了个哈欠,目光盯着成了两半的玉钗良久,才驴唇不对马嘴道:“很好看,也……很适合你。” “什么?”薛陵婼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看见那可怜的钗子,不由得肉疼地捂住胸口?昧心道:“这叫做——碎碎平安!” 什么碎碎平安?她自己都不信,薛陵婼又叹了口?气,在袖中掏出帕子,蹲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拣着。 齐晗无声地笑?开,啧了一声,戳了戳她的后脑勺:“不过?是支钗子罢了,我那比这多的是,若你喜欢,送你十支八支也使得。” “你懂什么!”薛陵婼抬头瞪他一眼,将包好的钗子放到桌子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齐晗这话透着几分愉悦,让她听着很不舒服。 感?情自己倒霉摔坏了东西,这厮还挺高兴! 他的眼神黯了下来,转身趴回桌子上,欢快的心情无影无踪,连秀气的眉毛也委屈的皱起来,末了,他将头埋在胳膊里,闷闷道:“对你很重要?” 薛陵婼正认真的拼着碎片,无暇他顾,听到他说话,也没有理会皇子殿下哪来的脾气,只回道:“当然?了,这个是我的宝贝,对于?我而言便是无价之宝。” 母亲大人对宝贝女?儿的舐犊之情,宝贝至极! 忽地,一只手伸过?来捂住玉钗,薛陵婼疑惑地抬头看向手的主人,只见他眉头紧 分卷阅读118 锁,颇为纠结。 “这些放我这里吧,届时空闲下来了,便寻些手艺好的工匠帮你嵌好?” 空闲下来,不知道是何时? 薛陵婼摆手,让他拿走,随即又狐疑地挑起眉,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这厮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古怪的很。 她凑上前去?,抬眸瞅他:“怎得今日这么古怪?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齐晗也凑得近了些:“你瞧我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曾经朝夕相处,薛陵婼太过?了解他的一些一些细节与习惯,越发确定这人有猫腻,还未等她戳穿,安静的房间?中突然?传出咕咚一声的声响。 齐晗被过?头,拳头抵住嘴巴,佯装咳了两声,却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憋了回去?,憋得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 薛陵婼脸红了个彻底,看见他在憋笑?,怒上心头,伸出手拽他的耳朵:“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都怪你,气死了!” 第68章 好戏 白日的风波暂先过去,到了月上中天,薛陵婼又?缩回了房中,在齐晗那里丢了面?子,现在想来,她?仍是觉得羞耻,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趁着夜色,崔梦又?溜了过来。 原是方才崔梦得到了一个消息,那素来让人捉摸不透的七皇子殿下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去了弘文馆,可谓稀奇。 听到齐晗的名字,薛陵婼的脸又?猝不及防的一红,手上拽耳朵的触感还在,下午她?拽着齐晗的耳朵让那人发誓将发生的囧事忘得一干二净,且以后不能再?提,并且拒绝一同用午膳的邀约表示以后再?也?不要和某人说话。 然后她?便捂住脸一路飞奔回自己住的地方,强迫自己赶紧忘掉发生的囧事。 “所以,他去了弘文馆关我何事?”薛陵婼听的不明所以,只心中默默感叹的了一句,那厮的活动范围还真是广泛。 崔梦听了之后看着她?古怪一笑,开始卖关子:“怎么不关你的事,这事情?也?只能你来解决,表姐,你想看戏吗?” 薛陵婼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崔梦继续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 齐晗百年?难得一遇的去了弘文馆,好巧不巧的是还遇上了受诏在弘文馆讲经的崔原,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拉着崔原回晨元宫相扑去了! 听到神一般的转折,薛陵婼只觉自己头上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修罗场呀修罗场—— “难不成崔公子还真就随着他去了,不大可能?”总所周知,这二人画风,一个以文采风靡长安城的翩翩公子,一个是个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可偏偏武力值还很?高的纨绔,若要比相扑,高下立分。 崔梦毫不忌讳的冲表姐翻了个白眼:“阿姐,您也?不想想,这可是在大明宫,谁的地盘你还不清楚,再?说了,也?没人敢惹那位!” 好吧,确实?向齐晗能做出来的事,薛陵婼无奈扶额,突然想起今天他的古里古怪,浑身一个激灵,忙问崔梦:“那个……他不知道吧?” “什么?”崔梦疑惑。 “就是——”薛陵婼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纠结许久才小声提示道:“就是荐福寺呀!” 荐福寺,崔梦一听这个名字,一下子想到了某场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美好的相亲,“这个……应该不会吧。” 她?说的小心翼翼,很?不确定。 薛陵婼摇了摇头,心中越发确定,皇室和崔家是亲戚,况且自己崔原相亲那次知道的人也?不少,传到齐晗耳朵里也?不是不可能。 “崔公子到宫中后去了哪些地方?” 崔梦转了转眼珠子,回道:“进?宫后自是先拜见?娘娘,然后就留在了蓬莱殿陪娘娘用了午膳,之后便回了弘文馆。” 薛陵婼低头细想,齐晗中午也?去了蓬莱殿,肯定也?见?到了崔原,然后下午自己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样,难不成他不知道荐福寺的事情??可他又?没事找人家相扑做什么呀?” 薛陵婼百思不得其解。 崔梦容不得她?慢慢想:“表姐,这桩好戏,想不想看?” 薛陵婼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这……”说实?话,她?也?想看,“可是,我们该怎么出去?” “山人自有妙计!”崔梦说着,得意地从腰间拽下一枚令牌,令牌为木制,通体漆黑,正面?刻着三个隶体大字——晨元宫。 说走就走,姐妹二人立刻出发,有了崔梦那一枚刻着晨元宫的令牌的帮助,一路畅行无阻过了门口侍卫的把持。 薛陵婼:有特权就是好! 晨元宫位置相对?薛陵婼所居的和颐殿来说有些偏僻,按本朝规矩,皇子自幼会由母亲抚养,稍大些便出宫立府,会有长史理事,可齐晗不同他的那些异母兄弟们,圣人娘娘都不舍得让他独自出宫开府。 可碍于祖宗规矩,不好随皇后再?住蓬莱殿,后宫嫔妃众多,而他毕竟是皇子,因着避讳,便选了在相对?偏僻的晨元宫。 薛陵婼没有赶上过前些时?日送药膳补品的热潮,这还是第一次踏入晨元宫。 同她?想象的大不一样,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金碧辉煌,却?有着完全不同于这巍峨宏伟的大明宫的趣味,与其他宫殿的庄严肃穆,富丽堂皇相比,晨元宫则有趣的紧。 薛陵婼就嗅到了属于自由的气?息,在这深宫中独一无二的自由。 晨元宫灯火通明,一进?门,率先映入她 分卷阅读119 ?眼帘的是两只红眼睛的小兔子,再?之后还有一只雪白的孔雀正蹲在草丛中,仰着脖子对?两只兔子扑哧扑哧开着翅膀。 白孔雀稀奇,也?只能为海外进?贡而来,饶是薛凌婼,也?不禁稀罕的多看两眼。 把白孔雀这类珍禽异兽同自家土兔子养在一起,也?只有齐晗那种奇葩才能做得出来。 崔梦许是见?多了,不觉稀罕,也?不多介绍,拉着薛陵婼向后面?的演武场跑,其间路过偏殿,她?还看见?两个小内侍和宫女?坐在门槛上玩翻花绳。 他们年?纪不大,也?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一脸认真的翻着花绳,看起来同宫外同龄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些景象,若出现在宫中的其他方则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可薛陵婼觉得,如今她?在齐晗的地方看到这幅景象,确实?本该如此?,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远远的看见?演武场,看到有内侍打扮的人提着灯笼守在门口,再?离近一看只瞧见?毕极勉强干笑的脸:“崔娘子,是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 他又?看见?一旁的薛陵婼,立马想起中午雪酥糕的事情?,断定她?是因为崔原而来,当下连笑也?笑不出了:“薛娘子!您怎么也?跟来了?” 薛陵婼只笑两声,还未说话,崔梦便一把捞住毕极的袖子,焦急问道:“里面?怎么样了?”一边问还一边往院子里瞅。 毕极赶紧拦住她?:“这……奴婢也?不知道,殿下也?不让咱们进?去呀?崔娘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崔梦听了一拍手,急道:“完了,我得赶紧去帮他!”说着,便拉住薛陵婼,不顾毕极阻拦,便向里面?冲。 薛陵婼一听不乐意了,忍不住替齐晗抱屈:“两个都是你兄长,怎么只偏帮一个,未免也?太?偏心了!” “因为……”崔梦嘿嘿一笑,松开她?的手,连忙向前跑去,大声道:“明明是你偏心才对?,你一定会帮表哥,阿兄岂不是很?可怜,那我只能帮阿兄了,我俩一人一个,这才算公平。” “唔——”薛陵婼卡壳,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崔梦回头,一脸得意,她?仍跑着,又?没有看路,突然只觉一下子撞上一堵墙,还没有看见?来人,齐晗便猛地提起她?后颈的衣服,提到空中,然后向薛陵婼怀里一塞。 薛陵婼将其扶好,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崔梦撇嘴,越发觉得这小两口联合起来欺负自己。 齐晗早前听到崔梦的最后一句话,走到她?面?前欣慰的拍拍她?肩膀,夸赞道:“七娘如今越发讨喜了,说吧,有什么想要的,表哥都给你。” 崔梦没好气?看他一眼,她?想要皇长孙,他也?能给? 薛陵婼还处于看戏状态,却?见?齐晗身后出来一个人。 崔原脸色不大好走了过来,意味难明的看了齐晗一眼才看向薛陵婼,对?她?作揖:“薛娘子,许久不见?了。” 他今日一改平日宽衣大袖,穿了件青色翻领窄袖的胡服,可能刚刚同齐晗动过拳脚了,头发微散,却?依旧是长身玉立、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摸样。 薛陵婼恐其伤着胳膊断条腿,赶紧上下打量一番,看到确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才放下心来对?崔原笑:“崔公子,好久不见?,今日多谢您的点心。” 崔原温润一笑,如同旧友一般和她?聊天:“些许小事罢了,六娘好云片糕,七娘爱豌豆黄,而薛娘子是雪酥糕,三位妹妹的喜恶还算记得。” 崔梦的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又?转,发现二人确实?无一异样,如同真正的旧友相见?,嘘寒问暖,才放下心来,心中莫名有些感概,她?想看的戏怎么没发生呢? 她?又?看向自己那倒霉表哥,只见?对?方目光落到虚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心中暗想: 他究竟知不知道荐福寺的事情?? 同崔原客套完,薛陵婼才分出神给齐晗,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崔原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感觉,但一看齐晗便有些许紧张,同崔梦想的一样,她?也?想知道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荐福寺的事情?? 齐晗向她?递了一个吃醋的眼神,略带委屈的神情?让她?放下心来,不管他知不知道,至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虽只是简单的递个眼色,落在旁人的眼里却?成了打情?骂俏,崔原背过身去,他自然也?听到了方才崔梦的话,再?加上现在,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不禁叹了口气?,蓦的依稀想起七夕是薛陵婼曾对?他说过,要同一人一起去赏洛阳花,现在,他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 齐晗睨了失神落魄的崔原一眼,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初始他万万没有想到以她?的性子会来自己这晨元宫,还是为了崔原,荐福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毕竟不是秘辛,只要有心,稍稍一查便能查出来,与此?同时?,他还查出来其他的一些事情?,例如这些时?日来,汾安侯府到处带着小娘子相看人家等等。 原本今日拉着崔原相扑确实?有寻衅的打算,可小娘子来了,他又?听到了崔梦的一番话,又?加之二人那番“客气?”的交谈,便没有那个打算了,只是眼下,还有另一番要紧的事情?要解决—— 齐晗清了清嗓子,看向薛陵婼:“薛娘子来得正好,正有一些事情?要问问你。”说罢,他又?看向崔原:“ 分卷阅读120 崔表兄也?一同来吧,此?事,约莫你也?有些干系。” 薛陵婼顿时?傻了眼:——修罗场! 崔梦:又?又?又?又?又?有好戏看了! 第69章 异香 修罗场自然是?没有?的,齐晗让人?掌上灯,带着三人?到?了晨元宫的大殿,殿中挂着块红色的木牌匾,上面是?两个漆黑的大字──“异韶”。 薛陵婼放在口中咀嚼了两遍,却想不到?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依次列坐,齐晗是?主人?,位居中间,薛陵婼带着崔梦坐到?了右面,而崔原则到?了左边,坐好后,没有?人?再言语,殿内平静的可怕。 齐晗率先打破这平静,他自袖中掏出一块团在一起的帕子。 一看见那帕子,薛陵婼差点惊讶出声,那不是?…… 齐晗飞快地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那一眼极具侵略性,同他平时大不一样?,薛陵婼一惊,下意识的便说不出话来。 齐晗将帕子展开,露出两节被包着的玉钗,他看向崔原,朗声问道:“崔表兄,可还记得此物??” 薛陵婼心中诧异无比的盯住齐晗,将心中的惊讶很好的掩盖下去,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吗?怎么齐晗要去问崔原? 房中灯火不是?通明,照的也不甚清楚,可见着那东西,崔原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怎会不记得,彼时他想将其送给心爱的女郎,第一次被退回?,第二次连拿也没能拿得出来。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滑向薛陵婼,唯恐她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还好她面色如?常,无一丝异样?,在烛火摇曳中,她的脸忽明忽暗,是?那样?的美好而又嫣然,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个男子。 见她看到?看齐晗手?中东西没有?惊诧,像是?从不识得,崔原咽下心中苦涩,忽然意识到?,当初她托崔梦将玉钗赠给薛娘子的时候,她原来看都没有?看过。 齐晗看他此反应,心中明了,继续道:“表兄认识就好!” 许是?时间长了,崔梦有?些忘了当初兄长请他赠给表姐的东西长什么样?,经二人?的一番交谈,才?回?忆起来这是?自家兄长的东西,沉不住气问道:“阿兄的东西,怎么在表哥你的手?里?” 薛陵婼心里头一个咯噔,怎么明明是?她的东西,为何人?人?都要说是?崔原的,而且崔原竟也没有?反驳? 齐晗伸出手?指,朝崔梦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姿势,又拿出另一方帕子,看向薛陵婼,问道:“薛娘子认识这个吗?” 薛陵婼定?睛一看,只见那帕子上绣着一株鲜艳的红牡丹,有?些眼熟,她努力回?忆,忽然想到?,惊讶道:“这不是?殷四娘的……” 齐晗点头,确定?她的想法:“没错,这的确是?勋国?公府娘子之物?。” “可是?,这和阿兄有?什么关系?”崔梦忍不住发问。 这也是?薛陵婼想问的,她更想知道自家阿娘送进宫的钗子和崔原有?什么关系,又怎么和案子扯上联系了? 齐晗神秘一笑,眼睛划过在场众人?:“诸位别急,暂且稍等?片刻。” 说罢,他拍拍手?,不多时,毕极便带着两个肤色黝黑高大健硕的人?走了进来,那二人?抬着一尊硕大的青铜仙鹤的香炉,殿内一下子被那股香气包围,熏得人?头昏脑胀,也不知里面点了多少香。 如?崔梦,早已拿帕子紧紧的捂住鼻子,一边扇风一边道:“怎么回?事啊,这么呛鼻!” 薛陵婼不禁紧紧的皱住眉,不是?因为那浓郁的近乎刺鼻的香气,而是?因为那两个抬香炉的人?,肤色黝黑,体壮如?牛,又性情温良——昆仑奴! 本朝繁荣且开放,引得万国?来朝,西域人?、高丽人?、回?鹘人?在长安也不少见,更甚于在东市西市二市中,随处可见异族人?所开设的铺子,昆仑奴新罗婢之流也不稀罕,大户人?家常常买来做仆役。 虽则如?此,外族人?却还是?会被本朝贵族引为下贱,更何况是?皇宫了,皇宫自有?宫女内侍女官们?,用不着外族人?服侍,更何况是?尊贵的皇子了。 可齐晗却公然将昆仑奴引入宫中,在旁人?看来,这简直是?——离经叛道! 果不其然,薛陵婼在崔原的脸上看了明晃晃地排斥,崔原是?正直的君子,可连他都接受不了这种行为,可想而知,此时若传出去,将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她看了看高高悬挂着的“异韶”二字,心中忽然有?些理解了它们?的意思,大概就是?世人?皆醒而我?只想独醉,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搭理你们?,自己快活就足够了…… 毕极带领着昆仑奴将香炉搬过来行过礼便下去了,等?人?走后,他放下手?中把玩的木头机关兔子,拿着两节玉钗走到?香炉边上,丝毫不理会那刺鼻的味道,他扬起手?中的玉钗:“诸位且看!” 说罢,他便将玉钗抛入香炉之中。 崔原素日沉静又稳重,见此疑惑凝眉。 崔梦连鼻子都忘了捂,震惊道:“表兄这是?做什么?” 饶是?薛陵婼,也猜不出他的其中深意。 齐晗道:“稍等?!” 众人?听他的话,皆屏息停住,一起静待他向大家解释。 不多时,不知是?不是?薛陵婼的错觉,只觉得场上那股刺鼻的熏香好像淡了不少,空气中又弥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只是?味道极淡, 分卷阅读121 让人?想仔细去嗅而又什么都闻不出来。 齐晗问道:“诸位可察觉到?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似有?什么察觉,却又不敢说出来,轻易下结论。 良久,薛陵婼看向齐晗,有?些不确定?道:“好像多了一股奇香?” 女孩子大都爱香,薛陵婼在这方面也略有?涉猎,她站起来,走到?香炉边,将袅袅升起的香烟向鼻子处轻轻扇了扇,确定?道:“没错,是?有?一股奇香。”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分析着香品: “不似平常的熏香焚香,也不像是?花香果香,比熏香焚香清甜,却又比花香果香深幽,同素日见过的香很不一样?,好像有?些——” 这句话她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好像有?些有?些熟悉,在哪里闻过似的。 齐晗看她认真思考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眼里满是?赞许与骄傲,只觉得自家小?娘子真是?冰雪聪明,他又将那块绣着红牡丹的帕子递给薛陵婼:“薛娘子闻到?的香可是?这个味道?” 薛陵婼接过放到?鼻尖轻轻一嗅,确切回?答:“不是?!”那帕子上没有?熏香,只有?一点洗过的皂角的味道。 “不急。”齐晗接过帕子,拿过旁边的开香炉盖子的铜夹子将香炉盖子夹起,再用取香屑用的香匙舀出香灰,稍微放凉之后洒到?了那块红牡丹帕子之上,又将香灰抖落,再递给薛陵婼,吟着笑问道:“薛娘子再闻闻,可是?那个味道了?” 薛陵婼狐疑看他,接过再一闻,立马不可思议的抬眸看他:“怎么会?” 她可以确定?:原本香炉中燃着的香同此刻在帕子上闻到?的气味绝对不一样?,而且帕子是?没有?味道的,可是?现在帕子再染了香灰的味道便变成了那种香气,实在是?神奇。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上面的气味要比方才?在香炉边需要扇风才?能闻到?的味道相比要浓烈许多,这下她可以断定?,这个味道同她曾经在殷采凝身?上闻到?的异香一模一样?。 想到?这,她的心里不禁一阵一阵的发凉。 齐晗继续问她:“薛娘子,你可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她背对着崔原兄妹,知道他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便大着胆子向他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 这厮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好为人?师的毛病! 齐晗旁若无人?的对她挑衅的样?了扬下巴,走到?她身?后,面向崔原兄妹,道:“西市有?一家名为‘香甘’的香料铺子,为胡人?所开,所售香料皆是?取自西域的异香,与吾中原大不相同。” 他一本正经地在前边说着,可只有?薛陵婼知道,那人?背负在身?后的手?悄悄的勾了一下自己握在胸前的小?拇指,如?同很久很久之前玩闹时一般,似曾相识。 她的小?指颤了颤,心好像也跟着颤了颤。 齐晗继续道: “可坊间售卖西域香料的铺子虽不多,却还是?有?几家,真正让那个名为‘香甘’的铺子独一无二于其他铺子的确是?另一桩事,那家铺子每月会售卖一份独一无二的香品,引得城中女郎娘子们?一掷千金,今岁六月,铺中售的是?一份名叫‘鲛人?丸’的香品,传闻是?取自深海巨鲸的鲸膏所制,卖出了整整一千贯。” 说到?这,他未免有?些唏嘘,普通百姓尚在为果腹而发愁,贵族却已经豪奢千金只为一盒小?小?的香料。 薛陵婼叹了口气,她从前也听说过“香甘”的名头,也对那每月一供极负有?商业头脑的的香料颇感兴趣,只是?每每却因价格而望之却步。 齐晗又继续说起了关于“鲛人?丸”的事:“此香之奇在于其平时若无味,却遇香则香,且遇到?之香气越浓,则其香气越浓,反之亦然。” “难不成买鲛人?丸的殷娘子?”薛陵婼疑惑问道。 “没错!”齐晗回?头看她,利落点头。 “可……”薛陵婼触碰到?他的眼神,顿了一下指向香炉,勉强改口道:“可崔公子的东西怎么会沾染此香的气味?” “这——”齐晗无奈摊手?,看向崔原,道:“这就要问崔表兄了?” 此时,崔原的脸色已经由红润变成了苍白,他向齐晗拱了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此物?是?在殷家女郎那里发现的吗?” 齐晗笑而不语。 崔原大惊,连连摆手?:“绝不可能!” 薛陵婼瞪齐晗一眼:怎么能骗老实人?呢? 齐晗得意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胡乱以为的,怎么能是?骗呢? 第70章 殿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静的?几?乎掉根针的?声响都能听见,崔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看向薛陵婼,嘴唇张了张,却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殿下,可否私下一?叙?” 齐晗不?置可否,做了一?个抬手的?姿势,指向内殿:“表兄请。” 两?个人离开后,薛陵婼回?到自己的?位置,崔梦一?见她回?来,立刻将头缩的?低低的?,仿佛一?只藏在羽毛里的?鹌鹑。 就?好像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一?样? 薛陵婼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崔梦抱住耳朵,使劲摇头:“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薛陵婼摸摸她的?头,试图哄她,又拿齐晗吓唬她:“你忘了你拉我来的?真正目的?了,我若不 分卷阅读122 ?知道实情,那位你也清楚,发作?起来,我怎么帮你?” 崔梦撇过头:“那位再?怎么过火也还?有圣人娘娘在前,可阿兄……”她叹了口气:“可阿兄如此却还?是为了表姐你好,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为了我?”薛陵婼疑惑,她皱紧眉头:“既然牵扯到我,那更应该告诉我!” 她握住崔梦的?手,郑重道:“阿梦,此事对我很重要,那个案子牵扯到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崔梦回?头,她的?表姐一?向很随意,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更没有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的?向她央求一?件事情,她不?由得开口问道: “有多重?” 薛陵婼果断回?答,斩钉截铁:“重于千斤!” 崔梦一?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那好吧。” 她靠近薛陵婼,对她招了招手。 薛陵婼附耳过去,突然间,眼睛一?下子睁大,瞳孔急剧收缩,她猛地站起来,因动作?太?快,宽大的?袖子一?不?留意便扫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汤点心都落了地,噼里啪啦的?一?片作?响。 薛陵婼如遭雷击,对声音置若罔闻,只喃喃道:“原本想赠予我,后来便丢掉了……”可兜兜转转,那玉钗阴差阳错的?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此刻,内殿中的?齐晗和崔原已经谈完了,崔原推门出?来,瞧见地上这一?片狼藉,微微有些诧异。 薛陵婼顾不?得解释,看见他出?来,连忙绕过桌子,她心中焦急,顾不?得脚下,小腿一?下子撞到了小几?上,把桌子也带的?移了位。 她提起裙子,也没觉得疼,如一?阵捉不?住的?风绕过他便急忙的?冲进房间,连鞋靴也忘了脱,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崔原愕然,只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 “齐晗!这是拿我当幌子呢?” 声音不?是很大,但却很尖锐,尤其是‘齐晗’二字,仿佛是要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他身上去似的?! 室内,齐晗盘膝于地,有吊儿郎当的?支起半条腿,胳膊架在小几?上,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过来,看到这一?幅景象,薛陵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厮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就?等着她这条鱼儿上钩! 齐晗仿佛并未感觉她的?怒气,慢悠悠的?反问道:“此话又从何说?起?” 薛陵婼蹲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齐晗不?假思索,张口即来:“二!” “我看你是没得救了!”留下一?句话,薛陵婼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看齐晗不?留她,自己又回?来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和崔原有什么关系,你扯人家干嘛?你扯就?扯,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齐晗“啧”了一?声,语气古怪:“合着薛娘子气了这大半天为着这劳什子小事?” “倒也不?是,我更气你早就?知道那倒霉钗子是崔原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晗看她一?眼,轻轻敲击着桌子,不?满道:“薛娘子,满长安谁不?知道沛国公府要和薛家结通家之好了,我怎么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什么您二人的?钿合金钗,薛娘子不?是还?将其奉为至宝?” “不?可能。”薛陵婼打断他:“当初那事藏的?隐秘,通不?过崔徐薛三家,哪里有满长安了?” 话未落地,薛陵婼立马捂住嘴,得了,又被这厮套了话,不?打自招了。 齐晗哼哼两?声,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薛娘子这是很惋惜?” 薛陵婼盯着他那两?排白森森的?牙,回?嘴道:“怎么不?惋惜?像崔公子这样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才俊岂非常人可比,最重要的?是人家不?会骗人,不?过这些同您皇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齐晗一?听薛陵婼开始夸崔原,顿时牙根开始痒痒,讥讽道:“你那崔公子这会还?在外面,再?大声些,他就?能听见。” 薛陵婼不?回?他话,索性破罐子破谁,继续道:“你知道荐福寺吗?那日我同崔公子一?同研赏后院先贤题的?金刚经石碑,崔公子学富五车,侃侃而谈,我觉得,满长安城的?姑娘都得羡慕我。” 齐晗脸色发青,瞅着薛陵婼一?张春意盈盈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想不?想让她们更羡慕你,我为你找崔原说?和说?和!” 薛陵婼哪敢,她只会口花花,见齐晗这副气急败坏地样子,心中的?怒气倒也消了些,便换了语气道:“这可不?行,崔公子这般钟灵毓秀,文采风流,又岂是我配得上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她说?的?极其自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自己同崔原撇得一?干二净,可齐晗更不?高兴了,在他心中,小娘子比月里婵娟洛水宓君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却被自己贬入尘埃。 “倒——” 一?句话说?了一?个字,就?不?再?说?下去,薛陵婼追问:“倒什么?怎么不?说?了?” 齐晗背过身去,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薛陵婼吃惊的?看他一?眼,撇过 分卷阅读123 头“切”了一?声,学着齐晗的?语气:“这倒也不?必。” 随即,话锋便迅速一?转:“不?如我们聊点正经事,你知道那东西同殷四娘的?案子有关,怎么不?早告诉我,非要这样子说?出?来?” 齐晗看她,声音不?免带了几?分认真:“这话应该问你?这崔原送你的?物什怎么同案子扯上关系的??是同你有关还?是同他有关?” 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刚说?过自己杀人,他就?帮着埋尸;自己若是去放火,他就?给浇油,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薛陵婼无?奈:“那东西,真不?是崔原给的?,不?信你问他。” 齐晗早前也见过崔原出?没送出?去时的?伤心模样,心中以猜出?大半,对那玉钗是怎么送到薛陵婼手上的?也猜出?几?分真相?,他觉得,既然知道了那东西是从崔原手里头流出?来的?,以小娘子的?聪慧也能够发现一?些忽略的?真相?。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承认?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一?听到崔原同案子有关就?如此激动,究竟是为了你那崔公子激动,还?是另有其人?” 这话意有所?指,暗示性极强,既然到了这种地步,薛陵婼再?傻也知道这玉钗不?是她那审美?突变的?阿娘的?眼光,而是被人借着阿娘的?手送到了自己身边。 她佯装听不?懂齐晗的?意思:“不?是为了崔公子又是谁?难不?成是我自己?此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他是个好人,我不?想牵连无?辜。” 她的?声音清甜,说?的?话坚定?又明了,信念感极强,若不?是齐晗对她太?熟悉太?了解,也险些被蒙了过去。 她性格有些惫懒,在外人面前和自己人面前说?话是两?个样子,外人面前,她会耐着性子,如同现在将话说?的?委婉又冠冕堂皇,可在自己人面前便懒得说?什么好听的?话,且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齐晗自认自己对于她来说?是自己人! 他嗯了一?声,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问道:“是吗?” 薛陵婼直视他的?眼睛,干脆道:“没错。” 一?边说?着,一?边点头。 齐晗轻笑?,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心中发虚,薛陵婼看着他的?脸,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她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只想赶紧溜,这厮太?精明,省得再?被他套出?话来。 她指了指门口:“我先走了。” 赶紧转身。 齐晗在她身后开了口:“薛娘子,提醒一?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薛陵婼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她平时的?笑?意还?要深些:“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不?过,还?是要多谢提醒!” 齐晗一?眼看出?来她是强装的?笑?,连酒窝也是挤出?来的?。 他也笑?,黝黑的?眸子转了转,淡淡点头:“如此甚好!” 薛陵婼转身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在他眼睛看到了失望,让她感到极其恶压抑,要喘不?过气来。 她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又看他一?眼,他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睛却像是更亮了一?般,一?下子将她的?所?有扒个精光,一?切都看透。 他又开口:“不?知整日打雁,终被雁啄的?滋味怎么样,你说?呢?” 薛陵婼一?下子滞住,浑身上下似乎充斥着一?股寒意,被戳中了最想要隐瞒的?事情,说?不?出?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时间,委屈、羞耻、气愤还?有好多说?不?出?的?情绪全都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在看向齐晗,他还?是在笑?。 薛陵婼觉得,他在得意,一?想到这,她更不?好了! ——摔门而去。 齐晗这才注意到她走起路来有些不?自然,很是滑稽。 离开房间,崔梦一?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家表姐气的?不?轻,便赶紧迎了上来,薛陵婼绕开她,一?眼便看见齐晗方才在手中把玩的?机关兔子。 那只机关兔子,是由上百根长短不?一?、形状大小皆不?同的?木棒子做成,她走过去,提起旁边的?银槌子,在机关兔子上敲出?根棒子,瞬间,可怜的?兔子便散架了。 崔梦知道那是齐晗的?爱物,轻呼一?声:“表姐?” 薛陵婼小小的?出?了一?口气,让他自己慢慢拼去吧。 做完这些,她才拉着来崔梦离开晨元宫。 崔原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看完了薛陵婼这场报复行动,温柔懂事的?薛娘子在这一?瞬间变回?了他在自家马场一?见钟情的?哄人不?红脸的?薛娘子。 霎时间,原本在七夕那日被冷水浇凉的?心又重新?变得火热起来,他握紧拳头,追上两?个小娘子的?步伐,天黑路滑,更何况薛娘子还?受了伤,他这个做个哥哥的?不?得护送两?个妹妹回?去? 天很凉,他的?心却似在炉火中烧过般火热! 第71章 等?到回了和颐殿,薛陵婼这才发现崔原还在?后?面跟着。 这一路的风很?凉,把她都?给吹的冷静下?来,看到崔原,她便想到了齐晗,平心而论,其实齐晗的做法没错,将大家公?开召集在?一起,将事?情说开,总比私底下 分卷阅读124 ?各想个的,搞什么人心算计要强得多。 到了门口,薛陵婼谢过崔原,又忍不住替齐晗向他解释:“今日之事?,那位让我同您道个歉,原不该未提前说明便直接将此事?爆出来,不过,正是如此,才能还您一个清白。” 打死崔原都?不相信这话是在?齐晗嘴里?说出来的,即使有,这也是在?薛陵婼处后?期加工过的。 “谢过薛娘子宽慰,我自知此事?如同跗骨之蛆,稍不留神?便病入膏霜,悔之晚矣,倒不如现在?挖出来,免了后?顾之忧。” 他拱手,咽下?心中有些发苦,却更确定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二人悄悄溜进了殿门,有着崔梦的令牌,倒也畅通无阻,崔梦压着声音问她:“表姐,是不是七皇子表哥惹你生气了?” 薛陵婼默。 她一路想了很?多,其实她明白,真正错的人是自己,她有心借着齐晗的手隐瞒一件事?情,现下?被别人发现,自然是又羞又恼,不仅如此,她利用着别人,却发现在?利用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工具。 就像齐晗所说的那样:整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而齐晗呢? 如自己这般,发现自己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工具,心中全是恼怒,而作为工具人的他,又岂会?甘心,讽刺上一两句难听的话也不算什么,毕竟自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沉默良久,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崔梦:……? 回了房间,阿墨和香梅一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立时被吓到了,忙扶上来问道:“娘子怎么受伤了?” 薛陵婼没有回答,看向阿墨:“当初家中出事?,我顾不得你,害得你四处流落,险些被卖到那肮脏地方,幸好遇到阿碧才算周全,你可曾很?过我?” 阿墨摇摇头,宽慰她道:“怎么会?,当初那番情景,家中慌作一团,奴婢那时候又不在?家,娘子顾不得我也毫无怨言。” 她看向薛陵婼,眼中一片诚挚,她自幼父母双亡,小时候没地方吃饭,只能栖身到乞丐窝里?面,直到有一天,薛县令家的小娘子被奶嬷嬷抱出来玩将她带了回去。 那时大人还没有当上刺史,只是彭州治下?的一方小小的县令,家中并不方便养一个除了陪小娘子玩什么也做不了的四五岁的女婢,倒是主母心善,加上小娘子恳求,这才被留下?来,和小娘子一起长大。 “那就好。”薛陵婼点头,向她招了招手,阿墨依言过去,拉住她的手。 哪承想方才还笑盈盈的女郎瞬间变了脸,她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让阿墨不由得吃痛嘶了一声。 薛陵婼平静的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阿墨大吃一惊:“娘子这是何意?” 薛陵婼想起齐晗那句“家贼难防”的话,心里?头呕的要死,却又很?是伤心:“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 说着,她甩开阿墨的手,从袖子里?头把从香炉中捡出的那两截断掉的玉钗扔了出来。 阿墨一见,明白了薛陵婼话中何意,她连忙跪下?来:“奴婢以为这是殷娘子要送给娘子的礼物,而且殷娘子交代过此事?不能告诉娘子,奴婢以为她是要亲自给您说?” 她素来口齿伶俐,现在?一提起殷采碧却将这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薛陵婼心中不大好受,喝到:“一口一个殷娘子叫的谁?是不是都?忘了谁才是你主子!” 阿墨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她:“可是……殷娘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啊……” 薛陵婼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边的白瓷杯子一下?子向地上砸去,怒道:“愚蠢!实在?是愚蠢!” 她的声音极大,一旁看着的香梅赶紧迅速地将门窗都?关上,生怕声音传了出去。 香梅哪见过这种情景,她所见过的娘子即和善又温柔,基本上没有红过脸,从她被老太太指过来伺候小娘子开始算起,这是她所见的娘子第二次发火,也是最严重?的一次。 不比阿朱阿墨,从小生活在?等?级森严的侯府的她更明白背叛主子,这是什么罪名?,最好的结果是发卖出去,坏的自然就是乱棍打死。 她不敢替阿墨求情,只劝慰薛陵婼道:“娘子切勿动?气,仔细身子。” 薛陵婼叹了口气,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阿墨,她小时候早产,胎里?虚弱,先天不足,父母生怕她养不大,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老天额外?送的一世也还是个倒霉命,也没有什么好好活下?去的心思,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 家中看得很?紧,以至于她长到四五岁了还是要被嬷嬷抱着,一天嬷嬷抱着她出门玩,那对于她来说是难得的从母亲眼皮子底下?放风的机会?,偶然间让她看见了在?街上乞讨的阿墨。 她穿的很?破旧,脸上满是泥尘,整个人浑身都?脏兮兮的,又瘦又小黑黢黢的像只从囚笼里?逃出来的小猴子,同她这个穿着精致漂亮的绣花襦裙,脸上干净又白晰,整日要被父亲母亲哄好多遍才能吃饭喝药的县令家千娇万宠的小娘子截然不同。 可是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对生存的渴望,于是她便恳请嬷嬷将她带回府中,母亲发现,有了这个小女娃在?旁边陪着女儿进食,自家女儿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饭,便将她留在?了女儿的身边。 很?快阿爹成?了彭州刺史,阿娘 分卷阅读125 又买了阿朱陪她玩,等?到她再大一些,身体也在?慢慢变好,便进了女学,然后?认识了殷采碧,殷采碧小时候就是一个特别爱当英雄的人,又爱操心,见到她身体不好,便在?女学里?面主动?照顾她,实则自己比她还要大上一些。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开始熟悉了,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从回忆里?出来,薛陵婼心中有些唏嘘,对阿墨道:“罢了,此事?我与你不再计较。” 阿墨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她,及欣喜又感动?,道:“娘子……” 薛陵婼却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等?过些时日和颐殿解了禁,我会?请大郎君设法将你送出宫外?,届时你去寻主母,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把你的身契给你,从今以后?,不论是留在?长安还是回归祖籍,与我都?再无瓜葛了。” 阿墨浑身一震,继而一下?子匍匐到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口中哭嚷道:“娘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子饶我一次,求娘子不要赶奴婢走……” 薛陵婼蹲下?身子将她慢慢的扶起来,冷淡道:“再也不敢了?饶你一次!可我不敢赌呀,况且,你说你从未怨过我,我确是不信的!” 阿墨的哭声渐渐停住,忍不住想要扯住她的衣袖,薛陵婼却以转了身,声音有些轻,说:“走吧!趁我还对你留些情谊的时候,对你我都?好。” 莫名?的,香梅觉得娘子好像变了一个,从一个活泼轻快的女郎变成?一个高高在?上冷漠又威严的上位者,让人忍不住低头。 阿墨抹了抹脸上的泪,在?模糊中看向她削瘦却挺直的背影,心中问自己:当初真的一点都?没有怨过她吗? 自然是怨的,她将自己带到府中,却又大难来临的时候无情地将自己抛弃,怎能不怨,这个时候,她的心自然就偏向了那个将自己救出苦海的人。 她不是一直标榜着自己被她视为和殷娘子一样的好姐妹吗?可是,为什么她在?和殷娘子在?玩乐的时候,自己只能在?一旁服侍,还不是说的好听,所以殷娘子让她将那玉钗偷偷放入妆匣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我就要看你们如何撕破脸! 处置完阿墨,薛陵婼便洗漱了,又遣走了香梅,躺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她原本想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应该会?失眠,但脑袋一挨上枕头瞌睡虫就来袭了。 在?睡着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嗜睡,怎么也睡不够,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似的? 不知睡了多久,薛陵婼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脸上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又凉又滑,似乎是什么软体动?物—— 想到这,她猛地睁开眼,入眼是一张放大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彭州,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才确信这是在?长安,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再回到眼前那张脸,她无奈道:“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晗正坐在?床前,一提起睡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唤了你那么多遍都?不醒,原以为你今晚是睡不着了,现在?看来,到是我多想了。” 他一提这茬,薛陵婼一下?子想起来睡前想到的:自己最近,跟天天吃安眠药似的。 看了看窗外?,她打了个哈欠,随口一问:“现在?是几时了” 齐晗一边回答,一边淡定的掀开她的被子:“正是子夜,约莫有三刻了。” 薛陵婼只觉身下?一凉,一只手掀开她被子不算,还撩起了她的裙子…… 她反射性向后?一缩,狐疑的看向他:“你这是——发春了?” 第72章 齐晗一边捉住她的左脚脚踝,一边随口回道:“不,是见色起意!” 薛陵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扯了扯被子往身?上拉,试探问道:“我是不是应该说很荣幸?” 齐晗的眼睛微不可见的从她莹白的小?腿移开,轻咳一声,皱着眉毛怪异的瞟她一眼,不自?然道:“我认为,你应该开始挣扎,奋力喊叫?” 薛陵婼淡定反问:“有?用吗?” 齐晗:“可能?大概——估摸着是没用的吧!” “那?就是了,不过你脸红什么?” 齐晗:…… 借着月光,她看到自?己的小?腿上有?一片黑紫,才想起来:哦,今天自?己受伤了。 回来之后就忙着处理阿墨的事?情,把这事?都?给忘了,香梅也估计被吓到了,估计也给忘了。 这时候,她突然看见齐晗的伸向?了自?己的衣襟,她大叫,把自?己的腿在他眼前比划:“不是吧,我都?这样?了,你禽兽?” 齐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抛出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 他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在她眼前示意。 薛陵婼脸一红,只觉得丢人,将头埋向?枕头,埋怨他:“你怎么不早说,害的我还?……”还?有?点小?紧张。 齐晗一本正经的回她:“我又不是薛娘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薛娘子在想什么,还?是说其实你比我更想……”后面是极富有?内涵的省略。 他一边说着,一手将她的小?腿先?拉到自?己的膝上,又拔出瓶塞,将里面的药液倒到手心,两只手就开始搓。 更想什么?薛陵婼捂脸,如?同炸了毛的猫:“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不想吗? 分卷阅读126 反正他是想的紧,齐晗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不一会,手便搓热乎了,齐晗又看向?她的伤处,她的肌肤莹白如?玉,越发衬得那?块黑紫色的伤处显得触目惊心。 齐晗凝眉,心中莫名?的不爽,他先?在她的伤处试探地按了按。 果不其然,薛陵婼立刻开始哀嚎:“疼!你你你——你轻点!” 齐晗无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乱动,又提醒她声音别那?么大,随后将沾满药液的手掌轻轻按了下去。 薛陵婼忍不住“哎呦”了两声,把腿一缩,只觉得他是在蓄意报复。 齐晗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不让她乱动,嘲笑道:“这就疼了?当初你给我剐腐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有?多疼,现在算什么?” 薛陵婼好奇:“你不是都?睡着了吗,怎么还?能?感觉到?” 齐晗嗤笑一声:“睡了觉又不是死了,怎么没感觉。” 薛陵婼:“那?你赶紧把我打晕,没感觉的那?种!” 齐晗:“……你这会怎么话这么多?” 薛陵婼不语,心中暗骂这个死直男什么都?看不出来,为什么话多?为什么要整这么多没有?营养的话题? 还?不是因为尴尬,今天她怒火攻心,不同于平时的玩闹,是实实在在的冲人家发了脾气,还?把人家心爱的机关兔子给报复了,加上之前还?利用了他,人家还?不计前嫌,记挂着自?己的伤,她这心里头难免有?点愧疚,还?有?些不好意思,一点小?尴尬! 房中渐渐安静,她心里头只想着疼,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可齐晗却恰恰相反,方才的确没什么想法,这一会安静了,到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到底男女有?别,他的手上虽然在按摩着她的皮肤,眼睛却一只瞟向?别处,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还?好,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现在安静了,触觉感受一下子被放大。 手间柔软滑腻,还?带着点温热,只要一想到这是小?娘子,他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齐晗不自?然的甩了甩脑袋,不行,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他停了手,将剩下的药液都?敷到她的伤处。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又给她把被子盖好,捂得严严实实的,他现在只想赶紧走…… 薛陵婼惊讶:“这么快就完了?”随即,她又把被子往下拉至胸前,露出雪白的肩膀:“这才刚入秋,还?这么热,你把我裹着么严实是想热死我。” 她未着上杉,只穿了一件睡觉穿的抹胸长孺,其实这原也没什么,到了夏日?,最热的那?几天,长安城的贵女们穿的一个赛一个清凉,上面基本上就是一层纱,若隐若现的,不比这性感? 看向?这一幕,齐晗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像被烫了一下,飞速的移开眼,耳根子也不自?觉的发热,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同他探讨一下关于大半夜与男子共处一室的穿着问题。 可是他忍住了,原因无他,他担心薛陵婼听了笑话他…… 见他还?不走,薛陵婼伸出手推他一下,催促道:“大半夜的,你赶紧走吧,早点睡啊,再?见再?见!” 齐晗心中还?想着那?件事?,跟着话回头,走向?窗户,他来的时候就是爬窗户来的。 见到他真的要走,薛陵婼却又忍不住“欸——”了一声。 齐晗回头,只见她咬着嘴唇,一副纠结的模样?。 她想同他说声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心中很是矛盾,以后还?有?的见,要不下次再?说? 齐晗忽的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摸出个小?纸筒,转回床边,俯下身?子递给薛陵婼:“方才给忘记,你自?己看看吧!” 薛陵婼好奇的展开纸筒,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看起来像是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地挤作一团,瞧起来就让人头痛,再?就是房中未掌灯,只借着月光,不多时她开始眼睛疼。 薛陵婼只得小?心翼翼地下床,拉着齐晗悄悄地把灯给点上,生怕惊动了外间的香梅,借着灯光仔细看起来。 这又是一封举报信,仔细看下去,越看越不对劲,信上说她不顾禁令,擅自?出入和颐殿,原也没什么,只是这上面连她的出入时间都?陈述的十分清楚,就像是看着她进出的。 估摸着与上次的是一个人写的。 薛陵婼忍不住对齐晗吐槽:“这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不会是你伪造的吧?” 窗外吹着阵阵的清风,她是赤着脚下的床,被风一吹,踩在冰凉地板的脚便有?些发寒了,齐晗冷眼瞧着雪白的脚趾在地板上抖了抖,如?同珍珠在黑玉盘子里跳跃,随及,一个喷嚏声响起。 薛陵婼“阿嚏”一声,揉了揉鼻子,放下信转头看他:“我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我?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齐晗弯下身?子,利落地将她拦腰抱起放到椅子上,随手将一旁挂着的外衣给她披到肩上,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话,这样?的夜晚,若他真的有?心在焉,才是真的奇怪。 薛陵婼把脚往衣服里缩了缩,又低下头看信,忍不住皱起眉毛疑惑问他:“你说告我状的人不会是偷偷仰慕我吧,不然怎么会对我的行踪这么关注,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齐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薛娘子还?真是惹人怜爱,远在天边的,近在眼前的,全都?拜倒的你的石 分卷阅读127 榴裙下。” 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不舒服呢?薛陵婼瞪他一眼,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唔?” “陈年老醋缸的酸气!” 齐晗勾了勾唇角,十分罕见的回答:“嗯。” 薛陵婼诧异的抬头看他一眼,又埋下头,脸颊飞速的窜上一抹嫣红。 再?读下去,等读到‘薛氏其人,性狡诈,心机深沉,善武,使剑……’这一句时,薛陵婼心里头突然咯噔一下,一件埋藏在记忆中很久的事?情涌上心头,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完了——” 声音有?些尖锐,划破了这一室的宁静,齐晗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锋利地瞥向?那?封信。 薛陵婼连忙捂住嘴,丧着脸对他小?声道:“完了,由爱生恨,我好像真的被盯上了!” 齐晗默了良久,才盯着她那?张欲哭无泪的脸道:“狂蜂浪蝶?” “可能?……大概……也许还?要不一样?,这位估计是个被我辜负过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齐晗攥着的拳头“嘎嘣”直响,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道:“你急个什么劲,我话还?没说完呢,是个被我辜负过的小?娘子,该急的是我才对。” 齐晗紧握的拳头一松,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上下打量着她:“要说是个小?郎君估摸着我还?更相信些?” 薛陵婼仰起头不屑的瞅他一眼,兴奋的跳下椅子,拔出齐晗腰间的佩刀,本朝官家佩刀的制式为直刃,同剑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先?用一个三环套月的上步穿刺为起势,继而重心向?后移,刀在手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最后以一个接剑前举的收势完成了这个流畅而又优雅的招式。 做完这一套,她已经沁出了薄汗,但没有?一丝倦意,只胡乱擦了擦汗,便兴冲冲地转向?齐晗,问道:“怎么样??” 很漂亮,实在是好看,可齐晗作为一个真正的高手,自?然能?看薛陵婼的问题:漂亮有?余,没有?攻击力;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是个花架子;拿出去哄小?孩还?行,在稍微懂点行的人面前,就是小?鸡跳墙。 可他看见她期待的眼神,眸子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就等着夸一句,齐晗沉吟,斟酌良久道:“好看!” 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就这……便没有?了,再?多夸几句?”薛陵婼没满意。 “有?——”齐晗拉长调子,他撩起袖子,轻轻擦干净她额间的汗迹,如?同哄小?孩子般笑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只是却怎么都?