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他黏上我了》 分卷阅读1 男花魁他黏上我了 作者: 未莳 文案: 姜离穿越了,还是在她的庆升宴上 就多喝了那么几杯,谁知乐极生悲 姜离发誓这辈子再不当社会打工人,她要当条咸鱼! 于是跟随这一世的父母四(吃)处(喝)周(玩)游(乐) 姜离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但吃喝(哔——)(哔——)是样样在行 听说大沅朝的栖溪院誉享天下,各国之人是巴巴儿的来,仅为一睹其中花魁之风采 作为大玩家的姜离怎么可能错过 然而……谁能告诉她,这花了十个金元宝的价钱买来的表演—— 怎么在上面跳舞的是个男人?!肤白貌美,纤腰肥臀的大美人呢? 然而钱都花了,不看完又对不起自己,谁知一个贪杯,又悲剧了 姜离醒来成了嫌疑犯,还是和昨晚跳舞的那个花魁一起 看着花魁嘤嘤嘤的说着‘人家的清白只能给你嘛’这等虎狼之词 姜离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你这样我能打十个你知道吗?” 祈渊本是大沅朝世子,生来富贵尊崇,荣华更是享之不尽 谁知一朝被奸人陷害,满门抄斩,唯余他流落烟花之地 所幸有贵人帮助,才勉强留得一命 本是感念她为贵人之女,才对她照顾有加,谁知越与她相处,便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 看似贪财如命实则挥霍无度,看似对他有意却能转身冷漠离去 任凭他苦苦哀求亦不回头,毫不心软 …… 三年后再相遇,祈渊本是想以雷霆手段对她,让她尝尽代价 谁知最终却败下阵来,他舍不得 祈渊低下身眷恋这难得的温暖,只委屈道: “不能爱我吗?我永远都会比你爱我更多一点。” 又名《我男人怎么有两幅面孔?!》、《论男女主是如何拿错剧本的》、《关于花魁的进击》 ①.爱财如命直球女 & 挥金如土戏精男 ②.男主前期身份花魁,后期会恢复世子身份 ③.架空世界,多为私设,请勿考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离、祈渊/裴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男人他有两幅面孔 立意:努力向上才有春天 第1章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姜离真是削尖了脑袋也没办法琢磨明白。 四周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及呛人的血腥味,姜离背部硌得慌,然而脑袋下面却柔软异常。 此刻,牢房。她躺在某个人的大腿上! 还是个没见着模样的大男人。 脑海中只有两个字:荒唐! 姜离记得她昨夜明明忍痛花了十个金元宝在大沅朝最负盛名的花楼喝酒看小姐姐。 但这一觉醒来不是躺在栖溪院丝绸锦缎的床榻之上,反而是稻草铺就的牢房里,她委实懵圈了。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离甫一想要去回忆,脑袋便如针扎般的疼,仿若无数银针尽数入脑,扎得脑仁嗡嗡作疼。 这种感觉…… 看来是又喝多了。 姜离本不属于这里,她本是个996的社畜,在大城市任劳任怨打拼,只望有朝一日能经济独立,成为幸福快乐的单身富婆。 凭着这个目标,姜离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努力提升,好不容易晋升成功为集团某地区总负责人。 结果一高兴在庆升宴上多喝了几杯,一觉醒来就穿到了这个地方,十余载的努力一瞬付之东流。 被让砍号重练,还是得从新手村开始,姜离直接弃疗了。 这一世及时行乐、恣意享受就好,社会打工人?滚吧!世界大玩家,拿来吧你! 然而上辈子努力奋斗却因贪杯穿越,结果这辈子往反方向发展,做条咸鱼却还是逃不过贪杯诅咒,直接让你坐牢。 姜离表示生活好难,喝酒原来不仅会误事,还会要命! 这等非酋运气也是没谁了,姜离不禁扶额,想着还是先坐起来再说。 结果刚一起身,姜离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一下子又重重地栽了回去。 姜离:???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下虽然疑惑,但此刻饶是如此大动静这个倚靠着墙的男人都没有醒,只是闷哼了声,姜离总觉得有些不妙。 可他还会闷哼,应该是还活着的吧? 姜离之所以会发出这般疑问,那是因为她根本无法看清这男人的面容,也无法窥见男人的神情与状态。 这男人面上覆 分卷阅读2 着青木獠牙的面具,仿若索命厉鬼,方才姜离初醒也正是见得这幅面具才登时给吓清醒的。 明明男人身上的衣衫几近奢华,上好的云锦布外罩薄纱,衣领袖口上缀着金丝细线,绣的样式繁冗华贵,衣衫还是骚包的粉色,但配的这个面具。 姜离觉得这反差更让他像是个跳大神的,这边花楼的花魁原来好这一口的吗? 早知道昨夜她就不花那十个金元宝贿赂栖溪院护卫让她进去看表演了。 那可是十个金元宝啊!!!姜离抽了抽,依然还是觉得好肉疼! 本来想着花楼嘛!那肯定是美女如云,各种款式类型的小姐姐随君挑选,姜离狠了狠心,咬着牙交了钱。 结果……肤白貌美的小姐姐?不存在的。 栖溪院的花魁竟然是个男的?!还是个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真是闻所未闻! 姜离再次没忍住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十个金元宝怎么花怎么亏,还不知道这个男人长得怎么样呢? 若是貌比潘安那还好,但若这面具之下的面孔…… 姜离一个哆嗦。 要不……反正他现在也晕了,就偷偷摸摸看一眼,就一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面具放回去,他也不知道嘛。 这样也不枉姜离昨夜花的那十个金元宝。 姜离这般想着,罪恶的手微微颤抖,哆哆嗦嗦地向男人伸去—— 然而姜离忘了自己如今还躺在男人的大腿上,也忘了她的身体有多酸软无力,好不容易碰到男人的面具,试了半响,却没办法将其取下。 姜离颓败的将手放下。 谁知这一放,姜离整个人脊背笔直,僵在了原地。 她好像碰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头下的触感紧实而柔软,越发衬得手下的触感冰冷又坚硬。 所以这个男人。 究竟是为什么要在腰间别个铃铛啊! 姜离连忙抬手,那铃铛立刻发出清泠脆响。 “干什么!都给我老实些!” 牢里十分安静,但凡有一点声响都突兀异常,是以守在牢房外的狱卒只要一听到声音,就会进来查看。 狱卒们兵兵乓乓地敲打着牢门上的铁栏杆,视察着每一间牢房,看里面是否有不守‘规矩’之人好多加管教。 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姜离忍痛爬起,见两名狱卒走到牢门前,立刻叫唤出声。 “两位大哥!” “哟?醒了?” 两名狱卒停下脚步,其中一人眉目紧皱,面上带着不耐,他看姜离的眼神俱是鄙夷,而语气中也尽是嘲讽。 姜离假装不知,只将心底那个疑问问出声: “两位大哥,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小女子遵纪守法,向来不行逾矩之事,如今究竟所犯何事被抓捕入狱?”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 姜离:…… 这还真不知道。 李盛压根不想理会这些罪犯,进来装疯卖傻、哭天喊地,说什么自己冤枉,真凶另有其人。 结果呢?各个双手血腥,做尽卑劣龌龊之事,罪无可恕。 念及此,李盛言语间不禁带了几分憎恶: “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来这的人都不清白,也都不会承认自己犯过事。” “我劝你还是在我面前省省,杀人偿命,如今证据确凿,哪怕你还年轻,我也绝对不会同情你。” 姜离:??? 杀人?她杀谁了?! 姜离一脸茫然,然而这幅模样落入李盛眼里却成了不以为然。 想起今日他们前往栖溪院抓捕她时,这人还安然惬意地睡在尸体旁边,如何唤都唤不醒,李盛额间的青筋不由得凸了凸。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点穿,毕竟做了什么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反正你也就只能活到明天。” 李盛说着,唇边露出个讥讽的笑。 “烟花之地繁华旖旎,但那地方,看来不仅是削金窟,还是索命楼啊!” “小姑娘,我劝你下辈子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人吧。” 姜离:…… 姜离委实觉得她如今是在对牛弹琴,正所谓死也要死得清楚明白。 然而这人说了半天,却完全没个重点,她到底杀了谁,这人就是不说! 姜离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李盛也觉得姜离孺子不可教。 “走了,小侯。” 收起初见这姑娘觉得她尚年幼的那一点怜悯,李盛拍了拍一旁眼珠子黏在姜离身上的同伴。 既然牢房里没什么异样,李盛是多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和这些肮脏的囚犯待在一起,他只觉得恶心。 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离不禁陷入了沉思,她觉得她需要好好地捋一捋。 昨日,十月三十一。 虽不是大沅朝的什么大日子,但对姜离来说却有些特别 分卷阅读3 。 昨日是姜离穿越过来满十五年的日子,也是她及笄的日子,在这里,及笄就如现世的成年,许多禁制都在及笄后解禁。 比如遛马赌球、饮酒作乐,这些都不会再限制,许多地方也由不可踏足变为可踏足。 姜离穿越而来的这个地方与现世略有不同,这里四个大国鼎立,相互制衡。 每个国家所产物资不同,但又没有一个国家能将这边世界的东西完全垄断。 是以靠着这份关系,各国目前勉强保持着互不侵扰的状态,也因这层关系,游走于各国进行物品交换的商队必不可少。 姜离这世的父母就是做这个的,只是上个月临行前,姜离的父亲受了意外伤了腿脚,母亲怕出远门无人照顾。 姜离便揽过这次任务,帮助父母分担难处是一点,想着自己即将及笄,可以出入传说中的花楼,也是一点。 大沅朝的花楼事业红红火火,名满各国,姜离早就想一睹为快,只是被现世的固有思想荼毒,姜离并未做功课。 她并不知道大沅朝的这花楼竟然还专门辟成两处分别服务男女! 大意了! 但是还别说,大沅朝这花楼跟想象中的真不一样—— 栖溪院建的凤、凰两院,光听名字姜离还以为俗不可耐,以为是那些纱幔垂掉、香气四溢,到处有着小姐姐扭着妖娆身姿喊大爷的地方。 结果昨日被引入时,亭台楼阁依山环绕,石径蜿蜒,古树盘旋,顺着路走,面前豁然开朗,建在水上的长廊望不见尽头,仿佛与远处的山脉连为一体,归为一色。 面前就像铺就了一卷水墨画,单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姜离最终被带入的是一处临湖院台,院台上分别摆置桌椅,都是观看湖景的最佳位置,然而说是观看湖景,却也不尽然。 因为远处湖景上还有个圆台,虽然从院台侧面长廊就可走去,但湖中荷叶太过茂密,遮挡了道路,离得远了,这圆台也不那么清晰,甫一望去,上面之人仿佛立于水中。 昨天凑巧又下了些雨,雨过之后,湖面云雾缭绕,栖溪院的花魁站在上面,再配上他这随着动作而轻盈舞动的薄纱,飘逸如仙,姜离记得,昨晚除了她,在场之人好像都看呆了。 也不是因为姜离对男人毫无兴致,只是这样飘然若仙的表演,她更喜欢看风情万千的小姐姐们跳,而男人,她更喜欢看的其实是那种…… 穿着高跟鞋在钢管面前秀肌肉的猛男们,是以对这看似弱柳扶风的男美人,她就兴致缺缺了。 况且究竟是不是美人还无法定义,毕竟带着面具,除此外这男花魁腰间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也叮叮当当作响。 实在是吵得姜离头疼。 于是姜离更加无心表演,只铆足了劲低头狂吃,想要把十个金元宝给吃回够本。 再然后呢? 姜离瞥眉凝思。 她记得就在她吭哧吭哧边吃边喝间,那本服侍她的小厮,突然一路狂奔过来,眼中扑闪着星光。 “恭喜小姐,我们花魁看上您了!” ‘哐当——’ 与此同时,姜离手中杯盏掉落,而另一只手中的鸡腿,突然它就不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成为疯王的黑月光以后》预收已开,有兴趣的宝宝欢迎收藏哦~ 文案: 叶凛穿到古早BE小说里,成了武艺高强却恋爱脑的女主 原女主为男主打下大半江山,却落得被女配挑断手脚筋的下场 叶凛不想死,步步为营,反杀时,系统将她强制送到BE小说结局的五十年后 本该死于她刀下的女配成了大衍朝尊贵无比的太后,而她则成了性格懦弱胆小,受尽欺凌的梁家嫡女梁椋 这还真是凉凉了,要想再杀女配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还在被当成礼物送给玄阳王舒玦的路上 舒玦是原作男主的养子,身世不详,谋略武力皆是天花板,与男主和女配生的草包皇子不一样,大衍朝最终能一统天下,他功不可没 然而舒玦狠绝残酷,睚眦必报,他不近女色,凡是带目的接近他的人,均死无全尸 原作男主早已逝世,连女配亦忌惮他,接近这样的人无疑是去送死 叶凛夺过剑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却吐血了,原来系统为防止她像上次穿越一样反杀,给她绑定了个弱鸡系统 生无可恋被送入舒玦房间后,众人都在等着看叶凛将被如何杀死 然而,众人只见这原不受宠的梁家嫡女被舒玦护在怀中,舒玦乖巧听话,她指哪儿打哪儿 舒玦小心翼翼看着叶凛,“那些欺负你的人我都杀了,你还希望我做什么?” 叶凛:“我希望你做个好人,去给我求一求东旭国的葡萄。” 舒玦点点头,之后—— 舒玦:“夫人,东旭国我打下来了,以后他们的葡萄都是你的!” 众 分卷阅读4 人:“总觉得玄阳王妃好像在训狗啊。” ①.病弱心机美人 & 疯批皇帝养子 ②.架空世界,多为私设,请勿考究 第2章 姜离是万万没想到,去个花楼还需自报家门与品性,经过花楼审批通过后才能放行。 也没想到,花魁表演结束后贵宾还得出示礼物以博花魁开心,不送礼物者需缴纳二十个金元宝。 而最最最最后!让姜离想都不敢想的。 她那还带着鸡腿油渍街上随处可见,成本价不过十个铜板的玉佩竟然得了花魁青眼。 花魁点了她,也就是说明她可以和花魁共度一夜! 咳——不过栖溪院的人都是卖艺不卖身,被选中的人听闻只是与栖溪院的花魁们促膝长谈,大到家国情怀,小到街巷八卦,只要你想聊,他们都能接! 姜离只差一口老血喷出,她越来越不能理解自己花钱来这的意义。 人家花钱是享受,但这些人花钱却是找罪受,一掷千金干什么不好,非要来这找个智能AI。 姜离觉得她不理解,她也没有兴趣! 想着自己是趁有人审批通过后没法来,贿赂护卫走的后门进来的,姜离不想把事闹大,于是只好非常严肃地问一旁的小厮: “这花魁房里的吃食,比这里的还好吗?” 小厮:? 显然没料到姜离会问这个,小厮的面上抽了抽,露出了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随后点了点头。 姜离假装看不见一旁或是鄙夷或是嘲笑或是艳羡的目光,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迈步向前进入花魁房间。 毕竟不争馒头争口气,看着这些人不爽她又没办法的样子,再去房间吃点,这十个金元宝估计就值了! 所以! 到了花魁房间里她也只是依然在继续吃啊! 后来那个花魁进了房间坐在一旁,她两也没有任何交流。 最多不过是后来花魁敬了姜离几杯,再然后……姜离拍了拍脑袋,再然后的事她好像就记不太清了。 这般想着姜离侧目看着坐在一旁的花魁。 她觉得,很大程度她是遇见仙人跳了。 杀人这么大事她自个儿怎么会不知?肯定是这个男人算计她,先是将她灌醉,而后和这些狱卒演一场戏,让她以为她真的杀了人命不久矣,以此为了活命贿赂更多的钱! 但这边玩的这么大吗?! 狱卒还兼职搞这个?! 可转念一想,姜离又从中觉出几丝矛盾可疑来。 昨日她代替的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来着?当时她一心只想进去看个究竟,完全没认真听护卫在说些什么,只依稀记得这个女人的父亲,在大沅朝中好像官职一般。 昨日在场的人,很多小姐们穿着非富即贵,显然都比她代替的这个女人身份尊贵,而且她们准备的那些礼物,饶是从小在各国游历的姜离都要啧啧称奇。 莫非是因为这些小姐们身后的背景太过雄厚,不好下手? 还是花魁以为姜离是在以退为进耍心机,试探花魁是不是见钱眼开的俗物,以便宜货测试,背后要给更大的惊喜?! 姜离烦恼的挠了挠头,她后来喝得那么醉,这些见钱眼开的东西难道不会翻她的包裹,看看里面的东西到底有多一文不值? 这样她们还铁了心要讹她,莫不是头脑不够清楚? 不过到现在负责仙人跳讹钱的同伙还没来叫价。 姜离隐隐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其实是因为他们看中了她无名小卒的身份,最适合做替死鬼才选中的她?! 姜离背后一凉,冷汗涔涔而下,越想越觉得不妙,就连那去而复返的脚步声,都让她此刻更觉得像是黑白无常的索命钩,浑身不自在起来。 “姑娘?” 见清来人,姜离忍不住瞥眉。 是方才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的那个狱卒,见他如今小心翼翼地回来,走到牢门前还不断四处张望,姜离非常明白他想做什么。 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想着自己的兵器应是被收了,姜离不由得撇了撇嘴。 女人生活的朝代其实一直都难,哪怕是她曾经所在的现世,女人的晋升,往往比男人也要难太多,要想让人承认一个女人真的努力并提携她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白,到后面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在各个心怀鬼胎的男人面前,姜离其实是不断靠着血与泪的教训积累出的经验。 但这样实在太累,如今重活一次,姜离哪儿还愿意活得那么憋屈? 正巧需要行走于各国之间,过硬的功夫也并不可少,听说她想学,姜母很乐意教她。 让她不爽,可干! 一言不合,可干! 只要她乐意,只要她有理,都可干! 分卷阅读5 秉持这些原则,姜离打算这世活个痛快,所以摒弃多余冗杂的话,遇事不决拳头来决。 谁敢哔哔她就打服!为了练成让人干不过的实力,姜离也是相当愿意下苦功。 所以如今虽只及笄,姜离的功夫却已很不错了。 区区狱卒,要收拾他绝不在话下,然而正当姜离思考着等会儿要怎么揍这狱卒时—— 背后突然被拉扯了一下! 拉扯姜离的人并没有直接与姜离碰触,只是轻轻抓住姜离背后的衣物,靠其将姜离往旁带。 这人拉扯的力道刚刚好,不算轻亦不算重,只是恰好让姜离往旁挨了挨,却又并未让姜离与其彻底挨上。 整个过程控制的恰到好处,但却又很好的提醒了姜离,旁边之人醒了! 虽然这般动作未让姜离觉得冒犯与不适,但姜离却依然未对旁边之人放松警惕,反而是警铃大作起来。 好醒不醒,非要这个时候醒,莫非是…… 这两个人要演她?! 如果是这样……姜离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打算先看看两人的表演再说。 这边,狱卒谢松已经打开了牢门。 谢松面上挂着猥.琐的笑,两手不断地揉搓,他步伐缓慢地向姜离逼近。 “啧啧啧——这小脸嫩的,小美人儿,看你这么年轻,想必很多事还没有经历过吧。” “哥哥和你讲,这世上有趣的事可多了,不体会一遭再走,那是血亏!” 呸!多大儿的脸啊!满脸横肉都挡不住眉角眼梢的皱纹,就这,还敢自称哥哥?! 姜离那松开的手又渐渐地捏了起来,真想一拳把这人的牙齿给打掉! 然而余光瞥见旁边之人始终毫无动静,姜离咬咬牙忍了下来,她还是想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的。 见姜离一直毫无动静,谢松以为姜离是被吓傻了。 这若换作以往,见着他的那些女子早就害怕的尖叫嚎哭起来,嚷嚷着让他别靠近了。 谢松心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遭受什么。 这般想着,却愈发兴奋,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 “像哥哥这般为你们着想,善良心软的人不多了,你也不用感谢哥哥,哥哥做好事不留名。” “以后每年也会给你多烧纸的。” “所以你放心,哥哥怜香惜玉,经验也丰富,等会儿保管轻,绝对让你有个完整的经历再上路。” 污言秽语,再配上这几欲让人作呕的声音,姜离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看着眼前之人加快脚步,姜离不欲再忍,强撑着酸软的身体准备揍人。 谁知恰在这时,身旁一直装死的花魁,竟先姜离一步站了起来,随后上前伸出双手抱住了谢松的脖子! 姜离:??? 姜离愣住了。 谢松也僵在了原地。 “你你你!你什么人?做什么!快给老子放手!” 谢松先是语无伦次,而后瞥见姜离那嫌恶嘲弄的眼神,顿觉颜面无光,恼羞成怒地吼起来。 只是谢松没想到,他试着去掰这人的手,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果。 然而反观这位戴着面具的花魁,却十分轻松,甚至此刻还低笑出声—— “你说你经验丰富,有多丰富?我先试试。” 这话听上去不太正经,但这人声音清泠冷冽,语气也十分严肃,一瞬让人觉得其实又挺正经的。 “不然你吹牛可怎么办?” “男人嘛,她见得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见得不少,十个男人九个大话,一个个夸夸而谈,结果呢?各个都是……” 话毕,姜离见花魁松了手,而后微微低了低头,他戴着面具,无法确认他看的究竟是何处,但这般动作,却很明显是看向谢松的…… 这番羞辱行为,谢松怎还能忍!谢松向后退了几步,抽出腰间的鞭子! 然而挥舞的鞭子并没有如愿砸在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谢松甚至都没看清楚姜离是何时起身的,姜离已经接下了他这一击! “哈哈哈——” 戴着面具的花魁笑得超大声。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连个女娃都打不过,害不害臊啊?” “这般软绵绵的力气,你是在弹棉花?这要换作我是你,我可能要立马找个地缝给钻进去才行。” 姜离接下谢松鞭子的瞬间,顺带把谢松的穴给点了,是以如今哪怕被这看不清面容的人百般羞辱,谢松除了咬牙切齿的瞪眼睛外,别无他法。 好在姜离并没有点他的哑穴—— “你行?那有本事你上!” “你一个大男人躲在小姑娘身后你就能耐了?有本事你来跟我打!” 听见谢松的挑衅,花魁并没有冲上去,反倒是不动声色地退至了姜离身后。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你叫的这么厉害,以为吓得到我?” 分卷阅读6 “我告诉你,激将法没有用,毕竟我和你不同,因为——” “我可是有人保护的,才不屑亲自动手。” 怂得理直气壮,说得毫不心虚,甚至还带了点小骄傲。 这幅让人讨厌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气得谢松气血倒流。 “老子告诉你们!别以为控制我就能逃跑了,你们杀的可是兵部侍郎之女!还真以为能逃得出去?” “识相点就赶紧把老子放了,老老实实在牢里反思,哥哥我不追究你们,不然……” ‘啪——’ 谢松双目圆瞪,还没从突然地这个巴掌中回过神来。 而那边姜离已是很淡定的揉起了手腕。 “哥哥?呵——我还是你姑奶奶。”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谢松垂眸看了眼姜离的手,感受着被打的那边脸好似已肿了起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我……不追究你们……”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姜离皱眉,感觉已逐渐失去耐心。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你刚说我们杀了谁?” 第3章 谢松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还是在一个他觉得好拿捏的小姑娘面前。 面前的女孩杏目潋滟,唇若含丹,微微有些圆润的小脸上哪怕故作少年老成之态,却依然难掩其本身的稚嫩甜美。 她板着个脸,并未展露笑颜,但初初一看却又让人产生她在娇笑的错觉。 谢松感叹,这般灵气可爱的小姑娘,还真是一看就让人产生欲将其摧毁的想法。 前提是这小姑娘不要点他的穴道,也不要开口,面前之人一旦开口,就再不让人觉得她可人,反而会觉得她是要人性命的活阎王! 姜离双手抱拳背于身后,笔挺地站在谢松面前,她的声音冷而凌冽,与她那副甜美灵气的长相截然不同。 “有何证据?” 是在询问谢松方才指正她杀害兵部侍郎之女的罪证。 “证据?”谢松听后冷笑出声,“那么几十双眼睛都看着你同兵部侍郎之女共枕榻上,她尸身早已凉透,而你手握利剑,满手鲜血,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姜离默然,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这种板上钉钉、百口莫辩的情况的确于她不利。 她以前睡得就沉,喝了酒更甚。 这种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见姜离沉默,谢松以为姜离是怕了,那本怂下去的气焰此刻再复,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 “我警告你们,你们罪大恶极,大人已定你们死罪,明日问斩,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赶快放了我,我不追究,否则追究下来……” “怎么?难道我们还有两颗脑袋可以掉?我们既已罪大恶极,被定死罪,那么多杀一个也杀得,说不定黄泉路上你还能给我们提个鞋。” “你!” 见这人旁边的姜离一直未曾表态,想起今早看到的那副血腥场面,谢松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他怂了。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兵部侍郎之女身上连中数十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他既然被这个魔女的外貌给骗了起那种歹心! 此刻后悔,那是相当的后悔。 “奶奶,姑奶奶,小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就一小小狱卒,您那可是干大事的人,您看您杀的……小的比起她们压根不值一提,可不要让我这不值当的污了您的手诶。” 看着谢松这般模样,姜离不为所动,而一旁之人却早已嗤笑出声。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姑娘怎么看?” 姜离并未理身旁之人,只是问道:“当时你们进去,我和那兵部侍郎之女在榻上,那么这个人呢?” 谢松懵住,不知姜离此问是何意,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下,却还是如实回道:“他在你两人的榻下,靠着床柱……” “所以你们将其认定为我同伙,一起抓了进来?你们大沅朝定罪如此敷衍?不问青红皂白将人缉拿入狱,不再多审,就直接定罪问斩?” 姜离见面前之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知道如今自己哪怕满腔怒意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确如他方才所说,他不过一小小狱卒,生杀予夺之事不由他做主。 只是…… 姜离绕着谢松走了一圈,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你……你你……你做什么?钥匙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 姜离脚上的镣铐随着她的行动叮当作响。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毕竟你之前想做的事,做完时最是容易回味,若是恰巧犯个糊涂被人偷了钥匙放跑了犯人。” “按你们大沅这般不讲道理的程度,丢了职务是小,但你做的那些龌.龊肮.脏之事一旦捅破,怕是你这小命都 分卷阅读7 保不住吧?” 姜离的话,不止是谢松为之一惊,就是旁边的男人都不禁愣了愣。 他回过头去重新打量身旁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姑娘,身侧的手微微抬起,然而刚要碰触到女孩的肩膀,却触电般的伸了回来。 姜离绕谢松走了一圈,发现他身上除了个皮鞭还有根棍子就再无其它,并没有理想的刀具。 姜离抽出棍棒,喃喃出声,“粗是粗了点,但凑合还能用。” 谢松微微颤抖,“你……想要做什么?!” 她莫不是要拿棍子捅他?! “做什么?”姜离突然笑出了声,“都是成年人了,你觉得呢?” “放心,我等会儿会轻一点的。” 姜离掂了掂棍子的重量,在心里思忖着一会儿下手的力度。 然而谁知,本在一旁看热闹的男人却突然抓住了棍子的另一头。 这男人看似是站在她这一边,也不像之前她想的那样要仙人跳她,或者演她。 但这男人究竟是敌是友,姜离尚还不敢确定,本想等会儿再试探,结果这人先发制人,姜离冷漠的看着,打算静观其变。 结果这人从姜离手中接过棍棒,姜离从他之后的话语中竟听出了几分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意味来。 “我来吧,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好做这种粗鄙之事。” 姜离:??? “骑马放牛我做得,抬货卸物我做得,现在就是连杀人之事我也做得了,这事我又有何做不得的?” “女孩子手娇嫩,哪儿能这样折腾,这些事还是该由我们男人来,况且,由我们男人来做,也更合适。” 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昨日在荷花台上灵动飘逸,身似无骨,姜离本以为他单薄瘦弱,轻轻一折就能断。 结果如今这人立于她身前,姜离才发现,这人身形比自己宽了许多,还是个宽肩窄腰的,一点都不像她想的那般柔弱。 姜离往后退了几步,默许了男人的行为,谢松却不淡定了。 “姑奶奶……求……求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在下上有老下有小……混口饭吃不容……” 没给谢松过多废话的机会,戴着面具的男人看不清表情,然而白皙的手臂上却青筋凸起,他这一棍子下去,明显是铆足了劲下了狠手。 登时谢松便嗷嗷大叫起来。 姜离瞪大了双眼:…… 这这这……姜离懵圈,这人打哪儿呢?怎么往人家裆部招呼呢?! 她刚才也不过是想揍这人一顿,引起些动静,但这人……虽说这样也的确起到了目的…… 谢松甫一大叫,牢房外便传来了呵斥,而后是往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但拿着棍棒的粉衣男子,却似浑不在意,他面具之下的笑声更甚,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也更浓。 “饶了你?那之前被你糟践的那些女孩谁又饶了她们?”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想着她们是死囚,明日就一命呜呼,你做什么她们也没处说理去,就可以为非作歹?” “还是你觉得,就算她们说了也没人信,反正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可以一直为所欲为。” 男子突然凑近了谢松,他的声音很小,仅仅只有谢松能听见。 “不要以为你做这些事不被发现是运气好,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不该碰的人。” 谢松满脸冷汗,瞥向远处的姜离,只觉得在他耳边响彻的仿若鬼乐,内心突然就充满了恐惧,全身如坠冰窟。 谢松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彻底的昏死过去。 粉衣男人无奈的耸了耸肩,丢下棍棒,走回方才坐着的地方,姜离也跟着坐了回去。 然而狱卒们到来,却没有如姜离所愿将他们抓到刑部大人面前审问,只是吼了几句:‘都给我老实点’、‘别想耍花招’、‘下次要了你们的小命’后,就将人给抬走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反常了,按道理来说,姜离作为一个邬国人,而非大沅朝人,犯了事该先审问定罪,之后再送回邬国处罚。 哪怕这事牵扯大沅朝官员之女,要定她死罪,那也该由大沅朝送回罪证,邬国最后执行。 这晋源大陆上的四国,向来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如今大沅朝不审不问,直接定罪,甚至还那么快就要就地处决她…… 而且刚才这个狱卒说,她是手握凶器满手是血的躺在兵部侍郎之女身边的。 姜离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双手,甚至并未沾染一点血渍的衣衫,心下的疑惑越发大了。 也许,还是得从这个花魁入手?他是房内的第三人,说不定他能记着些什么。 姜离瞥向旁边的男子,“方才最后,你和那个狱卒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外乎就是告诉他天道好轮回,并让他放心,以后他就算想,也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姜离看不见这个男子的模样,也看不清他的 分卷阅读8 表情,所以姜离无法判断这个男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在无法摸清这个男人之前,姜离不敢贸然发问,怕他给自己错误的信息。 姜离偏过头去看他,谁知他竟也偏了头隔着面具看她,甚至还微微侧了身子,向姜离凑近了些。 “我做的对吗,”男子发问,语气中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我刚揣测的应是不错,你拿棍子是想揍他的,对吧?” “嗯。”姜离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放心,我既已是你的人,往后也会像今次这样按你意愿行动,绝不做你讨厌之事,你不用担心日后会后悔买了我。” 姜离:??? “等等!买……买你?这是何意?” 什么叫她的人?!什么叫买了他?!姜离愣在当场。 “我叫祈渊,主人若是不喜,大可重新给我取个名字。” “主……主主主人?!”姜离瞠目结舌。 “你想看我面具之下的样子吗?我虽从未示过人,但若对象是你,我可以。” 姜离:我不可以! 姜离激动地站起了身:“你先给我说清楚,我何时买的你?你说是我的人,这又是何意?” “你不记得了?”祈渊微微低头,伸手去解背后覆面的绳子,“你昨夜,和我们院主签了契约,已将我给买下来啦!~” 面具之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以及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第4章 但凡是有几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见个面都得花十个金元宝的人,买下来得要多少钱? 倾家荡产可能都买不起,她昨夜脸究竟是有多大,能夸下这般海口。 姜离咽了咽口水,并不觉得面前的男人是什么天赐宝贝,反而觉得他现在是一个烫手山芋。 虽说这男人的确有那么几分姿色,皮肤冷白而润滑,笔挺而翘,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是波光粼粼,仿佛盛着一汪春水。 但男人左眼角的那颗泪痣,以及右边脸颊上的那道浅色小疤,让姜离有种面前人是建模人的错觉。 所以姜离首要感受不是春.心荡漾、心驰神往,反而是觉得不甚真切,只想离得远些,划清界限。 于是姜离直截了当:“我没有钱。” “我知道,”祈渊却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和我们院主说的分期付钱。” 姜离:??? “但我现在身陷囹圄,”姜离皱眉,“跟着我说不定明儿就一命呜呼了,不值。”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是你的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我心甘情愿,黄泉路上自然也会陪着你。” 姜离:??? 大可不必!况且这个男人怎么能把生死大事说得好像是明天天气晴雨这般轻而易举?! “你不怕死?” “贱命一条,死又何惧。” “但我怕啊!”姜离几乎咆哮出声。 姜离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重来一遭,才十五岁就又要她香消玉殒,她怎么可能接受! 大抵是没想到姜离会这么直白的开口,祈渊看着姜离愣了片刻。 半响竟憋出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那我们就不死?” 这是你可以决定的吗?! 姜离翻了个白眼,觉得再顺着祈渊的脑回路今儿个算是完了。 没了试探这人的兴趣,姜离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可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离是喝多了,但这男人既然能记得她买下他,那也许他还知道其它事! 谁知听得姜离发问,祈渊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那双桃花眼本就奕奕有神,此刻一笑,仿佛有点点星光洒下,衬得眼尾的朱砂泪痣也跟着闪烁起来。 但下一秒,姜离就想锤爆祈渊的狗头。 “我知道你想问这个。” 姜离:???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他妈还和我废什么话?” 倒是直入主题啊! 美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轻瞥着眉,头微微低下,墨黑长发因此垂落,更衬他那修长脖颈白如皑雪,那双桃花眼此刻氤氲着雾气,仿佛顷刻间就能大雨倾盆。 “主人怎可如此粗鄙。” 姜离:…… 这个男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这不是,看你情绪一直太过紧张,怕你直接听会受打击,这才想先转移转移你的注意力。” “不会的,你直说吧。”姜离揉了揉眉心。 她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对的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那种需要柔声细气哄着的小姑娘。 然而谁知祈渊再次开口,姜离的拳头又忍不住硬了。 “昨晚的事我也不清楚。” 姜离 分卷阅读9 :…… “昨晚你与桑老板签完契约,说还有事与她相商,我便先回房收拾行李,谁知中途被人打晕,再醒来,人已在这了。” 桑老板?栖溪院的妈妈桑吗? 见祈渊丝毫不害怕自己探寻的目光,姜离想着也许他真不知道,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可能只有去栖溪院才能找到些线索,但是现在…… “买下你,要多少钱?”姜离决定先了解其他情况。 “两百五十个金元宝。” “啥?!” 这是在嘲笑她是二百五吗? 姜离本已做了心理准备,结果这数完全不是她有心理预期就能接受的。 进栖溪院的十个金元宝她都存了三年,这两百五十个金元宝得存多久?! “那如果我付不起会怎么办?” “不会的,”祈渊一脸风轻云淡,“有我在,你不会付不起的。” 姜离:…… 这人是不是傻白甜啊,还是对金钱没有明确的概念? 姜离突然想起祈渊作为栖溪院的花魁,栖溪院培养他应该很舍得花钱,再加上那种地方,常有人一掷千金,是以对钱的概念模糊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 正思考着要如何让面前之人明白,对于寻常贫困人士来说这钱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 那边祈渊却伸出手,他本欲抚摸姜离的头,然而最终停顿了片刻,只是轻轻拍了拍姜离的肩。 “钱的事你就放心好了,若日后我们还有命出去,唱戏跳舞、作画习字我都可以,总能赚到钱,到时添补债务和生计,你不会太辛苦。” 这是要姜离她当一个被人养着的小白脸啊?!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用自己赚的钱来买自己…… 什么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姜离算是长见识了。 “但我就不懂了,想买你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都出得起这个价,无需你去奔波卖艺,甚至他们还会锦衣玉食地将你供起。” 祈渊微扬眉角,甚是不屑:“在那宅院里被人当作金丝雀来豢养?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在后院里和那些女人争宠,害不害臊啊。” 姜离:…… 得,这会儿知道你是个男人了? “买你的也很有可能是女子吧。” 祈渊耸了耸肩,“大沅朝即使曾经是出过那么几位女帝,民风比之其他三国也是要开放那么一些,但像你这般离经叛道,在花楼明目张胆直接买男人的女子,还是不常见。” “毕竟看看也就算了,真买回去,清白还要不要了?这闲言碎语的,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话毕,祈渊笑得花枝乱颤,他那双摄人的桃花眼,此刻笑得弯如皎月,眼角的那颗红痣也越发妖冶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凑近姜离在她耳旁耳语,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况且,还不是她们想买我,我就干的。” 许是不太习惯被异性靠那么近,姜离登时嚯地一下站起身。 姜离皱眉望向祈渊,那句‘那我你怎么就干了?’的疑问终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姜离总觉得,若是有命出去,这个人她是肯定会退货的,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涉。 但此刻若她开口,以姜离单身多年的老狗经验来说,这人必定就会开始与她有所牵扯,说不定还会开启那些乙女游戏中所谓的‘好感界面’。 这是她决计不希望看到的! 然而姜离不问,却不代表祈渊不会自个儿说。 祈渊依然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他去解自己腰上动一下就叮当作响的铃铛,嘴巴却并未闲着。 “不知姑娘,可相信真心?” 姜离差点嗤笑出声。 “或者相信所谓的一见倾心?” 姜离没忍住大笑出声。 祈渊:…… “看来姑娘是不信的,但是我信。” 祈渊将取下的铃铛放于一旁,站起身来直视姜离。 “我看姑娘年岁较浅,却总要做出一副老成之态,这是为何?” “可能,”姜离皱了皱眉,“我心比较老?” “是吗?那姑娘不是因为还未开窍,而是因为看透了红尘百态,所以才会对这所谓的情爱不屑一顾的咯?” 祈渊这话,倒是问到姜离了。 上一世校园内杜绝早恋,就算学生时代对哪位同学萌生些懵懂好感,也会轻易被父母、老师掐灭在摇篮里。 所以那份陌生的朦胧情愫还没来得及成长为参天大树就已消失。 毕业后更甚,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更没有机会去结交异性,最多不过是工作上能认识一些。 但这些异性,不是已经有些岁数的油腻男,就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已婚男,好不容易来个刚毕业的小奶狗,没点能力的瞧不上,有能力的优质股人家校园早已预定。b 分卷阅读10 r   遂放弃,想着努力赚钱当个快乐的单身小富婆不香吗,结果老天还是不放心,把她带到这三妻四妾的地儿。 生怕她不知道自己灵魂上刻了“注孤生”三字。 作为新世纪好青年,三妻四妾是决计接受不了的。 更何况还是这种即使出过女帝,表面说着女子可同男子般抛头露面,甚至可以前往花楼。 但本质却依然要求女子仅能观看,不能为所欲为,必须得保持所谓的‘清白’,推崇三妻四妾之地。 姜离觉得,上一世跟情爱无缘并不可惜,所以这一世有没有也不那么重要,自个儿吃好喝好,快意潇洒也挺好。 但若真要说她是看破红尘,那她还真没有,毕竟拥都没拥有过,何来历经沧桑,看破一说?! 看出了姜离的迟疑,祈渊并没再继续开口,但他却仿佛心情很好,唇角微勾,露出浅浅笑意。 没了祈渊腰间叮铃作响的铃铛,静谧的牢房中但凡是有一点异动都会被格外放大。 是以这脚步声哪怕被极力隐藏,姜离和祈渊还是听见了。 姜离皱了眉,全身紧绷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与她相比祈渊却要轻松很多,甚至他还有心情去整理衣服上的皱褶。 整理好仪容后的祈渊去拉姜离的衣袖,却被姜离一把甩开。 “我不怕。” 她才不怕,她只不过是有些紧张,况且躲在男人背后怎可能会是她做的事情? 谁知回头看去,祈渊顶着一副极其无辜的桃花眼,扑闪扑闪地看着姜离。 “可是我怕啊。”那模样极尽委屈。 姜离:…… 感情是她误会了。 祈渊抓她袖口不是为了让她躲在他身后,而是想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姜离气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祈渊眨了眨眼,“我胆子小和我是男人冲突吗?” “况且我是不是个男人……昨晚我们都那样了,你难道还不清楚?” 姜离:??? 那样是哪样?! 不等姜离开口询问,脚步声已走近,来者身形高大,全身裹在连帽的黑色斗篷之下,不辨真容。 但就这般站着,却无形给人一种压迫。 这人身后还跟着两人,同样是连帽黑色斗篷遮挡,但明显可以看出这两人比之前面这人,不值一提。 前面这人是个练家子,姜离心道。 “你就是姜离?”来人于牢门前站定,沉吟片刻,嘶哑出声。 第5章 彼时祈渊背过身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而反观姜离,则要淡定得多。 姜离双手环臂,未见丝毫慌乱,她非常有气势的做出居高临下姿态,甚至还做作地先将牢门外三人从左到右审视了个遍。 随后才一字一句淡声道:“不是。” 气势不能丢! 而且拜托!她可是以孔梨!孔融让梨的这个孔梨的名字进去的! 就算这些人抓她,怀疑她杀了人,那也应该是以这个名义来逮捕她,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所以只要此刻她不慌,那么慌得就是别人。 “哦?”为首之人听后却是一阵冷笑,“那么看来,鄙人也爱莫能助了。” 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为首之人没有半分留念,转身就走,不过之前跟在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却并未立即跟上。 姜离见这人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又踟蹰着往后,末了竟原地跺起了脚,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正当姜离疑惑间,面前之人喟叹了声,随后放下遮挡面容的帽沿。 这回变成姜离不淡定了,姜离惊疑不定,半响才冒出声音:“颜……颜颜叔?!” 丢人!丢大发了!姜离如是想。 面前男子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肤色虽比寻常人要深些,额间、眼角也还有细纹,但却依旧难掩其俊颜风姿。 此刻颜尧薄唇紧抿,眉目紧皱,他直直地盯着姜离,未发一言,然而姜离却已自觉地把自己的脖子埋低。 颜尧年幼时跟在姜离母亲顾佑柔身边,如今已有三十来年,是顾佑柔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颜尧天资聪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各国何处险峻、哪处价低,但凡颜尧见过,便即刻烙在脑海,永不忘却。 靠着这些绘制的行商路线从无出错,省时省力又省钱,可谓是顾佑柔商队的灵魂人物。 顾佑柔很信任颜尧,颜尧亦然,颜尧自幼跟在顾佑柔身边,早将姜家人当做自家人,姜离又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以他对姜离极其疼爱。 只要是姜离的请求,不过分的,他往常都会迁就,任她胡闹。 就好比这次,姜离逞强要独揽大梁带领商队前往大沅和昭国进行例行交易,顾佑柔本是不同意,但有他的陪同及保证,顾佑柔最终才松 分卷阅读11 了口。 本是想着也是种历练,就算姜离再怎么胡闹也不会离谱至斯,但却没想到姜离还真就如此离谱! 才刚及笄就瞒着他去逛花楼不说,如今还被当成嫌犯关押进地牢,真是势不惊人死不休! 就是太惯着她了!大沅朝的确有官家女子去花楼,但听闻寻常都是开着房门聊诗词歌赋、名画佳曲,大沅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防虽不严重,但却也还未开放到那种地步! 况且,姜离从小不学无术,去花楼还能和人家聊这些高雅情怀?除了那些男女之间的事她还能做什么? 颜尧突然觉得自己头痛。 特别是在瞥到姜离背后蹲着的那团粉色的球后,更痛了! 颜尧眼中惊涛骇浪,紧皱的眉此刻又深了几分。 姜离自觉地把自己脖子埋得更深了些。 “你啊……”本是想质问,但颜尧最终开口,却成了满满的无奈。 颜尧什么都好,但却有个致命缺点,虽长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只要一开口,姜离就会发觉颜尧的头上好像顶了个光亮圆环,还是普度众生的那种色泽。 深怕颜尧又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姜离立马开了口:“人不是我杀的,这里面想必有误会。” “我知道,”颜尧点头,“我还不知道你?好似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则呢?连只鸡都不敢杀,更何况还是个那么大的人。” 颜尧说着往旁看了看,随后压低声音道:“此事十分蹊跷,外间虽已定板,但却并未出通告,想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待会儿你如实禀报大人,他会为你做主。” 顺着颜尧的目光,姜离才发现刚刚为首的黑衣人并未离开,他此刻负手而立,站在牢门不远处,只是因他困于阴影的缘故,不仔细辨不出。 大人?姜离疑惑颜尧竟还认识大沅朝中之人,但出于信任,姜离并未多问,只毕恭毕敬地向那人行了一礼。 姜离:“不知侍郎大人如何称呼?” “如今倒敢承认你是姜离了?”向化樊鼻息中逸出一声轻哼,然而言语中未有讽刺,他背对众人,淡然发问,辨不出情绪。 姜离倒也半分不怵,坦然答道:“你早说和我颜叔一起,不藏着掖着,我又怎会再继续假扮孔梨?” “倒成我的不是了?” “小女不敢。” 不敢?他倒是看她敢得很啊,向化樊转过身来,见得身后姜离不卑不亢,面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倒十分平静。 这不禁让他有些意外,遇见这般事,又是个不过才刚及笄的,向化樊本来笃定,在他面前的必是个被吓破了胆,神魂不宁的小丫头,轻易就可拿捏,但…… 向化樊收起心中那丝烦躁及不屑,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这丫头模样还尚稚嫩,并未完全长开,但一双妍丽杏眼生得极亮,甫一望去,透过这双极具灵气的眸子自觉能感受到她的气定神闲。 她好似不急,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如今背负的命案不值一提,小事一桩,轻易就可迎刃而解? 向化樊内心不禁一惊,这等处变不惊的气魄饶是他为官多年,见过无数青年才俊也鲜少得见,然而这个丫头…… 向化樊心下虽然惊疑,但开口的语气却未见异常。 “你是如何猜出的?” “我不是孔梨。” 笑话,她姜离又不是真的孔家小姐,孔家如今无端背了个这么大的锅还要巴巴跑来狱中,是生怕和这个案情扯不上关系? 再说了她一个邬国人,在大沅朝举目无亲,除了颜尧和商队之人外,就只有受害人家属关心她的死活了吧。 然而听得她的话,向化樊却微一沉吟,“孔梨?孔家女郎?你与她是何关系?” “关系?”姜离有些疑惑,“不无关系,不过是恰巧借用孔家小姐名讳进入栖溪院而已。” “你与她并不相识?” “并不。” 向化樊的这番疑问,隐隐让姜离觉出几丝不妙。 果然,在听过姜离的回答后,向化樊沉默了片刻,随后印证了姜离的猜想。 “你假借孔梨之名进的栖溪院?可今早刑部上报杀害小女凶手的名讳,乃是姜离,半点也未提过孔梨。” “什么?!” 昨晚姜离前去栖溪院,想着玩够了就回去,第二日会按时跟着商队离开,怕喝酒误事,就将腰牌和通关文牒都留在了房间,凡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她统统都没有带。 并且昨日登记进入栖溪院的名字也是孔梨! 这是登记了个寂寞?既没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那这些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姜离抿了抿唇:“不知刑部上报的公文是如何说的?” “昨日宁茉公主曾莅临栖溪院。”向化樊却答非所问。 姜离眉角微跳,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宁茉公主,莫非观看的也是迎春花魁的表演?” 分卷阅读12 这旁人取花魁名,端是如何光风霁月、冰壶秋月就如何来,这祈渊倒好,十分接地气的取了个迎春,任谁听了还不把他当个女人?! “是,她甚至还送出了礼物。” 姜离:“……” 姜离蓦地回首看向身后背对着众人蜷缩蹲下的祈渊,此刻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好似十分彷徨与无助。 然而姜离却压根升不出半分怜悯之情,甚至还有些想揍人,姜离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还是伸脚对着祈渊来了一下! 祈渊:??? 显然是没料想到姜离会来这么一脚,祈渊毫无防备,差点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祈渊扭头看向姜离,眉间轻瞥,虽未做过多表情,但那双恰似含波的桃花眼却蕴含诸多情绪,一览无遗。 无辜、诧异、委屈、甚至还带着几分控诉! 就像姜离曾经养的小狗勾一样,那般楚楚可怜,那般委屈巴巴! 当时那只小蝴蝶犬犯了错也是这么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带了几分讨好与期盼,直让人看得内心柔软了去。 祈渊这般长相,又露出这等仿若被错怪的无辜眼神,作为一个颜狗,姜离不但想道歉甚至还想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 那几欲骂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姜离暗骂自己无用,心道美色误人,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吐出一个字: “你……” 刚开口,姜离却登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牢门前的向化樊。 “宁茉公主可常去栖溪院?” 向化樊沉吟片刻,好似在认真回忆,末了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不曾,昨儿是第一次。” “所以,这一切其实是因大人才起的吧?” 第6章 姜离之前踹祈渊,是因为她以为如今下场乃祈渊所致。 否则她与人素无仇怨,怎会在得花魁青睐后锒铛入狱。 必定是因为公主倾心祈渊,他却不知好歹,轻怠公主,公主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誓要给其一个教训。 姜离在脑海中已脑补出无数霸道公主强取豪夺花魁的故事。 但转念一想,当真如此吗? 若真如此,那为何现在到此的不是宁茉公主,而是兵部侍郎? 而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祈渊屈服于她,又何须赔上一个朝臣之女? 不说兵部侍郎这里不好交代,就是其余朝臣、天下百姓,也难堵悠悠之口。 更何况宁茉公主昨夜是第一次去栖溪院。 真为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就杀朝臣之女,这个公主不是个恋爱脑,想必也是那里不太行。 所以唯一能够解释的,公主是真心想要刑部侍郎之女死,杀鸡儆猴,以此警告刑部侍郎。 而至于他们,反正碍眼,一起处理了,也算一石二鸟。 听得姜离的质疑,向化樊倒也坦然:“不错,明面虽未直接得罪公主,但想来确是碍了公主的道。” 姜离:??? 那她喵的何其无辜! “你方才所问的刑部公文,将此事性质定义为行刺。” 姜离:“……所以大人之女反而还是保护公主的功臣?”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她要行刺公主,兵部侍郎之女拼死制止,最终牺牲的狗血说辞。 向化樊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但开口间却辨不出任何情绪:“你欲行刺公主,簌簌拼死阻止,若无簌簌,公主恐怕性命堪忧。” “此事后,公主感念簌簌作为,亲来向府悼念,赏银百两以作安抚,并下旨即刻处死刺客,还簌簌一个公道。” 得,还真让她给猜中了。 什么叫贼喊捉贼,姜离此番是见识到了。 忍不住讥讽道:“向大人对着真凶还要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必定心有不甘吧。” 然而向化樊却并没理会姜离的讥讽,声音依旧冷漠:“因你身份,刑部怀疑你实为邬国细作,此番行为早有预谋。” 姜离:“……” “邬国人,在这大沅毫无根基,”向化樊冷笑,“他们要的,就是你‘毫无根基’,如此即便黑白颠倒,你也有口难辩。” 难怪不提审就能直接定她死罪,细作身份敏感,向来为各国所不容,晋源大陆各国律法虽有差异,但在细作一事上却都默认可不报他国自行处理。 如今她行刺的又是皇亲国戚,就是将她千刀万剐都可以了。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姜离手握紧成拳,心有不甘,委屈、愤懑汹涌而至,反观此刻一脸轻松、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祈渊,姜离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红颜祸水了,老色皮果然都没有好下场。 但她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如今也不过在这生活了十五个年头,她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死去,还是被诬陷而死。 内心尚有一丝期冀,姜离看向向化樊, 分卷阅读13 那双杏眼亮得出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人想必并不希望就此算了。” 否则他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在府里。 这事以冠冕堂皇的事由盖棺定论,更何况公主还亲自进行安抚,给予赏赐,向化樊若是屈服的话,此刻应闭声吃闷亏,留在府里才是。 还能到这牢里蹦跶,说明他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是要反抗到底。 姜离都替这公主感到脸疼。 果然,姜离话音方落,那边向化樊点了点头。 “此事公主虽为幕后主谋,我等无能为力,但这些公主的刃,真正参与其中伤害簌簌的,我一个也不想放过。” 为公主办事的人,他统统都要找出来。 这其中的真凶,就可以洗脱姜离的嫌疑。 见自己猜的没错,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姜离悬着的心稍落。 “那么大人想怎么做?” “自证。” 自证?姜离怔愣了片刻,突然想起大沅朝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创立大沅朝的□□皇帝裴曲曾为昭国人,当时昭国皇帝无心朝政、只图享乐,朝中上行下效,但凡是有丁点儿权势者,生活奢侈糜烂,目无法度,百姓因此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裴曲因看不惯路上随意欺压老人、强抢民女的士兵,出手制止,谁知竟因此得罪当时昭国宰相。 裴曲无权无势,随意找个由头就能将他轻易流放,裴曲被流放至此,发现这里多是被诬陷,求告无门之人。 大沅朝在这荒僻之地建立,建立后的裴曲,第一件事就是在大沅律例中增加了‘自证’这一条。 所谓自证,乃被诬陷之人可自行寻找证据为自己洗脱冤情。 为的,就是杜绝大沅朝步当时昭国后尘,朝臣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草菅人命,也是希望清白之人能真正获得‘公道’二字。 姜离当时在听得这个法度时极是不屑,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只觉得荒唐。 是死也没想过自己会有成为‘自证’律法受益人的这一天。 大沅朝自成立至今,自证一法素为摆设,律法中白纸黑字有这么一条,但却从未有人使用过。 不说申请自证的手续繁冗复杂,十分困难,就是真申请下来,那些有意构陷你之人又怎会给你轻易洗脱冤情的机会。 必是早已销毁证据,制造于你诸多不利,让你心甘情愿俯首认罪。 姜离曾觉得这一律法有多可笑、多荒唐、多不能理解,此刻就有多感激、多想亲自到裴曲面前握着他的手当面道谢。 无论能不能找到真正的证据,但至少能有个机会,姑且一试又如何? 谁不想活?更何况是压根什么也没做的姜离。 姜离偏头看向祈渊:“你怎么看?” 并未因为刚才姜离的那一脚产生嫌隙,祈渊笑意盈盈,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都随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毕竟,你是我主人,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倾力相助,你想生的话,我就必不会让你死了。” 姜离:“……” 后面这句话实在多余,颜尧那边倒吸了口气,面上抽搐了下,看向姜离的眼神都变了,好似她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一样。 姜离假装未见,硬着头皮重新看向向化樊。 “大人,不知我们有多少时间?” 听闻自证有时间限制,甚至还要求犯人至亲之人代替其入狱交换,以防有心之人钻了空挡,趁着自证期间逃跑。 向化樊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透过牢门栅栏间的空隙递给姜离。 “这是我向皇上申请,由他亲自批准的同意书,包括自证所需的一切手续都在里面,你且收好。” “我们有三日的时间。”见姜离收下后,向化樊继续开口。 然而姜离却惊呆了,说话的音调不禁高了几分:“三日?!” “包括今日。” 姜离:“……” 那不是两日后的傍晚前,她就要把证据砸到人刑部的脸上? 向化樊却并不觉得此事时间紧凑,只淡淡道:“我们分头行动,此事不算隐秘,宁茉公主想来会得消息,必会派人从中作梗,你们行事小心,后日公堂汇合。” “但前脚宁茉公主才进行告慰赏赐,你后脚就来这一出……你就不怕宁茉公主继续报复?” 向化樊沉默了会儿,冷笑道:“簌簌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之后我未曾续弦,专心养育,如今孤家寡人,又有何惧?” 姜离:“……” * 牢里潮湿阴冷,又暗无天日,让人分不清时辰,如今姜离甫一出得监牢,烈日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了眼,这才发现原来此刻才刚过正午。 颜尧代替她入了牢房,看着身后姗姗来迟的祈渊,姜离没来由一阵烦闷,男女大防直接抛诸脑后,上去就逮着祈渊手腕向外走去。 分卷阅读14 直到走到街道上,发现街上之人都在看她们,姜离才发觉不妥,连忙松开祈渊的手。 这边祈渊笑得一脸无辜,本来长得就艳丽,此刻展露笑颜,仿若雪中红梅迎风怒放,甚是惊艳。 真真是个妖孽!听得四周的抽气声,姜离在心里暗叹,走上前将方才给他们换上的连帽斗篷拢了拢,彻底的遮住了祈渊的面容。 随后姜离将祈渊带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巷道。 然而不等姜离开口,祈渊扯下斗篷竟先一步问道:“别人看我,你可是醋了?” 姜离:“……” 姜离的脸黑了黑,正欲开口,祈渊却一把将她抓住抵在墙上,而后整个人覆下来。 姜离自幼习武,比之同龄人要拔高许多,但此刻在祈渊的衬托下,却觉得不堪一提,祈渊竟比她高了一个头去。 祈渊此刻双手撑在她身侧,姜离整个人被祈渊拢在怀里,虽留了距离,未真正抱着她,但两人极近的距离却让姜离不自在。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祈渊眼角朱砂泪痣的深浅,右颊上那道极浅伤疤的大小,猝不及防对上祈渊那双促狭的桃花眼,姜离立刻将头偏了偏。 如今这距离虽不自在,姜离却没有马上推开祈渊。 祈渊身上的黑色斗篷有些宽大,再加之祈渊又比姜离高,这一覆下,直接将姜离挡了个严实,两人此刻又隐匿在阴影中。 不去细看,一时很难察觉巷道里有人。 听得远去的脚步声,姜离松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从姜离面上撤离,祈渊恢复了两人的初始距离。 姜离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竟被祈渊壁咚了。 姜离微一挑眉,她自幼习武,五感比常人灵敏些倒也没什么,但这祈渊一个花楼花魁,却在她察觉到人的同时也有所察觉并做出反应。 她是不是还是被讹了?!这个花魁不简单! 所以在见祈渊伸手进斗篷去掏什么东西的时候,姜离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在原处观察。 到现在她对祈渊依旧不信任,这人玩世不恭,说话没个正经,但之所以不点穿,是因为他是栖溪院的花魁。 既然命案是在栖溪院发生的,那么她总归要回栖溪院去探个究竟,祈渊熟悉那里,有他带着,总比自己无头苍蝇般的乱转好。 顺便姜离也想去看看这人说她买了他这事的真伪,能把他退回去就更好了。 二百五十个金元宝诶!她是那么奢侈的人吗?! 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是宁茉公主的人。 但总觉得堂堂一个公主,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她一无名小卒实在没有必要,若要对付兵部侍郎,把她一个人关进监牢也是同样的效果。 虽这般想,但姜离也不敢百分百笃定,不过不管这人究竟有何目的,放在身旁监视也好过放任不管最后被背地捅一刀的好。 所以在问过祈渊意见后,姜离将他带在了身边。 正当姜离想得入神,还在内心推测诸多可能性的时候,祈渊终于是在那黑色斗篷下掏出了个东西。 他笑意盈盈递到姜离面前:“给你。” 姜离:“……” 祈渊手上的东西看着沉甸甸的,然而姜离却没有马上伸手去接。 祈渊微微挑眉,那双顾盼的桃花眼瞬间带了一层水雾,看去委屈极了。 “这是我藏了许久,目前身上所有的钱。” 姜离不禁皱眉:“这好端端的,你给我钱做什么?” 谁知祈渊却惊道:“你不会是现在就想去找证据吧?” “不然呢?” 时间如此紧迫,她还不抓紧时间去找证据,难道要去玩吗?然后后日心甘情愿被送上断头台。 “现下守备最是容易森严的时候,”祈渊抛了抛手上的钱袋,冷静分析,“向大人是向小姐的直系亲属,大沅律法虽然申请自证的手续繁冗,但若是直系亲属申请,会开恩许多。” 祈渊顿了顿,“如何开恩我就不废话了,只是公主必然知晓,向大人在获取自证同意后就立刻来了牢房,你觉得若你是公主该当如何?” 姜离:“从中阻挠。” 祈渊点了点头,“对,任何设局难保万无一失,总会有纰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天又最容易找借口派人,此刻我观城中巡逻的士兵都比往常多了。” “你懂我的意思吗?” 方才姜离太过着急,如今甫一被点拨,立刻明白了祈渊的意思。 他们现在本就是戴罪之身,虽然有自证的手续,但若真遇到公主的人,不难保证这手续被销毁,他们还会被找个地方关着,时间到了自动送去刑场。 虽然明白,但姜离还是不动声色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养精蓄锐,等到夜晚再行动。” 祈渊笑容灿烂,将钱袋塞入姜离手里。 “现在我是你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的钱 分卷阅读15 ,一切听凭主人做主。” “不过要是能寻个好点的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更好了,毕竟在牢房里待过,晦气。” 姜离:“……” 仿佛还怕姜离不答应似的,祈渊又连忙补了句:“我知道栖溪院的密道,夜晚潜入更掩人耳目。” 祈渊说的话倒是不无道理,况且栖溪院那种地方,向来晚上才营业,此刻贸然前去没找到那桑老板就算了,还有可能被公主的人发现。 先藏起来等夜晚再行动不打草惊蛇不说,可能还会找到被人忽视的线索。 姜离掂了掂手上的钱袋,有了打算。 然而祈渊是死也未想到,他们两人的进展竟然那么快,快到那么早就同住一间房了! 祈渊看着只订了一间上房的姜离,泰然自若的走进去脱去鞋袜,而后盘膝坐在一旁的客榻上,而后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进来啊,愣在那里干嘛?” 祈渊:??? 第7章 祈渊觉得,姜离如果不是觊觎他的美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没把他当个男人! 人生中第一次在这样的小姑娘面前有了奇怪的挫败感,祈渊表面甚是淡定地笑着,然而迈入房间后,话语间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哪怕主人再放心我,但孤男寡女,你就一丁点儿不怕?” 谁知面前的少女瞪大了那双圆圆的杏眼,像在看什么蠢东西似的看着他,半响,才皱眉开口道:“你打的赢我?” 祈渊:“……” 怎么?他看着不像?这是瞧不起谁呢?! 看着面前少女一副理直气壮,俨然不把他当回事的模样,祈渊气绝。 心道是男女之间力量悬殊便罢了,纵使有些女子有武功傍身,但人心险恶,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防不胜防,就姜离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可能到时候能被药倒十次。 “不然就来试试。” 祈渊哼了哼,他能以一百种方式让面前的少女毫无还手之力。 谁知听得他话,面前少女瞥眉认真思考起来,末了从客榻上站起身。 姜离道:“试试就试试。” 说着就开始撸自己的袖子。 祈渊:??? 祈渊:“你干什么?” 姜离一脸茫然:“打架啊,你不是说要试一试吗?” 祈渊愣了愣,下意识开口:“不是……我不是说真打……” 最后忍不住扶额:“既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那你究竟为何会去那种地方?真要想做什么,你以为会真刀真枪的实干?那必定是耍够阴招啊!” 被祈渊嚎了这么一嗓子,姜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祈渊的意思,知道刚才祈渊话中的‘试’,究竟是试什么。 姜离抱臂走至祈渊身旁,绕着他转了一圈。 “你们栖溪院不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吗?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隐藏服务?” 姜离穿越过来前曾听过类似的,去某些特殊场合给点暗号,就自会有人领你享受特殊套餐,之前只像八卦似的听来乐乐,每日为了暴富繁忙,绝无机会接触,也无法判断真假。 但如今有懂行的人可以询问,姜离还是想开开眼界的。 谁知听得她话,祈渊却第一次皱起眉头来。 “你以为这些人花钱是去做慈善的?虽有规定,不可放肆,但却并不妨碍来的人心怀鬼胎。” 姜离眸子一亮:“所以?” 然而祈渊却摇了摇头,“不过是想方设法搞些小动作罢了,但你永远不会知,一个个表面有多正人君子,背地里却能做出多么龌龊猥琐之事。” 看着姜离眼眸里的光熄了,祈渊无语,“想什么呢?我们栖溪院,可是正经地方。” 然而姜离却不想听了,敷衍地点点头,正欲回去休息,祈渊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而后神情严肃,“你不要不把这当一回事,就你这般年纪,别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人心叵测,你这般对人没有提防,到时吃亏可如何是好?” 竟然教育起她来了。 姜离不由得好笑,这祈渊还是先担心担心自个儿吧,就凭他这幅长相,不知比她危险多少。 况且以姜离两世加起来的年纪,在这个地方祈渊都能喊她一声奶奶了,那些小动作,她会看不出? 但姜离一向不会不识好歹,从来乐于接受别人的善意。 是以如今也不恼,“放心吧,我不会吃亏的,我有分寸,谢谢。” 许是没料到姜离会这样说,祈渊突然愣住,十分不自在的看着她,随后微微侧过脸,耳尖好似有些红红的。 没了刚刚的理直气壮,祈渊这回儿说话磕磕巴巴的:“谢……谢什么……谁要你……谢……” 好像又觉得这样很丢脸,和之前给自己的人设不符似的,祈渊立刻又恢复了之前表 分卷阅读16 现在姜离面前的模样。 眼角带笑,模样轻佻,哪儿还有方才半分的害羞僵硬? “你真的懂吗?” 见他这幅样子,姜离不禁觉得好笑,竟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从腰间取下祈渊的钱袋。 姜离点了点头,“可我觉得,这也看人吧,有些人我怎么想,都不觉得会吃亏啊。” 祈渊:??? 姜离:“你看你还拿钱给我,若是我两……怎么看也是我赚。” 美人赔了美色还倒贴,该觉得吃亏抱头痛哭的不是她。 祈渊此刻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但姜离作为‘嘴强王者’,说她可以,真要付诸行动,那绝对秒怂。 嘴上便宜已讨到,再说就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于是不等祈渊反应,姜离立马开口:“开个玩笑,你放心,我可不会轻易吃亏。” 又不是随便哪个男人她都能轻易接受同处一室的,这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咳—— 是因为他好揍。 祈渊一看就柔弱不能自理,想必是跳舞行,比武不行,就算他真要耍些招对付她,那也得看到时候是谁先药倒谁。 姜离轻轻拍了拍藏在衣服夹层的药包,心想就算再退一万步,祈渊是个有所隐藏的绝顶高手,她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论逃跑,她可是专业的。 只是她带他出来是为了方便监视,如果这个时候弄两间房,难道她还得挖个洞掏空心思看这边的动静? 还是就近的好。 看着手中的钱袋,姜离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这人向来不会白占人便宜,我如今虽身无分文,借你这地占住,但事后会还钱给你的。” 想了想,又道:“虽然我只占了客榻,但还是会给你这间上房四分之一的钱的。” 若不是刚才祈渊开口太快,一进来就告知掌柜要两间上房,她怎么会住那么贵的地方?一间普通的客房顶天了! 祈渊嘴角抽了抽,这就是这个女人方才在掌柜面前撇下他一根手指改口只要一间上房的理由? 祈渊:“其实这才是你和男人同在一间房的理由,吝啬成这个样子,我看你该叫姜公鸡。” 末了又语重心长道:“钱我会赚,往后你都不需要操心,不用为了点钱就委曲求全的,太丢人。” 祈渊说着,把姜离手上的钱袋重新给她系在腰间。 见她一直不说话,好似在思考什么,祈渊以为她还在想为了钱能不能和别人同住一间房的事,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钱乃身外之物,如何都比不上自身,这个世代女子本就难,有些拼尽全力都还不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而你倒好,这么没有防备心,以后……” 姜离蓦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向祈渊,“其实在那种地方,哪怕你作为男子,也很难吧。” 还是个长得如此貌美娇俏的,难怪之前要戴个面具呢,还有祈渊右颊的那道浅疤,想来也是有些故事。 祈渊愣了愣,未曾想到会有人如此同他说。 曾经最多听到的是,哪怕他是男子,如何都不吃亏之类的话,还从未有人也如此问过他。 祈渊抿了抿唇,只觉得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此刻有些剥落,有灰尘掉落下来。 但祈渊没有回答姜离。 不是祈渊不想,而是…… 姜离也听见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不由得皱起眉来:“这么快就开始搜查客栈了吗?” 这还没到晚上呢,看来比起他们,宁茉公主也挺着急的啊。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粗暴地敲打以及百姓的求饶时不时传来。 姜离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你先藏起来,你的模样他们都知晓,太过引人注目,我早上入狱时带着面具,想来他们并不知道我的长相。” 祈渊说着粗略扫视了一遍房间。 虽是上房,但这房间十分简单,房门左侧布置花草,右侧摆放简单装饰,一眼就可看清。 厅内设有桌椅,再深入可见帷幔后的床榻,除去床榻旁屏风后沐浴的木桶,这房间是半点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姜离与祈渊的目光,不自觉的放在了浴桶上。 姜离:“……” 祈渊:“……” 不会吧?!姜离看着浴桶默了。 这浴桶,乃万古不变男女狗血感情升温大杀器。 影视剧中素来喜好场面Top.1。 前有男/女主沐浴,另一半掉入,机缘巧合,相看顺眼,天雷勾地火,至此定情。 后有相帮隐瞒踪迹,同沐浴桶,暧昧刺激,血脉偾张,至此芳心大乱,暗许终身。 更别提其它不可描述的浴桶PLAY等等。 姜离脑子‘嗡’地一声,想着难道她也要感受一次这种恶俗桥段? 分卷阅读17 ! 可是……定睛一看,这个木桶空空如也,里面并没有水啊! 正想着没水这些桥段如何演练的姜离,突然听得祈渊一声,“冒犯了。” 随后姜离感觉到祈渊的手扶在自己腰侧,自己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后—— 塞进了床底下!!! 末了祈渊还非常用力的将之前姜离脱去的鞋袜狠狠地踢了进来,激起了床底下的一层灰! 姜离:???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房门被粗暴地踢开。 姜离还尚在床底下怀疑人生,那边祈渊已滴水不漏应付完了来人。 被祈渊从床底下拖出来的时候,姜离还未回神。 就像曾经每次吵完架第二日复盘时都会懊恼昨日为何没有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此刻姜离也十分纳闷方才祈渊抱住她时为何没有立刻给他一脚? 祈渊当然不知道姜离在想什么,只是开了个窗缝去看,确认队伍离去后,才若有所思道:“来的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据姜离所知,大沅朝的刑部职权范围极大,下至黎明百姓,上至皇亲国戚,皆由刑部审谳。 大理寺仅对刑部审定案件进行批复,批复的案件,认同的归入大理寺卷宗,存疑的,则驳回由刑部重新审理,递交新罪证。 大沅朝中规定,大理寺不参与案件审讯,只阅案卷,进行批复、存档,姜离认为这里的大理寺,更像专门设的一个存放案件记录的地方。 这案件最终判决如何,还是由刑部说了算,而他们只能答同意或不同意。 更何况之前听颜尧说过,如今大理寺里,均是些世家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纨绔遍地,哪怕真有什么冤假错案送至跟前,也只会批个同意。 说是大理寺,倒更像大沅朝皇帝专门设来敷衍着装垃圾的地儿。 但按理说他们只会逗蛐遛狗,怎么大张旗鼓在城内搜查起来,姜离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祈渊:“这些人常来栖溪院,平日也是消遣居多,每人背后总归都有点关系,各个跋扈嚣张,目中无人,大理寺虽不能查案,但却不代表这些公子哥不能以自家关系找些人。” 姜离了悟:“若是再说是些偷了他们东西的小毛贼,那就更有权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到处搜查了。” 祈渊点头,然而回首看过来时却顿了顿,憋着笑道:“他们虽是寻人,但却不是在寻我们,我瞧着他们找的人穿着打扮与你相似,大概也是你们邬国人。” 与她衣着相似,那就只有可能是同一个商队之人,这好端端地,却要找与她相关之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姜离讥笑:“这宁茉公主真是好大本事,没想到这些纨绔竟会对她言听计从。” 祈渊:“宁茉公主乃皇后嫡出,深受皇上喜爱,更何况,皇后背后是年家。” 懂了,万恶的封建阶级。 “我得先回之前的客栈看看。” 这不就来了吗?宁茉公主漏掉的线索。 姜离本来没有选择之前下榻的客栈,是因为不想因为自身而连累商队。 但此刻宁茉公主既派世家公子搜寻自己商队的队友,那可以笃定,她们商队里必定出了奸细。 一开始姜离不愿意相信,自己没带任何证明身份之物,她宁愿相信是自己醉酒时和桑老板娘签订协议曝露而被出卖,也不想轻易怀疑自己身边人。 毕竟相信是一个陌生人出卖自己,也总好过被自己熟识之人背叛,这等扎心之感,饶是活了两世,姜离仍旧觉得疼痛难忍。 姜离走至门边却被祈渊拉住了袖子,本以为祈渊要安慰她几句,谁知祈渊开口却是—— “你还是洗个澡再去吧。” 话语中已是再无法忍住的笑意。 第8章 祈渊这个样子,不用多说,姜离都知道为什么。 她脏了。 姜离拿起铜镜,果然看到脸上黑一块灰一坨的,想起刚才在床底下究竟吃了多少灰,姜离幽怨地瞪了祈渊一眼。 祈渊:“我去叫小二打些水来,洗过之后休息下再去吧,不急于一时。” 姜离立刻抓住了祈渊的衣袖:“等等!” 以为姜离着急,祈渊拍了拍姜离的肩,如哄劝小孩般语气轻柔道:“你不用着急,我亦同样有数,今晚事多,怕是没时间再睡,我们还是先养足了精神的好。” 那怎么行呢,洗澡!是让他出去还是不让他出去! 让他出去,那姜离还怎么监视他?!如果不让他出去,姜离也是厚不下脸皮当着个陌生男子沐浴的。 于是姜离道:“不用,打些清水来洗漱下就行了,我现在没那心情,不知之后还会不会再入狱,还是等完全洗脱罪名后再说吧。” 听得这话,祈渊倒也没再强求,点了点头,然而看向姜离的眼神却甚是无辜,“但是我要洗啊。” 姜 分卷阅读18 离:“……” 将祈渊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又对比他看了看自己,祈渊哪怕是衣服都没起一个皱褶,虽然在牢中换下了他那件用料高级的骚包粉衣,但此刻比起她也算是整洁了。 姜离皱眉:“你洗什么?我看你干净得很。” 祈渊挑了挑眉,那双桃花眼带了几分促狭,他微微低头靠近,“当真?你当真看清楚了?” 姜离:“我从头到脚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谁知听得这话,祈渊脸红起来,随后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三分害羞,三分愠怒,还有四分的欲语还休,他双手环抱住自己,一副姜离是色狼的模样。 祈渊眸光瞥向姜离,而后低着头看了看自己,随后捂着自己身子的手更紧了。 最后好似才下定决心般,抬头对着姜离娇嗔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些让人脸红的话,里面……里面你怎么能看得清楚嘛。” 姜离:“……” 姜离有些想打他。 但不得不说,祈渊实在是太会看人脸色,刚说完发现姜离面色一黑,祈渊竟立刻蹲了下来抓住姜离的裤脚。 随后泫然欲滴,可怜巴巴地看着姜离:“全身都汗湿了,黏黏的,难受,主人就让人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这人是有洁癖吧,姜离内心腹诽。 但不得不说,美色当前,又是这幅楚楚可人的模样,姜离险些就意志不坚定的同意了,但转念想着,那这人岂不是又可能脱离她的视线? 姜离定了定神,毫不留情道:“不可以,既然我是你主人,那你就该听我的,乖乖去床上睡觉,时间到了我们就行动。” 祈渊嘴角抽了抽:“这会儿你倒是承认是我主人了?” 随后倒是听话,虽依然嘟囔着,但却乖巧的向客榻走去。 姜离看着祈渊两颊因生气而鼓得圆圆的腮帮子,内心默默地升起了个小人在那呐喊可爱,差一点又缴械投降松口答应。 好不容易才把持住,不免在内心暗叹,这真是个祸害,她一定要找机会把他给还回去! 祈渊走到客榻旁,重重往后一坐,随后抱住双腿蜷缩在一角,“床你睡吧,这里硬梆梆的不适合你。” 谁知话音刚落,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去门口让小二打了些清水,再回来依然气鼓鼓的,背对着姜离,俨然一副小孩幼稚模样。 姜离假装未见,道了句谢后简单清理了下自己,便也不客气坐在床榻上休息。 祈渊说得没错,夜晚能做很多事,趁着夜色,那些隐蔽的不可与人说的最容易被发现,他们的确没有时间再休息。 * 子时三刻,姜离准时睁开眼睛。 虽说休息,但她神经紧绷,半刻也不敢松懈,哪怕是闭目养神,也是稳坐床榻上以打坐的姿势,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察觉。 就怕会有动静。 但谁能想到祈渊会毫无防备的睡成死猪呢。 姜离中途醒过一次,发现本蜷缩着的祈渊早四仰八叉躺在客榻上,他人高马大的,客榻根本容不下,是以长腿搭下来,整个人仿若是客榻的挂件。 姜离想了想,扯了床上的被褥给他盖上,甚至还蹲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祈渊都没有醒。 祈渊其实睡得不太踏实,时不时会皱起眉头,呓语些什么,但睡梦中的祈渊,俨然一副赏心悦目模样,哪怕是穿越前的姜离,在电视荧屏上都鲜少能见长成这般样子的。 美得不似真人,惹得人忍不住去看,不得不说看美人,实在是一种享受。 姜离忍不住感叹,“也难怪说红颜祸水了。” 但是此刻,面对美色自岿然不动,姜离没忘正事,一巴掌将祈渊给拍醒过来。 祈渊:“嗯?!” 从客榻上滑落下来,带着并未完全醒转的朦胧睡意,那双眸子灿若繁星,此刻正眨巴眨巴地看着姜离。 姜离不由得嗤笑:“就你这样也好意思教育我?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祈渊揉了揉眼睛,“我都是主人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主人干什么都可以。” 姜离:等等!不要把她说得好像一个变态一样。 祈渊站起来又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这才收起刚才的不正经,“到时间了?” 谁知说着竟又回过头来严肃地看着姜离,“主人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但我却不能看到主人因掉意轻心吃别的男人的亏。” “知道了。”姜离不想再和祈渊因为此事争辩,也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监视他。 毕竟祈渊一直没有什么异常,好似同她一样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这让姜离有些心虚。 姜离清了清嗓子,“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吧。” * 姜离之前下榻的客栈,名为悦意酒楼,不过是大沅繁华都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座客栈罢了。 潜入不打草惊 分卷阅读19 蛇轻而易举,此刻商队的人大都老实呆在房内,姜离确认未在商队的人后,悄悄回房取了些东西。 随后同祈渊经密道潜进栖溪院。 栖溪院并未受昨日命案的影响,灯火通明,笙歌燕舞,嬉笑吵闹,莫不热闹。 虽说昨日命案‘凶手’已缉拿归案,此处不再有被查封的必要,但到底是条鲜活的人命,却无人在意,丁点儿影响都没有,甚至还比昨晚更热闹。 即使是刑部侍郎的女儿也如此,人命竟可轻贱成这样,不禁让人觉得讽刺。 祈渊在前面带路,姜离默默跟着,两人沿着树影走,隐蔽身形,尽量不叫人发现踪迹。 路过喧嚣最盛处,祈渊回过头来,“你是想先去凶案现场还是桑老板那里,或者还是想先去我的房间?” 尚未反应过来的姜离疑惑道:“你的房间?去你房间做什么?” “你昨日不是说喜欢里面的很多东西,”祈渊回过头来,“不再去确认下?我好叫他们搬走。” 姜离:??? “我……我有说过吗?!”姜离惊呆了,此刻说话磕磕巴巴,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然而以她对自己的了解来说,她倒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见着那边祈渊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姜离无语凝噎。 “我那都是醉话,做不得数的。” 祈渊不甚在意,抬起头来,潋滟桃花眼笑意盈盈,“那些是我后来住进去后亲自购置回来的,你若喜欢我们就带走,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祈渊说着眨巴眨巴眼,“不过昨日你晕晕乎乎的,要先再去确认下你想带走的东西吗?” 姜离:“……” 又吃又拿的,还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如此看来祈渊就像是姜离曾经看到那些以为觅得良人,一心一意要把自己奉献给对方的天真女子。 而她则是玩玩则矣,玩过就弃,一心想把他还回去的渣男。 说话都不由得带了几分心虚,“我昨日……除了说喜欢你房内的那些东西,还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谁知问过这话后,祈渊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桃花眼泫然欲滴,可怜巴巴的。 他吸了吸鼻子,很快地瞥了姜离一眼之后低下头,“你当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姜离脑子‘嗡’地一声。 记得,她要记得什么? 看着面前红着脸娇羞低着头的祈渊,姜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好像又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然而已经晚了。 祈渊抿了抿唇,手啾恃洸指好像在衣袖下攥紧了,他的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你昨日一直拉着我说喜欢我来着,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她不是!她没有!别乱说! 她怎么可能是这般禽兽之人!就算她真的是个颜狗,也不可能…… 倒还真有可能是她喝醉后能做出来的事。 姜离双目圆睁,嘴巴因不可思议微张,‘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祈渊叹了口气,“你这女娃,看上去小小的,比我矮了一个头,但昨日醉酒后,力道却是极大。” 祈渊说着将衣袖往上拉了一截,他皮肤本就白皙,是以姜离毫不费劲就看到了祈渊手腕上的五指印。 “你昨日把我压在床上,那……那个样子,那般用力,”说着,祈渊的脸更红了,“你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对上姜离茫然无措的双眼,祈渊扭过头去,“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一点也不晓得温柔,看你那样,我又不敢挣扎,怕伤到你。” 看着祈渊一副我还能怎么办,只能从了你的模样。 姜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怎么越听越像她是个渣男实锤了?! 第9章 姜离也是没想到,母胎单身几十载,一朝如狼似虎心。 姜·有贼心没贼胆·离,竟有一日,会做出扑倒美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真是……太棒了!咳——太无耻了! 按下心里想听更多细节的雀跃,姜离一脸正色,眼睛忽地再次瞥到祈渊手腕上清晰的五指印。 等等! 姜离:“这不对啊。” 如果是她昨夜留下的痕迹,怎地过了一天还如此清楚?! 她又不是什么金刚芭比! 姜离的神色变了变,“这不是我抓出来的吧,你实话实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祈渊喟叹一声,“你压着我一直说喜欢我来着。” 姜离:??? 迎着姜离惊诧的大眼睛,祈渊继续道:“结果就缠着我说了好久的话,不听还不行。” 就这?!那他刚才到底脸红什么了啦?! 许是看到姜离此刻莫名复杂的表情,祈渊有些疑惑,“怎么?这还不算奇怪?” 就,也行吧 分卷阅读20 。 姜离暗骂一声自己,心想刚才在那心猿意马的期待什么呢,一边又安慰自己,还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结果这幅表情落在祈渊眼里,却变了味,祈渊以为姜离在失望,于是皱起眉来,片刻后眼睛一亮,“那我知道了!” 姜离眼角一跳,“我还做了什么?!” 把人家男的扑倒说话就算了,大手一挥花二百五买回家也算了,姜离实在想不出她还能做出什么比这更奇怪的事来。 果然,醉酒不可怕,断片才可怕。 深怕从祈渊口中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当场社死,姜离捂住自己的小心肝,心道是她在这多年塑造的形象万一功亏一篑,她是现场把他弄死呢还是弄死呢。 那边祈渊却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你昨夜说你在院子里种了南瓜,大半夜非要带我去挖,结果去了后院哪里来的南瓜,抱着花骨朵在那嗷嗷大哭,说你的南瓜都被偷了,这算不算奇怪?” 这还真是…… 姜离:“太可笑了。” 祈渊:“太可爱了。” 两人异口同声,姜离本以为祈渊和自己说得一样,然而谁知他‘可’后面那个字却不同于姜离的发音。 姜离愣了愣,看向祈渊。 祈渊却不似开玩笑,微微抬起头来,仿佛在回忆,神情温柔而认真,“我安慰了好久你才不哭,然后吸着鼻子嘟囔着让我赔你南瓜。” 姜离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不会……还把鼻涕擦在你身上了吧?” 祈渊点点头,姜离只觉得眼前一黑,此刻都不知自己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搁。 却不知昨日那副模样把祈渊给可爱到了。 祈渊想着面前少女委屈兮兮的拉着自己的衣袖,又哭又笑,她哪怕不笑都会让人误会在笑,真笑起来眼角弯弯,整个人甜甜地,脸上却带着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子。 简直把祈渊心疼坏了,一直被教导要与女子保持距离,不可擅动的祈渊忍了许久终没忍住,抬起手替她擦去了眼泪,还顺便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脑袋。 祈渊:“你昨日还说是你生辰,说国外在你生日这天有将南瓜雕刻出吓人人脸,里面放蜡烛做南瓜灯的习俗,还说小孩们会打扮后去找大家讨糖吃,我倒是还没听过哪个国家有这习俗……” 姜离:!!! 姜离:“我那是胡话!胡话!我乱说的!” 该死,她都说了些什么!还能不能行了,对上这张帅脸怎么就什么都说了呢! 这要是她去做奸细,可能都不用对方严刑拷打,来个帅哥在她面前一站,她可能就什么都招了。 姜离真是想狠狠地抽自己,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好伐!怎么意志如此不坚。 然而偷偷看了下祈渊那张脸,又觉得哪怕是放在上辈子那个地方也是可以脱颖而出的美,虽然脸上有点瑕疵,但并不影响! “我下次赔给你。” 嗯?姜离还没反应过来祈渊在说什么,已被祈渊拉着隐入一树丛后,躲开了恰巧路过此处烂醉的男人。 祈渊小声道:“我刚刚观察过,这些人大多聚在前院,死过人到底是忌讳,昨日案发地如今无人看守,以前我和桑老板都喜静,所住之地较偏,如今也无人关心。” 又道:“所以你想先去哪儿都可以,我房间里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有些昨晚却没来得及给你看,你今日去挑挑也好,喜欢的我们就带走,你放心,明年我一定好好为你庆生。” 姜离:“现在好像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都是戴罪之身,如果没有顺利自证,别说明年,后日的太阳可能都看不见。 念及此姜离收起自己那份尴尬地想抠紧脚趾头的心理,正色道:“我们先去桑老板那看看。” 很多事她想先问问这个神秘的栖溪院老板娘,至于案发地点,反正是死物,如何都不会跑了,稍后再去也无妨。 * 随着祈渊又走了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大片的竹林葱郁挺拔,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蜿蜒其中,沿着这条小道行至尽头,白墙青瓦二层楼高的建筑古色古香,抬眼望去,窗棂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姜离就与其后的女子四目相对了。 她好像是在看姜离,却又好像哪儿都没在看。 祈渊熟门熟路走了进去,上了二楼也不需要招呼,自觉地就走过去女子对面坐下,末了还对姜离招了招手。 姜离抿了抿唇,道了句‘打扰了’,也皱着眉走过去坐下。 然而这位桑老板,却自始至终都未回过头来看他们。 姜离悄悄打量她,面前女子约莫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明明是极其艳丽的长相,但眉宇间却偏偏萦绕着忧愁,叫那明媚长相都被生生衬出了几分忧郁美人的味道。 她端着茶杯的手指白皙纤长,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茶水在杯盏中轻轻荡漾,上面漂着不知从何处落下的花瓣。 许久,才听 分卷阅读21 得她唇间逸出一句极轻的叹息。 桑晏放下茶杯,回过头来,看着姜离一字一句道,“二十两。” 姜离:??? 哈?什么二十两。 还未来得及反应,身旁的祈渊却笑出了声,而后姜离听见祈渊略带撒娇的开口:“看在人家的面子上,老板就不能给人家打打折吗?” 随后靠近姜离,在她耳旁小声同她解释,“桑老板规定,每次见她,都得交二十两见面金。” 这是……到景点参观,凭门票进入? 解释完祈渊还非要多嘴一句,“我一般不到她这来,我觉着你应该是桑老板生的才对,抠门的样子如出一辙。” 姜离:“……” 这话祈渊并不小声,甚至好像还怕桑晏听不见似的,嚷着说,姜离现在就想抽他。 然而桑晏却并不在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眼微垂,“我记着昨日来就未给,说是之后分期付款时一道给的,今儿这钱也一起给你加上?” 祈渊撒娇:“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能免一次吗?” 桑晏不为所动,“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这分期付款还未付完,你身契都还在我这,尚且还算我这的人,结果胳膊肘就一个劲往外拐了。” 说着桑晏淡淡地看了一眼姜离,“姜小姐,那么这次钱也赊着?下次一道给?那下次第一次分期你就要给我十个金元宝加四十两。” 姜离简直想跳起来就给这两人一拳,这哪儿是花楼啊,这明明是家黑店啊! 但是想到今次来的目的,暂不便得罪她,于是只能先点点头。 姜离:“桑老板,今次我们来……” 话未说完,那边桑晏已经点头打断了姜离,“我知道,是为了这个吧。” 说着掏出了两本册子。 桑晏:“其中一本,是我这栖溪院的人员名册,而另一本呢,则是昨日真正的宾客名册。” 顾名思义,就是昨日姜离以孔梨入内登记在册的名册! 姜离内心一喜,立刻伸手去拿,却被桑晏一把按住。 抬起头来,桑晏依旧表情淡淡,话语间的声音不辨喜怒,“三十两一本。” 我靠!这人怎么比她还黑呢! 看着面前桑晏一副‘就说你要不要吧?’的冷漠表情,姜离觉得自己的内心在滴血。 那是钱啊!!! 不过想着是自己买命的钱,如果真查不出来,到时反正手起刀落,她也不用再管这些债,姜离点了点头。 桑晏这才放开按住册子的手,“你放心,我这里诚信生意,童叟无欺,这账我给你记下了。” 姜离点点头,敷衍应下,此刻一心只有面前的册子,拿起册子刚准备翻看,桑晏却下了逐客令。 桑晏:“既然姜小姐在我这所求已完成,那便请吧,这里不便久留。” 想着关于祈渊的买卖日后再说,姜离没有拒绝,拿起桌上的册子告了辞。 刚要离开,桑晏却对着祈渊开了口,“你以后在姜小姐身边伺候,别忘了我教导你们的,不要给我栖溪院抹黑。” 祈渊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情绪,倒是认真,“那是自然。” 桑晏:“还记得我教你们的是什么吗?” 祈渊:“尊重女子,恪守男德。” 桑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姜离:??? 第10章 大抵是姜离的目光太过灼热。 走出桑晏居所的祈渊有些疑惑地看向姜离,“怎么了?” 好似并不觉得刚才所说的话在这地方有多惊世骇俗一样。 姜离摇了摇头,想起今日相处,的确有让她感受到对她的尊重,对祈渊不禁少了几分戒心。 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桑老板这么容易就把名册给我们,届时公堂之上,她不会轻易翻供吧?” 祈渊忍不住笑了笑,“你觉得她像吗?” 就,挺像的,万一别人出的价钱更高呢?! 祈渊却是摇头,“我们栖溪院的人自有自己行事的一番道理,桑老板虽然爱财,但向来取之有道,她的事也从来由自己定价,并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出个价就能让她出面做事的。” 递来个你就放心吧的表情,祈渊又道,“我们栖溪院很有骨气,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也一样。” “所以你且放心,”祈渊一脸求表扬的模样,“不用吃旁人的醋,我才不会看她们,更何况,我的清白只会交到你手上,只有她们羡慕你的份。” 姜离:? 啊啊啊啊怎么办拳头硬了! 特别是看见祈渊边说脸边红的模样,姜离觉得她能一口气打十个! 而祈渊显然不知道此刻姜离的内心活动,他走过来拿过她手上的册子翻看着。 祈渊:“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栖溪院的东西哪儿 分卷阅读22 是别人能轻易造假的?” 该不会有什么防伪标签吧! 姜离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去看,然而看了半响,却并未看出祈渊手上的这本册子与寻常册子有何不同。 但想着如果那么轻易就能看出来就没有意义了,于是问祈渊:“莫非你们弄了什么技术,寻常看不出,但通过某种手段能鉴别的?” 祈渊傲娇的抬起头来:“你且迎着光亮再看看。” 姜离仔细看去,的确如祈渊所言,这些纸张上有凹凸,隐隐能看出栖溪院三个字的痕迹。 平时不注意不会发现,但只要透着光亮仔细辨,是能辨认清楚的! 没想到竟会以自家名字作为logo设置水印! 姜离内心一喜,接过去翻看,翻到昨夜记事入场人员的时候,看到了孔梨两个字。 若她没有猜错,刑部的证据应是上呈了另一份名单,都与这本相差无几,只是孔梨那里改成了她的真实姓名。 既然如此,姜离内心有了推论,拿过另一本栖溪院人员名册,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两个圈。 这本名册上的信息很详细,栖溪院何时何地购置何人进入栖溪院做什么,大都有详细记载。 整本名册书写简洁、干净,一目了然,十分赏心悦目,若不是突兀的有两处地方用红笔画了圈,姜离真是想把它裱起来天天欣赏。 红笔画圈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两人名字后打了个问号,按名字来看是一男一女。 姜离抬起头去看祈渊,祈渊立刻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桑老板面冷心热,我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会不管我死活,她可疼我了。” 桑晏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只给了两本名册,但对姜离来说已经足够。 公主所布之局要想名正言顺,期间必定有许多人在内周旋,缺一不可。 栖溪院就是其一,也是最关键的部分,所以不是桑老板与公主勾结的话,那就只可能是这栖溪院出了内奸。 毁去物证容易,但若一下子就将人证尽数杀光,必然会引起注意。 宁茉公主纵是心狠手辣,要想除尽参与其中之人,也需要时间,还不排除这里面她用着顺手,暂时还舍不得杀掉的。 只要能找出这些人,哪怕只有一位,他们就还有希望。 虽然这样想,但姜离还是让祈渊带她去了一趟昨夜刑部侍郎之女遇害的房间。 房间四四方方,干净整洁,还燃着熏香,哪儿有今早狱卒们说的惨烈血腥? 