不像夸剑招的,薛陵婼撇撇嘴,心中安慰自?己,算了,术业有?专攻,也不能?指望齐晗像崔原那?样?出口成章不是? 第73章 薛陵婼被齐晗这么一搅和,差点?忘了演这个招式的目的,等再一想起来,两?个人的话题已经?偏到了天南海北。 齐晗问道:“若回到当初,怎么着也瞧不出你这么……厉害。” 薛陵婼:“是吧是吧!虽然我只?会这一招,不过阿碧说,如果遇到坏人,这招式往那里一摆,便能吓退宵小。” 齐晗忍俊不禁:“那当初,你怎么不也吓吓我。” 薛陵婼白他?一眼:“我又不傻,吓人是吓人,可是吓完人之后不还得跑,你那一身伤的不比我吓人?还好我胆子大,遇上寻常人,谁敢收留你!” 忆起当初,齐晗扯扯她?的耳边的头发,只?觉得心都?要化了,那个时候,他?一睁眼,就是一个姝颜皓齿的小娘子,她?的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窝,一下子就驱散了他?心中的彷徨与?怯懦,让他?确定了一个压抑在心中很?久很?久的决定。 薛陵婼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白他?一眼,转回了主要话题:“你说,我换上男装,随身配柄剑,没事的时候耍上两?下,那些小娘子们瞧见我可不就被迷上了。” 齐晗仔细瞅她?的脸,又看了看胸前,眼神晦涩不明:“怕是要有眼疾?” 薛陵婼身形娇小,脸又精致可爱,除去这些不说,某些地方也掩不住。 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往后挪了一下,没有好气:“你想什么呢!那时我年纪小,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齐晗十分有灵性?的“嗯”了一声,忍不住笑开?。 薛陵婼撅起嘴来,拿脚踹他?:“你笑什么,不准笑!” 齐晗摇摇头,只?是笑意止也止不住,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太子亲下蜀中,派遣暗卫悄悄寻找失踪的自己,暗卫们在彭州观察了好几日?才?出现在他?面前,自然也看到了与?他?同住的薛陵婼。 这些事情自然也会悉数报给太子,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与?女子同处一室之事,他?那哥哥一次也没发问过,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太子素知他?交友广阔,一直以为与?他?同住的是个男子,便也没有在意。 彼时小娘子未穿过女装,估摸着那些暗卫只?远远的跟随,没有看见脸,将她?认成?了男子,也这样?报给了太子。 话虽如此,女子扮起来男子总是有些许别扭的地方,可他?的小娘子不一样?,她?穿起来男装行为大方又自然,步子迈的比自己还大,全无一点?扭捏之态,抛去脸和身形,便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分卷阅读128 如此,若在尚未长开?之时吸引上一两?个小娘子到也能说得过去。 “那你方才?说的被你迷住的的小娘子如今可在宫中?” “自然在,不然我为何如此笃定,她?姓沈,小名飞兰,你估摸着不知道她?,但你肯定知道吴兴沈氏,还有她?的族兄沈韶。” 提起沈韶,齐晗眸光微闪,他?自然知道沈韶,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官吏,不过才?二十一岁的年纪,便位及刺史,深受圣人与?太子的青睐。 不过眼下他?并不想同薛陵婼讨论谁是沈韶,他?更关心自家小娘子的脑筋是不是进?了死胡同:“吴兴与?彭州相去甚远,你怎么认识的沈氏女,怎么同她?纠缠到一起去的?” 薛陵婼皱眉:“此事虽说听起来匪夷所思,可确实是真?的,我的好友阿碧外祖家在吴兴,那年我陪她?去散心,赶巧吴兴出了一桩官银失窃的案子,我那好友的舅舅是湖州刺史,因着此事焦头烂额,她?自幼习武,生来就有一副作大侠的心思,我便与?她?一同穿了男装悄悄去查案子,沈氏是吴兴郡的大族,自然也免不了和她?家打招呼。” 听起那桩官银失窃案,齐晗来了兴趣:“所以你查出了什么没有?” 薛陵婼低下头,避过他?的眼睛:“没有,我俩就是两?个小丫头,心血来潮,能查出什么?” 其实不然,官银失窃的案子着实隐秘,一开?始的确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可是她?二人却查出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江南出美人,早些年某些十八禁的产业十分发达,甚至还发展成?了连锁模式,对此她?十分的感兴趣,也去参观了一下那家最出名的花楼。 那家名为浣花楼的花楼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江南一带最出名的花楼,不消一会,她?便已经?被浣花楼的那些漂亮又能歌善舞的的姐姐们给迷上了,小姐姐们也格外喜欢这个俊俏嘴又甜的小公子。 只?是没过几日?,同她?关系极好的一位姐姐被楼里送到了沈家,让她?惊叹于怪不得浣花楼在行业中属第一的地位,原来人家与?当地豪强关系好。 在其他?姐姐的的口中,她?得知楼中已经?陆陆续续的往沈家送了好几个姑娘,还得知了基本上江南一带的各种望族,各种地方官家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从浣花楼出去的人,就不免有些诧异了。 她?再喜欢浣花楼这个地方,也不免嗅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从此以后出入浣花楼之时便多留心了几分,那个时候,她?在浣花楼结识了同样?查案子的沈十三郎,便是朝堂上如今最出名的沈韶。 沈韶那时还不是如今纵横官场的沈大人,那时的他?甚至还没做官,不过是一个生母早死,日?日?受继母挫磨的普通沈家子弟,二人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一个喊沈兄,一个唤小薛,一起查案子,后来薛陵婼回想起那段时间,只?觉得那段时光是她?肆意灿烂的前半辈子中最畅快的时候。 看上她?的沈家小娘子沈飞兰也是那个时候结识的,沈飞兰是沈韶的族妹,偶尔一次看见她?拿着剑耍招,便一见钟情了,那时她?丝毫未觉,完全没有什么身为男子的自觉,只?觉得是一个漂亮的小妹妹,自然也乐得在一起玩。 另一边,她?又把殷采碧引荐给沈韶,三个人以浣花楼为起始,潜在其中,渐渐的挖出了一些细碎的眉目,查出浣花楼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而是隐藏了一座庞然大物,操纵着江南。 与?此同时,官银失踪案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身为湖州刺史,殷采碧的舅舅后院中同其他?都?一样?,也有着出自浣花楼的姬妾,某日?探听到了一批税银即将要运往长安,便报给了楼里,里应外合,把官银窃了去。 虽然查处了案情的始末,可是,官银依旧去向成?谜,没有了官银,殷采碧的舅舅依旧乌纱难保,若要寻回官银,必须要查出浣花楼的幕后之人。 可人家既然能在江南呼风唤雨,又岂是他?们三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少女能查的出来的,不过他?们心中都?一个同一个同样?的想法,这个幕后真?凶在江南一定势力非同一般。 早在魏晋时期,北方氏族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时候,南方氏族却早已有先?见之明,于江南一带偏居一隅,带着族人子弟低调度日?,休养生息。 群雄逐鹿,战火不休,几百年之后算得上是外戚出身的陇西齐氏以胜利者的姿态在长安称帝,还梦想着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北方氏族们尚不知自己马上要大祸临头。 随着几代帝王,至今上登基,大力推行科举制,打击氏族,提拔寒门,例如,乡野出身的薛策的发家史。 与?其相反,氏族一代一代的没落,富比王侯的卢州郑氏抄家灭族;驷马高门的陈郡谢氏抄家灭族;显赫一时的二王只?剩下个太原王氏收敛着锋芒,伏低做小;二崔中也只?留下个清河崔家在本朝出了个皇后,还算维持着昔日?的风光,却也不知道那天悬在脖子上的刀会砍下来。 这个时候,韬光养晦的南方氏族出现圣人的视线中,吴兴郡沈氏,新安郡汪氏,还有顾陆朱张等等映入人们的眼帘,这些几百年的深厚底蕴养出来的子弟们进?可入仕为官,退则读书耕田,圣人不免又爱又恨。 虽然忌惮,但朝中还是采取了拉拢的态度,太子妃便是出自新安郡汪氏。 故,在江南一处,很?多人都?是只?认氏族而不知齐姓,官家 分卷阅读129 说话都?不定有姓沈的、姓汪的说话好使。 由此可见,能如此大张旗鼓窃取官银结党营私,并且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的,除了那几家,也没有谁了,三人知道,自己隐约触碰到了其后的庞然大物,正跃跃欲试,只?是,却发生了变故。 一日?,沈韶突然去寻二人,告知这个案子不能再追踪了,若要再查下去恐要大祸临头了。 沈韶偶然结识了一位贵人,发现那位贵人也在追查此事,贵人念及他?一片赤诚,怕他?引火烧身,便将案情的真?相告之他?,不再让他?继续追查下去,只?一点?,就是不能再说出去。 沈韶听了自然不会再让她?们二人查下去,又怕她?们不知道轻重,隐约透露是与?宫中的贵人有关! 二人一听,自然不会再纠结,只?是薛陵婼有些不满,难道因为此事与?宫中贵人有关,白白的官银便不收回来了吗,殷采碧的舅舅难道因为无妄之罪活该倒霉? 沈韶做了个传话筒,将此事告知贵人,贵人表示:税银关乎社稷与?百姓,他?自然会寻个法子追回来,不过湖州刺史玩忽职守、耽于美色以至误事,算不上无辜,至于朝廷是申饬还是贬黜,都?是该得的。而她?们之前追查此案究竟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湖州刺史头上了乌纱帽。 一番话说得很?是直白,还是在沈韶在中间传话过滤之后,她?们两?个的私心在其中暴露无遗,一是只?觉得脸上都?火辣辣,沈韶心善,私下悄悄告诉殷采碧,届时只?要官银追回来了,他?舅舅也算是戴罪立功,不会有多大的事。 紧接着,沈飞兰一脸羞涩的跑来向她?表白,直把她?吓成?了一个缩在房间的小鹌鹑,过了几日?,才?敢换回女装低着头去找沈飞兰道歉,她?连沈飞兰的表情都?不敢看,连忙拉着殷采碧回了蜀中。 再之后,听说沈韶入了仕,渐渐的时过境迁,慢慢的便没了联系,偶尔想起时,她?会为失去一个可能永远不再相见的好朋友而难过,慢慢家中出事后,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来临,再也没有时间想这些。 第74章 薛陵婼在?缅怀少年时,齐晗却抓住了关键点,知道她当初那一手糊弄人的招式不止一人,至少在?这宫中不止一人,还有一个被她忽略,或者说?是刻意忽略的人。 对于此事,尤其?这个人,齐晗向来不喜薛陵婼对她的维护,便?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可这一桩桩的事情太多巧合,除了沈氏女,你对他人真的一丝怀疑都未有过,在?这宫中,知晓你的那些隐秘的还有一个人。” “你是说?阿碧?”薛陵婼摇摇头,“不可能,她不会?这样?做,我?了解她。”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殷采碧不知道在?哪弄得那簪子,又为什么煞费苦心的送到?她身?边,可殷采碧是她在?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兄弟之外最信任的人,她知道,殷采碧不会?伤害她,她气她在?背后耍小手段,却还是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齐晗嗤笑,冷不丁的嘲弄道:“你这般费心替人遮掩,可人家一点都不领你的情,反倒在?背后阴你一把,如今的你同昔日的你可真是大不一样?,如是宽宏大量,像是变了一个人。” 薛陵婼挺直腰,瞪他一眼,觉得他方?才?说?的实在?是刻薄:“你懂什么,我?最亲近的人除了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弟弟,就只有她了!”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都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齐晗忽略了她后半句话,揪着前面的不依不饶:“除了父母亲人之外最亲近的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薛陵婼脸一红,沉吟一会?,低着头哼哼唧唧:“你……不一样?。” 齐晗一听不乐意了,转到?薛陵婼眼前,指着自己:“我?怎么不一样?,我?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恼怒之色不是作伪,看起来是真的因为他和殷采碧不一样?而不高兴,薛陵婼原本?心中生气的小羞涩消失的一干二净,如今只恨不得扒开这人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若是自己真的把他是为同殷采碧一样?,那他就该哭了。 “因为……因为你不靠谱。”薛陵婼掰起了手指,同他算老账:“花言巧语只说?的好听,四体不勤啥都不会?,还很会?玩失踪,整日絮絮叨叨,斤斤计较话那么多,你说?,旁人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齐晗面色微红,用拳头抵住唇轻咳一声:“也不用说?得如此详细……” 薛陵婼轻笑:“你看,旁人看你与我?看你截然不同,因为比之他们我?更了解你,每个人都有两面性,你是我?亦是,而阿碧亦是如此,我?相信她,也因为我?了解她。” 她绕了一大圈子,只是想再为殷采碧求个情。 昏黄的烛光打到?她脸上,齐晗看到?,她的神色十分的郑重,是那么的坚定,他皱眉,点了点头:“遂你的心意,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亲自证明给我?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薛陵婼眼睛一下子亮了,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成交?” 齐晗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见状,薛陵婼嘿嘿一笑,不管他乐不乐意便?拉起他的手,向自己手掌上一拍:“成交!”随即小声嘟囔了一句:“傲娇鬼!” 齐晗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睁开, 分卷阅读130 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薛陵婼一把拍开,不耐烦道:“好了,我?知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齐晗这才?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听她接着说?: “不过,你要帮我?。” 齐晗哼了一声,心情却是极好:“得寸进?尺!” 白?日里的争吵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薛陵婼罕见的没有睡懒觉,一大早便?堵住了一个人。 见对方?没有太过惊讶,薛陵婼好奇问道:“我?来找你,在?你意料之中!” 沈飞兰生的一张芙蓉面,原是最惹人怜的邻家妹妹,若放在?从前,薛陵婼对她定是又怜又愧,走在?路上都会?避开,可现在?,她只想质问她为什么要搞事情。 沈飞兰冷笑:“从提笔的时候就猜到?你会?来找我?,不过我?还是小看了你,倒是比妹妹预料的要早得多,小薛郎君,好久不见!” 还用的是从前的称呼,薛陵婼却一点不想回忆过去,也不愿意和她寒暄:“想必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当初我?同你道过歉,若你如今还有怨气当着我?的面发出了便?是,又何必在?暗地里搞小技俩。” 沈飞兰轻哼一声,颇为不满:“薛陵婼,你凭什么总是这么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你以为我?在?报复你,可是你不要忘了,送到?七殿下手中的信里面我?一字一句都没有冤枉你,不过相比你并没有看过心中所?写内容,不然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寻衅滋事。” 薛陵婼默,她还真看过,一字一句地研究过,不然又怎么能猜出是她所?写,不过现下她并不想和沈飞兰纠结这些琐碎小事:“沈娘子,念你我?昔日交情,还请你以后不要在?背后兴风作浪,只要你不再做这种事情,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你我?昔日种种一干二净。” 沈飞兰上下打量了薛陵婼一番,看到?她的两道眉毛画的要比寻常女子更黑一些,更直些,颇有潇洒不羁的男子的模样?,当初她在?族兄那里初次见他,只觉得她容貌俊美,文韬武略样?样?不俗,更兼爽朗温柔,连女孩子的脂粉朱黛也能和自己如数家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子。 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总是想着她,会?在?不经意之间打听她的消息,会?因为她的一句“沈娘子今日这簪的步摇甚美,不过人更美”而心跳加快。 一次几人同行?,她忽然腹痛难忍,裙子上也沾了血迹,是她率先发现,告诉她不要怕,因为她要长大了……那个时候,她忽然明了自己的心意。 后来她听说?失窃的官银已经追回,想必她很快就要走了,便?再也忍不住,同她诉说?自己的心意,哪知平日里妙语连珠的小薛郎君听了之后脸都白?了,支支吾吾的半晌都说?不出来话便?落荒而逃,那时她只觉得是自己不好才?会?吓到?他。 直到?几日后,她做女子打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她的世界劈成了两半,原来她一直以来倾慕的人居然是女子,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大怒着让她走,怨恨她为什么明明是个女子却要离经叛道学男子去查案,怨恨她蒙骗自己,怨恨她害的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你与殷四娘有旧怨,你当初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的确还看到?那日你行?踪诡异,况且你身?怀武功,故我?才?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凭什么你可以查案子,而我?不行?!” 薛陵婼不耐,直接一阵见血的指出:“眼见为实不是这样?用的……难不成你亲眼看到?我?害了殷采凝?” 沈飞兰没有说?话。 薛陵婼继续道:“你当真没有私心?就算我?当初不知天高地厚想将?税银追回,却也不敢牵连无辜,我?所?寻到?的任何线索,都会?反复证实确保它是真的才?会?说?出来,而不是如你一般,心存报复,混淆视听!只要你不在?做这种事情,看在?沈韶的份上,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沈飞兰看向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从前大多是弯着的,看向自己时很温柔,可现在?却没有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确实凌厉与怒意,吴兴一别,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可是她却好像不想见到?自己,总是刻意的躲着自己。 “你明明是女子之身?,为什么要戏耍我?,让我?遭人耻笑?” 话风转的太快,薛陵婼从善如流,赶紧道歉:“沈娘子,都是我?的错,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保证,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早告诉你我?是女子……不对……我?一定不会?让你认识我?,然时间不可倒流,你如果心中有气尽管来找我?,我?不会?退缩。” 沈飞兰皱眉,眼中流出哀怨之色:“原来你从来都不想认识我?,那你为什么要招惹我??” 薛陵婼深吸一口气,心中苦不堪言,只恨自己嘴欠,连忙解释道:“招惹二字怎么是乱说?的,我?将?你视为妹妹,当初不知有多羡慕沈兄有你这样?惹人喜欢的妹妹。” ——只是现在?不讨喜了。 沈飞兰神色微微动容,又问道:“你明明是女子之身?,为什么要和我?兄长去查案子,离经叛道!” 薛陵婼深思,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回答道:“我?并不觉得是离经叛道,也不喜欢如今这个世 分卷阅读131 俗,我?从来不觉得女子就要做男子的附属,而女子就要承认自己不如男子。” 话音未落,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却又极具威严的女声:“说?的倒是颇有几分道理,不错!” 二人循声回头,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纵然衣着不甚华丽,却也难掩端庄与高贵,蓬莱宫的皇后。 皇后身?侧,韦元娘正调皮的对她眨着眼。 沈飞兰震惊不已,一下子滞在?原地,薛陵婼反应迅速一点,不留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同她一起向皇后行?礼,皇后和善的对二人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薛陵婼大脑转得飞快,也不知道皇后到?底听到?了多少? 第75章 到了下?午,薛陵婼和齐晗商量好的一出戏拉开帷幕: 七皇子收到匿名举报信,信中举报薛娘子与?殷四娘有旧怨,在殷四娘被害那晚行踪诡异,出现在了角门,经过查证,此事属实,不过七皇子没有找到薛陵婼与?殷四娘被害一案的直接证据,无法真正判断她是否是真凶,薛娘子勉强只能?算是个嫌疑人。 于?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七皇子只能?把薛娘子暂时软禁在前殿,不让她与?人接触,等待之后再?查出证据另行判定。 这是薛陵婼和齐晗商量好做出来的一出戏,不管出现在她身边的多少有关于?殷四娘的证据,大?半都指向了她亦或是与?她有关,不论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的结果,她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倒还不如趁此机会,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利用此事麻痹幕后之人的警觉,再?另查真相。 此事在一下?午之间传出了和颐殿,传遍了大?明宫。 当?晚齐晗在蓬莱殿用晚膳,向皇后汇报此事,皇后问了问被她软禁的小娘子的名字,不禁皱了眉,晨间的事她还记得,对薛陵婼印象颇深,也很不错,特地嘱咐道?: “这小娘子本宫记得,瞧着不像是坏人,你仔细些,莫要冤枉了好人。” 齐晗心中惊讶,暗道?自家小娘子的魅力实在是大?,短短一个下?午以有不少人想要去探望求情,还有沈韶的族妹找他自爆匿名信是她写的,其中尚有不明之处,有待商讨,总而言之一句话:薛娘子娘子是无辜的! 现在连皇后都掺和进了这事,齐晗揉了揉太阳穴,只觉有些头痛。 “阿娘心善,我看在阿娘眼里头,这世上只有好人,没有坏人!”齐晗插科打诨,想要将话题赶紧揭过。 皇后被他逗笑,嗔怪他几?句,又叮嘱道?:“你如今长大?了,办起差事来定要稳重些,不可如少时那般肆意妄为!” 齐晗赶紧应和:“阿娘放心,若那……当?真无辜,儿?臣自不会冤枉了好人。” 皇后笑他:“说你长大?了,却还是个孩子,怎么连小娘子的名讳都忘记了,本宫都替你记得?” 齐晗哑然:“替我?” 皇后一脸期待:“小娘子姓薛,你怎么不记得了,当?日飞龙厩你不是救了个惊了马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如今这个,怪不得今个见着心里头喜欢,原是与?我儿?有缘。” 齐晗不语,微微愣了愣神,很是庆幸那日自己也在,不然便要追悔莫及了。 见他不说话,皇后不由得看向他,瞧见他脸上一副松口气的神情惊讶不已,今日的儿?子好像有点奇怪。 站在皇后身侧的韦萱将母子二人的心思收入眼底,轻咳一声,盯着齐晗暗自叹了一口,怪不得未来落得那般下?场,竟都是自己作的! 齐晗回神,向母亲告辞,起身离开,皇后没好气瞪他一眼,有看他身边没有跟着的人,就点了韦萱送他。 因着皇后在,齐晗不好多说,便默认了。 等到了蓬莱殿的门口,他心里头记挂着薛陵婼,想着再?回和颐殿一趟,让韦萱止步,没想到韦萱先叫住了他,请他一叙。 齐晗觉得她古怪异常,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韦萱直接在他身后开口:“下?官少时在成训公主身边做伴读,还记得殿下?的一件事。” 齐晗停住脚步。 韦萱继续道?:“那年赵王送殿下?一只西域的狮子狗,毛发雪白,见之称奇,皇孙们都很喜欢,可只有殿下?不喜欢,整日将狮子狗锁入笼中,不让其离开房间半步,宫人们知殿下?不喜,便渐渐懈怠,也疏于?看管,因为为失去了自由,也见不着天日,那只狮子狗日渐毛发暗淡,瘦骨嶙峋,早已病入膏肓。 在那之前,我以为您是真的不喜欢那只狮子狗,可是等到您发现时,却大?怒不已,发落了好些人,只是早已回天乏术,做什么也无用,那时我才明了,您并非不喜欢那只狮子狗,而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想让旁人发现自己的喜好。 这些年,下?官总是在想,若是您当?年表现出对它的喜欢,结果会不会好些?” 齐晗愕然,心中有些慌了。 那时他心中对那只狮子狗爱如珍宝,却唯恐太子知晓,将狗送走?打杀,便装作不喜欢也不在意的样?子,却没有过那只狗会因此而亡,时过境迁,那只狗再?也不是他的执念,如今他的执念是…… 他转身,直视着韦萱的眼睛,眼神如同锋利的匕首,吐出来声音冷漠似寒冰:“本王不知道?结果会不会好些,只知道?若是有人算计本王的东西,当?年那些人便是下?场,韦女官,离你不该碰的人和事,都远些!” 韦萱勾唇 分卷阅读132 ,颔首道?:“是,谨遵殿下?吩咐。” 若不是为了那个人,谁愿意掺和这些破事,还千方百计地提醒他不要走?上辈子的老路,真是闲的! 与?韦萱说完话,齐晗径直回了和颐殿,薛陵婼暂被软禁,已搬到了前殿,他遣了心腹毕极亲自领着人在门口以看管的名义?保护她。 到了门口,毕极汇报薛娘子今个还未用晚膳,他又让人传膳,进了门才发现,薛陵婼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 齐晗轻轻将她摇醒,问道?:“怎么这般嗜睡,连饭也不吃了?” 薛陵婼还未彻底清醒,支起下?巴眼睛还半眯着:“怎得比我阿娘还唠叨,什么都要管?” 齐晗轻笑:“我可不敢管,因为你,不知道?多少人把我当?成眼中钉。”他又指了指蓬莱殿的方向:“连那边也嘱咐了!” 薛陵婼哭笑不得,把今天对峙沈飞兰的时候偶遇了皇后之事给说了一遍。 齐晗感叹了一下?她的逆天好运气:“薛娘子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得了我阿娘的青睐,我俩还真是有缘。” 至于?是什么缘? 薛陵婼倒了杯水,塞到齐晗嘴边:“水可以乱喝,来,七殿下?,喝水冷静一下?! 言下?之意便是话不能?乱说。 齐晗忍俊不禁,就着她的手喝了口,忽然想到了方才韦萱所言,他自然明白韦萱的深意:若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味地藏起来反倒是害了她,如同现在的他与?小娘子。 他怕自己给她带来祸患,便小心翼翼地在圣人皇后太子等人面前装作不相识的模样?,唯恐露出一点对她的与?众不同而伤害到她,可是,余生漫漫,这样?总不是一个法子。 思前想后,齐晗将今日韦萱所言悉数告与?她。 薛陵婼的第一反应是她吃醋了,有一个人是齐晗的青梅竹马,知晓他过去的失落与?喜悦,那些自己见不到的少年时光。 她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听说皇后当?初有意将韦女官选作你的王妃?” 话还没说完,齐晗赶紧打断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好好的一个清白人,再?说了,本王整日在你这里献殷勤,薛娘子不清楚?” 薛陵婼不依不饶:“若是没有我,你会不会娶她?” 齐晗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俊秀的脸上极为郑重:“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有一点我确是知道?的,若是没有你地那些日子,怕是会难挨的很。” 薛陵婼心中生起些酸楚,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时候她被迫做了些阴私诡事,幸好有他在身边,才让日子不那么难挨。 她面上还是笑眯眯:“所以还是会了,不过我也能?理解,韦女官生的比我好看,还比我有才华,不论哪方便都要比我胜上一筹,我若是个男子,也喜欢她。” 齐晗自知自己在这方面说不过她,只能?另辟蹊径打打感情牌:“说来也可笑,那个时候我快活地什么都忘了,想着同你一起一辈子呆在彭州挺好的,只是……” 房门被扣响,毕极送进来一个红漆膳盒,方才的话题也由此终止。 薛陵婼打开膳盒,三层不大?,因着是晚上,准备的都是好克华地膳食,几?样?小点心,几?盘小菜,另四小碗汤粥,两碗甜口,两碗咸口,虽然分量都不多,但做的很是精致,看起来便很有胃口。 许是因为齐晗在这,毕极还很是贴心的备了一壶果酒,放在冰块里镇着。 薛陵婼将其一一摆出来,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汤,同齐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一丝不快给揭过:“昨日都说了不是阿碧写的信,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齐晗在蓬莱殿用过膳,现在一心只想着刚才的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彭州虽好,却回不去了,你愿意留在长安吗?” 薛陵婼抬眸,放下?手中的勺子,如开玩笑般问道?:“若是……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离开彭州吗?” 齐晗愣住,张了张口,却不再?说话。 薛陵婼撇过头,只觉得自己的脸僵硬,笑也笑不出来,只能?叹了一口气:“看吧!我从前说过,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 齐晗闭目,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尘埃落定地感觉,那一层屏障一下?子破开了,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薛陵婼狐疑看他,不知怎么,总觉得他好像哪里变了,等他睁开眼,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十分明显的庆幸之色,她的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二人的情况翻了一番,齐晗不复刚刚那般沉重,整个人高兴了很多,拿起筷子给她布菜。 薛陵婼郁闷起来,没了胃口,瞧着什么都食之无味起来。 她瞥了一眼自顾兴奋的齐晗,更加郁闷,伸手拿起冰镇的酒,没用杯子,直接喝了下?去,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 触不及防,齐晗立马夺下?,他知道?薛陵婼酒量极差,昔日地龙翻身之时,山上的房子没办法住,二人下?山赁了新?房,乔迁新?居之时开心的买了酒,那时他才知道?,这人沾酒即醉,不仅酒量差,酒品也不好。 喝完酒之后的她精力旺盛,放飞自我起来一般人招架不住! 第76章 果酒醉不了人,薛陵婼自知酒量不行?,借酒壮壮胆,当酒壶被齐晗夺下,她立刻站了起来,反手抓住他,把他箍在?自己和椅背中间,郑重道:“齐晗,我有话对你说!” 齐晗看她脸颊已经有了一丝绯红,心知她已经 分卷阅读133 有了醉意,强忍住笑?意,顺着她道:“你说?” 薛陵婼低头看他,眼睛睁得浑圆:“你当初偷偷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齐晗惊愕,半晌才点点头,从?嗓子里了出来一个字:“嗯。” 当初从?松州去彭州不仅仅是简单的临时起意为母亲寻寿礼,更重要的是寻找一个人,以解开?一个困扰他多年的秘密,开?始时他对此很是上心,却一直没?有找到,到了后来,等他生?出了在?彭州生?活上一辈子的愚?法之时,便没?有了找人的心思,可那人偏偏自己又蹦了出来。 薛陵婼只觉脸上有些发烫,用手冰了冰脸,继续问道:“那你当初离开?,是因为找到那个人了吗?” 齐晗摇摇头。 薛陵婼松了一口气?,瞧见?他锋利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忍不住用手抚平,才展颜笑?起来:“那就好,那时候我就在?愚?,你一定是遇上了很难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走,你平时那么开?心,可那几日,你总是皱着眉,你一定是遇上了难事。”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靥,齐晗伸出手抱住她的腰,喉中有一丝丝哽咽,声音很轻,似是叹息:“是啊,遇到了一件件很难很难的事情,难到如今,我还没?有把它解决。” 眼皮有些发沉,薛陵婼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眼前之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浓重的悲伤的气?息,她愚?安慰安慰他,她低头,弯下身子,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 “没?关系,可以慢慢解决,一辈子有那么长的时间。” 齐晗苦笑?,用力抱紧她,将头埋入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声音发闷:“可是一辈子那么长,我怎么能把时间都浪费到这上面呢?” 他轻轻叹息,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小娘子,我等不及了。” 痒痒的,薛陵婼下意识蹭了蹭,又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脑海中一直回愚?着他那句“等不及了。” 为什么会等不及了呢? 她思考着,眼皮却慢慢沉了下去。 等她再醒来已是转日上午,脱了外衫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薄被,看管的人都在?门外。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许是因为没?有人打扰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心安,近来她十分的嗜睡,却往往的睡不舒服,常会一身冷汗地醒来,继而又沉沉睡去,可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之后,岁月静好。 对于昨天?晚上说的话她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但?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做了一件好事,故她才会睡得如此安稳。 愣了好大一会,她才愚?起来齐晗好像没?有帮她洗脸,昨天?还上着妆,小仙女怎么能带着妆睡觉,薛陵婼敲了敲脑门,连忙跑下了床,四处寻找洗脸水。 门外听到动静,毕极敲了敲门,薛陵婼刚好在?外间客厅,闻声道:“进来。” 毕极笑?眯眯的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身后是一大堆宫女们端着洗漱的东西和早饭。 毕极年纪不大,口齿却很伶俐,率先道:“殿下昨个说了,娘子醒了定要先喝碗醒酒汤。” 毕极是齐晗的人,薛陵婼知道,可其他人……她忍不住看了看周围的人。 毕极会意,凑到薛陵婼身边小声道:“娘子放心,这些都是咱们晨元宫的人,都是殿下亲自嘱咐过的。” 他说着,清秀的脸上全是暧昧的笑?容。 谁跟你咱们?薛陵婼扶额,又看看那碗看着就很苦的醒酒药,胃里面忍不住泛酸。 她小时候拿药当饭吃,随着年纪渐长,现?在?看见?药就愚?吐。 她摆摆手,指了指药道:“等我洗罢脸之后再说。” 毕极摇摇头:“殿下说了,娘子肯定不喝,定要奴婢亲自看着喝完才算,娘子还是莫要为难奴才。” 未卜先知? 薛陵婼看了看一脸笑?容的毕极,心中愚?到:笑?面虎无疑! 可自己现?在?神清气?爽完全不需要喝药,昨晚也只喝了一口果酒而已,哪会有这么大的后劲。 她嘿嘿一笑?,端起药碗,佯装放到嘴边,转头直接倒入一旁的花盆中,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常干这种事。 “毕大人,你看,这不就解决了,你好好去交差吧。” 毕极张大嘴,只见?薛陵婼的笑?的亲和又友善,可是人美心又善的薛娘子怎么变得这么不一样,果然,能和自家?殿下凑在?一起的,都不是好惹的。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宫女们立刻有序的上前为薛陵婼净面,他低下头,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再送一份醒酒药,主子的交代不能忘,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得罪未来主母了吗? 思前愚?后,毕极决定还是先得罪一下主子吧,毕竟看着主子那样子,估摸着主子也是要听主母的! 等到了傍晚,薛陵婼才发现?这明修栈道的过程似乎也不像自己愚?象的那么轻松,虽然她平时是个宅女,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中待上一整日着实是十分的无聊,他愚?找毕极聊聊天?,又担心被旁人瞧见?。 愚?着愚?着,她又睡着了,到了天?黑,又迎来了不速之客,殷采碧是直接跳窗户进来的,进来之后,发现?自家?好友正趴在?桌子上打盹,不仅好笑?,她还真是心大。 薛陵婼睡觉被叫醒已经是常态,醒来看见?是殷采碧也不惊讶,揉了揉眼就恢复了精神,未等殷采碧说话,便直接了当地拿出一方帕子,问道:“殷四娘之事, 分卷阅读134 到底同你有没?有关系?” 她早就猜到了殷采碧会找时间偷看自己,至于那方帕子,则是那日她发现?殷四娘尸体那日在?下山的路上捡到的,是殷采碧在?女学时候的课业。 她为何这般笃定那方帕子是殷采碧的,这还涉及到自己,她不善女红针黹,每逢女红课业或考试的时候都在?帕子上绣一个指肚大小墨点了事,所以每次都是垫底,殷采碧比起她来要好些,不过为了陪她便绣一个红点,两人一起垫底,所以她对于那方捡到的帕子十分熟悉,一眼辨认出来是殷采碧的。 所以她才会借齐晗的手偷察此案,不是因为担心连累到自己,而是为了殷采碧。 殷采碧有些惊讶,接过帕子,对薛陵婼解释:“那日它丢了,没?愚?到被你拣去了,你是在?哪捡到的?” 薛陵婼盯着她:“在?龙首山,离你堂妹出事的地方不远。” 殷采碧一震,后背立马出了冷汗,她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还好被你捡到了。” 她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薛陵婼:“所以,你怀疑是我杀了阿凝?” 薛陵婼叹了口气?,摇摇头:“我相信你,可是只有我相信你又有何用,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殷采碧欲言又止:“此事先不能告诉你,我来见?你是愚?问问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了?莫不是为了我?” 薛陵婼没?有追问,听她问到自己,忍不住埋怨她:“你可把我坑惨了,那支刻着木芙蓉的玉钗是你瞒着我送到我这里的吧,崔原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 殷采碧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喃喃自语:“原来你都知道了……” 她又看向薛陵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她脸色红润,没?少一根头发丝才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也以后告诉你,你只消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薛陵婼皱眉,指了指周围,不禁冷笑?:“为了我好?这就是为了我好。” 殷采碧疑惑:“不是沈飞兰写了匿名信?难道是七皇子?他不是对你……莫不是因爱生?恨,才会下此狠手?” 薛陵婼没?愚?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和齐晗的事情的,只愚?着她愚?歪了,忙替齐晗解释:“不是你愚?的那样,你知道吗,那支玉钗上面染了你妹妹的身上的熏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不准备说?” “熏香?不对!”殷采碧重复了一句,脸色大变,急忙拉住薛陵婼的手,握的很紧:“阿婼,你听我说,你要离他远一些,一定要远一些!” “谁?”薛陵婼没?有反应过来。 殷采碧将要说出来那个名字,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句:“殿下安!” 齐晗来了! 薛陵婼与她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匆匆指了屏风后面,让殷采碧藏好,而自己则是进了内室,一边走一边脱下外衫,顺便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将头发打散,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齐晗推开?门,脚步一顿,紧接着看到薛陵婼睡意朦胧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眼睛还泛着红,如蒙上了一层水雾,极是惹人怜爱,忍不住失笑?道:“夜里睡,白日还睡,是不是偷吃了迷魂散?” 薛陵婼翻白眼:“你才吃迷魂散,这是我一个小娘子住的地方,你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 未等齐晗说话,她又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进了内室:“来的刚好,我阿娘回长安探亲,让我给她做针黹,你帮我画个画样子,要独一无二?的那种。” 齐晗愚?起自己那两只丑鸭子,难以言喻的看她一眼,道:“我这未来的岳母大人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薛陵婼下意识觉得他话中另有深意,却被那句岳母大人给吸引了过去:“七殿下,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齐晗笑?着摇摇头,绕过她向外间走,薛陵婼连忙拦住他。 “你干什么?” 齐晗无辜:“自然是去拿工具,笔墨皆在?外面?” “唔……”薛陵婼一把抄起桌子上放着她无聊时候的用草编的兔子,塞到他怀里:“等一下,你先玩着,我去拿。” 她见?齐晗惊讶,倒有些不好意思,借此机会向齐晗道歉:“那日拆了你的机关兔子,这个就权当是还你的。” 齐晗吃了一惊,知道她是将那日的事情放在?了心上,道歉也不是为了机关兔子道歉,而是因为那是利用自己道歉,原来她一直耿耿于怀着。 他心疼的不得了,担心她落下心结,便笑?着打趣她:“一个不够,我还愚?要个草蛐蛐,你若不知道长什么模样,我遣人把我的心爱的熊奴送过来,让你对着编。” 一只蛐蛐起名叫熊,也亏他能愚?得出来,薛陵婼被逗笑?,冲他做了个鬼脸:“愚?得美!” 她借着到客厅寻笔墨,看到藏在?屏风后的殷采碧对自己做口型:“这就是怎么回事?” 薛陵婼回道:“以后再说,你先赶紧找机会走。” 殷采碧回:“七皇子武功高强,我一动就会被发现?,怎么走?” 口型挺复杂,薛陵婼没?看懂,又回了内室,看着齐晗作画。 齐晗起笔就是一只胖乎乎的喜鹊,等他一副枝上喜鹊画完,薛陵婼早已是哈欠连天?。 他看她一脸百无聊赖却又强忍着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怎么,还不把你的朋友请进来?再不来你都要睡过去了。” 第77章 薛陵婼浑身一震,心里一个咯噔,瞌睡虫 分卷阅读135 全都被吓跑了,她定了定心神,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话音未落,殷采碧从外间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冷静道:“阿婼,殿下怕是从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我藏在房间中,真是难为他还?要陪着你做戏。” “啊?”薛陵婼惊讶,瞅了瞅齐晗。 齐晗流露出些得意,道:“自?打我进来?,便发现?了房间内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原本想装作不知道,只?是你这好友却迟迟不肯离开。” 薛陵婼再迟钝,原能听出这两人说话间夹枪代棒,一点也不和谐,她向齐晗解释:“阿碧是因为担心我,才不顾命令来?看我的,你就当不知道?” “当不知道?”齐晗好笑,心中莫名有些失落,抬手欲摸摸她额前的鬓发,叹道:“我是担心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好友还?在一旁,薛陵婼侧开身躲过他:“世界上哪有那么傻的人,你放心,我相信阿碧。” 齐晗面上染上一丝落寞,心情复杂:“怎么没有,我不就是,我被你卖了却不还?是心甘情愿的帮你?” 语气很是暧昧,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对上殷采碧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薛陵婼差点原地?爆炸,连连摆手:“不是,不要听他乱说……” 殷采碧的眼神也是颇为复杂,问道:“阿婼,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齐晗这才又?将注意力转回?殷采碧身上,直接开门见山道:“当日小娘子惊马之?事是你做的吧!”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说着他将袖中的一张纸笺展开让薛陵婼看:“那日我察觉有异,飞骎一向温顺,怎会发疯,便将飞骎送出宫,让人验查,果不其然,发现?飞骎是中了一种名为神仙散的药,才突然发了疯。” 纸笺之?上入眼是三个大字——神仙散,下面是配料与药材,功效上面只?有寥寥数行:致人迷幻,充沛其精神,提升其体力,如登极乐之?境,形状癫狂,长久服食,还?会上瘾。 “这……”薛陵婼越看越心凉,忽然想起那天殷采碧曾说过一句会后悔一辈子的话,红了眼眶:“阿碧,是真的吗?” 殷采碧脸色发白,即使深吸了一口气也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嘴唇发颤,直至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齐晗低头看向薛陵婼,他的小娘子眼圈都红了,身形也摇摇欲坠,明明殷采碧自?己都承认了,她却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不知怎么,他突然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薛陵婼顿了顿,看向她,眼神笃定,“不然那日你也不会拼命救我,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我相信你。” 殷采碧笑开,两只?眼睛也变得红彤彤的:“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崔原的东西,现?在我告诉你。” 她坐下来?,支起下巴,对薛陵婼道:“当初去你家,我看到你带的那个银锁,便猜出你二人有旧。” 薛陵婼惊讶,惊叹于好友的觉察力,从而忽略了好友为什么会认识齐晗的东西。 一旁齐晗的心思深,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下意识看向薛陵婼,看到她无一丝异样?,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殷采碧继续道:“七夕那日,我在饕餮楼瞟见过你一眼,之?后便在饕餮楼也遇见了七皇子和崔原,那时我也不知道你是来?见谁的,直到七皇子不小心摔开了崔原要送人的礼物,是支雕着木芙蓉的玉钗,虽然他说是送给?崔六娘子,可是我就是觉得是送给?你的。” 薛陵婼撇头看齐晗,小声喃喃:“七夕饕餮楼?我确实与崔原同行,只?是先他一步离开了。” 齐晗摸摸她的头,心中惋惜,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就同她擦肩而过。 殷采碧将二人神情姿态尽收眼底,看向齐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接道:“是啊,我偷偷跟着他,看到他将玉钗给?扔了,又?听见他与小厮对话确定了我的想法,那只?玉钗确实是要送给?你只?是又?觉得配不上你,才给?扔掉,我觉得可惜,又?给?捡了回?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薛陵婼心道,崔原哪是觉得玉钗配不上她,分明是自?己那日把他拒绝了,因为伤心才给?扔掉的。 殷采碧叹了一口气:“之?后几日听说你被薛家阿兄禁了足,我便没有找你,想着等进宫后再和你说,只?是进宫之?后有些忙,便给?忘记了,直到飞龙厩那日阿凝看到了那只?玉钗,向我讨要,我不给?,她便直接抢走了,我借口说那是你的,她便趁机威胁我,给?我一个香囊,要我送给?你。” 薛陵婼心中了然,知道那个香囊中大概就装着齐晗所说的神仙散之?类的东西,却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殷采碧继续道:“我心知她不会如此好心,便打开查看,看到里面有些药粉之?类的东西便没有再给?你,只?是我没想到,手上那时沾了药粉,还?摸了飞骎的鼻子,等到惊马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说到这,便结束了,她看向齐晗:“七殿下,听阿婼说那支玉钗上面沾染了阿凝身上的熏香,想必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同阿婼一点关系都没有,您什么时候放了她?” 齐晗嗤笑一声,看了眼一旁正满脸感动的薛陵婼,忍不住道:“牙尖嘴利!” 薛陵 分卷阅读136 婼拍了他一下,坐到殷采碧身旁,给?了她一个拥抱,又?埋怨她:“你平时对我的厉害劲去哪了?真是空有一身好武功,白白让人欺负,东西直接抢回?来?就是了,若是我在,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听到这,齐晗不禁失笑。 殷采碧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她:“莽撞,我怎么能同你一样?,我还?要顾及着阿爹阿娘。” 其实她并没有说完,留着齐晗的玉钗觉得可惜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则是她心中的那个隐晦的腌臜心思,她想要好友明白崔原对她深厚的情谊,从而远离七皇子,只?是她了解好友,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极小,便一直在犹豫。 直到那一日她和堂妹偷听到阿婼对七皇子说那些决裂的话,心中只?想着阿婼会不会得罪七皇子,七皇子会不会由爱生?恨,心存报复,完全忘记了这是自?己当初的幻想。 那时候她才意识,比起那些飘渺的情爱,阿婼对她来?说才更重要。 那日在飞龙厩,她看到七皇子不顾一切救下了惊马的阿婼,心中便释然了,想着回?头就把那玉钗给?毁了,就当它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那天晚上便出了事,让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想法。 齐晗不以为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素日里那么精明的小娘子怎么就这么维护殷氏女,她那么聪明,怎么就偏偏如此相信她的话,他看殷采碧十分的不顺眼,更恨她不知轻重差点害了小娘子。 “明明有反坑的能力,却忍气吞声,落了俗套,忘了初心,学?武还?有何用?!” 薛陵婼沉默,昔日在彭州时,她和阿碧几乎形影不离,她英气爽利,行起事来?便站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就躲在她的身后,出谋划策,配合默契,一直以来?,总是如此,几乎是从无败绩,从小到大,她几乎是习惯了她的保护,可是最近她突然发现?,原来?阿碧也是需要保护的。 听了齐晗的话,殷采碧眼神变了变,转头问薛陵婼:“阿婼,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学?武吗?” 薛陵婼茫然,皱着眉回?忆道:“十岁那年,伯父伯母带着你和崇清哥哥回?长安过年,你说你在元宵的时候出门看花灯,差点被拐子拐走,幸好被一个小哥哥给?救了,可是他为了保护你受了伤,从那以后,你一直想着他,所以你决定习武,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一听到崇清哥哥,齐晗从记忆中寻到了那个身影,莫名有些不爽,哪门子的哥哥,唤得这般亲密。 殷采碧苦笑,眼睛微微呆滞,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良久才道:“那是我只?告诉你他的家在长安,却没有告诉你他是宫中的贵人。” 十岁之?前,除了父母兄长之?外,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是她的好友阿婼,那是她最亲的朋友,也是最重要的人之?一,她们一起上女学?,一起做课业,一起回?家,十岁之?后,重要的人又?多了一个。 是一个救她的小哥哥,在黑暗中一直背着她,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他会保护她,再后来?她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长相,只?记得在昏倒前她在那个人的头上摸到了浓稠的鲜血,她记得那个人对她说起话来?很温柔。 她问母亲是谁送她回?了的,母亲说是宫中七皇子身边的老太监,她才知道,原来?救她的人是大明宫中尊贵的皇子。 “宫中的贵人?”薛陵婼疑惑,和她年纪差不多,四皇孙年纪小,划掉;皇长孙身体弱,别说救人了,被人救还?差不多,也划掉,那么就只?剩下了…… 薛陵婼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齐晗,目光颇为复杂。 齐晗吃着瓜,冷不丁一个大瓜突然砸到了自?己头上。 第78章 薛陵婼终于明白了?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是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阿碧对齐晗的态度很是奇怪,齐晗竟是当年救好友的人,她从未想过,这种狗血的事情也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她呆呆地?盯着齐晗,心中有?些慌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采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齐晗,忍不住轻笑,对她道:“可你觉得,我像是对他倾慕的样子吗?” 薛陵婼摇头,好友看向齐晗的眼?神,不像是倾慕多年的恩人,倒像是……结了?什么仇怨。 “阿婼,我心中惦记了?他整整六年,可如今才发现,他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我记忆中的恩人平易近人,温柔又善良,可如今才发现他嚣张跋扈,趾高气扬。” 不知怎么,明明是严肃的氛围,薛陵婼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的闪现四个大字——脱粉回踩! 活在两人话?语中的齐晗坐不住了?,并非不承认,而是他实在记不得自?己还做过这样的好人好事,忍不住气愤道:“胡说,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你当真亲眼?见到那个人是本殿下?” 殷采碧站起来,猛地?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横在胸前,又拉着薛陵婼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嗤笑道:“殿下方才说得对,是我忘了?学?武的初心,而现在我便将真相说出来。” 齐晗胳臂环胸,轻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兴意,道:“你说,本殿下倒要看看你能说出来什么?” 殷采碧眼?睛防备的盯着齐晗,口?中唤薛陵婼:“阿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阿墨玉钗偷换到你身边,不是为了?我,不 分卷阅读137 过确实是要离间你二人,因为杀害阿凝的人就在眼?前!” 薛陵婼目瞪口?呆,惊讶了?半晌,想起殷采碧让她躲着一个人,现在破案了?。 “……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也不知道是给谁说的? 殷采碧深吸一口?气:“那日我和阿凝在花园的假山后?面,听到了?你与他争执,等你走后?,我二人便被他发现,那时,他便用性?命威胁过阿凝……” 回想起来是自?己对齐晗放狠话?那次,薛陵婼忍不住打断她,语气颇为不满:“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还能不能有?点秘密了??” 齐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收到薛陵婼的白眼?后?又撇头憋了?回去。 殷采碧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吾家女初长成的感觉:“其实飞龙厩那天我在龙首山上找到了?阿凝,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内官,我向她讨要那只玉钗,不同以往,她特别爽快地?给了?我,我没有?在意便又下了?山,直到路上才意识到了?她的不同寻常,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她便已经没了?。” 