姜离不由得皱了眉,“果然这里是不可能有什么落下的。” 祈渊却是抱着手在房内踱步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屁颠屁颠跑至姜离面前。 那双桃花眼亮若繁星,整张脸写满了两个字——‘夸我’。 祈渊的睫毛很长,此刻扑闪扑闪地,话语间带了几分激动,“房间里少了样东西!” “什么?”姜离来来回回打量了半天,感觉房内基本设施齐全,完全看不出有少什么,想着莫非是少了什么装饰品? 正想继续问,突然对上了祈渊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 还是小孩子吗?姜离内心腹诽。 然而开口间却是真诚的夸赞,“你真厉害!” 亏得她曾经在公司习得的这项无形之中溜须拍马的绝技,多一分刻意,少一分虚假,不然她都没办法应付如今的情况。 想起曾经尔虞我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心累历程,姜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把这招式对这个好像没任何城府的天真少年,良心好像有点痛啊! 祈渊那是心满意足,只差身后有根尾巴来回晃荡,“这房里的备用茶壶和茶杯不见了。” 姜离不禁惊了,“这你都知道?” 祈渊点点头,“栖溪院每个房间的配置相同,特别是这种地方,喝至高兴手脚不稳摔碎茶杯是常态,每个房间都会备很多备用杯子。” 姜离立刻开始打量,果然除了桌子上摆放的那一套,并未在这房间内再找出另外的茶壶和茶杯。 姜离:“可拿这些有什么用呢?” 听闻那刑部侍郎之女是被砍了几十刀才死的。 祈渊显然也是不知,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但我们可以留个心,如果能找到,兴许对我们会有帮助。” 姜离点了点头,随后忽地皱了眉,“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顺着姜离的目光,祈渊向床榻处看去,“的确奇怪。” 太干净了! 按照狱卒们今天的说法,刑部侍郎之女身中数十刀,死相惨烈,姜离既然当时满手鲜血,那这房间内想必也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就算是清理过了,为何能清理成一点痕迹都没有的样子。 姜离又仔细搜寻了床榻等处,别说是残留的血迹了,就连一根头发丝她也没找到。 姜离忍不住问:“案发现场真的是在这个房间吗 分卷阅读23 ?” 太古怪了! 随后姜离同祈渊又顺便看了看旁边的房间,同样干净整洁,无任何痕迹,唯一与这间房间不同的,只有存放备用茶杯那处,其它房间都有这些。 趁着夜黑风高,姜离打晕了几个婢女来问情况。 姜离蒙了面,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然而被抓来瑟瑟发抖的婢女都十分肯定案发现场是在那个房间。 真是奇了怪了,姜离想。 再次把打晕的婢女丢回房间,姜离长叹了声。 一直在旁看着的祈渊终是忍不住笑出了来,“我看你不像是来查案的,倒更像是个采花贼。” 这女人,但凡面对漂亮的婢女,手脚都要轻一些好似怕把人伤到,也要更有耐心一些。 她怎么能这样?难道他不美吗?她为什么不对自己温柔,祈渊酸溜溜的想。 见姜离睇来一个‘干正事呢,憋闹’的表情,祈渊立马乖了。 老老实实陪着姜离问信息。 打晕了十个婢女,问出的消息都差不多,想着应该在这栖溪院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姜离打算先撤退。 毕竟时间不早了,她还有个地方没去呢。 刚刚问这些一直在栖溪院服侍的婢女们,她们都只知道桑晏圈出来的这两个人是在昨夜一起失踪的,但去了哪儿却无人知晓。 只传两人大概是趁乱私奔了。 桑晏圈的这两人,一个是打小被卖入就一直在此服侍的婢女,一个是家道中落前不久才来的小倌。 两人因安慰陪伴而日久生情倒也不是没可能。 但姜离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现在暂时没办法找到他们,去纠结意义也不大。 既然已经确认商队和栖溪院的内奸,那么在去寻找他们前再确认一件事,说不定还能趁机寻到被遗漏的物证。 到时人证物证俱在,一切也许还有转机! 根据之前约定的时间,姜离敲响了仵作的门。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半夜的愿意陪着她来义庄的,只要价高,总有愿者。 虽然是祈渊的钱。 但祈渊也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他也需要摆脱嫌疑,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大不了以后两人一人一半,她再还给他就是了。 大沅朝的这处义庄和其它地方不同,竟然没设在郊外,但也总归是偏了些。 义庄并未点灯,只零星点了几根蜡烛,透过月光遥遥望去,更觉此处阴森可怖。 姜离吞了吞口水,看着一旁仵作,虽然自己腿脚打颤,但却依然不输气势。 装作自己很行的样子,姜离对仵作努了努下巴,“去啊。” 她当然没告诉仵作要验的是刑部侍郎之女,只随便胡诌说死的人是自己的远房表妹。 说远房表妹过来投亲,谁知半途遇见山匪,但总觉得事有蹊跷这才想请仵作再好好看看。 毕竟是干这行的,仵作早已见惯,提着工具就往里去,姜离刚准备跟上,却被人从旁拉住了衣袖。 只见此刻祈渊手指都是抖的,他抓着姜离的衣袖,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想来姜离若是点头,他可能立马就改抱姜离大腿了。 祈渊晃了晃姜离的衣袖,微微低头,有碎发垂落下来遮住祈渊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但从祈渊颤抖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他如今究竟是有多害怕。 他说—— “小阿离,我怕。” 第11章 如果是个大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说这话,姜离可能会攥紧心柔声安慰。 但此刻却是个娇滴滴的大男人在说这话!姜离抿了抿唇,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忍住想对他一顿胖揍的冲动,心想她还怕呢! 姜离表情冷漠,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拽出袖子。 姜离:“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说着,毫不迟疑地走入了义庄。 看着那没有半分留恋的背影,祈渊怔怔立于原地,半响才面色绯红对着姜离的背影吼道:“我哪里不像个男人了?!” 祈渊:谁规定男人就不能怕鬼了?! 显然是气极,祈渊立马抬起步子跟上姜离,他身形本就高大,此刻有意赶超,三步并作两步走,不消片刻就追上姜离了。 祈渊轻哼一声,肩膀轻轻地撞了下姜离,并未使太大劲,只刚好与她碰触了下,随后走至姜离面前。 他并没有把姜离丢在后面,而是放慢了脚步,恰好与姜离隔着三步的距离在她前面,是但凡她遇见危险他就能立刻反应保护的距离。 仵作此刻已经进入义庄前厅,前厅中并排摆着三具棺椁。 姜离的腿又再次不争气的抖了三抖。 虽然刚才训祈渊训得十分理直气壮,好像她毫不畏惧一般,但只有姜离知道,她究竟花了多少力气才 分卷阅读24 压制住几欲拔腿就跑的自己。 就算曾经不信,但经历过穿越及重生的她,多少还是对此有些忌讳的。 姜离外强中干,嘴唇都快咬破。 反观仵作,面色平静,与方才门口害怕的他判若两人。 进入状态后就充分体现出自身职业素养,姜离不禁在心里叹了句佩服。 见他取出自己的工具,准备忙活,姜离的腿却如灌了铅般,再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她不走,祈渊也不动了,两人就这样站在前厅门口堪堪和仵作对望。 仵作:“……” 仵作看了看姜离和祈渊,又看了看面前的三具棺椁,不由得犯了难。 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所以,到底验哪一具?” 姜离:啊啊啊啊啊啊臣妾做不到啊! 姜离闭了眼,完全没有走上前去辨认尸体的勇气。 如此操作实属让她懵逼,她本来以为进来就一具尸首,仵作自个儿验完告诉她结果就行。 谁还能想到有认尸首这一环节?况且她压根没见过兵部侍郎之女,万一认错了不就…… 姜离尚在这边做着思想斗争,那边祈渊已兀自往前,在三具棺椁前逡巡了片刻。 祈渊指着最右边那具棺椁道:“这一具。” 姜离:??? 刚刚祈渊脸上的惊惧害怕呢?还有那副嘤嘤嘤的欠揍表情呢? 怎么如今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两人围绕在那具棺椁旁,仵作此刻已认真工作起来,祈渊抱臂站在一旁,也不见惧色。 想着莫非没有那么恐怖,姜离鼓起勇气往前了几步,向棺椁里看去。 只一眼,姜离差点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他娘诶!!!! 这也太恐怖了吧!面目全非不说,身上还无数大窟窿…… 实在是太歹毒了。 这幅表情落入祈渊眼里,以为是姜离不信任他的判断,于是祈渊走至姜离身旁低声同她解释。 祈渊:“这三具尸首两具女尸,一具男尸,男尸首先排除,再一具是位老人,倒不难判断。” 姜离点点头,随后瞠目结舌道:“但你不是说你怕吗?” 祈渊:“我是怕啊。” 姜离不禁纳闷了:“那你?” 怎么如此淡定?! 祈渊伸出手碰了一下姜离,只让姜离感受到他指尖的凉薄便立刻收了回去。 如此再看去,姜离这才发觉祈渊此刻微微颤抖的身躯。 原来是装的啊。 无视掉祈渊委屈、讨好还有求夸赞表扬的眼神,姜离向仵作看去,见那边似已到尾声,正在收拾,顾不上害怕,立刻走了过去。 忍着不去看棺椁,姜离问道:“验完了?如何?” 仵作双眉紧皱,沉吟片刻才道:“这位姑娘,其真实的死因为中毒而亡。” 姜离:“什么?!” 未曾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姜离十分震惊,也顾不上害怕了,往棺材里看去,神情复杂。 先毒死再捅方便嫁祸,这她知道,然而姜离却如何都想不出还要再毁去兵部侍郎之女容貌的理由。 正思忖间,突然听得外面有动静传来。 姜离抬头与祈渊对视了眼,祈渊点了点头,走过去一把敲昏了仵作,随后拖着他和姜离藏身于前厅的帷幔后面。 姜离:??? 看着被祈渊打晕丢在墙角的仵作,姜离诧异的走到祈渊身旁,小声道:“你打昏他做什么?” 祈渊茫然,以同样小的声音回道:“你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随后神色慌乱起来,连连解释:“我不是……我还以为你怕他吵,怕他等会儿坏事,你那是让我把他打晕的眼……唔!” 所以,心有灵犀是不存在的。 姜离刚才其实是想让祈渊捞起仵作两人赶忙跑路的意思。 这里不大,藏身之处有限,帷幔后虽勉强能藏人,但并不稳妥,极易暴露,不知来人有多少,姜离觉得还是小心为上,不得已前最好先不要与人动武。 看着已经闯入的黑衣人,再想走已经晚了。 姜离看着面前身形颀长,却略微显得有些单薄的祈渊,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能希望这些黑衣人不会注意这边。 方才祈渊解释的语气焦急,还大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姜离一急之下捂住了他的嘴。 此刻感觉祈渊好似想说些什么,他柔软的嘴唇与姜离的掌心紧密地挨在一起,唇瓣一张一合弄得她痒痒的。 姜离鲜少会离男子如此之近,但好像认识这个男人后,她就总是因为很多原因不得已和他挨近距离。 低头望去,祈渊长而浓密的睫羽微微扑闪,桃花眼中带了层水雾,白皙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姜离突然觉得心跳快了些。 慌忙放开捂住祈渊嘴巴的手。 以前她顶 分卷阅读25 多是陪着朋友看爱豆时,会听见朋友们夸那些男爱豆在舞台上为妖精,此刻虽说祈渊什么也没做,但姜离却在心里唤了声祈渊妖精。 祈渊丝毫未觉,完全不知现在姜离的思绪渐渐飘向不正经去。 他凝眉看向进入前厅的黑衣人,靠近姜离在她耳旁小声道:“这些人不太对劲。” 随后抿了抿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如果等会出了什么问题,主人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呀。” 姜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那可不吗? 大半夜穿着这样跑来义庄,总不可能是来蹦迪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来销毁尸体的。 这不,这些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打起来了! 姜离:等等?!打起来了? 姜离诧异地看着面前打斗起来的黑衣人,发现其中一拨黑衣人准备往尸首这边靠,而另一拨则在尽力阻止。 可以确定其中有一拨是宁茉公主的人,但是另外一拨呢?莫非是兵部侍郎的人? 姜离有些瞠目结舌,不自觉看向祈渊,祈渊当机立断道:“趁外面混乱,你等会扛着仵作冲出去。” 姜离:啥??? 姜离瞪大了双眸,不可思议道:“可我只是个弱女子啊。” 谁知祈渊挑了眉,脸上却是兴奋模样,“那你是打算扛尸体了?” 姜离:“……” 祈渊:“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尸体虽然是女子,但却有可能比这仵作重,你真的可以吗?” 不太可以!姜离非常怀疑地看着祈渊,好似方才他的害怕都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外面刀刃相接的声音让姜离清醒,她可能会咆哮出声。 姜离皱眉道:“你不是怕吗?扛尸体这种事你都能做?” 祈渊:“不是你要人家像个男人的?你放心,我定会成为值得依靠之人,让你信任,不就是克服下恐惧吗,我可以!” 忽视掉祈渊眼里星星点点的光,姜离陷入了沉默。 显然让她去扛个成年男子并不现实,哪怕仵作身材矮小瘦弱,但要扛着并避开外面厮杀的黑衣人,也太痴人说梦。 姜离已经开始考虑起冲出去打翻这些黑衣人的可行性。 见她迟迟不开口,祈渊一瞬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稍微凑近了些在姜离耳旁道,“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小姑娘,如果你不满意我的提议,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祈渊:“但你若抱着将他们打晕的天真想法,我劝你还是打住,这些可都是长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你应该从未杀过人吧?别最后没把人打晕,反倒被他们一刀要了命。” 祈渊的声音十分平静,声线也很淡漠,姜离莫名其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蓦得抬头望去,祈渊如今面上哪儿还有之前的戏谑,他神情严肃,眼中情绪复杂,有些让人辨不真切。 见姜离看他,他愣了片刻,随后不复方才神情,再次变回轻佻模样,“不过你让我去把他们都给收拾了倒也是一个办法。” 姜离不禁怀疑,“你?你行吗?” 祈渊一脸认真,“那必然是不行的啊,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些天天刀尖舔血的死士?” 姜离:那你说个屁?! 祈渊:“我虽打不赢,但却有信心拖住他们并将其引开,届时你先逃走,待有机会了再带人来将尸体移走,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有事。” 如何拖住并将人引走姜离没有问,只是看祈渊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今时间紧迫,多迟疑一秒则多一分危险。 就在方才他们说几句话的档口,这些黑衣人已有伤亡产生,看着不断倒地后再无法站起之人,姜离一时没办法确定究竟是哪拨人此刻占了上风。 祈渊拍了拍她的肩,话语间有了催促之意,“时间不多了,等这些黑衣人分出胜负,别说尸首,可能这个义庄他们都不会留。” 说着祈渊站起了身,“就照后面这个法子吧,刚才虽说是权宜之计,但有其他法子,我也不想你碰别的男人。” 姜离:“等等!” 看着男人风风火火的就要出去,姜离立马抓住了他的衣袖。 的确如他所说,这些黑衣人是抱着损毁尸首的目的来的,另一拨来意虽不明,但总归不能太乐观。 都是些被人豢养的死士,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如果继续在这坐以待毙,待这些黑衣人决出胜负,别说保护尸首了,最后可能连他们的小命都保不住。 姜离咬了咬唇,终是下定了决心,抬头对祈渊道:“我还有个法子。” 第12章 虽然姜离并不知道祈渊将这些黑衣人引开的办法是什么,但终归是在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玉石俱焚的气势来。 毕竟是同患难的伙伴。 本就被判了刑,姜离不想他死上加死。 虽说她的法子也不见得十全十美,甚至还有几分剑走偏锋的意味 分卷阅读26 ,但不妨碍一试。 如果失败,再动手也不迟。 看着面前怔楞的祈渊,姜离当机立断:“把你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捂上!” 说着便站了起来。 那边祈渊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姜离已是气势如虹,花了全身的力气对外面吼道—— “公主驾到!!!” 听得这声音,所有黑衣人都愣了愣,随后向姜离这处看来。 说时迟那时快,姜离趁此机会毫不犹豫将衣服内袋中藏着的迷药,向外面黑衣人的眼睛洒去! 这本是颜尧买来以防在各国行走中遇见猛兽的迷药。 姜离之前问过,说是对人也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虽然这些黑衣人都蒙着口鼻,但侥幸地想着也许迷药可以通过黏膜进入起作用…… 好吧,其实姜离自个儿也清楚这可能性极低,她也并没有多期望它真能起到让黑衣人昏迷的作用,不过是想借此遮挡他们视线,让他们行动迟钝罢了。 这样她再出手就要保险许多。 只是姜离没想到,迷药洒出去的瞬间,黑衣人们纷纷昏倒在地! 姜离:这么灵的吗?!那这药岂不是很危险。 姜离兀自在那震惊,完全没回头看身后的祈渊。 祈渊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缓缓收回尚在颤抖的手,长吁了口气。 也是没想到面前女子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格! 这边才刚说完,不等他反应就直接冲了出去。 若非刚才他反应快,在姜离行动时立刻动作,不然他也不敢保证晚了半刻,还能不能趁这些人没反应过来前用藏于袖下的银针命中他们的穴位,护她周全。 祈渊握紧了拳头,依旧颤抖,想想还有些后怕。 若他刚才动作稍慢,让她受了伤,哪怕这伤不致命,只是皮外伤,估计也得他心疼好久,这个女人……祈渊揉了揉额角。 祈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姜离毫无所觉,还在那感叹迷药牛批,半响才反应过来想同祈渊炫耀。 “小心!” 谁知刚转过头去,本摇摇欲坠的一位黑衣人竟重新站了起来,握紧手上的刀就向着姜离而来。 许是方才被人挡住,银针没有刺中他穴位,祈渊神色一凛,眼里浮现一抹厉色,但终究先以姜离为主,拉过她抱入怀中躲开这一击,才出手重掷银针。 被祈渊拉过的瞬间,姜离一脚向黑衣人心窝踢去,待稳住身形,再想出招时发现黑衣人已经倒了。 姜离:不是吧?这个迷药这么猛?甚至还有后劲?! 确定所有黑衣人都昏倒在地,不再有漏网之鱼爬起,祈渊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立刻放开抱住姜离的手,“刚才事急从权,失礼了。” 姜离后知后觉看了眼自己还抱着人家腰的手,立刻触电般地松了开。 祈渊本就高,刚才被他抱入怀里,姜离觉得自己就像只小鸡仔一样,而且本来以为祈渊瘦弱单薄,是遇风就折的类型,结果这人其实是个宽肩窄腰,甚至好像还有胸肌的那款…… 啧啧啧,那腰好细,甚至没有一丝赘肉,手感绝了。 感觉到自己此刻思想有点危险,姜离立刻摇了摇头,“没……没事。” 毕竟不会有人在面对这样一个美人时还能心志坚定不乱想?!至少她不行。 祈渊:“这些人好像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们赶快唤醒仵作,再让人来把尸首移至安全的地方。” 姜离好不容易稳住心绪,点了点头。 大沅朝很多规定都奇奇怪怪的,自证是一个,对尸首的安排也是一个。 大沅朝规定,凡大沅国民死后均不得擅自摆于家中吊唁,需先上报,然后根据安排将棺材放于义庄中,请人做过法事后,才可抬回家里,而后下葬。 一般需三日时间,若三日后无银钱下葬亲人者,大沅甚至还会为他们安排墓地,以供亲人祭奠。 大沅讲究一个死后平等的理念,以当年裴曲的说法,无论这些人在世时何等荣辱,死后一切都一笔勾销,请人为其做法事,则将生前一切全部摒弃,归为来时孑然一身的状态。 虽说并非所有人都赞同这个理念,但毕竟是□□皇帝裴曲下的旨,大沅之人只能遵守。 大沅皇室之人也一样,只是皇室有专门摆放皇亲国戚的义庄。 大沅义庄事业蓬勃发展,姜离曾经不是没考虑过发展这行,但实在太过胆小害怕,遂作罢。 按照规定兵部侍郎之女的下葬时间还未到,还不能送回向府,但如今情况特殊,姜离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将情况告诉向化樊,让他自个儿想办法保护。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姜离丝毫不觉得疲惫,只觉得时间紧迫,越来越焦急。 虽然从仵作那里拿到了验尸文书,确定了兵部侍郎之女确切的死 分卷阅读27 亡时间、死亡原因及尸体情况等信息,但调查还是陷入了僵局。 很多疑点她和祈渊是找出来了,但找出来归找出来,却并没有如山的铁证能彻底证实,并且去推翻。 她商队里和栖溪院失踪的人都杳无音讯,人证缺失,而栖溪院房间内消失的备用杯盏,作为物证也无从找寻,如今只剩一天的时间,要一下子找齐这些必不可能。 虽也将情况同向化樊说了,但若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向化樊身上也太过被动。 姜离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她感觉她此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反观祈渊,却轻松很多,他如今侧卧在美人榻上,一手支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串卖相极好,又大又水润的紫葡萄,那模样别提有多惬意。 倒像是来度假的! 仵作的验尸文书摆在他跟前,只需斜睨就能轻易看见。 看了片刻他坐起身来开始剥葡萄。 骨节分明手指纤细,被紫黑葡萄衬得越发好看白皙。 祈渊:“所以死亡时间为子时二刻,那个时候可正好是你与桑老板签订协议的时间。” 一听祈渊这样说,姜离立刻就来劲了,“协议上可会写确切时间?” “不会。”祈渊摇了摇头,将面前剥好的葡萄递给姜离。 葡萄成色很好,一看就很甜,但姜离罕见的忍住了没去接。 “你不吃吗?很甜的,我手擦过,干净的。” 祈渊说话间眼中光彩潋滟,如今恰好窗外有光线透入,洒在祈渊身上,仿若为他披上金光,衬得整个人柔和而乖巧。 他的目光透着几分期待,姜离便不自觉地伸手拿起一颗来吃。 好甜! 立刻接过祈渊手上的葡萄,姜离却也没忘记正事,“那你觉得,若我求桑老板出来作证,她会答应吗?得多少钱才能请得动她?” “大概是你开不起的价。”看姜离吃得津津有味,祈渊很满意,继续剥起葡萄。 边剥边叹气,“桑老板一向不喜欢在人前露面,栖溪院大大小小的事,凡是要与人打交道的,她都交给别人了,更别说还要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峙公堂。” 原来桑老板是个社恐啊。 “况且,就算真能请得动她,价钱也只多不少,”祈渊皱了眉,仿佛想起什么,摇头道,“就不要再让本就贫困的我们雪上加霜了。” 末了祈渊还非常认真地看着姜离,“赚钱给你花我乐意,但赚钱送给她,不行。” 姜离:“……” 也是,毕竟见一面都得二十两的人,要请她出庭作证,姜离好似已经看到了她狮子大开口的模样。 况且…… 姜离又看了看验尸文书,若有所思道:“不过就算请她也不一定能证明我们的嫌疑。” 兵部侍郎之女真正的死因是毒死,哪怕那个时间她有不在场证据,但提前下毒也并非不可以。 “所以这个钱就更没必要去花了。”祈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实在是太难了,又绕回到了死胡同,姜离现在是一点思路也没有了。 自暴自弃狂吃起祈渊给她剥的葡萄,倏地想到了什么,立马跑过去拿出昨夜从客栈取回来的东西。 祈渊凑过去,发现竟是大沅都城的地图,上面有几处被人以红圈勾勒出来。 不禁奇了,“这是什么?” 姜离:“应是颜叔给我的提示,颜叔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各国之间往来那么久,他早已对各国都城情况了如指掌,这大概是他觉得商队奸细会藏身的地点。” 祈渊沉吟片刻,“但有五处,该如何下手?” 就算找到商队奸细,但若他咬死不认,不供出与其勾结之人,那也并无意义,真正的凶手只知可能是宁茉公主的人,但无任何线索,要想抓住他谈何容易。 更何况栖溪院失踪的那两个重要人物也无法找到,到时就算抓住真凶也无人印证。 所以花这时间去这五处碰运气,也许只会白白浪费时间,这五处地点距离较远,并未挨在一起。 找到还好,若没找到,那今天一天时间就浪费了,明日就要上公堂…… 姜离从未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无力。 祈渊仿佛轻易就能察觉她的心思,好似看出了她的担忧,拍了拍姜离的肩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个奸细是你邬国之人,既能轻易被收买供出你的消息,那也很可能为了活命轻易说出收买他的人,这是如今唯一的突破口,不如搏一搏?” “先把为公主做事的爪牙,哪怕只有一个给找出来,其他的往后再说,也会对我们稍微有利些。” 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前怕虎后怕狼,最后只会黄泉荡。 不试试坐以待毙,她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死去。 姜离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姜离:!! 分卷阅读28 第13章 看着小脸登时就煞白的姜离,祈渊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立刻凑了过去,“还是让我来应付?” 他说这话的意思,俨然有几分讨好期待在里面,姜离看过去,只见祈渊此刻桃花眼里亮闪闪,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个信息,‘求我’。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姜离没有理他,正准备去询问是谁,门口却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三长两短两长。 姜离:咋地?还搞起摩斯密码来了?! 祈渊越过姜离径直走向门边,随后—— ‘咚咚咚咚咚——’ 五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祈渊敲得大声,甚至手都拍红了。 姜离不可思议地看着祈渊,“这是暗号?” “不是啊。”祈渊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姜离:“……” 只见祈渊食指抵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冲姜离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躲在门后。 见如今祈渊面上不再嬉皮笑脸,一副严肃认真模样,姜离点头走了过去。 祈渊并没有把门全部打开,只开了个缝,姜离就躲在他打开的那扇门背后,门往里开,正好挡住外面人的全部视线。 谁知祈渊看了一眼,眸光一愣,身形一僵,竟对门外人道:“进来吧。” 说完往后退了几步,门外人顺势走入,姜离这才看清楚来人。 来者一袭黑衣,这身黑衣显然是为他量声打造,十分熨帖合身,显得这人身形高挑,肩宽腿长。 他简单的将黑发高高束起,全身上下除了把剑外不再有多余的装饰。 五官硬挺,剑眉朗目,如今微微抬着下巴,流畅而锋利的下颌线显露出来,竟有一种野性的美。 只是丹凤眼里神色淡漠,甚至仿若覆着冰霜,轻易靠近不得。 他走入对祈渊行了个礼,随后转身将房门关上,整个过程熟络自然,就好像如今是回自己家一样。 “你认识他?”姜离忍不住问。 “是我在栖溪院的随从小壮。” “叫啥?!” “小壮。” 姜离:“……” 姜离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 这人给自己取花魁名叫迎春,又给自己的随从取名小壮,看来是真不会取名,也是够随便的。 好在他自己的名不是自己取的,不然也不知会不会叫狗子。 姜离这边在内心腹诽,却不知那边祈渊已在心里上演完了一出小剧场。 看着神色如常的姜离,祈渊点点头,心想很好。 果然这个女人眼里只有他啊。 就他所知,小壮在栖溪院的人气很高,虽然他从来冷若冰霜,除了自己和桑晏外谁也不理,但这却好像并不妨碍那些少女们的热情。 可能都抱着也许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特例,融化这万年坚韧冰川的幻想? 真是天真。 好在他的小阿离不像那些天真的女人。 他并未从姜离眼中看出任何情绪,印象中她只在看到他时,才会出现往常那些女子看小壮的眼神,念及此祈渊登时膨胀起来,内心十分满足。 说话的语气都不禁比之前轻快了许多,“我捡回他时只剩一口气了,救活后他没了过去的记忆,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算是我的随从。” 姜离忍不住发散思维道,“那他是认你做主子了?” 听得姜离如此问,祈渊愣了愣,随后仿若明白什么般点了点头,“是,所以现在你是我的主人,他也属于你了!” 买个男人还兴买一送一?! 姜离突然觉得那二百五十个金元宝好像花的也不是很亏。 不过此时却不是庆幸这种事的时候,姜离忍不住皱了眉,问道:“所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桑老板有什么讯息让他传给我们。” 祈渊话音方落,仿佛听得什么指示般,一直站得笔挺,沉默不言的小壮才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这封信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讲清了桑晏的意图。 桑晏让他们不用担心,说她有线索,会找出栖溪院失踪的奸细,明日将奸细送去公堂。 之所以帮他们是因为这事事关栖溪院,她有责任查出案件真相。 再加上姜离钱还未付完,就这么轻易死了,她会很亏。 姜离感觉最后这一点才是桑晏帮她的真正原因。 所以也没打击祈渊那句‘桑老板果然还是在意我,舍不得我死’的话。 不用额外价钱就能获得一个人证,这样若她能找到商队的那个奸细,再找出与其交易之人。 说不准到时栖溪院的奸细也能一同指认,这样也许能更为他们的清白添加说服力。 这对于神经一直 分卷阅读29 紧绷,正犯愁的姜离来说是一件好事。 看着信尾落款写着桑晏的名字,甚至还有栖溪院的章,姜离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信里却有一点让她十分不解。 桑晏在说完上面那些后,还特意另起了一段,专门说了兵部侍郎之女如今恰逢桃李之年,又赶上向大人的高挑身材,惹得许多公子哥心悦的事。 是想告诉她什么呢?姜离疑惑,然而却如何也想不明白。 那边祈渊已将他们怀疑向簌簌房间内备用茶杯可能为物证的事告诉了小壮,并请小壮代为转告,请桑晏找出备用茶杯。 小壮并未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冷漠一如之前。 接着姜离看见小壮对祈渊行了一礼,随后翻窗而出,不消片刻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仿若从未来过般。 从进入到离开,全程都没看过她一眼,就如她是空气一般。 姜离:“……” 祈渊狗腿地凑了过来,“他武功很厉害哦,平常就负责跟在我屁股后面保护我。” 姜离眼睫微颤,“那命案发生的那日他为何不在?” 祈渊甚是可惜地叹了叹气,“没办法,那日我上台后晚上会和别人共度一晚,虽然我们栖溪院卖艺不卖身,不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但就算促膝长谈一晚,对这个木头也是种煎熬。” 祈渊露出了一个太红了真是烦恼的表情,“之前他试过整夜守在外面,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女子吃干抹净,结果一晚上无事发生,大家都很循规蹈矩,他就在外面睡着了。” “所以之后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桑老板的院子里,坐在屋顶陪桑老板,”祈渊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然我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见姜离半天都不说话,祈渊拉了拉姜离的袖子,一副好像要被人抛弃的模样,“我们阿离也更喜欢小壮一些吗?可明明人家更好看啊!” “谁更喜欢他?”姜离下意识的问。 祈渊扁了扁嘴,“桑老板咯,当时我把小壮留在身边的时候,她说小壮并不属于栖溪院,栖溪院没有他的身契,所以他只是暂留,以后恢复记忆,想走也是可以的。” 姜离:“所以……” 祈渊:“所以啊,当时主人和桑老板签下契约后,桑老板不准小壮随我们一同离开,说是我又不是去当少爷的,我都是去服侍人的,哪儿能再带个,更何况还不是我名义上侍从的。” 桑晏说得倒也没什么错。 谁知祈渊像个和大人告状的孩子,还来劲了,“桑老板太偏心了!小壮自愿做我的随从,认我做主人,那就该是我的人啊!我也和桑老板闹过,结果……” 姜离忍不住问,“结果什么?” 想起小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祈渊气极,“结果桑老板让他自己选择,小壮却说他要留在栖溪院,不和我走!” 姜离:“……” 姜离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桑晏急于出手祈渊了,怎么听感觉多余的人都是他,正好又遇见她这个冤大头,简直不要太正好哦。 姜离陷入沉默,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见姜离一直没有反应,祈渊眼眸中的光登时黯淡下去,“难道被我说中了,就看了这么一面,主人就要比我更喜欢小壮点了吗?” “没有,”姜离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祈渊的眼睛又亮了,“那我是!” “共同患难的伙伴。” 祈渊:“……” 见祈渊眸光中的光彩又淡了下去,姜离觉得这人莫非是个灯泡? 祈渊内心:行吧,至少不是陌生人,还可以再努努力。 对栖溪院老板娘和她冰山护卫的二三事并无兴趣,姜离不再过问,走回案桌前去看地图。 既然是她现在有的唯一线索,那不如抓紧时间做她能做的事情。 祈渊拖着脚步慢慢走到姜离对面坐下,“备用茶杯那事,我已经让小壮转告桑老板了,她应该会上心,到时有什么线索会让小壮来告知。” 姜离‘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就算桑老板那里没有办法,我倒是想到了个办法。” 祈渊来了兴致,“什么什么?!” 姜离摇摇头,“还不确定这个法子要不要用,先等着吧。” 祈渊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看着继续低头专心看地图的姜离。 祈渊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或者要是主人喜欢,我还是叫他和我们一起走?倘若你到时不喜欢他的名也可以重新给他取一个。” 姜离震惊地抬起头来,连忙道:“别!” 拆人姻缘,天打雷劈! 祈渊心里却美滋滋,心想,看吧,果然主人只喜欢他一个。 * 颜尧在地图上圈出五处那人可能藏身的地点。 每个地点距离较远,如果姜离同祈渊一道行动的话,今日势必无法确认所有 分卷阅读30 地方。 再三考虑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 祈渊面前是一道很窄的巷道,巷道漆黑,一眼望不见尽头,四周俱是被丢弃的物品及垃圾,十分脏乱,且空气中透着阵阵恶臭。 祈渊信步走在其中,神色冷峻,目不斜视,大有一种散步于莲花池旁的错觉。 月亮恰好躲进云层之中,四周一切光亮也随之隐去,祈渊并未停步。 隐隐能听得不远处传来的极低呻吟。 又走了会儿,祈渊停下脚步,仔细辨认才能看清他面前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神情苦痛,一只手不断地抓挠着另一只,他十分用力,以至于那被抓着的手此刻全是抓痕,有几道深的,甚至有黏稠液体滴落而下。 祈渊的神色不禁冷了几分。 月光重新顷洒而下,有人从巷角阴影中走出。 他对着祈渊行过礼后,恭敬道:“主上。” 第14章 乍有声响,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一僵。 随后将头埋得更低,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祈渊依然立于原处未动分毫,桃花眼中神色疏离,不再有面对姜离时的潋滟温柔,此刻他周身气势森然冷冽,那本低着头的人稍一抬头看过后又立马吓得如鹌鹑似的低头颤抖。 小壮上前了一步,忍不住皱了眉,“主上,这人看这样子是……” 祈渊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抹讥讽,“也不知究竟是给了如何滔天的好处,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那现在?”小壮向来猜不透这个少年的心思。 祈渊往后退了几步,微不可查的皱了眉,面上尽是嫌恶,“给他。” “可那是你下月的……” “我说,给他。” 祈渊又说了一遍,虽如之前般没多少情绪起伏,但后面两字咬音却重了些,小壮不再辩驳,立刻掏出一颗黑色药丸递给蜷缩在角落的人。 那人甫一见到小壮递过来的东西,本是浑浊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整个人激动起来。 他甚至没有开口询问面前之物是何物,甚至还深怕小壮后悔似的,立刻将药丸抢过塞进嘴里。 祈渊不禁讽刺道:“看来是很熟悉,吃下这个还有多久可活,你应该很清楚吧。” 男子吃过药丸后,脸色稍好些,方才万蚁噬心般的疼痛略微缓解,全身虽依旧不太舒服,但总归又能再活一个月了。 念及此男人对祈渊投去感激的目光。 祈渊恍若未见,只冷淡道:“你叫什么?” “小人吴利岐。”吴利岐不敢隐瞒,面对的他的救命恩人,毕恭毕敬答道。 无力气?无利不起?祈渊微一挑眉,倒觉得这家人给他取得这名还挺应景。 也不再拐弯抹角,淡声道:“说吧。” 吴利岐惊诧看向祈渊,半响才结结巴巴开口:“什……什么?” “你替他们做事的那些人,可并没有想要你活。” 祈渊冷漠开口,但就一句,便让面前之人立刻明白了自身处境,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对祈渊作了一揖,“谢恩公救命之恩,只要恩公用得到小人的地方,小人一定……” 祈渊立刻不耐烦的打断他,“行了,别搞这些虚的,就说要你出卖姜离的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就行。” 听得姜离二字,吴利岐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祈渊,面上表情甚是复杂。 显然耐心已到达极致,祈渊皱了眉不欲再与他多费口舌,对身后小壮使了个眼神后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他家那个小傻瓜进展如何了,他得赶快去和她汇报进度,不然估计又得焦急死。 明白祈渊意思的小壮走过去单手抓住吴利岐的肩,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来招呼你。” * 接到小壮抓住人的消息时,姜离正坐在街角的馄饨店吃馄饨。 馄饨店的姑娘虽然带着面纱,但那双如翦双瞳惹得姜离连连看去,忍不住停下脚步来。 于是当时姜离就下了决定,在这家用餐。 她点了两碗馄饨,一碗泡萝卜,还有两个鸡腿。 见到小壮出现淡然说抓住那个与吴利岐交易的人的时候,手中筷子没夹紧,馄饨掉下去溅起一片汤汁。 祈渊就坐在她身旁,本是看着她吃,此刻发觉她对自己被溅到的手无动于衷,不禁皱了眉,白皙的手背如今已星星点点红了起来。 祈渊连忙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姜离手背上的汤水。 边擦边向小壮投去凌冽的目光,好像在怪他不识趣,不知等姜离吃完了再来。 小壮心领神会,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饶是如何再问都缄口不言。 姜离不禁急了,“你说啊!你抓到人了然后呢?” 小壮:“……” 姜离:“那个人说了什么?可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还是那人抵死 分卷阅读31 都不肯开口?” 小壮依然牙关紧闭,始终不吱一声。 姜离一把扔下筷子,抽回祈渊衣袖下的手,就在她准备走过去抓住小壮逼迫他说的时候,小壮退了几步,还道了句‘姑娘自重’。 姜离:??? 她是什么色狼要对他图谋不轨吗?! 祈渊连忙站起去拉姜离回来,“很晚了,你先吃东西,他又不会跑掉,等你吃完再听他说也不迟。” 想来这小壮是打定了主意,那么多人她也不太好引人注目去强迫他闹出动静,重新坐回座位上,姜离开始吃馄饨。 “你不吃吗?” 姜离点的这些,其中一碗馄饨和一个鸡腿是她为祈渊点的,只是如今见祈渊将碗推到她面前,还双手撑着下巴看她,没有要吃的意思。 姜离不禁有些疑惑。 找了一天,她早就饥肠辘辘,来这之后一直保持按时三餐的优良传统,但现在一天了,滴水未进,她早就饿得天旋地转了。 反观祈渊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是被饿过的样子。 想着难不成这人背着她去吃好吃的?姜离看祈渊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祈渊:“我也还没吃,不过不碍事,我经饿,你先吃,不够我们再点,也不用怕浪费,吃不完剩下的就给我,我替你吃,你只要吃满足就好。” 姜离心想这是瞧不起谁呢,这家馄饨味道不错,馅多皮薄,再来两碗她都吃得下。 但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姜离板着小脸将那碗已有些糊的馄饨推回了祈渊面前。 “快吃吧你!” 随后狼吞虎咽开始解决自己手里的馄饨和鸡腿。 她的确是饿了,每次感觉饥饿她都会心慌、烦躁、状态不佳,的确这样对继续查案不利,可能还会影响发挥,所以姜离也没再客气,不理会祈渊自己先吃起来。 姜离埋头苦干,也顾不上馄饨烫了,把比她脸还大的碗端起来,片刻就将里面的馄饨解决干净。 吃完的姜离把碗拿起来给小壮看,“汤都一滴不剩,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边祈渊接过姜离递给他的馄饨,还在慢条斯理的吃,见小壮投来的眼神,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小壮才复又走至姜离等人旁边,小声道:“虽然根据吴利岐提供的线索顺利抓到与他接头之人,但那人却是个死士。” 是个被药哑,即使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那种。 得亏吴利岐也不算是个傻的,在与其交易时特意留了些心眼,才能顺着蛛丝马迹,成功抓住。 毕竟吴利岐要交易的东西事关性命,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本是想给自己一个后路,以防对面耍诈才做的手段,倒没想竟能成小壮顺藤摸瓜的线索。 吴利岐也是对这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男人佩服地五体投地了,再加之这个人的主子还救了他一命,自然后面更是将所知全盘托出。 虽然也存有他们替他报仇和向姜离示好,方便以后回商队的心思在里面,但总算是让这起案件有了一些进展。 能趁死士在暴露自杀前将他制止,并将其控制,那也是相当了得了。 姜离暗暗佩服,看小壮的眼神有了变化。 祈渊恰好吃完馄饨,优雅地擦了擦嘴,他容貌、气势本就优异,此刻更是引得一旁路人频频侧目,很多人甚至不自觉停下脚步来看。 发现姜离好像还没发现他这该死的魅力,祈渊忍不住凑近姜离,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 “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在这太引人注目了。” 姜离:这怪谁? * 抓着的是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死士,那就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套不出,也无法从他嘴里得到什么可以证明清白的证据。 但却也并非没有好处。 这人既什么都无法说,那任他们把黑的说成白的,他也无从辩驳。 祈渊依旧坐在客榻上的小案几旁边,此刻小壮已经交代完毕所有的事。 吴利岐和死士此刻都有人监视,不会让他们轻易出事或者寻短见,明日公堂之上定会将两人完完整整的带到。 这样再加上栖溪院失踪的那两人,人证这块倒是勉强齐了。 至于那从兵部侍郎之女房间内消失的备用茶杯,桑晏也已派人在寻了,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祈渊单手支颌,另一只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若吴利岐指认他为凶手,我们再提前写好罪状让他按下手印……” 姜离却皱了眉,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但他只是个死士,而吴利岐又是我这边的人,这两个证据不一定能让人信服。” 死士虽然与吴利岐对接,但人却不一定是他杀的,而且他们也还不知向簌簌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就算有死士手印的认罪书,却也总是缺一些说服性。 见姜离始终愁眉不展,祈渊不 分卷阅读32 禁安慰姜离,“明日会要求仵作重验尸首,你忘了今日仵作给你的那个?向小姐身上虽说身中几十刀,但伤口都为长剑,而你所擅兵器为短刀。” 姜离摇了摇头,“虽然死士擅用的是长剑,但他们也可一口咬定是我指使死士干的,我们如今还是要从向小姐真正死因上下功夫。” 祈渊却不急,笑道,“要想知道向小姐中的是什么毒,那还不简单?不过那招实在是有些险了,我们倒是可以再等等,看兵部侍郎那里有什么进展。” 想着向化樊孤家寡人,只剩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冤死,他若不想为她讨回公道也不会求皇上让他们自证了,姜离稍稍安心一点。 “嗯。”姜离点点头,只觉得有些疲累。 看出她的疲色,祈渊站起身向她走去,“我让小二打点水来,你好好洗个澡放松睡会儿?” 姜离这身衣服已经脏得不行,再加之昨夜还在客栈床底下蹭了一圈,现在活像个小叫花子。 但姜离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去考虑这些,摇了摇头,继续凝眉想着这起案件是否还有被他们忽略的地方。 “你是在哪里发现吴利岐的?”心里依然不安,姜离忍不住想把如今手上的证据再复盘一遍。 第15章 祈渊凑过去看姜离手中的地图,找到发现吴利岐的巷道,“这里。” 颜尧虽然将吴利岐可能藏身的地方标了出来,但给的却是大致范围,真要照着地图给的地方寻找,需得下些功夫。 更别提还有地势奇怪,人口庞杂之处。 所以祈渊当时选了三处,将地势简单,轻易即可一目了然的地方留给了姜离。 但也怕她累着,找到吴利岐交给小壮处理后,祈渊立刻去寻找姜离将消息告知她。 如他所想,这个一根筋的少女,果然只一门心思放在找人这事上,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祈渊不禁皱起眉道:“还好是我去这处,你不知道,这巷道冗长漆黑,还又脏又臭,你一个女子进这种地方,万一被什么人惦记了尾随,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姜离却丝毫不怕,“那我就揍他。” “若是打不过呢,”祈渊好似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无奈,“又要用你那迷野兽的迷药去唬人?” “哪里唬人了?!”姜离不乐意了,“当时那些黑衣人是蒙着口鼻才让迷药效果大打折扣,若在那种地方,谁没事还蒙个面,必定效果立竿见影。” 祈渊:为了这个家我真是承受太多了。 许是祈渊面上的表情太直白,姜离看后不乐意了,“你这是在质疑我?要不你来试试,看是不是立马见效,再说,就算不见效,有了这点迷惑足够我把人给打趴下。” 谁知祈渊神色却古怪起来,“你其实是想把迷药用在我身上吧?你想对我做什么?!” 姜离:“……” 为了防止话题被祈渊引向越来越奇怪的地方,且一发不可收拾,姜离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回归正题,姜离想到吴利岐,不禁开始担忧起来,“你在这里找到吴利岐,那当时他可有什么异常?找到他后,他可有说为何会出卖我?” 祈渊嗤笑,“还能为何,统共不过是为了个‘财’字。” “真的这么简单吗?”姜离有些不信。 “仅仅是将你的信息卖出,再顺便给个证明你身份的腰牌,就能赚到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觉得呢?” “本来以为这些人要你腰牌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结果还算有点良知,得知你入狱后十分愧疚,这才藏起来。” 姜离也实在想不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会让吴利岐出卖她,吴利岐同颜叔一样,很早就跟随母亲在这商队中,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如此想来,心里终归还是有几分难过。 祈渊凑了过来,潋滟桃花眼中神采奕奕,左眼红色泪痣在烛光下色泽鲜艳,竟将他的模样衬出了几分妖冶魅惑。 看着他这幅模样,姜离心道终归是来了。 一日一求夸。 谁知祈渊却挑了挑眉,一脸崇拜,“你这颜叔究竟是什么人啊?好生厉害,没有他我们如何能这么轻易找到吴利岐。” 不是让夸他的,这让姜离有些意外,虽然知道他这是在拍马屁,但夸姜离喜欢的人,还是很受用的。 姜离微微仰头,轻哼了一声,“那是,我颜叔就是我颜叔,最棒了。” “不过我很小他就在商队里了,他的身世我也不是很了解。” 谁知祈渊又来了:“那我们阿离是喜欢这样的男子?” “当然不。”对她来说,颜尧只是如长辈那般的人,虽然她也喜欢,但她很明白,不同于祈渊嘴中的那种喜欢。 果然,听得她说后,祈渊眼神亮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这样的!” 姜离:并不! 发觉自己再次被祈渊带歪,姜离忍着 分卷阅读33 怒火道,“别在这和我贫了!说正事呢!” 祈渊委屈巴巴,“我也是在说正事啊。” “小壮那里可有说栖溪院的奸细是否找到?若是找到的话,他们究竟招了什么知道吗?” 祈渊摇了摇头,“这个没说,只是说这两人桑老板会搞定,明日会送往公堂。” 姜离眯了眯眼,那么这就是不确定因素,虽然她没有杀人,但若不提前知道,她也不敢保证明日这些人会不会倒戈。 “放心吧,一切有我,我定会让我两明日安然无恙走出公堂。”祈渊说着,甚至还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 姜离实在不知道祈渊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但如今多想无益,一切有限,她只能做她能做到的,明日……听天由命吧。 * 然而姜离如何都没想到,内心的不安竟会应验,事态会以对她们最不利的方向发展。 第二日公堂上,桑晏并没有如约将栖溪院的两个奸细带至公堂! 此起案件由刑部尚书主审,刑部侍郎及大理寺卿陪审。 大理寺卿的作用,是案件定审后,他将此案件审讯情况及结果形成书面记录带回大理寺存档,但这些前提都是此案最终成功定下罪来。 看来他们很自信。 如今刑部尚书坐于上首,刑部侍郎及大理寺卿位于左侧,右侧则坐了位容颜清丽,仪态端庄的女子。 她着装素雅,发上装饰也简单,仅以一根发簪点缀发髻,脸上略施粉黛,给人一种清逸出尘的感觉,看刑部尚书等人对她的态度,很显然—— 是宁茉公主的心腹,特意来关心此次案件的。 让人绝望的还不止是桑晏未将栖溪院奸细带来,而是开庭之前在后堂,姜离遇见兵部侍郎问起查案的进展。 对方答:“抓到了位死士。” 她和祈渊也抓到了一位。 死士开会吗?! 除此之外这个兵部侍郎竟然一无所获! 姜离内心很绝望。 由此可见,宁茉公主当时必定是派了许多死士分别办不同的事,至于究竟是哪位死士杀的人,反正他们也不会说话,姜离等人也无法知道。 还好昨夜姜离并未同意将整起案件全部推至他们抓到的死士身上。 不然此刻两位死士,她与兵部侍郎都说是他们抓到的死士做的,那简直…… 然而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们再去重新考量线索及口供,只能硬着头皮先上了再说。 姜离和祈渊跪在前列,向化樊站在旁边,他们后面跪着的是颜尧和之前代替祈渊入狱之人。 若此次自证失败,那么连带着颜尧等人也会同姜离他们一道执行死刑。 所以非世间亲密者,鲜少有人愿意代替犯案之人参与自证,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白白送命的事,谁会愿意做? 这大概也是自证迄今为止不曾有人用过的原因之一。 代替祈渊的人,一直披风裹面,无人能看清他模样,姜离之前问过祈渊,结果祈渊一副不可说的表情,高深莫测的差点让她以为神棍附体。 后来想着不愿说就不愿说,这毕竟是祈渊的自由,姜离便也没再多问。 刑部尚书崔钰看着姜离等人呈上去的新证据,眉头紧锁。 片刻,缓缓抬起头来,语气中有着几分不认同,“你们申请让仵作重新验尸?” “是的大人,民女对之前验尸结果有异议。”并未因为人多发憷,姜离不卑不亢回道。 “可是,”崔钰看了看两旁之人,又看了看向化樊,有些犯难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前验尸实属无奈,如今向小姐已要下葬,再去惊扰一次,恐怕……” “下官认为并不碍事,比起含冤九泉,小女恐怕更希望为父能为她讨回公道。” 崔钰的脸色已在向化樊开口间越来越臭,最终彻底拉下脸来,但并不妨碍向化樊把话给说完。 崔钰沉着脸,“照向大人这意思,好像对我们判案能力有所质疑,在这嘲讽我们判断有误,办事不利,好坏不分了?” 向化樊:“下官什么也没说。” “哼,”崔钰冷笑了声,“姜离!本官看你好大的胆子!我且问你,就算真如你所言,向小姐乃中毒身亡,向小姐身上伤口为长剑所伤,你就以为,你当真没有嫌疑了吗?!” 崔钰的声音越发冷冽大声,“很有可能是你先下毒,以此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而后再用长剑掩人耳目,再说栖溪院你无法带兵器进去,但却不代表与你里应外合的死士没带兵器!” “再者,你说那日你以孔家小姐身份入内,说之前我们所得名册为假,那你又如何证明你手持名册为真?!说是栖溪院有内奸与人里应外合,那证人何在?!” “你又随意找了不知从哪家找来,话不能言的死士,他们无从开口,那不是任由你黑了白了随意污蔑?!况且,还不知 分卷阅读34 这死士是不是其实是你的人?” “莫要再说谎了罪人姜离!依本官看来,此案证据确凿,你找的这些证据,没有哪个能彻底洗脱你的嫌疑,反倒是加深了本官对你的怀疑,不过是一些为了逃脱罪名的无畏挣扎!” “找替死鬼来替你并无用处,本官劝你,回头是岸,还是认罪吧!” 崔钰一席话铿锵有力,咄咄逼人,见他那目眦欲裂的样子,好似姜离她确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公堂上此刻鸦雀无声,崔钰刚才的声音很大,就是连外面围观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虽不敢大声嚷嚷,但却有部分人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姜离不为所动,此刻直起身来背脊挺得笔直。 她直视着崔钰,一字一句道:“既然大人认为是我,那为何不敢让民女请仵作重新验尸,既然大人认为此案证据确凿,那又有何惧民女所求,即是办案,为何不彻底让民女信服,却这么急着草草结束。” “大人,您是不敢吗?!” 第16章 姜离顿了顿,继续开口:“还是说,大人是怕时间久了露出破绽,无法再为民女定罪了?” “大胆!” 没想到姜离丝毫不怕,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崔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指着堂中姜离‘你’了半天,手指颤颤巍巍,有种喘不上气,好像要因此嗝屁的错觉。 “噗——”一直在旁的祈渊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看向崔钰,“相信大人向来公正,但并非所有人都懂大人,为了防止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刁民误会大人,这外面还有好多人看呢,大人还是将自证程序好好走一遍吧。” 崔钰能坐到这个位置,除了和那个人有点交情外,自己本身也还算有点本事,方才他气势威严,一股脑大声说那么多,不过是仗着姜离年轻,想先用气势将其唬住,让她方寸大乱。 如今看这个法子没用,面前女子丝毫不为所动,那他就改换别的法子。 不就是要她百口莫辩的入狱?他有的是办法。 崔钰清了清嗓子,拿起桌案上的证据,“你既已请人重新验过尸首,那为何又要在公堂上申请再重新验一次?” 姜离:“……” 是和这重新验尸过不去了是吗?一直在提。 而且这不是怕她找人验的他们不信吗? 一直沉默的向化樊却开了口,“公堂乃公正之地,姜离私下请仵作验尸,不能保证该仵作是否受过贿赂,完全公正,所以再请刑部专门的仵作验一道,确保我方提供证据的真实性。” 崔钰皱了皱眉,“可是,不是本官不愿意,只是本官听闻……前夜存放令媛尸首的义庄无故起了大火,令媛的尸首……” 向化樊面露悲戚,“幸得姜姑娘将小女尸首救下,不然下官在小女生前未护她周全,死后还要让她遭此折辱,待下官去得地府,恐无颜再面对我那苦命的夫人。” 说完向化樊立刻变了脸,抱拳对崔钰冷漠道:“还请大人同意下官将小女尸首抬入,仵作重新验明。” 崔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外面又有那么多双眼睛,就算想打马虎眼也不好打,崔钰嘴角抽了抽,点点头,吩咐手下人:“你去请仵作,请他务必好好验。” ‘好好验’三字咬音很重,大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接得命令,手下之人立刻应声下去。 崔钰重新看向公堂上的姜离等人,视线越过姜离落在一直埋着头全身裹着披风的男子身上。 崔钰面上露出了几分疑惑,但并未太久,他就立刻收回了视线,“传证人吴利岐。” 吴利岐被人带上来,全身抖得如筛糠,“见……见过大人……” 崔钰并没有马上询问吴利岐,而是复又看向姜离,“你说你所呈的栖溪院名册才为真,本官之前手上的这本是假的,栖溪院曾为防别人造假,在纸张上下过功夫。” “是。”姜离点点头。 崔钰嗤笑,“若你所言为真,那不是更证明你心怀鬼胎,之前想要借用孔梨身份掩人耳目,方便下手后成功躲避追捕。” “本官再问你,你又说有人有心诬陷,勾结了你身边之人才知晓你名姓,那证人吴利岐,本官问你,确有此事?你且如实招来!” 吴利岐:“是……是是……” 崔钰:“那本官问你,是谁指使你?那人到底又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才愿意出卖跟随多年的商队?” 吴利岐憋红了脸,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只是目光躲闪,时而看向祈渊,时而看向崔钰。 对此反应很满意,崔钰笑吟吟道:“你不用受人胁迫,在这公堂之上,没人敢威胁你,况且只要你如实说,本官定会给你个公道,让那些威胁于你的人好看!” 吴利岐畏畏缩缩了半响,才终于下定决心,“当日要阿离名姓之人,身着黑衣,口不能言,我本来想着只要阿离名姓和 分卷阅读35 腰牌证明,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同意与其交易。” 崔钰眯了眯眼,“照你的意思,和你交易的是死士了?” 吴利岐点点头。 崔钰却大笑出声,“笑话!据本官所知,这死士是个哑巴,口不能言,他如何与你交易?” 语罢崔钰又嗤笑了声,“那本官再问你,与你交易,他究竟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吴利岐:“……” 说不出来了吧?崔钰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看着在下面吞吞吐吐最终还是选择闭嘴的吴利岐,面上露出了个胜券在握的笑。 随后崔钰掩了神色,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你说你同意与其交易,即是交易,那必定是得了什么好处,可你现在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崔钰顿了顿,眼神严厉了几分,“那么本官是否可以认为,这起交易本身就不存在,是罪人姜离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才逼迫你说的?” 吴利岐慌张道:“我,我没有!” 崔钰:“那就是你不求好处,对这罪人恨之入骨,无偿和人交易咯?” 吴利岐:“也……也不是。” 崔钰拍了拍桌案,“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证词前后矛盾,你可知在这公堂之上说谎的后果?!” 话毕吴利岐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祈渊:“不如就直接同大人说了,大人那么公正,必定不会因旁事迁怒于你。” 祈渊的声音冷冽,一下子就让因害怕而丧失理智,颤抖不停的吴利岐清醒过来,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吴利岐抬起头来,“小人并未说谎,还请大人明鉴,那日与小人交易,他虽口不能言,但却是以纸条传递的方式与小人交易的,小人没有将纸条毁去,保存了下来。”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揉成团的纸条,这纸条揉得用力,稍不注意便会揉碎,吴利岐十分小心将它铺展开来,随后请人递了上去。 崔钰:“……” 吴利岐:“这张纸条上写得很清楚,大人可以查,小人发誓,此纸条绝没造假,小人所说也绝无半句虚言!” 纸条上写着将姜离腰牌交出,便可获得他所求之物。 崔钰眼角跳了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本不欲再问,谁知吴利岐此刻却停不下来了。 吴利岐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呈上,“这就是那人给小人的好处,一锭金元宝,小人见财眼开,对不起姜小姐,本来想着只是枚腰牌就可以换这么大锭金元宝,但没想到竟然会害了姜小姐。” 吴利岐回过身去对着姜离磕起头来,“姜小姐对不起,若小人知道是这种结果,那是绝不会财迷心窍做出这等事来的,小人对不起你,对不起姜夫人啊!” 钱财又不会写上名字,就算这钱财不是当时交易给他的东西,那也无法证明。 况且,当时交易的又并非此物!而是…… 可他崔钰现在也不能跳出来大骂吴利岐在说谎,说交易的到底是何物,那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崔钰揉了揉太阳穴,“够了!肃静!你把这公堂当何处?” 使了眼色让人压制住吴利岐后,公堂才再次安静下来。 崔钰看向姜离的眸光沉了沉,“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有人想要买你信息,但哪又如何?却依然不能证明人不是你杀的。” 说着崔钰面上露出讽刺,“说可能是栖溪院的人下的手,那这所谓栖溪院里应外合的奸细在哪里?下毒的器皿又在哪里?” 姜离却答非所问,“不知尚书大人手下的仵作验完尸了吗?” 崔钰看向一旁,那人对崔钰行了一礼后,走至崔钰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话。 崔钰神色一凛,对这人点了点头,“宣他上来。” 仵作的结果已出,与之前姜离请的仵作所验结果相差不大。 ‘向簌簌,身长不足五尺,于子时二刻中毒而亡,剑伤为死后新加,脸上、胸口、背部、手臂、大腿均有伤口,指甲缝中有不明粉末状物体。’ 崔钰一拍桌案站起身,神色严峻,“罪人姜离,本官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毒害朝廷命官之女!方才验出结果,本官便立刻派人前往你下榻客栈搜查!” 说着崔钰对手下人使了眼色,便有人将一套白玉茶盏抬了上来。 崔钰:“你看看这是什么!这里面有毒成分和向小姐所中毒一致!如今人赃并获!本官看你还要如何狡辩?!” 谁知姜离嘴角微翘,本就长得甜美带着笑意,此刻一笑,更是让人觉得心底一甜,不会把她和那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联系起来。 姜离看着那套白玉茶盏,本想嘲讽一笑,但却半分此意都看不出来,只是那双好看的杏眼,如今的神情让崔钰生厌。 姜离嗤笑一声,仿若看穿了一切,她直视崔钰,不急不缓地道:“哦?是吗?” 不知为何,崔钰内心却狂跳了几下,方才那股不妙之感再次升腾而上。 分卷阅读36 第17章 姜离知道,其实无论是栖溪院提供的名册,还是吴利岐的证词,至多不过为她的无辜添上一笔不痛不痒的理由轻易就可带过。 栖溪院的内奸也并非翻案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当然有是最好,可以证实在她之外的确有与之交易者,证明这起凶案可能另有其人。 然而却只是可能。 真正能证明她无罪的,是至关重要的物证及指认真凶板上钉钉的铁证。 真凶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但物证她找不到,不代表不能让旁人帮她找。 就算这找来的物证并非是‘真’的物证,但又不是她找来的,事后也追责不到她身上。 看着上首沾沾自喜的崔钰,仿佛此事拍板,已能马上定她的罪了,姜离同祈渊对了个眼神。 对方此刻和她的意思一样。 看来可以收网了。 姜离看着被呈上的白玉茶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敢问大人,这茶盏中查出的有毒成分,是为何物?” 崔钰冷笑一声,只觉得面前的草包尚在愚蠢的垂死挣扎,她一直在说些不痛不痒的事,递交的证据也是,没有一条到点子上。 随便说说就能糊弄过去。 之前还怕他们掀出什么风浪谨慎以对,神经都紧绷了,如今一看,简直是自己大惊小怪。 看吧,如今随意找个物证,只要说是从她房内找到,可以证实与向簌簌死有直接关系,她根本百口莫辩,直接就可以定罪。 想到这,崔钰看向姜离的目光都不禁带了几丝怜悯。 崔钰冷然开口,甚至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恩赐意味,“葡决草。” 姜离皱了眉,她想过很多可能性,倒没想过会是这味毒。 葡决草在大沅并不常见,却是邬国阴暗处较常生长着的草药,它喜阴,性凉,不算剧毒,但配以狐橛子一道却能催生立竿见影的毒效。 之前看仵作的验尸文书,仵作发现尸首指缝有不知名粉末,成分很难辨别,姜离他们跑了很多医馆都未能辨出此物。 所以昨夜姜离与祈渊才决定兵行险着。 既然他们时间有限没办法辨认,那不若就让真凶来告诉他们。 真凶必然知道当夜下的究竟是什么毒。 之前假装一直说不到点上,不过是他们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故意为之罢了。 只要这些人放下戒备,那就只会急着让他们尽快落案入狱,这时破绽自然就会出现。 所以,接得栖溪院桑老板无法找到物证的消息后,姜离才做出这个最坏的打算。 倒没想过竟然会如此顺利。 姜离再次弯眼笑起来,“刚才的验尸文书,尸首右侧指甲缝里的粉末,还望大人恩准,请人验明是否是葡决草和狐橛子混合的粉末。” 祈渊眯了眯眼,看向身旁这个始终背脊笔直的少女,想起昨夜—— 保证一切有他之后,少女并没有放松,眉目紧皱,一张好看的小脸紧紧绷着,嘴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 她还在那看验尸文书,已经看了许多遍,验尸文书都快被她给看穿了,但她还是妄想再从中找出什么线索。 祈渊没有催促,只是安静乖巧地坐在旁边,趁着姜离心无旁骛时专心观察她。 嗯,只那双眼睛和恩公长得像,其它地方都不像,但那身气质,却学了十有八九。 倒是个美人胚子。 祈渊手支下颌,不知为何看着认真的姜离,内心某处有种莫名悸动,不同于之前知晓她是恩人之女的悸动。 是种不曾有过,莫名被其吸引,忍不住直视她的奇妙情绪。 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姜离突然回过头来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祈渊有些心虚,话都说得结结巴巴,“怎……怎么了?” 姜离:“有两处有点奇怪,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但我现在觉得我可能想通了。” 祈渊带了兴趣,凑过去看平平无奇的验尸文书,“哪两处?” 姜离凝眉望天,似是在认真回忆,“你记得之前桑老板让小壮给我们的传话吗?” 祈渊眉眼微动,手指轻轻扣起桌案,“你是说‘向小姐如今恰逢桃李之年,又赶上向大人的高挑身材’这句?” 姜离点头,“不错,但这文书之上却说尸首身长不足五尺,这明显不对劲。” 祈渊:“你的意思是?” 姜离:“这桑老板特意点出这句,你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晚……你说有没有可能死的不是向小姐,而是别人?” 但姜离立刻就否决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姜离摇着头道:“不会的,若真是如此,向大人怎会不知,而向小姐又怎可能安然躲过公主爪牙和大理寺人的视线。” 祈渊眨了眨眼,盯着姜离看了半响,没有直接答话,只是问:“那你觉得第二处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姜 分卷阅读37 离指着验尸文书上道:“你看这里,发现指甲缝里有粉末,具体不清楚为何物,‘向小姐’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贵女,绝不可能干粗活,所以这些粉末必定不是泥土,那除此外,只有可能是在被下毒时无意沾染,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可惜这东西,两人立刻分头跑了众多医馆,都没得出结论,只有大夫说可能是某种草药的粉末。 本以为有突破口,但却一下又陷入了死局。 姜离有些愁眉不展。 看着姜离不断抓扯自己的墨发,烦躁不已,祈渊羽睫微动,心有不忍,最终抿了抿唇,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走向姜离,“我有一些事想同你说。” “什么?”姜离头也未抬,只以为祈渊是要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祈渊定定看了姜离半响,发现她始终没有抬头的意思,这才道,“其实我曾是一名世子。” 姜离:“?” 其实我曾经是一名演员,总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离愣愣地抬头看向祈渊,这话让她头脑有些当机,她想了想迟疑地开口道:“其实我也是一名郡主?” 祈渊:“……” 祈渊皱了皱眉,“我是认真的,家逢变故,又因为一些原因,我这才流落烟花之地。” 姜离:“所……所以呢?” 那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祈渊叹了口气,“还没人知道这个,我同你说,是因为你是我今后的主人,我信任你。” 姜离:“那……我还得谢谢你?” 祈渊无语了,看着面前有些懵圈的姜离,忍不住再次长叹出声。 祈渊:“我虽流落此地,已是在泥泞之下,但却并不妨碍还有人渴望再看我变得更糟,这其中缘由如今我不方便同你细说,但却可以告诉你,之前在栖溪院,时刻有人监视在我身旁,盯紧我的一举一动。” 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姜离,好似突然抓住什么信息般,立刻道,“那为什么如今会轻易将你放出,卖给我?” 祈渊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寻到了机会。” 果然,不惜倒贴钱也要卖给她,不是她中了大奖,而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非酋味道。 姜离感觉自己有些生气,说话间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所以,这个机会是向小姐之死?我也仅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都是你为了让自己逃离所设的局?” 谁知祈渊却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看着她,“若真是,那为何我不冷眼旁观,到时让人在刑场将我偷梁换柱,我就可以金蝉脱壳,而你会被一直瞒在鼓里,至死都不知道真相。” “我不想那样。” 祈渊道:“我不想害你,也不想骗你,本希望我们能有更好的相遇,但事实却不允许,我希望如今的坦诚能让往后我们之间少分隔阂。” 至于这分,他也会在之后尽量努力化解。 祈渊微垂眼眸,捏紧了手,他有些紧张,甚至都不敢直视姜离,“你会不会怪我?一开始没有对你全盘托出,如今却又要来这一出?” 姜离沉默了会儿,就在祈渊都以为她不会开口了,她却道:“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一开始我也并没有多信任你,而你却也没准备放弃我,我反而应该谢谢你。” 祈渊的眸光瞬间亮了,“真的?!” 姜离一瞬不瞬地盯着祈渊,面上看不出表情,“不过还是要等你说完,我才能再决定之后要不要怪你。” 祈渊:“……” 也是很直接了。 祈渊点点头,“本来我们将计就计,不想牵扯外人,但却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出了意外,他们,真是太脏了。” 他们?公主之后还有别人?姜离没追问,只是问道:“所以一开始,你们其实也并没想过找任何一个替死鬼?” “谁的命不是命?”祈渊苦涩笑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狠绝,“这种为达目的夺人性命之事,我们才不屑于做!” …… 第18章 耐心听完祈渊的概述,姜离没有立马开口。 祈渊在这边说,姜离就在那边观察,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但自始至终,姜离都没在祈渊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说完后,祈渊小心翼翼地看着姜离,有些紧张,甚至紧张到搓手,“所以,你会怪我吗?” 会吗?姜离有些恍惚。 随后抿了抿唇,神秘地对祈渊勾了勾手指,靠近他耳边低语起来。 祈渊眼眸微眯,本是皱眉听着,却突然眼睛一亮,便也凑到姜离耳旁,“我觉得还可以这样……” 一来二去两人竟惊奇的达成共识,并且还在某些想法上不谋而合。 两人笑得就像恶作剧快要得逞的小孩,合不拢嘴。 末了姜离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嘘!不要声张,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说着忍不住再 分卷阅读38 次笑起来,两人相视一笑,祈渊潋滟的桃花眼中映着面前肤白唇红的少女,心霎时就悸动一跳。 …… 有了祈渊的认同,姜离的法子虽有些冒险,但却不妨碍大胆一试。 于是按照计划来,这也才有了如今局面。 祈渊和桑晏当初通过反监视身边的奸细,知道了他们要毒害向簌簌一事,然而也仅限是知道要下毒,其余一概不知。 所以,究竟下的什么毒,不知道,也压根无从查起。 但同物证一样,他们没办法查,却同样可以让刑部的人,这些宁茉公主等人的爪牙告诉他们。 葡决草和狐橛子碾碎成粉末必须同时混合,然后立刻啾恃洸倒入水中才有效。 虽说它遇水即化,无色无味,但却有缺点,它不能暴露于空气中过长时间,否则药效就会大打折扣,甚至还可能会无效。 所以寻常混合的粉末状毒药,可以在清洗过手后再倒入杯盏。 但葡决草和狐橛子,却得在混合粉末后立即倒入杯盏中溶解开来,以免丧失毒性。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尸首指缝为何留有粉末。 想必当时心急,下过毒后还没来得及清理,就作茧自缚了。 昨夜姜离本来还在疑惑,如今在得到尸首指缝中是葡决草和狐橛子混合粉末的确切答案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姜离:“敢问大人,此次审问小女,是因为怀疑小女害死了兵部侍郎之女向簌簌?” 崔钰一拍桌案,差点在公堂上喊了声蠢货,“都什么时候了,还能问出这种问题?不然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对崔钰火冒三丈的态度并不恼,姜离只是继续淡声道:“指缝中既是这人中毒的原因,那有没有可能本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把戏?” “她与死士勾结,本欲下毒,谁知却阴差阳错误喝有毒之水,”姜离逐字逐句慢慢道,“最后才不幸落得此下场,而死士们最后只能将计就计。” 听着姜离的话,崔钰气笑了,“荒谬!你这个意思,凶手是她向小姐自己咯?!那人向小姐究竟与你何仇何怨,竟要以这种不惜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嫁祸你?” 说着崔钰看向周围之人,甚至还看向兵部侍郎,“你们信吗?!” 还真是为了脱罪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了? 崔钰面色不郁,明晃晃的写着“你算老几”这四个字。 一直沉默的向化樊此刻倒是诚实道:“小女素来与人并无仇怨。” 听得这话,崔钰更来劲了,摆了个看吧的手势,不欲再审,心想早就该结束了,他还准备今天去俏嫣楼听点小曲儿呢。 正准备开口,姜离却先他一步道:“方才我有说过这人,是向小姐吗?” 这话平地惊响,让在场之人俱愣住了。 崔钰皱眉,“你什么意思?” 姜离:“我的意思,这起案件她才是凶手,她本来准备杀害向小姐嫁祸于我,谁知,自作孽不可活,不知为何自己服下了这毒水。” 崔钰:“说什么胡话?!若她不是向小姐,那真正的向小姐呢?!你又有何证据!” 一直在旁的祈渊突然笑出声来,他微微挑眉,抬头望向崔钰,“崔大人急什么?这些证据都会慢慢呈上,今日不还长着呢?慢慢审,别着急。” 随后祈渊回头看向身后一直披风裹面的男子,眼神霎时冰冷下来,“轮到你了,说吧。” 被点到名后,身后的男子这才颤颤巍巍取下披风,露出清秀的脸来。 崔钰疑惑道:“这是?” “小人刘岩新,乃栖溪院新入小倌,那夜,是小人伺候的向小姐。” 刘岩新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将此话说完,说完瞥了一眼祈渊,咬了咬唇,又道:“伺候向小姐前,婢女昔巧找过我,让我给向小姐喝那白玉杯盏里的水。” 刘岩新:“昔巧说,这是往常花魁迎春房里贵客最爱的茶盏,迎春就是用了这水才留住许多贵人,让我试一试,我当时存了些争宠之心,这才答应昔巧。” 姜离愣了下,在听得争宠二字,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刘岩新。 姜离:就很一般啊,这也配和她们祈渊争宠? 刘岩新不知道姜离心思,怕是知道要吐出一口老血,他继续道:“我不知道茶水里有毒,不然是万万不敢给向小姐喝的,喝完向小姐神色痛苦,昏倒在地,我当时害怕,过去探过鼻息,发……发现没了……” 说着刘岩新面色惨白,他猛烈地摇起头来,“我当时心想我不是故意的,太过害怕就跑出去了,后来听说有人死了,发现这人穿的是向小姐的衣服,这才指认是向小姐的,她容貌都毁了,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是害怕极了。” 刘岩新说到后面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却并不妨碍众人从他话中听出些意思。 崔钰此刻脸色已极差,他沉声问,“所以照你的意思,你当初指认这具尸首是向小姐,但如今你却觉得,她可能 分卷阅读39 并不是向小姐?!” 刘岩新连忙点头,“是……是,小人听了那么久,觉得这具尸首,还有可能是栖溪院的婢女昔巧,她在那夜也失踪了。” 桑老板说会替她找出栖溪院的内奸送至公堂,姜离挑了挑眉,倒没想过会是这样送至公堂的。 祈渊露出了个无辜的神色,看着崔钰蓦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看来大人还不算傻笨。” 崔钰气极,“放肆!这具尸首虽然面容俱毁,看不清容貌,但也不容你们亵渎,你们说是向小姐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你们当这公堂是何地方!” 崔钰:“况且,就算真如你们所言,那请你们告诉我,这么多天过去,真正的向小姐又在哪儿?这里是公堂,可不是你们胡言乱语的地方!” 刘岩新立刻抖得更厉害了,他埋着头不断地喃喃着自己所言非虚。 而一旁的向化樊,神色淡定,自来了公堂后好似将一切都交给了姜离,他那副仿佛一切在握的样子,登时就让崔钰警铃大作。 这起案件好像已不受他控制了,从哪步出现的错误?现在正向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而去。 祈渊高深莫测的用食指抵唇回头看公堂外围观的人,示意他们安静,随后故作神秘地道:“假若向小姐她没死,会在哪儿呢?” “那当然是在被人发现之前隐藏踪迹!找到合适机会再出面!”祈渊突然指向人群中一个一直带着帷帽安静围观的女子。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向簌簌之前一直藏于闹市中的一家馄饨馆,虽然假装成容貌被毁的丑陋女子,但当时姜离还是第一眼被她眼睛所吸引。 不过就算被那双眼眸吸引,但看到面纱之下的狰狞疤痕,再加之粗布麻衣,大理寺的那些草包们,才不会再去细究。 况且他们也不知道要找她,所有人都以为向簌簌已死。 姜离在这点却并没有多少意外,昨夜祈渊已证实了她的猜想,说她猜中了。 祈渊对着向簌簌勾了勾手指,向簌簌这才迎着众人目光缓缓入内,取下头上帷帽,让自己暴露出来。 “小女向簌簌,见过尚书大人。”向簌簌微一伏身,对在场之人行了个礼。 崔钰身形不稳,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 第19章 “大人,如您所见,兵部侍郎之女向簌簌还活着。”姜离掷地有声,声音响彻整个公堂。 看着上首崔钰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青了过去,姜离没有住口,继续道:“指证小女的罪名并不成立,还望大人还小女一个公道!” 一时公堂之外轰然炸开了锅,惊愕有之、怜悯有之、辱骂有之。 惊愕是因这起案件离谱至斯,怜悯是与被污蔑险些冤死的姜离所产生的共情,而辱骂则是对朝堂对错不分,判处冤假错案的愤怼。 这等影响,想必不消半日,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大沅都城。 崔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偷偷抹了抹额头滚落的汗滴,余光不着痕迹轻瞥位于右侧的女子。 心里咯噔了一下。 …… 昨夜祈渊同姜离说,她猜测的没错,死的人不是向簌簌,而是一直在祈渊身旁监视的奸细昔巧。 昔巧被授意跟在祈渊身旁服侍,说是服侍,实则是监视。 祈渊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也无可奈何。 昨夜说到此,祈渊还不忘再重复一遍,“其实我以前真的是位世子。” 姜离:“……” 至于这位‘世子’究竟是如何流落至烟花之地的,他没细说。 姜离倒也不关心,总觉得这人在胡诌,如今不说,估计是还没想好理由。 又不是什么商贾人家,还兴搞家道中落一出,也不是什么落魄王子体验记,体验民间疾苦,从民众中来到民众中去,完了还要回去治理天下。 真能从皇亲国胄的身份下来,必定是满门俱灭的下场,又怎还会留他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只派个人监视? 虽然不信,但想来祈渊的身份也不简单,只是他没说实话罢了。 姜离倒不是很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比如她,所以只要祈渊的这个秘密不危机她性命,那么祈渊说不说其实都可以。 听说昔巧听命于宁茉公主背后之人,想必祈渊的秘密,与此人有关。 至于这人是谁,祈渊并未明说,只说宁茉公主对此人言听计从。 宁茉公主这等身份,还能对其言听计从的,也不过就那几个。 姜离没有追问,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直嬉皮笑脸的祈渊,在提及此人时,眸中好似一闪而过复杂情绪,脸上甚至短暂的露出憎恶。 但当姜离想去细探时,他又登时恢复了那副轻佻神色。 昔巧在栖溪院,本就引起了小壮的高度重视,如今从未踏足过的宁茉公主突兀而至。b 分卷阅读40 r   可以说是不费余力,小壮立马就得知了昔巧要毒害向簌簌一事。 然而这个计划如何实施,宁茉公主十分谨慎,并未口头告知,只是递了一张纸条给昔巧,昔巧看完后立刻将其烧毁。 本以为,宁茉公主选择在栖溪院动手,是为了针对栖溪院,以朝廷命官之女的死为由,借机铲除栖溪院。 毁祈渊的容身之处。 结果祈渊发现自己想多了,人宁茉公主暂时还没想算计他,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时发现昔巧寻了刘岩新,祈渊便估摸着想出了这起祈偷天换日之计。 昔巧常仗着自己是宁茉公主那边的人,在这栖溪院作威作福,很多时候便是连祈渊也不放在眼里,祈渊房里的茶点吃食,她素来占为己有。 有了这个前提,要想让她自己喝下那被她下过毒的水实在是简单不过。 葡决草和狐橛子混合后入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 这既是优点,又是缺点。 刘岩新将茶水放于向簌簌房间,因其存了歪心思,根本不敢让人知晓,况且客人都有自己的喜好,私自换掉茶水这事,若被追究,并非小事。 所以刘岩新做得隐秘,做完后还要装作不知情的出去转转,之后才假装刚来房间。 趁着这个档口,足够小壮换掉茶盏。 将有毒茶水换出,小壮重新加以茶叶放回祈渊房内,并端走祈渊房内的所有糕点。 小壮换的是昔巧一向喜欢偷喝的茶水,她之前混合粉末下毒时必定神经紧绷,情绪紧张,如今倏地放松下来,看着她喜欢的茶必定会觉得口干舌燥。 端走糕点就是为了防止她想起净手一事。 倒如祈渊所料,回到房间昔巧忘记净手,首先想着的是先喝杯茶压压惊。 必定是想着只要手不直接接触,用茶杯饮用,小心点就是了。 估计昔巧至死都不会想到,她不会再有净手的机会。 葡决草和狐橛子的毒性很强,立竿见影。 昔巧饮下毒茶后,只需祈渊等人将此事告诉向簌簌,请她配合演出。 演一出假死之戏就够了。 发现向簌簌喝下茶水后‘断气’,刘岩新必定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 这样就只需趁房间没人,换下向簌簌的衣服给昔巧穿上,再毁去其容貌离开就行了。 祈渊本来以为刘岩新这个栖溪院之人会被当成替罪羔羊,这样方便针对栖溪院。 但却没想到,这人竟没打算栽赃栖溪院,而是找了个无权无势,不会被追究的平民百姓作为此次的替死鬼。 许是这样更好操作,又或是考虑到如今栖溪院在都城有些声望,不好擅自出手。 但无论是何原因,这样随意草菅人命,祈渊他看不惯。 然而来不及救出姜离,那时喝醉的姜离已被人带至向簌簌的房间并丢在尸首旁,而刑部的人已至栖溪院。 出于无奈,祈渊只能先随姜离一同进了牢房再说。 只是祈渊没有说,姜离不知道的是,祈渊当时害怕她中途醒转见到尸体受到惊吓,点了她的昏睡穴,她才睡得那么沉。 并且在进入牢房后,怕她觉得讨厌,清理了好久才清理掉这些人弄在她手上的鲜血。 好在当时昔巧尸首的血早已干涸,姜离的衣服并没沾到太多。 …… 收回思绪,姜离抬头看着上首的崔钰,“不知大人,如今是否能判定结果了呢?” 向小姐如今还活着,这名尸体手上沾染中毒之物,又有人证证明…… 哪怕崔钰不想定夺,但公堂之外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只耳朵都在这看着、听着,对错早已有了判断。 崔钰侧头去,见右侧的女子对他轻轻摇了个头。 * 桑晏在栖溪院给祈渊和姜离设了洗尘宴。 意图为两人洗去晦气,涤荡霉运,庆祝新生。 姜离本来实在不想去。 毕竟她之所以遇到这些倒霉催的事,还不是因为去了栖溪院! 若是她当日没有来,那么替罪羊也轮不到她啊! 想来就是非常的后悔。 只是想起还有些事要同桑老板说,她才勉为其难的来了。 绝对不是因为听祈渊说这次凤院、凰院的人都会参加,她能看到风华绝代的小姐姐才来的;也绝对不是因为听说桑晏这个铁公鸡请了大沅都城最好的厨子,她想吃才来的。 她的心思单纯地很呐! 姜离先随栖溪院的婢女去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跨了火盆,并用柳条沾了露水洒在自己身上。 做完这些距离洗尘宴还有些时间,姜离全然顾不上是否还要见面费才能见桑晏了,径直往桑晏的院子而去。 姜离向来是个性子直的,看见桑晏,来不得婉转,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把祈渊给退掉。” 坐在桑晏旁边 分卷阅读41 的祈渊,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他面上露出受伤神色,就像大狗勾们被抛弃时的那样,桃花眼中蒙着层水雾。 看了半响姜离,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 祈渊委委屈屈,“你……是要对我始乱终弃了吗?” 姜离:??? 第20章 ‘始乱终弃’被祈渊这么一用,姜离险些都快不知道它的意思了。 不知是不是祈渊的眼神太怨怼,姜离此刻对上竟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虚。 ‘是我对你不好吗’、‘都说我会赚钱了’、‘是不是要我把这个宝箱给沉了你这个负心汉才会醒悟’…… 等等,最后一句是什么鬼?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吗? 姜离好像从祈渊的眼中看到了无数指责。 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们两人不过只是普通的狱友关系罢了。 如此,姜离立刻挺直了腰杆,不再去看祈渊,目光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桑晏。 姜离看向她,桑晏微微挑眉,拿过一旁的烟杆点起,纤细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弹掉烟杆。 随后桑晏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缭绕而上,“在我这栖溪院销出的东西,倒还从来没有哪个不满意会来退货的。”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离一眼,“怎么?是太青涩了还是太勇猛了,不满意?” 姜离:??? 桑晏喟叹了声,以着责备的目光扫向祈渊,“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你主人这个年纪,想来同你一样初尝滋味,不能过度,否则过犹不及,你得好好顾及她,可不能只顾自己开心。” 随后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看吧,人不满意了’。 祈渊这回儿更郁闷了,但又不好反驳,总不能让桑晏逮着机会说他不行吧。 桑晏这个明艳夺目的大美人,看似玩笑,但话语间神色清冷,语气中也完全没有淫狎之意,倒有种在讨论今日杀鱼开膛破肚的方式是否合适的感觉。 姜离活了两世,但在这等方面经验为零,此刻被个大美人调侃,竟莫名倏地红起脸来。 姜离:“桑老板,要退货这事不怪祈渊,全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都是因为她没钱啊……而且颜叔看她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如果再把祈渊带回邬国,不知道会不会被她母亲暴揍一顿。 然而桑晏却半分没有要听她话的意思,摇了摇头,“行了,姑娘心善,倒也不必为他开脱,是他的问题就是他的问题,虽然我们一向货既出品,概不退还,但一事一议。” 桑晏侧过头去看祈渊,“若的确是我们的货物未让老板满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小本生意,诚信经营,姑娘放心,我会退还之前的定金,而这货物嘛,我也会收回销毁的。” 销毁?! 姜离眼皮一跳,“桑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桑晏却不再正面回答她,而是下了逐客令,“姑娘的意见我已收到,但这之后就是我栖溪院的家事了,姑娘还是请吧。” 姜离下意识瞥向祈渊,发现他此刻低垂着头不再看她,有碎发垂落下来,竟将他衬出几分哀怨凄凉之意。 仔细看,还能发觉祈渊身子在抖? 桑晏对着门口比了个手势,“请。” 姜离咬了咬唇,最后再看了一眼祈渊,终是狠下心来,径直离开。 直至从二楼的窗缝见得姜离彻底离开院子的身影,桑晏这才转头重新看向祈渊。 桑晏嗤笑道:“毫不留恋,对你甚是无情,这就是你看中的女人?” 祈渊不以为意,微微挑眉,哪儿还有方才半分可怜委屈模样,他吊儿郎当为自己斟了杯茶,“她若对我有所企图,那我还追什么?” 坐着等她自个儿来不就行了? 看着已经半躺在地上毫无坐相之人,桑晏一脸嫌弃,“就应该让她看看你真实的样子,肯定比现在跑得还快。” 祈渊:“我以后也没打算瞒她。” 桑晏:“那她肯定比今日还要后悔。” 祈渊:“……” 老板娘什么都好,就可惜长了这么一张嘴。 桑晏摇了摇头,不欲再与他贫,“不过至于吗,当年是她父亲救的你,你却要对她以身相许?” “那不挺好,不是有句话,”祈渊故作神秘坐直了身,嘴角挑起一抹笑,“父债子偿。” 桑晏:??? 一巴掌拍在祈渊头上,桑晏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父个屁!就叫你多读书,用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成语?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出去以后别说是我栖溪院的人!” 祈渊抱头鼠窜,“桑老板,注意用词,美女不要口吐粗言!” 桑晏揉了揉太阳穴,甩了甩刚刚揍过祈渊的手,脸上的嫌弃更盛,“好了,反正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你造化了。” “若她最后还是不要 分卷阅读42 你,你也不能纠缠人家。”桑晏坐回原位,拿起烟杆继续抽起来。 祈渊用手挥去桑晏吐出的烟,面上难得正经,“那是自然,我是这种讨人厌的人吗?” 不等桑晏回以一个‘是的’的眼神,祈渊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随后牙咬切齿道:“本来计划好好的,结果向化樊也不知如何得罪了那人,竟让那人在栖溪院设局,把我们的计划都打乱了。” 祈渊:“不然,说不定此刻我已和我们小阿离远走他乡,不知道在哪儿快活了,宁茉坏我好事,这账往后我一定同她好好算算。” 桑晏:“好了,如今昔巧死了,今日公堂上又这么大阵仗,那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无论姜离今夜要不要你,你都得离开。” 祈渊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 本来脑海中一直是祈渊那瑟瑟发抖,可怜委屈的模样。 然而等姜离来到洗尘宴上,面前美食佳肴,如云美女,什么祈渊?早已抛诸脑后。 远远看着沉浸美食,看着美女眼都挪不开的姜离。 祈渊:我看你是真的没有心。 此时心中无事,连日的担忧彻底放下,姜离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如何吃都不管饱。 桑晏找的厨子做得竟然是邬国菜,十分地道,极其合她胃口,姜离添了三大碗米饭,风卷残云将菜肴吃净,对颜尧给的鸡腿也半分不客气,一口气啃了五个。 别说面前还有杨柳纤腰的美女伴舞下饭了,姜离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感叹这才是生活,这才是栖溪院正确的打开方式! 颜尧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慢点吃,眼中俱是慈爱,见这几日消瘦了许多的姜离,颜尧十分心疼。 但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对了,那个之前和你一起在牢中的小伙子呢?” 姜离:“……” 第21章 颜尧以着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道:“转眼我们小离儿已长成大姑娘了,以前很多事想到你还小,便也没交过你,如今你已成年,有些话也别怪你颜叔多嘴,我与你说道说道。” 姜离乖巧点点头,“颜叔,你说。” 颜尧:“我听说栖溪院之人向来卖艺不卖身,都是清倌,所以他与我们的身份未有不同,没有必要因此低瞧了去,这不符合你母亲平常对你的教诲,你若喜欢,我们都是不会反对的。” 姜离:“喜欢?” 喜欢谁?祈渊吗?这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为察觉到嘴角抽搐的姜离,颜尧继续道:“我见他看你的眼神,像是认定了你般,公堂上我观这小伙子也是非常不错的,所以你呢,也需对人家认真,切记千万不能做那种随意玩弄别人就转正离开的渣人,这样是不对的,明白了吗?” 姜离:??? 她不是!她没有!别乱说! 姜离有些急了,“颜叔,不是那么个情况,我和他真没什么啊!” 颜尧却并没在听:“你也大了,感情这事别人都无法替你做主,你若有主意尽管拿,但听你颜叔的准没错,决不能玩弄别人。” 说着颜尧拍了拍姜离的肩膀,一边喃喃着‘女儿大了’、‘不中留啊’、‘都有自己的主意’,一边摇着头走了,完全没有要听姜离解释的意思。 姜离:我太难了。 恰在此时,台上女子一舞毕,衣袂翩翩走下台来,走至姜离身旁坐下。 姜离连忙摆手,“倒水就好了,我不喝酒!” 喝酒害人啊! 女子点点头,看了眼姜离,随后害羞一笑,“小女槐安,今晚就由我来照顾小姐,有什么需要,小姐尽管吩咐。” 是知道她更爱娇软大美女一些吗? 看着笑得甜甜的槐安,姜离的阴郁一扫而光,同样回以一个明媚笑容。 姜离:“倒也不用照顾,不然你陪我说说话吧。” 槐安乖巧点点头,瞥了眼姜离身前案几,“看来今晚的菜很合小姐口味呢,听说还有些甜点,我唤人给小姐上上来?” 姜离眼睛一亮,“好呀!” 她最爱甜食,如今还有甜甜的小姐姐陪着说话,简直不要太幸福! 这个小姐姐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姜离瞬间对她好感up,和她亲近起来。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祈渊嘴角抽了抽,此刻内心情感十分微妙。 同他并肩站着,一直抱着手臂的男子神色淡淡,见此不忘补刀,“枉你自诩容貌冠绝天下,结果现在使个美人计还没人槐安使着有用。” 祈渊觉得他心在滴血,“闭上你的嘴!和桑晏在一起啥也没学会,就只学会讨人厌了?” 那边甜点已经上桌,玲珑剔透的水晶玉酥、样式精致的翡翠豆糕、可口沁脾的英山云雾。 姜离拿起一个尝了尝,杏眼一亮,立刻将糕点推至槐安 分卷阅读43 面前,“一起吃!” 槐安倒也没客气,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翡翠豆糕,却没马上吃,只是端详片刻,而后垂下眼睑,“我听闻,小姐是邬国人?” “是啊。”虽然有些疑惑,不知好端端地她为何突然要提这个,但却还是礼貌回应。 谁知得到答案的槐安,抬起头来谨慎的左右看了下,最后凑近姜离耳旁,“那么小姐觉得这个厨子做的邬国菜好吃吗?” 姜离有些发懵,不知问个饭菜好吃需要这么神秘吗,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美女嘛,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那边看着的祈渊又不淡定了,一旁的小壮神色复杂的看向他,只感觉这人恐怕日后追妻路漫漫,“我怎么觉得,姜小姐比我还像个男人?” 好像比他都对美女感兴趣。 祈渊白了他一眼,“怎么?我以后当女人你有意见?!” 小壮:“打扰了。” 谁知得到姜离的肯定,槐安又凑近了姜离些,嘴角浮出抹炫耀笑意,眼神无意向着祈渊这个方向瞟了瞟。 祈渊不出所料的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槐安:“姜小姐喜欢就好,我听说啊,这是迎春怕姜小姐思家,特意去向桑老板求的,这厨子贼贵,桑老板不同意,还是迎春自己掏的腰包请的。” 姜离身形一僵,手一抖,“迎春?” 祈渊吗? “嘘!”槐安立刻以手指点住姜离的唇,一脸小鹿受惊的模样左右看了看,“如今迎春这个名字是禁忌,小姐不要说那么大声。” 姜离眼角一跳,心里突然有了不安,“禁忌?为何是禁忌?” 槐安叹了口气,“哎,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会是命最好的那个,之前桑老板也最喜欢他,认为他是她最满意的商品。但谁知今日迎春竟然被雇主退了回来。” 姜离:“……” 槐安摇了摇头,“迎春最高傲了,必定是因此得罪了雇主,以前桑老板就劝过他,没想到他还是不听。” 看着槐安脸上‘这不,现在受到教训了吧’的表情。 姜离如何也无法将祈渊和高傲这个词联系到一块。 槐安脸上都是同情,“他也是个命苦的,这栖溪院是何地方?是如今大沅都城烟花之地的头牌!这事一旦传出,桑老板怕是要被这些人嘲讽死。” 姜离:“所以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退货的事情吗?” 槐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没有,听说有一个,那人违逆雇主的命令,还妄想爬到雇主头上,被雇主一气之下打残了退回来,听说全身皮开肉绽的,没有一处完整,实在是太惨了。” 姜离皱了皱眉,“那这应该是那雇主的问题。” 槐安:“可那雇主说是我们栖溪院没有培育好人,这才丢了他的脸,当时还带了好些人来栖溪院闹。” 姜离:“然后呢?” 槐安:“桑老板把人赶出去了,赔了那人双倍的钱,并将此人及一起来闹事的同伙拉入本店黑名单,以后都不做他们生意。” 姜离刚想说桑晏做得对,谁知在听得槐安后半句后,陷入了沉默。 槐安:“那人虽然回来了,但却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我们寻常靠栖溪院每月的工钱及客人打赏过活,客人打赏占大头,如今这人就算有栖溪院的微薄工钱,生计也困难。” 槐安面露不忍,“听说他被关在后院中,有时夜晚还有人会听见此人的嚎叫,特别吓人,待会儿小姐可千万不要靠近后院。” 姜离皱了眉,“怎么会这样?” 槐安:“对桑老板来说,我们都是商品,被退回来的商品就是残次品,不再有价值,所以不会再二次售卖。” 姜离:“也不会再让他上台了?” 槐安点点头,“可能他也会被关着,平常桑老板不会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偶尔还可以出去转转,但这一旦被关,哎……” 槐安没把话说完,但之后的话,猜都能猜到。 姜离在听完后没有接话,只是神色如常,安静吃着面前糕点,看不出在想什么。 槐安立刻就变回了之前笑意盈盈的模样,“怪我逾越了,小姐若是不喜槐安说这些,任打任罚。” 随后眼中浮出水光,“小姐是聪明人,必定知道槐安说这些话是特意说给你听的,迎春与我有几分交情,我是实在不忍看他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姜离:“他是多久来的栖溪院。” 槐安摇了摇头,“槐安不知,我来的时候他就在了,那时他十分沉默,不常说话,但我永远记得,有一次有位客人想轻薄于我,是他替我出的面,我记着这个情,这才总想找机会还给他。” “那你寻常与迎春的交集多吗?” “不多,我们女子多在凰院,而男子则多在凤院,只偶尔有来往,不过听闻,迎春平时身体也不怎么好,每到月圆之夜都会闭门谢客,这若再……他必定受不了。” 那么看 分卷阅读44 来这人并不知道祈渊的秘密是什么。 姜离之所以退掉祈渊,一是因为她实在没钱,二是因为总觉得祈渊身份不简单,带上他以后会很麻烦。 见姜离依然神情冷漠,没有半分动容,槐安也是个聪明人,怕如今再三提及姜离会反感,便闭上了嘴。 宴毕,颜尧告诉姜离,一切已准备妥当,明日便可启程离开大沅。 劫后重生本是件开心的事,但姜离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毫无睡意,姜离站在客房前看着外面栖溪院的风景。 