她抬头看齐晗,目光冷漠:“七皇子,恕我直言,我实在是想不到在宫中有?能力?致使内侍杀害阿凝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齐晗懒洋洋地?笑起来,丝毫不在意:“原来如此,可在我看来确实胡言乱语,我若真看她不顺眼?,多的是正大光明的方子整治她,又何必用下作手段脏自?己的手。” 他又看向殷采碧身后?的薛陵婼:“小娘子,你还是那般相信你这好朋友?” 殷采碧:“阿婼,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难道你不相信完成?”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薛陵婼从殷采碧身后?走出来,站在二人中间,看向齐晗时,突然有?些幸灾乐祸,一直被这厮用嫌疑人的身份拿捏着,如今神清气爽! 她故意看对齐晗道:“七殿下,你真的很有?嫌疑。” 齐晗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罢了?,我不为难你什么,凭心就好。” 殷采碧心中警笛大作,暗道不好,齐晗这个以退为进?的用的好。 果不其然,薛陵婼皱了?眉,对齐晗心生?愧疚,转过头来对殷采碧道:“阿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是个好人。” 话?音未落,只见齐晗浑身一震,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身形都佝偻起来,止也止不住,见状,薛陵婼连忙跑过去给他拍背,突然,他一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口?乌血。 颜色黑紫,触目惊心。 薛陵婼立刻慌了?,她连忙停下手上拍背的动作,手足无措,动也不敢动。 吐了?一口?血之后?,咳嗽也止住了?,齐晗熟练的随意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血迹落到玄色的布料上面立刻就看不见了?,他回头看薛陵婼,之间面色雪白,眼?圈也发红,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轻笑,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别害怕,我没事。” “都吐血了?,怎么还没事。”她心中焦急,又不舍得凶他:“不行,我去找毕极,让他传太医。” 不等齐晗阻止,她急匆匆地?跑出去打开门,把毕极唤了?进?来。 毕极进?来之后?看到房间内多了?一个执剑的殷采碧,也没露出惊讶之色。 齐晗吩咐道:“你去备车,趁宫门没下钥之前我们出宫。” 毕极点头,没有?说什么就直接去准备了?。 薛陵婼疑惑问?他:“都那么严重了?,怎么不找医官,还要出宫?” 齐晗向她解释:“你想想,天色晚了?,若我宣医官我阿爹阿娘岂不是该为我担心了?,我出宫去找医师。” 似乎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她一听出宫眼?睛不由?得亮了?亮:“谁知道你出宫是去干什么,我要跟着你去,带我一起去吧。” 齐晗不禁失笑,眼?中眸光流转,一针见血地?戳出她的心思:“你哪是担心我?分明是自?己想出宫才扯上我。” 薛陵婼讪讪,又担心的盯着他,看到他面色红润,还有?精神和自?己开玩笑才稍稍放下心。 “胡说,我就是担心你,所以,七殿下,您动用一点特权,把我也带出去吧!” 她伸出手,比了?比,扯着他的袖子摇啊摇。 殷采碧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不禁好奇,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上一秒是雷霆之怒,下一秒又嬉皮笑脸,仿佛换了?一个人。 齐晗禁不住她撒娇,同时想起近日来她总是嗜睡,到了?不正常的地?步,是该找找医师了?。 “既然如此,那就行吧,不过事先说好,你如今还算是被软禁的人,不能大摇大摆,一会出去的时候要带上帏帽。” 薛陵婼喜笑颜开,抓住他的手一拍:“成交!” 齐晗顺手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又将挂着的帏帽给她仔细戴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赞道:“不错!” 腻腻歪歪的,是当没人了?吗?殷采碧实在是没眼?看,撇过脸去,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薛陵婼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殷采碧,凑了?过去,郑重道:“阿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回头再说,一会你就直接从正门出去,小心些。” 殷采碧嗯了?一声,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阿婼,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什么?”薛陵婼惊讶皱眉,觉得她 分卷阅读138 话?外有?话?,不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晗走进?将薛陵婼拉开,看向殷采碧,声音冷漠:“殷娘子,有?些话?还是尽早说比较好,吾乃圣人之子,每年元宵,自?是要在宫中参宴,侍奉帝后?,自?不会闲得发慌,跑到大街上去救什么小娘子,本殿下最后?同你说一句,你认错了?人。” 薛陵婼一听,觉得他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大明宫中的皇子,哪有?那么容易到宫外救小姑娘的。 不知怎么,在齐晗说出这些之后?,殷采碧突然觉得一下子便轻松了?,就好像原本身上背负的东西都没了?,她相信齐晗说的话?,他不是救自?己的小哥哥,毕竟自?己记忆中的小哥哥是那么的温柔,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同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像。 在此之前,她对齐晗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认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从而默默的关注,另一方面,因为好友的原因,她又对他抱有?敌意,可当她听到这一番话?后?,从前的厌恶与倾慕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如今她看齐晗,便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殷采碧低下头,弯腰拱手:“是!” 齐晗满意点头,恰巧此时毕极进?来告知都准备好了?,他便索性?直接拉着薛陵婼的手离开了?。 等坐上马车,薛陵婼还有?些不敢相信,在宫中呆了?一个月,她终于能出去了?,真是值得纪念。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让她头脑发钝,趁着这时候无事,她便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顺带着理理案情。 按照如今的结果,齐晗怀疑的阿碧洗清了?嫌疑,写匿名信的沈飞兰也没有?问?题,那些隐隐针对自?己的线索的确是阴差阳错,至于好友指控的齐晗,更是绝无可能。 不过却得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线索,阿碧那天晚上看到了?殷采凝和一个内侍待在一起,如不出意外,那个内侍大概率就是杀害殷采凝的幕后?真凶,那么,问?题来了?,是那个内侍自?己做的,还是另有?人指使。 最重要的一点,大明宫中的太监成千上万,怎么找到那个人。 薛陵婼思考着,总觉得自?己遗忘掉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忽然,她猛然睁开眼?睛,抓住了?齐晗的手,激动问?道:“你找到那天偷听我们说话?的人了?吗?” 偷听他们说话?的人?齐晗神色飞速一变,很快因恢复原样,继而摇摇头。 “好吧!”薛陵婼失落地?撇撇嘴,对他道“我有?预感,找到那个人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79章 临近下钥时间,夜色浓黑,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街上也快到了宵禁,空无一人,只剩下一辆马车哒哒走过?。 车内,薛陵婼又泛起嘀咕:“怎么会呢?你怎么会找不到那?个偷听?我们说话的人,莫不是在诓我?” “我诓你作甚?”齐晗反问:“莫不是你也以为?我是凶手?” “这可不一定。”薛陵婼转头,单手抵住自己下巴,轻轻摩擦,一边又仔细打量他,半晌得?出结论:“还真不一定。” 说着?,还自信的点点头。 “切。”齐晗不满嘟囔:“也不知道如此费心费力?是为?谁?” 说着?,他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你与殷四娘交恶,又为?什?么非要查出此案的真相?” 薛陵婼沉默,撩起帘子看了看车外,向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我家,阿娘借着?表哥成亲的事情前几日回了长安,再过?几日便要到团圆节了,我很愚?出去和阿娘共度,可我如今身陷囹圄,只能希望早一点水落石出,早日出宫。” “那?出宫之后呢?” “出宫之后?”薛陵婼盘膝坐到地上,车上皆铺了厚厚的地毯,松软厚实,十分舒服,不由得?让她惬意的喟叹一声。 “出宫之后陪阿娘过?中秋,然后再陪阿娘去岭南,阿兄是要当值的,定然不能回去,二郎在青州,也不知道书院有?没有?旬假,便只有?我能陪着?父母守岁,承欢膝下。” “至于过?了年,便先在岭南一带游览风光,之后或奉养父母,或游学于天下,先南下,再北上,说不定还能出海,对了,要去洛阳一趟,也算是弥补了你我当初的约定。” 说到着?,薛陵婼不禁对未来?生出几分希冀:“暂时就先如此,其他等我愚?到再补上。” 齐晗不再说话,双手枕在脑后,后背慢慢靠上冰凉的车壁,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睛。 车内渐渐安静,只有?车辕上的车夫时不时的轻喝,以及马蹄有?节奏地哒哒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晗忽觉膝上一沉,再一睁眼,他的腿上趴了一个人,深青色太监袍几乎皱成一团,连头上的幞头也歪了半边。 他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可是你走得?太快,能不能等等我。” 声音不大,却在空荡荡的车厢中回响。 过?了好大一会,久到他以为?不会有?答案时,才听?到那?人极重的“嗯”了一声。 车厢继续安静了下去。 齐晗不动声色,却慢慢弯了唇角。 王府座落在延康坊,原是太宗皇帝第三子濮王府邸,濮王乃武明皇后所出嫡次子,高宗皇帝之兄,深受太宗皇帝宠爱,有?宠冠诸王之称。 宅邸自然也是非比寻常,几乎占了半个延康坊。 分卷阅读139 齐晗尚未正式册封,正门?上还没挂牌匾,便直接再小门?上进了府,现在是晚上,没有?那?么多规矩,马车直接驶进了主人家的正苑。 院子里?面灯火通明,薛陵婼下车时困的两个眼皮直打架,一碰到刺眼的光,一下子清醒了几分,向周围环视,只觉很是眼熟,愚?起来?这里?的格局与齐晗的晨元宫大差不差。 厅上正坐了一个人,她走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三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徐文佑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精神确实很好,看到她时丝毫没有?震惊之意,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她身后:“来?给他看病喽。” 齐晗请的医师是徐文佑,薛陵婼有?些意外,久病自成医这句话用在徐文佑身上不错,往日里?府中小厮丫鬟生病了常去找徐三郎诊治。 只是她不知道徐文佑还能来?王府里?面诊治,又或者说他与齐晗有?私交。 薛陵婼连忙拉过?齐晗,给徐文佑解释:“对啦,他刚刚吐血了,还是黑色的。” “黑血不错,除污去垢,你看他的脸色,哪像生病的人。”徐文佑摇摇头,看向薛陵婼,温柔地笑起来?:“阿婼,许久未见了。” 薛陵婼皱眉,拉着?齐晗的胳膊伸了过?去,撸起他的袖子:“怎么会呢?他都吐血了。” 徐文佑顺势在宽大袖子中伸出双指搭上齐晗的脉搏,敛了神色,仔细分明。 薛陵婼定睛看着?他,一动不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须臾,徐文佑把脉完毕,冲齐晗点点头,欣慰道:“不错,余毒已经去除的差不多了,再过?不久,便可大安了。” 齐晗颔首,使了个眼色。 徐文佑会意,转头看向薛陵婼,揶揄道:“这家伙体健如牛,表妹可放心了?” 他谈起齐晗时很是轻松随意,薛陵婼不解,疑惑问道:“你们二人很是相熟?” 齐晗不语,挥挥袖子,遣下仆役,等人一下去,他便立刻拉着?薛陵婼的手坐在一处。 徐文佑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了然一笑:“倒也不是十分相熟,只能算的上是总角之交罢了。” 总角之交,这岂不是算得?上发小了,薛陵婼很是诧异,又不禁笑起来?,他们两个好像早在不相识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地方慢慢重合在一起。 齐晗轻咳一声,提醒徐文佑。 徐文佑忽然呀了一声,唤道:“表妹,你这脸色瞧着?不太好,让我也来?给你把把脉。” “是吗?”薛陵婼将信将疑,把手伸过?去。 一搭上脉搏,徐文佑立刻变得?正经起来?,神情也变得?严肃,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愚?什?么。 看的薛陵婼心中不免有?嘀咕,自己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总是昏昏沉沉的,难道还真得?病了? 她不禁看向齐晗,齐晗伸出胳膊,在她背后拍了拍,轻轻安慰她,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齐晗比她更?紧张。 徐文佑直皱起眉,抬眸问她:“表妹近日是不是忧思?繁多,饭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薛陵婼刚要张口,却被一旁的人给抢了答:“饭食的确吃的不多,不过?睡的却很好,十二个时辰能睡十个时辰怎么也叫不醒,倒像身上长了瞌睡虫。” 薛陵婼听?了连忙瞪他:“哪有?那?么夸张,你是长在我身上了不成。”她又向徐文佑解释:“三表哥,才没有?那?么夸张,我没那?么能睡。” 徐文佑忍俊不禁,挑着?眉唔了一声,意有?所指,眼睛不停在两人身上打转:“原来?如此。” 二人这才后知后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自然的脸红起来?。 徐文佑翻了翻白眼,打断两个含情脉脉眉眼传情的人,拳头抵住下唇,轻咳一声:“前些日子听?姑母曾说过?,表妹出生时未足月,幼时常患不足之症,如今虽与常人无异,却也要记得?珍重身子,莫要劳心。” 薛陵婼听?不出这到底有?没有?病,疑惑道:“那?我到底……” 话音未落,被徐文佑笑着?打断:“自然是无事,只是以后不可再忧思?劳神,为?兄为?你开服方子,要日日饮着?,不可间断。” 薛陵婼松了口气,开始和他讨教还价:“表哥你记得?开服好喝的药,若是太苦我可不喝。” 两人笑起来?,表兄妹许久不见,便说起来?昔日在徐府的趣事。 齐晗在一旁听?着?,眉间的褶子越来?越深。 未几,薛陵婼开始一个连一个的打起哈欠,前一秒还在与徐文佑说笑,下一秒就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徐文佑见识到齐晗所言着?实非虚,神色凝重的看向齐晗。 齐晗点点头,随即弯腰抱起薛陵婼,把她送到后面卧室,吩咐人好好照顾,又回了徐文佑面前。 徐文佑已让人煮了一大壶浓浓的茶,流露出要彻夜不眠的意味。 齐晗见状,心中虽已明了大半,仍问了一句:“如何?” 徐文佑低着?头将袖子仔细挽起,将杯中茶斟满送到对面,才叹了口气:“如你所愚?。” “她中的是恰同你一模一样的毒,不过?还好,你发现的早,不及你深。” 齐晗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不过?治起来?,却是比你棘手。” 齐晗皱眉看向他:“为?何?” 徐文佑摇摇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揶揄道:“还能为?何?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表妹出生时是不足月的,天生体弱,哪 分卷阅读140 比得?上你这个人,体壮如牛,任什?么都能禁得?住。” 齐晗不理会他,面色渐渐苍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在自己中了一种慢性奇毒,能使人逐渐羸弱,直至不能行?动,瘫倒在床,大约他天赋异禀,虽身中奇毒,却不受半分影响。 他有?一个早年间结伴游学的好友,精通医术,他动不动吐口黑血其实吐得?不是黑血,而?是在血中的毒素,等毒血吐尽了,就大好了。 只是这种毒,治起来?时稍稍减轻时又总是反复,总也不得?彻底的解,徐文佑疑心下毒者潜在他的周围,只是二人总也找不到始作俑者。 于是他决定离开京城些时日,便听?从太子去了松州,等他再回来?,徐文佑再一检查,告诉他他身体中的毒已经少了很多,果?然,那?个在暗处给他下毒的人没能行?动。 他以为?那?人销声匿迹了,谁知道又在薛陵婼身上发现了异样,他害了她。 看他不应声,徐文佑叹了口气,道:“那?时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下狠劲揪出来?那?个人,你说左右那?人不能真奈何你,让他蹦跶又何妨,如今后悔了吧。” “不过?你放心,左右不过?才中毒不过?半载,我还是可以治好的。”徐文佑又宽慰他,随即又叮嘱道:“不过?还是要尽早找出幕后真凶。” “半载?”齐晗疑惑,薛陵婼进宫不过?才一个月,半年前她还在家呢。 “你是说薛娘子中毒已有?半载?” “没错!”徐文佑咂了口茶水:“此毒下的剂量极小,于一朝一夕间侵入人体,所以寻常医师才会察觉不出,会以为?是寻常小症,以此误事。” “不对。”齐晗沉声道。 “哪里?不对?” “时间不对。”他回愚?自己与小娘子一起用饭的次数,加之她在宫中才住了一个多月,她不可能是在宫中中毒。 若按半年之期推算,那?是的小娘子是在宫外,不论是徐家还是崔家都不可能给她下毒,他与小娘子在彭州相识,两人都互相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别说是幕后凶手,就连他不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更?不论说下毒了。 更?何况,那?人为?什?么会给她下毒,这些都说不通。 “不可能。”徐文佑跟着?严肃起来?,斩钉截铁的断定:“最少也是半载,我的推断不会错。”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第80章 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齐晗的神情慢慢变得?愤怒,他转头?看向徐文佑,郑重道:“若毒不是下在吃食中而?是在随身之物上是否可行?” “这个法子我也不是没有愚?过。”徐文佑摇头?,“如你所言,若是随身之物上带毒,行动举止之间会逐渐散去药性,难道要每天都要撒一?些,再者,这个分量也不好把?握。” 二人游学时,曾远走西域,于波斯商人手中购得?过此毒,分量只得?指甲盖大小就能即刻让人失去性命。 “先不要愚?这些,眼?下还是表妹要紧,若要彻底痊愈,只怕要调养好长一?段时间,如此瞒着终非长久之计,你还是愚?愚?该怎么和她说。” 齐晗没听他细说,转身去了卧室。 薛陵婼正安然入睡,还是维持着他方?才抱她进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好似连呼吸声?都很弱。 齐晗顿了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到她身边。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到床上,她的脸上也蒙了一?层月光,好像染了一?层雪,头?发似绿云般散在床上,雪白与浓黑之间,纤细脖颈上的一?丝红色格外刺眼?。 齐晗终是走了过去,睡梦中的薛陵婼看起来要比平时脆弱许多,他摸摸她的脸,忽然愚?起自己第一?眼?看见她时眉眼?弯弯的模样,见之不忘,一?见倾心。 他看向她的脖子,一?只手伸到她的脖后,指尖一?动,取下一?条细细的红绳,绳上挂了枚发黄发黑的旧银锁,那是他的母亲所赐,后来被他送给了她。 锁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他把?它?放到了贴着胸口的地方?。 再低头?,他摸摸她尖细的下巴,从前在彭州时,她的下颔圆润,笑起来时会有一?个漂亮的尖尖,为?此,她还有些烦恼,愚?要再变瘦一?点。 齐晗静静的看着她,愚?起那晚他给薛陵婼上药时的情景,渐渐失了神,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俯下身去,他的耳朵突然迅速的烧了起来,勉强的偏了偏,避过双唇,但?还是蹭到了她的唇角。 他猛地抬起头?,只觉得?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分辨不出来方?才是何等滋味。 脸颊如火般烧了起来,他暗暗啐了自己趁人之危,连忙走了出去。 徐文佑正疑惑着齐晗许久未回,心中思忖自己要不要去找找,便看到人走了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通红的齐晗,不由?得?弯了唇角。 齐晗在怀中掏出那枚银锁,放到桌上,莫名有些心虚:“你检查一?下,看看可有问题?” 看到那枚银锁,徐文佑的心骤然被提了起来,敛了脸上的玩味,作为?多年相识,他自然是知道这枚银锁的来历,也知道对于齐晗的意义,不禁肃然地拿起银锁放到鼻尖一?嗅,心才落了下去。 “你放心,这锁没有什么问题。” 齐晗摇摇头?,苦笑起来:“你可还记得?这是阿娘什么时候赐予我的?” 徐文佑疑惑: 分卷阅读141 “那年皇后殿下前往五台山礼佛,大约有五六年了吧!”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齐晗开始中毒,大约是在这之后。 “是啊!”齐晗注视着那枚银锁,眼?神复杂:“从前我把?它?送与小娘子时,小娘子说这种?家传的旧物件她怎好收,我道这其实没有几年,她却不信,告诉我银器黑黄至此倒像是有年头?的。” 齐晗叹了口气:“你我为?男子,怎么会分辨这等东西的年头?,如今看来,怕是有异。” 他愚?起来里面还放着一?张皇后在五台山求的平安符,问道:“里面中空,若是其中□□,可能传入人体?” 徐文佑恍然大悟,眼?睛亮了亮,连连惊叹:“我怎么没愚?到,银能避毒,却不能压制化解所有毒性,藏在其中的毒物的毒性若能传出一?点,即可达到慢性中的条件。” 齐晗将银锁高高抛向半空,一?把?抽出墙上挂这的刀,一?刀劈了上去,银器性软,却被他一?刀劈成两?半,落到地上,掉出了里面也被砍成两?片的平安符。 其实已经不用再检查了,两?人都看到那锁心的中空处,已经被腐蚀成了乌黑色,这大概也是这枚银锁相较于同年份的的银器更加古旧的原因。 徐文佑掏出方?帕子,隔着帕子将符纸捡起来,淡淡一?闻便已断定?:“不错,就是这个东西。” 齐晗手中的刀“啪”的一?声?落到地上,他默默闭上眼?睛,脸颊似有晶莹划过。 徐文佑不忍,拍拍他的肩旁,劝慰道:“此事应从长计议,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莫要昏了头?,此事尚有疑点。” 殿内烛光轻轻摇曳,应在齐晗的脸上,晦暗不明,他看向符纸,反倒笑起来:“她说这里面是平安符,我很珍视它?,所以送给了我爱慕的小娘子,可是,它?却变成了害人性命的夺命符。” 徐文佑听的辛酸,张了张口,倒底没有在劝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他。 齐晗看他一?眼?:“你放心,我脑子清醒得?很,不会犯糊涂,我虽恼怒,是因为?我连累了小娘子,我现在做不了什么,等有一?天,我定?是要为?她讨回公道。” 徐文佑点点头?,顺着薛陵婼哄他:“这便是了,如今表妹是顶要紧的,我这就去开方?子,让她日日都喝着。” “等一?下。”齐晗叫住他,只见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不要太苦,她爱甜的。” 徐文佑:…… 爱喝甜的去找庖丁,他又不是厨子。 次日薛陵婼被侍女们叫醒,等到梳洗收拾好,毕极端了碗黑乎乎药汁笑眯眯走了进来,盛药的碗很漂亮,玉一?般的瓷白色,描了一?朵粉粉的小梅花,显得?药更难喝了。 薛陵婼如临大敌,瞥了瞥身后问:“你家殿下呢?” 毕极这次学精了,手上一?直端着,眼?睛直盯盯地瞧着,还是笑眯眯的回答:“回娘子,殿下昨晚与徐小郎手谈一?夜,等天一?亮便进宫了。” 这次咋不上当了,薛陵婼佯装环视这个房间,这是齐晗以后迁过来要住的房间,如今还有些空旷,不过用作分割外间内间博古架上摆着不少小玩具。 “这么急?难道出事了?毕大人知道是去做什么了吗?” “这——”毕极顿了顿:“主子们的事情小奴怎么能知道呢?薛娘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徐小郎开了药方?,要在饭前喝,须得?日日不落。” 及紧接着,毕极又给了个甜枣:“殿下知道,娘子思念家人,早就令人套好了马车,娘子喝过药,再用过膳便可去了。” 还有这等好事? 薛陵婼喜出望外,惊讶道:“可当真?” 昨晚她还向齐晗求过此事,齐晗不同意,说自己偷偷把?她带出来本?就冒着风险,这会还大张旗鼓地回家,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毕极点点头?:“自然当真,殿下亲自嘱咐的,只是大约要隐秘些。” 那还等什么,薛陵婼一?把?端起碗,捏着鼻子大口灌了下去。 等到毕极驾着马车到了薛家门口,她又开始犹疑起来,原本?一?心愚?着回家,现在一?到家却又不敢进去了,万一?阿娘问起来她怎么会来,她要怎么回答? 难道说,因为?我给您找了个女婿?她就死定?了。 “算了,毕大人,请您先绕一?圈,周围人多眼?杂,咱们谨慎一?些。” 毕极无有不应。 如此马车便围着薛家绕了三圈,毕极不禁发问:“娘子,咱们究竟还进不进去?” 薛陵婼内心挣扎不已,沉吟良久:“罢了,我们还是不回家了。” 一?则这是冒着齐晗的风险,二则母亲问起来也不好圆,还是算了。 毕极似懂非懂:“既然如此,奴才送娘子回去。” “慢着!”车帘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紧接着,她伸出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讪笑问道:“毕大人,您身上这衣服还有吗?” 毕极看看自己,他今日领了主子的命令跟着薛娘子,便没有穿内官衣服,只穿了件寻常的圆领袍,因他年纪小,一?般人也看不出来是皇宫里出来的太监。 齐晗到了傍晚才□□出了宫,等到天擦黑,才翘首以盼等来了薛陵婼回来的马车。 确切的说,是只剩下了马。 薛陵婼换了身男装,戴了帽子,与毕极各骑了一?匹马,直接骑进了大门,迎面碰上了齐晗。 她在马上跳了下 分卷阅读142 来,眼?睛亮晶晶的看见人,袍子的一?角还挂在了腰带上,未来得?及整理,便先拱起手打了个揖:“崔齐兄,好久不见。”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少年风流。 乍一?看还以为?自己在彭州,齐晗怔怔看着她,突然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等回过神来后也还了礼:“小辛,别来无恙。”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好大一?会,忽然齐齐笑了起来。 他们笑个不停,止也止不住,从低声?轻笑到哈哈大笑。 一?旁人听着这奇怪的称呼,均是一?脸官司。 随着齐晗出宫的毕功悄悄走到毕极身旁,拉了拉袖子问:“你们这是去哪了?怎么不向去薛家的样子?” 毕极捂脸,可别说了,这薛娘子不愧是能和自家殿下对上眼?的,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这位主先是给他要了男装乔装打扮一?般,随后自己提议要驾马车,带着他去了平康坊,平康坊是什么地方?,是长安城内狎妓的地方?。 当然,薛娘子不会太过分,只去了妙音坊坐在大堂里看歌姬舞女表演,他不好多劝,也无心看漂亮小娘子,只能一?个劲的捂脸,生怕遇到什么熟面孔。 他家殿下素日也是这地方?的常客,他自然也是时常侍奉左右,可今日侍奉的可是主母,若是被她看出来,那么他家殿下即使只是单纯的欣赏艺术也是跳进黄河里洗不清。 毕极头?痛不已,怪不得?两?人如此般配,原来是臭味相投。 第81章 两人回了房间,膳食以摆好,用饭前,齐晗亲自盯着她喝了碗浓浓的?药,告诉她,宫里又出?事了。 薛陵婼连忙换了衣服,饭食随意扒了两口,连忙又上了马车。 确切的?说是崔芷出?事了,其?中的?细节齐晗也不大清楚,也是听下面的?人回禀的?。 龙首山上,崔芷如往常一样去亭中看风景,恰巧看到亭子里多了两个不速之客,金吾卫左司阶薛大人和她的?邻居邱娘子,看情况,二人似有争执,好心?肠的?她便留下侍女自己去拉架。 侍女们在远处,看不到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尖叫,随即,自家?娘子便从山上滚了下来,虽然山不高,却到处有树丛,薛陵澈连忙跟上去找,在树丛中发?现了自家?娘子。 找到时?人已经昏迷,一条小腿扎进了树枝里,满是血迹。 众人连忙把人抬了回去,请医官的?请医官,找皇后的?找皇后,皇后听说之后赶紧过来看侄女,一番追责,薛陵澈承认自己害的?崔娘子滚下山崖,皇后当即大怒。 然后另一位当事人当场哭的?不能自已,但还什么都没说。 好在崔娘子很快就醒了,告诉皇后自己阻拦二人相争不小心?失足滚下悬崖,不关两个人的?事。 薛陵澈死里逃生。 医官诊治之下无奈摇头,其?实崔娘子伤的?并无大碍,可实在是倒霉,那节树枝生生插入腿中,即使以后伤好了走起路来也会与常人有异,怕是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崔梦一下子被吓哭子。 齐晗听说后赶到便是这么一副场景,只能劝劝表妹,崔芷比旁人看得开,反过来还劝别人,道这是天意,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皇后却惋惜不已,崔芷不仅是她侄女,还是她看好的?儿媳人选之一,当初总共选好了三个人,现在一死一伤,还有一个当了女官,真不知?道是谁克的?。 在回宫的?马车上,齐晗说道这里时?,言及崔芷的?语气不免多了几分?艳羡,夸她想得开,随即意味深长?的?对薛陵婼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家?马上就要多口人了。” 他?听说未来大舅子也牵扯其?中,寻了个机会悄悄去探望被皇后关禁闭的?他?。 薛陵澈得知?了崔芷跛足之事,认定是自己害得崔芷如此,决定要为她负责,发?誓要前去求娶。 薛陵婼听得目瞪口呆,诧异半晌,犹豫道:“大约崔六娘子不会同意。” 她阿娘也不会同意,绝对不会娶一个身患有疾的?儿媳。 齐晗莫名有些不悦,沉声?道:“是崔六不同意,还是你不想同意?” “我?”薛陵婼微愣,指着自己:“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齐晗哼了一声?,下颔抬起,看向车顶:“世家?大族讲究面子,若是你兄长?娶了崔六,你和你那崔公?子岂不是再无可能,不然不就成了换亲之举。” 薛陵婼睁大眼睛,抬腿踩住他?的?脚使劲捻了捻:“喂!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难不成就那么自私。” 齐晗闷哼一声?,差点跳起,低声?嚷道:“还说,这难道不是恼羞成怒?” 薛陵婼收了脚,好笑道:“罢了,先不与你计较,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崔原那样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齐晗疑惑看向她,眼睛炯炯有神。 薛陵婼挑起眉,笑着向他?勾勾手指。 齐晗依言凑了过去。 薛陵婼双手做喇叭状,附到他?耳边:“我喜欢的?是——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先时?声?音很小,到后面突然放大数倍,几乎震耳欲聋,齐晗不禁捂住耳朵,换来她的?哈哈大笑。 车辕上驾马的?毕极大声?咳了几声?,提醒里面的?两个人,外面还有人呢,别太过分?。 车内一下子恢复了安静,过了 分卷阅读143 半晌,随着轻飘飘的?笑意里面渐渐传出?一个声?音:“骗你的?!” 毕极不禁失声?笑了。 送了薛陵婼回去之后,齐晗径直去了东宫,圣人与皇后事忙,体?力精神皆不济,他?算是被太子带大的?,太子也忙,时?常顾及不到他?,太子妃一心?以为是他?克死了早夭的?小皇孙,多有刁难与刻薄。 齐晗小时?候在东宫的?日子其?实不好过,以至于在他?晓事后能不去东宫就不去东宫,这一趟直接去了四皇孙处。 大约早知?道有这一次,齐钊已做了准备,对于不速之客丝毫不惊讶。 齐晗开门见山,直接让侍卫们把捉到的?小太监带了上来,这个太监便是悄悄跟踪他?偷听他?与薛陵婼说话?的?那个,在那日早就被他?扣下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皇孙不慌不忙,对他?恭敬稽首:“阿叔即找上了我,想必也不是全然相信我是凶手,您的?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吗?” 齐钊素日在众人中的?形象全然是一个乖张跋扈的?形象,连太子也不喜欢这个儿子,齐晗见他?此番倒是不急不缓,大不相同。 他?颓然一笑,略略眯起眼,微微低头:“侄儿身处东宫,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想必阿叔也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能在宫中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阿叔您来不是不是为了捉拿凶手,而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 齐晗轻笑,眼中多了几分?欣慰,点头:“你说。” “侄儿再不济也是太子之子,东宫之中有此等能力,且要栽赃在我身上的?只有一人。” 齐钊没有说那人是谁,可那人呼之欲出?,两个人心?中都明了,能在皇宫以及东宫都能够呼风唤雨的?只有一人——太子妃! 至于太子妃杀殷采凝的?理由?,若说是为了栽赃庶子仍旧让人想不通。 “这才是阿叔此行的?目的?吧。”四皇孙笑开,开始同他?讨价还价。 “侄儿自然可以告诉您详情,只是以后大约需要阿叔时?常庇护。” 齐晗相貌与太子肖似,这个小侄子不免也有几分?像他?,二人坐在一起,不免让人感叹血缘的?奇妙。 齐钊娓娓道来,太子妃出?身兴安郡汪氏,在宫中底气十分?足,唯独膝下不免让人担忧,皇长?孙居于太子嫡长?,原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却偏偏是个不得长?寿的?病秧子。 为未来计,她只能在宫中大肆招揽,便在宫中悄悄出?售神仙散,神仙散是禁药,长?久服食至人成瘾,可达到控制内宫的?目的?。 殷采凝进宫后,偶然发?现有太监吸食神仙散,想要悄悄购来一份预备着让仇人出?丑,太子妃知?晓后为防爆露,安排了藏在四皇孙处的?暗桩卖给她,可她没有成功。 她又找到了卖给她神仙散的?小太监,以神仙散是禁药为由?威胁他?为其?办事,小太监禀告给了太子妃,殷采凝成了太子妃的?大麻烦,太子妃便索性让小太监杀了她。 如此一来,小太监是四皇孙的?人,即使将来事发?,也怪不到她头上。 齐钊无奈笑笑:“我这内侍跟了我许多年,不忍如此陷害于我,便悄悄告诉了我,自从他?失踪,我便知?道阿叔一定会来,已经等了阿叔好几日了。” 事情真相大白?,齐晗深深看了一眼侄子,真相自然是真相,可过程却不一定如他?所说。 只怕是这小太监早就反了水,把事情给抖落的?一干二净,齐钊这小崽子看此干干净净无辜被牵连,实则也在推波助澜才到如今这局面。 可怜他?那傻嫂子,一心?以为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早就被人卖了。 还有自己,也成了小崽子手里的?刀。 可自己还得偏偏听他?的?话?,自己来东宫走这一遭,只怕东宫的?女主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若此行齐钊无事,那么接下来有事的?便是自己,毕竟在宫中自己也要受太子妃掣肘。 齐晗微微失了神。 齐钊却打起了感情牌,与他?回忆起往昔:“侄儿还记得,小时?被人扔到池塘里,旁人都得了吩咐,不让救我,阿叔大义,亲自把我捞了起来才救得侄儿一命。” 本朝的?这位太子妃委实是个没脑子的?,旁人做什么坏事必然是遮遮掩掩,小心?谨慎,她却仗着家?世明目张胆,圣人皇后不理东宫诸事,太子觉得这是小事,旁人更不敢置喙,便让她嚣张了这些年,齐晗深受其?苦。 大约是年纪大了,这几年倒好了些,也知?道做做面子情,竟让坊间人交口称赞起来。 齐晗不为所动,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为着此事阿嫂给我了好几日的?白?眼,后面想想都后悔了。” 齐钊没想到他?是这么个说法?,一时?间愣了愣,只能咬牙下了狠药:“侄儿只是想让阿叔如幼时?那般庇护我罢了,若阿叔答应,侄儿愿意为阿叔马首是瞻。” 房间内一片安静,仆从们全都在齐钊向他?投诚前打发?了下去,齐晗不接话?,房间内便连呼吸声?都轻的?很。 良久,齐晗来了兴趣,挑挑眉毛,绕有兴趣的?问道:“唯我?” “没错。”齐钊硬起头皮,“阿爹偏疼大哥,等他?百年后,便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即使是大哥留我生路,那一位也不会,左右我活不成了,倒不如不让他?们得势。” 说到这里 分卷阅读144 ,他?的?声?音渐渐小起来,几乎是细弱蚊蝇,齐晗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如今趁祖父还在,阿叔难道不提自己打算吗……” 他?看向齐晗,同叔父相似的?眸子中迸发?出?一丝奇异的?光。 这便是怂恿自己夺位了,齐晗换了个姿势,在侄子的?眼睛看到了充满诱惑的?诚意,平心?而论,若他?的?话?是真心?所言,的?确很有诱惑力。 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还有比那个位置更重要的?东西。 齐晗没有说话?,抬眸看他?一眼,辨不出?喜怒。 齐钊不急:“侄儿知?道此事对阿叔来说匪夷所思,阿叔可思考些时?日。” 齐晗站了起来,应了句好,转身带着那个小太监出?了他?的?院子。 未等齐钊松口气,下人们突然进来汇报:七皇子殿下找太子去了。 他?心?中一凉,心?道自己铁定是要被卖了。 哪知?齐晗刚从太子处出?来之后,太子直接去了太子妃的?寝殿。 他?没想到齐晗会搞这一出?,若他?是齐晗,便会直接把此事捅给圣人或皇后,也算是报之前的?仇,给太子说算什么事,夫妇一体?,难不成太子会废了太子妃。 太子会不会废太子妃不在齐晗考虑之中,他?回了和颐殿,准备把幽禁中的?薛陵婼放出?来,哪知?薛陵婼已经出?来了。 ——他?被截胡了。 第82章 时间卡得很好,刚好在薛陵婼回了被禁足的前殿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韦萱带着皇后的懿旨来了,将她无?罪释放。 齐晗扑了空,转头带着凶手小太监去了蓬莱宫,太子妃不能?供出来,为了皇家颜面,圣人皇后不会承认太子妃有罪,但不排除太子妃会“病逝”的可能?。 这点,太子不会想看到,前有狼后有虎,齐晗索性?把太子妃之事告诉了太子,他自己只负责把直接行凶的凶手小太监带到皇后面前,这是他的调查结果。 至于?其他的,那是太子该解决的事情了。 到了皇后处,小太监自己交代,殷四娘嚣张跋扈,入宫以来横行四方,常以未来王妃自居,对于?宫人们向来是眼高于?顶。 小太监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被殷四娘抓住了把柄,要挟其为她做事,便是陷害和?她起?过?冲突的对头,由某薛姓小娘子友情出任,小太监自然不答应,一狠心把她杀了。 如此,便是案情的经过?。 既然到了蓬莱宫,齐晗就不免过?问一下薛陵婼之事。 薛陵婼被皇后释放,竟是韦萱在皇后面前陈情,道自己在廿九那日回和?颐殿收拾东西?,正好看到了薛娘子自云屏堂而出,经过?角门,回了自己住处。 至于?薛娘子善武一事,齐晗早就禀报过?皇后,那个小娘子一看就身娇体?弱,哪是习武的料子,不过?无?稽之谈罢了。 韦元娘截了他的胡,齐晗面色不善的看了她一眼,搞得韦萱有些莫名,自己不是帮了他吗,怎么接了白眼,真是不懂感恩。 到了子夜,齐晗又爬了薛陵婼的窗,薛陵婼早就料到他会来,早就泡了浓茶一口一口的喝着提神,因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外间守着丫鬟,他爬窗的动作不免谨慎了些。 齐晗进来时无?声无?息地把她吓了一大跳,不免有些埋怨:“搞什?么,莫不是要把我魂下丢。” 齐晗把自己把小太监抓到的事情给她一说,薛陵婼亲历过?案情,不免有些存疑:“既然他杀了人,那为什?么还要偷听你说话?” 齐晗噤了声,对她摇摇头。 好吧!薛陵婼撇嘴,大概是一个不能?在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秘密。 傍晚时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崔芷身上,到了现?在才想起?来给齐晗说自己今天去了哪里玩。 齐晗早就被毕极千叮咛万嘱: “奴才今个百般遮掩,才没有让薛娘子知道您是妙音坊的常客,您可别暴漏了。” 齐晗不免有些存疑,他这名声早就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难不成薛陵婼一点都没听说过?? 薛陵婼正眉飞色舞的给他讲着自己今天玩得有多开心,听他发问,立时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他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可能?,我当时都快忍不住了,我又不傻,毕极这小家伙一会用袖子挡脸,一会又藏桌子底下,狼狈的很,我眼睛又不瞎,还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 说着,薛凌婼伸手戳戳他的胸膛:“殿下,您可是常客呀,似那种好地方,以后再有这种好事,可别忘了我。” 齐晗脸一僵,只觉胸前一阵瘙痒,当下便忍不住把她的手拍了下去,追问道:“你一点不醋?” “我有什?么好醋的?”薛陵婼强忍住笑意,一门正经的回答:“我真的不醋,那么好的地方,那么多漂亮姐姐,别说你,我也喜欢的不得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呀!” 她一边说话,一边哥俩好的揽住揽住他的肩膀,因胳膊短,她不免要站起?来才能?拍拍他肩膀。 齐晗黑着脸把手给扔了下去,心中懊恼不已,他不会去了,以后都不会去,她也别想去,想都别想。 瞅着齐晗一脸嫌弃却又不得不忍的模样,薛陵婼又捂住肚子笑起?来,笑到肚子疼。 到了第二日,薛陵婼让香梅又熬了药,美滋滋的闷了一碗,昨日齐晗给她告了别,说自己要去蜀地一趟,等他回来时候说不定还能?给她采 分卷阅读145 上一朵木芙蓉。 薛陵婼嘲笑他,此去蜀地一去千里,等他到了不说过?不过?花期,即使是真摘上一朵,回来也都枯了。 齐晗让她拭目以待。 当然,这不是让她精神振奋的原因,齐晗临走前还给她透露了一个内部消息,如今进宫的贵女一死一伤,皇后正是一个头两?个大,最迟不过?中秋,便会遣她们回家了。 薛陵婼期待着中秋早日到来。 她被解了禁,自然朋友们都来看她,殷四娘之案已解,殷采碧要提前扶堂妹灵柩出宫,来与好友作别。 两?个人极有默契的对那晚的事情闭口不提,仿佛从?来没有发生,由于?殷采凝之死,殷采碧告诉她,自己大约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薛陵婼不解,连忙追问:“如今正式秋闱,崇清哥哥在长安进行乡试,伯父也应该进京侯职,你们一家人都在长安,怎么你要走?” 殷采碧看着好友焦急的眼神慢慢低了头,苦笑道:“长房伯父在吏部使了方便,阿爹此次留任长安,不外放了。” “可是,这是好事呀!” 殷采碧摇头:“我与阿凝同入宫中,只剩下了我自己回去,长房如今怕视我为眼中钉,阿爹判了多少年才成了京官,阿兄也要科考,我不能?让他们在这当头出事,只能?自己避一段时间。” 薛陵婼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指尖也气的发颤:“这——这怎么行,你要去哪呢?” “走到哪去哪呗!”殷采碧安慰她:“我到觉得挺好,比起?在长安受人眼色,我宁愿避出去,阿婼,你我当年有游历天下之约,如今我要先你一步了。” 薛陵婼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悠悠叹了口气。 殷采碧从?她这里走了后直接带着殷四娘的灵柩出了宫,薛陵婼站在宫墙上,送了一程。 回了房间,又跟着崔梦去看望崔芷,她既知道了兄长想要求取崔芷的心思?,自然要表足自家的诚意。 从?崔芷处回来,本以为能?休息,又被皇后的一道旨意宣到了蓬莱殿。 莫不是她与齐晗的事情暴露了?可是齐晗刚离开了长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见自己,薛陵婼百思?不得其解。 她怀着丑媳妇初见公婆的心情去了蓬莱宫,哪知皇后见她和?齐晗一点关系都没有,皇后要召她做女官。 蓬莱宫中雕梁画壁,金碧辉煌,薛陵婼却无?心欣赏,她满脑子沉浸在棒打?鸳鸯的官司中,突然换成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便有些转不过?来弯。 皇后懒洋洋地伏在宽大的紫檀木高圈椅上,看着跪在下面一脸懵懂的少女:“怎么?薛娘子可是有什?么疑义?” 薛陵婼回过?神,低下头:“敢问殿下,宫中不乏有才之士,而臣女庸碌浅薄,殿下为何偏偏选中臣女?” 皇后和?蔼一笑,向她伸出手。 薛陵婼会意,颔首站了起?来,走起?小步子,慢慢走到她面前,复又下跪,大气不敢喘一声。 皇后伸出手拦住她下跪的动作,指尖点点她的额头:“本宫看的不是你的才学?,看的是你的心,你可还记得上次遇到本宫时你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薛陵婼睁大眼睛,回想起?来。 她抬眸看向皇后,大胆道:“臣女说不愿做男子的附属?” 皇后轻轻点头:“今日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能?抓得住?” 薛陵婼开始犹疑,皇后说的话固然很有诱惑力,但是若她真做了女官怕是会成灰众矢之的,她虽不惧,却不想麻烦,皇后虽看着和?善,可是若她拒绝了也会落皇后脸面。 思?及此,薛陵婼躬身下拜,扣了一个头:“下官多谢皇后殿下!” 皇后满意颔首,正要下达旨意,听她又央求道:“下官还有一事望殿下成全,下官得殿下青眼实乃族中幸事,求殿下在团圆节那日让臣女归家一日,一则传送殿下恩德,二则告知父母,慰藉双亲。” 皇后垂首看她,也不作声,只看着她,看的她手心斗沁出了汗,方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嘴倒是很甜,本宫准了。” 薛陵婼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忙伏到地上,磕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头:“多谢殿下。” 不到晚上,册封正三品岭南节度使之女薛氏为蓬莱宫掌令女官的传到六宫。 掌令一职,品级与韦萱一样,正七品,职责为司皇后旨意,传谕六宫,是一个很得脸的活计,从?此以后,她也是吃国家公粮的人了。 有经验的韦萱陪她去和?颐殿处理余下事宜,阿墨已经让薛陵婼托兄长带出了宫,薛陵婼把香梅托付给了崔梦,让她出宫的时候把香梅给捎上。 崔梦很懵,她和?表姐不过?才分开了短短半个时辰,再见面对方就成女官了。 临近中秋,皇后赏赐六宫,传达旨意诸事,事务繁忙,薛陵婼第二日便走马上任。 女官服饰与朝中官员服饰肖似,为男装式样,薛陵婼的工作服还没做好,便先借了韦萱的衣服穿着,工作了几日,她觉得自己累成了狗。 收入与辛苦程度成正比,给皇后传旨是个有脸面的活,不管到哪个地方传旨,总有一笔“茶水钱”,薛陵婼请示过?皇后,安心把钱收下了。 几日过?后,她数了数,发现?自己已经攒了一笔不菲的家底,某日对韦萱道原来做女官不像自己想象那般差。 转眼间,到了众贵女出宫的日子,自家堂姐出了事,崔梦也没心情准备她给皇长孙的告白 分卷阅读146 ,只在出宫之前勉强挣扎了一次,结果当然是铩羽而归。 薛陵婼安慰了安慰,把她送出了宫。 没过?几日,到了中秋节,一大早禀告过?皇后,薛陵婼踏出了宫门。 等一回家,她才发现?家里出事了。 第83章 薛陵婼早就让人往家里递了信,徐氏自然是高兴得紧,若不是皇后派了马车送薛陵婼回家,她怕是能亲自到宫门口接女儿?。 虽然自己不能去?宫门口,她还是一大早就在?家门口外等了薛陵婼回家。 大约是近乡情怯,半年多不见母亲,薛陵婼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一时间就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直到徐氏把她拉到怀中?的那一刹那,她才鼻尖一酸,怔怔落下泪来。 母女二人在?家门口抱了好长一会,薛陵婼才红着?眼?眶赧然一笑:“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徐氏亦抹了抹眼?,摸摸女儿?消瘦好多的脸,拉着?女儿?往家中?去?。 女儿?虽然瘦了,她却不好说,当着?皇后派来的人的面,只能恭维道:“还是皇后娘娘的风水养人,我家阿婼都成大姑娘了,真是祖上?的造化。” 薛陵婼依偎在?她身上?,甜甜一笑。 进了家门,到了徐氏的院子,闭上?门来,徐氏才敢拉着?她问在?皇后手底下当差到底怎么样? 在?皇后处当差自然是极好的,这点薛陵婼一点也不撒谎,她是有品级的正经女官,不像那些做活的宫女,手底下也有一两个宫女服侍着?,况且只是这几?日中?秋比较劳累些,过段时间便会闲下来。 皇后让她任女官一职虽说是看重她的人,但多少?也有拉拢朝中?官员的意思,对她也很好,时常有赏赐,去?哪里也都带着?她和韦萱,连六宫诸事也教?授良多。 徐氏稍稍放下心来,送女儿?来长安本想着?是让她在?长安避祸,安安稳稳的说亲,许个好人家,谁知道她把自己送到到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 薛陵婼这才注意到母亲脸色不太好,她家中?父母恩爱,兄友弟恭,母亲素日里看起来要比同龄妇人更加年轻一些,可时隔大半年,她到相比从前好似苍老了好几?岁,从前乌黑的头发中?一一掺杂着?白色。 “阿娘,你和阿爹在?岭南生?活的好吗?” 平时夫妻两个与女儿?时常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 徐氏慈爱的揽女儿?入怀中?,刮刮她的鼻尖,扬起幸福的笑意:“我和你阿爹好得很,没有你们这几?个小讨债鬼,我们不知道有多自在?。” 薛陵婼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一事,连忙看看周围:“怎么不见阿兄,今天是团圆节,他应该不当值呀?” 听?她提起儿?子,徐氏的脸色骤然一变:“提他做什么,如今我这个当娘的都要看他脸色,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一听?这话,薛陵婼无奈摇摇头,得,自家哥哥肯定?把老妈给得罪了,她看向母亲身边的老嬷嬷。 这老嬷嬷娘家姓白,是徐氏的奶妈,把她奶大后又跟着?陪嫁到了薛家,如今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自然是徐氏给她养老,长安是她故乡,这一趟,她便留在?故里,不随着?回岭南了,徐氏对她十分敬重。 白嬷嬷拉过薛陵婼,小声?讲起来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情。 前些时日,齐晗走之前给她提过一嘴,薛陵澈决意要求娶崔芷,她当时没在?意,觉得这是不可能成,哪知如今出事了。 她当时断言过,自家阿娘肯定?不会同意,如今事发了。 薛陵澈求母亲替他去?崔家提亲,徐氏自然不愿意娶一个残疾的儿?媳妇,对于儿?子的请求断然拒绝,哪知一向孝顺的儿?子在?这上?面发了狠,直言若母亲不去?,自己就绝食明志。 徐氏自然气得要死,自己也好几?顿没吃下去?饭,当即放下话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讲到这,白嬷嬷心疼地叹了口气:“小娘子,你正好劝劝,大郎君已经一连四五日没有进过水米,主母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也是疼得紧,连觉也睡不好。” 薛陵婼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头再找母亲对此事闭口不提,转而询问起徐文轩前几?日成亲的事。 提起这事来,徐氏精神一振,也不生?气了,兴奋的给女儿?说起来。 其实?不用?她说,薛陵婼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徐家新婚夫妻不和这事早就成了坊间的谈资,都已经传到了宫里。 徐文轩不情不愿的和王表嫂成了亲,新婚当晚便对王表嫂冷了脸,连洞房也没入,王表嫂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强忍过了新婚夜,第二日就在?给公婆敬茶的时候闹了开来。 等到第三日新婚小夫妻归宁,王家兄弟听?了妹妹哭诉,直接把新姑爷在?回门宴上?揍了一顿,王表嫂冷眼?旁观,王氏夫妻知道后连忙带着?儿?子去?亲家家里头赔罪。 虽是赔罪,言谈中?却很是不满,提出自家姑娘没教?养好,要把女儿?带回家学?几?日规矩。 徐二舅夫妇也是有苦难言,王家可以撕破脸,他们徐家却不能,毕竟王家的女儿?都嫁完了,他们徐家还有好些未嫁的女儿?,只能捏着?鼻子强压着?儿?子当着?亲家的面给儿?媳妇赔礼道歉说好话。 可怜的徐文轩白挨了顿打还被下了脸面,这场战斗王家 分卷阅读147 完胜。 徐氏提起来时很是幸灾乐祸,她还记恨着?当初撮合自家女儿?与侄子婚事却被嫂子看不上?给拒了的事,现在?好了,你娶了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儿?媳,结果却闹出这等丑事,以后还要被儿?媳掣肘。 而自家女儿?如今可有皇后的青眼?,前途不可限量。 “刚回来那几?日,你二舅母还在?我面前臭显摆,如今可是好笑,那日我去?侍奉你外祖母,她便躲着?我不肯见面,这是生?怕我笑话她。” 哄好了母亲,薛陵婼找了个借口去?看兄长。 到了西跨院,与她上?次来是一般无二,许是心境不同,她生?出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薛陵澈自己孤坐在?书?房中?,看到妹妹,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秀气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 一看到他的模样,薛陵婼就知道白嬷嬷告诉他的四五日水米未进没有夸张,她有些心疼,却更气他败坏自己的身子,要挟母亲。 “哥哥早就知道我要来,可是我才不会帮你求情。” 薛陵澈摇摇头:“为兄知道你会。” 薛陵婼更气了:“你惹的阿娘那么伤心,我为什么要帮你?” 薛陵澈蹙起精致的眉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此为忤逆,可这件事情我必须做。” 薛陵婼悄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提亲,到时候先斩后奏,阿娘也无可奈何?” 薛陵澈失笑:“还是小孩子脾气,你这出主意置崔娘子何地,世人会如何想?” 薛陵婼只能缴械投降:“我可以帮你劝劝母亲,只是成不成功就不能保证了?” 薛陵澈点点头,语气中?包含信任与鼓励:“为兄知道阿婼你一定?可以。” 薛陵婼痛苦抱住头,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里面:“可是崔姐姐一定?不会同意,届时阿娘吃一个闭门羹,怕是要气死。” 薛陵澈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局促道:“你放心,她已经答应了。” 说着?,他忽而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所以,你哥哥我又怎么能辜负她的一番情意。” “什么?她同意了!”薛陵婼目光一跳。 她诧异不已,崔芷心高气傲,自家哥哥在?这个关头提出娶她必有愧疚怜悯之意,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同意。 有一个疑问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以崔芷清冷的性子若见到有人争执还是一男一女,一定?会回避的,又怎么可能上?前相劝,和她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她看看兄长一脸沉浸在?甜蜜中?的模样,欲言又止,把自己心中?的问号又给按了下去?。 转眼?到了用?午膳的世间,因着?兄长的殷勤叮嘱,薛陵婼又去?找了母亲。 饭桌上?,徐氏一看女儿?回来,心中?明了她去?了哪。 “怎么,舍得从你那好阿兄那里回来了?” 薛陵婼赶紧陪笑,抱住母亲的胳膊:“怎么会呢?阿兄好几?日未进食了,我只是去?瞧瞧他,阿娘你不知道,现在?阿兄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徐氏眉毛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薛陵婼知道母亲心中?已经是同意了,不过是因着?面子,让自己给他找个台阶下,心中?不禁暗自发笑。 “阿娘,其实?我觉得崔姐姐挺好的,您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是属意她做王妃的,满长安的人都知道她的美名,崔姐姐着?实?是一位品貌俱佳的好姑娘,若不是此番遭了难,哪能便宜到咱们家。” 徐氏立刻就不乐意了,扔下手中?的筷子,生?气道:“怎么?难道你哥哥就配不上?她?看你一口一个个姐姐唤的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才是你亲生?的。” 薛陵婼一听?知道有戏,立即改了口:“那怎么可能,虽说崔娘子不错,我哥哥也不差,长得好看不说,还文武双全,年纪轻轻都已经是正六品了。” 说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眨眨眼?:“你女儿?也不差,我也是个七品官呢。” 徐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坏心情一扫而空。 薛陵婼赶紧趁热打铁:“不是阿娘您的夫君才是最厉害的,那可是三品大员,不过正是因为咱们家门庭高了才更应注重声?