姜离:“……” 突然,姜离冲出房门,施以轻功向着栖溪院某处而去,她身形极快,不消片刻就抵达了该处。 顾不得敲门,姜离焦急推开门,对着里面人大喊—— “手下留情桑老板!我要他!我会对他负责的!” 第22章 彼时桑老板的院子门庭若市,一反常态。 姜离嚎这一嗓子,让原本忙活的人们都停了下来。 一道道惊诧地目光投来,姜离仿佛觉得是一柄柄尖刀。 大型社死现场想来不过如此。 姜离:“……” 祈渊:“……” 这边祈渊正手拿绷带,乖巧地坐在角落。 桑晏拿了个镊子,坐在旁边替祈渊剔掌心的陶瓷碎片。 祈渊掌心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大多已经凝固,碎片又多又碎,整个掌心殷红一片。 桑晏葱白的手指也被染得鲜红,想来是之前挑碎片时弄的。 此刻祈渊保持僵硬的姿势,同样睁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向姜离投来惊疑目光。 然而不过一瞬,祈渊立刻双眼一亮,也顾不得桑晏还在挑碎片了,登时站起身就向姜离跑了过来。 “我就知道,我们阿离肯定舍不得我!”祈渊有些激动地想去抓姜离,但想起自己手受伤,怕弄脏她的衣服,只改用左手抓住姜离的衣袖晃了晃。 姜离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那些之前看着她惊讶不已的人们此刻像是无事人般,重新开始了手头的活计。 没有人再来看她,就仿佛她之前一直就在此似的。 看着这些师傅们不断地将东西搬来放下,姜离皱了眉,“这是在做什么?” 她刚刚远远看这些人不断地从祈渊房间搬东西来桑晏这里,还以为桑晏要把他给关起来。 特别是今夜栖溪院闭门谢客,夜晚更是安静,总有鬼哭声从后院传来,甚是骇人。 想起之前槐安同她说的,姜离脑子一热,鬼使神差的,竟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但此刻,姜离觉得她好像是误会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姜离发现不止是喝酒害人,美色更、误、人! 她刚说那么大声,别说这个院子里的人了,可能之前她住的地方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仿佛又看见颜尧一副了然,看破不说破对着她挤眉弄眼,走过来拍着她点头的模样。 桑晏接过小壮递给她的帕子,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手,优雅地站起身来,“姜小姐这是何意,你刚说要对谁负责?” 那些忙活着的师傅们,又突然停下自己手上的活,向姜离看了过来。 祈渊立刻凑到姜离旁边,用手指着自己那张俊脸,兴奋地道:“对我!对我!对我!” 祈渊桃花眼中星星点点,“阿离,说要对我负责!” 后悔,是相当的后悔,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桑晏嘴角微挑,眸中浮现一抹兴味,她走向窗边案几,坐下后单手支颌,直直地盯着姜离,“姜小姐刚才说的话大家可是都听见了。” 姜离:“……” 桑晏用手指慢慢轻敲桌案,眉头轻蹙,有些为难道:“但我这栖溪院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地方。” “那么?”姜离一听就来劲了,心想莫非这桑老板是要加价,还有这等好事? 加价她就不要了! 桑晏:“我们向来尊重客人,姜小姐已经退过一次货了,如今再重新要回去,证明我们的货没问题,所以往后,栖溪院不会再接收姜小姐的退货请求。” “并且,”桑晏轻笑一声,“货物一旦离开栖溪院后,概不负责。” 这哪儿是要加价,这是恨不得赶紧把祈渊给送走啊。 姜离走过去坐在桑晏对面,祈渊也‘笃笃笃’地跑到她旁边坐下。 看着祈渊那副毫无掩饰的高兴面孔,还能怎么办,认呗。 既然她刚才已经下了决定,敢作敢当,不就是买个男人吗,丝毫不带怕的! 姜离:“那么价钱的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卑微小姜,在线议价。 桑晏挑眉,“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姜小姐,你知道往次我们花魁售价都是五百金元宝起的吗?我已经给你打了对折。” ‘你不要不识 分卷阅读45 抬举’,桑晏此刻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一句。 毕竟也算同生共死过,姜离之前很不忍心见祈渊落到下场凄凉的境地,但如今这一心软,反倒是她要落得穷困潦倒的地步。 内心滋味不是不难以言说的。 祈渊坐在她旁边,姜离哪怕不转头去看,都能感受到他炙热而期待的眼神。 姜离只好硬着头皮道:“当日我醉得不轻,许多关于这笔交易的细节都记不清了。” 桑晏对一旁小壮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明白,走至矮柜从中取出本册子递过来。 桑晏:“那我帮姜小姐回忆回忆。” 翻开册子,将其摊开在姜离面前,上面有姜离龙飞凤舞的签名,甚至还有鲜红的手指印。 得,的确是她的字迹,不认也不行。 姜离也是没想到,喝了酒她竟然能狂成这样,照这个方式下去,下次她会盘下一座城也说不定。 生活不易,姜离叹气。 姜离认真看了上面条款,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倒也没什么陷阱。 见她看完,桑晏才继续开口:“姜小姐可看清楚了?” 姜离点头,“嗯嗯。” 桑晏:“我们栖溪院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 “其实这次呢,也是看在同姜小姐一见如故的份上,不然我之前都是一次性收清钱款的。” 一啥?姜离眉角抽了抽,一见如故竟然还能收她三次见面费啊? “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桑晏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况且见面费我也给姜小姐打过折了,这里同样写得清清楚楚。” 是的,名册上见面费那一栏,被画了个红圈,旁边写了个‘玖’字,看来是打了九折。 姜离:“……” 桑晏:“若是没什么问题,那我就让人将此合约誊抄一遍给姜小姐?” 姜离将此合约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里面用词严谨,逻辑清晰。 除了她匪夷所思签了字这一事,她还真是无法从中挑出什么错来。 是以姜离不得不承认:“合约本身没什么问题。”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想再去公堂走一遭。 但总还是再能苟一苟的,“不过,我看上面说分期钱款需于每月十五按时支付,但我非大沅人,不能常留大沅,总不能让我滞留在这还完才能走吧?” 桑晏:“做个生意而已,我还能限制姜小姐的人身自由不成?姜小姐尽管放心,囚禁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我们可不会做,不过就是这几个月得委屈下姜小姐,让山洵儿跟着。” 姜离:“山洵……儿?” 桑晏点点头,给了身后小壮一个眼色,小壮立刻走上前来微微颔首。 山洵就是小壮? 姜离:人这不是有名字吗??? 她是说长成这样叫小壮会不会有点过于敷衍了,结果一直以来敷衍她的是祈渊。 姜离投以个无语的表情过去,谁知祈渊立刻委屈巴巴得道:“这不怪我,他只准桑老板这样喊他,其他人都不能喊他这个名。” 算了,不重要! 姜离:“桑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我每月十五按时给山洵钱就行了,不需逗留大沅?” 桑晏点点头,“收回所有钱款后,他就会离开,若姜小姐不放心,我们也可以在合约后再加上这一条,当然如果姜小姐愿意,山洵自己也愿意,留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他也认祈渊做了主人。”桑晏对山洵投来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冷漠开口。 “如果我不能每月十五按时交钱呢?” “那当然是……少一个月山洵便会砍掉姜小姐一根指头了。” 姜离:??? 还说是正经生意,诚信经营?! 桑晏捂嘴轻笑,明明是最温柔的语气,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姜离毛骨悚然。 “姜小姐若未按约定支付,每月月底山洵儿会砍掉姜小姐一根指头,按约定分期需二十五个月,姜小姐双手双脚二十根,若是第二十一个月还不交钱,那就……” 姜离不禁咆哮:“那我就死了!” 祈渊凑过来,依然睁着他那双极其无辜的桃花眼,认真道:“阿离你放心,我会好好赚钱的!绝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听得此,桑晏倒是赞同点头,“我这栖溪院,他的确是个最能赚钱的,我这不也说的是万一嘛。” 什么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姜离看着身边的祈渊,突然悟了。 姜离:“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桑晏:“姜小姐请说。” 姜离看了看四周,俱是些样式精致,看去价值不菲的装饰品,这些都是刚才师傅们从祈渊房间搬来的。 如今搬完东西,师傅们早已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姜离收回目光,“我听说,这些东西都是祈渊他亲自购置的,也即是说这些都 分卷阅读46 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桑晏眼角微挑,“不错。” 姜离:“那不知桑老板将它们全搬来房间是何意?” 桑晏:“之前姜小姐要退货,照我这里的规矩,退货后的商品毫无价值,所以我得清理其在此的所有痕迹。” 桑晏挽起自己垂下的发丝把玩起来,“清理干净之后,再把他……” 桑晏没有说完,但看她这样子,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姜离内心不断地在否定,觉得应该不会像槐安所说的那样,但联系脑海中桑老板一直的言行模样,姜离又觉得她还真做得出来那些事。 桑晏笑意盈盈,“不过现在姜小姐还是愿意对他,嗯,负责,那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谁知姜离却突然道,“那我们把这些装饰品都卖给桑老板地话,能抵扣些钱吗?” 桑晏:“……” 作者有话要说: 桑晏:竟然敢薅老娘的羊毛?!!! 第23章 一直坐在姜离旁边,安静听着两人说话的祈渊。 就像是一个坐等大人谈完事再带他去玩的乖小孩。 此刻兀的一听姜离的话,胳膊肘立马拐了弯,“对对对,我这东西当时购入价格十分不菲,那些票据我都有保留,算上!必须得算上,用来抵扣。” 祈渊头昂着,说得异常骄傲,仿佛是一只刚打完鸣的大公鸡。 说完好似还嫌不够似的,抱臂站起,慢慢踱步至各装饰品旁,“这里的每一样可都是你陪我去粹品阁买的,你知道他们的价值,这些都是保值品,就算如今倒卖也亏不了多少。” “少说也得二百多个金元宝,我们也不多算,就收你个整,正好算二百吧。”祈渊绕着装饰品转了一圈,大手一挥,好像非常大度。 然而桑晏眸中神色淡然,瞥着祈渊的目光并未有任何情绪,姜离有些看不懂她的意思,祈渊却完全不在意,径直走回桑晏面前坐下。 祈渊:“你怎么不说话?觉得我们收便宜了?没事,我们吃点亏,你不用太在意,这样吧,抵扣完这些东西再加上见面费和上次的证据费,就八十八个金元宝吧。” 菜市场的母猪都没你这样宰的! 姜离目瞪口呆,看祈渊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还凑过去异常认真地问桑晏,“你觉得怎么样?” 姜离直想抽他!还怎么样?那必定是…… 桑晏:“可以。” 姜离:诶?! 桑晏站起身,走向房内一个架子,拿起上面通体翠绿雕刻着鲤鱼飞跃的一个摆件,把玩着,“不然你们来当老板好了,我将这栖溪院都卖给你们。” 姜离心想果然,祈渊这样砍价,能砍下来才怪,不得罪人都算好的,还是得她出马,姜离立刻站起身来笑道,“桑老板莫怪,我的意思是……” “我说,可以。”桑晏突然放下手中摆件,目光森冷,但神色却十分认真。 姜离:??? 桑晏拢了拢头发,面上显出些许疲态,“就算八十个金元宝吧,山洵跟着姜小姐,八个月后收起钱款回来交给我,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姜小姐到时无法如期付款,也给姜小姐留两只手指,方便写字。” 姜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桑晏好像一开始也没觉得她能付钱给她,一直想砍她指头。 既然在桑晏心目中已经烙下她是穷鬼的标志,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还要和她做生意啊?! 见姜离神色复杂,一直面无表情的桑晏难得的皱起了眉,“怎么?这个结果姜小姐还不满意?” “不不不,很满意。”砍了一半还多,她不是这么贪心不足的人。 桑晏点点头,“我会改好合约,到时让人誊抄一遍交由姜小姐保存,天色不早了,还请歇息吧。” 直至从桑晏院子里出来,姜离还有些懵。 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祈渊,“这……就成了?” 祈渊脸色有些苍白,此刻见得姜离问他,立刻喜笑颜开,“对,桑老板啥都不好,但在言出必行这点上,还是能放心的。” 祈渊说着,微微低了头,他刻意压低声音,让姜离听得不太真切,只隐隐听见,“……你……弃……真好。” 姜离还沉浸在这笔交易的不真实中,倏地听见祈渊那边低若蚊蝇的声音,不禁下意识问了声,“什么?” 祈渊抬起头来,笑靥如花,夜色虽沉,但挂在楼顶的灯烛却有微弱光华照下,正好洒在祈渊身上。 他身上仿佛渡了层金光,整个人都显得温润如玉起来。 潋滟桃花眼温柔得像是能滴水,姜离就在他这目光下霎时脸红起来。 一定是错觉!姜离撇开脑袋,脑海中全是刚才祈渊柔情目光下的那颗血红泪痣。 姜离瓮声瓮气道:“看什么!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就要出发。” 来不及再问刚才 分卷阅读47 祈渊说了什么,姜离逃也似的离开。 头痛,明日还不知怎么和颜叔解释。 冲动是魔鬼,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看着落荒而逃的姜离,祈渊笑得愈发温柔。 桃花眼此刻因着笑意,弯得仿如一汪月牙,看着那越行越远的背影,祈渊再次开口:“至少你未曾放弃我,真好。”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刚说出口,这些话语就随清风消散而去。 …… 刚要回房的姜离,被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发现面前是个弱柳扶风的小姐姐,又立刻把手放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不禁柔了几分,“你是?” 栖溪院的婢女对着姜离行了一礼,“姜离小姐,有位大人想见你。” 见她?这大半夜的。 姜离立马戒备起来,“哪位大人?” 不会是那什么宁茉公主吧? “这是那位大人让奴婢给您的,”婢女说着递给姜离一样东西,“大人说,姜小姐见了自然就会知道。” 姜离看着面前女子递过来的东西,没有去接,陷入了沉默。 半响,姜离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我不知道。” 随便拿个东西来就想框她?想屁吃呢,以为她会轻易上当吗?! 姜离打开自己房门走进去,冷漠的将女子关在了门外。 女子:“……” 这种剧情她太熟悉了!姜离曾经无数次看电视剧,每次见女主们轻易地就能被骗去陷入危险,那个恨铁不成钢! 这无数次的拍着大腿大骂的经历,让姜离记忆犹新。 所以她才不会轻易上当!哼! ‘咚咚咚——’ 谁知姜离拍了拍脸,正准备去洗漱,门外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有些不耐烦的打开房门—— 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姜离愣在原地,“是你?!” …… 祈渊诧异的看着门外,有些不确定的唤了声,“阿离?” “我刚刚回房突然想起你的伤口还没处理,怕你到时化脓,所以就给你带了些伤药来。” 祈渊在单衣外随意披了见外套,俨然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 姜离这才发觉,如今自己有些不太合适,都怪刚才那个人! 但敲都敲开别人门了。 姜离只得硬着头皮讪讪笑道:“那个……这么晚还来打扰,有些唐突,我只是……” “是给我的吗?”祈渊却丝毫不在意,双眸倏地亮了起来,盯着姜离手上的药瓶问道。 姜离点点头,将药瓶递了过去,“我自小随母亲奔波在外,常有受伤,这是母亲特意为我配的,我用过效果极好。” “将其外敷在伤口上,不消几日就能好,只是这几日小心不能沾水。” “好!” 姜离看着兴奋接过药瓶的祈渊,也不知这人兴奋什么,好像受伤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一样,“你的伤……” 祈渊:“我刚刚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不用担心,现在有了阿离给我的伤药更是很快就会好了!” 姜离点点头,“你怎么受的伤?也太不小心了。” 不知是不是桑晏弄的,姜离也有些套话的打算,谁知听得她问,祈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子。 祈渊:“就,自己有点不小心。” 姜离:“……” 他都这样说了,姜离也不便再问。 “以后小心点,擦了药就快睡吧。”说着转身离开。 祈渊开心的向她挥手,目送姜离离开,直至看不见姜离身影后,这才恋恋不舍回到房间里。 刚一关上房门,立刻炫耀将药瓶拿至面前,“看到没有!我们阿离关心我专、门给我的药膏哦!” ‘你没有吧?’赤裸裸的眼神看向房内某人。 祈渊:“不像上次某些人,受了伤桑晏一点关心也没有,还是我给你找的大夫。” 打开姜离给的药瓶,拿起来闻了闻,祈渊继续道:“好香呀!还是我们阿离会关心人。” 山洵:“……” * 卯时三刻,按照约定时间姜离抵达约定地点。 只是身后还带了两个拖油瓶。 颜尧看见,眼角抽了抽,但最终却没说什么。 之所以定在天未亮就出发,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坏了宁茉公主等人的事,对方估摸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趁着城门大开第一批出城,等宁茉公主等人醒转来再想找他们麻烦,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然而谁知……宁茉公主等人显然是早有预料。 夏翎坡早已埋伏好了一众杀手,就等姜离等人经过,这是去往其它地方的必经之路,在这埋伏最能得手。 姜离一刀劈开冲上来的黑衣人,策马往身后跑去。 祈渊不会骑马,所以 分卷阅读48 坐在随行货物的马车上,好在有山洵在他身边保护,此刻他还算无恙。 骑马至祈渊身边,姜离伸手给他,祈渊一把抓住,随后被姜离带上马。 祈渊手忙脚乱地去抓姜离衣服,然而如今黑衣人袭来,姜离哪儿可能静止在原处。 一来二去已经牵着马跑了一段路,瞅着祈渊因坐不稳又抓不到个着力点稳住身形,快要掉下马去,姜离一把抓过他的手圈在自己腰间。 姜离:“抱紧我!” 第24章 姜离带着商队从邬国出发,本来的计划是在大沅采购完商品后第二日即刻启程前往昭国,最后回邬国,整个路程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结果谁能想到竟会遭遇黑暗势力。 如今已被耽误了三天不说,稍不留神,还可能会被耽搁一生。 昨夜颜尧和姜离一合计,为防意外,制定了三个计划。 两人一致认为夏翎坡是最容易遭受伏击的地点,此地为晋源大陆各国交汇口,可以经此通往各国。 所以第一个计划,围绕夏翎坡制定。 姜离和颜尧先带部□□手矫健者出城,若在此未遭伏击,则以烟火为信,第二拨人见后就立马带着货物出城跟上队伍。 若被伏击,第二拨人未见信号,则装作普通商人午时出城,与姜离等人在澜虹村汇合。 虽说姜离商队在大沅购置物品后,有些早已托人送回了邬国,但可以久放,带着不妨事的,为了省钱还是由姜离商队随身携带。 却也不是一批小数目。 这些东西一旦丢失,那商队之后的生计必定会成问题。 姜离与颜尧作为先锋队,只带了部分不值钱的做伪装,车马上大都是稻草,就算现在弃车损失也不会太大。 所以此刻一见这些黑衣人蜂拥而至,众人皆没有犹豫,立刻从稻草下取出藏匿的武器,弃掉马车。 本来姜离一个人应付这些黑衣人绰绰有余,可现在带着祈渊。 姜离总觉得这人弱不禁风。 是以又要防止他从马上被甩下来,又要防止对付黑衣人时他被其误伤,姜离瞻前顾后,一时竟落入了下风。 远远看着的颜尧不禁急了,“离儿!” 但急归急,自个儿也应接不暇,根本没法立刻赶来。 发现这些人的目标好像是她,姜离没有犹豫,对身后祈渊道:“你抱紧我点!等会可不要被甩下去。” 姜离若是回头,此刻必定能看到脸红如熟虾的祈渊,祈渊怔怔看着姜离的后脑勺,只感觉头脑嗡嗡地,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在脑海浮现。 ‘啊啊啊啊怎么办,不敢动啊!!!’ 祈渊比姜离高大许多,此刻若说是祈渊抱着姜离的腰,倒不如说是姜离被祈渊怀抱在怀中。 祈渊只觉得怀中的人儿纤细柔软,两人这距离,祈渊轻易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但她刚刚说什么,还喊他再抱紧点?! 这还不够紧吗?还从来没和哪个女子如此近距离的祈渊,登时脑袋一片空白,全身都颤抖起来。 他哪儿还敢动啊,万一自己一激动把怀中人儿给折断了怎么办? 半响等不到祈渊回应的姜离还以为后面的人被吓傻了,“听见没有?抱紧点!别怕,这不还有我呢!” 随后对颜尧那边嚎道:“颜叔,按计划行事!” 说着姜离驱马往澜虹村相反的方向跑去。 见她丢下众人逃跑,大部分黑衣人停下手中目标,立刻跟着追了过去。 只是两条腿和四条腿始终有差距,姜离又是铆足了劲策马奔驰,于是不消片刻,渐渐就拉开了与后面黑衣人的距离。 姜离策马从山洵面前跑过,山洵刚好麻利解决了眼前的两名黑衣人,皱了眉刚准备抢一匹马跟去,却见在马背上的祈渊对他严肃的摇了摇头。 山洵:“……” 这是想要两人单独相处呢。 好吧道理他都懂,但总觉得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感情是把他给当工具人了? 山洵咬了咬牙,手下的杀招不禁更狠了。 黑衣人对姜离穷追不舍,并没有因为距离被拉开就放弃,有些抢了沿途的马继续追赶。 祈渊回头去看那些策马追击的黑衣人,桃花眼中浮现戾色,左手环住姜离腰肢,右手悄悄放开,只见指缝间立时出现几枚银针。 祈渊向后掷去。 登时身后追得近的马哀叫一声,前脚跪倒下来,将背上的黑衣人甩至地面。 突然栽了跟头的黑衣人懵圈站起,摸着头疑惑去看马,却如何拉都拉不起来。 但其同伴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停留,甚至都不曾多看自己的同伴一眼,只继续追逐。 “啧,”祈渊皱了皱眉,“真是难缠。” 风很大,姜离没有听清祈渊在说什么,只微微侧头道:“别乱动!小心掉 分卷阅读49 下去!” 祈渊老老实实收回手抱紧姜离,心里美滋滋。 就先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吧,之后再教训你们。 祈渊猛地嗅了口怀中馨香,觉得自己活像个变态。 正觉得这样不好,准备收敛点的时候,姜离突然腿夹马肚,一扯缰绳,马匹被姜离这一动作给立马调转了方向。 正对向身后的黑衣人。 这个动作快、狠、急,祈渊若非抱着姜离,怕是要被她直接给甩出去。 胸口撞到姜离的背,祈渊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这莫非就是变态的下场? 姜离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安抚身下躁动的马儿,睥睨着身后的黑衣人们,模样极其傲慢。 她未曾取出短刀,此刻若受袭击,绝无还手可能,但黑衣人们见她这幅胜券在握的模样,唯恐有诈,纷纷停下驱使的马匹,隔着些距离远远观望。 竟一时半会儿拿不定注意是否要上前。 姜离冷哼一声,伸出食指对这些黑衣人勾了勾。 眉目微挑,语气带着挑衅,“你们倒是过来啊。” 啊,装逼的感觉真好。 黑衣人们身下的马匹有些躁动,站在原地不断喷着鼻息,马蹄也同样不安分地刨着地。 然而黑衣人们却没有一个贸然上前的,纷纷以着戒备的姿势立于原处,静静地盯着姜离。 “咋?”姜离面露诧异,“怎么干你们这行的还会贪生怕死啊?” 说着,目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瞥了眼自己面前的土地。 随后面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各位黑衣人,默默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 姜离看着与这些黑衣人间,仿佛隔的楚河汉界的距离,不禁笑得越发灿烂,“那你们不过来,我就走了啊。” 黑衣人们依旧不为所动。 “那我真的走了哦?” 依然无人有动作。 那拜拜了您勒! 姜离立刻扯住缰绳,‘驾——’地一声让马重新转身奔跑起来。 站在原处的黑衣人:“老大,我们……不去追吗?” 被唤作老大的黑衣人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刚才姜离目光所及的土地。 “要去你去,我又不是死士来卖命的,就为了几个钱还要让兄弟伙们折在这不成?!你嫂子还在家里等着咱,这小娘皮诡计多端,没看她刚才那猖狂的样?这前面肯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咱!不干不干!收工回家。” 黑衣人:“可是那个贵人……” 黑衣人老大:“你没看他们的服饰?这些邬国人,跑了还会回来?随便找几具尸体糊弄过去不就成了?” 还能这样啊,众黑衣人仿若被醍醐灌顶般的猛点秃秃的脑袋。 黑衣人们:“老大威武!老大英明!果然还是我们老大厉害!” 宁茉公主背后的大佬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何找的死士里会混入些奇怪的东西,坏了他们的好事。 * 那边姜离完全不知道身后情况,只策马狂奔,心跳如擂鼓,深怕露馅。 跑了许久背后寂静无声,好像并没有人追来的样子,姜离这才放慢速度,时不时还不安的往后看去。 见她如此,祈渊好心提醒道:“他们没有追来。” “呼,”姜离这才长吁口气,彻底放下心来,“还好还好。” “阿离是预测到了这些人的行动,提前布置好了陷阱吗?”回过头去,正好对上祈渊那双潋滟眸子,此刻正灼灼有神地盯着她,满眼的求知欲。 姜离不是不心虚的,“我也没做啥,不过就是耍了一出三十六计里的空城计。” “空城计?” “就是明明啥也没弄,但要故意装出气定神闲,有所准备的样子,让他们知难而退。” 祈渊蓦地睁大了双眼,“那就是唬人了?” “这是计谋!计谋知道吗!”说什么唬人,显得她多没水准啊! 祈渊:“……” “但现在就是有个问题。”姜离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祈渊:“什么?” 姜离:“刚才我有点急乱,慌不择路的,所以现在不知道我们跑到哪儿了,你认不认识路?” “我很少出栖溪院,更遑论出城。”祈渊如实答道。 那完蛋了。 姜离下得马来,“我们先四处找一找吧,颜叔知道我认路的本事,说是提前让人留了记号,找到记号应该就能让我们成功找到澜虹村。” 祈渊点了点头。 然而荒郊野岭的,寻了半天姜离是半个类似记号的东西也没发现。 正绝望之际,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株植物,姜离眼睛一亮,正巧发现祈渊向她看来,装逼装上瘾的姜离昂了昂头,以着自认为飘逸的身姿施轻功飞至那株植物旁。 刚一落地, 分卷阅读50 姜离身形一僵。 看出她的异样,祈渊疑惑地唤了声她的名,而后准备过来查看情况。 姜离立马回头大喊:“别过来!” 完了,装逼装过头了! 第25章 祈渊难得的皱了眉,“怎么了?” 姜离:“我好像……踩进沼泽了。” 祈渊:“……” 曾经听过很多次,姜离如何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识到这个地势。 印象中好像不能乱挣扎?说是越挣扎会陷得越快? 姜离怔怔站着,不敢乱动,可是…… 脚上仿佛有无形的手在不断地拉扯她,即使她没动,陷落的速度也并没有降低。 虽然内心十分惶恐害怕,但姜离表面不动如山,甚至还弯下腰去摘了那株植被。 姜离这一世的母亲虽然习武,但却有旧疾,印象中总是病恹恹的,姜父特意为了她去学医,于是姜离从小耳濡目染,也认识了许多对姜母身体有裨益的药草。 狐橛子和葡决草就是姜父教她认的,这两者虽然混合有毒,但分开使用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良药。 而生长在这沼泽中的夏冬草,之前听父亲说也是能给母亲用的一味药材。 姜离小心将其包好收入怀中,抬头对上那边祈渊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摘草药’。 然而意料之中的责备却没有来。 祈渊抿着唇,神情严肃地看了姜离半响,最后面露无奈,甚至还笑出了声,“我们阿离真是处变不惊。” 别以为她没听出几分讽刺意味! 姜离横了祈渊一眼,看着如今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大片距离。 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她刚刚没有装逼使用轻功的话。 那她可能就在那里,而不是在这里。 顶多是刚刚踩入沼泽,祈渊伸手就可以把她给拉出来,不会被困在这沼泽中间。 “怎么办?”姜离此刻小腿肚已尽数没入沼泽,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先别乱动,”祈渊睇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姜离,“别怕,我来想办法。” 姜离:“你有什么办法?” 祈渊:“信我。” 说完这两个字,祈渊将马匹捆在树上离开。 看着祈渊走得有些慌忙的身影,说老实话姜离内心是觉得不妙的。 虽然两人从地牢里到如今,姜离自以为建立了良好的战友情。 但夫妻大难临头都是各自飞,更何况是他们不堪一击的战友情? 思考祈渊跑路这种最坏的可能性,姜离开始在脑海中飞速思考自救的法子。 脑海中浮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诸多措施。 记得有一条好像是说整个人先放轻松,接着慢慢平躺在沼泽上增大受力面积,然后再…… 再怎么样来着? 爬过去?还是平躺着像蛆一样蠕过去? 怎么想都不太靠谱啊。 但再不采取行动,哪怕如今尽量使身体放松,陷落的速度变慢了,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就算再慢,它也还是会有彻底陷进去的时候。 管不起了,只能都试试了! 准备都试试的姜离刚有点动作,便立刻又陷入了沉默。 往前趴的话重心不稳容易整个人跌进去,但如果以平躺的姿势往后靠的话,同样也会遇到这个问题! 所以之前网上说的都是些什么法子?! 正当姜离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向这脚步声望去—— 姜离发现祈渊肩扛一大扇木门,以着极快的速度向这边跑来!!! 姜离:??? 扛在祈渊肩上的木门十分巨大,是寻常木门的两扇宽,祈渊在其对比下,就像个小鸡仔一般,被衬得异常弱小。 这木门都快有他两个那么大了。 一直被姜离认为异常柔弱不能自理,弱柳扶风只会嘤嘤嘤的祈渊。 此刻因这强烈的反差对比,让姜离大为震撼,以至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祈渊飞速跑来,将木门丢向沼泽,这扇木门虽然大,但却并不能完全填补姜离至地面的距离。 木门重重砸下溅起许多泥土,姜离顾不上脏,只欣喜若狂的看着祈渊。 大概是这扇木门太过于庞大,祈渊使足了力才将它扛来。 此刻祈渊双颊绯红,不断喘着粗气,指尖泛着白。 他回以姜离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施展轻功踩踏在木门之上。 木门虽然不能整个连接沼泽与地面的所有距离,但却在姜离与地面之间搭了个可以垫脚的地方。 如此踩在上面方便拉姜离一把。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姜离整个小腿陷入沼泽中,祈渊拉了几次都无事发生,姜离 分卷阅读51 双腿就如焊在了沼泽里,岿然不动。 看着那不是十分稳,摇摇欲坠的木门,姜离咽了咽口水,慌了,“不然你先回去,我先借这木门趴下,再慢慢将腿拿出来?” 只要脱离沼泽上了木门,那一切都解决了。 祈渊却不乐观,为防意外,并不想将此事拉长战线。 桃花眼微眯,祈渊轻声道:“失礼了。” 随后伸手抱住姜离腰肢,往上一提,登时衣帛撕裂之声传来,但两人都顾不得这些了。 此刻脚下木门摇晃厉害,姜离本以为两人要被整个摇进沼泽里。 谁知祈渊抱住她却是脚尖一点,十分轻松地就施展轻功飞回平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顺畅,姜离想,那必定是比她刚才的身姿飘逸了十倍。 被祈渊抱了满怀,感受到他方才抱着自己那强劲有力的手臂肌肉,以及如今靠着的健硕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在耳旁响着。 姜离的脸立刻红透,衬得下方光溜溜的腿更凉了。 祈渊松开姜离,脱下自己外披拢住姜离的腿。 刚才祈渊使了蛮力把她提起来,腿倒还算结实,然而衣裙下摆就没那么幸运了,全被留在了沼泽里。 此刻姜离感觉自己像是穿了一条及膝裙,风吹来灌得下面凉飕飕的。 于是也不和祈渊客气,任他将她的腿包得像个粽子。 发现祈渊脸红至耳根,眼神也是每每瞥到姜离的脚便不好意思挪开视线,姜离‘咦’了一声。 倒没想到这祈渊还是个纯情的啊? 正准备说话,祈渊抬起头来神色认真的看着她,“没受伤吧?” 不知为何,姜离只觉得此刻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但表现的还甚是淡定,摇了摇头,“没有。” 听得她答复,祈渊终于放下心来,展颜笑开,“没事就好。” 随后呼出了一口气便往后倒了下去! 姜离:!!! 姜离立刻接住他,只觉得怀中之人滚烫的就像刚开的热水袋!她差点险些放手让祈渊直坠地上。 原来不是害羞才脸红的啊……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姜离伸手覆在祈渊额头上。 “好烫!”姜离皱眉,心中却十分疑惑。 方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短短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第26章 祈渊不但全身滚烫,姜离还觉着他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好看的眉皱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桃花眼中的水雾更浓,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见他捂着心口,时不时要停顿下再猛喘气,姜离生怕祈渊一口气提不上来嗝屁了。 一边慢慢扶着他坐下,一边焦急地问:“是外伤还是内伤?” 想着莫不是刚才去找门的时候遇见了什么意外导致的,姜离内心既愧疚又自责。 祈渊明明痛极,此刻却还要硬挤出几分笑意,“没……没事……不……” 他摇了摇头,姜离听得他倒抽了一口气。 严重到话都说不清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姜离连忙打量,发现祈渊没有明显外伤,衣服上除了泥渍外并没有血,便赶忙起身去牵马,将祈渊驮在马背上,随后自己翻身上去。 姜离:“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不是外伤那就是内伤了。 不是她能解决的范畴,祈渊这副模样让她潜意识觉得不太妙。 谁知祈渊明明疼得五官都快全皱在一起了,还不忘抓着姜离裤脚安慰,“不妨事,别……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好……” 一句话几次大喘气,听得姜离更加着急。 “你先别说话了!”姜离看着身前的人,一夹马肚,策马而去。 然而越是着急,越是让本就方向感贫瘠的姜离更加找不到路。 横冲直撞在郊外来来回回无数次,等姜离终于找到村镇,去敲大夫门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马背上的祈渊,早就没声了。 若非刚才姜离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那姜离可能以为他和自己的心一样——凉了! 替祈渊把过脉搏的大夫,面上神色凝重,双眉紧皱,姜离不禁急了,“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沉重的向姜离望过来,那个神色复杂的就仿若曾经医院里尽力过的医生,要叫家属节哀。 姜离内心的不妙升到了极致。 大夫沉吟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你真的不是在逗老夫吗?” 姜离低下头,心里已做好了听最坏消息的打算,却蓦地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大夫神色古怪的看了姜离一眼,“你相公难道不止是单纯的睡着了?” 姜离:??? 怎、怎么可能?! 大夫 分卷阅读52 :“老夫方才观他脉搏,沉稳有力,未有沉疴,是正常健硕男人的脉象,小娘子还是莫要与老夫开玩笑了吧。” 大夫说着,眼中似有责备神色,仿佛在怪姜离寻他开心。 姜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想起方才祈渊难受的模样,忍不住道:“大夫请你再给他好好看看,他刚才真的不舒服,浑身滚烫,还心口疼,喘不上来气。” 怎么看都不像是健康人的样子啊。 大夫虽然对姜离的话将信将疑,但秉着医者父母心的职业素养,还是照着姜离的要求又替祈渊把了脉。 末了,抬起头来,摇头道:“老夫行医二十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健硕有力的脉搏,小娘子且放心,哪怕如今你们立刻要子嗣都没问题,无需太过担心你相公。” 姜离不可思议的看向床榻上的祈渊,不禁开始怀疑起刚才所见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了,压根没有心思去纠正大夫的话。 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连能不能立刻要子嗣都能摸出来,这是要比现代科学还牛啊。 另一个则是,想想还是不太可能,自己莫不要遇见庸医了?! 正当姜离考虑自己要不要再带祈渊去别处看看的时候。 就像是为了还她清白一样。 床榻上的祈渊突然撇紧了眉,全身蜷缩在一块儿,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起气来,额上还有斗大的汗水往下滴。 许是太痛,睡梦中的祈渊还轻吟出声。 不等姜离去唤,大夫连忙神色一变,立刻再去摸祈渊的脉搏。 然而…… 大夫眉头紧皱,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不应该啊。” 姜离:“怎么了?” “这位公子的脉搏,”大夫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姜离:!!! 姜离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但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往那方面去考虑,于是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问道:“不知镇上可还有别的大夫?” 大夫点头,“有,这位公子如今的状况不易挪动,我去叫人请他们来。” 半大的镇子,要把大夫们全请来,不需花太多时间。 然而镇上所有的大夫摸完祈渊的脉搏后,都是和前一位大夫一样的答案。 于是当最后一位大夫为祈渊把完脉,房间陷入了空前的沉默。 片刻,几位大夫就祈渊的病情开始讨论争执起来。 大有学术界各执己见要争个高低,最后却得不出任何结论的趋势。 姜离走向床榻,此刻祈渊因痛极已完全醒来,见得姜离第一件事却是展露笑颜,“不要担心我……忍忍就好……”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带了几分哄劝,但姜离却意外的觉得其中还有几分撒娇的成分。 见祈渊咬紧牙关,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握紧成拳,姜离不禁开口问,“你是不是,全身还很痒啊?” 听得她问,祈渊有些意外地向她投来了目光,不过时间很短,片刻祈渊便回过头去,他没有给姜离确切的答复。 但看他这个样子,姜离心里已经有数。 刚才祈渊还只是咬紧牙关,然而此刻他已在咬自己的下唇,眸光焦距逐渐缺失,下唇浸血,显然已是痛到极致。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姜离回头看了看还在那争吵的郎中们,决定搏一搏,说不定单车变摩托。 从怀中取出了个瓶子,从中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 然而送至祈渊嘴边,他却始终咬住下唇,如何都不愿张口,任凭姜离去掰也好,去掐他别处也好,都无法撬开这人的嘴。 不知何时走到姜离身后的大夫道:“不然你就吻他吧,用舌尖撬开他嘴给他喂下去。” 姜离:“……” 这是什么狗血恶俗桥段?喂药口口相传,这不是她小时候看小说那会儿的事了吗?! 姜离心想,她不! 第27章 · 不过就是喂个药, 姜离还不信能难到她。 姜离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扣住祈渊两颊,向里捏,想要迫使他张开嘴巴, 谁知这一动作,祈渊面上立刻楚楚可怜起来, 随后:“嘤——” 姜离:“……” 鬼使神差的, 姜离放下了用力的手。 接着姜离又去挠他痒痒,祈渊一边笑一边反抗,竟在床上滚起来, 这别说给他喂药了,姜离就是连他的头现在在哪儿都找不到了。 于是又只好放弃。 也不是没想过让人按住他强喂进去,但祈渊挣扎得实在太厉害,像是匹脱缰的野马, 完全没人能驾驭。 一系列的办法弄下来,药不但没喂成,还把两人折腾得汗流浃背起来。 看得一旁的大夫直摇头,“咳——小娘子要想弄情趣,还是回家弄吧, 我们这里,毕竟是个正经地方。” 姜离差点没一 分卷阅读53 口气噎死。 看着依旧蜷缩在角落, 痛得呲牙咧嘴的祈渊,姜离不得不叹口气,接着心一横,将药丸放入嘴里,随后捻起祈渊的下巴, 将唇覆了上去。 人类的本质,果然都离不开真香。 姜离越想越生气, 含着药丸,狠狠地咬了祈渊一口。 本是皱着眉眼神迷离的祈渊,此刻吃痛嘤咛了一声,桃花眼中霎时逸出光彩。 姜离舌尖抵药,将它往祈渊的嘴里送,然而刚才眼神明亮的祈渊仿若是姜离的错觉,此刻眼神再次恢复混沌,牙关紧咬,完全没办法把药喂进去。 姜离不禁急了。 一把抱住祈渊的纤腰,笨拙而蛮横的去试着撬祈渊的唇齿。 但就像那始终不开的蚌壳,姜离越是用力,祈渊越是挣扎,渐渐甚至还痛哼起来。 祈渊的痛哼,倒像是那旖旎时刻的呻吟,软糯地好像在撒娇。 一时之间,整个药馆的气氛都变得奇怪起来。 饶是上了年纪见惯世面的郎中们,此刻都忍不住起来。 众人微微咳嗽以掩饰尴尬,眼神忽上忽下地四处乱瞟。 总觉得自己没花钱看这场面好似不太好。 更有甚者直接背对过去非礼勿视。 只有这家药馆的主人看得那是一个津津有味。 姜离如今是压根无心去管旁人。 她跪在床榻之上,双手紧箍祈渊腰肢,因为用力,整个人几乎压在祈渊身上,祈渊后仰着,后背抵着墙,避无可避。 一双桃花眼神色迷离,水波荡漾,祈渊双手下意识地扑腾推拒,双腿也挂在姜离身上,活像一只挂于姜离腰间的树袋熊。 这般暧昧姿势,姜离有种她像是要强了他一般的感觉。 可如今药丸已在嘴里化开,苦涩味道蔓延,姜离无心做它想,只想赶紧把药喂给他,否则她可能要吐出来了。 所以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都是骗人的! 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在对方抗拒的情况下以嘴喂药呢?! 其荒诞程度就像一个烂醉的男的说他酒后乱X一样! 都是不可能的。 姜离松开了一只抱着祈渊的手,将其放于祈渊腰侧,开始猛地挠他痒痒。 刚才就发现了这祈渊怕痒,此刻姜离丝毫不手软,一只手环住祈渊让他不至于挣脱开自己,另一只手则使劲九牛二虎之力,挠他! 祈渊果然不断左右躲避,好在后面已是墙壁,姜离又有一只手抱着祈渊,倒不至于完全被他挣脱开来。 为了防止祈渊抬脚将她给踹下去,姜离把握时机,说时迟那时快,趁祈渊张嘴笑的瞬间,将药喂给了他! 搞定!功成身退的姜离停下手,正准备离开床榻站起身,深藏功与名。 谁知祈渊突然抬手,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只手覆在她背上。 刚刚离开点距离的两唇,此刻再次覆上,姜离被祈渊整个环于怀中。 祈渊的手掌很大,姜离后脑勺几乎被其扣住,他微微歪了点头,姜离能感觉到嘴角也能触碰到其柔软。 但是等等!姜离双眸圆睁,这祈渊怎么好似在吸允她嘴里的苦味啊?这啥癖好啊?! 震惊不过须臾,祈渊就放开了姜离。 “阿离……”祈渊糯糯地唤了她一声,眼神清明,随后昏了过去。 姜离立刻去探他鼻息,发现还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直在旁围观的大夫双手一拍,“看吧,多么简单的事,小娘子早些这样,哪儿还需要费尽?” 姜离:简单你妹啊!!!! 姜离此刻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脸究竟有多红了,连忙站起身,“大夫你快再给他看看。” 大夫们又上前来轮流给祈渊把了脉。 大夫:“小娘子就放心吧,你刚才也看到了,你这相公好得很呐。” 另一位大夫赞同点头道:“以老夫多年看诊及家睦和谐的经验来看,他估计只是馋了,现在心满意足,估计明儿就能好了。” 感情刚才那药丸这些人是都瞎了看不见? 还是这些人以为刚才那药丸是催情用的??? 不是吧,这些人庸医也就算了,脑子好像还有什么大病? 心力交瘁的姜离,此刻已不想再同他们废话。 敷衍地谢过了各位大夫,并请求最初的那位大夫让他们留宿一晚后,姜离坐在床边开始思考大沅的人脑子究竟有没有毛病这一问题。 祈渊安静地躺在榻上,呼吸均匀,好像是彻底没事了。 * 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正好有一缕洒在祈渊眼上,祈渊悠悠醒转。 折磨自己万蚁噬心般的痛已经消失,祈渊还尚有些迟钝,呆呆坐起来半响,这才看到床沿边趴着睡着的姜离。 姜离眼底一片青黑,祈渊不禁生出几分心疼来,轻手轻脚准备起身 分卷阅读54 将她抱上来休息,眸光忽地瞥到姜离柔软的樱唇,脸倏地一红。 昨夜…… 记忆虽然断断续续,但那触感过分真切,应该不是梦。 食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祈渊指腹点了点那里,心莫名其妙就狂跳起来。 但片刻,祈渊却长长叹了口气。 这次发作比预想早了十天,本以为还有时间,他便没有准备,谁知这次会如此迅猛,让人猝不及防。 他甚至还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能硬抗过去,结果…… 看着面前沉睡的少女。 不知是想再看个仔细,还是因贪念床前少女的馨香,祈渊低下身去,靠近姜离。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祈渊脸上,像是着了魔一般,祈渊那双桃花眼微眯,眼睑微垂,不由自主地盯着少女那殷红的唇,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少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睁着双眸,那双杏眼黝黑深邃,正在静静地看着祈渊。 祈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无辜表情,眨了眨眼,感叹道:“我们阿离的唇长得真是好看呐。” 也,很好亲。 姜离:“……” 第28章 · 姜离表面毫无波澜, 然而内心已有无数匹草泥马在原野奔腾。 这祈渊好端端地,没事提她的唇做什么?! 难道昨夜那事两人不该心照不宣? 虽都心知肚明,但却纷纷缄口不提, 只带着几分尴尬与羞赧,顾左右而言他, 说些其他话就此揭过。 最多再有个祈渊结结巴巴说个谢谢。 这才是正常剧本啊! 结果祈渊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 反倒还有闲情逸致来夸她的唇?! 姜离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想,若等会儿祈渊真要提喂药的事, 那她肯定会说是权宜之计,小场面而已,她不会放在心上,也绝对不会负责! 谁知祈渊却突地惊慌失措起来。 他连连摇手, “我绝没什么旁的意思,只是以前桑老板教过我们,如果觉得对方哪里好,就由衷地说出来,只要真心就行。” 祈渊咬了咬唇, 又道:“我刚看阿离看入迷了,这才……当然我们阿离哪里都好看, 只是……若是阿离觉得冒犯,我往后会注意。” “昨夜,谢谢。”祈渊说着弯着眼角笑开来,他的笑容十分纯粹,仿佛除了由衷感谢外不带一丝一毫其它杂质。 见得这样的笑容, 姜离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这人怎么看都只是匹单纯地小鹿啊,怎么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姜离忍不住皱眉,“不过你昨日是怎么了?” 好端端地一个人,就去找个木门,回来就快把人给吓死了。 姜离不禁脑洞大开,“是不是之前你们桑老板苛刻你们?为了让你们听话给你们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以此好做控制?” 祈渊:“……” 祈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阿离心里,桑老板是这样的人?” “我虽然不认为她是这样的人……”之前也只是对槐安的话抱怀疑态度,但如今祈渊受伤的手,还有昨夜那不适模样,总不免会让人去多想。 祈渊拍了拍姜离的手背,“桑老板不是那样的人,她虽然贪财了些,也不爱同人打交道了些,但却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栖溪院许多人其实都承过她的情。” “我也是,若非当年恩人救了我后,桑老板的多加关照,我如今……”许是不愿多去回忆,祈渊摇摇头,面上浮出几分哀戚与苍凉。 不好继续追问,姜离识趣地闭了嘴。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祈渊抬眸,发现姜离正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在看他,好似在思考如何安慰他一般。 不禁半开玩笑地凑到姜离面前,“阿离是在心疼我吗?若真的心疼我,那下次咬人家的时候轻点就行了,不要每次都那么用力。” 祈渊说得委屈极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轻蹙着眉,纤细好看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唇。 就极像一只正受惊,等待人安慰的小鹿。 姜离刚才升出的同情立刻荡然无存。 想要安慰他的话语也被生生咽下。 姜离气血上涌,脑袋一热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昨天不张嘴?!” 说完立马就后悔了,脸唰地红透。 她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还吼地那么大声,姜离觉得近来十分容易被祈渊影响情绪。 这样不好,很不好,她已经许久没有那么容易因谁而情绪外放了。 谁知祈渊却突然道:“对不起,下次我会乖乖的。” 姜离又立刻炸了毛,怎么还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正欲开口,却见祈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跪坐在床榻之上,双手放于膝处,作乖巧状。b 分卷阅读55 r   姜离就如那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没了脾气。 该死,骂不出口了! 忍不住吸气又吐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姜离,“那你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旧疾犯了。” “旧疾?” 