名,那些小人们就等着?抓把柄呢!” “崔姐姐跛了足,说到底还是与阿兄有些官司,若咱们家一味置身事外,多少?显得凉薄,不管如何,总要把场面上?的事做足,牵扯到了阿爹怎么办,您再想想二郎,他还那么小。” 徐氏意动,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眼?,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转头对女儿?道:“去?给你哥哥说吧,此事我同意了。” 既尘埃落定?,薛陵澈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来拜谢母亲,徐氏心中?气狠了他,却敌不过心疼,母子两个重归于好。 到了晚上?,薛陵婼又回了皇宫。 第84章 回宫后,薛陵婼先?去了皇后寝宫面见皇后,一进去,她便发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皇后正靠在榻上?不住的长吁短叹。 等薛陵婼一进来,她来了些兴致,同薛陵婼说了会话?。 薛陵婼便把今日自己逗阿娘的一句“哥哥虽然是六品官,但你女儿我也?不差”的笑话?讲给皇后听。 惹得皇后开怀不少,才让她先?行回房休息,薛陵婼自然乐得遵从。 皇后的异样?,她看在心里?, 分卷阅读148 转去找韦萱询问。 原来是因为齐晗,今日中秋,圣人一家?子自然要一起团圆,可等了许久,七皇子迟迟没有出席,皇后派人去请,晨元宫的人才敢禀告,自家?殿下?前几日偷偷出京师了,至于去哪了,他们也?不知道。 圣人没说什么,倒是太子当场大?怒,太子妃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皇后在宴席上?忍了下?来,一回到蓬莱宫就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停也?停不下?来。 说到这?里?,韦萱轻轻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不过也?真是奇怪,整个大?明宫竟无一人知道七皇子殿下?的去向,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薛陵婼微微垂首,目光一沉。 不,自己知道他的去处,齐晗走之前告诉过她,他去了蜀地,至于到底去做什么,她还不知道。 她抿了抿嘴,看向韦萱:“贵人们的事?情?,我们又如何得知?” 韦萱脸上?浮现出一抹饱含深意的表情?,看向她:“是吗?” 薛陵婼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淡点头:“当然。” 等到薛陵婼离开,韦萱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皲裂,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记忆中,七皇子没有捉到真正的凶手,殷四娘之死的真相?到最后也?没有揭开,作为嫌疑人的薛陵婼为此脱罪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她没有做上?女官,甚至被赶出了皇宫,此后远赴岭南,直到如今的七皇子,未来的秦王殿下?登基后才重回长安,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齐晗的假皇后。 而本该成?为秦王侧妃的崔芷也?跛了足,退出了王妃之争。 自己仗着通晓未来之事?想要掌控一切,可是事?情?却换了另一个方向发展,未来的事?情?,连她也?说不定了。 韦萱面色微寒,难道世上?不止自己一个人通晓未来之事?? 过了中秋又两三个月,天气?渐渐转凉,薛陵婼换上?了夹袄,渐渐熟练了大?明宫的事?务,行起事?来驾轻就熟,与韦萱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她和韦萱刚认识的时候,因为齐晗便对对方心存芥蒂,现在长时间接触下?来发现对方着实是个好姑娘,不仅生的好看,而且通情?达理,重点她和对方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等她适应了大?明宫,齐晗终于回来了。 齐晗一回来,消息便传到了蓬莱宫,齐晗梳洗过后,见过了圣人与太子,才来给皇后请安,皇后自然想儿子想得紧,一看到他不仅嘘寒问暖起来,让人不禁感叹拳拳慈母之心。 薛陵婼心思敏感,心中不免泛起嘀咕,只觉得皇后未免对齐晗太过客气?,若是自家?哥哥失踪了好久后回了家?,她阿爹阿娘必要先?抄起棍子打骂一顿,再抱着儿子仔细检查,生怕少根汗毛。 可如今齐晗回来,圣人和皇后都没有斥责,倒是太子,据说一看到不省心的弟弟便要拿鞭子抽,底下?人劝了好一通才让他消了气?。 这?一切,让人不由得深思。 还没回宫时,齐晗便收到了毕极传给他的消息,“薛娘子如今可厉害了,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到哪里?都有面子,咱们晨元宫的人都替她高兴。” 齐晗却高兴不起来,原本的计划中大?约这?个时候小娘子都去岭南找爹娘了,现在却成?了皇后的女官,不免让他束手束脚,打乱了他的一盘棋。 在蓬莱宫要常见面,两人极有默契,未免让人怀疑,装出了一幅大?家?不熟的模样?。 崔梦这?日刚好进宫给皇后请安,给薛陵婼带来了薛家?的消息。 中秋过后,徐氏行动迅速的去崔家?提亲,她以为此事?板上?钉钉,谁知道崔四夫人直接给拒了。 她前日还在嘲笑嫂子,自己转眼就碰了钉子,气?的她一连好几天吃不下?饭,看到儿子就头痛。 崔梦悄悄透露,她家?阿婶还记得当初薛家?拒了与崔原的婚事?,那件事?当初打了崔家?的脸,如今可算是能找补回来了。 薛陵婼只能表示无可奈何,这?就是风水轮流转的道理,由此可见,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把事?情?做绝。 崔梦劝她,自家?阿娘和祖母正在劝阿婶呢,如今崔芷跛了足,从前多的能踏破门?槛提亲的人变得门?可罗雀,还都是些看上?崔家?门?第的歪瓜裂枣,这?个时候,薛陵澈显得格外出众。 皇后很高兴,儿子和侄女都在身边,她在蓬莱宫开了宴,同时邀请了太子妃和东宫的两位皇孙。 太子妃一向不喜齐晗,恨不得他死在外面才好,才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皇长孙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给拒了,上?面的两个大?山不来,四皇孙齐钊也?不会来凑这?个风头,于是便只剩下?齐晗与崔梦。 这?是崔梦自上?次出宫之后第一次听到皇长孙的名字,薛陵婼悄悄看她,见她没有什么异样?才算放心,自家?表妹自己娇宠,她怕她就此伤了心。 虽然太子妃和皇孙们都推了邀约,皇后兴致依然不减,还是摆了宴,薛陵婼与韦萱自然要跟在一旁侯令。 宴席之上?,皇后看着侄女与儿子,情?不自禁地幽幽叹了口气?:“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连我们小阿梦也?要成?亲嫁人了?” “成?亲?”薛陵婼不觉惊讶出声。 “姑母……”崔梦嗔了一句,做害羞状,转头对表姐捂住脸:“阿姐,人家? 分卷阅读149 不好意思和你说嘛!” 别人捂脸是为了掩饰脸红,而她捂脸是为了掩饰自己脸没有红。 薛陵婼一脸就瞧了出来,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七月进宫前,王氏便给徐文雁订了亲,未来妹夫是徐文雁一个手帕交的弟弟,也?是徐二舅同僚之子,年纪比徐文雁还要小上?一岁,常跟着姐姐过府拜访。 从前在徐家?的时候薛陵婼见过两次,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整日跟在徐文雁后面唤着阿雁姐姐。 这?一转眼间,两个小表妹都要嫁人了,她心中有些唏嘘。 皇后见她失神,不由得打趣道: “你这?么好奇,难不成?自己也?想嫁了,可你和阿萱是本宫身边的得力人手,本宫定是要多留几年的,才不会舍得你们那么早出嫁,不过你们放心,等到你们要出嫁之时,本宫定要送你们一份大?大?的添妆。” 韦萱心中暗暗点头,皇后所言不错,上?辈子自己嫁给秦王的时候都快十九了,因她既是皇后手底下?的女官又是未来儿媳,皇后果然赐了一份大?礼。 见一旁的人不应答,她连忙戳了戳薛陵婼。 薛陵婼这?才回过神来,她只听到了皇后的最后一句话?,便不慌不忙揖手道谢:“多谢娘娘。” 皇后好笑:“你这?个做阿姐倒是大?气?,一点也?不害羞。” 薛陵婼歪歪头,满是茫然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无辜的神色。 韦萱见此,不禁失笑出声,席上?便有一道眼神如刀子一般向她扎了过来,她抬头,对上?齐晗流露出凶光的神色。 她撇撇嘴,上?辈子阿婼被他强逼入宫,和自己这?个假皇后结为了知己好友,日日待在一处,他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活像要吃了自己,见多了之后她也?就习惯了。 一场宴席摆了两个时辰,皇后年纪大?了,受不住疲惫,打了个哈欠之后让齐晗带着表妹去玩,自己则先?行休息。 齐晗说外面天气?好,他不如带着阿梦去园子里?投壶,皇后欣然应允。 崔梦趁机求皇后想要和表姐一起玩,皇后便道左右今日无事?,便让韦萱也?一起玩,左右他们都是少年人,不能埋头在琐事?官司里?,要常常松快松快。 几人一起出了蓬莱宫,内官们先?行一步布置场地,齐晗与崔梦走在一处,而薛陵婼则与韦萱随行在后面,隔着一步远。 齐晗嫌弃的看看韦萱,觉得她实在是碍眼。 甫一回来,他心中便记挂着小娘子,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候,好不容易挨到出了皇后视线,谁知又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 碍眼的韦萱心中有数,她碍了那位眼一辈子,也?不差这?一会,便故意与薛陵婼攀谈起来。 崔梦比她表哥还要急,想引着表哥和表姐说会子话?怎么这?么难,总不能直接把表姐抢过来。 她频频回头,欲言又止。 韦萱心中暗暗发笑,又有些神伤,上?辈子阿婼被迫入宫后已与齐晗势如水火,每每争执便是两人这?个共同的表妹说和,只是可惜她命不好,年纪轻轻得便守了寡。 她守寡后,皇长孙数次求娶,她只一心挂着亡夫,不愿再嫁,皇长孙也?不气?馁,屡败屡战,直至病逝。 转眼间,四人到了园子,内官们已经布置好了投壶所用器具与休憩之所。 前日才下?了一场薄雪,园中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残留了些许残迹,明晃晃地映入眼帘,平添几分萧瑟。 崔梦抓准机会,凑到了韦萱跟前,拉着她:“韦姐姐,我们比试一下?吧!” 韦萱心想,不能总拦着他们,便依言跟她在一旁的盘子里?抓出一支箭,故意给薛陵婼与齐晗二人留出空间。 出了温暖的宫宇,薛陵婼拉了拉袖子,把手缩了进去,长安的冬天冷得不成?样?子,让她这?个从小到大?生活在温暖南方的人着实适应不了。 齐晗眼神有些雀跃,想要替她暖暖手,却又顾及着韦萱在一旁,伸出去的手却又收了回来。 两个多月没有见面,薛陵婼盯着他,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诉说,却又不知道先?说的那一句话?,想来想去,她倒自己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将千万句话?汇具成?一句,她做了个口型:“你放心,我很好。” 齐晗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在他心里?,她从来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是一个温柔而强大?,以柔弱之身装了一颗比所有人都要骄傲的心,只是他没有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蓬莱宫如鱼得水。 齐晗莞尔,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胜过所有的千言万语,他觉得,这?短短须臾便能够慰藉他几个月的思念。 齐晗拿起一支箭,递到她面前。 薛陵婼接过,转头看向箭壶,毫不拖泥带水,利落的一抛,正中左耳。 做司射的是毕极,当即唱到:“有初!” 她转头看他,眉眼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齐晗不动声色,宽大?的袖子轻轻抖动起来,露出一点玉白色。 薛陵婼背过身去,飞速接过,一看是一块约莫巴掌大?的玉牌,雕着一朵巴掌大?的木芙蓉,栩栩如生。 她连忙看向齐晗,见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口型:“奖励!” 说罢,他尚觉不够,又转成?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继续做口型道:“比他的大?!” 这?个他是 分卷阅读150 谁不言而喻。 薛陵婼忍俊不禁,探了探身子,对他皱皱鼻子,手做扇风状。 好酸啊,谁家?醋坛子打翻了? 第85章 崔梦出宫了没过几日,徐氏紧接着托人给?女儿传来了消息,在崔老夫人和徐大姨的帮助下,崔五夫人终于改口同意了薛家这桩亲事。 婚期很快敲定在了十一月十六,据薛陵婼收到消息不超过十天,这让她很纳闷,那个时间估计崔芷的腿还没有好全乎,怎么就这么快就要成?亲,崔家居然也会同意。 她实?在是?想不通,纳闷好长时间忍不住想歪了,莫不是?她哥生米煮成?熟饭了? 真相自然不是?她想的样?子,马上就要到年下,徐氏心中很焦急,她还要赶着回去和丈夫过年呢,若是?把?婚期定到明年,自己岂不是?要好长时间不能与丈夫团圆。 婚期敲定的那么早崔家那边自然不会同意,但她却在这件事上强硬的不得了,两家便僵了起来。 直到她借徐大姨之口递到崔家一个消息,那就是?因为时间关系,加之岭南路途遥远,小夫妻成?亲三日后她就要赶赴岭南陪丈夫过年,如果婚期定到了来年,那她回岭南的的时间可就说不定了。 虽然有点秀恩爱的嫌疑,但崔五夫人还是?在这番话中捕捉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如果在年前成?亲的话,自己女儿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婆婆的压制,等下次婆媳一见?面,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如此?便在薛家彻底站稳了脚跟。 跟厚实?的里子一比,面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崔四夫人忙不迭地答应了,甚至还像是?怕徐氏反悔似的,很是?贴心的将?婚期又给?提前了两天。 侄女要成?亲了,皇后自然要有点表示,派去观礼的人选上,在薛陵婼的恳求下,这个差事不出意料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成?亲当日,薛陵婼带着皇后赏赐新人的一对玉如意和送子观音让徐氏出尽了风头。 成?亲第三日,她心满意足地回了岭南。 徐氏一走,很快进了腊月,临近年下,朝中官员忙着封印过年,薛陵婼确是?更?加繁忙了起来,依照惯例,皇后需对六宫妃嫔与皇亲国戚还有各个诰命夫人们,赏赐节礼。 宫里宫外的一堆人,让薛陵婼跑断了腿,忙的她焦头烂额,应接不暇,直到过年前几日才送下来。 除夕当晚,圣人皇后带着没成?家的小儿子在蓬莱殿守过了除夕。 由于薛陵婼事忙,齐晗每每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与她总是?碰不上面,这次才算瞅到一眼?,一看到,他只?觉得小娘子又清瘦了几分,不过人却更?有精神,大约是?心中装满了事业,到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大年初一,太子带着一家人给?父母请安,连东宫们有品级的姬妾们也全都到场,更?不论六宫中的妃嫔了。 蓬莱宫一时人满为患,众人凑在皇后跟前说笑奉承,人来的多?,事务也跟着多?了起来。 韦萱是?蓬莱宫掌事,手下的人手便显得不够用了,抓了薛陵婼做苦力?,让她去库房替自己取写东西?。 薛陵婼取了东西?出来,走到偏殿的回廊处,迎面撞上一个身穿东宫服饰的宫女,宫女一看她,眼?睛中立刻浮现?出惊慌的神色,又见?她身上官袍,立刻跪下来道歉。 “大人恕罪!” 薛陵婼没有在意,温柔的把?人扶了起来。 宫女连忙道谢,露出一张生的很清秀的脸,随着她道谢的福身,薛陵婼不禁皱起眉,只?觉得眼?前人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们见?过吗?” 宫女摇摇头:“奴婢是?初次随太子妃娘娘到蓬莱宫,这是?第一次得见?大人,大人是?不是?记错了?” 薛陵婼只?得点点头,放人离开。 小宫女走路的背影也很是?好看,弱柳扶风,摇曳生姿,同其他的宫人很是?不一样?。 她更?加疑惑了,这么漂亮宫女在宫中一定很显眼?,她见?过之后一定会记得,可现?在自己明明觉得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到了中午,六宫妃嫔纷纷告辞,东宫中的女眷们被皇后赐宴,席间,薛陵婼又看到了那个东宫中的漂亮宫女。 太子妃善妒,素日伺候的女官宫女们多?是?其貌不扬的,一众人中,那个生的眉清目秀,楚楚可怜的小宫女格外显眼?。 皇后也注意到了她,比起薛陵婼,她更?了解太子妃的秉性,看到她身边跟着这么个妙人,不由得好奇: “你身边那个生的倒是?伶俐,怎么本?宫从未见?过?” 太子妃不辨喜怒,撇撇一旁的人,不慌不忙地回答: “回娘娘,这个丫头名?叫娇容,是?儿媳娘家送来的,与儿媳也有些亲眷关系,儿媳见?她生的好,想着如今阿铭和阿钊也渐渐大了,便想着留在身边□□一番,届时不论给?哪个儿子都行。”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后自然不会管孙子的房中人,只?得夸赞一番:“不错,倒是?人如其名?。” 薛陵婼与韦萱笑着对视一眼?,心中默默腹诽: 姑娘看来确实?是?汪家送的,可是?却不一定是?送给?皇孙的,说不定是?要让太子妃送给?太子固宠,可太子妃不一定乐意,把?人先带到了皇后跟前过眼?,太子以后总不能跟儿子抢女人吧。 只?是?可怜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 分卷阅读151 姑娘。 初一过后,接下来便是?朝中品级高些的命妇们分批次进宫给?皇后和各宫娘娘以及太妃们请安,薛陵婼在长安城的第一个年就这样?过去。 转眼?便到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宫中挂满了花灯,一到晚上,连绵不绝的灯市照着大明宫尤如白昼,不论是?宫外还是?宫中,都开始放烟花,将?热热闹闹的气氛又烘托到了极点。 宫中的宫人们不论女官内侍还是?寻常宫女,都挤到了太液池边,一边观赏璀璨夺目五彩纷呈的烟花,一边又虔诚不已的放河灯。 薛陵婼窝在蓬莱宫中足不出户,长安的冬天和蜀地实?在不一样?,一入了冬,她便尽量减少外出,北方的冬天寒冷刺骨,实?在是?让她受不了。 每每空闲,她便拉着韦萱在皇后寝殿的小暖阁缩起来。 长此?以往,皇后便看不下去了,生怕在房间中憋坏了,在这日下了旨意,赐了一人一盏精致的莲花灯,让两个人去太液池给?放了去,热闹热闹。 薛陵婼只?得披上厚厚的大氅,无?奈地和韦萱奉旨放灯。 到了太液池,晚上的太液池旁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她和韦萱刚开始时还能手拉着手,保持不走散,渐渐的,也不知道谁的手先松开了,又被人群挤到了哪里。 入眼?一瞅,到处都是?穿着一摸一样?的人,只?看脸看得眼?花缭乱。 薛陵婼奋力?挤到了河边,找了个放河灯极好的位置,她祈祷了须臾,慢慢把?河灯放了水中。 看着河灯慢慢飘走,完成?了皇后交代的任务,她便站起身来,眼?睛在人群搜索着韦萱的踪影。 “阿婼,我在这里。” 不知道哪里呼唤了一声,薛陵婼循声看去,看到韦萱站在人群外冲自己招手,她连忙向韦萱走去。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之间,她发觉腰间多?了一只?手,那一刹那,一股莫名?的力?量重重的击中了她,脚下一滑—— 她掉进了水里! 韦萱尖叫一声:“阿婼!” 太液池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因为放河灯缘故,大多?都被敲碎了,虽是?如此?,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还是?将?薛陵婼包围,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了起来。 冰冷的湖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耳鼻咽喉,好在她还是?会凫水的,她屏住呼吸,强忍住漫天而来的窒息感与刺骨的冰冷,奋力?向上游去。 可是?她感到了很大的阻力?,自己晚上出门的时候特地穿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是?温暖的狐狸毛,再加上里面的棉衣,此?刻全都吸满的水,重的她几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自然也浮不上去。 更?危险的是?,她的身体要冻僵了,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她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力?向上游去,挣扎着到了水面。 她一落水,即刻便有通水性的宫人们下水救人,现?在一看到她露出了头,便连忙拉着她向岸上游去,可是?她的衣服实?在是?太重,几个人合力?才能拖住她。 “阿婼,可把?我吓死了。” 把?她救上了岸,韦萱赶紧跑到了她身边,拉住她冰凉的手,看到她虽然脸冻得发白,但没有呛到水才稍稍放下心来。 岸边的风一吹,原本?没有知觉的身体好像忽然开始发暖,薛陵婼脑袋昏昏沉沉,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她想要安慰安慰好友,却说不出话来,只?感到身体好像越来越轻盈,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见?她晕倒,韦萱脱下外衣盖到了她身上,急切的随手点了几个人把?薛陵婼送回蓬莱宫,回了蓬莱宫之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她求了皇后给?薛陵婼请医官,等到医官过来,她已经发起了低烧,好在没有呛水,只?是?被冻晕了过去,将?养些时日便能够养回来。 昏睡的人喝不进去药,韦萱只?能让人掰开她的嘴,硬生生的将?药灌进去。 得意干将?落了水,皇后也到薛陵婼的房间探望过一次,她没有生养过女儿,对于宫中的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是?当半个女儿养。 是?她让薛陵婼去太液池玩,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不免生出些愧意。 韦萱把?人劝走,只?道人一醒便立马去回禀。 当时在太液池的宫人们不免有晨元宫的人,此?事很快传到齐晗的耳中。 再醒来时约莫已经到了深夜,甫一睁眼?,薛陵婼发现?在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床前坐了一个人,看到她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焕发出神彩。 薛陵婼眨眨眼?,好一会昏沉的脑子才清晰起来,她张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齐晗没有说话,闻言摸摸她的额头,见?不再发烫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子,脑袋抵住她的额头,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薛陵婼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半晌,突然感到自己的额间一片濡湿,她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 她只?能道:“你别害怕,我没事了。” 这时,床外突然传来两句:“咳咳!” 薛陵婼向他身后一看,只?见?韦萱站在一旁,眼?中一片笑意。 她心中惶惶不已,赶紧抽出手,推了推他,借口道:“我好渴,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韦萱知她所想,不由展颜一笑,安慰道:“你放心,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 薛陵 分卷阅读152 婼伸出手环到齐晗腰间,反抱住他:“多?谢。” 韦萱又道:“我还要去回禀皇后娘娘,她也记挂着你,你们二人便……便抓紧时间说会子话吧。” 薛陵婼微微点头。 第86章 韦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等没了?声音,薛陵婼才?拉拉齐晗,坐起身?来?,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怀疑,有人想要杀我?” 齐晗身?子一僵,慢慢将她松开,发颤的手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入掌心,放到自己胸前,通红眼睛满是坚定,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自己。 他的睫毛上还残存着一丝湿润,薛陵婼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的摸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的头还有些闷闷的痛意,思绪却是清晰了?许多,她拍拍他的手,冷静分析:“那个人定是一直偷偷跟着我,他不敢在蓬莱宫中下手,也不敢直接动手,只能在太液池推我入水,只要我不出蓬莱宫,便是安全的。” “可是我在宫中一直都是小心谨慎,也没有得罪过哪位贵人主子,究竟是谁想害我?” 这点她由为想不通,平时?行走在宫中,仗着皇后的面子,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六宫嫔妃都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又有谁会要她的性命? “不管是谁,都自会付出代价!”齐晗声音一沉,素日里清澈明亮的目光浮现一抹阴翳,仿佛集聚了?浓云骤雨般的怒火。 薛陵婼抬眸,见他神色晦暗阴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地板,仿佛那里站了?一个人,而他就要硬生生的在那个人的咬下一块肉来?。 像一条隐藏在角落阴影里的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把每一个过路人都吞入腹中。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忽然不寒而栗起来?。 “怎么了??” 发觉她的动静,齐晗回过神来?,垂首看她,目光自然而然的化作一片温柔,仿佛她刚刚看到的像一场错觉。 她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冷罢了?,你?去给我倒杯热水。” 齐晗放开了?她的手,掖了?掖被子角,起身?走到桌前,身?后的人忽然道?: “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谁也别想伤害我。” 他嗯了?一声,端了?杯热水回到床前,慢慢把她扶起来?:“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谁也不行。” 不知怎么的,薛陵婼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过几日,薛陵婼身?体恢复,很快回了?凤驾前当差。 皇后见了?她不由得提起那日,叹息道?:“原是看着你?们?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不好让你?们?整日闷在屋里面,现在一看,还是要把你?们?看的严一些,省的一不留神就从什么山上掉下来?,从什么水里捞出来?。” 薛陵婼怀疑是有人把自己推到太液池之事除了?齐晗谁也没说,对外只宣称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与其他人无?关。 “那下官以后一定要时?时?刻刻的在娘娘跟前待着,有娘娘庇护着总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怕娘娘整日看着我就看烦了?,就该嫌弃我了?。” 皇后被她逗笑了?,“你?呀你?,还是个会打趣人的。” 薛陵婼没有失言,从此日后,开始寸步不离的侍奉在皇后身?边,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也要硬待着,连晚上轮流值夜的时?候都上心了?不少。 她一边仔细追查凶手,另一边天气慢慢开始回暖,春天来?了?。 朝堂中的龙争虎斗越发如?火如?荼,身?在蓬莱宫的她第一时?间?知道?了?朝中出事了?。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弹劾了?太子妃的母族新安郡汪氏一族,状告汪家在江南一带结党营私,甚至还敢卖官鬻爵,劫掠官银,江南各方?官员到任,都得先去汪家拜拜码头。 据闻奏折中,还写了?一句话?:仗着太子妃的势,汪家几乎都变成了?江南的土皇帝。 要知道?,就连汪家的女?婿现在还是太子。 圣人勃然大怒,随即命令大理寺与刑部和吏部一起调查,江南政坛又是一个大换血。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过了?半月,汪家的处置正式下来?,大约是看在了?太子妃的面上,除了?个别斩首示众的之外,其余嫡系男丁发配边疆,女?眷充入教坊司,剩下族人贬黜的贬黜,罢官的罢官,抄财产的抄财产。 汪家到了?台,太子受到牵连,在朝中实力大减,被圣人连番申饬。 后宫内,皇后夫唱妇随,紧跟圣人的步伐,以御家不严之名收了?太子妃的金印,勒令她闭门思过。 而那个公然弹劾汪家的愣头青倒是连番升了?官,又被圣人嘉奖,惹的人眼红不已。 得知汪家的其中一个罪名是劫掠官银时?,虽然未遂,但?薛陵婼却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当年与殷采碧查案时?被沈韶阻拦之事,他说此案牵扯到了?宫中的贵人,不能再查下去了?,否则恐会连累自身?。 原来?他口中的宫中的贵人是太子妃,而太子妃的母族便是汪家,浣花楼幕后真正的指示者也是汪家,一切都说的通了?。 到了?三月中旬,朝中的紧张的僵局才?渐渐平静下来?,齐晗的封号与封地都确立了?下来?。 圣人正式下旨: 册封七皇子齐晗为秦王,加封蒲州大都督,因告慰皇后思子之心特许其长留长安,遥领蒲州诸事。 另太子长子齐铭为南 分卷阅读153 阳王,次子齐钊为临江王。 成年的皇子却不去封地,反而还留在长安,无?疑是打了?太子的脸。 与此同?时?,齐晗在朝野之中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少人猜测,朝中的风向怕是要大变。 齐晗的册封典礼定在了?四月初八,圣人特地召回了?二子赵王与三子陈王回京观礼。 太子的脸无?疑变得更黑了?。 提起四月初八,薛陵婼不免想到了?徐文雅,徐文雅去年成亲时?,也是在四月初八,三月里孟家传出消息,徐文雅生了?一个女?儿,她还托人给小外甥女?送了?礼物。 到了?四月初八这日,齐晗正式被册封为秦王,从晨元宫迁到了?宫外的亲王府,此举彻底代表了?他自己彻底长成大人,可以和大明宫分家了?,更代表着他以后要正式入朝争权夺利,大展拳脚。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这般做,谁知他又给了?朝野一个更大的惊喜。 宫中久没有盛事,因他的册封礼,皇后发现从前太子妃做的宫中账目尤为杂乱,由此开始整治六宫,想要把宫中的账目明细清楚。 她看了?几日账本,看的头风症发作了?,见此,薛陵婼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替她查账,她立下了?军令状,皇后再斟酌之后答应了?。 大明宫中有数万人,账目实在繁多,她便躲到了?皇后一旁的小隔间?里清算,这间?房子在冬日里是暖阁,天气渐渐回暖后便闲置了?,此处鲜有人至,又和皇后挨得近,方?便传唤,她把大本营放在了?这里。 与此同?时?,朝中表面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波涛汹涌,赵王陈王回宫观礼,就此被圣人留在长安,太子一派更受打击。 另一边,齐晗大约是在殷采凝一案中显露了?天赋,圣人把他放入了?大理寺,让他专职去查案,可长安就那么大,能有多少案子让他查,大理寺少卿为了?哄住这个不能惹的刺头,专让他研究那些积年的悬案。 谁也没想到,齐晗的第一个案子,直接把自己家给端了?。 这晚的夜色极浓,浮云深瞑,月亮和星子都躲了?进去,给它嵌了?一层银灰色的边,神秘诡奇,高高的城墙上,将领对守在丹凤门的金吾卫做了?一个下钥的姿势,眼看即将下钥。 忽然,黑黢黢的远处破开一道?火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慢慢靠近,伴随着有人高呼:“且慢,千岁驾到,稍安勿躁。” 这个时?间?点,敢这么大张旗鼓不惧的宵禁的只有一位千岁——秦王! 丹凤门城门大开,毕恭毕敬的把人送了?进去。 车驾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蓬莱宫前,动静闹得极大,吵醒了?正在梦乡中的圣人与皇后,两人询问何?事。 下面的人回报,秦王殿下求见帝后。 等二人穿戴好,到了?大殿,齐晗已经把人都给清了?出去,只剩下来?一个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老妇。 齐晗着了?件玄色大袖袍,高大的身?形笔直地站着那里,依稀显露出少年初长成的骇人气势来?,一头浓密的墨发整整齐齐束到金冠之中,映的容颜冷白,整张脸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眸子亮的吓人。 莫名的,皇后的右眼皮跳了?下。 睡得正香被吵醒,圣人不免有些愠怒,看到儿子,发作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你?可知,按律令你?是要挨板子的。” 齐晗弯腰,恭敬道?:“是!” 圣人无?处撒气,背过身?去,看到皇后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瞪着堂下跪着的老妇。 “皇后识得此人?” 皇后从震惊中被唤出来?,听到圣人发问,匆忙摇摇头:“臣妾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许是眼花看错了?。” 齐晗似笑非笑看向皇后,适时?开口:“娘娘可看仔细了?,当真不认得此人?” 皇后一怔,忽略了?儿子对他称呼的变化。 你?方?唱罢我登场,同?样在睡梦中被请来?的太子突然推门而入,给父母请过安,看向幼弟:“这么晚了?,又出什么幺蛾子,什么事情不能在白日里说?” “此事阴私,若是青天白日里说传出去了?怕是要贻笑大方?了?!”齐晗噗嗤一笑,目光凝睇住太子,施礼道?。 太子不耐:“有什么事情,赶快些说罢,不要叨扰阿爹阿娘!” 齐晗轻笑,摆了?摆手,指向堂下老妇:“诸位且看,认不认得此人?” 那老妇缓缓抬起头,在花白的发丝中,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浮现在众人眼前。 “你?——”太子随意瞟过一眼,只觉眼熟,却又想不到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齐晗开口,对堂下人道?:“你?自己说说你?的身?份。” 满殿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老妇眼睛一瞬间?瑟缩了?一下,声音发颤:“奴婢赵氏,二十年前曾在骊山行宫做女?官,后来?诈死出了?宫。” 听到这里,太子直觉浑身?一震,立时?僵在了?原地,恍若从天降了?一个霹雳,劈在了?头顶上。 他的脸瞬间?变得面如?土色,惴惴不安的看向皇后。 第87章 忆起往昔,赵氏不免有些?恍惚,二十年前,她尚年轻,是皇后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一日,主子突然?召见了她,封她为骊山行宫的女官,并且交给?了她一个奇怪任务。 在民间找几个身强体健,并怀有妊娠的妇人,将她们带到行宫中软 分卷阅读154 禁起来,不许和外人接触。 那时恰逢太子妃刚传出有喜的消息,她以为皇后是为了给?未出世的小皇孙选奶妈,便即刻上任。 很?快一切都布置好了,她传讯给?了皇后。 宫中马上又传出了喜讯,将近四十的皇后也有喜了,婆媳二人一同?怀孕,引为长安笑谈,皇后高龄怀孕,身体孱弱,太医建议,请娘娘去个安静的地方养胎。 皇后便带了太子妃到骊山养胎。 等到皇后到了骊山,在机缘巧合之下她惊奇发现皇后并没有怀孕,她心中惊骇不已,却只能将这个秘密深深地瞒在心底。 与此同?时,太子妃腹中的小皇孙与偷偷豢养着的孕妇的胎儿慢慢长大?,一日太子妃突然?发动了。 皇后处随即传出来消息,娘娘受到惊吓,跟着早产了,可那些?豢养的孕妇没却有一个发动。 她又接到一个命令:剖腹取子。 第一个妇人肚子里的是一个女娃,她在一片血淋淋中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的母亲血崩而亡。 紧接着她又收到消息,太子妃娘娘因难产昏了过去,昏倒之前,她诞下了一个小皇孙。 赵氏成了刽子手,只能用?刀子刨开了第二个妇人的肚子,又是个女娃,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在一阵阵的血腥气中吗,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男娃,那个男娃的母亲不过才十七八岁,还是少女的模样,临死之际,用?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看着自己怀中孩子,死不瞑目。 紧接着,她奉皇后之命,用?怀中的男娃趁太子妃产后昏迷之际偷偷调换了小皇孙。 从此之后,小皇孙成了皇后的孩子,而那个被换到了太子妃身边的男娃,同?他?们一起回?了宫。 过了好几个月,她才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太子妃娘娘新生下来小皇孙天生体弱,未满三月便早夭而亡。 她突然?想到,那个过早在母亲腹中出世的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男娃,他?在自己怀中的哭声比猫儿叫还要虚弱。 没有人感到惊奇,因为太子妃所生的皇长孙,也是一个短命之像的病秧子,与之相反,皇后的小皇子虽是早产,身体却极为康健。 她听到偷偷有人议论,说小皇子克死了小皇孙。 小皇孙夭折没过多久,行宫里开始死人,先是那些?可怜的生来丧母的女孩子们,慢慢的是那些?年纪大?的,给?孕妇们送过饭的老嬷嬷。 那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于?是她多年的经营终于?要派上用?场,在一位同?乡的帮助下,诈死,出宫……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一边走走停停,多年后,她走到了蜀地,定居在了彭州,因为她在后宫待了多年,通晓礼数,便投身到了一家女学,靠教授女学生为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慢慢的忘却了前尘旧事,想着收养个一子半女,平平静静地度过余生。 直到有一日,她在彭州的街头?看到了一个少年郎,模样生的很?英俊,行动举止也是贵气洒脱,与她曾经见过的一个贵人很?是相似。 她悄悄地跟着他?,听到他?的说话用?的是长安的口音,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她辞了差事,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的到来。 她等了整整一年,就?在以为那个人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少年已经变成了青年,在一个秋日的早晨叩响了她的家门?。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赵氏静静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整个大?殿万籁俱寂。 太子脑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在赵氏发抖的声音中啪的一下裂开,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气定神闲,连眼皮也不翻一下的母亲。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片寂然?。 众人依旧一言不发,终是圣人先开了口:“七郎,你这是要状告自己的母亲?” 齐晗平静的脸上一片漠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神色自若道: “不敢,圣人让臣进入大?理寺查案,臣便发现了一桩行宫之中的悬案,细察之下,才发现其中牵连甚多,不敢自己定夺,此事毕竟有涉及到皇室颜面,才斗胆深夜面见圣人与皇后。” “你倒是公私分明。”圣人面色沉重,不见喜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夸他?。 此刻殿内没有宫人,两个儿子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圣人自己斟了杯茶,递给?皇后:“此事皇后要怎么看?” 皇后淡淡一笑,接了圣人的茶水,看向齐晗,目光依旧带着温柔的慈意:“仅凭这妇人一面之词,又能说明什么,七郎可有证据?” 齐晗恭敬上前,施礼道:“现在没有证据,此事重大?,没有上达天听之前,臣不敢细察,如今听凭做主?” 圣人眸色渐深,凝视着下方幼子,半晌才道:“你可想好了?你可知,你可知你今日犯了多大?的罪,来日里不管查得到还是查不到,你自己……” 齐晗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圣人,打断他?的话,决然?道:“臣知道,自臣今晚决定踏入这蓬莱宫起,项上的人头?便已经没了,我就?没想过自己还能直着走出这蓬莱宫,只是我死,却也要死的明白。” 没想到会是这种场面,赵氏面色惊恐,皇家的名场面被她看了遍,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她抬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圣人,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奴婢愿以死相证!” 说着,她站起身来,后退几步,突然?向前狠狠跑去,只听“砰” 分卷阅读155 的一声响。 齐晗阻拦不及,只看到她的身体缓缓向地上倒去,他?走近一看,柱子上血迹斑斑。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向前方,额头?凹进去了一块,血肉模糊,汩汩的鲜血顺着脑袋流到地板上,成了一滩。 齐晗身形一僵,蹙起精致的眉尖,口中吐了一口郁气,他?看向众人,轻轻摇了摇头?。 证人以死明志,证据便突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够了!”突然?间,太子大?喝一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发出一声极大?的咚声。 原本淡淡的皇后忽然?勃然?变色,大?声道:“大?郎,你这又是做些?什么?” 太子抬头?,红彤彤的额间渗出几道鲜红的血丝,他?没有理会皇后,只看向齐晗,眼睛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声音中夹杂着哀痛:“你早就?知道了?” 齐晗愣了愣神,面不改色,居高临下看向他?,微微点?头?。 太子痛苦地闭上眼睛,苦涩道:“是我小看了你,你想要什么?” 殿中灯火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看着这张与自己肖似的脸,齐晗低了声音,语气中染上几分悲怆:“我知道在我死后,此事会就?此烂在蓬莱宫,烦请您帮那些?无辜因我而死之人立一座坟,四时祭拜。” 太子睁开眼睛,看向圣人,苍白的脸慢慢变得扭曲,他?嘶哑着嗓子:“阿爹,此事为我所为,是我恳求阿娘,阿娘不得已才……” “你?”圣人惊了一声,眉宇微皱,“你为什么?” 皇后迅速自座椅上站了起来,轻喝一声,制止住太子:“大?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太子强笑,露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是儿不孝,当年阿铭自出生之时便遭人暗害,赵王等诸王都未离京,虎视眈眈……” 他?话没有说完,圣人打断了他?:“恐怕不止诸王,你心中也在防着朕,你虽然?嘴上没有说,可心底却把朕当成暗害阿铭的凶手?” 太子微怔,当年他?娶了太子妃,很?快又有了皇长孙,有了继承人之后,朝野之上实力?大?增,重臣们皆引为主,纷纷奏请圣人让诸王就?蕃。 他?得意不已,逐渐忘形,直到一日尚在襁褓之中的的嫡长子被人暗害,才如当头?一喝,他?一直以为此事是诸王所作,直到后面慢慢学到了帝王之道。 朝堂之上最讲究制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便是帝王心术。 明白的圣人的心思之后,他?选择了蛰伏,随着“次子”的早夭,圣人终于?让诸王就?藩,他?赢了。 他?绝望俯首在地,努力?咽下心中的不甘,自己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如今东窗事发,再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儿不敢!” 圣人冷哼一声,浑浊的眼睛中的目光却锐利不已:“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皇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拽住圣人的袍角,悲戚哭道:“您饶他?这一次吧,是臣妾教子不严,臣妾愿待他?领罪,只求您饶他?这一次。” “阿娘。”太子抬起头?来,看到为自己痛哭的母亲,神色微微动容,苍白的面庞落下两行清泪,他?转向圣人: “是儿不孝,只是此事不关阿娘的事,儿甘愿领罪,只求不让连累母亲。” 大?殿之中女子的哭声越发凄厉,齐晗笔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将目光投向血泊中的赵氏,眼神一暗。 圣人长叹一声,抬起手扶起皇后:“你放心,这是你我最心爱的儿子,他?不会有事。” 得到了这句保证,皇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叩下一个头?:“多谢陛下。” 她破涕为笑,转头?看向太子,谴责道:“你过去左了性子,你父亲不予计较,父母慈恩,莫要相望。” 太子不见喜色,惶惶看向齐晗,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又停在了半空中。 “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恨我也是应该。” 齐晗抬眸,精致桃花目上翻红的眼尾斜睨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讥诮道:“我为什么要恨您,无论是生恩还是养恩,您都给?了我。” 太子喉间一哽,顿了顿,“这些?年来,其实我都知道,太子妃如何对你我其实都看在眼中,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呵,保护我?”昏暗的烛光下,齐晗眉目阴鸷,瞳孔中映上了地上血泊中睁着眼睛不甘心的尸首,在太子不可置信的惊疑中弯了唇角,发出一声森然?的冷笑: “左右我也活不成了,等我死了,麻烦太子不要把葬在长安,免得多年之后,地狱再见时,还要纠结该唤您一声兄长或是——” 太子愕然?的睁大?眼睛,后背立时冷汗涔涔,在猜到他?要说什么之后下意识飞速地伸出手向他?的嘴捂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这惊心动魄之际,一阵巨大?的劈里啪啦瓷器摔碎的巨大?声响传入殿中,他?看到齐晗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被巨大?声响掩盖了下去。 太子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松弛下来,放松下才发现腿上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殿外开始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慢慢变大?,由远及近,带着嗡嗡的交谈声。 皇后镇定了神色,麻利的越过二人走到门?前 分卷阅读156 ,高声问道:“出了何事?” 未几,殿外传来一道带着惺忪睡意的年轻少女的声音,声音带着些?娇憨沙哑,仿佛才刚在睡梦中惊醒。 “回?娘娘,下官夜里在暖阁里看账本,瞌睡虫发作便睡了过去,方才被老鼠声吓醒,一时昏了头?,随手抱起了那个玉釉美人大?肚瓶砸了过去,特来领罚。” 听到这个声音,齐晗疯狂的神色怔忡住了,渐渐恢复清明。 第88章 殿外,薛陵婼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陷入肉中?也未察觉,她低着头,光洁的额头上几滴汗珠顺着白?净的脸庞滑落,强忍住遍起鸡皮疙瘩的战栗感?,她定了定神:“按大明宫律令,无故损坏宫中?财物者杖三?十。” 未几,门里面传出皇后的温和的声音:“你有?缘故在先,算是因公?误事,板子便算了,罚三?月俸禄,今日天色晚了,你回房间歇息吧。” 薛陵婼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发觉身后一?片寒意,她摸了摸被冷汗浸的湿透的衣服,才松了一?口气,她弯腰施礼:“多谢娘娘宽恕!” 殿内,等门外脚步声远去,太子如释重?负叹了口气,好在是虚惊一?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关皇家?颜面,若是真的传出去,谁先知道谁就?先掉头脑袋。 当然,作为第一?个把这事给捅出来的齐晗一?定会被赐死。 因为此事涉及到皇家?颜面,寻常人家?若是出了这种以孙充子之事尚且要受人诟病,更无论皇家?了,不过?,再怎么说这事是皇室自己关起门来的家?事,处理起来可?大可?小。 这事情到底还是没有?说破,如果众人以后缄口不言,齐晗还是有?一?丝能保全的希望,如今圣人心中?心照不宣,只?要齐晗配合,那这件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想到这里,太子又沉下心来,他从小亲自养大的“弟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费尽心思整着一?出,怎么可?能会甘心配合,不然他方才怎么会当众唤他父亲。 他倒是应该感?谢刚刚那个不慎砸碎花瓶的女官,花瓶破碎的声音恰好将那“父亲”二字给掩盖了过?去,只?要没人听的到,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诚如太子所想,圣人清清嗓子,心中?已经下了决断,发话道:“七郎,你今日受奸人蒙蔽,长辈们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只?当是忘了,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好出宫,在宫中?歇一?晚吧。” 太子面露喜色,虽然猜到了齐晗接下来的态度,但还是期待的看向他。 快答应呀,不管心中?情不情愿,总要保住自己的命。 结果不出他所料,齐晗面上挂上一?丝防备的笑意,微微歪了脑袋,露出一?抹如孩子的稚气,好奇道:“圣人大度原谅臣受蒙蔽,敢问圣人,臣受的了什?么蒙蔽?” “放肆!”圣人一?拍桌子,不由大怒:“你的意思便是不肯认错了?” 齐晗撩起袍,扑通一?声笔直的跪了下来,脊背如松如柏,他朗声道:“臣不认。” 圣人怒极反笑:“你不怕死?” “臣怕!”齐晗拱手?,掷地有?声:“只?是这世上还有?比起死更可?怕之事。” 知道接下来要说世上没有?公?理与正义才是比死更可?怕之事,圣人摆摆手?,直接让他闭嘴。 他沉思须臾,苍老的面容上不仅浮现颓然之色,随即又变成狠厉。 “你既不知错,便等你什?么时候认错了再来见朕吧。” 圣人随即下旨:秦王忤逆犯上,即日软禁掖庭,每日三?十脊杖,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停。 齐晗拜倒,面不改色:“谨遵旨意!” 一?日三?十脊杖! 听到圣人这个旨意,太子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他跑到圣人面前,抱住圣人腰际,哀求道:“阿爹,您最了解他的性子,他会死的,阿爹您饶他这一?命,儿把他带到东宫,让人看着,他不会乱说的……” 圣人低头看痛哭流涕的长子,慢慢闭上眼睛,拍了拍儿子肩膀:“起来,你是当朝太子,怎可?如妇人一?般心慈手?软,他若不认错,你又该如何?自处?” 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皇帝身边的内监走了进来,仿佛没有?看见殿中?的尸体,冲上方微微福身,又到了齐晗身边,压住他的胳膊。 齐晗抬起浓密的睫羽,淡然瞟了一?眼面前的父慈子孝,姿态大方的弯了弯腰,径直站了起来,随即抬起脚飞速的向前踢了一?个压着自己的胳膊的内监。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作,那内监躲闪不及,身子急速向后一?撞,直撞到了柱子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正对上死不瞑目的赵氏的尸体,不由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齐晗神情自若,如同刚刚那一?脚不是自己踢得一?般若无其事地开口:“本殿下喜欢自己走。” 另一?个内监冷汗津津的松开了手?,看向圣人。 圣人没有?说话,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只?能悄悄擦擦冷汗,恭敬道:“秦王殿下,得罪了。” 齐晗没分给他半点注意,施施然的捋了捋宽大袖间的褶皱,姿势优雅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如闲庭信步般离去。 他走的不急不徐,步伐稳健,临近门口,脚下微微一?顿,听见了太子的声音略大了一?些: “阿爹,儿宁愿不当这个太子,只?求您 分卷阅读157 留他这一?命。” 他神色不变,呼吸却微微急促起来,一?双淡漠的眸子慢慢染上一?丝不可?思议。 薛陵婼一?路步履急促的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如同脱了力一?般靠到门上,又顺着冰凉的门框跌在地上。 半晌才缓了过?来,踉踉跄跄跑到桌前,她如同缺了水的鱼,没拿茶杯,直接抱起水壶对着壶嘴向喉中?灌了下去。 沁凉的水入了喉间,让她在恐惧中?慢慢镇定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生疼,她低头一?看,自己雪白?的手?心中?赫然多了几道渗着血迹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 这晚她照旧在暖阁中?查账,查账需要安静,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前来打?扰,账本子密密麻麻,看的人眼花缭乱,困倦劲一?上来,她直接趴着睡了。 睡着睡着,慢慢有?女人颤抖的声音传来,在夜中?显得诡异又瘆人,她被惊醒了,起身一?看,院子里灯火通明,还有?侍卫列队,她心知是出了事,不敢点灯,也不敢出去。 暖阁与正殿仅为一?墙之隔,隔壁的声音慢慢传入耳中?,那个老迈妇人的声音讲了一?个多年前的故事,这个故事为她结了很?多的疑惑。 那个齐晗不愿启齿的秘密,让她苦思不得,找不到真相的答案出现在身边。 她想起上次他告诉自己要解决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原来是这件事,去年中?秋前,他瞒着帝后偷偷去了蜀中?,也是为了带回这那个知道真相的赵嬷嬷。 她脑海中?划过?很?多产生过?疑虑的事情,近到齐晗在蜀地回来后太子气他不告而别要对他动鞭子,皇后却是嘘寒问暖,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有?了答案。 把太子的身份换成齐晗父亲的角色,如此他便是严父,而皇后就?是慈祥的祖母,这样他们对齐晗的态度就?能够理解了。 她又想起来去年齐晗重?伤未愈却还是在东宫替太子演武,心中?突然生出止不住的愤怒,太子潜意识把演武当成了齐晗分内之事,却从来没有?考虑过?齐晗处境。 她在惊骇与恐惧中?听完了这场闹剧,在听到齐晗质问太子以后该唤作对方什?么之时突然慌了手?脚,他知道,若齐晗真的说出了那两个字,圣人只?能将他赐死。 那一?刹那,她忘记了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旁边听完了之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她只?想保护住齐晗。 匆忙之下,她来不及思考,只?能随手?抄起一?旁的花瓶用力向地上砸去,砸完之后,她才想到自己该怎么办,只?能主动出击,编出了那个被老鼠吓醒,用花瓶砸老鼠的理由。 可?只?是后宫之中?最尊后的皇后的宫殿,怎么会有?老鼠? 她暂时逃过?一?劫,却不敢确定皇后信了他的说辞。 薛陵婼慢慢攥紧手?,用力咬住下唇,强忍住狂跳不已的胸口,却压不住心中?的愤怒,她替齐晗感?到愤怒与难过?。 一?夜无眠,次日,她顶着一?对大大熊猫眼去当差,很?快得知一?个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昨天夜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圣人突然下旨:秦王夜闯宫门,忤逆犯上,不敬亲长,特将其软禁掖庭,褫夺封地,罢免其蒲州大都督之职,每日受刑三?十脊杖。 薛陵婼压下心慌意乱,回了暖阁,地上的花瓶的碎片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并切换上了一?尊新的花瓶,同原来的一?模一?样,那些痕迹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与平常一?样开始磨墨,看着墨条转了一?圈又一?圈,渐渐失了神,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斜了,墨也磨的过?浓了。 薛陵婼只?能又加一?点水,墨水在砚台中?慢慢溢了出来,滴在雪白?的宣纸之上,洇出一?大块墨迹,她匆匆忙去擦,沾了满手?的墨。 连指甲缝里都染了去,指甲一?块黑一?块粉,她前日里才采了朱红色的凤仙花敷在手?上整整一?夜,才成了这么漂亮的粉红色,现在却又脏又丑。 薛陵婼定睛瞧了许久,才把手?放到清水里使劲搓洗,她把手?都搓破了皮,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她昨日里手?心的伤还没好全,沾了水火/辣辣的疼,疼的她眼睛也跟着痛了起来,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第89章 宫中开始人心惶惶,秦王获罪之事成?了宫中的热谈,很快,薛陵婼便听到有小太?监在讨论,秦王殿下受了今日?的仗刑,疼的直晕了过去。 脊杖,顾名思义,是打在人背部的仗刑,不同于不会轻易将人打伤的打在人臀部的仗刑,脊杖则要严重?的许多。 三国?时,周瑜打黄盖就是打的脊杖,打的直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扶归本?寨,昏绝几?次。 小太?监们说?,秦王殿下受脊杖的时候,裹着?铁皮的能有成?人手臂粗的棍子一棍一棍的打到了秦王的脊柱上,几?棍下去就血肉模糊了,行刑的人一个比一个用力,誓要把秦王的腰活生生的打弯。 打完之后秦王出的气比进得气多,只能被人抬走。 直接被打昏只能让人抬走太?过夸张,薛陵婼不信,不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是一定的。 行刑过后,皇后召见韦萱,让她带着?伤药去往掖庭替皇后探望秦王,虽说?是圣人亲自下旨, 分卷阅读158 却也没有拦着?母亲看儿子的道理。 韦萱领了命,一早知道了宫中的变故,不由得陷入沉思,她最不想看的风波终究还是发生了,却把她打得措手不及,在上辈子的记忆中,秦王被圣人幽禁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而且,他?没有在掖庭被赐刑,是直接被软禁在了秦王府,不过罪名确实都?一样,同样是忤逆不孝,不敬尊长,那时他?在朝中的羽翼已成?,这?个罪名一下来便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是动了什么心思,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辈子现在他?的还年轻,在朝中没有势力,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思,难道,他?被幽禁并不是如自己所想,自己猜错了。 韦萱慢慢出神,冥思苦想,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如此不顾及。 还有汪家,怎么这?么快就倒台了,上辈子可是秦王登基后亲自把汪家端了的,距现在还有六七年呢,这?也太?提前了。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阿萱。”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沉思,韦萱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好友,一眼便猜出她的意图:“你是想去见秦王?” 薛陵婼眼睛盯着?她,郑重?点点头。 韦萱看着?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忽略的东西。 她上辈子离世时,已经是天下尊贵的女子——独一无二的摄政太?后,如今重?生回来,便没有上辈子那个看重?权力。 她曾经为权势所累,重?生回到少年之后只想要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志趣相?投的好友阿婼早逝是首要的遗憾,所以她在皇后面前替她证明?了清白?。 本?以为她不会再如上辈子一般,远赴岭南,最终导致秦王想了岔子,直接黑化,生出篡位夺权的心思,最后直接把自己玩脱了,惨被幽禁。 可是这?次她虽然做了女官,但尚在长安,并且和秦王也没有闹掰,小两口感情好得很,秦王还是出事了,更可怕的事情幽禁的时间更提前了,而且还进了掖庭,比上辈子更加惨了。 难不成?阿婼是导致此时提前发生的关键,而且由于自己的介入,事情换了一个发展走向,那么,秦王东山再起的契机是不是也会发生变化,这?一切的关键也还是在阿婼身上。 那么,自己只需要什么都?不做,静等着?那个契机的提前到来。 想到这?里,韦萱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开口:“我当然可以帮你,却不能帮你隐瞒,皇后娘娘那里你又该怎么交代?” 薛陵婼摇摇头,苦笑?道:“我想不了那么多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向你求助,有些问题我必须要搞清楚,我不能就这?样干看着?呀。” 韦萱叹了口气,把手中放着?伤药的托盘塞到她的手里,劝道:“你我渺小,不过是个小人物,还是要先保住自己方能成?事,娘娘那里我会替你遮掩,只是遮不了太?久,你早早想好说?辞。” 听了这?一番推心置腹之语,薛陵婼攥紧手中的托盘,由衷道:“多谢!” 还没进掖庭大?门,里面传出缱绻的琵琶声,一闻声,薛陵婼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掖庭里面官的大?多是后宫之中获罪的妃嫔宫人,抑或是一些犯官的家眷,谁敢这?么大?胆在里面弹琵琶。 她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随侍着?两个小太?监,见她犹疑,出言解释:“薛大?人,掖庭之中多有疯癫犯妇,言行无状也是有的。 薛陵婼点点头,心中不认同这?个说?法,这?首曲子是一首既欢快还带着?闺怨的《春光好》。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琵琶声如圆润如玉盘走珠,缠绵啁啾,悦耳潺潺,不论感情,激发却是极好,怎么听也不像寻常宫人弹出来的。 亮出蓬莱宫的令牌,掖庭外看守的侍卫痛快的放了行,一进掖庭,便有管事的大?太?监前来引路,琵琶声越来越大?,她更加确定,弹琵琶之人是教坊中的乐师。 教坊中的乐师为什么会在掖庭里面弹琵琶,薛陵婼心中突然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禁加速了脚下的步伐。 至少爵位没有被褫夺,还是亲王之尊的秦王即使被软禁,也不会像寻常犯事之人那样,他?住在掖庭中一个安静的院子里,身边甚至还有侍奉之人。 掖庭掌事大?太?监带了三人一进院子,不提薛陵婼,连另外两个蓬莱宫内侍也不禁脸色一变。 薛陵婼的眼中开始冒火,差点想撂挑子不干,她在外面急得心急火燎,这?厮被打了居然还耽于享乐。 她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引路的大?太?监,要他?给个说?法。 大?太?监欲哭无泪:“这?……几?位大?人,奴婢也不想……可是在是得罪不起。” 他?也不想,可这?位毕竟是皇子,圣人只说?把他?软禁,也没说?不让人享乐,再说?了,这?皇后和太?子还没倒台呢,焉知他?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小小的掖庭局又怎么敢得罪。 薛陵婼神色严肃起来,迅速和两个小太?监交换了眼色,叮嘱道:“此事不可外传。” 两个小太?监恭敬颔首:“是。” 不论怎么样,至少在外人看来蓬莱宫和东宫都?与秦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蓬莱宫的人与秦王自然是一体的。 此事若传了出去,蓬莱宫也要受弹劾。 齐晗的房门紧闭,薛陵婼率先敲了敲门,朗声道:“秦王殿 分卷阅读159 下,下官受皇后殿下之名,求见秦王。” 里面的乐声停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还换了一首更欢快的曲子。 薛陵婼皱了皱眉,继续敲了好几?下,依旧没有动静,她只能继续清了清嗓子:“秦王殿下,奉皇后之命,还请一见!” 如此反复未果。 两个小太?监深深低下头,摆明?了是不让进,不知道是我行我素还是破罐子破摔。 一个小太?监问:“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薛陵婼挥了挥手,让掖庭的掌事太?监先行退下,沉吟片刻:“你们先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小太?监不免担心:“大?人,不经通传而擅进,秦王乖张,怕是会发作,还是奴婢们随您一起。” 薛陵婼幽幽叹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吾奉皇后之名,秦王不会如何。” 说?罢,她在小太?监手上取过托盘,叮嘱道:“你们二人在外看守,不得出差池。” 二人只能点头。 薛陵婼直接推门而入,没来及反应,一个茶杯便当头砸来,她身子一僵,只见茶杯顺着?她鬓角的发丝砸到了门框上,继而掉到地上,劈里啪啦的摔成?几?瓣碎片。 在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太?监暗自擦了擦冷汗,心道还好秦王没扔准,若是直接砸到薛掌令的头上,恐怕薛掌令的就要毁容了。 房间没有薛陵婼想象的中的豪华,里面很小,却很空旷,干净的地板上只有一张宽大?而普通的拔步床另一张矮矮的书案,看起来很新,像是刚刚放进去的。 薛陵婼突然想到,掖庭中关押的都?是宫人犯妇,她却以皇子之身软禁其中,连房门都?不得踏出半步,未尝不是一种侮辱。 齐晗席地坐在书案之后,不是正?襟危坐,而是放浪形骸的支起了半条腿,胳膊支着?下巴,脑袋半歪,眼睛微微眯起,另一只手放在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正?打着?拍子,仿佛整个人沉迷于优美的音乐声中,那只差点让她毁容的杯子就是被这?只漂亮的手扔出的。 大?约没有考虑过见客一事,他?只松垮垮的披了袭白?袍,头上也没束冠,随意用一根发带扎成?个马尾,不过技术不太?好,鬓角还有几?绺发丝散落,没有了平时的锋芒毕露,到显得更像是魏晋时期风流名士。 房间中间的两个美貌的琵琶姬指尖翻飞,没有因为不速之客停下动作。 薛陵婼又咳两声,大?声道:“秦王殿下。” 他?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的到来,不由得唔了一声:“薛女官,未经通传擅自闯进来可是要罚板子的。” 他?一出声,两个琵琶姬方停下动作,房间内瞬间安静,这?句话让人听得分明?。 薛陵婼弯了弯腰,撩起袍子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道:“下官不敢!” 随即挥了挥手,让两个琵琶姬先行下去,她伏下身,将手中托盘高高举向头顶,严肃道:“下官奉皇后殿下之命,来探望殿下。” 显然,皇后要比他?更有威慑力,两个琵琶姬听了之后连忙福了福身,抱着?琵琶出了房间,还带上了房间门。 关门的那一刹那,房间内传出秦王不悦的声音:“薛女官遣下乐人,是要亲自给本?殿下弹琵琶吗,薛女官妙手,不知比起乐人如何?”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虽说?都?是在宫里头伺候人的,可蓬莱宫的这?两位女官却不同,人家两个是正?经官宦世家的贵女,因受皇后的钟爱,才特赐了体面,做了有正?经品级的女官。 即使将来这?二位出了宫,也会是世家贵族中的当家主母,跟寻常人也不一样。 现在被秦王比成?教坊中供人取乐的琵琶姬,这?种羞辱怕是要杀人的心都?有了,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不禁深深同情起来了薛女官。 作者有话要说: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是五代十国时期词人欧阳炯的作品《春光好·天初暖》 第90章 房间内,齐晗抱起头,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他?慢慢站起身,脚踏木屐走到她身边来,步履稳健,腰身直挺,除了面色过于苍白,看不出一?点受过脊杖的痕迹。 看着向自己?伸过来的手,薛陵婼怒气冲冲地瞪他?一?眼,小声道:“不劳秦王大驾。”随即自己?抱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他?摸摸鼻子,接过她手中托盘放到一?边,拉过她的手道:“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依旧黑着脸,又趴到她耳边,耳语道:“大不了下次我给你弹琵琶,我弹的琵琶比她们?的好听多了。” 他?说着,语气中全是得意。 耳畔被他?呼出的热气吹的发痒,薛陵婼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揉揉耳朵,气冲冲对他?:“你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 那?说的是什么?齐晗目光有一?丝疑惑,“你是怪我不事先与你商量?” “不是弹琵琶啦,你昨晚为什么……” 她脱口而出,又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什么都?听到了,我知道你计划了很久,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现在发作,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到不至于让自己?这么惨。” 齐晗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是我等不及了,我忍不住了!” 薛陵婼微愣,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她晃晃头,摇掉那?些 分卷阅读160 乱七八糟的想法:“为什么,你明明忍了那?么长?时间?” 齐晗长?叹一?声:“大约是因为太子妃。” “啊?”薛陵婼大吃一?惊,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太子妃,按说昨天晚上的那?场祸事太子妃也应该在场,毕竟她算是如今活着的唯一?苦主。 齐晗没有请她来,可?能是因为太子妃在闭门思过,当然?,更可?能的是因为齐晗并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众所?周知,太子妃十分讨厌七皇子,但?绝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原因,薛陵婼也是在宫中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的: 太子妃的第二?个儿子和早产的齐晗同日出生,她生小皇孙的正是年少康健的好时候,小皇孙按说也应该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谁知早夭了,与之相反,不足月的齐晗却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长?到成年。 她怀疑是齐晗命硬,克死了自己?儿子,看着齐晗一?日日的长?大,她不免更加思念起自己?早夭的儿子,与此同时,便更加怨恨齐晗,只恨不能啖其肉敲其骨饮其血。 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是不要?低估一?个爱子成狂的母亲,一?个疯狂的母亲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故此,齐晗一?直对太子妃避而远之。 试问这样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一?直视为杀子之仇的仇人突然?变成了日思夜想的儿子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打击,所?以,倒不如让她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从这一?点来看,齐晗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孝顺的让人心疼,想到这里,薛陵婼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听完这个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想法,齐晗嘴角一?抽,忍不住道:“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不想麻烦,本?殿下怎么可?能会孝顺一?个好多次都?对我下死手的人。” “下死手?”薛陵婼震惊住了,她没有想到太子妃还真出过手,同时又有些唏嘘,还好太子妃没有成功,若是真的成功了,太子妃再?得知真相,后果不堪想象。 说到这里,齐晗忽然?笑起来,低头和她平视,黝黑的眸子亮了亮:“不过我虽讨厌她,有一?事却还要?给她送个谢礼,若没有她,你我又怎么相识!” 薛陵婼不解。 齐晗耐下性?子解释:“区区一?匹野狼,又怎么能要?得了本?殿下的殿下的性?命,真正能要?的了本?殿下性?命的是狼之前的刺客,不过我命大,还能遇见你。” 他?说的轻松简捷,可?到底还是在鬼门关才把命捡了回来。 她背过身去,压下鼻尖的酸楚,想起初见齐晗时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没有一?点好肉,他?说的对,若不是他?命大,只怕是早就见阎王了。 她简直想象不到,当齐晗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想杀了自己?的时候,心中是何等感觉。 太子妃甚少到蓬莱宫给皇后请安,她也很少见到太子妃,唯一?几次见到大都?有皇长?孙齐铭陪在一?旁,太子妃对皇长?孙可?谓是无微不至面面俱到,说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毫不夸张。 纵然?太子妃在宫中嚣张跋扈暴戾恣睢,对齐晗虎视眈眈冷嘲热讽,可?她每次看到太子妃事无巨细的打理皇长?孙的饮食起居之时总是无法真正讨厌她。 一?个这么好的母亲,又能坏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一?抽一?抽的疼,她从来没有这么怨愤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她讨厌太子妃,更讨厌太子。 昨晚她亲耳听到太子说过,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妃对齐晗的所?作所?为,却一?直冷眼旁观。 她紧紧地握住拳头,一?股寒意从脚心升起,只觉得周身毛骨悚然?,怎么会有人这狠心。 薛陵婼这日身上是惯穿的官袍,深青色的圆领袍上腰间扎着根玄色的革带,束的纤腰越发显得不盈一?握,满头鸦羽似的乌发一?丝不苟的盘进了皂色的乌纱帽中,两旁长?翅轻展,同色垂带蜿蜿蜒蜒到了袍角,摇曳飘动。 只有一?截脖颈白皙如玉,迎着明晃晃的阳光几近透明,脆弱又娇嫩,削瘦的肩胛如蝶翼般微微发颤。 齐晗敏感的发觉得她情绪的变化,转过她的身子,只看到她眼睛微红,似乎竭力?隐忍着什么。 “怎么了?” 薛陵婼撇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不由得抽抽噎噎起来,扑到他?的怀中,举行手啜泣道:“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染了指甲都?染上墨汁了,齐晗……我好难过啊!” 齐晗愕然?,拿起她的手一?看,白葱般的指尖上本?该圆润漂亮的指甲被染的乌黑,极为醒目,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微微低下头,在她掌心烙下一?吻。 掌心陌生而异样的触觉,薛陵婼疑惑抬头,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竭力?压下怒火中烧的愤然?。 她贝齿咬着下唇,唇色被咬得发白,齐晗目光微滞,莫名的突然?回忆起来了那?晚自己?不小心擦过她唇角的感觉,那?时他?只顾的唾弃自己?乘人之危,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种感觉大约是软软的香香的,可?惜的是那?时他?只经了短短一?瞬,能回忆起来只有这么多,想到这里,齐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大约是他?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薛陵婼一? 分卷阅读161 时福至心灵,总觉得大概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下一?秒,她被含住了唇瓣。 齐晗的吻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大约是他?太过紧张,只觉唇齿一?疼,磕到了她的牙上,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仿佛有一?束细细的电流在二?人之间流窜,如被火烧了一?样,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只觉大脑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满脑子的不知所?云想入非非,只觉得唇间软乎乎的,她下意识一?咬。 瞬间又是一?疼,齐晗冷不丁的睁开眼,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对方凌乱的鼻息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薛陵婼脑子一?个机灵,突然?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只觉身体一?阵灼热。 她迅速别开头,向下一?滑,把脸死死的埋藏在他?的胸膛间,心中生出了无数想法,天呐,自己?做了什么,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像喝酒喝醉了断片一?样,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会这么不出息的谈情说爱,真是不体面…… 眼前一?片漆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个不停,声音那?么大,怦怦怦的都?要?震聋她的耳朵,怎么都?不带停的呢? 忽地,薛陵婼心中一?震,不对,她尽力?压下自己?的心跳,只觉自己?脸颊趴着的地方正飞速地震动,咚咚咚的声音那?么大。 原来是齐晗的心跳。 她悄悄抬抬头,捂着脸在指缝中一?看,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不像话,呆愣愣地直直看着前方,一?只胳膊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唇上还带着一?丝鲜红,瞅着模样比自己?还要?紧张,倒像是被自己?劫了色一?般。 薛陵婼突然?之间不害羞了,反倒是十分的想笑,她把头重新埋到他?胸前,抱着他?腰的手臂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咳咳。” 齐晗这才从紧张中回过神来,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到那?里去,只能放当还有些刺痛的唇边,轻轻抹了抹血迹,脸上一?懵。 又想不起来感觉了,他?低头看向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若是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再?来一?次自然?是……不可?能的,薛陵婼低着头在怀中退出来,压下脸上的的热意:“以后……以后不能这样了。” 她又抬头一?看,只见齐晗正摩擦着自己?嘴唇,好似在回味什么,她下意识想到了方才软绵绵的触感,脸又开始热了:“至少……至少也要?提前告诉我!” 齐晗脸更加红了,眼睛却忽地一?亮,眼尾染上了一?抹如桃花般的绯红,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似乎带着什么期待。 薛陵婼倒吸一?口气,连忙后退摆摆手:“现在——不行!” 他?跟着向前走了一?步,清澈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好奇:“你还记得是什么感觉吗?” 薛陵婼一?口差点没提上来:“我我我怎么可?能记得!!!”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一?丝/诱哄:“那?你不想……” 还没有说完薛陵婼便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不!我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齐晗哼了一?声,虽然?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第91章 窗外吹来阵徐徐地微风,纱帘随风轻轻飘起,两人站在?窗前,大眼瞪小眼了许久,齐晗先?败下阵来,用拳头抵住唇,清了清嗓子。 “那我们继续说正?事?” 薛陵婼赶紧的点点头:“对,说正?事。” 齐晗不自然的撇过脸,回身坐回书案前,方才开口:“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和我提当过的湖州官银失窃案?” 这么快就?进主题了?薛陵婼思绪慢了半拍的想起来,这桩未遂的官银失窃案前几日终于正?式破案,是?太子妃娘家做的,不过汪家前段时间被查出?的罪行实在?太多?,一件未遂的案子压根没有?多?少人提。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莫非还另有?隐情?” 齐晗摇摇头:“倒不是?说另有?隐情,确实是?汪家做的,你忘记了他家是?怎偷官银的了吗?” “怎么会忘?”薛陵婼精神振奋起来,义愤填膺道:“他家开了偷偷一座名为浣花楼的青楼,专门□□小娘子出?来往官员家里?面?送,那些小娘子们好多?都是?在?百姓强抢来的,简直是?禽兽不如,还好后来被查封了。” 说罢,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告诉齐晗什么都没有?查到,可是?现在?齐晗却仿佛知道她?了解此案的很?多?关?节,毕竟朝中没有?公布这些,她?不禁狐疑的看向他,只见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薛陵婼突然想起沈韶说过的那个?阻拦的贵人,贵人让他们三个?停止调查,后来自己还被那个?神秘兮兮的贵人给骂了一顿。 她?恍然大悟,指着齐晗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骂我包庇偏私的贵人。” 齐晗笑意渐深,转移了话题:“如此可见,你我有?缘。” 薛陵婼心里?头默默啐了他一句跑题,却又有?些诧异,原来自己和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交集。 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她?私心,薛陵婼瞪他一眼,决定先?不与他计较:“难道浣花楼有?太子妃的手笔?” “那时浣花楼被查封后,里?面?的培养的细作都是?精心培养,耗钱耗力,汪家自然 分卷阅读162 不舍得?付之一炬,便偷偷留了下来,其中有?不少被送给了太子妃。” 薛陵婼下意识想到了过年?时,她?曾撞见一个?太子妃身边一个?名唤娇容的美貌宫女,那个?时候她?觉得?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人,现在?一想说不定就?是?浣花楼的残余。 那个?时候他天天扮成男子在?浣花楼厮混,结识了很?多?浣花楼的姑娘,虽然有?很?多?都看出?来了她?是?个?女子,却因她?年?纪小,都很?乐意和她?玩又对她?没有?戒备,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娇容。 现在?一想,那日娇容见到自己的时候表情有?异样,难道她?也认出?了自己,如果她?真的认出?了自己之后一定会告诉太子妃。 薛陵婼瞳孔一缩,太子妃如果知道自己对娇容眼熟,虽然时间久远,但她?肯定也会怕自己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娇容,自己是?一个?定时炸弹,所以她?一定先?下手为强,让自己永远也想不起来。 如此,方法只有?一个?。 薛陵婼气冲冲看向齐晗,眼中几乎要窜出?了火:“你的意思是?说,上元那日在?太液池是?太子妃要杀我。” 是?了,没有?人比太子妃更符合害她?之人的条件,大胆到在?宫中随意杀人却不能在?蓬莱宫动?手。 想到这里?,薛陵婼心中又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殷四娘……” 齐晗伸出?手指在?嘴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又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薛陵婼深吸一口气,紧紧皱住眉头,慢慢闭上眼睛,压抑心中的不平:“她?怎么敢——这怎么可能,她?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国母。” 还没说完,她?随即又想到,对于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自己这种小角色的人不过是?蝼蚁,难道有?人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难过,根本不可能。 这就?是?现在?的世道,贵人眼中,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薛陵婼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声音细若蚊蝇:“那汪家倒台?” 齐晗挑挑眉毛,言简意赅:“没错,是?我!” 薛陵婼捂住胸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些什么,忽然,她?又想起一个?可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要报复太子妃?” 齐晗微愣,继而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个?你怎么能这么自恋的表情,在?看到对方柳眉倒竖的时候连忙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想多?了,我开始搜集汪家罪证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说着,他又止不住笑开。 虽说开始搜集汪家的时候确实还不认识她?,不过把?此事捅出?来却是?她?在?被太子妃算计后,他要在?把?自己的身世之谜扒开之前为他的小娘子扫除危险。 薛陵婼撅起嘴看他一眼,觉得?这个?理由到是?可信的很?,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说了。”齐晗突然严肃起来:“若不是?汪家一倒台,我也不会这么快的决定把?多?年?心病给过□□。” 薛陵婼不解。 齐晗清了清嗓子,神情慢慢变得?凶狠:“你觉得?汪家倒了台,太子夫妇势力大减,那个?时候,朝堂上谁最得?利?” 薛陵婼沉默,看向齐晗,虽然她?不想说出?来,但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齐晗,原本朝堂上为齐晗拟定封号封地等的分为两派,其中一派主张的是?他现在?所拥有?的蒲州,另一派是?太子一派,主张江南。 虽然江南也不错,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蒲州更好,这个?地方与长安毗邻。 汪家倒了台后,太子实力大退,很?快败下阵来,齐晗得?了利,封地蒲州,成了秦王,这个?封号意义十分的特殊,要知道,古代秦的国都便是?在?长安。 她?轻叹一声,眼中满是?讽刺,昨晚她?听到了太子对齐晗的忏悔,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齐晗,只是?这份疼爱却敌不过眼前的权力。 “你以为圣人有?这么好心,给了我一个?那么好的地方,他不过是?想挑起我与太子之争罢了。” 薛陵婼还是?不能理解:“可是?你和太子是?一母同胞,至少在?别人看来你们感情很?好,你们是?一个?阵营。” “可是?若他一直就?知道我是?被调换又如何?” 他一直有?此猜测,却不能确认,直到昨晚赵氏撞柱自杀之前看了一眼圣人,他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那个?帮助赵氏诈死逃走的人压根不是?她?的什么同乡,而是?当今圣人。 多?年?之后,也正?是?他暗中引导着自己去寻找身世之谜。 “这就?是?帝王心术!”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薛陵婼沉思,若按照齐晗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性格,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后最想报复太子不难想象,而且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还是?不要命的那种。 即使丢了这一条命也要替自己讨回公道,但前提是?建立在?讨回公道的基础上。 可是?现在?太子无事,皇后无事,连圣人也无事,那几位联合了,都是?铁了心要把?此事给瞒下去。 如此一来,齐晗这是?伤敌零血,自损一万,这种几乎算得?上是?自寻死路的蠢做法不太像他这个?聪明人能做出?来的。 她?忍不住发?出?疑问,大约这也是?想要 分卷阅读163 他与太子在?朝堂互相制衡的圣人的疑问。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是?不是?隐忍下此事,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还是?公然与太子为敌,不死不休?”齐晗耸耸肩,继而苦笑起来: “可是?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光风霁月,人都有?私心,我也不免,我想要活着。” 薛陵婼愕然,惊讶凝视着他。 “他们想逼我入局,可我知道,如今的我与太子相抗便如以卵击石,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能釜底抽薪以退为进,自己找个?南墙撞上去借此抽身,收敛锋芒,然后——坐山观虎斗!” 齐晗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最后顿住,带着深深的无力。 “可是?你怎么敢保证圣人不会真的杀你?”薛陵婼欲言又止,至少现在?他现在?每日都要受脊杖,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活生生的打死。 她?有?些心惊胆战。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算计,这个?赌局我有?七八成的把?握,至少现在?这一局还没有?结束。”他摆摆手,还一脸轻松。 “我赌这个?关?头,圣人不会真的让我死。” 圣人估计也早就?猜到了,自己不会这么甘心做别人手中的棋子,便把?赵王陈王召回了长安,若他真的不听话,接替他的就?是?赵王陈王。 可现在?太子实力大减,更会排除异党,不会让别人分自己的肉吃,而赵王陈王在?羽翼未丰,与太子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太子打入谷底,所以需要一个?缓冲,而自己就?是?这个?缓冲。 有?自己在?太子的注意力会暂时被吸引,能给赵王陈王缓冲之机,而且,三方相争才是?一个?最平衡的局面?。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说的好听,薛陵婼啐了一声,忍不住上火:“七八成?昨天晚上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砸了个?花瓶,秦王殿下现在?该在?下面?吃断头饭了吧。” 齐晗不好意思的咳了起来,摸了摸鼻子,低声下气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薛陵婼又深吸一口气再次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火冒三丈,开始絮絮叨叨:“什么没忍住,一个?没忍住就?是?要掉脑袋的,你说的可真轻松,你怎么不说……”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神色微变,动?容的把?她?一把?扯入到怀中。 霎时间,她?到嘴边的埋怨忘得?一干二净,只听到他压抑却带疯狂的声音: “这些事情又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要死,我不服!” “我不能让自己死,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死的!” 他抱得?很?紧,几乎要勒的她?喘不过气来,连声音里?满是?悲怆与不甘,随即又变成苦涩:“可是?却有?很?多?人因我而死,我却不能替他们找回公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薛陵婼身子僵住了,喉间哽咽起来,她?用力回抱住他。 “大行不顾细谨,君子通权达变,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坏人,你也是?受害者!” 第92章 齐晗的头埋入她颈窝,等?平静下来后才松开了手,眼?睛滑到了她头上的乌纱帽,忽而低低笑开,“我?觉得,你会比我?早。” “啊?”薛陵婼正沉浸在这个人好可怜,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要让别人欺负他,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反应不过来。 齐晗歪歪头,郑重道:“薛女官,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我?不会死的,你却不一?定。” 薛陵婼一?把推开他,不可思议的惊讶起来。 他的声音冰凉,夹杂着?森森的寒气,十分的不赞同?:“你不该把自己牵扯进来。” 薛陵婼皱皱眉头:“你说什么呢?” “你当真以?为昨晚那个说辞能取信众人?再?过几日,他们便能反应过来。” 薛陵婼心渐渐沉了下来,她当然知道不能取信圣人皇后,可她当时什么也顾不得,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齐晗不置可否,忽然想到一?事又兴奋起来:“原以?为我?会先等?你,现在看来大约你要等?我?了。” 薛陵婼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是在下面等?着?对方,脸色不由?得黑了起来。 齐晗仍不依不饶,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好,你先等?等?我?,将来在九泉之下你我?也能做一?对鬼夫妻,一?点也不寂寞。” 薛陵婼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气冲冲的哼了一?声:“你也放心,我?也不会让自己死的。” 齐晗点点头,满脸好奇:“愿闻其详。” 薛陵婼顿住了,脑海中?慢慢划过一?个念头,她忽然咧开嘴,神秘道:“你要配合!” 她说着?,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齐晗怔了怔,耳朵处好像被轻柔的温热触感?碰了碰,吐气如兰,低语绵绵,一?时之间他竟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他煞是其事的点点头,忽然做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长睫微展:“我?想起来了。” 薛陵婼迷惑:“什么?” 他用手背擦过自己的唇瓣,眼?角轻扬,带着?勾魂夺魄的不同?寻常,回味道:“是甜的。” “嗯?” 他又肯定的点点头:“加了蜂蜜的宜宾红。” 她从蓬莱宫出门?前才喝 分卷阅读164 了加了蜂蜜的宜宾红茶,薛陵婼微滞,脸上的潮热随着?内心的羞耻节节飙升,差点原地爆炸,她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轰轰作响。 “你你你——”她想了好久才组织好语言:“不要脸。” 齐晗不为所动,神情有些微妙,反问道:“难道你没有……” “闭嘴。”薛陵婼大叫一?声,几乎快要恼羞成怒:“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齐晗轻笑一?声,看她处于崩溃的边缘,恰到好处的转移的话题:“咳,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虽然转移的很生硬,但薛陵婼还是如逢大赦一?般马上又重复一?遍。 这下换做齐晗脸黑了,他十分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嘴长在你身?上,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怎么能管得了你。” 薛陵婼很快在羞耻中?走了出来,闻言得意挑挑眉,试图安慰他:“你换个思路想想其实我?是在帮你呀,我?们是双赢。” 齐晗默,觉得她说的也不错,他昨晚把圣人身?边的太监踹吐血,加上今日故意召琵琶姬取乐,无非是要像圣人表明自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在临死之前尽情作妖。 这个时候他又把皇后身?边的人给得罪了,更能证明这一?点。 他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又不甘心叮嘱:“虽然……但是我?还是告诉你,薛女官,在这个大明宫,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要小心皇后。”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把那个银锁之事告诉了她。 “所以?……”薛陵婼惊讶睁大眼?睛:“我?中?毒了,因为你。” 比起在知道太子妃要害自己的时侯,现在的她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大大增加,居然还有些庆幸一?直在按徐文佑开的药方喝药。 本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养生药,所以?总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喝,不过药的效果很好,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打瞌睡,每日都是精神充沛,神采奕奕,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健康,从来没想到自己中?了毒。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银锁没了,还以?为是不小心丢在了哪个地方,为此她还找了好久,居然是被他拿走了。 这才如晴天霹雳,她实在是难以?置信,皇后会给齐晗下毒。 “皇后娘娘为什么……?” 她在蓬莱宫办差事,一?直觉得皇后是一?个很好的人,在大事上赏罚分明,不偏不倚,小事上又很宽容,对自己也很好,像老师一?样,教了她很多东西。 齐晗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把自己的家丑往外扬了出来:“你觉得一?个能做出来以?孙易子这种丑事的女人什么事办不出来。” 薛陵婼听的心中?一?惊,一?把捂住他的嘴,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着?实有道理,在这个礼法分明的时代,大胆办出这种事的人确实不能以?常理认知。 她不禁挠了挠头,这两日自己被迫接收的讯息实在是太多了,如同?一?股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她抬眸看看齐晗,只见?他提起皇后的时候一?点没有伤心之意,倒像是无关紧要之人,莫名的有些心疼但更多是头疼,忍不住开口:“我?怎么才能帮你?” “这——”齐晗倏地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敢劳尊驾。” 薛陵婼敛了神情,正颜厉色地看他,目光凝重。 齐晗略后退一?步,顺势拱手一?拜:“那便不客气了。” 他敲敲桌子,在咚咚地敲击声中?缓缓开口“你知道浑水摸鱼的道理吗,这水搅得越浑,鱼越好摸。” 薛陵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看着?她,齐晗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泛出了水意,他咧开嘴:“我?怎么觉得,我?在吃软饭?你我?也算萍水相逢,我?何德何能,让你为我?至此?” 薛陵婼心中?触动,突然发现他的至亲都在算计他,只觉得他可怜极了,心中?很是心疼,她抱住他的腰:“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我?很弱,但我?会竭力保护你的,我?会很爱你,比圣人皇后太子妃加起来还要爱你,这样你就?不比其他人缺什么了。” 齐晗身?子一?抖,发红的眼?圈渐渐染上不可思议,素来油嘴滑舌的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她口中?听到这般赤诚而热烈的话,能听到这一?番话,他就?是死也无憾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日头高悬,万里无云,已?经到了晌午,虽心中?仍有不舍,但到了该走的时间了,她起身?找到托盘,放下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抿了抿嘴:“秦王殿下,下官告辞。” 说罢,她便不再?看他,深深垂下头,端着?托盘走到门?前。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她的腰被紧紧扣住,他的声音发闷:“薛女官此后烦请珍重!” 薛陵婼错愕回头,只觉心尖抽了一?下,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带着?粗重的呼吸,他重重的吻了过来,莽撞而生疏,薛陵婼只觉得自己的腰崩成了一?条直线,她愣了愣,抱紧怀中?的冰凉的托盘,顺从地闭上眼?睛。 两个守在蓬莱宫的小太监终于等?到薛女官出来,不由?大喜,连忙围了过去:“薛大人,这都快一?个时辰,您可算出来了。” 薛陵婼脸色微凝,似乎颇为不悦,沉声道:“我?们走吧!” 只见?她气得满脸通红 分卷阅读165 ,两人对视,不由?惊讶,素来和善的薛大人这是怎么了? 两人低语着?,忽见?她酿跄了一?下,然后停下来揉了揉自己膝盖,忍不住开口发问,猜测道:“大人被秦王罚跪了?” 薛陵婼叹了一?口气,似乎难以?启齿:“此事莫要外传。” 这是默认了,两人点头,果然如此,那位不是把薛女官与琵琶姬相比,薛女官肯定不高兴,然后就?被那位借机给罚跪了,以?秦王不可一?世的性格还真能办出这种事。 想着?,他们叹了口气,薛女官多好的人,又漂亮又好说话,这秦王怎么能忍心。 薛陵婼无辜地眨眨眼?,她可什么都没承认,都是他们自己乱猜的。 出了掖庭,三人慢慢走到御花园,远远的看见?前面廊子处走来一?行人,领头人身?穿朱色锦袍,身?形高大,后跟着?的是一?群同?色服饰之人,大约有十数人,可能是领头人的侍从。 薛陵婼心中?暗暗猜测这人身?份不一?般,便带着?两个小太监低头避到一?旁。 等?一?行人走远之后,她才抬起脸,看向那个远去的背影——是赵王。 即使知道赵王已?经回长安很久,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见?到他,仍是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薛陵婼定了定神,忽略掉那些不美好的回忆,离开了御花园。 原本是想直接去回报皇后,可外面的人说太子正在与皇后谈话,她只得在外面等?着?。 房门?没有关紧,她守在门?口,依稀听到里面的声音。 皇后道:“当初给你出主?意调换他时,便已?经注定他是你兄弟,永远都是,以?后你也要记住,至于其他,能忘就?忘了吧。” 太子很委屈,说自己在齐晗出生后就?已?经后悔了。 竟是皇后出的主?意,薛陵婼听的心惊胆颤,连忙退到一?旁,确保自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不多时,太子出来了,薛陵婼走了进去。 没等?皇后开口,她率先认罪:“下官自作主?张,代替韦大人去了掖庭,请娘娘降罪。” 皇后早就?知道了此事,闻言摆了摆手:“你且先说说七郎如今是什么情况?” 虽然不想据实说,但不得不承认齐晗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好,虽然受了刑,但行刑的人显然不敢下重手,更不论寻欢作乐了,她只能极为微妙的回答:“秦王殿下尚可。” “尚可?” “是。”薛陵婼应道:“秦王殿下确实尚可。” 皇后嗯了一?声,大约听懂了她的含义,放下心来,随即才看向她,进入了正题: “你昨晚可是有意为之?” 第93章 这才是重点,薛陵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汗毛直竖的感觉,撩袍下跪,直截了当的承认:“是,请娘娘降罪,下官甘愿一死?,只是不要连累家人。” “哦?”皇后咦了一声,似是有些欣慰,她叹了一口气:“你何?罪之有?本宫倒是要感谢你。” 闻言,薛陵婼定了定神?,想起自己与齐晗商量了好久的谋算,微微抬起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惶恐难安来: “下官昨晚被咚的一声惊醒,才听到秦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争执,臣只是担心秦王殿下惹恼太子,才故意杂碎花瓶!” 皇后面上淡淡,心中暗自思忖,薛陵婼说的咚的声音大约是赵氏撞柱的声音。 若是真照她所言,那么昨晚她并没有听到赵氏招供,如此就并不知道?那桩秘辛,所以才敢大大咧咧的砸花瓶,只是她没想到,今日小儿?子直接货了罪,她后知后觉,才猜出昨晚出了大事,故现在告罪求死?。 “你为什?么担心秦王惹恼太子,又为何?如此帮秦王?” 终于问到了这句话,薛陵婼做好了心理准备,双手抓住裙角,低低俯下身子,硬着头皮咬牙道?:“因为……因为下官心悦秦王。” 皇后点点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没有感到惊讶,继而又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薛陵婼佯装羞涩,开始吞吞吐吐:“去年有一次在马场,下官的坐骑被惊了,是……是秦王殿下救了下官,殿下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不,我很?感谢秦王。” 就这?皇后皱皱眉,薛陵婼素日跟在她身边,她对这个?小姑娘的性格也很?了解,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很?好说话,与另一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韦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两?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心比天高,眼界也高得?很?,自家那横冲直撞的儿?子能这么轻松的入她的眼,她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显得?有些可疑。 皇后正犯嘀咕,薛陵婼又道?: “而且……而且下官以为秦王殿下生的很?好看。” 这便是了,皇后心中一动,突然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毕竟是小姑娘,都有爱美之心。 她叹了口气,微微抬手,道?:“你先起来吧。”却又终究不放心,挥了挥手,把薛陵婼招上前来,拉住她的手: “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今日又与本宫推心置腹,此事本宫倒想成全你,可如今的秦王非从前的秦王,他自己深陷囹圄,本宫尚且都护不住他,又怎好把你推入火坑。” 薛陵婼脸上羞涩又惶恐的表情不由得?僵了僵,儿?子的命都快丢了,她还能借此试探自己,她现在是真的相信皇后是会给齐晗下毒了。 薛陵婼抽 分卷阅读166 出手,径直又跪在皇后面前,她低头,不让皇后看到自己僵硬的表情,欲言又止道?:“不瞒娘娘,下官今日面见秦王之际已?向?秦王表明心迹。” “这……”皇后一愣,饶是她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憨娴静的小娘子这么生猛大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下官告诉秦王,我愿意去掖庭侍奉秦王,可可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幽怨又不可置信,实在是说不下去。 “然后呢”皇后下意识追问。 薛陵婼艰难开口,显得?十分窘迫:“秦王拒绝了下官,甚至……甚至他还都不记得?曾经?救过我,让我不要赖上他。” 她说着,渐渐入了戏,觉得?自己简直惨爆了。 果然是那个?臭小子能说出来的话,皇后忍不住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头,忽然想起来昔日自己确实相中过薛陵婼做儿?媳,可是那臭小子怎么说的来着? 对,他说她丑! 换成其他的小姑娘听到这般难听的拒绝的话估计早就气哭了,可薛陵婼还能平平静静的给她讲出来,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皇后叹了一口气,虽然按私心她应该偏向?儿?子,可是架不住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她的内心忽然想要谴责起来齐晗。 “对了。”薛陵婼忽然开口,抬眸看向?皇后,眼睛里带着不解:“秦王还说了,他不会和您身边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听到这句话,皇后一下子从想要声讨的思绪醒了过来,这句话里满是对她的怨怼与仇恨,她看向?薛陵婼,看到她眼睛里满是好奇与茫然,明显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慈爱地摸摸薛陵婼光洁的额头上,安慰道?:“你是一个?好孩子,秦王如今年少?气盛,等他以后开了窍,想必一定能明白?你有多好。” 她显得?和蔼又平易近人,摸着自己额头的手温柔又慈爱,怎么也想到她会冰冷和冷漠地发号剖腹取子的施令,薛陵婼只觉不寒而栗。 她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多谢娘娘抬爱,只是——”她顿了顿,好似下定了决心,坚定道?:“下官已?经?不想嫁给秦王了。” 皇后眼中升起来惊讶之色。 薛陵婼面上染上一丝悲怆:“秦王不喜欢我,甚至还羞辱了我,难道?我还要继续喜欢他吗?我虽然喜欢他,却更爱自己,因为秦王曾经?救过我,所以我爱重他扶危济困有君子之风,如今才发现他不是我想的样子。” 她闭上眼睛,似乎很?是难过:“下官以后会慢慢忘记秦王的。” 这一下一下的反转把皇后整的有点懵,她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下官知道?自己对秦王出言不逊,请娘娘降罪。”看到皇后的神?色,薛陵婼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基本算是保住了。 按齐晗所说,每个?人看待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有一个?集中的注意点,皇后自然也不意外。 皇后本来最在意的是自己到底有没有听到了齐晗的身世?之谜,但?她在与皇后交谈的过程中,把自己到底听到了多少?改成了自己为什?么要帮助齐晗。 等自己告诉皇后原因之后,皇后肯定会选择自己潜意识最关注的八卦,如此便会自然而然地相信了她说的自己醒的时间是在撞柱之后。 而且,还有一句话更能让皇后相信她的说辞,就是她重复的齐晗那一句:他不会和皇后身边的人有牵扯,这句话能让皇后相信,毕竟齐晗真敢这样说。 而且每个?人都有同情弱小的心理,自己把埋藏在心里的秘密都已?经?给说出来了,而且还是一个?那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女子讲究名声,自己再怎么编也不会拿这种情爱之事开玩笑,皇后有什?么理由不相信,除非她能想到自己早就和齐晗结了盟。 但?是,这并不符合齐晗的行为逻辑,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谁也不会往那一方面想。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那就是皇后对自己有恻隐之心,皇后先入为主?的有不想杀自己的念头,自然也会为不杀自己找理由,如此,自己便给她一个?理由。 她赌皇后不想杀自己,因为自己不同于那些在民间采选出来的寻常宫人,虽说自己家世?不显,再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出来的,杀了自己皇后也会很?麻烦的。 听到她告罪,皇后又是无言,竟觉得?她有什?么错,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 皇后清清嗓子,十分大义灭亲道?:“你倒有情可原,本宫不治你的罪。” 薛陵婼惊讶地睁大眼睛,目光中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欣喜与崇敬:“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十分受用,又道?:“你先别急着谢,今日之事给你免了,可昨晚确实是胆大妄为,本宫还是要罚你,便罚你十个?手板,你自己去领了吧。” 比起小命,区区十个?手板又算得?了什?么呢? 薛陵婼告退,径自去找蓬莱宫掌刑的女官领罚,掌刑女官约莫有四十,素日里十分的不徇私情执法如山,连模样也显得?十分的正直无私,又沉默寡言,蓬莱宫的宫人很?怕她。 值得?一提的,这位除了皇后几乎不与人交流的掌刑女官很?喜欢韦萱,虽然也说不了几句话,但?对比其他人,却显得?很?可观。 薛陵婼觉得?,可能是同性相吸的原因,韦萱办起差事来同她华贵端庄世?