祈渊点点头,桃花眼中辨不出情绪,“小的时候身子骨弱,总是生病,那时没人管我,别说是医治了,就是生病了还得干活,所以落下了病根。” 像是为了不让姜离担心似的,祈渊露出个安抚人心的笑容,“寻常都不碍事的,就是心急的时候易犯,都怪我,昨日太着急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给阿离添麻烦了。” 姜离却忍不住问:“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是世子吗?” 还会遭受这些? 祈渊面露悲戚,“家里出事那会儿,我不过十岁,本也该随他们而去,却有幸留得在这世间苟且。” 姜离:“对不起……” “这与阿离有什么关系,”祈渊摇了摇头,“又不是阿离让我家破人亡的。” “不过,阿离昨夜喂我的是什么?为何会对我旧疾有效?” “那个啊,”姜离从怀中拿出药瓶,“我母亲年轻时受过重伤,也有旧疾,我看你昨日症状与我母亲相似,便想着试一试。” 看着手心中的药瓶,“之前给你送伤药,发现这个在包里,估计是我之前收跌打损伤药不小心收进来的,倒没想到竟派上用处了。” 这是姜父特地为姜母配的药,十分珍贵,之前发现后为防丢失,姜离特意贴身带着。 祈渊见得药瓶,瞳孔微张,嘴唇轻抿,“我能看看吗?” 将药瓶递给祈渊,祈渊从药瓶中倒出一粒。 祈渊:!!! “怎么了?”发现祈渊好似有点异样,姜离忍不住问。 祈渊立马收起了惊诧模样,将黑色药丸放入药瓶后,面上云淡风轻,“没事,只是觉得很神奇,阿离是从哪里买的这种药,若也对我旧疾有用,我也去买些备着,以免下次再犯病。” “这个可没有卖,是我父亲特意配的,我父亲是个医者,和这里的庸医不一样,等之后回邬国我让他给你看看,说不定他会有办法解你的旧疾。” “这……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你昨日都没有放弃我,还救了我,我尽我所能帮你也是应该的啊。” 祈渊眉头轻蹙,“可你是我主人,我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可从没把你当仆人看啊,我之所以答应桑晏也是看在我们同生共死过,是朋友的份上,不想看你落到低人一等的境地上。” 而且之前也担心桑晏真的对他不客气,怕他往后变得凄惨。 姜离说着拍了拍祈渊,“你放心吧,等你把自己赎出来,拿回身契后,我也不会干扰你,到时你就是自由自身了。” 祈渊:“可我并不想这样。” “为什么,”姜离不解,“自由之身有什么不好?在我看来人人平等自由,怎么你却能甘心居于人下,受人使唤?” 看出姜离好似有些生气,祈渊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但最终却还是开口道:“并非甘心趋于人下,我只是,不想与你只是朋友。” 姜离:“……” 不想当朋友……姜离一时陷入了沉默,突然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信息被姜离牢牢抓住。 姜离抬眸去看祈渊,“等等!你刚才说,让我不要每次咬你都那么用力,除了昨夜,还有哪次?!” 祈渊定定看了姜离片刻,只在她眼中看出迷茫,于是不禁叹了口气。 祈渊:“果然,阿离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29章 · 姜离脑子嗡地一声。 猛地抬起头准备站起身, 谁知大概因为用力过猛,扭到脖子了。 姜离:“……” 祈渊神色一变,立马起身去扶她, “怎么了?是昨天伤到哪儿了?” 姜离:“没有……就是刚刚扭到脖子了。” 祈渊:“……” 可姜离无心去管这个,抓住祈渊的手腕, “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当真不记得了?” 祈渊定定看了姜离片刻, 突然反问道:“阿离以为栖溪院到底为何要将我卖给你。” 祈渊的声音很淡,不同于以往开玩笑的语气。 姜离蓦地慌乱起来,内心在想知道和不想知道间天人交战。 脑海中也还随之蹦出无数念头。 不会吧, 她那天是喝大了,总不会胆子也壮大了吧? 在牢里祈渊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记得那晚他们发生的事,她当时还以为是祈渊找的一个噱头啊! ‘不会吧’三个字在姜离脑中犹如弹幕似的刷起了屏。 姜离不确定的看了祈渊一眼,开始回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脑袋里 分卷阅读56 空空如也。 于是姜离不得不开始脑补, 想着莫非自己借酒壮胆,那晚扑倒了面前这个大美人? 不至于吧,如果这样她曾经还会单身那么多年吗? 祈渊的叹气再次在姜离耳边响起。 姜离忍不住道:“要不然你还是直说吧,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这样也忒闹人了,胡思乱想没有用, 倒不如直接给个痛快。 祈渊亮如灿星的桃花眼映出此刻姜离求知若渴的眼神,却没有立马回答她。 抿唇一笑, 随后抬手去揉姜离的脖子,“脖子还要紧么?你先试着慢慢活动活动,不急的,我们坐下来说。” 被祈渊扶至床上靠着,见他坐在了之前自己坐的小板凳上, 姜离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抓自己的裙边。 结果这才发现,这是之前祈渊给她系在腰间的外披, 昨夜慌忙至今,竟然忘了换下。 祈渊:“那夜下场后,我就先回了房间等主人。” 那天天气十分不好,乌云环绕,将月色遮盖得严严实实,半分光亮都透不出。 姜离来到祈渊房间时,已醉得不轻。 但不同于其它醉酒后手脚不干净的人,姜离进屋后只瞥了祈渊一眼,就坐在桌前吃起菜肴来。 中途还继续灌自己酒,完全不理会祈渊。 这样也终归不是办法,祈渊便走过去给姜离夹菜倒酒。 两人甚至还聊了起来。 聊到兴处,姜离拿起酒杯让祈渊一同喝。 祈渊本是推脱,说他不擅饮酒,却被姜离说不够意思,最后无奈,祈渊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祈渊本是很少喝酒,这一喝得急了,直接被呛得不轻。 结果姜离不但不同情,还连连拍手,说他够意思,给他比大拇指,还说‘哥们儿豪爽啊!’ 就这样,姜离又继续灌了自己几杯。 听到这里,姜离不禁捂脸,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这还真有可能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但这不是重点,姜离追问祈渊:“然后呢?” 祈渊:“然后——” 祈渊桃花眼微颤,看着姜离,下意识地喉结微动,咽了下口水。 那夜姜离喝到兴处,一直拉着他说话,虽然没有强迫他一直陪她喝酒,但他也还是喝了好几杯,本就不胜酒意,那时整个人已有些昏了。 突然姜离亮若繁星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看着,心里登时有奇妙的感受生出。 低着头对上那双杏眸,祈渊不禁温柔问她怎么了。 谁知姜离却是突然咧嘴一笑,指着他下唇道,“你这里还有酒。” 接着整个人就覆了上来,感受到两瓣温柔触感轻允他的下唇,祈渊僵硬愣在原处。 这辈子就没这么惊诧过。 他还记得,温香覆盖上来,鼻尖萦绕着她的气息,那时心跳如鼓,双手僵在半空,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姜离唇齿弄得他很痒,末了还轻舔了下。 那般触电的感觉,登时让祈渊双目圆睁,结果姜离却像无事人一般,砸吧了下,坐回原处继续吃起了东西?! 就像之前只是他的幻想一般。 自然到他甚至以为刚刚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果不其然,第二日姜离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祈渊叹了口气,看着震惊得大张嘴巴的姜离,抬手去把她下巴往上抬,合拢了她的嘴。 太过惊讶地姜离:“不不不……不……可能……吧?” 她怎么会是如此的女子?不对,如此的色狼?! 祈渊:“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姜离:“……” 那她怎么可以不记得?!多好的机会啊!初吻给个大美人,其实也不是很遗憾,要真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她压根不记得了……不对! 姜离有些羞愧地道:“所以因为我这轻……薄的举动,桑老板才不得不将你卖给我?” 祈渊点点头,“我们栖溪院一向是卖艺不卖身的。” 祈渊那小眼神,仿佛在控诉她玷污了冰清玉洁的他似的。 姜离无语凝噎,“那个……对不起,但我那晚真的是……” ‘无心’二字被姜离生生咽下,总觉得说出来自己仿若是个渣男。 祈渊却摇摇头,“不要紧,我都懂,只是那是我的第一次。” 姜离:???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况且谁还不是第一次! 姜离微微皱眉,“我也是第一次,但是,感情这事吧,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你知道吗?” 祈渊继续点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我知道。” 姜离:“所以,我们不用局限的将一次意外就把自己给限死,你心里也不用有负担,完全就不用放在心上。” 分卷阅读57 如果因为这个就要以身相许的话那祈渊不是亏大了? 看着面前微微有些诧异地模样,姜离又道:“那要是你实在觉得吃亏的话,到时我还你就是了。” 祈渊来了兴致,“还?怎么还?” 这东西还能还?是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这样互相还来还去? 马上就发现自己想多的祈渊:“啾恃洸……” 姜离:“如果你以后遇见喜欢的女子,我定会拼尽全力帮你去追!” 好似想到什么,姜离又道:“当然如果那个女子实在对你没兴趣,我们也不能强求?反正我会努力就是了!” 祈渊:??? 这种事她努力什么?祈渊差点被眼前人的脑回路给逗笑。 甚至差点被她给带偏。 祈渊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发现,他是看上了一块石头! 如何让一块石头开窍,将是一件道阻且长之事,祈渊不禁陷入了沉默。 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让人心甘情愿地铁杵磨成针,她能自己开窍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只能他帮她了。 但这幅模样看在姜离眼里,姜离以为祈渊是生气了。 最不会安慰及开导人的姜离识趣地闭上了嘴。 曾经有让生气的人更生气的经历,是以姜离觉得此刻让他静一静可能会更好。 两人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姜离谢过了昨日留宿他们的大夫,并问了澜虹村的方向,打算尽快动身和颜叔他们汇合,谁知一回头的功夫,祈渊就不见了。 第30章 · 姜离第一反应是, 祈渊终于觉悟跑了!她心甚慰。 但下一刻姜离就开始慌起来。 假若祈渊果真跑了,去找他的自由去了,那么山洵是跟着祈渊一起去, 还是守着她收够了钱再走? 考虑到山洵和祈渊的关系,以及山洵和桑晏的关系, 姜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那她不整个亏大了?! 于是在陷入找还是不找这个问题的姜离, 看见姗姗来迟的祈渊后,突然就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人也忒讲义气了! 不愧是好兄弟! 姜离连忙小跑上前,“你去哪儿了?” 看着姜离哒哒哒像个小羊崽向他跑来, 脸上一瞬浮现过多种情绪,祈渊不禁眼角微挑,挪揄道:“想我了?” 姜离摇摇头:“不是,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他跑了她还要背负上巨债。 祈渊噗嗤笑出声来, 本想伸手揉一揉姜离的小脑袋,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自己。 将手上包裹好的东西递给姜离,道:“这是给你的。” 姜离:“什么?” 姜离接过打开一看,是件鹅黄衣裙。 祈渊:“我早上寻了好久,这是镇上能找到的最好料子, 你先将就穿着,等我们到了昭国我再重新给你买。” 姜离来这之后其实很少穿这类少女衣裙, 一是太繁冗了她穿不来,二是要跟着姜母走南闯北也不方便。 所以大多时候她穿得都是男款劲装,只是之前要去栖溪院,那身穿着就不免另类,犹如去夜店穿着大裤衩一般, 姜离才不得不无奈换下。 本想着去长长见识后就换回来,结果谁知后来几经波折。 身上这身‘及膝裙’其实也是祈渊给她买的, 当时向簌簌一案刚尘埃落定,桑晏便接了他们去栖溪院参加洗尘宴,来不及回客栈换衣,祈渊就随意给她买了一套。 当时姜离发现祈渊准备的这套不需太过繁冗的穿衣步骤,她能独自搞定,再加上设计巧妙,无论是劈叉还是骑马都很方便,就换上了。 若是衣裙方便实用,她其实也喜欢漂亮的。 摸着手上柔软的衣料,姜离内心一暖。 祈渊:“这个料子穿着舒服,不会发痒,而且听闻也方便干活,所以你放心,无论你是想骑马还是揍人都不会受到束缚。” 他今日特意起了一大早,寻了镇上的所有店铺,特意让师傅们按照他的设计改出来的,就是不知她会不会满意。 祈渊内心有些忐忑,但见姜离在听得他说后杏眼蓦地一亮,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姜离抬头看他,“真的?” 祈渊点头:“穿着也十分简单。” 姜离连忙道谢:“谢谢!” 然而她却没有马上去换衣服的意思,见姜离小心地打量自己,祈渊不禁疑惑问:“怎么了?” “没什么,”姜离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祈渊片刻,发觉他如往常般,面上的确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我去换衣服了!” 昨夜她说了那些话后祈渊就一直保持沉默,姜离本以为祈渊一直在生气,如今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也完全没想过这会是祈渊润物细无声的战术。 不得不说祈渊的眼光 分卷阅读58 很好,鹅黄色的衣衫靓丽,能将她皮肤衬得更加雪白,姜离随意绑了个马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很飒很满意! 正准备从房间出去,祈渊在门外敲了敲门,“换好了吗?是否合身?” 姜离:“换好了,合身的!” 见着开门的姜离时,祈渊眸光一愣,桃花眼微微一动,随后抿唇笑道:“我们阿离真好看。”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姜离毫不客气。 祈渊:“就是差了点东西。” 姜离:“什么?” 被祈渊拉至铜镜前重新坐下,见他拿过梳子准备给自己梳头,姜离不禁皱了皱眉。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祈渊笑笑,“你放心,同样不会影响你行动,必定既好看又实用。” 想着不行自己之后再换马尾嘛,姜离便安心坐在铜镜前等祈渊捯饬。 祈渊手指白皙纤细,十分好看,却也灵活,姜离那些不听话的乌发落入祈渊手里,片刻就都被收拾得妥妥帖帖。 不得不说祈渊不但眼光好,手艺也不错,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姜离暗暗吃惊。 这发型衬得自己脸好小哦!也衬得双眸更有神了!还能这样?姜离十分满意,正要给祈渊比个大拇指。 谁知祈渊却突然从怀中取出根发簪,发簪通体莹白,玉质光华,尾部雕刻了一朵梨花。 姜离内心登时咯噔一声,“这个不会是……” 不会吧?这就出现了?!祈渊过世的母亲/婶婶/小姨之前的喜爱物,类似传家宝一般的存在! 祈渊:“刚买衣服时路过正好看到,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二两银子买了,比不得你当初十个铜板买的玉佩。” 姜离:二两银子和十个铜板,是前面的量词让你觉得低人一等吗?! 对不起,是她想多了,她真是太高估了她自己。 祈渊将簪子装饰在姜离头上后,大功告成地拍了下手,“好了,你尽管放心,这个发型十分牢固,不管你之后如何蹦跳都不会松。” 姜离立马摇头晃脑试了下,发现的确如此,不禁心下感叹,祈渊真是太贤惠了! 正转头满心感激地去看他,想要道谢,却发现祈渊盯着她的发簪愣神。 姜离:“怎么了?” 祈渊摇摇头,“没什么,就在想这发簪放这合不合适。” 随后展颜笑开,“我还是第一次给女子梳发,经验不足,总怕不能做好。” “做得很好啊,手好巧,我百分百满意!”姜离从来不吝于给人赞美。 然而祈渊却疑惑了,“百分百?” 姜离:“就是平常不是说十分满意吗?就是比十分满意还要更加满意!” 祈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 因为提前询问过方位,所以接下来姜离没有迷路,顺利地在傍晚抵达澜虹村。 颜尧等人早已在此等着她两。 见得姜离和祈渊来迟,颜尧抓着姜离转了几个圈皱眉观察她,“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说着还去摸姜离额头,“受伤了?” “颜叔!”姜离有些撒娇地抓着颜尧衣袖,“不担心我就算了,还损我。” 颜尧:“你会有什么事?我倒是比较担心那些黑衣人,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姜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活剥了,怎么样,吓不吓人?” 颜尧对姜离点点头,不走心地道:“不错,不愧是我大侄女。” 紧张气氛一下被这玩笑缓解,颜尧一直提着的心也才终于放下。 颜尧看去一向严厉,唯有在对姜离时才能看出几分柔软,颜尧一直将其视为己出,当时姜离提出分头行动这个提议时他其实是想拒绝的,深怕这孩子出些什么意外。 但姜离像其母亲,坚韧且武艺不凡,还特别死倔,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那种,怕她瞒着自己做出什么极端举动,颜尧最后才不得不点头。 好在如今安然无恙。 姜离此刻就像个邀功的小孔雀一般,都快能开屏了,拉着祈渊的衣袖晃了晃,随后指了指自己,“颜叔,我今天是不是很好看呀,特别得不一样?” 颜尧点了点头。 姜离:“祈渊给我买的,这头也是他给我编得,怎么样,厉害吧?” 颜尧:“……” 祈渊感觉颜尧看他的眼神立马就戒备起来,但祈渊丝毫不惧,甚至还极有礼貌地对他笑笑。 颜尧皱眉,“好看是好看,但你若是喜欢这样的衣服,回去想要多少,我和你母亲都能买给你。” 姜离:“那不一样,这个好看又好穿,邬国那些衣服太繁琐了,我可穿不来。” 颜尧的神色不禁复杂起来,就像是觉得自家养的白菜…… 虽然想语重心长地教导姜离世间险恶,男人大多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想着姜离从小到大,她父亲 分卷阅读59 和自己都还能勉强算个好东西,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说服力就不是那么大了。 颜尧识趣地闭上了嘴。 想着还是等回邬国以后交给姜离母亲吧,他在此之前防好他们单纯又涉世未深的小离儿被人骗走就行。 有了决定的颜尧轻咳了声,不想再同姜离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开始聊正事,“这次虽有损失,但大部分该护下的都护下了,只是有几位伙伴不幸遇难,等回去后需像以往一样好好安抚其家人。” 姜离:“有多少?” 颜尧拍了拍她的肩,“五位,不过你也别难过,你知道这事不由我们控制,寻常时候因着天灾及人祸,整个旅程下来商队时有意外,大家都知道,出发前也做好了准备,所以你不必过分自责。” 怎么会不自责,从邬国到大沅本因着颜尧避开了许多险要之地,也避开了山匪,他们才毫发无损,本该继续毫发无损到昭国,再回邬国。 但都怪她,这次若不是她贪玩去了栖溪院弄出这档破事,这些人怎么会死?! 颜尧:“离儿,旅程总有意外,谁也没办法预测未知。” 姜离从小跟随商队,也知道颜尧这个理,既来商队,都是拼上身家性命的决定,说句刀尖舔血也不为过,但她每次也依然会伤心,更何况这次全是因为自己。 祈渊上前拍了拍姜离的背,“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昭国也还得去,与其自责,不如先顾好当下,先把大家平安无事带回去以后再自责,顾此失彼,没有必要。” 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确不太明智。 姜离谢过祈渊,振作起来,同颜尧商议好了之后行程,还提前想了路上几个可能遇到的情况该如何防备。 这样一路下来,倒也还顺利,没再出意外。 到达昭国,姜离同颜尧使了个眼神后,不着痕迹脱离了商队,进入昭国一个不起眼的巷道。 商队中有几个人,也悄无声息地渐次脱离队伍,跟着姜离走了进去。 第31章 · 那日栖溪院, 姜离不耐烦地打开房门—— 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然会是向簌簌! 之前婢女递给姜离看的,是牢里向化樊给她的自证手续,自证手续在案件敲定、刑部成案、大理寺存档后, 会交回申请自证的人手里。 所以也才有了刚才婢女说她见过后会知道是谁想见她的话。 可以确定是向化樊无疑。 但姜离自问平常与这向化樊不会有交集,若非向簌簌一事, 她甚至都不会知道大沅朝的刑部侍郎叫作向化樊。 况且如今她已完成自证, 无罪释放,与这向化樊总不可能谈些邬国、大沅的兵器交易。 她既与这向化樊没什么好谈的,那和宁茉公主就更没有。 姜离本以为是宁茉公主使了些手段想要诱她去小黑屋, 给她点教训,顺便让她知道坏人好事的严重性。 却没想到,当真是向化樊找她。 但姜离削尖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堂堂兵部侍郎,究竟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她。 于是看着门口的向簌簌, 姜离有些戒备地皱眉道:“这么晚了,向小姐有什么事吗?” 向簌簌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小巧,一双水灵灵的圆眼更是衬得她整个人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听得姜离发问,她对姜离微微颔首, 两颊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向簌簌举止大方, 一副典型的大家闺秀模样。 倒是没想到她会和自己一样去栖溪院看花魁表演。 感叹了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边向簌簌已对姜离行了一礼,“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来叨唠姜姑娘,但簌簌听闻姜姑娘一行明日便要启程离开,怕错失与姜姑娘道谢的机会,这才不请自来, 还望姜姑娘莫怪。” 姜离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向小姐能相安无事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令尊、祈渊、包括这栖溪院的桑老板都功不可没。” 她不敢居功,若非向化樊求了自证,还有祈渊等人早有准备,她可能如今咔嚓一刀,脑袋早就搬了家。 向簌簌点头,“我知道,我已一一谢过,就差姜姑娘这了,本来父亲也该亲自前来道谢,但女儿闺房,男子多有不便,这才只让簌簌一人前来。” “可以看出姜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所以这次除了道谢,簌簌还有个不情之请。” 这不就来了吗?就和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却一定会讲一样。 不情之请重点是在那个‘请’字上,请你一定要接受! 但姜离也着实有些好奇,这向家父女找她究竟能有什么事。 她还有发光发亮的余地? 姜离对向簌簌比了个请的手势,“向小姐先请进来再说吧。” 向簌簌只身一人,并且看她这身段,姜离估摸她是打不赢自己的。 不如先听听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后再说。 分卷阅读60 接得姜离邀请,向簌簌倒也不客气,没有推脱直接走了进来。 姜离甫一关上房门,向簌簌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做个交易吧,姜姑娘。” 她姜离十分不喜欢花花肠子弯弯绕绕,为了个目的要扯半天,却一直没有重点,要等你自行揣摩的人。 向簌簌如此直截了当,倒挺合她胃口,姜离态度稍霁,对向簌簌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姜离:“什么交易?” 向簌簌的提议,姜离一开始内心是拒绝的。 因为风险太大,也很有可能让她陷入大沅朝堂的不知名的争斗漩涡中,沾得一身腥臭。 但不愧是颜尧养出来的孩子,权衡利弊后,都会择优。 姜离清点巷道里的人数,长长地吁了口气。 人没少,都成功带到了,那么这笔交易,算是圆满完成。 这八位向簌簌交给她的人,年纪相仿,一路上均沉默寡言,此刻听得姜离叹息,倒统一抱拳,对姜离行了一礼,随后异口同声道:“谢谢姜姑娘。” 据当时向簌簌的说法,她的交易很简单,就是混入一些手下进入姜离的商队,请姜离将其成功带入昭国即可。 这种把某国细作带到其他地方狠狠打别国脸的事,姜离觉得十分不妥,更何况这两国跟她还都没什么关系。 这种情况无异于路上看两人打架,她本来要在旁边观看拍手叫好,结果现在要她加入一方跟着打对方的脸。 她是这样的人吗?所以姜离刚开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而且这万一被抓到,会被认为同罪,她这才自证澄清完自己不是邬国的细作,接下来就还有可能要自证自己不是大沅的细作?! 谁知向簌簌却道:“这八位均是死士,被抓后绝不会连累你们。” “你当别人傻啊?”姜离不敢置信,面前女子竟然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睁眼说瞎话,“从我商队流出去的人,我说与我无关,你信吗?!” 反正她不信。 向簌簌:“这是公文,姜姑娘可以先过目,是兵部以威胁名义要求你们商队接纳死士的证明,若真不幸被发现,足以证明你们商队是被兵部逼的。” 玩这么大的吗?这兵部尚书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向家父女,竟要他们抱着与其同归于尽的想法,都要打击报复他。 但—— 姜离忍不住又皱了眉,“按理说你父亲不可能有这兵部印章?” 向簌簌递给她的公文上面,不但盖有兵部印章,甚至还有向化樊的私印。 这会不会是刻的假章啊? 谁知向簌簌却十分淡定,“这都有造反的嫌疑了,还怕再担个越权偷章的罪名?” 这可不得了。 姜离:“那我若拿这个去举报你们,我不是就发了?” 向簌簌神态依然自若,“若真如此,姜姑娘就这么笃定宁茉公主极其身后人不会落井下石?” 姜离:“……” 向簌簌摇摇头,继续道:“况且姜姑娘是聪明人,应该也知道,从自证开始,我们就在同一条贼船上了。” “这个,”向簌簌指了指姜离手上的公文,“是我和父亲的命门,如今已经交给你了,姜姑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可就多了。 姜离皱眉,“就算真对旁人说我们商队是被逼的,有证据证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们也还是有风险。” 向簌簌:“只要到达昭国他们就会脱离队伍,绝不会再与你们扯上关系,至于到昭国前,我认为姜姑娘还是首先考虑如何活着出大沅。” 向簌簌说得没错,宁茉公主还有她那背后那不知名的权贵,此刻必定恨她恨得要死。 就算如今风平浪静,但明日出了大沅,不代表这些人不会派杀手对付他们。 向簌簌:“这些手下跟随我父亲多年,武功不错,相信也会对姜姑娘有些用,虽不敢说能完全保证姜姑娘商队安全,但至少能减轻些损失。” 姜离有些松动了。 商队里的人虽然有点身手,但毕竟不比人家专业杀人的,她与颜尧也担心宁茉等人背后对他们下手,这才定了明日一早出城。 见她迟疑,向簌簌再接再厉,“并且,只要我们手下能成功抵达昭国,我与父亲必定会重金酬谢姜姑娘。” 一听钱就来劲的姜离,“给多少?” 向簌簌:“这些人的性命,一人二十个金元宝。” 好家伙,姜离直呼好家伙,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做官,做官还真赚钱啊,还有可能能成贪官。 但这么大事,姜离也不好擅自决定,还是决定与颜尧商量,所以最终与颜尧商量后的结果。 就是觉得这钱可以赚。 咳——不是! 是这交易可以做,本来担心明日出城情况的颜尧认为,加入向化樊的人,可以极大程度地降低他们商队的损失。 并且小心些,尽 分卷阅读61 量避开大沅设在郊外的关卡,他们平安无事到达昭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是以后来稍一合计,姜离才答应向簌簌。 也才有了姜离他们在夏翎坡分头行动的计划。 来的路上,颜尧悄悄同姜离说,当日黑衣人追杀,的确亏得这些死士,否则伤亡会更惨重。 但凡事皆有遗憾,总有美中不足,商队随行的同伴逝世难以避免。 他们已经尽力了。 姜离回过神来,接过面前这些死士们递过来的酬金。 姜离:“该说谢谢的是我。” 如此,与向簌簌的交易算是彻底完成,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想再有意外,姜离此刻内心七上八下,只想赶快完成昭国的采买就回邬国去。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采购完物品,颜尧带着商队的人继续去采购剩下随队回邬国的东西。 姜离则与祈渊、山洵在昭国码头守着工人装船。 看着清点完毕,商船如期启程,姜离拍拍胸口舒出口气,转身准备同祈渊说话。 突然,码头上杀出了两拨人来! 姜离:??? 第32章 · 青天白日, 朗朗乾坤。 两拨人如此堂而皇之地拿着武器杀至昭国江清域码头,姜离被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正想问昭国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厮杀便已如火如荼地进行起来。 兵器交刃的声音十分刺耳,两拨人中, 一边是黑衣劲装,另一边则如某个江湖门派, 衣着装饰五花八门, 若不是干净整洁,姜离都差点以为是丐帮了。 这两拨人甫一窜上码头,码头上的百姓们登时被吓得尖叫连连, 四处逃窜。 姜离本来也想拉着祈渊尽快逃离这多事之地,然而山洵穿着竟与黑衣人是同款,一时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哪儿边的,所以另一拨人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这边连带着姜离和祈渊也被认为是黑衣人的同伙。 穿着五花八门那拨人对着山洵吼道:“哪里逃?!” 而黑衣人则对着山洵恨铁不成钢道:“还不快上?” 姜离三人被围在两拨人中间, 一时左右为难,显得愈发可怜弱小无助起来。 山洵将祈渊和姜离护在身后,回过身来低声道:“等会儿我来引开他们,你们先走。” 说罢腰间佩剑出鞘握于手中,再配上那张藐天地万物的欠揍帅脸, 果然不出意外,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们投来。 祈渊拉着姜离衣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表示与其划清界限。 而后毫不客气道:“你动静可要再大些,把他们都引走,千万千万不要连累我们。” 好兄弟,危难关头,人家是两肋插刀, 祈渊是恨不得多插两刀。 山洵却也没意见,只见他点点头, “那祈主子就先麻烦姜姑娘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他。” 说罢持剑而上,寻常山洵的招式可能干净利落,将快狠准贯彻到底。 但如今山洵上去,动作却极尽浮夸,每每出招前他都要愣个几秒,而后再挽一个华丽的剑花。 愣得那几秒,估计是在琢磨剑花究竟要怎么挽才夸张。 姜离觉得,他就像是个跳大神的。 然而这个举动落入旁人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众人认为,山洵好像在说,‘你来打我啊’,‘嘿,打不着吧’,‘你看你垃不垃圾’。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以山洵为目标,咬牙切齿势要干掉他。 山洵游刃有余,解决掉前后夹击的两人对姜离仰仰头,示意他们快走。 见他一脸轻松模样,姜离抬起短刀的手一顿,竟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帮他,“我们真的不用管山洵吗?” 祈渊拉住姜离衣袖,脸上露出往常那般可怜巴巴模样,“比起他,你还是先担心担心我吧。” 姜离这才发现祈渊身上衣衫如今被划破了多道口子。 虽然山洵吸引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但他们现在是在两拨人缠斗!总不可能因为一个人就同仇敌忾,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穿着黑衣服的敌对角色。 所以还有些没被山洵吸引注意,只心无旁骛地想干掉身边人。 以姜离的能力,避开攻势轻而易举,但祈渊就不行了,只能堪堪避开要害,有些躲得不是那么好的,就会让刀把身上衣服割开。 结果这些人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来二去竟然还找到些乐子来,倒也不忙着去伤祈渊了,开始以割祈渊衣物为乐。 仿若落入手中的猎物,先要大肆戏弄一番,再要其性命。 姜离不禁怒了! 这是在割祈渊的衣服吗?这是在割她姜离的脸啊! 分卷阅读62 都是些什么玩意?不是来打群架杀人的吗?怎么看人家祈渊好看就开始面露戏谑,兴奋地去割人家衣服了呢?! 还打出优越感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离提刀劈去,许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水灵姑娘竟然使的是这种杀猪大砍刀,接招人微微一愣,勉强接下姜离一招,然而手中剑却被姜离一劈为二。 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姜离手腕一转,以着短刀横面向这人一拍。 就如平常炒菜拍蒜一样。 虽未见血,但那人却直接被拍晕了过去。 祈渊:??? 没见过大世面,目瞪口呆地祈渊:“你这是……” 姜离如今哪儿有心思去和祈渊解释,这番动静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为防这些人将目标转移至他们,姜离牵住祈渊,拉着他向码头内跑去。 码头外的人实在太多,一眼望去源源不断,如今又带着祈渊,两人要想躲开那么多人的攻击,全身而退,姜离认为有些困难。 倒不如不要硬闯,迂回一点。 码头内还停靠着一些船只,是些未来得及启程,或是将将停靠的,船夫们遇见这等场面早就弃船连滚带爬逃走了。 毕竟小命重要。 但这却给姜离他们造了一个藏身之处。 刚才她也观察过,两拨人虽然剑拔弩张,但却都小心翼翼,没有任何人轻易向这些船只靠近。 这还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举动。 这和当初在大沅义庄两拨黑衣人想要抢夺尸首,结果谁也不来阴的,非要公平起见,先争个高低才能决出谁有资格带走尸首那茬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姜离不由得给大沅和昭国比个大拇指,真想夸他们一声真·君子。 不过夸归夸,要占他们便宜姜离是半点儿都不含糊。 既然如此,她也不急了,反正横竖码头出不去,这些人决出胜负前也不会靠近船只,那她完全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事态平稳后再出来。 打群架的地方,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要想趁其不备避开耳目进入船只,十分容易。 姜离牵着祈渊的手随便寻了一艘船只进去。 虽然不知道昭国人的目标究竟是哪儿艘船,但姜离也不想去好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昭国如何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只想这两拨人快点打完,和祈渊平安离开,然后与颜尧等人汇合,赶快返回邬国。 昭国依江而建,各类水产业发达,贸易出口众多,各个码头均有不同分工,如今姜离他们在的码头是专门走货的码头。 所以这艘船只装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木箱,载满了整个船舱。 祈渊方才不敢轻易走神拖姜离的后腿,如今登上船只,人暂时安全下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眼里便只剩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其它什么都看不见了。 感觉心脏‘嘣嘣——’地狂跳,祈渊脑海中只有‘她主动牵我了诶’这个想法,整个人春心荡漾,还觉得小鹿在心口乱蹿起来。 是以任凭姜离唤了他好些声,他都毫无反应。 以为祈渊被吓傻了。 姜离伸手在祈渊面前晃了晃,而后捏了捏他的脸。 吃痛地轻哼了声,祈渊这才回过神来,“嗯?” “别担心,”姜离拍了拍祈渊的肩,“不会有事,我会保护你的。” 看着姜离收回牵着自己的手,祈渊心里蓦地生出几分失落感,没有回应姜离,只定定看着她的手,心想指尖的余温那么快就散去了吗? 好可惜啊,祈渊想着,但想着她现在已会主动牵他了,之后再接再厉,不表示没有其它机会! 面上换回了之前那副轻佻模样,祈渊挑眉,“刚才我没看错的话,我们阿离是用刀把人给拍昏的?还真特别。” 姜离:“……” 因为她不想杀人,于是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把人打昏就不用杀人了,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用杀人还不会受伤,一举两得。 这也是姜离之所以选短刀做她武器的原因,剑身长了,不利于她近身,而且受力面积也小,拍人可能就没那么疼,不容易昏。 得知原因的祈渊,嘴角微抽:“我们阿离,思路还真是清奇。” “但你若不想杀就不杀。”祈渊微微低头,话语如轻吟,让姜离听不真切。 以至于完全没听清祈渊后面那句:“往后除了我,没有人能再近你身。” 没听清祈渊在说什么,但如今姜离却也没有心思去问。 姜离震惊地看着面前箱子里的东西,神色严肃,眉目微皱,“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姜离:你那么弱还敢装逼说保护我? 祈渊:……(媳妇不知为夫强肿么破?急!在线等。) 第33章 · 姜离记得, 刚才他们上的这 分卷阅读63 艘货船,所用木质上乘,做工精细, 看去十分崭新。 结果进入船舱后,内里霉味浓厚不说, 里面的木箱看去还皆有年份, 木箱材质劣质、陈旧、上面覆着厚重灰尘。 甚至有些不仔细去看的,都会忽略上面如今已干涸浅淡的血渍。 好奇这木箱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方才姜离揭开偷瞄了一眼。 结果只一眼, 整个人就呆了。 这些木箱里,放着整整一箱的兵器,刀、剑、戟,五花八门, 应有尽有。 姜离脑子嗡地一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上了贼船了。 怎么好死不死的偏偏竟挑了这么一艘船?! 如果没猜错,外面人争抢的估计就是这艘船上的东西。 不死心的姜离一边绝望地想,一边还想试图找出什么证据来否定自己的想法。 结果一箱箱地打开看去。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整个船舱里的木箱, 里面装的全是兵器。 人若倒霉到了一定境界,那就麻了。 姜离此刻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可笑地想为自己点个鸡腿来啃。 面无表情的关上最后一个木箱的盖子。 姜离甚是淡定地开口道:“我们先离开这。” 她可不想刚离开大沅那个龙潭,如今又入昭国这个虎穴,以她的倒霉程度来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姜离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起如今在这开拓彩票业务是否来得及的可能性了。 然而比起她内心焦灼,表面淡定外强中干的假象来说, 祈渊那是真的淡定。 祈渊甚至还不慌不忙打开其中一箱木箱,拿出内里的兵器仔细观察。 祈渊:“这些兵器有问题。” 她当然知道啊!不然外面的人争什么?!争馒头吗? 姜离忍不住催促, “别看了,我们赶快走。” 赶快离开这重新挑一艘船藏着。 不然等会获胜的人跑上来围着他们,到时再想跑真就晚了。 然而祈渊自岿然不动,“阿离你看这把刀。” 姜离:“……” 看着递至面前的长刀,姜离粗粗瞥了一眼表示已阅。 姜离:“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都不比性命要有问题了严重啊喂! 大抵是姜离此刻焦急的表情太过明显,祈渊刚至嘴边的话立时被他咽了下去,他放下手中长刀,对姜离展眉一笑。 点点头道:“我们先走。” 话毕两人的表情却同时一变。 甲板上传来细微声响,虽说极小,但以姜离的耳目却不难听清。 于是刚迈出一步的祈渊,便被姜离抓住手腕给拉了回来。 整个船舱内几乎摆满了木箱,并无什么好的藏身之地。 唯有并排叠高的两排木箱缝隙内,能勉强藏个身。 但至多也只够一人。 姜离拉住祈渊就将其往里塞,祈渊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拉得撞到船壁,正欲呼痛,便看见姜离欺身而上,挨着他近在咫尺。 狭小的空间想要挤两个人实在困难,姜离几乎快要贴到祈渊身上。 此刻姜离两手撑在祈渊身侧,微微垫脚才勉强稳住不与祈渊抱在一起。 然而这样似有若无的距离却更加致命。 垂眼便能看到少女饱满的额头,鼻尖时刻萦绕少女的馨香,这般近的距离,祈渊花了好大力气才制止自己去将她抱紧的冲动。 祈渊桃花眼微眯,整个身体僵硬紧绷,呼吸微滞,垂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 姜离并不知道祈渊在想什么,如今只担心他两究竟藏好没有,会不会被发现。 所以时不时的回头左右看去,看这箱子到底能不能暂时挡住他们两人的身影。 就这样一会儿往后稍退一点,一会儿又往祈渊靠近一些。 姜离仿佛掌握了祈渊的呼吸密码。 感受到祈渊粗重的呼吸,怕他露馅,姜离连忙抬手去捂他口鼻。 但因垫着脚重心不稳,如今又松开了手,姜离一个没站稳,直接扑进了祈渊怀里。 ‘咚咚——咚咚——’ 好像粗重的呼吸声此刻稍小,然而心跳声却大了起来。 姜离抬眼望去,只见自己捂住了祈渊大半张脸。 祈渊如今潋滟桃花眼因惊诧而大睁,眼角泪痣鲜艳夺目,一如现在姜离掌心中那湿润而柔软的触感一般灼热,险些烫得她连忙放手。 姜离的手纤细而小巧,如今却能直接盖住祈渊半张脸,感叹他脸小的同时,心跳也仿佛漏了一拍。 掩着他口鼻的手,现在时不时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痒痒的,心间就像是拿了片羽毛在挠。 方才祈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姜离,如今大手覆在她背上,将她抱了个满怀。 分卷阅读64 祈渊看着怀中的人儿,杏目圆睁,惊讶地表情宛如受惊的白兔。 他的阿离真可爱。 这般想着,祈渊手下意识地收紧,愈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鼻尖馨香萦绕,仿佛是雨过青草般的清香,祈渊觉得,姜离就像曾经他爱不释手的和田玉一样,小小的,又滑又玉,甚至还更多了一分柔软与温暖。 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祈渊喉结微动,咽了口口水。 气温仿佛在这空间急剧上升,姜离没来由觉得有些燥热。 正欲放开捂着祈渊唇的手,便发觉祈渊正在用唇拱她。 如触电般收回手,祈渊微低下头,靠近她耳旁。 两人这般亲密的样子,此刻若有外人,定会认为两人耳鬓厮磨,在说世间情人的暧昧话语。 若不是祈渊开口的第一句话打破这个氛围的话。 祈渊声音极小,仅以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阿离,你好像有什么硬地……抵着我了。” 姜离:啥?! 这话从一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姜离立马低头去看,发现自己腰间的短刀此刻刀柄横亘在两人中间。 正想说些什么,祈渊又凑近了几分,“嘘!” 耳朵被祈渊这一呼气弄得很痒,但不知为何双腿却没出息的软了,若不是祈渊抱着她,姜离可能现在已经在地上了。 正晕晕乎乎地姜离微侧头看着祈渊,见得他颊那道小疤。 刚要开口,突听那边船舱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姜离倏地清醒,全身紧绷去听外面动静。 第34章 · 祈渊看着怀中紧绷得宛如一支即将离弦箭的姜离, 觉得有些好笑,她现在敏感、不安,就像是那种未知环境中随时准备蓄势待发的小兽。 轻拍起姜离的背来, 祈渊凑近姜离耳边,以着气声低语:“你猜有几个人。” 耳边突然一口气, 痒得姜离差点打了个喷嚏,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嗔怒地瞪了祈渊一眼,姜离觉得自个儿好似被当成婴孩儿哄入睡那般,十分不适应, 于是在祈渊怀中拱了拱。 谁知祈渊眼神一暗,声音都黯哑了几分,“你别乱动!” 顺着祈渊的目光看下去,那把横亘在两人中间的短刀, 依然还戳着祈渊,姜离一动,它也会跟着动。 抬头对上祈渊那双无辜地眼睛,好像他在说:‘你戳得我好痛’。 姜离:“……” 船舱门打开后,一时间并没有声响传来, 外面安静了许久,才有脚步声踏入。 脚步声极轻极缓, 姜离凝神听了半天,才勉强判断出可能来者只有一人。 姜离内心一喜,若是只有一人的话,那她可能不需要闹出太大动静就可以把这人给收拾了。 而且只有一人的话,看这人小心的样子, 应该不是外面打斗中的任何一方,没有后援。 之前姜离害怕外面已经分出胜负, 这样上来的人无论是黑衣人还是另外那拨,人数都众多,对他们非常不利。 不说这船舱内窄小,难以施展武功,就是到时成功突围出去,还要对付围在这艘船外面的人,很有可能他们敌不寡众,交代在这里。 姜离刚才甚至有过一个念头。 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 她想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么她如那些狗血剧中的人一样,假装情侣幽会在这深吻,会不会躲过一劫。 还好这种打脸的事没发生在她身上。 冷静下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种降智的举动除了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外,别无他用。 还好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若是来的人多,姜离想她可能还真会慌不择路剑走偏锋一回儿。 如此想着,姜离倏地瞥见侧边祈渊饱满的红唇,立马就心虚地挪开了眼神。 姜离:“一个。” “嗯?”怀中一直沉默的人儿突然冒出两个字,让祈渊微微一愣。 本来还以为她太过紧张了不会理他。 如今看来他的小兽已经冷静下来了。 祈渊唇角微挑,露出个笑意道:“上?” 两人立即心领神会。 姜离与祈渊对视了一眼,祈渊立刻放开了抱着她的双手并举高,以免影响姜离等会拔刀的速度。 姜离手握刀柄,屏息听着。 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待到这人脚尖将将露头,姜离猛地出招,快如闪电。 本是想趁其不备,迅猛攻下。 谁知这人反应倒也不慢,姜离出招的同时,那人后仰弯腰,刀身从面门而过,并未伤其一分一毫。 随后这名黑衣人快速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想给这人太多反应时间,姜离紧跟而上,刀剑相碰,在狭小船舱内发出刺耳声响。 姜 分卷阅读65 离虽从小随姜母习武,但因为姜母那些招式太过繁冗及难记,于是跟随商队四处游历的姜离,集百家武学之长,自行创立了一套既好用,她又能记住的刀法。 黑衣人初始想去细辨,想从姜离的破绽中找出应对之法,但几招下来,压根再无考虑的余地。 姜离这套刀法,说好听点叫做随心而为,说难听点就叫,瞎瘠薄大砍刀,不用过脑,哪里顺畅砍哪里。 于是这一来二去的,黑衣人被姜离打得节节败退,一时竟落入了下风。 姜离从未杀过人,此刻也不想伤人,如此连续进攻,不曾停歇,也不过是为了给这人压力,让这人知难而退。 结果姜离砍得入神,刚才出来时接过祈渊递给她的绢帕随意绑上,如今这绢帕已逐渐松动,渐渐露出了她的脸。 绢帕完全松开落至地上的瞬间。 姜离正好一刀下去,黑衣人躲避不及,被姜离割掉了蒙面。 突然,船舱内响起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靠!女人?!” 站在木箱缝隙内一直乖巧等待地祈渊,听罢悄悄露出他的小半个脑袋,往外面看。 外面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此刻正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在原地。 姜离对面的黑衣女子,剑眉朗目,五官凛冽,然而却并非男子的那般硬朗长相,自有几分柔美在里面,她肌肤胜雪,唇红黑眸,看去又飒又美。 英姿飒爽的大美人可是姜离的心头好,姜离眼睛都不禁看直了。 然而看归看,手上的力道却并未收敛。 方才在姜离惊呼出声的同时,她那把短刀也不含糊,立时架到对方脖颈上。 面前这个大美人,眉头都未皱一下,低眸瞥了姜离短刀一眼,脸上有些鄙夷,“姑娘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怎地好好人不做,却要做某些人的走狗?” 说着轻嗤一声,“如今我不幸落入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便。” 姜离:“我刚刚虽然蒙了面,但是穿着裙子出来的,你为何会这么惊讶?” 难道这昭国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许是没想到姜离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面前女子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老实回答:“你武功高强,我还以为是为了不让我看出身份的伪装。”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般,皱眉道:“不要岔开话题,你们究竟是谁的人?反正你们也会斩草除根,告诉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关系?” 姜离收回手中短刀,“我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我想我们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来这纯属意外,你说的那些,我全然不知。” 黑衣女子眼底闪过嘲弄,明显不信,“你想说你们是准备私奔,误入此船的?你们甚至连这艘船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然而不等姜离开口,面前女子面露讽刺,“技不如人我也认了,但你们想要用这么一个可笑的借口来敷衍我,是瞧不起我?” 黑衣女子剑眉紧皱,柳叶眼微翘,面上愠怒。 那还真是冤枉啊,姜离正欲解释,突地外面甲板上传来许多脚步声。 祈渊立刻缩了回去,姜离也快速点了女子穴道,将她一起拉进了之前藏身的缝隙里! 本就拥挤的空间之前挤两人已是勉强,如今还要再强求一个人,祈渊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挤得窒息过去。 然而不敢乱动,姜离刚拉住女子躲进缝隙后,船舱的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还真是热闹啊,姜离想。 第35章 · 怀中的大美人, 不像她模样那般清冷,柔软温热还带着香味。 香味冷冽却又伴着几分甜美,若有若无, 姜离十分喜欢,这个味道并不冲鼻, 姜离甚至忍不住好几次吸鼻子去闻。 弄得都有些舍不得松手放开她了。 本来姜离是打算如果有人进来发现他们, 她就果断卖了这个小美人,把她推出去吸引大家的注意,然后拉着祈渊杀出重围。 但不是迫不得已, 她也不想做这么狗的事。 抓着黑衣美人手臂的手指不禁紧张到用力,疼得黑衣美人直皱眉。 但被人点了穴道,哪怕疼,黑衣美人面上除了有点表情外, 喊不出,也挪不动。 