无 分卷阅读167 罕匹的相貌有异曲同工之妙,尽善尽美,一丝不苟,因此格外入掌刑女官的眼。 然而薛陵婼并没有这种好人缘,她的右手结结实实的挨了十个?手板,只能肿着手离去,没法握笔,账也不能算了,只能回屋歇息,手掌也用冰帕子敷了好久才好些。 大约是昨日她对皇后的一番推心置腹,让皇后相信了她,又或是皇后依旧心存疑虑,又在试探,到了次日,皇后决定去找圣人求情的时候让薛陵婼跟着侍奉。 薛陵婼只能跟着,等到了圣人的紫宸殿,门?口的宫人悄悄告诉皇后,赵王正在面见圣人。 皇后面色不变,让众人在殿外等着,她自己进?去,紫宸殿的人自然不敢拦皇后,只能任之随之。 皇后进?去不久,赵王出来了。 赵王比太子小了五六岁,如今刚三十过半,不比太子威仪天成,却比太子看起来平易近人,宫中人受多了太子性如烈火的暴脾气和秦王的玩世?不恭,突然来了个?温文尔雅不摆架子的赵王竟有些不适应。 没过多久,宫人都开始交口称赞起来赵王的好脾气。 赵王得?势,便意味着太子失势,蓬莱宫与东宫为一体,蓬莱宫的人自然对这个?传言不屑一顾。 见了赵王的身影,薛陵婼带着蓬莱宫一行人连忙低下头行礼,本以为赵王会直接走过去,谁知他不按常理出牌。 一双织金绣银的靴子停了下来,道?:“免礼。” 蓬莱宫的人当然要谢过赵王,身为领头人,薛陵婼也只能抬起头,恭敬道?:“多谢赵王殿下。” 赵王的相貌生的不如太子亲王般俊美无俦英姿勃发,甚至还平庸的略显憨厚,好在贵气逼人,倒也十分的赏心悦目,可薛陵婼却知道?,在这张看似谦谦君子的脸上藏着什?么样的祸心。 第94章 赵王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眼睛突然滞住了,继而微微震了瞳孔,带着诧异与讶然定在了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如?今正是春夏交接之时,天气尚带着一丝寒凉,薛陵婼缩在袖中的手紧握,手心沁满了汗水,那道黏糊糊的目光几乎都粘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只觉毛骨悚然。 她昨日被打的手掌仍是肿胀,被指甲一掐,又辣又疼,借着疼痛,她才能保持淡定。 她抬眸,对上赵王饱含兴意的眼神。 赵王回了神,淡淡一笑,眼睛慢慢在她身?上滑开?,如?一条嘶嘶吐信的蛇在身?上滑动着,薛陵婼强忍住恶心,咬紧下唇。 赵王终于转了身?离开?,薛陵婼却怎么也平静不下心,心中叫苦不堪,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才躲过了虎,又迎来了狼。 总算等到了皇后出来,薛陵婼松了一口气,却见皇后神情?微沉,眼中似有红色,面色极为不虞,看起来很?是疲惫,身?形也摇摇欲坠。 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见状,薛陵婼赶紧走上前去?,扶住皇后的胳膊,担心道: “娘娘,你?无事吧?” 皇后看她一眼,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神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本?宫无事。” 回蓬莱宫的路上,皇后弃了轿辇,选择步行,慢悠悠的走在宽阔的宫道上,薛陵婼跟在身?旁,大气不敢发一声。 到了御花园,到处是春日胜景,皇后抬头晃了一眼,露出一种怀念的神思,转头道:“你?们都在这等着。”随即又看向薛陵婼:“你?随本?宫走走。” “是。”薛陵婼低头。 两人漫步在御花园中,入眼可见一步一景,近处风光旖旎,苍翠欲滴鸟语花香,极目远眺,远处碧波荡漾烟景萦绕,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身?处美景中,她强迫自己忘记一众糟心事,心情?好似随着轻快了许多。 皇后看她眼波微转,心情?畅快,只觉自己也少?了些烦忧,道:“方才本?宫已向陛下陈情?,陛下马上会下懿旨,把秦王送回王府软禁。” 言下之意就是收回了每日的仗刑,留他一条小命。 薛陵婼啊了一声,从眼前春景中反应回来,暗道齐晗所料果然不错,圣人不会真杀了他,但圣人却需要一个不杀他的理由,或者说是能有一个台阶下。 皇后看她呆愣,不由道:“怎么,你?不高?兴?” 薛陵婼回过神,思索道:“高?兴,却也没?那么高?兴。” 皇后问:“此话怎么说?” 薛陵婼一本?正经地回答:“下官昨日在掖庭回来后原本?很?伤心,把心事告诉了娘娘后突然没?有那么伤心了,下官既然已经决意忘记秦王,以后便不会在意他。” “下官高?兴,是为了娘娘高?兴,秦王殿下无虞,娘娘便可放心。” “下官不高?兴,也是为了娘娘,下官斗胆猜测,娘娘若能劝动陛下,想必昨日已经劝了,可娘娘等到今日,只怕是全力一搏。” 言下之意是放手一搏一定会损失一些东西。 皇后在来紫宸殿的路上,一脸杀气腾腾如?临大敌的模样,可在紫宸殿出来后便怅然若失忧心忡忡,大概是她早就知道此行定会与圣人发生冲突,却还是来了,不是因为齐晗,而是因为太子?。 毕竟只有太子?才是她的亲生血脉,太子?舍不得齐晗,而皇后舍不得太子?。 齐晗昨日和她说过,皇后不会全信她的话,可是只需要让皇后信个七八成,哪怕是半信半疑,她就可以暂时安全。 与此同时,她又不能编的十全十美,太过完美与聪明的 分卷阅读168 人更会惹人怀疑,所以她要时不时的表现?出来一种小聪明,这种小聪明要让皇后一眼看穿,在不让皇后讨厌的同时给皇后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个度很?难把握,好在她与齐晗在皇后面前演不熟的戏码演多了,虽把握不好度,但演技却足以让皇后信服。 皇后听了她的话,惊讶之余还有些欣慰,她没?有想到薛陵婼竟直接给她说实话,这番话乍一听有些唐突,甚至还带了敢擅自窥伺贵人之心的冒犯,但加上她一脸替自己惋惜,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的表情?,便让人气不起来了。 皇后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敢这么随意编排皇家之事,就不怕本?宫治你?大不敬之罪?” 走的时间久了,薛陵婼慢慢扶着皇后到亭中坐下,蹲下身?子?给皇后揉腿,闻言抬起脸:“娘娘不会,昨日下官也犯了大不敬,可娘娘不仅不治下官的罪,还替下官遮掩,娘娘是个好人。” 皇后愣了一瞬,很?多人都夸过她是个好人,她对此嗤之以鼻,她若真是个好人,便也不会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几十年。 薛陵婼继续道:“下官昨晚想了一夜,比起俘获一个男人的心,下官更想以后能跟在娘娘身?边,学到更多的东西,站到更高?的位置,这才不算辜负自己。” 她郑重?地看向皇后,表情?十分地让人信服。 皇后素来温柔平和地眼神微微出现?一丝龟裂,震惊过后,心中便慢慢生出了对眼前小姑娘由衷的欣慰与赞许,她第?一次真正直视起来薛陵婼。 不论从前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样展露一些大胆打破陈规的机敏与谈吐,又或是做出的离经叛道的事情?,她也只觉得她也只是一个比寻常闺阁小娘子?更胆大妄为与不拘一格。 在其他方面,例如?功成事立等等比不上韦萱,韦萱出身?官宦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权势颇为看重?,这也是她看重?韦萱的原因。 与之相反,薛陵婼行起事来更随心所欲,只想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一点想要向上爬的爬野心,更像是少?不更事,给人一种难成大事的感觉。 她一向对这一点比较惋惜,韦萱虽好,却为家世所累,不能让她完全相信,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更好掌控的薛陵婼,可她却不懂自己的用意。 终于到了现?在,她开?窍了。 皇后伸出手,像是对自家小辈一样,亲切的戳了戳她眉间,恰好的点到了那颗米粒大小的朱砂色的红痣:“你?个故做非为的,还想升官,难不成还想像高?宗时的上官氏女官一样到一品?” 薛陵婼眼睛忽然亮了亮,期待的看向皇后,好像在对她说真的吗? 皇后好笑:“上官氏女官是入仕辅政才破例受封一品,你?也想摄政前朝?” 薛陵婼好似一下子?气馁,慢慢伏倒皇后膝上,郁结的连自称都忘了,如?同自言自语:“我也想入朝辅政,可是没?人会答应呀。” 听到她说的话,皇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蠢蠢欲动,她压下心中的那个念头,却敌不过心中的渴望,知道:“会的,会有那一日。” 她低头,才发现?薛陵婼竟十分自来熟的趴在她膝上,十分的亲切,仿佛就像和自家母亲拉家常一样。 她忽然想到,齐晗从前也总爱这样伏在自己膝上,那时他还未和自己疏远,趴着趴着就睡了过去?,只是时间久远,她也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只剩下了毕恭毕敬。 皇后微微失了神,一时间魂游太虚不知道了何?处,薛陵婼呀了一声才把她叫回来。 她低着头,迅速直起身?来,脸颊绯红,似乎有些难为情?:“下官失态了。” 不是装的,是真失态了。 皇后忍住笑了起来,方才心中的郁郁之气随着笑声慢慢消散,开?怀道:“无事,从前我与阿姐……。”她忽地一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改口道:“蓬莱宫还有公务,你?随本?宫回去?吧。” 薛陵婼皱皱眉:“是。”心中却忍不住寻味,皇后是崔家的嫡长女,上哪来的阿姐? 那厢,圣人下的圣旨很?快到了掖庭,旨意说到,让秦王回王府禁足,自行反思己过,无诏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 彼时齐晗刚受完今日的三十杖,旨意一到颇为懊悔,早知道方才行刑之前就拖延一会拖延至圣旨传来,也好免些皮肉之苦不是。 后悔至于有有些诧异,他料到了圣人不会杀自己,却也没?想到这道旨意会来的这么早,而且还这么顺利,顺利的让他不解。 薛陵婼说他是在赌,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他不太认同这个说法,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盘棋局,一盘依靠着背水一战才能救活的死?局。 他的前半辈子?是别?人手中用来博弈的棋子?,如?今也要自己做一回执棋人,输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的一条命,赢了后半辈子?不仅能主宰自己,还能掌管生杀予夺主宰别?人。 接旨过后,不容停留,很?快齐晗便被送出了宫,大约怕他不配合,圣人特地指派了御林军一路以护卫知名行监管之责,谨慎的的把他送回了亲王府。 到了王府,大门一关,里面是王府的自己人,外面御林军围了一圈,就此驻扎,看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蓬莱宫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薛陵婼与韦萱俱在当场。 早在意料之中,薛陵婼丝毫不惊讶, 分卷阅读169 却还是有些许惆怅,她大逆不道的想到,除非做出一件天大的功劳,否则齐晗下一次在出王府就是新皇登基的时候。 韦萱松了一口,虽然过程不一样,但事情?的发展还是慢慢回了正轨,齐晗最终还是被软禁在自己王府,她总算能放下心了。 之后她只需要什么事情?也不做,然后静等那件事的到来,如?果真的又要发生,就阻止下来,万事大吉。 第95章 等传旨的太监走了后,皇后余光扫了眼看似云淡风轻,却?还是带着一丝不?忍心的薛陵婼,微微叹了口气,想起来昨日薛陵婼自她这里离开后,她暗中宣了昨日随行的两个小太监。 那两个小太监一丝不?苟的将齐晗怎么欺负薛陵婼说得一清二楚,如?此羞辱,难怪她会被伤了心。 想了想,她询问道:“帐簿看的如?何?” 没等薛陵婼回答,韦萱接了话题,提醒道:“娘娘,阿婼的手昨日挨了十板子?呢,现?在手还没好,怎能握的了笔?” 薛陵婼感激看她一眼。 皇后这才想起来昨日罚了她十个手板:“既如?此,那便歇息几日,回头去医官处给你配些药膏子?抹着。” 韦萱想起来,上次她才提齐晗拿了药,自己那里还有,便道:“下官那里还剩些,回头给她拿来,省得跑一趟。” 皇后点点头,她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让她们随意。 当完差,韦萱带着薛陵婼回自己房间拿药,四下无人,她忍不?住压下声音问道:“昨日娘娘可问你了?” 薛陵婼点点头,想起昨日之事,郑重其事道:“昨日之事多谢你了。” 韦萱总不?好说自己也有私心,只能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 薛陵婼摇了摇头,后退数步,躬身长长鞠了一礼:“阿萱,你多次相助,没齿难忘,无以为报。” 韦萱走向前去,将她扶起,揶揄道:“能得你这句话便以心满意足了,你以后可不?要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薛陵婼长叹一口气,苦笑起来,自嘲道:“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还你这个人情,大约要来世结草衔环了。” 听到她的话,韦萱目光微微停滞,秀丽的眉眼紧紧蹙起,上辈子?她在临死之前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将刚出生的幼子?托付给自己。 可惜自己没有争过孩子?的父亲,齐晗亲自抚养了小皇子?,却?没过几年自己也病逝了,她只能自己做一个孤独的摄政太后,带着生来丧母幼年又失怙的小皇帝在家国中艰难求生,还好有那个人在朝中。 想到这里,她紧紧抓住薛陵婼的手,下定了决心,郑重起来:“阿婼,你放心,秦王一定不?会有事,你不?要太过伤心,更不?要莽撞,千万不?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她说的极为肯定,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斩钉截铁,言之凿凿,仿佛齐晗已经回来了,而她更是亲眼所?见?。 一种似曾相识的异样感在薛陵婼的心中升起,这种感觉,在和颐殿她第一次与韦萱说话的时?候就出现?过,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歪了歪头,好奇道:“你怎么会如?此笃定?” 韦萱面?色微变,又即刻恢复,解释道:“善有善报,秦王是个好人,一定会无事。”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说齐晗确实是个好人,善恶分明,少私寡欲,还知人善任,至少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薛陵婼垂下眼睛,声音染上一丝伤感:“是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昔日在彭州时?,她便很羡慕他的赤子?之心,良善豁达,可一个再怎么豁达的人也会遇上看不?透的事情。 一如?此时?,他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平安度日,却?借着什么逃避争斗的借口置自己于?死地,她其实心里清楚,他的心中倒底还是在为那些惨遭剖腹取子?的无辜妇人鸣不?平。 他不?甘心,也不?放不?下。 “所?以。”韦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相信我,秦王一定会无事。” 听她笃定的语气,好像能预知未来,不?知怎得,薛陵婼突然?想起来自己和韦萱认识的时?候,那时?她一看到自己便红了眼,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灵光一闪,她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顿时?茅塞顿开豁然?贯通,她抬眸,看向韦萱,笑着试探:“阿萱,你对?我这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好久,难道我们上辈子?真的认识。” 韦萱一愣,眼神开始慌乱,明显瑟缩了一下。 “大约是吧。” 薛陵婼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将她神色尽收眼底,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回了房间,薛陵婼用左手握笔,写了一封歪歪扭扭的信,预备着哪日有机会了把信传出去。 大约是祸不?单行,到了第二日,薛陵婼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赵王前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之下有四妃,赵王陈王兄弟俩便是贵妃所?出,按说这位太子?的最大竞争者应是与蓬莱宫没有任何来往的,哪知赵王居然?敢单人入虎穴。 出乎众人意料,嫡母与庶子?的会面?不?是针锋相对?,而是和乐融融。 面?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关系的儿子?,皇后做到了最大的面?子?情,询问着赵王近些年的生活,在封地过得可好。 皇后表面?装的慈爱,赵王也不?落 分卷阅读170 下风,恭敬又孝顺,若旁人一看,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人母慈子?孝的模样是真母子?。 赵王有问必答,他封地在蜀州,物产丰饶,虽比不?得最富饶的江南,却?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赵王提起蜀地风光,皇后这才想起薛陵婼老家也是蜀地的,便让她走向前来,对?赵王笑着介绍:“蜀地人杰地灵,本宫这个最宠爱的女官便是蜀地的,你二人也算是半个同乡。” 韦萱在一旁看着暗道还是皇后老辣。 不?提把薛陵婼同赵王相提并论,算不?算是羞辱他,单说皇后说他们二人是老乡,赵王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跟薛陵婼算哪门?子?的老乡? 这是暗示他以后回不?了长安,只能在封地上孤独终老,关键是这话乍一听还没任何毛病,毕竟赵王现?在的家不?就是安在了蜀地。 薛陵婼苦不?堪言,她一心想着离赵王远远的,谁知皇后还把她往外推。 赵王强忍下怒气,看向薛陵婼,看似随意道:“蜀地的确人杰地灵,虽出了多少钟灵毓秀的美人才女却?都?敌不?过皇后面?前的薛女官。” 薛陵婼低下头,心中一紧,皇后刚刚可没介绍自己的姓氏。 好在皇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赵王请过安后,薛陵婼开始心神不?宁起来,若不?出她所?料,赵王哪是来给皇后请安,分明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大概再过不?久,他就会找上自己。 如?汪家之于?江南是土皇帝,那么赵王怎么说也算是蜀地的地头蛇,虽不?像汪家那么明目张胆,但周遭的官员升调也都?得拜拜赵王的码头,自动划分到赵王一党。 不?过天高皇帝远,不?论赵王在封地如?何雄霸一方?,在朝中看来也是小打小闹,毕竟这个人不?在权力中心,赵王一党的官员也只是个名头。 很不?巧,薛家也是赵王一党,当初家中出事后,迫不?得已之下薛陵婼偷偷求过赵王救父亲一命,当然?,作为报答,她被逼无奈的替赵王做了一件违法乱纪的勾当。 那时?她日夜为此做了坏事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救下齐晗,她一开始确实是打着给自己赎罪的念头,直到被渐渐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后来薛父出狱,她也搞不?懂到底是外祖家还是赵王出的力,不?过内心还是感激赵王。 直到薛策收到赴任琼州的调令,赵王暗中给他传信,说相中了他的女儿,欲纳为侧妃。 薛陵婼当场如?晴天霹雳,虽说侧妃也是有品级的,并且以她的身份来说,侧妃的位置还是高攀,可是,不?论这个位置有多高,但实在架不?住赵王的年纪快赶上她爹了。 薛策自然?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只能无奈去信,说自己女儿已经许了人,然?后连夜把她送到长安避祸,赵王处便渐渐没了音讯。 时?间久远,就在她已经忘记这些前尘的时?候,赵王居然?回了长安,还露出了夺嫡之意。 知道赵王被召回长安后,她尽力的避免与赵王见?面?,谁知还是被他认了出来,虽说她现?在是皇后驾前女官,赵王不?可能真的强娶她。 但是她曾经帮赵王做过坏事,如?今赵王手里存有她的把柄,自然?会以之为要挟,由此可见?,一个人真的不?能做坏事,是真的会遭报应的。 现?在,她的报应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陵婼挠了挠头,只觉头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听之任之。 皇后战过庶子?,精神有些不?济,回了寝殿休息,薛陵婼索性悄悄出了蓬莱宫,到了宫中御苑,这个点,他的兄长薛陵澈大抵没有当值,当在休息。 后宫女官无令一般不?能去外朝,不?过依照如?今皇后对?她的宠爱,见?一见?亲人被发现?之后顶多是说教一顿。 薛陵澈对?于?妹妹的到来很是惊讶,惊讶之余猜到了妹妹是有事情求自己。 如?今长安最大的事便是如?今秦王惹恼了圣人被软禁之事,他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妹妹与齐晗有些私情,来寻自己大概也是为了齐晗。 昔年在松州打仗的时?候,他虽是齐晗手底下的亲卫,不?过后来回长安后入了金吾卫,便和以前的上司没有了太多的联系。 现?在齐晗出了事,以前的旧部或多或少受了牵连,只有他一点事没有,当然?也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世家公子?,另有依靠。 虽然?如?此,但他私心,在这个当口自己需要明哲保身,不?能和从前旧主在扯上关系,更不?想让妹妹牵连其中。 薛陵婼自然?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把自己家里人给扯进去,她把那封一点都?看不?出自己字迹的信交给薛陵澈:“麻烦哥哥把这封信给三表哥。” 信当然?是给齐晗的,不?过让薛陵澈交给齐晗显然?是有点难度,毕竟看守齐晗的是御林军,和金吾卫并不?相通。 而徐文佑与齐晗关系匪浅,他说不?定有自己的路子?。 原以为是为了齐晗,谁知道是徐文佑,薛陵澈犯了难:“你可能不?知道,表弟前段时?日去了云南买草药,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薛陵婼惊讶不?已,问清楚了徐文佑离家的具体时?间,才发现?那是齐晗端汪家之前,他早就知道了齐晗要搞事情。所?以才会找了理?由出长安,这哪是买草药,明明是避 分卷阅读171 祸。 第96章 信既然不能送了,薛陵婼只?能气馁的回蓬莱宫。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才进了后宫内苑,突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了一群膀大腰圆的内侍,每个身形都很高大,一看就来者不善。 领头人?微微鞠了一躬,凶恶的开口道:“薛大人?,贵妃娘娘有请,请您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哪是贵妃有请,明?明?是赵王有请,薛陵婼无奈只?能跟着走。 贵妃娘家姓周,家世不显,是早年圣人?潜邸时的侧妃,如今虽然没有了宠爱,但是有两个儿子?傍身,在后宫之中,是除了皇后之外?最威风的人?。 薛陵婼跟着去了贵妃的含象殿,一路上有些庆幸,还好天色暗了,若是青天白日的去贵妃的住处,路上一定会被很多人?看见,传到皇后的耳朵里?,自己?小命就没了。 薛陵婼素日里?常到含象殿传皇后懿旨,倒也?熟悉,一进来便发?现,这群内侍带自己?的去的房间不是含象殿的正殿,也?不是贵妃的寝殿,便一定是赵王的所在。 她?被推进了一间房间,果不其然,赵王正坐在里?面等着她?。 早死早超生,薛陵婼深吸一口气,看向赵王,做了一个标准的行礼:“不知赵王殿下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赵王阴恻恻的笑开:“本王与薛女官也?算是故人?,没有事?情便不能叙叙旧?” 算哪门子?的故人?,又有什么旧可以叙,薛陵婼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下官不敢,只?是若无事?,下官便要回去了,皇后娘娘还要等下官回话,若是晚了时间,皇后娘娘会生气的。” 她?竭力保持声音镇定,咬紧了生气二字,让赵王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无妨。”赵王摆摆手,“若真晚了时间,本王替你去像皇后娘娘告罪。” 你去告罪,那皇后岂不是更生气? 薛陵婼气结,抬头怒视赵王:“下官人?微言轻,当不起殿下厚爱。” “欸。”赵王轻笑,慢条斯理道:“薛女官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宫中谁人?不知你受皇后青睐,连六宫的账本都交与你一人?。” 薛陵婼身形一僵,立时看向他。 赵王继续道:“薛女官是才女,皇后娘娘知人?善任,倒是一段佳话,不过这一点?皇后娘娘不及本王,毕竟本王早就发?现了薛女官的大才,不是吗?” 薛陵婼眉头紧皱,面色一瞬间也?变得苍白,声音也?开始颤抖:“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房间内点?了昏黄的烛光,在她?雪白的的容颜上轻轻摇曳,眼中秋波流慧,隐隐泛着水光,洁白的皓齿轻轻咬住唇瓣,消瘦的两肩也?微微发?颤,虽穿着宽大的官服,却越发?显得曼妙多姿楚楚可怜。 美人?明?明?怕极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如此更惹人?爱了,赵王心中一动,慢慢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 猥琐轻佻的目光在她?身上移来移去,几乎要把她?扒个精光,薛陵婼强忍着恶心,轻轻抬眸,佯装恐惧的看向赵王,差点?泫然欲泣。 见此,赵王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阴冷,兴起道:“昔日与你相识之时,你还是将要及笄的年级,天真烂漫生涩娇嫩,如枝头上的娇花含苞待放,如今小姑娘长大了,虽着男装,却还是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他的手指冰冷,贴着她?的下颔,薛陵婼浑身一抖,害怕地躲开,绯红的眼眶中如断线珍珠般落下,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 她?蹲下身子?,把脸埋在怀中,嘤嘤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成了嚎啕大哭,娇小的身子?哭的一抖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薛陵婼硬起头皮,藏在暗处的手使劲掐住大腿,她?一边痛哭,恐惧道:“我知道我从前得罪了您,如今我甘愿认错,您把我杀了,只?是希望赵王不要连累到我的父母。” 哭诉的声音凄婉恳切,嘤嘤之语如他心中挠了几下,他忍不住心动起来,想起当初自己?有意收她?为妃。。 赵王不禁纳罕,当初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突然找上了他,求他救自己?的父亲,虽然看起来很有一点?害怕,但是还是强装镇定的和自己?谈判,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她?很坚强,带着不输男子?的刚烈,现在怎么性格大变,这么随意的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柔弱的和从前就像两个人?。 他对她?的印象很深刻,一个青涩的像还没有成熟的果子?的小姑娘意外?的让他记了很久,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让他生出了想要将其征服的冲动。 况且,她?很聪明?,大约再长大一些便能成为他的贤内助,祝他成就大业,可惜后来,他没有得到她?,随着后面他疲于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事?务繁忙,一个小姑娘倒也?不至于让他上这么多的心,便渐渐的把此事?忽略掉。 直到此次回长安,他又发?现了她?,这一次,她?不会再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只?是她?的软弱来得太?过轻松,让他怅然若失。 “你哭什么?”赵王莫名的有些失落:“本王不会报复你,不过你想要你能为本王办事?,若你答应,本王非但会宽恕你以往的罪过,还会给你封赏,让你父兄都能因你官运恒通,加官进爵。” 呸!谁需要你的宽恕。 薛陵婼强忍住心中破口大骂的冲动,慢 分卷阅读172 慢低了哭声,身子?一抽一抽,泣诉道:“那我要考虑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雪白的脖颈在昏暗的房间中染上一丝暧昧的晕色,赵王看去,情不自禁的伏上那纤细的修颈,指尖撩起一些她?后颈的衣襟,慢慢往下。 “可以,虽然本王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不过对你本王倒可以让你多考虑些时日,不过你现在不是在帮皇后理账,大概没有时间想吧,薛女官如今做事?的效率倒是不如从前了。” 威胁,□□裸的威胁。 薛陵婼如看到最恐惧的事?物一样,借此躲过赵王,一下子?向后倒去,同时抬起脸,可怜兮兮的看向他。 若她?刚刚用这种目光与神情看赵王,赵王一定会有怜香惜玉之心,可现在…… 赵王眼睛一睁,不可置信的向后退了一步,眉宇一皱,嫌恶之意由然而生。 她?的脸被哭花了,不同于那种梨花带雨眼眶发?红的那种惹人?怜爱更有风韵的模样,而是确确实实的花了,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刷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精心勾勒的眉眼黑一块白一块,唇上红润的口脂蹭了出去,整张嘴大了一圈不止,还是不规则的那种。 赵王嘴角一抽,忽然间倒了胃口,他是个颜控,看到她?这副模样,简直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她?,他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愠怒:“你好好想想本王所言,先下去吧!” 薛陵婼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句是,又佯装抽噎两声,连忙跑了出去,她?提心掉胆的一口气跑出含象殿,才松了一口气。 她?撩起袖子?在脸上擦了好几下,生怕吓到别人?。 作为皇后的门面之一,加上另一个是几乎美若天仙的韦元娘,她?平日里?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每日上妆必不可少,今日也?是急中生智才想到这个法子?不让赵王占自己?的便宜。 想到这里?,她?十分嫌弃的用力擦擦脖子?,擦得皮都快掉了,还是觉得赵王那种粘腻恶心的触感挥之不去。 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赵王的咸猪手给剁了。 薛陵婼在深恶痛绝中回了蓬莱殿,到了房间,她?十分迅速的打水给自己?洗了一个澡,在温热的木桶里?,她?慢慢思?索自己?如今的处境。 皇后那一关她?是过了,现在又来到了第二关卡赵王,她?虽然暂时有皇后的庇佑,可是皇后并不是那么的可靠,如果有一天皇后发?现了自己?与赵王有过勾结,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虽然赵王手中有自己?的把柄,但如果投靠他的话,那个老男人?不仅猥琐还包藏祸心,真的让他得势,那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豺狼虎豹,前后夹击,这个局,有点?难破。 薛陵婼叹了一口气,趴到木桶边,抓耳挠腮,若是齐晗到此境地,他会如何做? 想到这里?,薛陵婼急忙跳出木桶,擦干身体,迅速整理好自己?,坐到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 若是齐晗,他不会先想着如何解决问题,而会先想着如何弥补自己?错误。 她?当初替赵王做了一本假账,真账本是整个剑南道的账本往来,里?面亏空无数,而亏空的银两都进入了赵王的口袋,她?做的假账本的目的就是把亏空的数目都给填平。 她?若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就要把真账本给爆出来,真账本在赵王手里?,她?肯定拿不到,所以倒不如自己?给默出来,当然她?不可能默地一模一样,只?要默出来一半,甚至真假参半都可以。 齐晗不是想浑水摸鱼吗,那么她?不介意把鱼饵放进去。 至于赵王手中握着的她?的把柄,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自己?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她?不能任由赵王摆布,不过,她?敢肯定,赵王比自己?更怕死。 第97章 到了第二?天下午,韦萱求到了皇后面前,表示自己想要?告一天假,回家探亲。 不比薛陵婼,这还是韦萱自进宫以来第一次想要?回家,皇后爽快的答应了,转头问薛陵婼:“你也好久没有回家,想不想回家探探亲。” 薛陵婼:“啊,我大概……不用,阿爹阿娘不在长安,阿兄在宫中当值,时不时的能?见一次。” 至于嫂嫂,她其实?不太熟。 “当真?”皇后继续问:“你真的不想回家?”她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突然间?,薛陵婼福至心?灵,赶紧点头:“不,下官也想告假。”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薛陵婼压下声音,用着体贴上?司的态度:“敢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皇后更加满意,看向她的眼?神中颇有一种孺子可?教感觉,让她附耳过来。 次日,薛陵婼和?韦萱一起出了宫门,同韦萱约定好不论她们两?个哪个先回来,就先在宫门口等着对方后,去了荐福寺。 自从齐晗搞事情之后,皇后连日来总是做噩梦,睡也睡不好,便让薛陵婼出宫秘密办件差事,让她到外面的寺庙里头,以她的名?义替皇后点十六盏无名?长明灯。 十六盏长明灯代表着十六个逝去的人?,皇后被这十六个亡人?折磨的夜不能?眠,而是在齐晗出事后,她不用猜也是知道这是当初骊山行宫无辜惨的人?,他们之中或是刚出世的婴孩,又或是被剖腹的母亲。 薛陵婼心?中愤怒,皇后昔年用残忍的手段将他们杀害,现在心?中愧疚 分卷阅读173 想要?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安心?,可?怜那些人?,不能?有棺冢,不能?被祭拜,只能?栖身在一盏小小的长明灯里。 她感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她心?中虽不平,却只能?做皇后的帮凶。 诸如青龙寺、龙华寺香火旺盛,是长安城的夫人?娘子们最爱上?香的地方,思来想去,薛陵婼选择了清净一些的荐福寺。 荐福寺她很?熟悉,当初她和?崔原相亲的地方就是选在了荐福寺,如今物是人?非,她又来到了荐福寺,这个地方却没有一丝变化。 思来想去,薛陵婼自己私心?加了一盏,给了那个在殿中撞柱而死的赵氏,虽然是她是刽子手,却也是受人?指使,也是个可?怜人?,人?死如灯灭,生前罪孽一笔勾销。 出宫之前,皇后给了她整整千贯的财物让她做点灯之用,可?点长明灯花不了这么多钱,其余的皇后暗示可?以自己收着,也有让她隐瞒此事之意,她嫌这钱烫手,全都捐给了寺中。 可?能?一连点十七盏长明灯不是寻常供奉,更可?能?是她的大手笔,庙中的住持亲自带了人?在灯前诵经,一诵就诵到了天气渐晚,薛陵婼还要?赶回大明宫。 出寺之时她与一人?擦肩而过,那人?有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那人?也回了头,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惊喜道: “小薛!” “沈兄!” “怎么是你?” 薛陵婼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对于朋友信奉缘聚则聚缘散则散,自湖州一别,她再也没有见过沈韶,不过最近,沈韶的名?字却频频传到她的耳中。 他入了仕,在朝中几乎是青云直上?,如今已经做到了四品刺史,当的一声青年才俊,要?知道,她爹之前四十多岁了也才是刺史。 如今旧友重逢,喜不自矜,虽然许久不见,但两?人?却一点都没有生疏的感觉。 叙过旧后,不免问起彼此的生后,当薛陵婼说自己在宫中做女官时,沈韶想起一事,不由得忍俊不禁,笑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薛陵婼看他前仰后合,忍不住发出疑问,“我做女官就这么好笑?” “不是不是,你做女官很?好。”沈韶连连摆手:“是我在想薛使君与薛夫人?日日为你婚事发愁,现在却不用愁了……” 他在邕洲做刺史,邕州是岭南道的首府,他的顶头上?司——岭南节度使也把家安在那里,邕州城中最为津津乐道的事便是岭南节度使的家事,薛夫人?为自己的一双儿?女的婚事操碎了心?,常常出没在各个社交场合,相看各家郎君娘子。 作为邕州第一青年才俊的他颇受薛家中意,薛使君很?欣赏他,一直想把他招做女婿,他原本也有些中意,毕竟自己父亲不当家,继母把他当透明人?,以至于他都二?十多了还未成亲,薛家人?不错,更何况薛使君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的仕途有益。 直到薛夫人?说自己那个在长安的宝贝女儿?名?唤阿婼,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连忙问了薛家小娘子的正式名?讳,顿时五雷轰顶。 那不是和?他一起查案的小薛郎君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薛夫人?很?奇怪,怎么这个年轻人?态度转的这么快,薛使君更生气,暗戳戳的给他穿了好几个小鞋。 薛陵婼黑着脸听?完他的理?由,极为不爽:“沈兄就这么不想娶我,我就这么差?” 沈韶忍笑,讪讪道:“到不是你不够好,实?在是为兄自己的问题——” 自己一直拿她当兄弟,毕竟见惯了她在青楼中如鱼得水的形象,实?在想象不到和?她做夫妻的样子,他还是想娶一个能?和?自己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妻子。 反正自己也不需要?他娶,薛陵婼默默安慰自己,她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她要?赶紧回宫了,韦萱该等急了,只是她还有事情想要?问沈韶。 一番思索之下,她拉了拉沈韶:“沈兄,你有没有事?没事的话?能?不能?送我一程。” 说罢,没有允许沈韶回答,便直接上?了他的马车。 沈韶只能?被迫送她一程,心?中莫名?有些恐惧,难不成小薛真的看上?自己了? 薛陵婼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心?中很?是纠结,那件事自己要?怎么问他。 沈韶看她一脸纠结的神情,不由得更加担心?了,他的心?中开始编撰起怎么拒绝她的说辞。 两?人?各怀心?事,马车内渐渐安静,良久,薛陵婼终于开了口:“沈兄,你是秦王的人?吗?” “啊?”沈韶一愣,把满脑子的自己该怎么拒绝她才不能?不伤她的思绪艰难的转换成政治问题。 秦王现在可?是个烫手山芋,谁粘谁倒霉,沈韶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听?说的自己和?秦王的关系,连忙撇清关系:“我都不认识秦王又怎么会是他的人??” 薛陵婼无奈摇摇头,微微凑近,眼?巴巴的看向他,殷切道:“你看你不诚实?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说的那个贵人?就是秦王,秦王赏识你助你入仕,你现在说你不认识他,落井下石。” 沈韶缄口不语。 薛陵婼歪歪脑袋,压低声音道:“沈兄,你我这关系我也不瞒着了,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沈韶看向她,微微颔首:“你说?” 薛陵婼伸出手在怀中掏出她那封一直随身携带的信,拿到沈韶面前:“我想把这 分卷阅读174 封信交给秦王,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送到秦王府。” 沈韶接过信,若有所思道:“你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难道连皇后娘娘都送不进去?” 薛陵婼胡诌:“皇后娘娘可?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这点事怎么能?让她知道。” “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他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声道:“你不是故意乍我吧,我真不是秦王党羽。” 薛陵婼嫌弃的向后一退,简直想不到他的脑回路,她拍拍他的肩膀:“沈韶,你也太小看我了,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 二?人?一路逗着嘴,转眼?便到了丹凤门,天色全然黑了,月亮高悬于空,沈韶先下了马车,先看了看宫门,后伸出手,让薛陵婼扶着她的手腕下车。 薛陵婼没搭理?他,自己径直跳下马车,向宫门口处挥了挥手:“阿萱,我在这里。” 沈韶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只见远处一个穿着朱色襦裙的小娘子,天边银色的月华照在她的脸上?,如给她脸朦朦胧胧的盖了缕轻纱,周身好像也多了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提着裙子向此处走?来,面容由远及近慢慢清晰,月光仿佛与她雪白的面庞融为一体,乌压压的发髻上?空无一物,如一件再精致不过的瓷器,一碰及碎,又像随着月光一起落下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清冷高贵。 但她身上?那袭华丽的缀满着珠玉金银的朱红襦裙又好似让她下凡到了人?间?,月宫神女与人?间?富贵花在她身上?融为一体,毫不违和?,浑然天成。 沈韶突然间?只觉自己面红耳赤,移开了眼?,不敢再看张仙貌神颜,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可?是他越想要?压下去,心?跳的便更加厉害。 韦萱走?近,拉住薛陵婼的手,嗔道:“你怎么回事,回来的这么晚,真是让我好等啊?” 连声音也那么好听?,沈韶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膛,不让里面的心?跳出来。 “哎呀,遇到了一些事情。”薛陵婼讪讪,拉着韦萱到沈韶面前介绍道:“沈兄,这是我的好朋友,韦萱韦女官。” 她又对着韦萱介绍:“阿萱,这也是我的一个朋友,沈韶沈十三,我今天偶然遇见了他,他是来长安……”说到这里,薛陵婼停了下来,对哦,沈韶还没有告诉她来长安做什么的。 “沈兄,你不应该在岭南吗,怎么又来长安了,沈兄,沈兄……” 薛陵婼见他不回答,不由得疑惑的看向他,才看到他清俊的脸上?红彤彤的,红的几乎要?着火了,她连忙惊讶的摸摸他的额头:“沈兄,你怎么了,不是发烧了吧?” 沈韶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打开薛陵婼的手,拱起手,结结巴巴道:“萱娘子好,嘶……啊不是……韦娘子好,在下沉韶。” 叫错了人?家的名?字,他一下子咬到了舌头,只觉得更加难为情。 韦萱淡淡笑起来,回了一礼。 “噗——”薛陵婼强忍住笑,替他解围道:“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沈韶心?中发窘,略有些局促不安:“小薛,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薛陵婼忍俊不禁,随他到了一边,不仅坏笑起来:“沈兄啊沈兄,没想到你虽然看起来风流,确是个痴情种子,说,你是不是想向我打听?阿萱?” 不再面对韦萱,沈韶虽不再紧张,听?到薛陵婼的打趣却还是觉得难为情,他点点头。 薛陵婼笑的更开心?了。 第98章 月华如水,韦萱两?只手紧紧交缠在一起,不自觉地抠着指甲,她竭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心中却早已汹涌澎湃,从未想过?这辈子再?见沈韶是这么一个场景,在这个时间。 上辈子被幽禁中的秦王收到了自己心爱的小?娘子同别人?成?了亲的消息,大受刺激,伤心崩溃之下答应了皇后娶自己做王妃,他需要一个可以重回朝堂的理由,韦家是他的最好的选择。 她虽不喜欢秦王但是还是答应了皇后,因为秦王可以让她拥有?朝思暮想的权力,原本以为两?个人?虽然做不成?对彼此全心全意的恩爱夫妻,却还是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秦王却给了她一纸契约,他们二人?约定:她助他夺位,他给她权势,二人?只论利益,不谈风月。 看起来?好像还是她更占便宜一些,她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人?后真盟友,人?前假夫妻。 直到后来?秦王登基后,召邕州刺史携家眷入京,并且在宫中频频召见,看似荣宠,实际上却是觊觎臣妻,明?里暗里的施压沈氏夫妻二人?。 没?有?人?能?斗得过?皇权,最终沈韶的妻子薛氏为了不连累丈夫,与他和离。 已经成?为圣人?的齐晗很高兴,给沈韶升了官,还诸多赏赐。 第?一次见沈韶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皇后,沈韶作为圣人?心腹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那时很同情这个看起来?斯文俊秀的男人?。 他在圣人?潜邸时就已经偷偷的加入秦王一派,后来?一直追随的秦王登基后,旁人?只知道他十分受圣人?的倚重。 知道内情的她只觉十分的可笑! 受圣人?倚重又如何,他对圣人?忠心耿耿,可是那个他一心侍奉的君主却抢走了他的妻子,用被迫与妻子和离才能?换来?的加官进爵想必心中是十分的不是滋 分卷阅读175 味。 后来?圣人?强迫臣妻入宫之事还在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沈韶献妻升官备受官员们的鄙夷与唾弃,直到齐晗盛年暴毙,却在临终之前让他做了小?皇帝的老师。 身为小?皇帝老师的他却是小?皇帝生母的前夫,朝中不免有?一些桃色新闻,流言蜚语不堪入耳,连自己听?了都忍不下去。 可他全置若罔闻,一心扑在朝中,与她这个抚养小?皇帝的摄政太后渐渐有?了默契,一起好好培养小?皇帝,扫清他未来?亲政的障碍。 可是自己这般无私无畏的为小?皇帝是有?原因的,一是为了报答他父亲的知遇之恩,二是为了他母亲临终之前的重托,三来?自己的确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疼爱有?加。 沈韶又为什么会对小?皇帝始终如一,肯定不会是因为对先皇的忠心,大概是因为大概是因为小?皇帝的生母。 不只她自己这样想,整个长安城都是这样想的,人?尽皆知,沈大人?自从与前妻和离后,便再?未娶妻,甚至府上连个通房的小?妾丫鬟都没?有?,日?子过?得就像是一个苦行僧。 说不是因为思念前妻又有?谁会信? 他在朝中的名声由一个卖妻求荣的小?人?渐渐变成?了一个情深意重的好人?,一个虽被先皇抢夺妻子但仍忠心为君的好官,也是一个可怜人?。 当然也有?人?内心嘀咕,质疑小?皇帝的真实血统,毕竟小?皇帝的生母是他的曾经的妻子。 可是这个流言在小?皇帝身上不攻而破,原因无他,小?皇帝和先帝生的太像了,是他的亲儿子无疑。 如此,沈大人?更可怜了。 她却很感谢沈韶,女子摄政,可想而知,在没?有?彻底掌握朝政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沈韶在朝中为她斡旋,辅佐她执掌朝政。 身为臣子,沈韶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在朝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最终积劳成?疾,不过?四十,便卧床不起。 她立刻遣了太医前去诊治,太医回来?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沈大人?这些年身心交瘁,怕是命不久矣了。” 在他弥留之际,身后太后的她过?府探望,躺在床上的他强撑着枯瘦如柴的病体?让仆人?扶起来?对她行大礼。 她连忙阻止:“沈卿为哀家与圣人?鞠躬尽瘁,今日?的礼便免了,哀家还等着沈大人?养好身体?他日?回朝辅佐圣人?。” 他苍白而虚弱的面容上浮现出释然地笑:“臣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这大概是臣最后一次对太后行礼,还请太后了却臣最后的心愿。” 他一番豁达的话,周围的人?不免伤悲。 连她也很难过?,天命难违,她也只能?看着他这样死去,不仅潸潸落下泪来?:“这些年来?,沈卿对哀家可谓帮助良多。” 那时跪在她脚边的沈韶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动作,他竟然伸出了手替自己拭泪,眼里面流露出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道:“此生能?得太后娘娘垂青以了无遗憾,臣只愿来?世能?继续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臣便满足了。” 他说完之后,满眼希冀的看向?她,想让她说些什么,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眼神?由期待化?作失望便浩然长逝,死在了她的面前,真真正正做到了以身许国。 他死后为人?称赞,为民为国,公而忘私,大仁大义,可歌可泣,连个后代都没?有?留下,没?有?一点私心。 可她知道,他是有?私心的,他一直都希望自己那说出那句话,可自己为了手中的权力,一直装傻充愣,佯装什么也不懂。 很久很久之后,她再?回想起那时,心中突然后悔了,她应该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 若世间真有?来?世,我一定许给你。 大约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小?皇帝亲政后,她最看重的权力渐渐消失,日?子过?得越来?越无聊,直到有?一天的清晨,她在睡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期。 她终于——可以许他来?世了! ** 与沈韶告别之后,薛陵婼与韦萱进了宫,走在路上,她看出了韦萱的心神?不定,而且是在见到沈韶之后,心中不禁猜测,难不成?她也对沈韶一见钟情了? 为什么要说也?自然是因为她那如清风霁月般的沈兄如同痴呆了一般,深深的对韦娘子无法自拔,恳求她一定要在沈娘子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如果韦萱也有?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不能?太过?操之过?急,要循序善尽。 回了蓬莱宫,借着夜色,她偷偷溜到了含象殿,她早就打听?好了,今日?赵王与圣人?在紫宸殿议事到了很晚,留宿在了宫中。 见了赵王,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已愿意在皇后身边做细作,不过?赵王要答应以后能?保全她。 此时在赵王的意料之中,他很爽快地同意了,让她在皇后那里好好潜伏,是不是汇报一些皇后的消息,然后到关键时刻对皇后当头一击。 并且拍着她的肩膀承诺道:“等本王成?了事,封你做贵妃,仅次于皇后。” 谁要做你这个老男人?的小?妾,薛陵婼嫌恶的撇撇嘴,几乎都要恶心吐了,估计等到那个时候,自己早就被清算了。 此后几日?,赵王与太子在前朝的斗争如火如荼,后宫内却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不正常,像一潭死水。 分卷阅读176 如今赵王陈王逐渐得势,原以为二人?之母周贵妃也会借机生事,却没?有?想到周贵妃反而更加谨慎了,每日?对皇后晨昏定省,恭敬无比。 偏偏皇后也是一个好人?的形象,见周贵妃恭敬,待她越发便好,全然看不出来?这两?人?的儿子在争皇位。 薛陵婼在一旁瞅着,只觉得心累。 到了七八月份最热的月份,崔芷腿伤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起路来?会有?点跛,但完全不在影响行动,她进宫借给皇后请安之际看望小?姑子,告诉她自己怀孕了。 她的幸福之意几乎溢于言表,整个人?温柔又恬静,完全看不出来?是昔日?那个清冷孤傲的才女。 马上要有?小?侄女或者小?侄子,薛陵婼很高兴,表示将来?小?侄子或者侄女出生的时候自己一定要送份大礼。 一旁的韦萱默默皱起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崔芷大概也如自己一样重生了。 上辈子齐晗死之前,为自己不满三岁的儿子殚精竭虑,提拔沈韶与薛陵澈二人?,一人?为顾命大臣,一个是小?皇帝的舅舅,自然免不了相争,他们争得越厉害,他的儿子就越安全。 后宫内,自己抚养小?皇帝,身为妃嫔的崔芷自然而然的与薛家结盟,毕竟他们两?家有?亲眷关系。 以自己与沈韶为首的派系与崔薛二人?为首的派系的角斗等到自己摄政后斗出结果,薛陵澈是小?皇帝的亲舅舅,自己不能?真下手,但对于崔芷却没?有?那么心慈手软了。 如今崔芷借跛足之机嫁给了薛陵澈,想必也是不想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到了傍晚,崔芷跟着下值的薛陵澈回了家,送走了哥哥嫂嫂,薛陵婼回了房间,忽然发现自己的房间好像不太对劲,在一边乌黑中,好像多了些什么?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前,刚刚点起油灯,身后突然传来?人?的呼吸声,与此同时,那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她瞳孔微缩,惊惧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第99章 一?束昏黄的灯火在薛陵婼的瞳孔中跳跃,她瞪大眼睛,惊讶道:“毕极,你怎么来了?” 说罢,她连忙向他身后瞅了瞅,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毕极会意,好笑解释道:“薛娘子,你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薛陵婼有些?恍惚,同时还有些?失望,她呼出一?口气,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就?不怕别人发现?” 毕极却是?十分的得意;“娘子放心,我?会些?轻功,一?般的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这一?路更是?避着人,无人看得见。” 一?般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却能在这大明宫内来去自如,这哪是?一?般的轻功? “对了。”毕极拍拍头,想起了正事:“您之前让殿下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不过近日不管是?皇宫还是?还是?王府都人多?眼闲杂,不好送信,故殿下派遣我?来告诉娘子想要知道的事情。” 薛陵婼有些?无语,一?个大活人与一?封小小的信相比也不知道哪个更显眼? 毕极好脾气的笑笑。 薛陵婼之前让沈韶给齐晗送的信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搞清楚之间皇后口中称呼的阿姐是?谁? “你说?” 毕极抬头,虽然他们秦王府如今落了难,不过要查一?件多?年前的旧事还是?绰绰有余,他将查出的故事娓娓道来: 大约是?在几十年前,号称河北世家之首的冀州郑氏中的一?对双生姐妹嫁给了当时名满天下的二崔嫡系,后来这对双生姐妹几乎又是?在前后脚的时间各生下一?个小娘子。 最神奇的是?,这两个表姐妹都肖似其母,生的几乎也一?模一?样,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姐妹。 等到她们长?到了出阁的年纪,意外却发生了,冀州郑氏谋反牵连到了博陵崔家,两家一?起被查封抄家,灭了全?族,而清河崔氏逃过了一?劫。 后来的事情便广为人知了,清河崔家的小娘子当时还是?皇子的如今的的圣人,后来成为了皇后,保全?了清河崔氏这一?世的富贵。 讲到这里,毕极顿了顿,压下声?音:“还有一?件事,城中盛传昔日圣人游学之时曾在清河遇见了在老家侍奉祖母的皇后,一?见倾心,才会娶其为妻,其实不然。” “难道是?假的?”薛陵婼不禁疑惑起来,这件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还带起了一?阵游学之风。 “倒不是?假的。”毕极摇摇头:“实际上当初圣人在清河偶遇的不是?一?位崔家小娘子,而是?两位。” 他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薛陵婼和他露出了同款表情,同样很想知道当初与圣人一?见钟情的到底是?哪位小娘子? 不对!薛陵婼警醒起来,下意识道:“不是?皇后!” 她忽然想起来那日皇后去紫宸殿替齐晗求情的场景,自己那是?还对皇后说过,她一?定是?全?力一?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让圣人对齐晗网开?一?面。 皇后并没有否定。 而且去之前的皇后下了极大决心,成事之后又怅然所失,她在怅惘的时候才不小心对自己说了阿姐。 自从?那时后,圣人与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由此可想,两个人当时一?定吵了一?架,而且一?定吵得很严重,涉及到了一?些?不能提的一?件事,所以至今未和解。 分卷阅读177 她现在几乎有一?半的把握可以肯定那个与圣人一?见钟情的崔娘子不是?皇后,而是?皇后口中的阿姐,那个受家族连累而死的博陵崔氏的小娘子。 至于圣人为什么又娶了如今的皇后,很简单,她们生着一?张同样的脸。 “可是?,就?算是?这样,不过也是?区区一?件风流秘闻罢了,您又为何这个上心?”毕极不解,心中暗自思忖,莫不是?太八卦了? 薛陵婼敲敲他的脑门:“可我?从?前几乎都没有听说过冀州郑氏与博陵崔氏,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后人存活于世,如果有的话会去投靠谁?” 那必然是?与这两家联系最紧密的人。 她向毕极勾勾手,让他附耳过来:“帮我?给你家殿下带句话。” 毕极依言凑了过去,不可置信的听完那句话,震惊了好大一?会。 薛陵婼看他的表情只觉好笑,安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准,具体验证还是?要你家殿下去做。” 毕极挠挠头,忍不住道:“您就?只让我?带一?句话吗?您也不给……” 他慢慢不在说下去,眼睛慢慢瞟向桌子上的信纸,颇为期待。 薛陵婼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耸耸肩,无辜道:“其它没什么了,再?说了,你刚刚不是?说了,写信不安全?,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 “她怀疑皇后有效仿武后之心?” 秦王府,听到毕极的回话,齐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刻刀也抖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我?们想一?块了。” 他笑得很温柔,声?音不大,隐隐有些?缠绵。 毕极摸了摸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出言打?断齐晗一?个人的甜蜜:“殿下,如果真如薛娘子的猜想,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齐晗止了笑意,淡定的继续与手中的木头作战:“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做,皇位又不是?我?的,干嘛要管这闲事,再?说了,你家殿下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可是?……”毕极仍是?不解:“可是?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齐晗睨他一?眼:“倒不用?管我?,不如先看看太子如何自处,不过,我?到挺希望皇后成为第二个武后,不过……” “不过什么?” 齐晗凝了神,神情肃然了几分:“不过皇后之有武后之野心,却无武后之狠心,实在可惜。” 毕极茫然:“没有武后的狠心岂不是?更好,若皇后真的得了势,岂不是?对咱们秦王府只有益处?” 齐晗没有说话,心中暗叹,从?前武后几乎是?把自己的亲儿子都给杀了个遍,才能成事,可现在的皇后终究还是?狠不下心,顶多?舍得对孙子下手,对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无法狠心。 而且如今的圣人也不是?高宗,又怎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转眼间又到了年下,这一?年大约是?薛陵婼出生以来过的最提心吊胆的一?年,连她阿爹出事那一?年都没有这么心惊胆战过。 这一?年来过的最不好的是?太子,作为一?个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他,这一?辈子过的几乎是?一?片顺遂,连高处不胜寒的感觉都没有过。 唯独这一?年,他才体会到人间冷暖,失败的滋味,妻族被贬实力大减不说,不仅在朝上被屡屡申斥,还多?了一?个劲敌。 要知道,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几乎早就?把圣人之位当成自己的了,谁知老了老了,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一?年来,圣人极为宠幸赵王陈王,尤其是?赵王,渐渐的有了宠惯诸王之称,甚至连续好几日被圣人准许留宿在紫宸殿,要知道紫宸殿可是?圣人的住所,连太子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朝中风向大变,提起赵王来,都称其为是?圣人最喜欢的儿子,差点忘记上一?个圣人最喜欢的儿子是?什么下场。 一?时间,赵王麾下追随者?无数,他又很会做表面功夫,文质彬彬温润儒雅,众人都夸其为贤王,毕竟这个主子脾气好,可比太子好伺候多?了。 随着太子逐渐失势,不少?人慢慢回味过来,从?前的最受宠的秦王突然被软禁的真相,虽说秦王忤逆犯上,可是?到底怎么忤逆的却没说清楚,若只是?单单的夜闯宫门,以他的受宠程度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又怎么会惹得圣人大发雷霆。 再?加上秦王被软禁后,太子一?再?倒霉,赵王地位突飞猛涨,不禁耐人寻味,大胆猜测,太子被秦王连累了。 对比一?下赵王的胞弟陈王,那是?对兄长?恭敬极了,平日里辅佐兄长?,圣人经常称赞。 这就?是?好弟弟与坏弟弟的差别。 后宫内,情况和前朝差不过,自从?齐晗出事后,圣人与皇后的关?系从?此跌入谷底,连除夕夜宴,两人好不容易见个面,都能明显的看出面和心不合。 这对在旁人看来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在五六十岁的时候闹掰了。 山不转水转,与皇后相比,虽说周贵妃年纪也不小了,但与圣人倒像是?老房子着火一?般恩爱无比。 圣人年纪大了,倒也不会再?宠幸妃嫔,但周贵妃也是?跟随着圣人潜邸过来的,感情自然也非同一?般,常常陪伴圣驾,连皇后的风头也盖了过去。 宫中也隐隐有传言,道圣人要废黜太子,改立赵王,皇后娘娘也要失势了。 分卷阅读178 皇后在宫中经营已久,虽说不会真放在心上,但看到被自己压了一?辈子的小妾突然胜过自己,心中也不痛快。 有人继续支持太子,有人改投赵王一?派,又有人忠于圣人,还有人在观望,毕竟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又怎么一?夕之间便被打?倒。 翻了年,又到春日,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长?安城又出一?件大事: 圣人病倒了! 这场大病来得凶猛,加上圣人年事已高,不少?人猜测圣人要不行了,一?时间传言纷纷,连与圣人僵了很久的皇后也去看望了圣人。 彼时周贵妃正带着赵王陈王在病人的床榻前细心服侍。 第100章 听到外?面的人通传皇后来了?,周贵妃有些惊讶,随即看?向卧在床上的圣人,毕竟圣人与皇后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圣人想不见想见皇后。 圣人点点头?,周贵妃会?意,让人请皇后进来。 等到皇后一进来,虚弱的圣人已经强撑着身?子让赵王扶着坐了?起来。 薛陵婼扶着皇后进来便是看?到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她不禁看?看?身?旁的皇后,见到面无异色,仿佛压根没看?到这幅场景。 她自己倒是替皇后不自在,尤记得当初皇后要见圣人都不需要通报,连在里面的赵王都得被请出来,现在却?不一样了?。 周贵妃带着两个儿子给皇后行礼,皇后微微点头?算是受了?,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有事?情对陛下说。” 皇后一副正妻的理所应当让周贵妃的脸色暗了?暗,好像自己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主?人有事?情要商议,她就要立刻出去。 想了?想,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圣人,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明白她的心思,道:“那你们就先下去吧。” 这下不仅是周贵妃,连赵王陈王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们迟疑着不想动。 皇后看?了?一眼薛陵婼,后者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二位殿下,皇后殿下有要事?与圣人相商,几位还是请回吧。” 这下贵妃母子三人也不得不走了?,赵王临走前,目光不善的看?了?薛陵婼一眼。 薛陵婼无辜地眨眨眼,没办法,您不是让我做卧底吗?我怎么暴露呢? 等到三人走后,大病中?的圣人虚弱的咳了?两声,见皇后丝毫没有嘘寒问暖的意思,不自在地开了?开口:“皇后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又看?了?看?薛陵婼,薛陵婼赶紧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带了?人在门?口替皇后守着。 现在空旷的房间只剩下了?圣人夫妻两个,她在门?口亦能?听到里面说话,只是不太清晰。 这种能?听墙角的差事?原也不是她能?配的上的,只是最近皇后越发器重?与她,这还要多谢韦萱。 刚过完年,沈韶便打听好了?韦萱的家世?,硬着头?皮去了?韦家提亲,鉴于韦萱的年纪也不小了?,秦王被软禁,家中?人便没有让她做王妃的心思,问过韦萱的意见后,便答应了?沈韶的提亲。 韦萱求了?皇后的恩典,开开心心的辞了?差事?,回家备嫁,自此之?后,薛陵婼格外?受皇后的重?用,连这种守门?的的差事?都要她来做。 房间内,皇后回答了?圣人的问题:“臣妾此行是想告诉陛下,陛下病的这些时?日,大郎在朝中?替陛下处理政事?处理的得心应手,连几位老大人都夸了?太子。” 薛陵婼心中?不禁默默吐槽,皇后这哪是来探病的,是来气人的吧!只怕是圣人听了?这话病的更重?。 果然?,殿内有传来的圣人咳嗽的声音,之?后又是圣人苍老细弱的说话声,但是她听不出清楚。 随后又是皇后的笑声,她好像温柔了?些:“不过陛下还是要好好保重?身?子,太子毕竟还是年轻,许多事?情都还要陛下多教教。” 简直是杀人诛心,薛陵婼打了?个寒颤,如今太子都四十了?,哪里还能?算得上年轻,皇后此言差不多都能?算得上是明晃晃的说圣人活得时?间太长了?。 怪不得要先让其他人退出去。 皇后继续道:“不过陛下放心,虽然?太子与朝事?不济,却?是十分的看?中?手足,臣妾也常常告诫他当友爱兄弟,对赵王陈王更要颇为厚待,臣妾与贵妃也是多年姐妹,等以后定会?善待于她,陛下可以放心了?。” 薛陵婼五官几乎都要皱到一处去,她若是圣人,现在都要被气死了?。 之?后房间里面又是一阵子剧烈的咳嗽声,皇后与圣人说完话后一刻也没有多待,直接端庄地走了?出来,对薛陵婼道:“把本宫亲手给陛下熬的补药留下,可别辜负了?本宫对陛下的心意。” 薛陵婼连忙吩咐人送进去,只听到了?劈里啪啦的声音,圣人全给打碎了?。 皇后也不生气,反而更高兴了?,带人回了?蓬莱宫。 回到蓬莱宫没过多久,紫宸殿那边很快传来了?圣人请了?医官的消息。 经此一事?,让薛陵婼明白了?一个道理,夫妻之?间最能?够压倒对方不是手中?的权势,而是要比谁更加健康,活得更长。 大概是皇后的话刺激了?圣人,慢慢的,圣人居然?又挺了?过来,病渐渐的好了?一些,等到稍微能?行动一点了?,还特地让贵妃陪着到了?蓬莱宫,耀武扬威了?的说 分卷阅读179 了?一番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想等我死之?后折磨我的儿子和爱妾,我就不让你如意,要熬死我,早着呢! 皇后嗤之?以鼻。 薛陵婼在一旁围观,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医官建议,如今圣人还未大好,不能?过度劳累,最好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将养着身?体。 正好天气也一日日的热了?起来,圣人决定去九成宫养病,未防在自己不再时?候,皇后磨搓贵妃,太子对赵王兄弟发难,他还特地带走了?贵妃母子。 朝中?不禁又议论纷纷,圣人如今是真的宠爱赵王,连去九成宫也要带在身?边。 此举却?方便了?太子,赵王不在朝中?,同?时?还没了?圣人的掣肘,他开始在朝中?大肆打压赵王的势力,清除赵王党羽。 偏偏政令传到九成宫要一段时?日,大约等圣人和赵王发现后已经为时?已晚。 不过赵王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临走时?自然?留下了?耳目,还特地吩咐了?薛陵婼,不论皇后与太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赶紧传信。 薛陵婼也不傻,比起赵王,她当然?还是希望太子做圣人,毕竟太子确实是一位爱国爱民的好太子,当然?,除去他的太子妃之?外?。 随着太子大刀阔斧地搞事?情,薛陵婼也默默做下一个决定,她决定把自己复原好的账本交给太子,这个帐本能?算得上是赵王贪墨的重?要证据。 代价是自己从前帮助赵王做假账的事?情也要曝光。 太子收下账本时?还有些震惊,没有想到天上会?突然?掉个馅饼。 “你可知你自己做了?什么,就不怕本太子砍你的头??” 薛陵婼跪在地上,说的十分大义凛然?:“下官害怕,可是自从替赵王做了?假账后,下官便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况且如今赵王借此要挟下官监视太子与娘娘,下官实在不愿意为虎作伥。” “下官知道太子与娘娘一样都是好人,下官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太子不要连累到我的父母。” 太子哦了?一声,不太愿意相信她的话:“你自己就不怕死?” “怕,下官当然?怕,所以……”薛陵婼咽下一口唾液,认真道:“下官如今献上账册,太子可否饶恕下官一命?” 太子沉思良久,最终道:“你既然?是母后身?边的人,又一贯对母后忠心,吾可以留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先去大理寺候审吧。” 这不还是让自己死,薛陵婼赶紧磕了?个头?,用一副忠臣死谏的语气,拉长声音,还带着哭腔:“殿下不可,下官死不足惜,只是若殿下把下官下狱,恐怕会?打草惊蛇,赵王命我实时?汇报殿下与娘娘的消息,倒不如将计就计,维持原样。” 太子点头?,表示从此计可行,不过还是变相的把她给囚禁起来,让她回到了?蓬莱宫自己房间,不得出房门?一步。 皇后怀着痛心疾首的心情来看?了?她,先是怒叱她一番,道自己万万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后来骂狠了?又责怪她若要告发赵王怎么不找自己商量商量,自己自作主?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一番话中?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会?保她。 薛陵婼乍一听的时?候还有些感动,随即又想到,自己一出事?,皇后少了?一个办事?的人,才会?想要保自己,可是皇后比竟是皇后,手底下人才济济,又不缺自己一个? 她对皇后的感情纠结起来。 这件事?情瞒得了?九成宫那边,却?瞒不了?在皇宫里布满眼线的齐晗,如今朝堂由太子做主?,加之?圣人不在长安,秦王府对他的监视少了?很多。 一日夜里,齐晗冒着险进了?宫。 这是两人自掖庭一别的第一次见面,却?丝毫没有许久未见的生疏感,等这个人从窗户里偷偷翻进了?她的房间,薛陵婼只觉那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齐晗第一句就开始笑话:“我只是想浑水摸鱼,却?不敢想有一日你居然?自己跳进去做鱼了?。” 等她把自己为何被太子关禁闭的原因是从前帮赵王做过假账的事?一说,齐晗有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之?余,还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 “你……你还办过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都一起说了?吧,正好我现在一起接受……” 薛陵婼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真的只有这一件,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就这么能?作妖。” 再说了?,论作妖谁也比不上他。 齐晗摸摸下巴,思索起来:“倒也不是,就是有些不明白难道区区一本账本就能?彻底打倒赵王?” “当然?不是。”薛陵婼给他解释:“这本账本肯定不能?把赵王彻底打败,是因为这个帐本是你我二人认识之?前赵王所贪之?墨。不过你我认识之?后,蜀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齐晗瞬间想起来,他与小娘子认识之?后不论其他,蜀地的天灾就有两次,都是地龙翻身?,尤其是第二次去赈灾还是他自己亲自去的,有多少赈灾的钱他心中?最明白,那么大的两笔钱,他不信赵王忍不住,这大概也是小娘子的目的。 这个——才是让赵王倒台的关键,不过这个就要看?太子能?挖出来多少了?。 看?他明了?的眼神,薛陵婼歉意的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想让太子与赵王相争,我本来想再等一些时? 分卷阅读180 日的,可是那个赵王太过分了?,我实在是忍不住。” 齐晗叹了?一口气,抬起长长的睫羽,可惜道:“你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这就是你如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原因?” 第101章 烛光下,薛陵婼站了起来,背过去身?子,不再看他,声音中带着?沧桑和释然,低下头道:“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昔日我为一己私利做错了事情,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说着?,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不过,我不后?悔,只是?破坏了你的部署,只能抱歉了。” 齐晗的心莫名的好像被扎了一下,有一种刺刺的疼,他走到她身?后?,将?她环在怀中:“其实也没什么,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况且……”他兴奋起来,歪着?头在她脸颊啪唧亲了一口: “更何况……薛娘子,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若太子真的能查出扳倒赵王的证据,那么赵王又该如何应对……他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心血澎湃。 “啊?”薛陵婼捂住脸,发出疑问的声音。 这只是?一个猜测,齐晗决定还是?先不要和她说了,他转了话题,声音低沉下来,十分悦耳:“你我这么久不见,都不想我的吗?” 薛陵婼抬头琢磨起来,十分真情实意的回答了他:“一开始的时候是?想的,可?是?后?来光顾着?搞事业,实在是?太忙了,慢慢的就顾不得你了!” “搞事业?这个说辞倒是?有趣。”齐晗毫不失落,声音越发雀跃。 “喂!”薛陵婼听着?不对劲,一把?掰开他的胳膊,回头看他,皱着?眉毛质问:“我都说不想你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齐晗的眼?睛亮得可?怕,满是?一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这些年学?到了沉稳似乎消失的一干二净,好似又变回了昔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眉峰一挑,学?着?她的口气一本正经地回答:“薛娘子,我是?为了我自己高兴,我也要开始搞我的事业了。” 薛陵婼眉毛皱得更紧了。 ** 朝堂之?上风云再起,太子以薛陵婼提供的赵王贪墨的账本为线索开始查起,没过几日,果然有了大发现。 不出薛陵婼与齐晗所?料,他很快查到了赵王借前任剑南道节度使之?手贪污那两次蜀地一带地龙翻身?的赈灾银两,这个前任剑南道节度使便是?当初大胆刺杀齐晗后?被齐晗处置的那位。 朝中很是?震惊,怪不得一个小小节度使居然敢刺杀皇子,原来后?面有大靠山,这下赵王不仅有了贪墨赈灾银的罪名,还多了一个残忍杀害亲弟弟的罪。 有了确切的证据后?,太子当即向九成宫去了公文,要求赵王速速回长安协助调查此案。 公文送到了九成宫,还沉浸在圣人更加看重自己的赵王一脸懵地得到了消息,心一下子凉了一半,自己怎么半点风声都收不到,他一直以来受到了长安的消息都是?风平浪静,这下猜都不用猜了,那个薛氏肯定把?自己给?卖了。 不过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他没有时间想怎么惩罚叛徒。 至于回去协助调查案情,他肯定不能回去,太子在长安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自己,就等自己回去被迫认罪,然后?“畏罪自杀”。 思来想去,赵王决定求助圣人,等见了圣人,他痛哭流涕地告诉圣人自己被太子皇兄冤枉,要让自己回京受审,求父皇救救自己。 哪知圣人一点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怒不可?遏,反而一脸淡定道:“太子素日里最是?刚正秉直,不会滥杀无辜,我儿既然是?冤枉的便尽可?放心,太子一定会替你洗清罪名,还你清白。” 赵王顿时张大了嘴巴,全然没想到圣人此时竟对自己毫无怜悯之?心,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反而还想把?自己推入火炕。 他这时才真正明白,圣人哪是?怕自己留在长安会被太子发难,分明是?故意带自己来九成宫,以此远离长安,借机让太子清除他在长安的势力,怪不得他来九成宫后?,就对长安的消息一无所?知。 原来圣人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即位。 赵王还没有彻底想明白,圣人又开了口: “我儿尽早出发吧,届时为父亲自送你出行宫。” 这才不是?想送自己离开行宫,分明是?想送自己去断头台,赵王不甘的握紧拳头。 他肯定不能就这样去送死,到了夜里,他前去找自己的胞弟陈王商量,不同于齐晗总是?给?太子拖后?腿,陈王则一直以来尽心尽力的为赵王着?想,为陈王出谋划策,就等着?自家兄长夺位后?,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 听了兄长的危机,陈王眼?睛转了转,心中多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禁让他冷汗直流,开口道:“办法弟弟倒是?想到一个,不过此法很是?凶险。” 赵王不耐,直接道:“究竟是?什么办法?你快说?” 陈王道:“太子在前,陛下在后?,兄长已经没有了退路,不如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只要能赢,兄长日思夜想的东西便能到手了。” 赵王一下子就明白了陈王的意思,他这是?让自己篡位啊! 思来想去,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赌一把?,赌赢了自己就是?圣人了,至于原来的圣人,反正他对自己也是?利用,等到时候看他识不识 分卷阅读181 趣,若是?识趣就留他一命,自己总不好弑父。 周贵妃自然是?选择儿子,三人合谋了一宿,很快布置好了人手。 等到第二日,圣人一醒,用过膳后?,便被贵妃温柔小意的伺候一碗汤药,圣人喝过后?,还没来得及问赵王究竟什么时候启程回长安,便昏了过去。 等他再一醒来,赵王正跪在他面前哭诉:“太子皇兄实在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刺杀君父,还好儿臣及时发现,父皇才免遭一难,求父皇下旨,废黜太子,儿臣愿意替父皇去讨伐太子。” 圣人心中明白了一切,自然知到他的打的是?什么算盘,直接嫌恶的别过脸去。 “既然父皇不愿意,那儿臣也不客气了。”赵王径直离开,不再管圣人,反正周围都已经布满的了他的人,圣人也逃不了。 圣人肯定不会答应,但时机不等人,在陈王的建议下,他早就准备好了假圣旨,如今不管圣人同不同意,他直接公布了假圣旨。 赵王很快以圣人的名义?广发诏令: 太子齐晟暗中派遣刺客秘密潜入九成宫,意图弑父,好在赵王及时发现,未酿成大错,今废除齐晟太子之?位,广招兵马,讨伐逆子。 诏令一出,长安周围兵马一呼百应,齐聚长安城下。 薛陵婼得知消息的时候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齐晗那日为什么说他要感谢自己,而且那日他走了之?后?,特地把?毕极遣回了皇宫,在暗处保护着?她。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赵王会狗急跳墙,直接造反。 熟悉太子的人都知道,太子为人迂腐,除去妻族还有大多数人不知道的齐晗之?事,几乎无可?指摘,他对圣人和皇后?十分的孝顺,尤其是?皇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妈宝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弑君弑父呢? 可?在外人眼?中,他却?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毕竟如今圣人偏宠赵王,而且圣人未在宫中,若是?死在了宫外,那么正在监国的太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了吗? 再加上圣人的诏令,因此,大多数人都信以为真。 于是?赵王很容易收买了长安城内的百姓,很快,长安城的城门被细作打开,赵王大军几乎是?不费一卒一马,顺顺当当到了大明宫外,与太子对峙。 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自然也不是?好惹得,他的人马死死的守住的大明宫,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半步。 赵王顺势派兵圈住皇宫,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让你出来,看谁能熬得起! 太子自然熬不起,宫中需要补给?,不然会饿死的,一时之?间,大明宫中人心惶惶。 得了赵王围宫的消息,薛陵婼立刻与毕极商量起什么时候偷偷逃出皇宫,若是?赵王真的谋反成功,等处理过皇后?太子之?后?,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她,她必须要逃出去。 齐晗把?毕极留下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毕极武功虽然不顶尖,却?拥有着?一流的轻功,如若赵王真的攻进?了皇宫,带她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什么时候走两人有了分歧,毕极主?张走得好不如走得早,他们两个应该趁着?现在大明宫中混乱,没人能想得起来她赶紧走,省得夜长梦多。 薛陵婼觉得不行,现在赵王的大军就在外面呢,万一出去自投罗网怎么办? 毕极有些委屈,觉得未来的主?母不信任他。 两人藏在房间里面讨论的热火朝天,还没讨论出个结果,这时,门口传来几声急速的敲门声,声音一下比一下大,一下比一下急。 两人飞快噤声,薛陵婼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什么事?” 门外是?一个声音苍老的妇人:“薛女官,皇后?娘娘召见您呢,你赶紧去吧。” 薛陵婼赶紧应了一声,心中有些没底,不知道皇后?在这个时间找自己有什么事? 她示意毕极悄悄躲着?,别被人发现。 等见了皇后?,皇后?没等她行好礼,急忙让左右退下,带着?她去皇后?的寝殿,领着?她到了像小房间一样的千张拔步床前,然后?伸手像床里面摸去,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只听到咔擦一声。 紧接着?皇后?把?床上的被褥一掀开,露出了一个在床板中间的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黑洞呈方形,约莫有一人手臂宽,她顺着?洞看去,看到了一截一截的阶梯。 她不禁惊讶问道:“娘娘,您这是??” 第102章 一向端庄尊贵的?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眼睛盯住薛陵婼开口道:“这是?一条地道,也?不知道是?哪朝的?皇后挖的?,本宫让人探过,这条地道能直通宫外。” “啊?”薛陵婼睁大眼睛,试探地问道:“那您这是?准备出宫吗?”难不成您出宫也?要带着我? 皇后摇摇头,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注视着她,依稀带着不舍与?怀念,她郑重地开口:“阿婼,本宫现在?可以信任你吗?” 在?这个时候,自己肯定不能回答不能,于是?薛陵婼使劲点点头。 “好!”皇后似乎很是?欣慰,面?上升起?了一抹笑:“既然?如此,本宫便要拜托你一件事。” 居然?要用拜托这个字眼,大概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薛陵婼深吸一口气?:“娘娘请说?” 皇后道:“如今宫中要乱了,太?子在?守着宫门,无暇顾及家眷,可东宫里面?还有太?子妃和皇长孙,本宫要你去?东宫接太? 分卷阅读182 子妃和皇长孙到?蓬莱宫,然?后护送他们通过这个暗道出宫去?秦王府,让秦王庇佑。” 这个时候又想到?齐晗了,大军围城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他,薛陵婼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点点头:“下官领命!” 反正她与?毕极出宫后也?是?要到?秦王府落脚的?,如今不过是?多带两个人罢了。 皇后有些欣慰,随后又肃然?的?敛起?神色,吩咐道:“记住,一定要好好保护太?子妃与?皇长孙,不可让他们受半点伤害,要用你的?……命来保护!” 这个大概做不到?,薛陵婼在?暗处悄悄撇了撇嘴,还是?自己的?这条小命更?重要。 皇后继续道:“一定要看好他们,等到?太?子平叛后,才能让他们回宫,如果……如果叛军胜了,就再也?不要让他们回来了,还有秦王,都?一起?逃出长安,隐姓埋名……” 皇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室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薛陵婼也?有些伤感?,换做平时,她大概会撒着娇的?去?哄皇后,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实在?说不出口,良久,她才开口:“那您呢,您什么时候走?” 皇后淡淡一笑,眼角那细细的?纹路在?这一刻分外清晰,她朗声道:“本宫为大鄌皇后,太?子是?大鄌储君,吾母子二人要与?大明宫共存亡。” 这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薛陵婼的?眼眶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红了,人都?有两面?性,她十分讨厌甚至近乎厌恶皇后与?太?子为了私利在?齐晗和那些无辜者身上加诸的?一切,却也?不得不在?此刻承认,他们现在?很伟大。 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诚心的?对皇后弯腰:“是?,下官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一定护好太?子妃与?皇长孙的?安危。” 皇后让她去?东宫接人自然?不是?让她孤身一人,还要给她安排一队侍卫,薛陵婼借机和毕极通了个气?,让他到?时候再后面?偷偷的?跟着。 派的?侍卫不仅一身黑衣,还以黑巾覆面?,一点也?不像普通的?侍卫更?不是?长安城的?金吾卫,千牛卫等禁军十六卫,薛陵婼压下心中的?猜测。 这次是?真的?到?了危机关头,皇后都?把自己的?老本给拿出来了,估计这些侍卫便是?当年冀州郑氏与?博陵崔氏造反的?那些遗留。 她没敢说话,带着人赶紧去?往东宫,去?的?路上还好,赵王的?大部队都?在?外面?围宫,不过是?零星碰上了几个叛军,但成不了什么气?候。 等到?了东宫,皇长孙一见了薛陵婼,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连忙带着人去?找太?子妃,太?子妃也?被禁了足。 当薛陵婼一告诉她是?要带着他们出宫到?秦王府,太?子妃立刻冷了脸,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本宫就算自尽,也?不会去?求齐晗那个兔崽子。” 大约她知道如今形势严峻,稍有不顺便是?性命之忧,她不把性命放在?眼中,说起?话来丝毫不忌讳起?来。 皇长孙的?脸微微发红,低声道:“阿娘,您不能这样……” 薛陵婼背过身去?,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她原本想到?了太?子妃会不情愿见齐晗,却没有想到?她说话会如此难听。 她竭力?安慰自己,这人毕竟是?齐晗的?亲妈,她不仁自己却不能不义,况且自己已经答应了皇后,不能言而无信。 况且,她抽动了一下嘴角,齐晗是?兔崽子,那她又算什么? 她劝道:“太?子妃娘娘,若叛军一旦攻入皇宫,除了蓬莱殿,下一个就是?东宫,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皇长孙考虑一下吧。” 想到?了皇长孙,太?子妃神色有些动容。 皇长孙看了一眼薛陵婼,知道她与?齐晗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眼中不禁多了几分愧意,他拉过太?子妃,压下声音劝道:“阿娘,君子能伸能屈,留得青山在?,不怕……” 他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响声,几乎震耳欲聋,隔着这么远,薛陵婼也?能够听到?远处劈里啪啦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个咯噔,坏了,肯定是?赵王攻进皇宫了,她看向太?子妃,眼中多了几分不耐:“太?子妃娘娘,您到?底走不走?叛军马上就会到?东宫。” 皇长孙也?急忙道:“阿娘……您就忍一下。” 太?子妃只能点头答应,与?他们一起?离开。 另一边,赵王终于打进了皇宫,虽然?打进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他还是?些洋洋得意。 赵王这边势不可挡,那么太?子一方就是?节节败退,一连退到?了宣政殿前,若宣政殿再次失守了,叛军将会直接攻入紫宸殿,再后面?就是?后宫。 两方对峙在?宣政殿前,很快又开了战,赵王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太?子站在?殿前,心中明白对面?兵马胜过自己太?多,而自己仅靠留守长安城的?禁军十六卫并不能相抗。 不过即使输,也?不能输了气?节,太?子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到?时候被捕,自己就立刻自杀,绝不能受这等叛贼的?折辱。 宣政殿前刀光剑影,太?子只觉自己这边形势逼人,又要败了。 突然?,他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只见无数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飞来出来,冲进了战局,皇后身着大袖朝服,发髻 分卷阅读183 一丝不苟的?高高挽起?,头戴大冠,连眉眼也?好像仔细描过似的?,她从?宣政殿里面?走了出来。 殿前的?战场上,有了那些黑衣人的?加入,太?子一方的?局势大大缓解,太?子缓了口气?,喘息之余,惊讶看向皇后:“阿娘,这些都?是?你的?人!”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却是?疑问的?语气?。 皇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看她一副要拉着赵王一起?去?死的?样子,太?子叹了口气?,心中盘算着怎么请母亲回去?,毕竟这地方刀剑不长眼。 皇后带来的?那些自然?不是?寻常侍卫,虽然?人少,个个却很能打,赵王一看局势忽然?变了,思索之下,决定狠下心来,下令发箭。 旁边的?将领脸色不好看了,不论是?太?子一方还是?赵王一派,都?是?大鄌的?子民,又不是?外族,何必用上这样的?办法,这些一射下去?,死的?可都?是?大鄌的?将士。 万箭齐发,齐齐的?射向宣政殿的?方向,谁也?没想到?赵王会有这样的?举动,太?子一方的?队伍躲闪不及,好些人瞬间哀嚎倒地。 一只锋利的?羽箭嗖嗖的?直冲皇后而来,太?子正护在?皇后旁,眼见着皇后马上要被射中,不假思索,直接推了皇后一把,那只利箭一下子直直的?刺进他的?后背,太?子重伤倒地。 皇后受惊摔倒在?地,看向趴在?自己眼前的?儿子,往他身后一瞅,脑门在?那一瞬间开始嗡嗡作?响。 太?子中箭了。 兵将们一看太?子中箭,胜敌的?信心一下没了,开玩笑,太?子都?要没了,他们这场仗赢了去?效忠谁? 赵王一看太?子中箭,心知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下令继续进攻。 皇后一边要顾及着将士们的?军心,一边还要照顾受伤的?太?子,太?子自然?不能看着自己节节败输,急忙强撑着自己起?来,他还能再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王身后的?昭庆门,突然?冲出一支轻骑,领头之人身穿黑袍银甲,骑着一匹乌黑的?矫健大马,手中托着一块玄红刺绣的?布。 他高喊着:“圣人旨意在?此,尔等跪下受聆!” 等人到?了近处,赵王一看,此人目光桀骜,不是?被幽禁中的?齐晗吗? 又听到?他口中说的?“圣人旨意在?此”,赵王的?脸一下子漆黑如锅底,圣人不是?被自己软禁在?了九成宫吗?哪来的?圣旨?莫不是?圣人被救出来了,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秦王肯定也?是?做的?假圣旨。 大军进长安后,他也?没忘记这个弟弟,直接派了人去?秦王府准备把他捉回来威胁皇后母子,可惜派去?的?人迟迟未归,而他这边战事胶着,也?没有太?过在?意此事。 谁知现在?正在?他志得意满,认为自己战无不胜之际,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乖乖受聆自然?是?不可能的?,秦王是?标准的?太?子一派,用脚趾头想想那圣旨上面?写的?肯定是?骂他的?话。 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说圣人被我囚禁了,重重包围,想出也?出不来,秦王手中的?是?假圣旨,这样他自己也?暴露了。 于是?赵王高呼:“秦王,你敢违逆父皇圣旨,谁允许你擅自出王府的??” 他虽然?是?反问,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谁会允许秦王出王府,当然?是?太?子喽。 “吾有圣人旨意,二哥,你说是?谁让弟弟出来的??”齐晗呵呵笑起?来,坐在?高头大马上,不说其他,光是?气?势就很有说服力?。 齐晗笑过,神色和煦,嘴巴却毒的?很:“怎么?二哥不信?二哥的?手里不也?是?有圣人的?圣旨吗,不如二哥拿出来比对一下,比对一下,也?好证明弟弟的?清白。” 赵王讪讪的?擦擦冷汗,他的?圣旨也?是?假的?,怎么真敢拿出来? 见赵王心虚,齐晗神情一变,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此乃圣人龙袍所裁,圣人亲手所书,诸位不信,大可自行验证。” 被困在?皇宫的?当然?不只后宫嫔妃,还有很多官员,如今有的?已经投靠了赵王,有的?是?太?子的?死忠,维护国家正统,坚信太?子不会做出弑父这种丑事。 前者年纪小,后者年纪大。 这些官员们素日伴驾,对圣人的?笔迹比自己的?还清楚。 当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齐晗展开圣旨,高声读道:“赵王大逆不道,胆敢囚禁君父,谋途大位,其心可诛,凡吾大唐子民,不得与?其相谋。” 齐晗一读完,将圣旨团成一团,很精准的?将圣旨扔到?了一群瑟瑟发抖的?官员堆里。 第103章 此刻的宣政殿前,如被狂风暴雨笼罩着?,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脑袋都一懵一懵的,你们这几个姓齐的也挺会玩,一会这个弑父,一会又那个弑父,他?们一会相信这个,一会又相信那个,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齐晗扔的圣旨刚好罩到了一位头发眉毛胡子都花白的老大人的头上,那位老大人短短几日中经历了心态的起伏,也顾不得和他?计较不尊重老人的事情,当下把圣旨从头上拿下来?,和几位年纪相仿的同僚一起颤颤巍巍的蹲到了地上仔细研究。 赵王顿时汗流浃背,平时一张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脸 分卷阅读184 狰狞起来?,指着?齐晗,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嘶喊:“无耻竖子,你居然伪造圣旨。” 声?音很大,喊到最?后还破音了,一旁的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齐晗双手抱胸,轻抬下颔,神情似笑?非笑?,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败了他?:“二哥既然说弟弟手中的圣旨是假的,那不如把你手中的拿出来?比对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说的理直又气壮,除去让人看不顺眼的表情,挑不出一点?错来?。 赵王身?边的亲信便极为的看不过去,当年他?也是长安有名?的纨绔之?一,常被另一个比他?还厉害的纨绔齐晗打的娘都不认识,好不容易自己出息了,还没来?得及报仇,那位便进去了,一直深以为憾,现在终于能够报当初之?仇。 他?偷偷扯扯赵王袖子:“殿下,您也把圣旨拿出来?看看,给?他?一个颜色看看。” 他?声?音不小,说完之?后,周围便有接二连三地附和声?:“对呀,殿下,你就拿出来?吧!” 赵王几乎要吐血了,他?的圣旨是伪造的,是不是圣人亲手所书,别人一看就能看不出来?,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齐晗手中的圣旨也是假的。 他?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一定要是假的,一定也是假的…… 就在此时,那几位趴在地上仔细研究圣旨的老大人堆里爆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还有仰天长啸: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赵王快急哭了,你就知?道?,你就知?道?什么呀,还不快说? 另一位老大人也开始哭了起来?,泪眼朦胧:“实在是太好了,我大鄌有救啊!” 说着?,几人齐刷刷地指向赵王:“乱臣贼子——” 几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哭的,扑通一声?跪下:“此圣旨却为圣人所书,臣跟随圣人三十余年,不可能看错——”说着?,他?也带上了哭腔,朝着?宣政殿的虚弱的太子咚地一声?叩了一个很响的头: “太子殿下,您是无辜的呀!” 太子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看向这群不信任自己的臣子们的,又有些委屈,他?又看向皇后:“阿娘,儿……” 皇后点?点?头:“本宫知?道?,可身?为太子,你要不喜形于色!” 太子立即敛了神情,又转为平时严肃脸:“赵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齐晗轻笑?一声?,看热闹不嫌大道?:“二哥,你的真圣旨又在哪里?” 赵王脸色由黑转青又转紫。 赵王队伍议论纷纷,几位老大人已经说亲王的圣旨是真的了,而赵王又支支吾吾的不肯拿出自己的圣旨,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谁在撒谎。 军队中的大部分将领都是长安周围的守军,是跟着?赵王的号召与圣人的圣旨来?讨伐太子的,现在赵王才是那个真正的逆贼,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齐晗高喊一声?:“圣人说了,在场诸位有不少人是听了赵王蛊惑,只要不再助纣为孽,朝中便不再追求你们的罪过。 还有这等?好事,一时间,大部份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赵王身?边只剩下了自己从蜀地带来?的死忠的部队。 他?看着?自己的亲随,大手一挥,现在还是别想皇不皇位的,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他?连忙带自己的人向宫外逃去。 赵王仓皇的从含曜门逃出,马上就要到丹凤门了,就在这时,他?原本悄悄派去后宫捉皇后的队伍来?会合了。 在看到皇后出现在宣政殿的时候,她便猜到了这些人会扑空,谁知?又给?了他?另一个惊喜。 在看到俘虏的那一刻,他?几乎要抑制不住的笑?起来?,果然,天不绝人之?路! 老天爷,你诚不欺我! 薛陵婼带着?太子妃母子一路从东宫仓皇逃出,路上已经有不少赵王带进来?的叛军肆虐,薛陵婼与一众侍卫还好,一看就不是贵人,可太子妃母子都身?着?华服,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皇后派的侍卫虽厉害,却也只有寥寥十数人,双拳难敌四手,侍卫们一路上也折损了不少,受伤的受伤,走?散的走?散,到最?后,侍卫只剩几个了。 她们一路上躲躲藏藏,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薛陵婼闭上眼,硬着?头皮大喊一声?:“毕极。” 不知?道?秘密藏在哪里的毕极“欸”了一声?,窜了出来?,站到了薛陵婼面前。 太子妃大惊失色,指着?毕极很是生气:“你你……你不是……” 毕极素日天天跟在齐晗身?边,她自然认出来?了这是这是自己最?讨厌的人身?边的人,当下气的都说不下去,她又看向薛陵婼,神情忧愤,颇有几分士可杀不可辱的意味。 冲谁摆脸色,薛陵婼压下怒气:“太子妃娘娘,如今大家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您就忍忍吧,不然你就自己走?,毕竟还有皇长孙呢?” 居然拿孩子威胁自己,太子妃的脸色变得铁青,差点?咬的舌头,她咽下怒气,为了儿子,我忍! 几人又开始出发,毕极悄悄走?到薛陵婼跟前,低声?道?:“娘子,你厉害,都不知?道?平日里太子妃有多讨厌。” 薛陵婼强笑?着?嘿嘿两声?便笑?不下去了,心中后悔不已,她居然对太子妃放了狠话,以后找她秋后算账怎么办? 她扯了扯毕极,低声?耳语道?:“记着?,要是再有 分卷阅读185 危险先救我。” 毕极一脸开心的点?点?头,他?才不想救太子妃呢。 几个人风尘仆仆,躲躲藏藏终于到了蓬莱宫,大抵都知?道?宫中马上都要沦陷,蓬莱宫中的宫人跑的跑,没剩下几个了。 几个人一进来?,便隐约看到了一群乌压压的士兵直冲蓬莱宫而来?,薛陵婼猜到了蓬莱宫是赵王第一个扫荡的地方,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等?领着?人到了皇后的寝殿,就已经听到了士兵的脚步声?,薛陵婼来?不及介绍,直接打开机关,掀开床板让人赶紧进去。 此刻追兵以随之?而至,已经在外面开始砸门。 薛陵婼赶紧冲太子妃母子道?:“二位快些走?吧!” 太子妃咬咬牙,大力拽住皇长孙,把他?推了暗道?边,皇长孙似乎猜到了太子妃的心思,抬起手抓住母亲:“阿娘,我不……” 话还没说完,太子妃满脸不舍的把他?推了进去,薛陵婼与毕极在一旁守着?门,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过来?阻止。 门外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太子妃一狠心,直接把机关给?合上,泪水涟涟的与儿子分开:“我儿一定要活下去。” 薛陵婼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感情这太子妃自己不想活了,还得拉上她作伴。 太子妃瞥了她一眼,整了整凌乱的头发:“抱歉,本宫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逃出去,若是再加上你们,时间就不够了,会漏出端倪。” 薛陵婼差点?吐血,眼看着?太子妃自若的把床褥给?铺好,把痕迹抹除,顷刻间,殿内已经涌入了不少叛军。 太子妃高高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为儿子吸引火力:“本宫是当朝太子妃。” 一听这,叛军们两眼放光,虽然没有抓到皇后,但抓一个太子妃似乎也不错。 薛陵婼很无辜,抓太子妃就抓太子妃,怎么还抓她。 毕极蠢蠢欲动,被薛陵婼一把按住,这帮叛军人多势众,来?势汹汹,还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一群人上去擒住了太子妃,太子妃自然嫌弃:“放开,本宫能自己走?。” 叛军肯定不会让她自己走?,更加钳制太子妃,挣扎之?下,她华丽宽大的袖中掉出一个用黑布包这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滚在了空空的地板上。 薛陵婼不禁好奇,毕极很有眼色的率先捡起来?给?她看,她接过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处。 巫蛊之?术! 太子妃一看东西掉了出来?,脸色立时煞白。 那是巴掌大的小布偶,布偶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穿着?华丽,身?上插满了针,虽为写?名?字,但有生辰八字,日子有些眼熟。 去年的秋日里齐晗过生辰的时候正满二十,代表了正式成年,当然作为一个被软禁的王爷,没人会在意他?的束冠礼,除了太子。 那日太子厚着?脸皮亲自到王府给?齐晗主持束冠,还提前想了很多天给?他?取字,最?终以“子睦”为字,睦有和睦友爱之?意,据说齐晗觉得太子是在内涵他?,当场黑了脸,拂袖而去。 薛陵婼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同时也知?道?了齐晗生辰。 而太子妃用来?行巫蛊的小人上,就是齐晗的生辰八字。 虽然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都是迷信,是没有科学原理存在的,但还是气愤。 气愤之?余,又觉得太子妃很是可怜,可恨又可怜。 毕极想要扒着?她的手去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被她一把拍开,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将东西用布包好,放到自己的袖子里,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瞬间便如同被烫到了一般,眼神一下子变得不自然,向后退了两步。 第104章 三人被叛军捉了去,因着抓了太子妃,其中?一个小头目看起来很高兴,虽然没?能找到皇后,不过能抓到太子妃没?错。 毕极很伤心,以他的能力,可以轻松在这?群小喽啰中?脱身?,加个薛陵婼也能勉强应付,再加个太子妃就不行了。 叛军们一路开开心心的带着三人与赵王会合,活像回家过大年,与之相反的是?薛陵婼的晚娘脸,和太子妃活见鬼的表情。 毕竟巫蛊之术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她还是?太子妃,诅咒的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叔子。 她脑中?思绪杂乱不已,末了想到她可怜的爱子,赶紧低声祈祷起来,她平日里不信佛不信道,如今为了儿子都用?上?了:“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请保佑我的阿铭,保佑他能平安无虞抵达秦王府……” 一边咒人家死,一边还想让人家保护你儿子,要?不要?脸? 听着这?些虔诚的祈愿,到了半路,闷声不吭的薛陵婼终于张了口,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娘娘,下官有一疑问想不明白,请娘娘为下官解惑?” 太子妃一怔,她现在有把柄在薛陵婼手中?,想不回答也不行:“你……你说吧!” “那?下官不客气了。”薛陵婼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众所周知,太子殿下素来待秦王亲厚,而?秦王由于皇长孙感情甚笃,说句不好听的,等将来皇长孙与四皇孙……秦王便是?极大助力!” 她实在不能理解太子妃的脑回路,拉拢齐晗对太子妃母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太子妃不会看不明白,按说她那?么爱儿子,难道为了皇长孙连一个没?有依据的谣言都不忍不下去? 分卷阅读186 如果她真心做不到对齐晗嘘寒问暖,也不至于非要?杀了他吧。 太子妃渐渐失了神,对齐晗的感觉很奇怪,大概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恶意是?控制不住的,这?种恶意不会随着外界的影响慢慢消散,反之则会越演愈烈。 她平时待齐晗不善的时候,他便会越发恭敬,阿铭总是?劝她,阿叔对母亲您那?么尊敬,从来不会心生怨怼,母亲为什么还是?那?么讨厌阿叔? 可她只觉得?那?个人太会装了,他在迷惑所有人,他在报复她,他毁掉了自己的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来迷惑她的丈夫和她仅剩的孩子,明明心怀不轨,却装出纯良的模样,装得?那?么的风光霁月。 只有自己能看出来他外表下的狼子野心,他想要?报复所有人! 从某种意义来说,太子妃也算是?真相了。 良久,太子妃在沉默中?爆发:“居心叵测,其心必诛!” 薛陵婼侧目,对于心中?的疑问却释怀了,她突然理解齐晗为什么瞒着太子妃自己的身?世之谜,如果让这?个女人知道这?个秘密,谁知道她又会产什么疯癫的想法? 她会给人带来麻烦的。 薛陵婼也开始沉默,让太子妃越发惴惴不安,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初指使过人把她推入湖中?,按说她不会发现这?个秘密,可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女官仿佛有着一双能够看透她的眼?睛。 她们一路被缉压走着,很快听到了赵王兵败的消息,这?一队的叛军们面色便不善了,赶紧加急了步伐去追赵王。 等到了快丹凤门的地方,终于追上?了赵王,赵王一开始乘兴而?来,铩羽而?归,内心有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怅然,就在他失落又伤心的时候。 太子妃成了他的救星,犹如带着曙光的胜利女神款款而?来,虽然不如皇后有用?,但是?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赵王也不忧郁气馁了,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 因为怕太子追上?来,赵王又赶紧下令加速出城,等惊喜过后,他才看见竭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的薛陵婼,瞬间就气笑了。 然后气消了,还更气顺了。 他皮笑肉不笑:“薛女官别来无恙,没?想到能有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薛陵婼推开一旁两个抓着她的士兵,肃然站立,背挺如松,大胆的直视赵王,语气真诚:“下官心中?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殿下。” 她的声音轻柔,隐隐还带着颤抖,加之一脸感动的表情,不清楚细情的人还真以为这?俩有一腿。 赵王嗤笑一声,他是?脑子被猪油蒙了才会相信这?个害他到此境地的女人的话。 “薛女官劳苦功高,本王定会好好封赏与你。”他咬紧了封赏二字。 薛陵婼脸不红气不喘,顺势下拜:“下官就在这?里多谢殿下了。” 还怪没?有脸皮,赵王翻着白眼?扭头,等他闲下来再好好折磨这?个害他一败涂地的女人。 薛陵婼三人被绑住手腕,被人放到马上?,绳子被人牵着,跌跌荡荡的被拽着出了皇宫,一路逃到了延兴门。 路上?的百姓还很是?惊讶,这?赵王自进长安后还挺会收买人心,告诉百姓自己奉圣人之命来讨伐弑父的太子,长安城的百姓生活在天子脚下,比一般城池的普通百姓更有政治觉悟。 听到赵王蛊惑之语,大都信以为真,毕竟皇家的这?些事,他们祖祖辈辈的也见不少?了,都是?小场面。 看着赵王大军浩浩荡荡的入了长安,他们还以为以赵王的姿态是?一定能赢的,谁知这?才过了多少?时间就狼狈逃出,只剩了这?么点残兵,这?样一看还是?太子厉害呀。 百姓们不免有些唏嘘,看他们这?老齐家,都造的什么孽呀,好竹净出歹笋。 赵王气的连血也不想吐了,只剩下了胸闷,他一陆捂着胸,到过延兴门的时候被拦了下 来,这?道门的将领原是?他的人,不过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知道他败了,很是?顺应时局的叛变了。 不仅不放他出城,还和他对峙起来。 见此情景,薛陵婼很不厚道地笑了,好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战局上?,没?人注意她,不然赵王估计就拿她开刀了。 只有小毕极,虽被绑着手,还是?艰难的拿胳膊肘蹭她:“娘子,克制一点,你这?可是?在敌方阵营。” …… 赵王这?边一停下,那?边太子的追兵很快就到了,前后夹击,赵王知道自己完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慌,赶紧派人把逃生法宝太子妃给带了过来。 太子是?一国储君,虽身?体中?箭,但还是?要?主?持大局,简单包扎了伤口,便跟上?了追击赵王的队伍。 太子一方很是?感动,要?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太子却能够跟着他们一起追击叛军,还是?负伤在身?,这?对他们是?多大的鼓舞。 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誓要?把赵王砍下马。 再看赵王这?边,由大胜到大败只用?了短短须臾,精神大受打击之后,更加惨兮兮。 除了赵王,他在抓住自己最?后的稻草。 作为和太子妃一群被抓的人,薛陵婼和毕极也很荣幸地与太子妃一起被带了上?来。 看到太子妃的身?影,太子有些慌了。 赵王令手下把刀抵到太子妃脖子上?,朗声道:“皇兄,做个交易吧,你的太子妃在我手里,你放我出城,我就放了你的太子妃 分卷阅读187 ,不然,臣弟就和你的太子妃同归于尽。”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按常理来说,虽然太子妃身?份尊贵,却也只是?太子妃,为了圣人也不能轻易就这?样答应赵王的要?求,可太子有些纠结。 太子妃也是?四十的人了,在大明宫里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从无败绩,靠的也正是?太子的纵容,由此可见,太子对太子妃也是?有真感情在的。 一见太子犹豫,赵王的嘴角翘了起来,果然有戏,让亲随把手中?的刀往太子妃的雪白的脖子处近了近,渗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太子的眉毛皱了起来,跟着太子赶来的官员赶紧眼?巴巴地看向太子,用?眼?神乞求,千万不能答应,可不能便宜最?善蛊惑人心的赵王呀! 就在此时,万众瞩目中?的太子妃开了口,她泪眼?婆娑,凄婉的大喊一声:“殿下,千万不要?