进来的脚步声好似拖着步子在走,那人边走边拍木箱,沉沉的灰尘因此被扬起,呛得姜离和祈渊差点破功。 好不容易忍住, 突然听得那边传来谈话: “东西清点过了没有,是不是都在这儿了?” “是, 之前已经清点过,东西全在这儿了。” 有手指轻扣木箱的声音,那个询问的人似在思考,良久,又听得他问:“那么现在呢?” 姜离和祈渊登时寒毛直竖, 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屏息听着那边声响。 “回大人, 方才与徐老的人发生冲突时,属下确定无人靠近这艘船只,那个黑衣的家伙, 分卷阅读66 不是我们的人,但好像目标也不是这艘船。” “他刚才突围码头,是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不知,但属下们并未上当,只派了少数人去追查,大部分人仍留在此处待命。” 那边略微沉吟了一会儿。 “定要把那人抓住,好好地审一审,就怕他是那个人的人。” “是!” “未免夜长梦多,上头下令,这些暂时不照原计划送去,先送去那处藏着,等风头稍过再安排。” 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姜离等人依旧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懈怠。 直到感觉船只平缓行驶,外面再无声音后,三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松开怀中的美人,姜离揉揉自己有些酸的胳膊,“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足以证明我们与此毫无关系了吧。” 黑衣美人面色不善,只是瞪她。 姜离:“你别瞪我啊,若我们真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刚刚为何不把你推出去邀功,还救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姜离说着,解开了黑衣美人的穴道。 转头看向祈渊:“你还好吧?” 祈渊摇头,“不碍事。” 姜离:“刚刚听他们说,山洵应该没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等船只停靠,我们就想办法出去。” 祈渊:……并没有担心山洵,谢谢。 一直沉默的黑衣美人这才开口:“你们当真与这些毫无关系?” 姜离:“你一好好的大美人我骗你做什么?我这人可从不骗美人。” 黑衣美人蓦地面上一红,“看你这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怎么净学些泼皮无赖,说些轻浮的话?” 说着还刮了祈渊一眼,好似在怪他把姜离带坏了似的。 祈渊:??? 他也不希望他家小美人去看别的女人啊,但他又阻止不了。 姜离却懵了,“这话轻浮吗?我见你生得好看,真心夸几句,为什么会轻浮?” “我好看?可父……亲却说我从不像女子,说我不伦不类,就连哥哥他们也都瞧不起我。” 姜离:“那是他们瞎。” 这样又飒又美的人,换做以前那个地方,不知道多少人要喊:“姐姐,‘杀’我!” 谁知听得她这话,面前的黑衣美人非但没有欣喜的模样,反而紧皱起眉来,“你可别以为油嘴滑舌夸我几句,我就会放过你。” 姜离:“……” 究竟是谁不放过谁啊,这人打得赢她吗? 黑衣美人:“你们当真不知情?” 祈渊:“若我没猜错,姑娘所追查的,应该是擅自倒卖这些兵器的人吧。” 祈渊刚一开口,黑衣美人就戒备起来,“你们知道些什么?” 祈渊耸了耸肩,走过去打开了一箱木箱,“我与她主仆二人,分别为邬国、大沅人,就算真有这心思,在你们昭国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祈渊展颜一笑,“况且我们今日才刚抵达,这笔买卖在昭国想必早就盘根错节,牵扯颇深,以我们这年纪,莫非还能左右你们昭国的那些老狐狸不成?” 黑衣美人:“但是……” 祈渊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就算我们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人办事,那我们如今在此的意义何在?没有我们这计划不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我们对你们昭国的事并无兴趣,”祈渊捡起方才姜离遗落在地上的帕绢,想着还好刚才那两人眼瞎,“你放心,等船只停靠后我们就离开,绝不会和旁人提起这里的事,也不会提起你。” 看着祈渊拍着帕绢上的灰尘,姜离走过去,“给我吧,等我之后洗了还你。” 祈渊没有给姜离,笑着摇摇头,握了一下姜离的手,随后小心翼翼将帕绢折好收入怀中。 见那边黑衣美人并未回应,只是兀自沉默,姜离忍不住道:“就算你想找我们麻烦,不也打不过我吗?” 完全没觉得自己讲话多欠揍的姜离继续道:“还不如聪明点和我们就此别过,就当我们没见过,你呢继续查探这事,我们呢就收拾行李回家,互不干扰。” 黑衣美人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走至方才祈渊打开的木箱前,取出了内里的一把兵器。 良久,她才开口道:“你们认为这事还能与你们毫无关系吗?” “这个标志,姑娘不认识?”她将那把剑递至姜离面前,开口问道。 只是一眼,姜离呼吸蓦地一窒。 这……这不是他们邬国的标志吗?! 也就是说,这把剑,是他们邬国的?! 黑衣美人冷笑一声,将这把剑放回木箱中,随后又从中取出了一把戟。 “这个呢?公子想必也认识。” 顺着黑衣美人修长的手指望去,指尖处那标志,虽不同于方才,但却不难猜出—— 应该是大沅朝的标记。 姜离内心已经 分卷阅读67 有了不好的预感。 黑衣美人眸光微垂,再次将戟放回木箱。 随后将耳旁碎发别至耳后。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离,声音冷然,但话语却铿锵有力,“我叫鱼羡沁。” 鱼,正是这昭国的国姓! 姜离双眼一番,差点晕过去。 这究竟都是些什么运气啊?真是活见鬼了! 第36章 · 你可给我闭嘴吧。 黑衣美人自报家门了以后, 姜离就恨不得立刻上去捂死她的嘴!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叫什么,也不想知道如今昭国形式,留一个神秘的幻想, 往后回忆起来点脸红悸动不好吗?! 此刻姜离只想走上甲板,大声朗诵她有一个梦想, 一个不经波折就可平安回邬国的梦想。 昭国如今形势不明, 之前来时姜母千叮咛万嘱咐,购置完货物后如无必要,尽快离开, 说是收到了些风声,昭国将乱。 再是经过了大沅朝那一茬,姜离也不想又在此惹上什么麻烦事。 然而她不找祸事,祸事却要找她。 压根没敢有所耽搁的姜离, 本是打算清点完货物,见货船起航就立刻离开,怎料人一旦倒霉起来,竟丝毫由不得自己。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那边鱼羡沁对她和祈渊作了一揖, “方才谢过姑娘救命之恩,父皇从小教导我们, 需得知恩图报,还请姑娘和公子定要到府一叙,让我好好感谢。” 这是感谢吗,这是在邀她们上贼船! 而且父皇……这人完全没有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 如此坦荡,倒像是姜离以小人之心揣度了。 但无论这美人如何想, 姜离也十分抗拒,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事, 正欲拒绝,谁知祈渊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好。” 姜离:??? 惊诧回眸看他,见祈渊歪着个脑袋,一脸无辜,见她看过来眨巴眨巴着眼睛与她对视。 姜离感觉自己额间青筋都凸起了,后退了两步与祈渊并排站着低声问:“你做什么?!” 祈渊同样小声回答:“她不是要感谢我们吗?她的命可值钱了,到时我们一定要狠狠地敲上一笔。” 姜离杏目圆睁:“……”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祈渊,姜离嘴角抽了抽,低声咆哮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说罢转头看鱼羡沁,正色道:“到府一叙就免了吧,公主若真想要感谢我们,金元宝五十个,现结,谢谢。” 鱼羡沁:“……” 黑衣美人的眼尾不着痕迹的抽了下,唇角浮现一抹讽刺,“那么多钱,我怎会随身带着?姑娘和公子不去府上如何取啊?” 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但姜离却诧异了,“你这是答应了?” 鱼羡沁点点头,“不错。” 如此爽快,不禁让姜离想拍大腿,早知道她就多要点了,到时不行还可以还价。 但现在再突然加价,那就不厚道了,不符合她们姜家做生意的核心理念。 然而在短暂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兴奋后,姜离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不说这昭国是不是真这么实力雄厚,就算昭国主贸易确实财大气粗,但那也是国家的钱。 鱼羡沁区区一个公主不可能动国库,只能是用她的小金库来给,这么多钱啊,换谁谁心痛。 这不禁让姜离觉得,鱼羡沁估摸着在计划什么阴谋,想要把她和祈渊先骗过去了再说。 但那可是五十个金元宝啊!!! 就算鱼羡沁假意要给,但总归会抬至她面前给她看看,到时她还不会抢吗? 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祈渊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等会儿外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她一个公主不可能真单独行动,必定有人接应。” 只这么一句,姜离立马悟了。 鱼羡沁作为昭国公主,身份尊贵,身边必有侍卫,她竟敢以身犯险,说明必定安排好了后路,否则就是鲁莽,愚蠢了。 看她这模样,也不是想随意就交代在这里的样子。 船舱外不知敌人有多少,他们敌不寡众,若不依靠公主的力量,很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不如先仰仗公主的护卫们保护,随公主回府,之后再想办法离开,才是万全之策。 对祈渊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那边祈渊漾开笑意,潋滟桃花眼中仿佛盛着水雾,映出些许细碎光华,每每如此,总让姜离心神一荡。 姜离收敛情绪,对鱼羡沁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公主了。” 话音方落,脚下不再感觉到货船的摇晃,又等了会儿,依旧没有动静,想来货船已平稳停靠。 三人相互对视后,走至船舱木门处听外面声响。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透过木门响起,好似有人说了几句话,但却听不真切。 姜离扒在门 分卷阅读68 板上又听了半响,皱眉道:“人不多,好像都走了。” 给了她一个手势,让姜离从木门上下来,鱼羡沁侧身开了个缝,观察外面情况。 片刻,直接打开木门走出去。 姜离等人紧随其后,刚走至甲板,恰好见得江上一叶扁舟,上面载着四个黑衣人,此刻正卖力地向岸边划去。 货船停靠在江面之上,旁有两山遮挡,这两座山的造型独特,犹如拱桥。山头相抵,遮挡日月,向下却渐空,露出半大空间,恰好可供这艘货船藏身。 山上密林繁茂,甚至站在甲板上的姜离等人微微抬手便可碰触枝叶,这等天然屏障,想来可彻底掩去船身,外人初初看来不会立马注意到内里还另有乾坤。 山坡陡峭倾斜,无法立足,四面环江,压根没有去路。 姜离连忙去翻整个货船,做了半天却是无用功,悻悻然道:“这艘船上可能只有一艘小船。” 就是刚才黑衣人们划的那个。 鱼羡沁薄唇紧抿,看着江面半响,转过头来问姜离:“姜姑娘可通水性?” 姜离她上辈子倒是很爱游泳,还在公司附近游泳馆办了卡,想着每日下班可以先游个泳再回家,不但可以保持身材,还可以保证体质强健。 然而事与愿违,每日不是应酬就是加班,哪儿还有心思去游泳?难得休息日,也只想回家倒头呼呼大睡。 于是直到游泳馆倒闭,姜离都没有用完那张卡。 不过爱好是一回儿事,如今要活命又是另外一回儿事了。 游泳馆游不动踩得到底,或是可以拽着旁边边沿,但在这江中,不说体力消耗殆尽该怎么办,就是这里面都不知有没有什么危及性命的东西。 姜离觉得鱼羡沁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但为了防止只是自己想多了,姜离还是决定向鱼羡沁确认一下:“你是打算……我们游过去?” 鱼羡沁重重点头,面上没有半分笑意。 倒还真被她姜离给猜中了。 姜离:“可是这么远,我们可能还没游上岸就体力不支了。” 鱼羡沁恍若未闻,重新走回船舱,片刻,见她折了木箱盖子抱着出来。 鱼羡沁:“与其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及时想办法脱身,用这浮在江上,累了可以抓着休息片刻,游到岸边问题应该不大。” 姜离:“不是,你一个公主,难道不应该在这里等你的护卫们来解救吗?” 鱼羡沁:“我的人都被安排在码头外接应,江域广阔,如今货船又行了许久,谁知道当时是往哪儿开的,等他们逐一排查找到这儿,都不知道是几日后了,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自个儿想办法尽快脱身的好。” 鱼羡沁说着又回船舱内折了两块木板出来。 随后看向姜离,“你们究竟要不要一起走?” 这与之前他们的想法相去甚远,但鱼羡沁说得又不失为一个道理,与其怀揣着什么时候才被人发现解救的希望,倒不如自救来得既快捷又稳妥。 姜离去看祈渊,见他盯着木板若有所思,“怎么了?” 祈渊摇了摇头,“没事。” 姜离总觉得祈渊现在的神情有些奇怪,但那边鱼羡沁已兀自抱着木板走了过去,半刻要等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姜离:“你可通水性?” 祈渊点头,“略通。” “那我们也走吧。”姜离说完捡起地上木板递了一块给祈渊。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堂堂昭国公主都要自己游过去,他们总不能厚颜无耻到要求公主自个儿游过去再派人来救他们吧? 祈渊抿了抿唇,点头接过姜离递给他的木板,笑了一下。 …… 于是广袤江面上,远远望去,能看到三个小点儿在卖力扑腾。 其实初时也都挺顺利,三人上身趴在木板上慢慢地游过去。 然而谁知游至中间,姜离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祈渊脸色煞白的模样。 “祈渊?”姜离有些担心地去唤他。 但他却恍若未闻,此刻祈渊双眉紧皱,不断地摇着头,面上露出异常痛苦的神色,接着双手一松,直向江底沉去! 姜离:!! 第37章 · 不消片刻江面上恢复平静, 刚才祈渊所在的地方除了此刻微漾的一点水波外,再无其他。 姜离和鱼羡沁皆大惊失色。 第一反应都是祈渊被什么东西给拖拽下去了。 鱼羡沁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率先回过神来,面色难看, 但却加快了下身速度。 姜离张口结舌在原处半响,被鱼羡沁拉开了点距离后才想起要去救祈渊这事。 猛吸了一口气, 姜离往水下沉去, 睁眼看着祈渊在江下直直坠去。 然而诡异地是,并没有任何东西拖拽他! 因在水下的缘故,此刻祈渊又离她有些距离, 分卷阅读69 仿佛雾里看花,姜离看不清祈渊表情,只能见得他袖摆、墨发因着水中浮力四散开去。 如滴在宣纸上渲染开来的墨汁。 姜离又浮上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憋气下沉, 向祈渊奋力游去! 只是腿都快抽筋了,姜离发现与祈渊的距离丝毫未减。 这剧情不太对吧?姜离满头问号,但却依然卖力划拉自己的双手双腿。 所以电视剧里拍摄的水下救人镜头,终究只是为了表示男女主那分钟的唯美罢了。 姜离在水下憋气的功夫很差,她觉着自己好似已游了一个世纪, 但却连祈渊的衣袖都够不着,再继续游下去, 别说是救人了,她自己都会交代在这里。 从嘴中呼出一连串泡泡,有一口水恰好呛进姜离咽喉,差点被这口水给送走,姜离五感登时难受至极, 扑腾着四肢,想要向水面游去。 然而如今早已乱了阵脚, 姜离被呛过后下意识地忘了憋气,张了嘴,结果就是愈发多的水涌入咽喉,更难呼吸。 手脚胡乱用力,面前已经模糊起来,只能隐约见得折射进江中细碎的光,姜离抬起手想要去握住,却扑了个空。 想着自己大概会是第一个去救人却反被淹死的人。 姜离此刻连骂自己的力气都没了。 快失去扑腾的力气时,姜离突然感觉到有个力道抓住她的手臂,随后带着她,直向江面而去。 久违的空气袭来,姜离大口张着嘴贪婪地吸着,再晚一步感觉自己就要被淹死了,喉间弥漫江水中的腥味,挥之不去。 姜离猛烈地咳嗽,没了江水的掩饰,她如今狼狈模样一览无遗,眼泪鼻涕清晰可见,满脸皆是,甚至咳嗽的途中还有鼻涕进入嘴里,一时嘴中味道难以言喻,姜离整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咳了许久,姜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正抓着一块木板,祈渊脸色煞白,却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他一只手和她一起抓在木板上,另一只手则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姜离咳嗽未减,但还是边咳边开了口:“你……咳……咳咳……还好……咳咳……吧?” 见她自顾不暇,自身尚在难受,此刻缓过劲来却第一个关心他。 祈渊双眼微颤,突然觉得,心底的那点阴霾好似算不上什么了,继续拍着她的背道:“江里冷,我们先上岸再说。” 在发生那件事以前,他也曾未如此恐惧过水。 犹记得春日,父亲还会带上他和母亲一同前往江畔踏青。 母亲爱听戏曲,父亲便会请戏子于江畔唱曲,彼时他靠着游船,轻舀江水,满眼欢喜地看着盛满掌心的江水,顺着指缝溢下,落回江中。 接着便欢快跑回母亲身旁,用这尚沾着水滴的冰凉手掌触碰母亲脸颊。 春水带寒,母亲每次会被他冰得有气又笑,而每每父亲见着,就要来追他,准备收拾他给个教训。 那时,他还是喜欢水的。 直到后来遇见那事,这些曾温柔缠绕指尖的水霎时就变成了让人无法呼吸的刺。 每每触碰,就仿佛被从四面八方的手紧紧攥住向下拖去,挣扎不能,呼救不能。 但此刻,祈渊将姜离护在怀中,牙齿虽还打着颤,内心也依旧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恐慌,但却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安定,内心那处暖暖的,一心只想护好怀中女子。 到得岸边,鱼羡沁早已上岸,此刻高束着的发丝散落而下,正在挤上面的水,见他们依偎而上,目光森冷,若有所思。 祈渊搀扶着姜离,此刻姜离已从呛水的窒息感中缓过神来,湿发黏腻地贴在脸上,身上还有乏力感,倒也没有拒绝祈渊的好意,任他扶着。 “冷么?”祈渊一只手抚上姜离手背,皱了眉。 姜离却摇摇头,“不碍事。” 随后去看鱼羡沁,“公主殿下,接下来我们是何打算?” 鱼羡沁没有马上回答姜离,而是将之前束发的红绳拴在岸边的一棵枯木上,接着捡了石子在旁边划起来。 弄完这些她才站起来,“我们可能还要再走一段路,烟火都湿了,无法传递讯息,只能就近找个镇子再做打算。” 此刻已入冬,三人衣衫皆湿,一阵寒风吹来,冻得三人直哆嗦。 未免身体吃不消,三人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沿着岸边行去。 …… 越溪镇位于昭国都城以北几十里之外,大抵是因为靠近都城的缘故,较为繁荣,热闹非常。 好在姜离等人没走太长时间,昭国几乎临江而建,各个城镇靠近江畔,只是让鱼羡沁意外的是,他们竟然会在越溪镇附近。 三人匆匆采买了衣衫,找了个客栈换下,让小二抬了炭火来,围着炭火烤手,感受到暖意,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鱼羡沁已吩咐人飞鸽传书于她的护卫,如今只需等候便是。 身体回暖后众人回到各自房间,想着在江里泡了许久,当时祈渊面色惨白 分卷阅读70 ,无故坠入江底之事又很蹊跷。 姜离令小二煮了姜汤,打算去看一看祈渊的情况。 她自小习武,体质不错,除了在江里被呛到外,此刻倒没什么不适,但祈渊却不同,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更何况之前他还有旧疾。 姜离在祈渊房门外敲了许久的门,一直没有回应,害怕他旧疾复发,道了句‘冒犯了’,姜离便推了门进去。 室内氤氲着淡淡清香,有暖意从房内传来,如今祈渊躺在床上,姜离走过去,透过床头帷幔看去,只见祈渊双眉紧皱,面上神情痛苦。 他张了嘴好似在大口大口喘气,手指不断抓着身畔被褥,不断地摇着头,像是被魇着了。 姜离放下姜汤,连忙上前唤他,然而手刚去推祈渊身体,却突然被抓住。 祈渊那双熠熠生光的桃花眼此刻墨黑无神,就这么直愣愣地睁着看她。 姜离眉心一跳,“祈渊?” 谁知只这一声,床上之人猛地一颤,而后—— “娘。” 作者有话要说: 姜离:你这身体很老火啊大兄弟,那么虚以后还能不能行? 第38章 · 娘? 姜离伸手在祈渊面前晃了晃, 发现他虽睁着眼,但目光呆滞无神,竟是睁着眼睛魇着了! “祈渊?”姜离试着去推他。 却毫无反应。 “娘……”又有极低的细吟逸出, 只是这次祈渊微眯了眼,眉头紧皱, 大颗泪滴顺着眼角滑落, 不消片刻便沾湿了玉枕。 看着他这幅模样,倒觉出几分梨花带雨的柔弱美来。 姜离最见不得美人落泪,特别是这种柔弱美人。 于是推他的力道不禁重了些, 想快些把祈渊唤醒。 然而任凭姜离如何使劲,祈渊都只是微睁眼眸,神情呆滞,望着虚空轻念着娘, 半分要醒来的样子都没有。 无计可施的姜离坐在床边,看着神情痛苦的祈渊,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总不会要我叫你乖儿子才行吧?” 谁知话音刚落,床上本不断扭动挣扎地祈渊, 竟奇迹般的停了片刻,才复重新痛苦挣扎起来。 姜离:“……” 姜离低下身子靠近祈渊, 又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儿……啊?” 像是掌握了什么开关一样,听得这话,祈渊又再次停止挣扎。 这回儿甚至还闭上了眼眸,好像梦魇离他已远,可以沉稳睡去。 又等了会儿, 发现祈渊不再有异常,姜离看了看旁边的姜汤, 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现温度不高,没有发烧,站起身来准备退出去,谁知却倏地被祈渊抓住了手腕。 以为他醒了,姜离侧目看去,却发现这人依旧在梦中,只是睡得不太安慰。 试着去掰祈渊的手,但他用力极大,姜离怕弄疼他,此刻祈渊就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苍白、脆弱,好像稍一使力就会碎裂。 “别……走……”又有轻吟自祈渊口中而出。 姜离一刹软了心肠,放开掰祈渊的手,重新坐下。 姜离:“我在,没事了。” 就是这么一句普通的话语,像是什么让人安定的咒语,又像是三月吹拂而过的春风,祈渊紧皱的眉宇一瞬被拂平,面上也瞬间展露了笑颜。 但姜离再仔细看去,又觉得刚才是错觉,祈渊并没有笑。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是件很累人的事,姜离被祈渊抓着手腕,又得倾身向前些,是以没过多久,姜离就觉得腰酸背疼起来。 看了看外边天色,琢磨祈渊如今应该熟睡,正欲站起来的姜离,突然听得外间敲门声。 外面人气息沉稳,走路无声,想来是个练家子,姜离立刻警铃大作,戒备着盯着那扇门外的人影。 不等她开口,那人敲完门后对着门行了一礼,恭敬道:“姜姑娘,小姐吩咐,一刻钟后客栈外见,她尚有要事,需得在城中门禁前赶回,不可耽搁。” 话音方落,屋内蜡烛闪了一下,门外再无人影映上,一如他悄无声息的来。 看来是鱼羡沁的手下寻过来了,不过要事?想来与那船的兵器有关,但姜离却有些疑惑,昭国不同于大沅朝,从无女子掌权的先例。 之前也听颜叔说过,这任昭国皇帝守旧,也是定不会坏那祖宗规矩的。 姜离抿了抿唇,总有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等到了都城就立刻离开公主府和颜叔他们汇合,尽快离开昭国,越早越好! 这般想着,姜离立刻去唤祈渊,“儿啊,醒醒!你再不醒为娘的就走了!” 就不要你了! 后面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戛然而止于姜离喉间,看着祈渊瞥着眉幽幽醒转,桃花眼中雾蒙蒙的带了几分迷惘,他歪着头盯了姜离半天,好似才彻底清醒。 祈渊:“你刚喊我什么 分卷阅读71 ?” 儿啊。 姜离内心回答,想着不是刚才他愿意听的吗,但如今这个并不重要。 姜离站起身去摸碗壁,“你之前在江里,是旧疾又犯了?现在好些了吗?我让人去热热姜汤,你喝了我们得尽快启程。” 回过身见得祈渊亮得吓人的眼眸,姜离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们阿离,是在担心我吗?”祈渊坐起身看着姜离,那双桃花眼里全是期盼的光。 姜离一瞬间,就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担心他的了。 祈渊的眸光霎时黯淡下去,他低垂了头,柔顺墨发因着这个动作垂落至前胸。 祈渊:“我十岁入花楼,那时并不幸运,没有遇见像桑晏这样好的老板,之前那个花楼老板,为财不择手段,甚至没有底线。” 应该不是什么好的记忆,祈渊说着蹙了眉,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祈渊的年纪,看去不过十七八九,但此刻面上却有一种迟暮看破世事的沧桑。 手指在身侧床沿轻敲,沉默片刻,祈渊才长叹出声,仿佛将自己最隐秘痛苦的一面剖开展露,那些被深藏于心底,不去碰触就能假装遗忘的过往。 祈渊面上俱是痛苦。 “有些权贵喜好变态,专喜幼童,甚至有的……还喜养娈童。” 说至这里,姜离已经紧皱起眉,走过去覆盖上祈渊紧攥被褥的手。 轻拍他的手背,姜离的语气很轻,像是怕吓着他似的,“都过去了。” 祈渊摇摇头,“当日我刚入花楼,深知那种地方以色侍人,于是为了防止被人觊觎,我便直接砸了花瓶用其碎片割伤自己的脸。” 祈渊讽刺一笑,“那人见此红了眼,她的辱骂我至今难忘,说我来此地方往后只会如何如何下贱,我要真有骨气,何不直接抹了脖子。” 祈渊说着,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姜离本覆在他手背上的手霎时收紧,眼眸中染上心疼色彩。 这是她不能想象的经历,这两世她都十分幸运,从未体会过任何艰苦,是以未曾感同身受,说任何言语都不妥,都苍白无力。 姜离只静默在一旁陪着他。 祈渊:“我……是不是很懦弱,连死都怕。” 姜离摇摇头,“死多简单啊,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样才叫懦弱,而你却勇敢,你明知会面对什么却依然没有退缩,其实最让人佩服。” “所以在你心里,我是勇敢的?”祈渊的睫羽颤了颤,他微垂着头,不敢看姜离,问得也十分不确定。 没管祈渊是不是能看见,姜离重重地点了下头,坚定道:“是的。” 祈渊惊诧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好似想要看进姜离内心,确认她话语的真伪。 半响,他笑起来。 姜离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口:“那么后来呢?” 第39章 · 姜离问然后呢, 其实心里并无任何邪淫思想,只不过是单纯地想知道祈渊曾经遭遇过什么而已。 听得她问,祈渊身子微僵, 桃花眼颤了颤,抬起头来直视姜离。 姜离面上并无任何嘲弄, 反倒是眉头紧蹙, 怀着一副悲天悯人。 祈渊瞬间便从方才的悲伤沉溺中清醒过来,他微微挑了挑眉,面上再不复痛苦, 反倒是换回了一如既往的轻佻模样。 向姜离凑近了几分,甚至还十分欠揍的对姜离呼了口气,“所以我们阿离是在心疼我?那要给我报仇吗?” 这若换做往常,姜离可能一拳就招呼上去了。 但如今…… 祈渊刚才那般悲苦模样, 就像是为了让她怜惜特意露出来的,可姜离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姜离退后了几步,静静审视起祈渊来。 须臾,姜离叹了口气, “我才不会可怜你。” 听得这话,祈渊面上再次浮现出委屈, “阿离竟然半点都不心疼我吗?” 随后气馁地坐回原处,幽幽叹了口气,“当时我只毁去自己容貌,不敢寻短见,是以没多久就被人制止了, 而后……” 姜离眼睑微颤,以前也不是没看过类似的新闻, 人心之恶从来超越想象,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姜离没有出声阻止,继续安静地听着。 祈渊伸手抚上自己右侧的那道浅疤,面上闪过讽刺,“他们给我伤口上了药,但为了让我屈服,先是将我关入柴房不给饭吃,见我丝毫不服软,便开始对我拳打脚踢。” 说着,好似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事般,祈渊得意地对姜离挑眉笑道:“但我也没让他们称心如意,他们不是看上我的脸吗?那我就偏要毁了它,让他们内心生出刺来,每每见到,心生膈应。” 指着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痕,“据说他们下了血本花大价钱购的生肌膏,说是绝不会留疤,但这外涂的东西,又在我脸上,要 分卷阅读72 想擦掉还不容易?” 祈渊点了点姜离握成馒头的小拳,歪头期盼地看着她,好似在等她的夸赞。 然而姜离抿着唇,却并没有动。 姜离的眼神清亮澄净,完全不同于那地方的污浊深暗,每次触及,总能让他心绪宁静,祈渊很喜欢望着她。 哪怕是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这么看着她,也让他心生欢喜。 这般想着,内心某处仿佛漾开了甜蜜,祈渊没忍住展颜笑开。 也就是这么一笑,姜离终于彻底败下阵来。 松开握紧的拳,姜离伸出手,初时只是轻搭在祈渊头上试了试,而后觉得祈渊这头墨发柔软异常,竟忍不住猛地揉起来。 看着被她揉乱了发顶,一副懵懂无辜模样的祈渊,姜离不禁觉得好似见到了林中无措的麋鹿。 但回想起方才祈渊所言,他过往的经历,姜离心中又不禁生出几分心疼。 十岁的年纪,正是向阳而生,该无忧无虑,活泼单纯的年岁,但面前少年,却提早见识这世间的各种阴暗和人性险恶。 于是姜离毫不吝惜夸赞,“真棒。” 没有因此心生恶念,也没有对一切深恶痛绝、愤世嫉俗,好似依旧如初,不谙世事。 姜离由衷感叹,“我们祈渊,其实很勇敢。” 这是她第一次说‘我们祈渊’,祈渊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息,若是此刻身后有尾巴,想来肯定猛烈摇曳起来。 祈渊兴奋地看着姜离,“以前娘亲他们总爱唤我桦儿,阿离若是不介意,亦可这么唤我。” 姜离:“……” 姜离一时不知道祈渊是不是真想让她当娘了。 但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祈渊从床上站起身来,“我始终不肯服软,伤痕也并没有完好,那恶婆娘本是看中我这张脸,认为我往后将是她最好的商品。” 姜离笑了笑,“想来她后来被气得不轻。” 祈渊昂了昂头,十分得意,“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日那恶婆娘气绝的模样,指着我又骂了许久,所以后来更是想方设法的折磨我。” “但我也总有办法继续气她,”祈渊说着,好似想到什么痛快的事,“好几次她不是想着不能杀我,可能早就让我一命呜呼了。” “那她被你气死了吗?”看着祈渊故作轻松地模样,姜离始终不忍。 这番自揭伤疤的行为,哪怕口吻再如何轻松,姜离也不信内心没有半分疼痛。 不过是冷暖自知,自行舔舐罢了。 所以她更关心这人死了没有,若是没死,等日后再有机会去大沅,她必要好好教训那人一下。 说到这个,祈渊就有些可惜了,他摇摇头叹息了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每次我气了她,她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祈渊说着,眸中光彩突然黯淡,“本来他是想将我成年后再卖出的,结果那时被我气疯,就想出将我献给权贵玩弄,以此来折辱我的法子。” 姜离复又捏紧了拳头,祈渊见此,手覆其上,包裹住姜离的手。 祈渊笑得天真烂漫,“当然也没让她如意。” “那权贵虽然喜养娈童,但却胆小如鼠,”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祈渊面露讽刺,“你是不知道那人胆量究竟有多小,还不如当时的我呢。” 说着凑到姜离耳旁耳语了几句,姜离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看不出你倒挺机警的,但你假装被鬼附身,装疯卖傻,那恶女人不会找你麻烦吗?” “她那时被那个权贵折磨得无暇他顾,等她赔礼完反应过来时我已说自己恢复正常,她还指望我这棵摇钱树,别有所图,才不会舍得就这么让我死了。” 姜离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她曾经可有将你淹入水中过?” 被这么一问,祈渊愣了愣,半天都没有答上话来。 既然之前在江中,祈渊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给拉入江底,那就只能说明是心里原因,他惶恐水,必是曾经在水中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但见此刻祈渊表情,姜离立时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连忙转移话题:“那么之后呢?那恶女人想来锱铢必较,一次没有得逞,肯定还会再找机会。” 祈渊点了点头,伸手刮了刮姜离的鼻子,“我们阿离真聪明。” 好像刚才痛苦的神情只是姜离的错觉,祈渊面上又是那副异常骄傲的模样,就差再抬起头来哼哼两声了,“她后来又找了个大胆的权贵,还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定会让我屈服。” 看祈渊这模样,想来又失败了。 不知是不是姜离的错觉,好似见得祈渊眼中一闪而过了抹厉色,当姜离再想去看,只能从祈渊的眼中看到狡黠。 “结果我又被人给救了。” 他本已绝望,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想挣扎,想喊叫,可在成年男子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踢喊都 分卷阅读73 如隔靴止痒,最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甚至如今回想起来,那人满脸横肉的恶心模样,都会忍不住作呕。 哪怕最后被人解救,以为自己能风轻云淡诉说这段往事了,但此刻身体却还是止不住地轻颤。 姜离反手握住祈渊的手,另一手拍他的肩,正欲说话,门外想来了敲门声。 “姜姑娘和祈公子可准备好?小姐吩咐,时辰已到,该启程了。” 安慰的话语立时逸为一声叹息,如今言语苍白,说什么都弥补不了祈渊曾经的经历,她又向来不擅宽慰,怕越说越糟,姜离不禁闭了嘴。 只是姜离不知,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只在近旁陪着,祈渊已觉足够。 当时他在江中本陷无边黑暗,但见得姜离有难,一时一切抛诸脑后,一心一意只有姜离,便生了无数力气,涅槃而出。 “我们走吧,别让别人久等。” 的确如她所言,都过去了。 …… 姜离和祈渊随鱼羡沁乘马车前往公主府,一路上姜离发现鱼羡沁都心不在焉的。 刚下马车,但见鱼羡沁稍稍展眉,却突然有人前来通禀—— “启禀公主,二皇子求见。” 鱼羡沁那刚舒展开来的眉,立时又紧皱了起来。 第40章 · 说是求见, 其实在场人心知肚明。 鱼羡沁的脸上慌乱、厌弃、愤恨,一众表情杂糅而出,最后成为复杂的无奈。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姜离是终于知道方才鱼羡沁为何一路愁眉不展, 也是为何要急着回府了。 虽然对皇室密辛无从了解,但皇室不曾隐瞒, 该他们知道的, 姜离也知道。 之前姜母也曾再三告诫过她,如今昭国形式不朗,需多加小心, 尽快做完交易回国。 却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昭国前几位皇帝只图享乐、无心朝政,每日不是打马赏月,就是酒池肉林,有这样的主子, 为了讨其欢心,朝中官员无不有样学样,同样跟着醉生梦死起来。 每日不是想方设法提玩乐的法子,就是荒唐地网罗无数珍品佳肴献上。 饶是昭国这样的千年大国,曾有无数仁帝经营, 那也不够这几位皇帝挥霍。 初始还不显,但几任皇帝下来, 不怕霍霍不了。 大沅当时不就是基于这层背景才有的裴曲建国? 毕竟曾有底蕴,裴曲初创大沅时,昭国仍是繁华,但到大沅经历几代皇帝心血发展起来后,昭国不免已经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的荒凉之景。 幸而有如今昭国皇帝的继任,听说当时这任皇帝继位后, 大改作风,颁布御令禁止朝中官员玩乐,还为百姓减免赋税。 更甚,听闻这位皇帝还曾亲自上剑柔求娶公主,并许诺此生他昭国后宫中,必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当时内部腐败,外有强敌觊觎,昭国皇帝以退为进迎娶公主其实是为结盟。 有了剑柔那般实力大国作为靠山,他才能全心全意整顿昭国。 勤政爱民,殚精竭虑,就是姜离听着都不免为之敬佩。 并且一诺九鼎,哪怕后来昭国再复繁荣,走到今日,他也未曾违背誓言,昭国后宫始终只有曾经的剑柔公主一人。 然而那么多年的挥霍,再厚的家底也不够折腾,要想一朝如昔实在太难,哪怕他熬更守夜,极少溺于享乐,也总补不回损耗,回不到过往全盛时期。 但熬夜这事,却极易熬坏身子。 如今昭国皇帝年事已高,也因年轻时这般地‘不要命’,身体每况愈下。 虽说现在昭国皇室中的皇子皆为剑柔公主所出,不存在什么母凭子贵的情况,但权力是个好东西,谁不渴望? 更何况还是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 但姜离听姜母说,昭国皇帝却还未从他这两个儿子中定下太子。 剑柔公主生了两子一女,鱼羡沁公主是昭国皇室最小的孩子。 所以二皇子来她这公主府,说是求见,倒不如说是接见。 无论是从身份上来说也好,辈分长幼上来讲也罢,都不容拒绝。 昭国皇帝未定太子,又都是一母所出,昭国向来律法严明,不像大沅立过女帝,在昭国,女人是绝不能继任的。 是以这个公主的立场就相当重要。 见鱼羡沁如今模样,看来不喜这二皇子,那二皇子又会喜欢她吗? 生在皇家,虽然利益不与自身冲突,但她却也因此更好说话,就这么放任着让她去帮对方?相信那二皇子没那么傻。 想必定是时刻监视着自己妹妹的一举一动。 可想而知,这么晚了二皇子还要亲自来公主府,不是找茬难道还要来喝茶不成? 姜离心想不妙,正准备拉着祈渊告辞,就听见不远处逸出一 分卷阅读74 声做作笑意。 那人一袭雪白长衣,头束玉冠,剑眉星目,与鱼羡沁有几分相似,但却比之还更要女相一些,他拿着把折扇,笑意盈盈走来,不断敲击着自己另一只手掌。 面上虽是在笑,但那星眸中俱是冷然,全然看不见半分笑意。 待他走近了,姜离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竟然是柄铁扇?! 他不冷吗?姜离疑惑,这么冷的天,还要拿着那冷冰冰的铁,也还真是……挺特别的。 但看他步伐姿态,想必是个练家子。 剑柔人向来武功卓绝,剑术了然,晋源大陆许多高手都出自那里,剑柔的公主更不用说,想必定是各大高手精心栽培而成。 看鱼羡沁就可知。 之前姜离与鱼羡沁交手的时候,姜离发现她内力深厚,武功路数纯正,差得不过一些实战经验以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罢了。 想来剑柔公主对这三个子女俱都倾囊传授,所以,二皇子的武功也不会太差。 只是打不打得赢,却要试过才知。 姜离武功后面会有突飞猛进的进步,也是亏得曾随商队游历过剑柔的原因,再加上心思活络,以前看武侠片多了,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出乎意料。 再加上她也没那层大侠的傲骨,对姜离来说,打赢就行了,活命最重要,什么风骨,不重要! 所以姜离略一琢磨,觉得等会若起争执,自己还是有七成胜算的,不禁略微放下心来。 这边鱼羡沁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看着自己兄长走来,对其行了个礼,“不知二哥有事前来……” “行了,”二皇子鱼羡诀已走至近处,打断了鱼羡沁那虚假的问候,目光扫过姜离和祈渊,“我们兄妹两就别整那些虚的了吧?” 铁扇噌地一声被其打开,鱼羡诀面上笑意不减,“这么晚还来叨扰是因为有些想妹妹府上的梨花醉了,为兄馋得紧,你也知道,为兄想要的那些东西呢,若得不到,日思夜想,难以安眠。” 鱼羡诀说着,有些吃力的合上了自己那把铁扇,随后如入自家之地似的,不等鱼羡沁开口,径直往前厅而去。 鱼羡沁微微皱了眉,但马上就收拾好了情绪,脸上漾着笑意,连忙跟了过去。 姜离和祈渊一时愣在原处,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然而不消片刻,就有人帮他们决定好了去路。 这边鱼羡诀刚一入内,那边之前随他走入的侍卫就拔出一截刀示意姜离等人跟上。 姜离和祈渊只得被人推着入了前厅。 鱼羡沁已命人倒了茶水,“二哥也真是的,想喝就直说嘛,沁儿让人送过去就是了,怎地还麻烦二哥跑这么一趟。” “我也是想妹妹得紧了,”鱼羡诀眸带深意,微微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然妹妹总要偏心他人,倒记不起幼时总跟在我身后叫哥哥了。” 姜离觉得她要窒息了,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向是她最不喜欢,她就喜欢直来直去,有话直说,这种夹枪带炮的,还要去想其中的深意,真忒累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不喜,现在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听着呗。 鱼羡沁抬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其上的茶叶,看着它在水面上打着转儿,“二哥说笑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儿有偏帮这个偏帮那个的理儿?都是一家人,我可不会偏帮外人,我永远站在哥哥们这边,小时候喜欢哥哥,现在亦然,有外人在,二哥就别取笑沁儿了。”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鱼羡诀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话,铁扇拿着轻敲了敲茶杯,发出‘叮——’地一声。 他重新看向鱼羡沁,“我白日就叫人来传了信,想来你府上讨梨花醉喝,但府上人说你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鱼羡诀重重地叹了一声,继续道:“我想得紧,不喝又睡不着,所以这才一直等着,听闻妹妹这么晚才回来,就不想妹妹操劳,便亲自上了门,妹妹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二哥这就见外了,二哥想喝,一句话的事。我已令人去取,只是如今时辰已晚,下次早一些,我便陪二哥一道享用。” 这话,已是下了逐客令。 但鱼羡诀却仿若未觉,目光复又扫向姜离和祈渊,“这么晚了,你带回来的这两人是?” 鱼羡沁立刻开口:“他们是……” 鱼羡沁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鱼羡诀抬手伸掌立于半空,这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她没再继续。 鱼羡诀对姜离勾了勾手指,“让这个美人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 姜离:这男人真娘啊? 祈渊:你竟然喊他娘?!那我岂不是…… 姜离:= = 此娘非彼娘。 鱼羡诀:风评被害! 第41章 · 大沅朝的建筑与昭国的, 总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是不是大沅开朝皇帝裴曲曾是 分卷阅读75 昭国人,祖祖辈辈骨子里遗传下来这类审美的原因。 昭国的庭院, 一如姜离曾在大沅所见那般,亭台楼阁、蜿蜒走道, 无不讲究古色古香的意境品味。 就拿鱼羡沁的这公主府来说, 整个公主府古朴典雅,布局巧妙,所有地方好似经过精雕玉琢, 一山一木初初瞥见,都觉它在那儿处有它的合理性。 便是连假山的布置,都经过深思熟虑。 所有假山能完美的避开挡风口,统一地只做观赏作用, 姜离不是不佩服的。 公主府前厅三面镂空雕饰,精致巧妙,从中可若隐若现见得公主府景致,正对前厅却是豁然开朗的荷塘假山,赏月赏景相映相成。 但如今已十一月, 风说不上和煦,甚至此刻还夹杂着自荷塘上卷过的凉意, 更是让人冰冷刺骨。 当鱼羡诀叫到姜离名字时,姜离觉着伴随这声叫喊,公主府的假山丝毫没起到任何挡风的作用,她清晰地感受到‘翻山越岭’而来的寒风,并且为之一哆嗦。 硬着头皮上前了两步, 姜离对鱼羡诀行了一礼,“我们是……因公主赏识, 特请至府中给她表演的舞姬。” 听闻此话,鱼羡沁端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摔掉茶杯,面上露出惊诧表情,那模样好似在说姜离毁她风评! 但此刻姜离却管不了这么多,老脸也不要了,等会儿如果鱼羡诀非要她表演的话,她就耍一套军体拳。 “哦?”鱼羡诀微一挑眉,看了看姜离和祈渊,又看了看自家妹妹。 面上似笑非笑,“也不知妹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别致的爱好?” 鱼羡沁:“……就……最近。” 姜离好似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鱼羡诀拿着铁扇站起身来,看着鱼羡沁的目光有些不赞同,“父皇知道,必定欣慰,父皇一向不喜你舞刀弄枪,希望你能像个女子,但就算如此,想必也是希望妹妹如寻常女子那般,而不是弄这些乌七八糟的,上不得台面的事,妹妹年纪小,可能不知,父皇曾经最不喜这些。” “谢二哥教诲,是沁儿欠考虑了,本想着父皇生辰快到,准备些不一样的逗逗父皇,却没想到父皇竟不喜这个……”鱼羡沁放下茶杯,低眉顺眼。 昭国皇帝不喜,想来是曾经昭国那些先帝导致的,但怪也该怪那些耽于享乐的皇帝权贵,如何能将所有过错归于舞姬身上? 姜离内心虽然鄙夷,但却没有表露出来,依然规规矩矩站在原处,等着这个二皇子的下一步指示。 鱼羡诀在这个时候倒大大表露出一个兄长的仁慈模样,他抬起手中铁扇,轻轻敲了敲鱼羡沁的肩膀,“就我们兄妹二人,倒不碍事,就怕有心人知晓,现在又是关键时候,若有人参妹妹一本,就怕妹妹心中那位哥哥因此受牵连。” “二哥说笑了,都是我的同胞哥哥,我最亲的人,哪儿有什么心中那位一说?”鱼羡沁用手禅开肩上铁扇,笑得好不温柔。 姜离此刻很想翻个白眼,一直纠结这个话题不累吗?维拉都十个回合了,RPG游戏都能分出胜负了,你们还在这不咸不淡的打太极。 这皇室作风,是真不行! 鱼羡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铁扇,面上依然皮笑肉不笑,“是吗?我就知道,小时候没白疼你。” 接着,鱼羡诀的目光复又看向姜离,“我这妹妹一向挑剔,能入她的法眼,想来你们定有过人之处,不知两位如今是在哪儿处营生?” “天生阁。”姜离说得丝毫不心虚,也半分没有脸红。 祈渊和鱼羡沁倏地内心都咯噔了一下。 鱼羡诀微凝着眉,面露疑惑,“天……生阁?” “二殿下听过?”姜离面露期盼,杏眼中熠熠生辉。 见鱼羡诀摇头,姜离眸中的光亮立马黯淡了下去。 有些失望地道:“不过是小地方,二殿下不知道也正常,不如覃缘楼名气大。” 她也不知道,毕竟是她乱编的。 昭国花楼事业如今已不比之前,这任皇帝继位后,对这类消遣深恶痛绝,但又怕一下拔除铲清恐会引起相反效果,是以只能如春风细雨般地杜绝。 一点一点儿的慢慢让昭国啾恃洸人改掉爱去花楼的习惯。 听闻每年在昭国倒闭的花楼数不胜数,以前那些跟风如春笋而出的花楼们,如今是举步维艰,除非有背景亦或根基深厚的还能勉强营生。 其余的大多都躲不开倒闭关门的结局。 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全部一同倒闭,所以如今昭国尚有那些苦苦支撑叫不上名字的花楼。 如今皇帝不喜,大皇子和二皇子必定也不会去了解,总不能觉得自己要继承皇位了,给自己找点绊脚石吧? 胡编乱造一个,二皇子绝对不会知道,等到时二皇子真去查时,她也早已和祈渊逃之夭夭了。 还好当时她特意了解过大沅和昭国最有名的花楼是哪个! 想着大 分卷阅读76 沅的去不成,她来昭国也要饱饱眼福。 见那边鱼羡诀没有怀疑,只是兀自点着头,一副表明自己知晓了的自大表情,姜离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鱼羡诀转向鱼羡沁道:“既然是小地方,妹妹又是如何发现的?” 鱼羡沁笑了笑,“也是偶然,今日本是想去杏皮街买那家八宝糕的,却无意见这位姑娘和她同伴一道儿练舞,觉得特别,就上心了。” “一道儿练舞?倒是奇了,便是大沅都只听过男舞和女舞,就是团舞也都是同一性别,倒没想过还有男女合舞的?” “是啊,”鱼羡沁点头,拿过茶杯轻抿一口,“沁儿也觉得新奇,这才看得忘了时辰,甚至还花重金将他们带回府,想着请他们教教我,让父皇到时也看看。” 姜离:…… 快闭嘴吧你!都在说些什么呢!这要她再如何诌?! 与这位鱼姓公主的默契,竟然为零。 姜离一时难以判断,如今是这位鱼羡沁公主特意为刚才之事报复她的,还是真只是她急了才胡乱瞎说的。 此时之前鱼羡诀要的梨花醉被打包好了带上来,鱼羡诀看着那五坛酒,取过一坛,“那不知为兄有没有这个荣幸,先长长见识呢?” 姜离:我就知道!!! 第42章 · 和男人跳舞这事, 姜离虽然曾经为了应酬学过探戈,但却一次也没有实践过。 曾经为了工作她学过很多东西,茶艺、礼仪、话术、探戈, 但大多都是学来以防万一,很多时候在应酬场合除了那声质朴又真诚地‘喝——’之外, 其实几乎都没用武之处。 毕竟她还没到那个位置, 好不容易稍稍接触到高一点的位置时,她已经穿越过来了。 可现在这个昭国的二皇子说,让他长长见识。 本来姜离想得很容易, 跳舞祈渊是行家,不需要她去操心,而若真要考她,军体拳不行, 她还可以耍一套自创的刀法蒙混过关。 鱼羡沁的脸上倒没多少惊讶,她让人给她倒了点水,随后微微蹙眉,“好东西我当然也乐于和二哥分享,但现在天色已晚, 二哥身体重要,不若先休息, 明日再来府上看?” 鱼羡诀丝毫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兀自让下人拿了酒杯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梨花醉,直直看向姜离,努了努嘴, 示意他们到前厅前的院子里开始他们的表演。 嗅了嗅杯中清酒,鱼羡诀有些陶醉, 挑眉道:“妹妹酒量浅,哥哥就独享了。” 鱼羡沁此刻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额间有冷汗滴落。 然而不过片刻,她松开紧握的手,微微扯动嘴唇笑了笑,“既然二哥想看,怎么能拂了二哥的意呢,就按你们平常的来,随意露一手吧。” 姜离从她眼中看出了视死如归。 祈渊上前越过姜离,一半身子遮挡住她,而后,对上首鱼羡沁和鱼羡诀行了个礼,他姿态矜贵,礼仪标准,一时倒让人产生一种他是某位士族公子的错觉。 “哦?”本吊儿郎当斜躺在座椅上的鱼羡诀登时来了兴致,一口饮尽手中窑碗里的梨花醉,坐直身子对祈渊挑了个眉,并抛出了个媚眼! 虽然如今滴米未进,但姜离却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以至于差点忍受不了生理反应,上前狠揍这昭国二皇子一顿。 祈渊倒是淡定许多,他似完全不在意,笑意斐然,神态轻松,甚至还迎上鱼羡诀那双带有深意的眸子,做出毕恭毕敬模样。 “能得公主与殿下青眼,乃迎春和春花的荣幸,既如此,那小人们就献丑了。” 姜离:春花?! 这什么狗屁名字!他们难不成还是迎春花组合吗?! 姜离睁着她那双杏眼瞪他,祈渊拉了拉她的袖子,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凑近她耳旁轻声道:“别闹。” 这宠溺的语气倒有种在哄无理取闹的女友的感觉。 收回不满的眼神,姜离任祈渊拉着衣袖向回廊外的庭院走去。 知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目前困境,当着这么多人姜离没好发作,任由祈渊牵着,两人走得极慢,边走边小声交谈起来。 姜离:“你可有对策了?” 祈渊轻叹了口气,“没有,哪怕我自小在风月之地,耳濡目染过许多女子的舞蹈,但男女之间,力量有差,换着跳都不一定能达到原来风貌,更别说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混合在一起了,简直闻所未闻。” 姜离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道:“我有一计,你等会儿跟着我的步伐来。” 祈渊眼神一亮,“我们阿离有办法?” 