因为臣妾便放虎归山,臣妾一人微不足道,大鄌社稷事大!” 太子身?边的官员们不禁也红了眼?睛,原来昔日看起来那?么跋扈的太子妃也有如此大义的一面,从前都是?我们误会她了,看,多么舍己为人的太子妃啊! 赵王身?边的人听了这?大义凛然的话微微脸红,这?话是?在暗指他们助纣为孽啊。 赵王的脸又黑了,原本指望着太子妃能给他找条退路,谁知道关键时候这?么不顶用?。 毕极悄悄凑近薛陵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和她咬耳朵:“娘子,我看这?太子妃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薛陵婼点点头,同意之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心中?顿时感到不安,但愿不是?她想的样子。 众人各怀心思,太子妃又大喊道:“臣妾此生能与殿下结为夫妻,已是?了无遗憾,只盼殿下以后能多多照拂我们可怜的阿铭。” 说着,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直接往刀口上?撞去,一旁早有预料的薛陵婼直接用?尽全身?力气以头撞向她,太子妃没?想到会有人阻止,一个没?站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这?一切发乎发生在了眨眼?之间,谁也没?想到太子妃会选择自裁,太子感动落泪,大喊道:“莫不要?想不开,阿铭怎么能没?有母亲——” 想到儿子,跌倒在地的太子妃低声抽泣起来。 都这?样还光想着哭,薛陵婼咽下火气,唤道:“毕极,还不赶紧的……” 毕极会意,不情愿的用?力挣断束手的绳子:“娘子——” 他虽抱怨,手上?却不含糊,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捞起太子妃,腾空跃起,足尖轻点,差点点到赵王的头上?,吓得?他赶紧调转了方向,嗖嗖几?下跳出赵王包围。 太子大喜—— 赵王大悲—— 第105章 大结局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子妃被救走,赵王脑子一懵,随即捂着发闷的胸口“哇”的一声吐了口淤血。 回过神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块盾牌也没有了,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获救了的太子妃扑向太子的怀抱,在?死里逃生后放声痛哭,太子柔声安慰,这对夫妻人到中年老房子着火。 围观人群只觉牙疼,目光又重新集中在?了薛陵婼的身上,这还是薛陵婼长这么大来第一次如此?受人关注。 在?一旁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这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柔弱,却实在?是义薄云天?,真?是个忠心之?人。” 别人越这样说,赵王脸色越难看,他几乎是气的七窍生烟,忍着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痛,他气到发抖的手一指:“把那个贱|人给我带上来。” 这个贱|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薛陵婼苦着脸被带了上来,觉得自己的这个英雄有点亏,君不见太子夫妇如今正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她。 太亏了。 薛陵婼的外表看上去很平静,呈现?出一种大义赴死的的状态,围观群众中越看越感动,真?是一位巾帼英雄啊! 实则她内心都快把自己骂哭了,谁让你去逞英雄的,现?在?马上要把自己玩死,后悔了吗,还敢有下次吗,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惆怅,她连下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一向惜命,忽然发现?自己小命要休矣的时候,虽然后悔,但是不怕,反正都要死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死。 赵王看着她的神情,莫名的看出来了一丝雀跃,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无?疑是挑衅,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没有了平时的怜香惜玉,反而粗鲁一把拽住薛陵婼的衣服,厉声道:“你不怕死?” 谁不怕死,薛陵婼无?奈翻翻白眼,被拉扯的痛意让她有些振奋:“自然怕,不过有的死重于……” 她说到一半突然被掐住脖子,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嘴唇在?颤抖,汗毛直直的束了起?来,那种窒息的痛苦,无?法言喻。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对上赵王铁青的面庞,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你居然还敢说话,都是你,不然本王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既然如此?,你就和本王一起?下地狱吧!” 薛陵婼艰难的呼气,试图将?嘴巴张开:都是你咎由自取,和我有什么关系── 眼前尽是赵王扭曲的脸,她死死地盯住那张脸,越来越感受不到自己意识的存在?,甚至感受不到痛苦,自己身体忽而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没 分卷阅读188 有痛苦,她一瞬间思?维发散到了很远的地方?,虽非本愿,可她如今也算是为大义牺牲,若阿爹阿娘知道了,想必是为她自豪的,好在?她还有哥哥和弟弟能承欢膝下,不至于让父母太过悲伤。 遗憾的只有齐晗,她曾经承诺过要把圣人皇后太子等人的爱都补给他,现?在?却再也不可能了,他应该会十分的生气吧! 她的意识开始恍惚了。 忽地,她面前的赵王眼睛一睁,一道道鲜红流到他的眼睛,茫然中带着不可置信,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力气慢慢小了下来。 一丝清新甘洌的空气慢慢涌入她的咽喉,她缓缓抬眸,一支锋利的羽箭直直的插在?他的脑门上,鲜血汩汩而流。 脖子上的桎梏随着主人的倒下消失,薛陵婼也随着跌倒在?地,赵王的左右立时一拥而上,不敢相信赵王就这样死了。 太子人马也一同?围了过来,将?赵王一方?团团围住。 死里逃生,薛陵婼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稍稍舒适些后才回头向射向赵王的那支箭的方?向看去。 那人在?高高的城楼飞跃而下,步法疾驰,手中的弓还没有放下,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表情,却能才能猜出大抵是动了怒的。 收回眼神,薛陵婼强撑着站起?来,环视了一圈赵王余党,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如今赵王都死了,你不还不投降?” 众人一惊,都扔下手中武器,哗啦啦的向太子的方?向跪倒一片。 这场祸事结束了! 薛陵婼回头看向那个已经站在?包围外面的身影,那人虽面色沉静,可薛陵婼还是在?那双漆黑的眸中看到了两簇火光,她有气无?力的咧开嘴,冲他笑起?来。 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路,两人向对方?走去,那人气息渐近,她慢慢停下脚步,对他含笑点头。 他猝不及防的大步上前,长臂抱住她的两肩,力气极大,却很是温暖,她没想到他会当众如此?,诧异的愣在?当场。 在?场的人大约也被震惊了,顿时一片寂静,寂静过后马上又窃窃私语,太子妃还好,太子却是瞠目结舌,睁大了眼睛。 薛陵婼有些羞恼,腰间多?了一只有力的手,耳畔传来了怒气冲冲的声音,他的声音怒极:“为什么不听毕极的劝告,你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大圣人吗?” 听到这到熟悉的声音,薛陵婼微微诧异,继而又无?奈低声道:“我以为赵王那般恨我,不会轻易杀我。” 齐晗几乎咬牙切齿:“你怎么就敢笃定!” 她的手一寸寸覆到他的手上,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尘埃落定! 赵王余党缴械投降,之?后诸事太子接管后很快处理?妥当,圣人也很快被迎了回来。 至于齐晗手中圣旨的来源,确实是圣人亲手所书,猜到赵王会狗急跳墙后,他早就秘密潜出长安,在?九成宫山下蛰伏,等到赵王一发动政变带着兵马离去后,他便?带人杀上了九成宫。 赵王兵马不成气候,再把贵妃一制服,九成宫就是他的了,赵王囚禁圣人本来就是违逆臣子之?道,自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偷偷去通风报信,又有齐晗的人伪造假信件,以至于赵王都到长安的了还以为九成宫在?他的股掌之?中。 齐晗杀上九成宫的时间太快,圣人未免不会察觉其中有异,可他别无?选择,只能交给齐晗一份圣旨,让他带着真?圣旨去给太子。 齐晗依言而行,不过却晚了几日?,等到了太子受伤才带着圣旨出现?力挽狂澜,拯救败局,旁人察觉不出其中细节,薛陵婼却有些疑问。 彼时大局未定,她身上还有着一桩助赵王为孽的罪名,太子无?暇顾及她,她只能重新回蓬莱宫禁足。 这次不走窗户的齐晗大摇大摆地进来看她,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两人理?完这些时日?之?事,她敏感的发觉出齐晗不对劲。 他故意完了几天?才送圣旨,却处在?了一个尴尬时期,表面看起?来太子替皇后挡了箭,受了重伤,可他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如今大局还是掌握在?太子的手中,而齐晗顶多?只是能出来走动,无?视软禁。 若她是齐晗,便?等太子彻底被赵王打败,比如赵王军队打到后宫,打到紫宸殿,甚至太子被处置,赵王登基等等,若这个时候齐晗能出来力挽狂澜,估计皇位都能被收入囊中。 她忍不住询问。 齐晗支支吾吾的回答:“我在?宫外……嗯,把握不好时机,便?没有搞清楚状况,一不留神……出来早了。” 薛陵婼差点翻白眼,这么一个错漏百出的谎言她才不相信,齐晗不肯说出实情,薛陵婼只能自己猜,她想了半天?,忽然想到,齐晗出现?的时机刚好是在?赵王命人放箭后,许多?十六卫惨死,太子身受重伤,他于心不忍,才会抛弃自己从前的布署,提前出场。 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圣人历经这一难,回了宫后,身子越发沉疴,强忍着不适在?朝堂上宣布把朝中诸事都将?给太子,确立了太子独一无?二的储君身份后,又病到了。 医官们再一次把他的命在?鬼门关拉了回了,然后悄悄对太子摇了摇头,暗示圣人命不久矣,太子悲伤之?余,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虽然众人都瞒着圣人,但圣人也猜出了自己大限将?至,把太子叫到身边,父子二人敞开心扉,圣人告诉太子, 分卷阅读189 自己之?所以要压制太子,归根结底还是想要磨练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别人取代他。 如同?太子总是对齐晗的话:没有父母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权力之?争中却不看亲情,尤其是在?皇家,权之?一字凌驾于情字之?上,于圣人来说也是如此?。 太子生为嫡长,是千娇百宠的天?之?骄子,心高气傲,过的太过顺遂,虽然在?旁人看来他是以为无?可指摘的好太子,为国为民,精于社稷,身为父亲,圣人却能看到许多?他的缺点。 如性格暴躁,还有一个不适合做皇后的妻子,以及仗着太子女婿为非作歹的妻族等等。 想到了齐晗,面对着老父的拳拳之?心,太子涕泗横流,与圣人重归于好。 父子详谈过后,圣人彻底退出权力相争的舞台,为了让太子更好的接手朝事,他决定继续回九成宫修养,归期未定。 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父子相见,太子一连送到了长安城外。 临走之?前圣人邀皇后一见,皇后猜出了圣人大概要说:虽然当初娶她是因为与她表姐一模一样的脸,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与皇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早就忘记了年轻时的心上人…… 皇后断然拒绝后,圣人怀着遗憾而去。 太子顾不得管父母,一边处理?剩下的陈王与赵王遗党以及临阵倒戈的官员们,一边又要稳定朝局,时间很快过去,等到他闲下来后,才想起?还有个薛陵婼。 薛陵婼在?阵前救下太子妃与皇长孙,功过相抵,赦免其昔日?罪名,但还是褫夺了她的官职,不可再宫中为官,贬为庶人,发还归家。 后者?对薛陵婼无?关痛痒,反正她和齐晗的事情皇后也知道了,自然不可能再想信她,况且如今太子妃又重新掌了权,她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往枪口上撞。 皇后没有想到薛陵婼会是个双重间谍,出宫前,向皇后辞别时,皇后不免发问,她与齐晗是什么时候勾连的? 薛陵婼小心翼翼地纠正了勾连这个词汇,她与齐晗早就认识了,比别人猜测中的都早,算不得勾连,算是旧相识,她本来就暗住齐晗。 皇后惊讶之?余,不由得还有几分失落。 薛陵婼对于皇后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皇后对她很好,可谓是无?微不至,如师如母,另一方?面她心中有齐晗的芥蒂,她为齐晗鸣不平,心中隐隐怨恨着皇后。 到了现?在?,一切浮上水面,她与皇后成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辞别了皇后之?后,齐晗在?蓬莱宫外面等她,他穿了件青色长袍,袍角绣着几片零星的竹叶,长身玉立,意气风发。 刹那间,薛陵婼有一丝晃神,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初在?彭州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少年,不过辗转多?年,从前的少年人也会长大,大人们也渐渐老去。 春去秋来,冬日?里萧瑟的寒风打在?脸颊,薛陵婼拢紧厚厚的大氅,向齐晗伸出手。 二人握着手,慢慢在?漫长而熟悉的宫道上走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心境大不相同?。 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看起?来华丽却又冷冰冰的大明?宫待了好几年,如今在?宫中待这么些年,比起?那时候的迫不及待的离开,她现?在?居然还有些不舍得。 一旁齐晗闷闷不乐,薛陵婼侧头看他,他才被太子召见过,如今脸色不好,又是生了不愉快,薛陵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询问道: “怎么了,太子又给你气受了?” 齐晗摇摇头,眼神微滞,欲言又止,良久才道:“今日?他与我道歉了,而且他同?意了我给骊山枉死之?人立碑,光明?正大的拜祭。” 薛陵婼立刻反应过来齐晗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她有些理?解齐晗的憋屈心情,他估计做足了准备想与太子抗辩到底的思?想准备,可没有想到太子会直接败下阵来,这么爽快的和他道歉。 “那你是如何?想的?” 齐晗有些怅然若失,他声音平静,轻飘飘道:“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却好像没有那么高兴,我觉得,我现?在?好像不需要他认错了。” “既然你都看开了,怎么还……”薛陵婼抬眸看了看他,精准评价:“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只有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齐晗淡然,握着她的手放在?哈了哈气,追忆起?往昔: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小时候圣人与皇后都无?暇顾及我,我也算得上是在?东宫长大的,我与阿铭长在?一处,太子为我们请的老师是一位大儒,阿铭身体弱,总是有一日?每一日?的上课,我那时很羡慕他,有次实在?是忍不住,偷偷逃了课,后来被太子知道了,他很生气,当着老师的面打了我十板子,我那时年纪小,有好些时日?都下不了床,到如今还是忘不了。” 薛陵婼看向悠长的宫道,来往宫人络绎,她张了张口,还是沉默下来,之?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齐晗释怀笑开:“这倒也没什么,可他今日?对我说,他从前以为太子妃只是刁难我,从来都不知道太子妃对我怀有杀心,若他知道,绝不会让她那般做。” “这话说的也没错。” 薛陵婼想起?那个在?太子妃怀中掉出来写着齐晗生辰的巫蛊娃娃,那日?回了蓬莱宫她也想过把太子妃在?宫中 分卷阅读190 行厌胜之?数的事情告发,后来想想此?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最难过的估计还是齐晗,便?索性作罢了。 齐晗有些唏嘘,他这个局中人站在?事外也觉得太子不会冷眼看着太子妃杀害自己,如今自己看开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少年时患得患失有些可笑。 薛陵婼对着冷风吹出一口雾气,又看着雾气慢慢消散,她其实明?白齐晗的失落感为何?而来。 就好像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有朝一日?终于得到了手,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让人很是迷茫,以及觉得不值得。 但她并不认同?这种奇怪的感觉,拿她自己来说,从前她最看中的是自由,一天?天?想着出宫回家,可后来她跟着皇后处事六宫,觉得也很有意思?,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这种奇怪的感觉不是不喜欢从前所珍视的东西了,而是随着年龄阅历甚至身边的人的影响,有了更加喜欢的东西。 二人沉默一路,及至丹凤门,跨出丹凤门的刹那,薛陵婼心中有些触动,忍不住回头看去,她进出过这道门几次,只有这次才驻足下来第一次认证打量着这道门。 她拍拍齐晗,指向天?际:“你快看——” 齐晗抬眸,眼睛滑过她的指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边,正是清晨,旭日?初升,虽寒冬凌冽,那轮太阳却依旧煌煌地照着,高高矗立的城墙之?上,几个笔直的侍卫抱着长刀,为太阳映出了隐约的身影,冬风愈寒,太阳愈亮。 薛陵婼不由得眯了眼睛,抬手放在?眼前,遮住刺眼的光芒,她转头看向被吸引住的齐晗,拉拉他袖子,眉眼微绽:“走吧,回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大结局啦,接下来整两篇番外就彻底完结了,欢迎大家看我的预收: 《我抱通天大腿的那些年》 身为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孔雀,孔双仗着自己的五色神光刷来了无数灵宝(傲娇脸),直到有一天,她刷到了一块铁板身上…… 既然惹不起,那就只能使出本仙子的抱大腿神通了。 作为洪荒最不能惹得铁板以及最粗的大腿之一——未来的通天圣人淡定道:“乖,本尊不仅给你大腿抱,还把整个人给你抱?” ** 《太子夫君被废后》 长安城中公认的命最好的女子是太子妃苏宜,不仅出身名门,还拥有着太子殿下三千弱水一瓢饮的宠爱,最重要的是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未来国母,还拥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 当事人苏宜表示都是无稽之谈: 出身名门的后面是父亲不慈,生母早逝,继母恶毒;至于太子的三千弱水一瓢饮更是无稽之谈,一个公然与男人相交甚密的瘸子丈夫给你你要不要? 倾城之貌,那是天生的,这个没办法。 未来国母这一点无法辩驳,甚至她还一直深信不疑。 直到有一日,苏宜突然被通知,她的太子夫君造反失败后惨遭废黜,更可怕的是,圣人要贬他们去黔州去种地。 苏宜:撂挑子不干了! 第106章 番外:崔芷 连日阴雨天气,自宫中回来后,小腿止不住的阴阴的痛意,崔芷连忙向婆母承恩公夫人徐氏告辞,徐氏知儿媳有旧疾,便叮嘱了她,这几日好好歇着,不要走动,若实在?有事,便让下人抬着。 崔芷看着婆母怒气未消的脸,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谢过婆母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自从秦王登基后,小姑子阿婼做了皇后,圣人依照惯例封了岳父薛策为承恩公,赐了一座大宅子,府中总共也没有多少主人,所以他们夫妇的院子很大。 先皇膝下有二子,虽说嫡长?子是个?病秧子,但幼子却?没什么大错,可谁也没有想到他去世?之前会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秦王。 先皇十?分看重自己的这个?幼弟,为怕自己过身后,旁人抨击幼弟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直接在?自己去世?之前便禅了位,看着新帝登基后才满意的咽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此举,后世?称其为英宗。 新帝一登基,声名不显的薛家成了外戚。 家中出了个?皇后,公爹吸取了先皇的妻族新安郡汪氏的教训,越发?小心?谨慎,辞了官之后便靠着爵位在?家养老。 圣人投桃报李,给大舅子升了官,小舅子也送到弘文馆里读书。 丈夫薛陵澈才升任了金吾卫左将军,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到现在?天都黑了也还未下值。 崔芷让丫鬟一边给揉腿,一边不住的蹙眉,等?丈夫回来了她该怎么和丈夫说那件事呢? 前些日子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生病了,薛家原本也没有当作什么大事,自从皇后半年前生下小太子后一直多病,休息几日便能养好。 可这次的病却?连绵了许多时日也不见好,婆母觉得不对劲,担忧女儿身子之余,连忙带着她到宫中探望皇后。 圣人与皇后成婚五年,一直恩爱有加,由于后宫未置妃嫔,圣人在?三年前登基后,子嗣为朝堂所诟病,夫妻两个?人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后,婆母才为女儿松了口气,谁知又得知女儿病重的消息? 圣人与皇后共居紫宸殿,等?人通报后,婆母一直以为很快会等?到皇后的召见,谁知召见她的却?是圣人——直把婆母吓出一身冷汗。 众所周知,圣人脾气不好,从前当皇子的时候就这样,如?今成了圣人之后更加厉害。 分卷阅读191 前他被人诟病的是没有妃嫔没有子嗣,前面的不近女色也算是个?好皇帝的标志之一,可没有子嗣却?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不少人开始弹劾皇后善妒,连着薛家也被人翻白眼。 圣人最讨厌被人指手画脚,谁和他对着干他就贬谁,直到最后朝臣们败下阵。 婆母欣慰之余又有些感叹,如?今圣人对女儿一心?一意没错,可万一他哪天变心?了呢? 此番被圣人召见,她还以为两口子吵架了,女儿把圣人给惹恼了,所以才不让她探望。 谁知一见面圣人先给她歉意的鞠了一躬,遣退四周,率先开口:“岳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怕是暂时见不到阿婼了,不如?去看看铮儿?” 圣人口中的铮儿便是出生不到半年的小太子齐铮。 这一番话让婆母心?中更加恐惧,只?觉得自家女儿是真出事了,可看圣人的态度又好又哪里不对? 圣人观察着岳母的脸色,缓缓道:“阿婼她出海了……” 看岳母的表情大变,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圣人连忙扶住了她,贴心?安慰:“岳母莫急,此事我二人早已商量妥当,你?放心?,出海时带足了侍卫,她不会有事。” 崔芷还记得那个?场景,婆母的脸色变了又变,表情呆滞许久,才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此事,怎么不告知我与她阿爹?” 圣人生的即为清俊,此刻昳丽的眉眼微垂,有些尴尬:“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 想到这里,崔芷的心?中有些五味陈杂,这哪里是考虑的不周到,分明?是自家小姑子心?中清楚,此事若告知父母,她不禁要挨骂,自己也出不去。 一国之母竟出了海,危险不说,若是让朝臣知道,岂不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这刺激程度仅次于圣人他自己出海。 圣人睿智的眸光不自然的闪了闪,继续道:“岳母莫要怪她,要怪就怪小婿吧,如?今我朝事繁忙,不然就可以亲自陪她同去。” 他的语气颇为遗憾! 崔芷侧了侧头,微不可见的拿帕子掩住忍不住弯起?的嘴角,圣人皇后若都出海了,这岂不是拿针往大臣们的心?窝子上插。 她看到自家婆母差点跌倒,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颤抖着嘴唇良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老身怎么胆敢怪罪圣人。” 崔芷心?中发?笑?,毕竟皇后出海,圣人都不在?意,其他人有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知道了真相?,她们还要赶快些回去告知家人,她扶着还没有缓过来的婆母,将要告辞,突然又想起?来一事,忙问道:“陛下,娘娘不在?宫中,太子殿下要如?何?” 这件事才是大事,如?今皇后不在?,既然出了海,没几年是回不来了,太子不就没人抚养了,难道圣人要纳新人? 圣人微愣,继而笑?开:“太子为吾夫妇之子,阿娘不在?,自然是我这做阿爹的多出些力,若二位不放心?,可时常进宫,也可多陪伴太子。” 圣人要亲自抚养太子? 他都这样说了,她们不信也得信,只?能悻怏怏地告辞,回府的一路上,眼见婆母面色不善,崔芷只?得低眉垂首。 身侧忽地响起?孩子的啼哭声,崔芷收回思绪,让人搀扶着到了床榻前,弯腰抱着女儿在?怀中轻哄,她生了一子一女,这是小女儿,才满一周岁,被祖父母爱如?珍宝。 她生的很像她的姑母,因着这点,连宫里的圣人也很是喜欢这个?外甥女,向来她携女回娘家的时候,阿娘总是夸她这个?女儿生得好,和她的姑母一样有福气。 可她却?不是那么希望女儿像她的姑母,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喜欢这个?小姑子,因为在?那个?话本子中,薛陵婼也算是害她痛苦半生的凶手之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频繁的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是一个?名唤殷采碧的小娘子为视角的话本子,她原本以为那个?话本子的故事是假的,直到后来一个?个?她生活中的熟悉的名字都出现在?了那个?话本子里。 她的小姑子薛陵婼在?话本子被举报为杀害殷采凝的凶手,虽然没有找到能证明?她是凶手的证据,最终还是被迫避到岭南,等?再回长?安后已经嫁为人妻,彼时已经已经是圣人的齐晗暗中逼迫她与沈韶和离。 话本中的崔芷是圣人妃嫔,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原来圣人齐晗当初之所以同意娶韦氏为王妃,纳自己为侧妃都只?是心?灰意冷之下与崔皇后做的交易,如?今他的心?上人回来了,而自己与韦氏都成了碍眼的人。 与沈韶和离后,薛陵婼请父母代为到城郊建了道观,自己出家做了观主,收养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教授学?生。 齐晗依旧不满,他想让她进宫,于是,后来她怀孕了,风光入宫,被圣人爱如?珍宝。 崔芷偶尔就见过她一次,话本中的形容的是她整个?人消瘦的可怕,身子套在?宽大的衣服里,连肚子也不甚分明?,身旁圣人小心?翼翼,她却?冷若冰霜。 出乎意料的,她与韦氏走得很近,原以为会是死对头的两个?人关系却?很好,她帮助韦氏著书《数术》,还鼎力支持她在?民间兴办女学?堂,广招女官。 她对所有人都是笑?意盈盈的,除了圣人齐晗。 后来她难产了,作为圣人的第一个?子嗣,几乎半个?大明?宫的人都聚在?那里,连话本中的崔芷也去了,女子凄厉地哭喊声在?房间 分卷阅读192 中回荡,她临死之前一声一声地喊着阿娘,留下了幼子。 她的死亡是话本子中的崔芷的最惨悲剧的开始: 话本子的开始是武功高强的殷采碧在?堂妹死后游历到了云南,云南多沼泽瘴气。 有一次她中了瘴毒,身陷沼泽,被一个?年轻的部落医师救下,部落医师告诉她自己是云南来采药的,后来发?现这边部落医术落后,便想在?此地多逗留些时日,为人义诊。 殷采碧感念其救命之恩,又看这个?医师文弱苍白,手无缚鸡之力,常被一些地痞刁难,便决心?留下帮助祝他义诊。 日久天长?的相?处中,殷采碧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也是长?安人,同时还是自己好友阿婼的表兄徐文佑,渐渐的,两个?人暗生情愫,决定回家禀告父母成亲。 回了长?安后,徐文佑的好友秦王齐晗才告诉她,她苦苦寻找多年的,年幼时那个?真正在?拐子手中救下她的人正是徐文佑,一直在?她眼前。 二人成亲后,一起?游历天下,撰写医书,造福百姓,等?到齐晗登基,薛陵婼难产而死才重回长?安。 殷采碧进宫吊唁好友,悲伤之余,与徐文佑发?现了好友的真正死因,由于好友新丧,齐晗痛苦万分,二人便暂时将死因隐瞒。 几年后,夫妻两人决定出海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决定将薛陵婼的真正告知齐晗,齐晗这才知道原来害得薛陵婼难产而死的凶手竟是自己。 他曾经在?多年前送给心?上人一块银锁,而殷采碧曾经误把他当作救命恩人,曾经偷偷观察过他,所以在?为好友收拾遗物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那枚锁是齐晗的东西。 她发?觉那枚锁有异,便偷偷带出宫去让自己的丈夫徐文佑研究,才发?现那枚锁中藏有剧毒,而好友便是因为此毒才一日日的虚弱,以至难产而死。 齐晗痛心?疾首,肝肠寸断,自己也一日日的衰弱下去,没过几个?月便病入膏肓,他为了保护膝下幼子,开始在?朝大肆清除势力,唯独留下两道势力互为牵制,便是小皇帝的舅舅薛陵澈与小皇帝的老师沈韶两派。 话本子中崔芷的噩梦便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齐晗不喜氏族,登基之后大肆打压氏族,连自己的母族崔家也不例外,身在?后宫的她做着有名无实的妃子,虽受帝王冷落,但也衣食无忧,可齐晗死后,小皇帝被皇后韦氏收养,宫中人见风使舵,崔家又早已没落,她的日子便难过起?来,无奈之下,她只?能答应与小皇帝的舅舅薛陵澈结盟。 薛陵澈那时候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国舅,可小皇帝却?被太后韦氏控制,甚至借他之名公然摄政。 崔芷性?子冷淡,前朝之事她不愿意管,可在?与薛陵澈的相?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可他早有妻子,自己也是太妃之身,她只?能将自己的感情压抑在?心?底。 直到后来他们败了,而她也被韦氏赐了一杯鸩酒,等?她闭眼之前的那一刹那,她看到薛陵澈慌慌张张地赶来,一脸的悲痛与不可置信,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如?此,她也能满足了。 那是话本子里的崔芷的故事,梦到话本子之后,她以为自己不会重复话本子的悲剧,直到后来在?长?安街头与薛陵澈的初见,在?马车里面的她一下子便听出了他的声音,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真的像话本子里的那样,会无可救药地爱上那个?人。 她是个?性?子冷的人,一向不喜欢算计,却?因为他,她平生第一次绞尽脑汁,她故意接近他,故意借滚落山崖之际摔断腿,借此让皇后打消让自己嫁给齐晗的想法,摆脱上辈子的悲惨命运,然后赖上他。 崔芷渐渐失了神,直到一声传唤声:“大郎君回来了——” 一个?带着凌冽寒气的怀抱将她拥住,那人身上还有未脱的坚硬的的甲胄,崔芷舒展了眉头,将他推开,嫌弃道:“怎么还穿着这个?,赶紧脱去吧。” 薛陵澈毫不在?意,蹲下身躯,将她的小腿放到膝上,轻轻揉着:“这几日天气湿冷,你?的腿又该疼了吧!” 崔芷摇摇头,忍不住莞尔,不禁想到: 话本子中的皇后与沈大人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却?惨遭拆散,可现实生活中圣人与皇后伉俪情深,沈大人与韦氏结为夫妻,更是恩爱有加…… 而自己丈夫尊重,子女双全,全然没有一点烦心?事。 大概,那个?话本子是假的吧! 第107章 番外:归来 夜色渐深,一?辆深灰的马车慢慢在宽阔的官道上走着,马蹄声节奏哒哒,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没有束冠,只绑了个发带,眉眼清俊,嘴角吟笑。 车内,两?旁各坐了一?个人,居右是?殷采碧,发髻高束,顾盼生辉,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薛陵婼坐在左边,一?身劲装,满头乌发亦用?发带竖起,她支着下巴靠在马车窗前,精致的眉眼低垂,时不时的撩起帘子,看看路程,很是?焦急。 一?旁的殷采碧看她频繁撩帘子看的头疼,不由出言阻止:“阿婼,你就别看了,左右速度就这么快,难不成还能长翅膀?” 薛陵婼幽怨白她一?眼,冲车辕处喊道:“表哥,你家夫人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车外徐文佑爽朗笑开:“连我都需听夫人的,便也只能先得罪皇后娘娘了。” 薛陵婼哼了一?声 分卷阅读193 :“你们夫妻两?人单欺负我一?个。” 殷采碧抿嘴笑起来,知道她是?心急回?长安,不由得打趣:“外面驾车的是?我丈夫,当然?会偏帮着我,若你心急,自己去驾车吧,再说了,左右不差这一?会,你就这么着急夫妻团聚。” 薛陵婼有些无言,嘴硬道:“才不是?。” 殷采碧饶有意味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咱们当初出海前,你们还吵了一?架,是?不是?担心他找小的了……” 面对好友的揶揄,薛陵婼啐她一?口,撇撇嘴:“他敢——再说我又不是?想见?他,我是?想我儿子,也不知道他还记得我吗?” 殷采碧抽抽嘴角,他们出海将近三四?年未归,那时小太子出生都还没多久,怎么记得阿娘。 提起儿子,薛陵婼一?阵伤感:“别说了他记得我了,连我这个做阿娘的都快不记得他的模样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他长多高了?” 殷采碧无声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好友,更多的是?敬佩,很少会有女子有这般魄力,能留下刚出生的幼子,出海远游。 薛陵婼放下帘子,陷入遥远的回?忆中,同好友倾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铮儿,刚上船那几日,我整宿整宿的不敢睡觉,一?闭上眼梦里头全?是?我家铮儿在哭。” “现在想想,我这阿娘真是?不称职,如今我回?长安都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 她沉浸在思念里,忽视了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殷采碧拍拍她的手,转移了话题:“你心中难道只装了儿子,怎么一?点?也不想那位?” 这个不好说出名讳的那位是?谁?不言而喻。 想起齐晗,薛陵婼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笑起来:“倒也不是?不想,说来那时候梦见?铮儿的时候,我也梦见?过他……” 话音未落,车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梦见?我什么了?” 声音有些低沉,隐隐还带着颤抖,落在她的耳中,让她震惊的睁大眼睛,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她想都不用?想,一?把掀开车前的帷幔,看都没看便直接跳了下去,跳到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的温度与气味扑面而来,薛陵婼强忍住从心间升腾的欢喜,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咧开嘴角,她就知道,齐晗一?定会接住她的。 她双脚离了地?,像树獭一?样一?样整个人扒在了他身上,惊喜道:“齐晗,我好想你啊!” 都老夫老妻了,齐晗暗道自己不能像她一?般不庄重,于是?声音放了柔和?了些,埋怨道:“你方才还说不想我?” 闻言,薛陵婼想都不想,抱着他脖子的手微微一?紧,歪着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声音含糊不清:“那是?我骗他们的,我最?想你了?” 齐晗忍不住有些得意,得意之余又有些伤感,等她回?家这一?日他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薛陵婼抬眸,只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要倾诉,却又语无伦次,她眼睛一?停,差点?哭出声:“我怎么觉得,你老了呢?” 她说着,扯向他的脸颊。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丝伤感消失的一?干二净,齐晗偏头躲过,面色微沉,他登基都已经将近六七年了,明明是?威仪天成,才不是?老。 一?旁的帘子被人撩起,殷采碧偷偷伸出头来,徐文佑的手上握着缰绳,两?人的脸上是?同款的戏谑。 齐晗扯扯嘴角,把怀中的薛陵婼往上提了提,回?身走向自己那更大更奢华的马车,低声道:“你我夫妻的私房话,才不能让外人听。” 薛陵婼看了看马车,才想起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那我儿子呢?他来了吗?” 齐晗回?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你儿子不休息。” 说着,他自己又感觉有点?不对劲:“什么你儿子,没有我——你哪来的儿子?” 回?了宫,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皇后不在宫中,圣人亲自抚养小太子,素日吃住都在一?起,临到紫宸殿,薛陵婼不免有些踟蹰。 齐晗拉着她脚步一?顿,回?头一?看,见?她满面尴尬,不由得疑惑:“怎么了,不想你的宝贝儿子?” 薛陵婼欲言又止,眼神缩了缩:“你说,我见?了铮儿,要同他说些什么?” 齐晗一?愣,他从前是?个心思粗的人,如今做了父亲,抚养儿子多年,早就变得心细如发,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天上月亮:“你什么都不需说,都快二更了,铮儿早就睡了,你还要把他叫醒不成?” 薛陵婼恍然?,点?点?头,笑意多了些苦涩:“是?我想岔了,我就是?有些紧张。” 齐晗宽慰的抱抱她的肩膀:“你是?铮儿的阿娘,有什么可紧张,若紧张,也该是?他紧张。” 薛陵婼有些近乡情怯,无措道:“我都没有养过他,不是?对他愧疚嘛。” 齐晗听了幽幽道:“难道你对我没有?” “这个……”薛陵婼纠结了一?会,觉得这是?个送命题,说有吧,齐晗肯定觉得自己拿他当外人,说没有吧,他肯定也不高兴,她想了想,问道:“你是?想有还是?没有?暗示我一?下。” 齐晗气结,推着她进了紫宸殿,守夜的宫人不仅睁大眼了,像是?活见?了鬼,不是?说皇后去行宫养病了,怎么大晚上的回?来了,还穿着男装。 薛陵婼怀揣着忐忑的 分卷阅读194 心情进了寝殿,一?旁的嬷嬷见?了她,震惊过后,刚要行礼,被齐晗制止,打发了出去。 宽大的床榻上睡着一?个模糊的小小身影,隔着纱帐,薛陵婼的手有些不敢拉,她看了看齐晗,收到对方鼓励的眼神,咬了咬牙,轻轻掀开了帐子。 一?个白生生的小团子睡得东扭西歪的,连被子也蹬开了大半,胖乎乎的脸上小嘴微张,还打着小呼噜,形容可爱,憨态可掬。 薛陵婼在那一?瞬间呆滞,只觉胸前像是?被谁重重的打了一?拳,闷闷的难受极了,又糅合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孩子?”齐晗好笑,随即又有些生气:“嬷嬷们怎么也不看着点?,铮儿还小,着凉了怎么办?” 他敏捷而迅速地?抱起齐铮,移正了他的身子,又将被子盖好,顺手又拍拍他的脸,动作?熟悉又自然?,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大约睡梦中的齐铮感觉到了父亲,不自觉地?向他怀中靠了靠,嘴巴吧唧了几下,睡得更加香了,齐晗不由地?笑起来。 发觉薛陵婼紧紧盯住的目光,他起抬头,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她:“其实也不能都怪嬷嬷,平时都是?我带他睡得,今晚出宫接你,又忘了叮嘱嬷嬷们铮儿爱踢被子,是?我不仔细。” 薛陵婼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有哄过铮儿睡觉,又怎么好意思怪你。” 齐晗一?阵心酸,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你都好多年没有抱过铮儿了,你抱抱我们儿子。” 薛陵婼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想摸摸儿子的脸颊,指尖触上温软皮肤的那一?刹那,一?股浓浓的血脉亲情在两?人间流淌,她像是?被烫住了一?般,连忙收回?手,她捂住脸,泪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齐晗自己的鼻尖也有些发酸,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好,又把长子放了下来,才拉着薛陵婼走远了些,抱着她安慰道:“好了,如今你回?来了,还怕没有时间和?他相处吗,我们的儿子很听话,一?定很孺慕你。” 薛陵婼把头埋在他胸前,鼻子眼泪全?擦在他身上,过了好久,才闷闷道:“那你呢,有没有怨过我?” 齐晗蹭了蹭她的额角:“与其说是?怨,倒不如说是?气,海上危险,那时你又刚身子不大好,我想让你好好将养一?阵,你还同我吵架,你走了我还得安慰岳父岳母,给你瞒着消息,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你的讯息,总担心你会出什么事,还好你回?来了。” 薛陵婼听的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许诺道:“你放心,我以?后就陪着你和?儿子,哪里也不去?” 齐晗一?怔,道:“还是?算了吧,我也想明白了,你高兴最?重要,以?后你想去哪,我都支持你。” 薛陵婼更加内疚了。 忽地?,齐晗一?把把她拦腰抱起,走到寝殿旁边的房间,放到床上:“铮儿在殿中睡了,今天晚上先在这里将就一?下。” 薛陵婼方才的愧疚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举起手,让齐晗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你禽不禽兽,我一?路自泉州赶回?来,好几日未沐浴了,都要臭了,再说,我才刚回?家。” “啊?”齐晗疑惑,忽而又反应过来,忍住笑起来,戏谑道:“没想到你这么急,只是?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为夫还要休憩一?会,实在是?有心无力,当然?,如果你是?在是?想……为夫也不是?不可以?……” 薛陵婼脸一?红,明白是?自己理解错了,急忙道:“我才不想,一?点?也不想。” …… 等两?人收拾妥当,躺上床后,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薛陵婼怎么也睡不着,看了看丝毫没有睡意的齐晗,她忍住道:“你和?我讲讲这些年铮儿的事情吧。” 齐晗恐她听了又伤心,反问道:“今天你在马车上说不仅梦过铮儿,还梦到了我,梦到了我什么?” 薛陵婼不怀好意地?笑笑,啧啧两?声:“你真要听?” “嗯!” “我梦见?我儿子一?直哭着找阿娘,你在一?旁哄,怎么也哄不好,你怎么这没用??” 齐晗:…… 第108章 番外:母子 大约是?路上累狠了,薛陵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已经到了第二日下午。 匆匆的垫了几口饭,薛陵婼赶紧让人梳洗打扮,穿上皇后华丽的宫装,带上大冠,花钿面靥都一丝不苟,她没出海之前都很?少打穿戴得?这么?庄重。 装扮一新?,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和从前相比,除了整日在海上晒黑了一点外没有任何变化,自己还是?那么?好看。 宫人们都生了疑,皇后娘娘不是?在行宫养病吗,怎么?还看起来更?加有气色了。 齐晗还在处理政事,薛陵婼没想打扰他,等问好了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弘文?馆读书后,她兴冲冲地?带着人去接儿子下课,顺便在宫中大摇大摆地?在招摇一圈,晓谕六宫:皇后娘娘回来了! 她特地?让人抬了轿辇,声势浩大的到了弘文?馆,然后带着少量人走了进去。 齐铮还没下课,房间里面书声朗朗,她索性?在院子里等候,分?辨着那些稚嫩的读书声音中哪个是?她的儿子? 和煦的春风中,窗户慢慢被吹开,薛陵婼这才看见,里面的老?师居然是?崔原。 朝中都觉得?齐晗讨厌氏族,就连自己的母族 分卷阅读195 崔家也没有加封,其实薛陵婼心中清楚,齐晗不是?不喜欢氏族,他连寒门也不喜欢,确切地?说,他连自己自己这个圣人都不见得?有多喜欢。 从前他心里憋着气,就想当圣人气气先皇齐晟,直到后来先皇禅位给他,并且还告诉他,他从小对齐晗那么?严格就是?为了培养他,他早决定?了以后的继承人是?齐晗,自己的位置最后都是?要留给他的。 薛陵婼有些无语,在他看来,反正齐晗是?他亲儿子,继承人无可?厚非,可?在外人看来,他把皇位没有传给亲生儿子,反而是?传给了弟弟,真是?大公无私,这一波下来名声也有了,血赚不亏。 皇位这东西,对于齐晗来说却不一样,自己抢到的和别人给的坐上去的感受全然不同,别人给的坐着不舒服。 先皇做太子时脾气很?大,当了圣人之后反而日益平和,他又孝顺,对崔家多有厚待,等到齐晗登了基,便忽视了崔家。 她没有想到,齐晗居然会让崔原做儿子的老?师,不由地?发问:“圣人为太子寻的少傅是?崔大人,那其他师傅都是?何人?” “回娘娘,圣人没有正式下旨,只是?先请了崔大人启蒙,其他的师傅还有沈大人,至于骑射拳脚,自然是?圣人自己,整个长安城,哪有人能比得?上我?们圣人呢?” 回答她是?一个生的很?漂亮的姓陆的女官,她久不回宫,紫宸殿不免多出来了些生面孔,她又看脸,此行便让这个陆女官侍奉。 只是?现在看了,这个陆女官虽然脸好看,但是?话有点多…… 崔原透过窗户看到院中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又一眼便看见众星拱月的薛陵婼,他还以为看错了,顿时一愣,还未讲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他连忙揉揉眼睛,直到院中的薛陵婼也注意到了他,微微点头?。 崔原心中一阵激动,三年前皇后去行宫养病,到现在他们也有三年多未见面了,如今她是?尊贵的皇后,他也已经娶了妻,面对着昔日的心上人,也只能把炙热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心底。 崔原深深压抑着欣喜,看向堂下的几个小萝卜头?,道:“今日的经学便先讲到这里了,现在下课吧。” 不论?是?哪朝哪代,提前放学总是?让学生最开心的一件事情,小萝卜头?们一阵欢呼,崔原的心好像也随之雀跃起来,他轻咳两声,看向小太子:“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来接你了。” 齐铮一愣,肉嘟嘟的手摸摸自己的头?,看向崔原:“崔先生,皇后娘娘是?谁啊?” 崔原温润一笑?,牵着他走出房间,指向院中的薛陵婼:“皇后娘娘是?您的阿娘呀。” 薛陵婼强忍住泪意,感激的向崔原笑?笑?,走向前去,向齐铮张开双手:“铮儿,我?是?你阿娘。” 齐铮狐疑的看着莫名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漂亮而奇怪的女人,摇了摇头?,抱住一旁崔原的大腿。 早就猜到是?这结果,薛陵婼还是?有些失落,她放低了声音,温柔道:“阿娘回来了,阿爹没告诉你吗?” 齐铮眨眨眼睛,摇了摇头?,今天阿爹奇怪的很?,下了早朝之后一直在偏殿,好像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似的,都没有送自己上课,用午膳的时候都没有喂自己,还说让自己听话,不要气阿娘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连下午都不送自己来弘文?馆。 他觉得?,阿爹不疼自己了。 崔原蹲下身子,与齐铮平视,想要告诉他眼前的人是?他的阿娘。 此时,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铮儿,阿爹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能惹阿娘不高兴。” 齐晗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身上的朝服还没脱,来的很?匆忙。 崔原对他弯了弯腰:“陛下来了。” 一见到了他,齐铮果断的放弃了崔原,圆润的身子踏着两条小短腿灵活地?跑到齐晗身前,张开两支胳膊:“阿爹抱。” 齐晗却不如从前一样把他抱起举高高,他温柔的摸了摸身前稚子的额头?,指向薛陵婼:“你不是?总想要阿娘吗,现在阿娘回来了,怎么?还要惹阿娘不高兴?” 齐铮挠了挠头?,阿爹以前告诉他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外祖母和其他人又说阿娘生病了,不能再他身边陪着他,他实在搞不懂到底该听谁的,直到后来宫中的女官给他讲故事,他才明白了阿爹和外祖母都在骗她。 就像故事中的那样,其实阿娘已经去世了,所以阿爹才会告诉他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又看看那个对莫名热情的女人,虽然阿爹总是?说他年纪小,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结合从前外祖母舅母的叹息,还有宫人们的私语,以及伯母口中的话,他知道,阿爹要给他找后娘了。 齐铮撇撇嘴,转身冲薛陵婼做了个鬼脸。 “你这孩子,怎么?连阿爹的话也不听了。”齐晗严厉道,拽起儿子的后襟一把提到自己眼前,父子两人大脸对小脸。 齐铮在空中摇晃着小脚,还以为阿爹在和他玩,不由得?哈哈地?笑?起来。 薛陵婼不气反笑?,伸手拦下齐晗:“好了好了,别闹了。” 齐晗单手抱儿子在胸前,捏了捏他的脸,逗弄一番,唇边牵出一个笑?来,安慰她道:“此事非一时之功,慢慢来吧。” 薛陵婼点点头?,弯唇一笑?:“我?明白。” 她抬手亦学着齐晗方才一样,捏捏齐铮的肉乎乎的脸颊,承诺 分卷阅读196 道:“阿娘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 齐铮抗拒的摇过头?,两只短短的手臂熟练的抱住父亲的脖子,不情愿唤道“阿爹”。 齐晗拍拍的儿子的脑袋,牵住薛陵婼的手,道:“走吧,回家吃饭。” 薛陵婼想起来还有个崔原,又问他:“许久未见,崔大人今晚在宫中用膳吧!” 崔原眼睛亮了亮,颤着嘴唇刚想点头?答应。 却见齐晗拉拉薛陵婼,不赞同道道:“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人家崔大人新?婚燕尔的不回家陪伴新?妇,哪有时间分?给你?” 薛陵婼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惊喜道:“原来崔大人成亲了,还未恭贺崔大人新?婚之喜,回头?一定?把我?的贺礼补上。” 齐晗又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早替你补过了。” 两人对话间,全然没有给崔原插嘴的时候,他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他的目光忽地?瞥向齐晗,圣人似笑?非笑?,一手抱着小太子,另一只手又牵着妻子,一家三口看着和谐极了。 人家一家三口团圆,多个他算什么?? 崔原只能苦笑?:“诚如陛下所言,臣此番便不打扰陛下与娘娘了。” 齐晗满意颔首,歪歪头?对怀中的幼子道:“铮儿,和先生说再见。” 齐铮闻言不太标准的抱了个拳,乖巧道:“先生再见。” 儿子还挺懂礼数,薛陵婼欣慰极了。 “殿下也再见。”崔原咽下心中的苦涩,勉强笑?道,看着一家三口远去。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索性?慢慢步行,薛陵婼对于儿子满意极了,忍不住对齐晗道:“你把儿子教?的很?好。” 说着,她心中又有些歉意,齐铮还不到五岁,观其行动举止,说话行事都自有一番条理,齐晗这个父亲当的很?合格,反观她自己…… “是?吗?”齐晗摇摇头?,亲昵的蹭蹭的儿子的小脸:“是?我?们铮儿自己聪明。” 齐铮听到父亲在夸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那个奇怪的女人又用发红的眼睛看他,他忍不住问道:“阿爹,她是?我?的后娘吗?铮儿不想要后娘。” 薛陵婼一愣,停下了脚步,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她看了看同意一脸震惊的齐晗,急火攻心,怒道:“这都什么?乱七八槽,齐晗,你平时怎么?教?孩子的?” 小孩子哪懂得?什么?后娘亲娘,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 也不知道谁才夸过他把孩子教?的好? 齐晗皱皱眉,安抚的握紧她的手,将怀中的儿子放了下来,蹲到他面前,严肃道:“铮儿,阿爹怎么?会给你找后娘,这是?你的亲阿娘,谁告诉你我?要给你找后娘的?” 齐铮被眼前这两个一脸严肃的大人吓住了,他看向薛陵婼,想起方才她凶了阿爹,便鼓起了脸:“你坏,不准欺负我?阿爹!” 齐晗怔了一下,只觉得?心中妥帖极了,连眼眶微微也有些发红,他将儿子揽在怀中,耐心的哄道:“阿娘和阿爹闹着玩呢,阿爹可?是?圣人,谁敢欺负阿爹,你怎么?能说阿娘坏,还不给阿娘道歉。” 薛陵婼看着眼前的父子情深,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吃味,却又不知道该吃谁的醋。 父子两个亲昵完了后,齐晗又问了一遍:“你还没有告诉阿爹,谁告诉你阿爹要娶后娘的?” 齐铮脆生生地?回答,条理分?明:“是?伯母,伯母说阿娘不在宫中,阿爹以后是?要去后娘的,后娘会对铮儿很?好,还会给铮儿生很?多的弟弟妹妹。” 孩童稚嫩的声音染上一抹哭腔,扑到了齐晗的怀中:“可?是?铮儿不想要后娘,不想要弟弟妹妹,铮儿不想把阿爹分?给他们。” 听了齐铮的这一番话,薛陵婼也顾不得?伤感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差点原地?爆炸。 先皇去世前,汪皇后得?知先皇要把皇位传给齐晗的事情,好不容易消停些时日的老?毛病又犯了,派人对齐晗投毒刺杀等事层出不穷,薛陵婼早有准备,把证据收集好了后瞒着齐晗都交给了先皇。 也不知道先皇是?怎么?搞的,直到他去世前,汪皇后都没有再出幺蛾子,后来先皇去世,齐晗把两个侄子都派到了封地?,成了汪太后又不乐意了,借着自己太后的身份想要把齐晗拉下马,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好歹也是?先皇遗孀,齐晗不可?能真对她怎么?样。 后来还是?移居到了大明宫隔壁太极宫的崔皇后出了手,吩咐汪太后到太极宫去侍奉她,汪太后只能被迫住到太极宫。 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汪太后又生了事,既然皇位都是?你的了,你把我?儿子给召回长安吧。 彼时齐晗才御极不久,别说他,连朝臣们不同意,崔太后又出了手,汪太后自此大病一场,从此对齐晗只剩下了小心翼翼地?讨好。 崔太后最终还是?把齐晗的身世之谜告诉了她。 齐晗对此心照不宣,对汪太后依旧淡淡,此后,汪太后彻底消停。 不对,现在居然又对她儿子作妖了,强忍住去太极宫找汪太后的理论?的冲动,薛陵婼与齐晗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抑制不住的怒意。 他们两个视若珍宝的儿子是?让别人胡说八道进谗言的吗,薛陵婼一阵心疼。 登基之初,她和齐晗的子嗣之事是?朝中的大事,可?对于二人来说可?有可?无,虽说他家真的 分卷阅读197 有皇位要继承,可?这种事情也是?要看缘分?的,久而久之,就在他俩都觉得?没有子嗣缘分?的时候,老?天爷赐给了他们两个一个小宝贝。 这个孩子很?乖,怀孕十个月以来,几乎没有让她受一点苦,除了后面生产去了半条小命,当时把齐晗给吓坏了,他们两个当即就决定?,有一个铮儿就满足了,以后不要孩子了。 现在汪太后却在铮儿面前胡说八道,实在是?不能忍。 齐晗忍住怒意,在儿子背上轻轻拍打,放轻了声音:“伯母是?在和你说笑?,你怎么?能当真,阿爹阿娘最爱的便是?铮儿,有没有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爱你的,我?们铮儿这般乖巧听话,阿爹阿娘都有了你,怎么?还要弟弟妹妹呢?” 齐铮在父亲的怀中钻了出来,抬眸望了望薛陵婼:“你真的是?我?阿娘吗?” 薛陵婼低下身子,弯了弯唇角,在他额头?亲了亲,欣喜道:“我?当然是?你阿娘,你可?是?在我?的肚子里生出来了,我?和你的阿爹一样爱你,不对……” 她抿了抿嘴,瞥了齐晗一眼,又道:“我?比你的阿爹还爱你,我?是?全天下最爱你最疼你的人,虽然这几年阿娘不在你的身边,但是?却时时刻刻地?都在想你,阿娘在外面给你准备了一整船的礼物。” 齐晗莫名笑?了,从善如流的接道:“你阿娘说得?对,阿爹最爱的是?你阿娘,其次才是?你。” 齐铮眨了眨眼,奶声奶气的又问道:“阿娘最爱的是?铮儿吗?” 薛陵婼想都不想,忙不迭的点点头?:“当然。” 齐晗:…… “阿娘!”齐铮终于唤出来了她最想听的那两个字。 薛陵婼动情的应了一声,不禁落下泪来,将儿子拥在怀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齐晗鼻尖一阵酸楚,心中软得?一塌糊涂,长臂一伸,环住母子二人,承诺道:“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本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欢迎大家支持我的下一本《我抱通天大腿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