看着两人挪动缓慢,那边的鱼羡诀有些不耐道:“你们两个,走那么慢,是怕踩死三公主这庭院里的蚂蚁吗?!” 话音方落,一直在旁守着的侍卫登时拔刀,祈渊和姜离不由得略微加快了脚步。 到得庭院后,两人站定,再次对鱼羡沁和鱼羡诀行 分卷阅读77 了一礼。 姜离:“那我们就开始我们的表演了?” 鱼羡诀那微末的耐心此刻已完全耗尽,若不是看这两人长得还行,又十分好奇所谓的男女合舞,他真想将手中的窑碗直接向两人面门砸去! 他不耐地挥挥手,眉头紧皱,“准准准!” 一旁的鱼羡沁见此微低着头整理袖口,以此掩盖面上的笑意。 这两人还真是懂得如何逼疯她二哥啊,不禁突然生出几分期待,十分好奇两人接下来的举动。 那边姜离点了点头,看向祈渊,随后抓住祈渊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腰侧。 祈渊登时全身僵硬起来,桃花眼睁大,满脸通红,口齿不清地道:“阿阿阿……阿离?!” 姜离微垫脚尖,更加拉近了与祈渊的距离,她的气息扑面而来,馨香萦绕,心脏此刻剧烈地跳动,祈渊感觉自己耳朵尖都跟着红起来了。 姜离快速地在祈渊耳旁道:“等会儿你跟着我的步伐,我退你进,我们不要对视,只偶尔看对方一眼就行。” 姜离觉得她疯了,她还尚且是一个探戈初学者,从未实践过,此刻却要自大的同祈渊合作探戈。 但这个世界,又没人知道究竟如何才是对的,就像曾经学古琴,老师教过她,弹错了音不要慌,大方继续弹下去,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所以,在这个世界,只要她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虽然方才教祈渊的法子并非探戈的步伐,但要详细讲已经来不及了,不如说得通俗易懂一些,这样两人尽量配合不出错,那就能逃过二皇子的怀疑。 姜离让祈渊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则张开与她十指相抵。 祈渊面上还有些懵懂,他轻瞥两人掌心扣住的手,视线不小心与姜离碰触到一起,便立马闪电般的移开。 这般咫尺的距离,两人这暧昧的气氛,饶是此刻凉风习习,周遭已不自觉地升高了温度。 鱼羡沁府中的婢女哪儿里看过这等场面,纷纷低下头来,面红耳赤,不敢看又忍不住看,时不时地抬起头来偷瞄一眼。 鱼羡沁也没看过这般刺激的,先是一愣,随后也觉得不妥,低下头来,眼神一时也不知该往哪儿瞟。 整个府中,只有鱼羡诀唇角微扬,看得津津有味。 那边姜离和祈渊,一个内心紧张地想着接下来的动作,一个内心悸动地不断用余光偷瞥对方。 姜离时而往后时而往前,亦或左右变换步伐,虽然变换较快,但祈渊均能跟上,两人远远看去,长袖善舞,背后景色昳丽,倒显得像是一幅水墨画。 探戈讲究‘探戈定位’,是以两人的距离,比寻常时候还要紧密,祈渊搂抱姜离的右臂微微收紧,既想好好抱她,但又怕太用力将她给折断了。 他的姿势有些僵硬,手臂紧紧绷着,姜离偶尔瞥到,便能感觉其紧实有力,好在探戈节奏明快,不给她去盯着人家看的机会。 姜离隐去心里异样的感觉,告诉自己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 内心数着拍子,时刻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出错。 夜色下两人秀发偶尔相缠,衣袂翩翩,祈渊桃花眼中时刻蒙着层水雾,如今在这月色下更显温柔。 姜离本想最后来个跳跃,她本欲抱着祈渊的腰举起来,想着祈渊身姿柔软,应是没问题。 结果问题却出现在了自己这里,她高估了自己的臂力,祈渊好歹是个成年男子,哪儿是她那么容易能举起来的?! 但祈渊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右臂由扶改为抱,轻轻一提,便将姜离抱了起来。 两人因此贴得更近,鼻尖相触,视线焦灼在一起,呼吸交缠—— “够了!” 第43章 ·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互望着彼此的两人蓦地反应过来, 连连松手。 姜离感觉到自己有些乱了阵脚,头微微低着,剧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传来, 久久不能平静。 祈渊同样低着头,眸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虽然之前沼泽中也抱过, 甚至之前那个发作后她还用嘴喂过他药, 但方才,祈渊却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与之前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边鱼羡诀已是铁青了脸色。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极强。 感受到了对单身狗浓浓的侮辱之意! 刚才掷向地上碎裂的窑碗,如今已有下人赶忙过来收拾。 鱼羡沁也不知道这两人会演个这么激烈的,一时脸色绯红,脑袋一片空白, 反应迟疑了许多,半天都没找到思路来圆场。 鱼羡诀神色复杂的看了鱼羡沁一眼,面上再无笑意,清了清嗓子,但开口话语间却还透着几分黯哑, “看不出来啊我的好妹妹,你这癖好, 我往日怎就不知呢?” 鱼羡沁:“……” 她 分卷阅读78 这不也是才知道吗? 鱼羡沁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正欲开口解释,鱼羡诀倏地站起了身。 地上的碎片已经收拾妥当,鱼羡诀踏在上面,本身已沾染了些酒气, 此刻又从下而上弥漫着浓郁的梨花醉,一时整个人笼罩在酒气里, 整个人也跟着飘飘欲仙起来。 看着那院子里的两人,鱼羡诀视线有些模糊起来,甚至还莫名地觉得两人身上带了些许仙气。 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压下身体里的那股燥热,鱼羡诀怒气冲冲地回头瞪着鱼羡沁,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这又不是大沅,怎么如此不知羞?!” “还好是我先看到,你找这玩意去给父皇祝寿,是想直接气死他老人家吗?!”见这鱼羡诀咄咄逼人的模样,一直忍让的鱼羡沁不禁怒了。 本想着如今不欲生事,少说两句,早早把她这二哥打发回去得了。 谁知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鱼羡沁面上冷下来,她五官本就生得凛冽,此刻没了好脸色,更是显得整个人气势逼人,倒一时将鱼羡诀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这两兄妹,像是生错了性别,明明鱼羡诀是哥哥,此刻却在妹妹面前露了怯。 鱼羡沁冷笑,“我看二哥真是淫者见淫,这两人跳舞,虽动作比之寻常紧密了些儿,但在花楼那种地方,比这更过分的都有,哥哥见得少了?” “更何况,这两人认真跳舞,除了该有的动作,其他并未有逾矩,一切遵照艺术,是对艺术的尊重,两人投入,带给我们的也是一幅画,两人在画中犹如比肩仙鹤,嬉戏相伴,美轮美奂。” “然而哥哥却说沁儿不害臊?不知哥哥从中到底看出了什么?满脑子里想的又都是什么!”鱼羡沁说着狠狠地叹了口气。 鱼羡诀:“你!” “怎么?我可有说错?合舞是二哥要看,如今在这说三道四的又是二哥,还是说二哥之前见过,这才认为两人不妥?”不给鱼羡诀反击的机会,鱼羡沁继续开口。 若鱼羡诀说他看过,那就会被认为他曾偷去花楼,而这昭国皇帝向来是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人,平生最恨的,也是流连花楼之人。 如今又是关键时期,鱼羡诀一旦承认,那可能就再没机会和他那大哥争上一争。 他双目猩红,那双狐媚眼本带了怒意,但在触及鱼羡沁微扬的下巴后,他突然就笑了,铁扇‘噌’地一下被他打开遮住半边面孔。 “我倒是忘了,我这妹妹伶牙俐齿,最是得理不饶人,外人便罢了,但这涉及妹妹清誉,是哥哥糊涂了,方才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同你赔罪。” 鱼羡沁皱了眉,她就是最讨厌鱼羡诀这样,明明恨得牙痒痒,却从来阴阳怪气,不会好好说话,她和她大哥向来是有话直说型,凡事很少藏着掖着。 但他们这二哥就不一样,肠子弯弯绕绕,永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以前鱼羡沁总会觉得奇怪,明明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为何如此不同?后来才知道人家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他们? 于是便减少了与这二哥的相处。 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二哥说笑了,都是兄妹,不过一句玩笑话,哪儿有什么赔不赔罪的,不过两个外人,不要因此让我两伤了兄妹和气才是。” “三妹说得是,如今在三妹这叨扰也久,夜色已晚,二哥就告辞了,”鱼羡诀看了看那边已被打包好的梨花醉,“谢谢三妹的酒了。” 一直紧绷神经的姜离,在听后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听得鱼羡诀说要告辞,但半响那边都没传来动静,有些好奇地微一抬头,便和鱼羡诀视线撞了个满怀。 姜离:“!!” 姜离皱了眉,这眼神,她太了解了。 见鱼羡诀说了告辞,却一直都没有动静,鱼羡沁知道她这二哥肯定另有打算,毕竟以这十来年的经验来看,鱼羡诀睚眦必报,向来是没有吃亏的理儿的。 果然,见自己的侍卫将梨花醉抬下去,鱼羡诀合上扇子,指了指那边的姜离,“不过除了这梨花醉,哥哥还想厚脸皮找妹妹再讨要样东西,就是不知妹妹舍不舍得割爱了。” 鱼羡沁:“……” 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鱼羡诀,又看了看那边姜离,鱼羡沁有些迟疑:“哥哥真是说笑了,这两人身份微末,刚才已是不敬,此刻又怎能再去哥哥跟前污了哥哥的眼。” “三妹向来醉心武学,我倒鲜少见你对其他东西上过心,”鱼羡诀似笑非笑的看了鱼羡沁一眼,“莫非是看上那个了,舍不得?” 说着鱼羡诀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只要这个女人,那个男人留给你。” “哥哥慎言。”昭国不比大沅,女子向来注重自己名声,虽因剑柔公主乃当今皇后的缘故,鱼羡沁允许女子习武,但名声这事却不容有失。 鱼羡诀点点头,“刚刚才因为这事和妹妹赔过罪,你看我这记性,竟是又忘了,我这爱 分卷阅读79 开玩笑的性子,还真得改改。” 鱼羡沁: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 鱼羡诀啧啧了两声,走至鱼羡沁近旁,“妹妹虽不敢想,但哥哥却无所谓,这自古啊,男女向来不公,就算你再有能力与野心又如何?你终只是个女人,生来的差距便如天堑,任凭你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 说着鱼羡诀大声笑了三声,而后道:“你找的这个小浪蹄真是勾人,一副大家闺秀的乖巧模样,但那眼神……真让人忍不住想去狠狠疼爱。” “妹妹,话已至此,”鱼羡诀嘴角含笑,面带嘲讽,“总不会因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伤了我们兄妹两的和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祈渊:我看你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第44章 · 听得这孟浪之言, 姜离紧皱眉目,双手握拳,极力压制自己, 才让自己没有立刻上前去一拳打碎二皇子的银牙。 本笑意盈盈,和柔温顺的祈渊, 此刻也敛去了笑意, 周身气质骤冷,眼神深邃,直直望着上首鱼羡诀,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他不着痕迹往前了几步,完全挡住姜离,将其护在身后。 见得这幕,鱼羡诀微微挑眉, 面上笑意愈发危险,但说得话却更讨打了:“你是想代替她?” 鱼羡诀揉了揉太阳穴,露出有些伤脑筋地模样,“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是那种人,我又不好男色, 你这个要求……” 他那副表情,是当真为难。 姜离更是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上去抽他! 祈渊一只手放于背后,慢慢摸索牵住姜离,温热大手一昔覆盖上来,稳稳包裹住她的拳,一瞬让姜离平静下来。 抬头见祈渊轻轻摇了摇头, 似在给她安慰,奇异地, 看着面前宽肩窄腰的背影,姜离心中那股烦躁情绪瞬间荡去,安心下来。 放下垫着的脚尖,安静躲藏于祈渊身后。 鱼羡诀以铁扇轻拍掌心,面色冷然,厉声道:“还是,你们想公然反抗本皇子?!” “二哥。”鱼羡沁上得前来,欲去拉鱼羡诀的衣袖,却被他一抬手甩开。 看着自己被打掉的手,鱼羡沁皱了皱眉,“来人,二皇子醉了,送二皇子回去。” 话虽这样说,但堂堂昭国二皇子,也总不能直接捆了绑回去,鱼羡沁府中的侍卫,额上冷汗密布,硬着头皮走上来,对鱼羡诀比了个‘请’的手势。 侍卫:“二皇子,请。” 鱼羡诀纹丝未动,看也不看鱼羡沁,“三妹啊三妹,枉你刚才说我们兄妹间的情谊最重要,可不过须臾,你却公开忤逆我,不过两个区区贱民,就值得你与我叫板,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劲儿头,可和我们大哥一个样啊。” “二哥,”鱼羡沁叹了口气,“你明明不是这种人,这两人也不过是普通百姓,今次看在沁儿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但这话却明显触怒了鱼羡诀的逆鳞,鱼羡诀登时炸毛,回头朝鱼羡沁怒吼道:“那我又是哪种人?!” 鱼羡诀的眼神,好像在问——‘你又知道?’ 传闻昭国二皇子心狠手辣,荒诞残暴,昭国百姓均对他有所忌惮,二皇子之名更是让人闻风丧胆,闻之色变。 可她这个二哥,曾经也是会因为她跟着而放缓脚步,摘花赶虫温柔对她的。 他们关系明明曾经要好,但如今却何至于走至这一步? 没有一个人问过他愿意成为哪种人,更没有人关心,只是他不同于寻常所想后,就会以为他变了,自动远离,她也亦然。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竟已疏离至斯。 鱼羡沁再次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那边鱼羡诀已率先回过神来,他收起那副愠怒模样,复又回至方才的漫不经心。 嘴角带笑,眼神望向祈渊和姜离,“本皇子的耐心有限,不要试着去考验我。” 说着,对一旁护卫使了个眼神,那护卫立刻走过去对姜离比了个‘请’的手势。 鱼羡诀看着鱼羡沁,“三妹,不用你请,二哥有脚,二哥自己会走。” 鱼羡沁:“……” 来请姜离的护卫身形高大,步伐沉稳,他腰间佩剑,观其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应是长年习武之人,但看着他那副国字脸、丸子头。 姜离总觉得若在上面绑个葫芦,他下一秒开口会不会叫人爷爷? 真是太像葫芦娃了!越看越像!然而现在显然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是姜离忍不住地去想,若自己与其动手,会不会坐实了她蛇精的身份?! 见面前之人不为所动,不知她在想什么的徐智,对姜离抱了一拳,“姑娘,徐某得罪了。” 这边出手,姜离刚准备回击,祈渊握着她的拳微微使力,向自己这边一扯,姜离因着惯力,一下扎进了祈渊怀中。 姜离被祈渊抱着转了一个圈,堪堪避过徐智的手。 被祈渊牢 分卷阅读80 牢抱在怀里,姜离眉头微蹙,有些不满,“你放开我!” “冷静一点,若你出手,是还想再去昭国的牢狱再体验一朝吗?”祈渊的话语响在耳旁。 感受到他微微收力将自己抱得更紧,姜离瞬间清醒。 这里不同于现世,阶级森严,哪儿有什么律法礼记,人人平等?统共不过是这些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徐智本想去拽姜离,此刻被其躲开,抓了个空,他并没有继续上前,反倒是单膝跪下,对那边鱼羡诀行了一礼。 面上诚惶诚恐,“属下该死,请殿下赎罪!” 趁此机会,祈渊立马道:“二殿下,草民与内子早已结为夫妇,也向来循规蹈矩,从未做过违法乱纪之事,如今所作不过皆为生存,实属无奈,还望二殿下网开一面,放过草民与内子!” “夫妇?”鱼羡诀面上看不出表情,隐隐只能从那双狐媚眼中看出几分讥讽。 片刻,他淡淡吐出一个字:“打。” 随后嗤笑出声,“本皇子就是喜欢做那棒打鸳鸯之事!” 徐智得令,拔出佩剑,然而剑未出鞘,却是整柄佩剑一起招呼而上! 祈渊怀抱姜离,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并没有再躲,硬生生扛下。 好似还嫌不够,鱼羡诀又对之前跟他来的护卫们使了眼神,那些护卫领了命,一拥而上。 鱼羡诀手下护卫佩的长剑,重量与一般棍棒相差无几。 如今打在祈渊身上,就如那一根根棍棒猛敲,护卫们听得命令,都使了狠力,生怕下一个遭罪的人是他们。 棍棒打在血肉之躯上的闷响,让姜离听得胆战心惊。 “祈渊!”她凄厉出声。 然而并未换来回应,祈渊如今双目赤红,牙关紧咬,身子颤颤巍巍,但因抱着她,好似提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倒,要护怀中人一个周全。 四面八方都有人,祈渊双臂牢牢锢紧姜离,不断变换方向,以保证所有棍棒都砸在自己身上,而她不会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些护卫打红了眼,那里会管究竟会不会把人打出毛病,见两人丝毫不服软,便越发使力起来。 姜离一直以为祈渊身娇体软,弱柳扶风,但此刻在他怀中被他护个满怀,她才发现原来看上去弱不禁风之人,怀抱竟会如此宽厚、如此温暖。 明明之前还是有着旧疾,虚弱得不堪一击,可此刻却仿佛顶起了天地,让她有一隅之地藏身。 “祈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姜离声音哽咽,眼眶湿润,面前的祈渊双眸更加猩红,甚至还有血从他唇角逸出。 姜离试着挣扎了下,但却无果,祈渊抱得用力,她又不敢太过使力再让祈渊受伤。 猛烈的摇着头,姜离只觉得眼中如蒙水雾,变得模糊起来,她再次开口,这次更急切了些,“你放开我祈渊,放开我,我也能扛!” 祈渊一直紧咬着牙,不敢松懈,然而看着怀中哭泣的姜离却不忍皱起了眉,他很想告诉她不要哭,没事的,他曾经也常挨打,可如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站不稳的时候祈渊直接将姜离扑倒在地,让她躺在地上,而后用身躯挡住她! 用长剑敲打明显已经满足不了护卫,有些人甚至已经用脚踹起来。 有些心软的,勉强放轻了力道,但有些是知道那边那位厉害的,完全不敢懈怠。 鱼羡沁已不忍再看,也管不了鱼羡诀会不会甩开他,她连忙走近他抓住其袖子,“二哥!” 声音悲戚,带着恳求。 这次鱼羡诀任由她抓着,眸光微垂,面上神情不辨喜怒。 他默默看了会儿抓着自己玄色衣袍的纤长手指,蓦地笑起来,“妹妹可要想清楚啊,当真要插手两个区区贱民之事?还是那烟花之地的贱民,你如此维护,不禁会让旁人猜测,你是否与其同流合污,置父皇的教诲于不顾!” 竟是按照方才她的说辞,加倍的回绝给了她! 鱼羡沁咬了咬唇,“可他们并没有错啊!二哥如此……” “他们如何没错?公然顶撞本皇子,置皇家颜面于不顾,不是错?”鱼羡诀厉声打断。 “若父皇知晓,哥哥如此滥用……” “这是在你的公主府!如今只有你的人和我的人!父皇如何会知?还是说你府中或我府中会出奸细,亦或是你会去父皇面前亲自状告为兄?” 鱼羡诀倏地冷笑,低头靠近鱼羡沁的耳边,“妹妹如此袒护他们,不禁让为兄的十分好奇,与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莫非,真被我刚才说中了?” 鱼羡沁身子一震,神色复杂,半响答不出话来。 那边祈渊已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身子摇摇欲坠,完全是想着不能让姜离受伤这个念头在支撑着他。 姜离泪眼婆娑,被祈渊抱在怀中,眼前黑暗,只能清晰得听得捶打声和祈渊偶尔的闷哼声。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无力,生 分卷阅读81 如蝼蚁,竟是如此,姜离自诩潇洒恣意,觉得学了上乘武功便不会受气。 但如今才发现,纵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在权利面前,又当如何?她连一个人都守护不住! 突然,姜离感觉面颊一热,随后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微微抬手,脸颊上的触感粘稠,姜离蓦地一惊,这是—— 祈渊喷在她脸上的血?! 一切无力、责备,瞬间变为了愤恨,满腔愤怒充盈心间,几欲喷薄而出,被下狱又如何?被追杀又如何?死又如何?! 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人陪同! 她从未杀过人,哪怕以前也多是用刀背将人敲昏,但这一刻,姜离却第一次涌现了一种冲动。 一种恨不得拆其骨啖其血的冲动! 她要杀了他!!!她要杀了这昭国二皇子! 手摸向腰间佩刀,姜离正欲推开祈渊向鱼羡诀攻去。 突然听得一声—— “都给本皇子住手!” 第45章 · 听得这声, 周边护卫停下动作,祈渊终是到达极限,手脚无力, 往下倒去。 姜离立刻伸手接住他,砸向她时, 祈渊闷哼了一声, 而后姜离听得他在耳旁道:“没……事了。” 说罢,勉力挤出一抹笑,似是想给她宽慰, 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姜离好不容易才忍下去的眼泪,霎时又涌了上来。 鱼羡沁连忙和下人低声道:“将人先带下去好生安置, 再去宫里请太医。” 姜离等人被带下去的时候,往鱼羡沁那边瞥了一眼。 而今上首,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白衣,外披素袍,墨发尽数披散下来, 面容有些疲倦,看那样子, 像是刚刚睡下被人赶忙唤起来的。 见得她看过来,鱼羡沁有些抱歉地对她点了点头,鱼羡诀不再理会他们这边,而是紧紧盯着白衣男子,眼神阴鸷。 姜离手下意识地捏紧成拳, 但深吸了几口气,终是放开来。 匆匆瞥过后收回目光, 仔细叮嘱抬祈渊的人们小心些,怕弄疼他。 随后不动声色地同公主府的人下去,只隐约听得那边传来一句—— “鱼羡诀!如此任性妄为,草菅人命,这十几年父皇的教诲,你都白听了吗?!身为皇子理应心怀天下,心怀百姓!而你呢?!” 寒风夹杂点点酒香传来,姜离鼻尖萦绕着浅淡血腥味。 已是听不清那边人在说些什么了,只能听得鱼羡诀一阵狂妄大笑。 好像除了这昭国皇帝,谁人都不能拿他怎么办一样。 姜离狠狠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从唇齿间逸出。 …… 太医被从宫中请来,给祈渊诊治、包扎好伤口后已是下半夜。 姜离丝毫不觉得困,睁着那双大大的杏眼紧紧瞅着陈太医,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被人这样看着,饶是经验丰富的陈太医,都不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拭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过身来。 一旁的小童连忙上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看着面色紧张的姜离,陈太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姜离立刻颤抖着道:“他怎么样了?” 一般这样是不是要让人准备后事了?! 姜离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衣裙。 却听陈太医叹了口气,“姑娘无需担忧,这位公子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老夫给他开些药,姑娘按时给他更换,再好生休养,不日便可痊愈。” 姜离一听登时懵了,“可他刚刚都吐血了,还不严重吗?” 陈太医:“公子身强体壮,老夫方才观其脉象并无大碍,至于吐血,想来是常年忧思过虑而导致的郁结于心,往后看开点即可。” 身强体壮?忧思过虑?! 姜离感觉他们两说得不是同一个人,祈渊那小身板,虽然摸着是挺结实的,但……还有他那副常年笑嘻嘻的模样,内里却是一个忧郁少年? 突然想起之前祈渊同她说得过往,姜离内心十分不是滋味,一时怔愣在原处,半响回不过神来。 写好药方,见这女娃呆呆站在原处,陈太医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两日一换,初时换得勤些,伤口结痂后可四五日再换一次,这是熬来外敷的,可一定不能内服啊!” 陈太医:这女娃傻傻的,一定得提醒好!不然老夫这一世英名可就毁在她手上了! 公主府的人送走了陈太医,姜离寻了个椅子,拖至床边坐下。 祈渊如今趴在床榻上,他脸色煞白,眉头微蹙,长而密的羽睫微微颤动,简直是一副弱质女流,梨花带雨的模样。 姜离实在不能将他和‘身强体壮’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姜离稍稍放下心来。 印象 分卷阅读82 中好像认识她以后这人就老是这幅虚弱模样,姜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离……” 姜离:“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见祈渊已经睁开了他那双氤氲着雾气的桃花眼,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姜离不禁起身跪坐在床前,离他更近了些。 祈渊抬手,姜离连忙抓住,与他十指相扣起来,随后问道:“怎么了?可还有哪儿处不舒服?” 见此祈渊面上绽开了一个虚弱的笑意,他回握住姜离,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碍事,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担心我。” 这话说得如绕口令一般,但姜离立刻就听懂了。 瞪了祈渊一眼,“你好好休息,大夫说你皮实得很,我才没什么好担心的。” 祈渊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看着,一双眼仿佛直入人心,看得姜离甚至有些心虚,微微偏开了头。 以前自己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怎地如今变得如此心口不一起来? 她确实是担心,方才他将她护在怀中,她担心他被那些人打死,担心他受伤严重,刚才甚至还担心他醒不过来。 可如今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祈渊垂眸看着姜离眼下的泪痕,心里闪过一丝心疼,愈发握紧了姜离的手,“我没事,我刚入花楼时不服管教,经常被打,我都习惯了。” 谁又会真习惯挨打?! 姜离皱眉看向祈渊,“大夫说你平常忧思过虑。” “谁?我?”祈渊面上立刻露出夸张表情,许是这样牵扯了伤口,立刻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姜离:“别乱动!” “你怕是给我找了个庸医?吧!” 祈渊说着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扁了扁嘴,“阿离,就不能给人家找个好点的大夫?这钱可不能省啊!” 姜离:“……” 不知为何,见祈渊这幅模样,以往她都会炸毛,但如今却半点脾气都没有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姜离耐心解释道:“是宫中太医来看的。” “原来昭国皇帝那么好糊弄?”祈渊惊诧出声。 姜离明白他的意思,昭国太医就业环境如此容易,的确挺让人为这皇帝忧心的。 经祈渊这一闹腾,本沉重的心思此刻稍有缓解,知道他是故意想逗她开心,姜离沉默了片刻。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的那个疑问问出口:“你方才,为何要那样做?” 将她彻底护在怀中。 其实他本不必这样做,她自幼学武,扛些挨打也没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姜离其实没抱太多希望祈渊会回答他,他向来如此,有些不想回答的,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半开玩笑过去。 谁知这次,祈渊却是正色道:“我是个男人。” 姜离:??? 祈渊:“一开始,我将你看作解救我于水火的主子,想着此生只要忠心侍奉,真诚以待即可,可危机时刻,那些极力压抑的种子会猛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以此来支撑我,告诉我,你是我心仪之人,我不能让你受伤!” 祈渊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姜离脑子嗡地一声,惊呆在原地,半响说不上话来,甚至想去松开握着祈渊的手。 祈渊没有让她松开,兀自低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继续道:“我当时就想,若是自己心仪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我这个男人也太窝囊和无用了。” 姜离半响,终是嗫喏出声,“你这是……在告白?” 可是为什么呀?! 姜离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祈渊究竟是看中了她哪点?看中她贪财吗? 抬着头眸子里写满了‘我不理解’,祈渊甫一与其对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不是从未有人与你说过这些话?” 姜离点了点头。 祈渊拇指轻轻摩挲姜离的指头,柔声道:“我们阿离还小,不懂情爱也正常。” 姜离倏地抬头瞪了祈渊一眼,你才小!若是加上前世的岁数,他可能都要喊她一声奶奶了。 但想了半天,姜离还是问道:“为什么是我?”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鱼羡沁的声音—— “他们睡下了吗?” 听得外面仆人的回答,她推门而入。 鱼羡沁进入内室后,见到姜离和祈渊这十指缠绕的样子,愣了愣,“我来的不是时候?” 姜离触电般地收回了手,“没有没有,方才谢过公主了,大皇子是公主找来的吧?” 鱼羡沁眉头微蹙,点了点头,“我二哥他以前挺好的,如今也不知怎么长成这样,但他如何也是我二哥,长幼有序,我只能求助于大哥来管教他,所以……” 说着,鱼羡沁看着趴在床上的祈渊,再次郑重道:“抱歉,本想好好招待你们,谁知却给你们招致 分卷阅读83 了这无妄灾。” 姜离摇了摇头,“公主之所以这么急着回来,想来也是因为知道你这二哥在监视你吧?” 鱼羡沁的笑意中带着抹苦涩,“是,二哥怕我与大哥走得太近,会在……支持大哥,他在防着我们。” “那公主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带我们回来?” 听得姜离的问题,鱼羡沁愣了愣,“你以为我是故意将你们带回,引我二哥对付你们?” 姜离抿了抿唇,面部线条绷紧,没有答话。 鱼羡沁皱了眉,猛地摇头,“不是的!我是真心想感谢你们才请你们至公主府的!本是想着你们到了藏好就不会有事,未曾想他竟会来那么快。” “母亲说过,知恩图报,在船上不是你们,我可能早被发现,幕后人还可以以此做文章,我是真心想感谢你们的。” 见姜离和祈渊始终不说话,鱼羡沁有些着急,对身后的婢女使了眼神,婢女得了命令立刻下去,片刻后回来。 鱼羡沁拿过婢女手上的银票,将其递给姜离。 鱼羡沁:“这是我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银票,金元宝太重不易携带,所以我换成了银票,本是想请你们至府上用过佳宴后再给,谁知……我很欣赏你,姜小姐身手了得,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鱼羡沁急切的模样不似作伪,她的样子十分真诚,再看她手中厚厚的一沓银票,如今夜已深,要做戏不可能短期内就准备好那么多银票。 姜离与祈渊对视了一眼,有些歉意地看向鱼羡沁,“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 鱼羡沁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银票塞至姜离手上,“这个姜小姐先收着,但如今你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第46章 · 鱼羡沁的意思, 姜离其实十分清楚。 早听闻如今昭国形式不明,但看今夜在公主府剑拔弩张的三人,想必这形式, 要比之前听说的还要严峻。 果然,鱼羡沁屏退下人, “我父皇已两月未上过早朝, 凡事皆让人禀报后回复,皇储之事一直悬而未决,不止朝臣, 大哥和二哥也已开始为此事心急如焚。” 昭国皇帝向来勤政爱民,如今两个月不上早朝,的确奇怪,拖得越久, 大皇子鱼羡呈和二皇子鱼羡诀的内心只会愈发焦灼。 往更坏处想,若昭国皇帝不幸在立储之前驾崩,那为了争夺皇位,昭国必乱。 姜离明白鱼羡沁的意思,但她看着怀中的银票, 并未接话。 祈渊歪着头看她,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 便也安静待着,不乱插话。 鱼羡沁见此不禁急了,“我观你们穿着并非是我昭国人,若只是随行商队前来做生意的,购置完东西赶紧离开, 而若只是好奇来游玩的,更该快马加鞭远离这是非之处。” 见两人依旧不为所动, 鱼羡沁上前了几步,继续道:“今夜危机虽已暂时解除,但明日若二哥还要纠缠,大哥不一定再会出手,现在夜已深,你们稍作休息,天亮便即刻离开!” “公主殿下,”姜离慢条斯理的数着手中银票,数完,站起身来塞回鱼羡沁手上,“你的意思我都懂,但是……” “无功不受禄,你今夜救了我和祈渊,便抵过货船上的救命之恩,这之后我们互不相欠,是以我并没有理由再收你的银票。” 姜离说着,看向床榻上的祈渊,对他道:“你再休息会儿,天一亮我们即刻离开。” 太医虽说祈渊受得只是皮外之伤,但见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姜离还是有些不放心。 听得姜离的话,祈渊笑了笑,乖巧地道了一声好。 鱼羡沁那本微蹙的眉头,此刻紧皱起来,“姜姑娘……” “公主殿下,你若真诚心想与我姜离做朋友,那便等下次吧,若是我们下次见面,你能原谅我的话。”姜离厉声道,音量高出鱼羡沁许多。 有些事她必须做,但她却又做不出对不起朋友的事。 她同样也欣赏鱼羡沁,但她即将要做之事可能会导致两人反目,那人毕竟是她的亲哥哥,所以……还不如不要做朋友。 鱼羡沁不明白姜离的意思,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疑惑道:“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不能告诉公主殿下,不然岂不是要被公主殿下阻挠?”姜离越过鱼羡沁走至门边,打开了房门,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而后想到什么,姜离道:“我们明日一早就会离开,但在这之前,还想和公主借个人帮我们给家人报个平安,不知是否可以?” “可以,”鱼羡沁点了点头,“若需要我准备马车也尽管开口。” “不用麻烦了,谢过公主殿下的好意,通知了家人后,他们自会来接我们。”姜离拒绝的毫不留情。 鱼羡沁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离看了半响,终是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往外走去。 但走至姜离面前时,鱼羡沁还是没忍住,看了姜离一眼,道:“姜姑娘,这里 分卷阅读84 是昭国,切莫做傻事。” 其实她已能猜出几分姜离的意思,但姜离没有说出,她亦不能点破。 甚至,这话压根不能从她口里说出。 鱼羡沁摇了摇头,不再逗留,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自小习武,与昭国士族贵女们格格不入,那些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她不懂,情爱之事她亦没有兴趣。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同样学武,不拘一格的女子,她本心存结交之意。 但,终是可惜了。 姜离不知道鱼羡沁所想,看了眼趴在床榻上的祈渊,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打算让他多休息休息。 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祈渊的小身板,见日出还有些时间,就找婢女问了厨房所在,打算为他熬一碗姜汤。 先是坠江,接着再是被打,今日他们两人还真是祸不单行。 想着祈渊从江中出来脸色煞白的样子,怕他如今被打还要染上风寒,那也真是太可怜了,是以姜离才想着熬姜汤给他去去寒。 然而熬了许久,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正当姜离端着姜汤往祈渊房间走去时,远远看着鱼羡沁从祈渊的房间走了出来。 姜离:“……” 怔楞在原处的姜离,一时有种究竟刚才到底有没有看着鱼羡沁从她面前离开的错觉。 好像是有吧?! 她刚刚明明亲自送走了鱼羡沁才关的房门! 但何至于此刻又见她从祈渊的房中出来啊?! 姜离抿了抿唇,感觉抓着碗的手在使力,险些将碗捏碎成齑粉,姜离适时停止。 待鱼羡沁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假装凡事没有的走上前去。 敲了敲祈渊的房门,而后推门而入。 见得是她,祈渊面上一愣。 祈渊:“你还没有休息?” 姜离看了看手中的碗,摇了摇头,“我去厨房给你熬了点姜汤去寒,你喝过再睡吧。” 听得她这么一说,祈渊双眸登时一亮,“还是我们阿离好!” 见他本来想爬起来,但显然又是因为这些剧烈动作牵扯了伤口,姜离有些无奈,“你就老实呆着吧。” “那,我们阿离喂我吗?”看着祈渊那双期待的桃花眼,姜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祈渊:“太好了!突然觉得受伤也没什么不好。” “说什么呢?!”姜离有些不悦的皱了眉。 用勺子舀着碗里的姜汤,慢慢吹冷了喂他。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没有人再提之前的事,好像默契的同时选择了缄默。 对于姜离来说,第一次被告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脑子十分混乱,如今琐事又多,她也没有心情静下来好好想想。 而对祈渊来说,他是怕给她施以压力,更怕给她带来困扰。 于是索性两人装聋作哑,此刻倒也喜闻乐见。 但祈渊喝得小口,半响都不见碗里姜汤下去,这静谧一下就成了挠人的剑,让人坐立难安。 姜离想了想,轻咳了一声,“我刚刚看到鱼羡沁从你房间出去,她去而复返是为什么?可有为难你?” 听得她问,祈渊愣了片刻,扭头紧盯姜离,看了半响,见她始终没有其它表情,这才失望地扁扁嘴。 姜离一时有些疑惑,“怎么了?” “大半夜有女子从我房间出去,你竟然不吃醋的吗?!”祈渊说着,面上露出了一副‘你好荒唐’的表情。 姜离眼角抽了抽,“要我吃醋你们也得先干些什么吧,如今你这幅模样,我还能把你们想到哪儿去?” 祈渊:“……” 狠狠地叹了口气,祈渊一大口咬住勺子,腮帮子鼓鼓地道:“她来找我,是想让我劝你不要做傻事的。” “那你怎么看?”姜离看着碗中姜汤,若有所思地问他。 祈渊想了想,“无论你想做什么,自有你的理由,我都会支持你,只是恨我现在这样子,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怕拖累你。” “不过我们阿离十分厉害,就算没有我也能做得很好。” “是吗。” “不过,依我看来,三公主比她两个哥哥,可要更成才一些,可惜昭国从未有女帝称王的先例,三公主,真是可惜了。” 姜离手上动作一顿,冷冷道:“看来你还是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如今竟然惺惺相惜起来。” 谁知听了这话祈渊半分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反倒还兴奋问:“我们阿离,刚才是吃醋了吧?是吧是吧?!” “赶紧吃吧!”姜离舀了一口姜汤塞进祈渊嘴里,迫使他闭嘴。 到底是谁和她说祈渊忧思过虑来着?!他这模样,哪儿像了! …… 翌日,天甫一亮,姜离便带着祈渊离开了公主府。 昨夜鱼羡沁派人帮她找到了颜尧,得了传话,颜尧一大早就亲自架了马车在公主府外候着 分卷阅读85 他们。 两人一上马车,便传来了颜尧的好一顿唠叨。 念叨了半响,颜尧才长叹了口气,“索性不像大沅那时一样,有性命之忧,不要耽搁了,一切已准备妥当,我真是怕了你们两个祖宗,我们即刻启程回邬国!” “颜叔,”姜离淡然开口,“你先寻一艘货船,带着大家先行。” 颜尧皱了眉,“那么你呢?” “我还有些事需要解决,你们在柳溪码头停靠,等我三日,三日后我自会与你们汇合。” 颜尧:“你打算做什么?” “若三日后我未到,不必等我,你们自行离开。” “阿离!”颜尧鲜少动怒,但此刻面上却俱是震怒,“你同颜叔说,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颜叔,我已经及笄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我还有些事在昭国未了,等我了了便过来,你就信我一次好吗?”姜离说得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她那双杏眼异常清亮,颜尧虽不知昨夜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日码头之事他略有耳闻,本想问问姜离,但此刻见她这样却显然不是时候。 颜尧盯着姜离半响,终于妥协道:“你的确已经长大了,但离儿,你在我们眼中始终是小孩,你自有你的原因,但别忘了邬国还有等着你的父母,切莫做傻事。” 切莫做傻事。 谁都如此说,好似她即将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姜离点点头,“放心吧颜叔,我不会鲁莽,我都有数。” 一直在旁沉默的祈渊,抬头看着姜离,“阿离,我同你前去?” “你老老实实呆着吧,你现在动都动不了,虽说只是皮外伤,但也需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活动。” 姜离跪坐在祈渊身旁,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你先与颜叔一起去柳溪码头等我,我去去就来。” “万事小心。”祈渊点了点头。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自认识以后祈渊便给她无尽信任,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支持。 那既然他已是她的人,被她从栖溪院赎出来了,那怎么能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呢?! 敢伤她的人,她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如果这世道非要分个三六九等,上位者之言比之律法还要重要,那不知道拳头硬的人,是否才更能说话? 大沅的宁茉公主是,这昭国的二皇子鱼羡诀也是,靠着身份仗势欺人。 姜离轻嗤一声,若律法不能将他们怎么样,那她就自己动手! 目送着颜尧的马车离开,姜离对路边的人勾了勾手指,“过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鱼羡诀:脖子瑟瑟发凉! 第47章 · 路边本坐着乞讨的小乞丐, 见得姜离对他勾手指,不禁愣了愣。 姜离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那小乞丐登时眼睛一亮, 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姜离唇角一勾, 心想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面前的这个小乞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 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看上去好像很久没吃饱过了, 姜离蹲下身,柔声道:“你帮姐姐做件小事好不好呀?很简单的,做了这钱就归你。” 姜离想让他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乞讨,在二皇子府就近监视二皇子。 二皇子每日何时出门,去往何处,如实禀报于她即可。 既然这些上位者始终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占着自己的身份、权势为所欲为, 视他们平民如蝼蚁、蚊蝇,命如草芥, 那她倒也要让他们尝尝,性命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 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宁茉公主的构陷、鱼羡诀的殴打,到头来又真的受过什么惩治呢? 充其量不过一句轻飘飘的证据不足便此揭过。 而他们生来便是平民,不如他们珍贵, 这些苦楚就得白白受着吗! 想起祈渊说他早已习惯挨打的神情,姜离心间漾起一抹酸楚。 * 颜尧在听闻码头出事后, 便立刻着人在其他码头准备了船只,只等找到姜离和祈渊,就即刻启程回邬国。 所以没有耽误过多时间,颜尧等人就一切准备妥当,启航行向柳溪码头了。 祈渊还不太能动,被人搬在船舱内的一个床上趴着,山洵看着这样的祈渊,眉头紧皱。 随后摇了摇头,“这般狼狈的样子,如今不常见了。” “想笑就笑,别憋出内伤!”祈渊偏头瞪了山洵一眼。 山洵那张冰山脸上毫无笑意,亦无心痛,“我就不明白了,那日我不是已经引开了大多数人?你怎么还能弄成这样?退步了?” “还是说,你是故意弄成这样好让姜离小姐心疼的。” “我是那样的人吗?!” 山洵没有答话,但却看着祈渊郑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给方才的提问一个肯定答案。 分卷阅读86 祈渊立刻去摸身上的银针,想掷他! 但如今行动不便,摸了半天除了让自己伤口更痛外,一无所获。 山洵:“别折腾了,到时候伤口又裂开了,你以前不会如此鲁莽,怎么遇见姜离小姐后就变成以前你最讨厌的莽夫了。” “还是说,你真对她动心了?”山洵的面上带着疑惑,好像对此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茫然地看着祈渊。 祈渊没有给他答复,他低垂着头,墨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脸,神色莫辨,“等会靠停柳溪码头,船会在此停留三日,这三日,你需做三件事。” 听祈渊这语气,山洵立马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双脚并拢,脊背挺直,认真听着。 “第一件,”祈渊冷然开口,“与向化樊的人汇合,告诉他们即刻前往昭国越溪镇外的江畔,寻找一艘货船,告诉他们,该货船上有向化樊想要的东西。” 山洵点头,“是。” “若他们去寻,遇见了三公主的人,不要动手。” “您与三公主达成了合作?” 祈渊点了点头,“昭国大皇子妇人之仁,心软懦弱,凡事迟疑不决,恐难成事,二皇子暴虐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一丝一毫的怜爱之心,三公主集两人之所长,既有决断,又体恤百姓,你不觉得,这昭国陈旧腐朽已久,是时候该破旧立新了吗?” 祈渊的唇边勾起一抹讽刺,“三公主有野心,有能耐,大沅可以认女人为帝,昭国又为何不可?” 山洵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插话,待祈渊说完,只冷冰冰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飞书于桑晏,告诉她我们即将前往邬国,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祈渊说完,看了山洵一眼,“反正你们日常都在通信,就在你们闲聊中加这一句话,不麻烦吧?” 山洵:“……” 一向冷漠自持,毫无波澜的山洵,此刻脸上可疑的浮出了一抹红晕。 山洵立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主上一向料事如神,就像早料到三公主会与我们合作一样,这往后事怕也能猜到几分。” “不过,私下倒卖废弃兵器重新用于军队一事,虽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但如今看来牵连甚广,兹事体大,甚至可能各国要臣都有参与……” “你想说什么?” 没想到祈渊直接开口,山洵愣了愣,片刻,终是咬唇开口道:“这事不简单,主上往后的路亦然,若是主上真的在意姜离姑娘,未免她日后受伤,不如早早放手吧。” 山洵说这话的意思,其实他明白,山洵哪儿是怕姜离受伤,他怕的,其实是他会因为姜离而再次失了决断,像如今这般为其受伤。 “我心中有数。”祈渊垂了垂眼,没有去看山洵。 然而山洵却不依不饶,“她的父亲虽对主上有救命之恩,但如今主上该还的也还了,主上可不要忘记我们这次去邬国的目的,姜离姑娘身上有缓解那东西的药丸,想必……” “够了!”祈渊皱眉打断了山洵的话。 而后看向山洵,神情阴鸷,那桃花眼中波涛汹涌,藏着愠怒,“我说,我心中有数。” “但我相信,她与此事无关。” “倘若有关呢?” 祈渊突然冷笑一声,“年宥当时做这些的时候,她才多大?就算怀疑年宥与邬国之人有勾结,但那人也不可能是她!” 山洵不再开口,沉默看了祈渊片刻,叹了口气,“但是若能利用她解开主上的毒,属下必不会手软,无论到时主上同不同意。” 祈渊:“……” 山洵有时候十分固执,那种固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偏执了。 祈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心再与他去争,还未走到那一步,等真到了再说也不迟。 祈渊复又回到方才的话题,“至于我让你做的第三件事。” “主上请吩咐,属下必不辱使命。”山洵重新站定,恭敬开口。 祈渊:“阿离她可能想去对付鱼羡诀。” 山洵:“……” 看着山洵的表情,祈渊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她不自量力。” “我没有。”山洵否认得十分敷衍。 “当时我要陪她一起进牢狱自证时你也不同意,但结果如何?” 想到姜离,祈渊阴霾的脸色立刻放晴,温柔笑道:“她总有让你意外的本事,所以这次,我想亦是如此,不行等着瞧。” 山洵抿了抿唇,心道他才不关心,失败了更好,他也不用再操心这个主子了。 祈渊:“所以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在做完前面两件事后,立刻回昭国都城找到阿离,暗中保护她。” 山洵静默了片刻,有些为难道:“那她如果真动手对付鱼羡诀的话,我也要跟着一起吗?” “不用,”祈渊摇了摇头,“我相信她不会那么莽撞,你就在暗中给她协助即可,切记只在暗中帮忙 分卷阅读87 ,千万不能让她发现!” 山洵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可能更难吧,这人关心媳妇,还要保全她的自尊心?! * 姜离找小乞丐们关注鱼羡诀的行踪,但这三日也没有闲着。 易容过后一直流连于昭国各大酒楼,以套话为己任,虽得不到昭国的完整情报,但她需要的还是大概问到了。 鱼羡诀的行为,碍于他的身份,百姓们向来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最怕的就是这种平常积累于心无处宣泄的,积累久了,喝点酒就如炸药桶一般,一点即着。 反正只要她手速够快,酒醉就永远追不到她! 虽然这行为有些不耻,但无权无势的她也没其他办法了。 所以经过几日的了解,姜离知道,鱼羡诀的守卫十分森严,而且身边各大高手聚集,要想对他下手,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本来姜离想,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她倒是还没有勇无谋到那种地步。 但通过这几日小乞丐们的观察,姜离发现,鱼羡诀每日都会去一个地方,进去后会呆很久,甚至还会屏离周身亲信。 鱼羡诀去的地方,是昭国都城的宁安寺。 宁安寺好像不是什么香火旺盛的大寺庙,相反人烟稀少,十分冷清。 鱼羡诀生性残忍,但每日竟然会去寺庙?姜离觉得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这却不失为一个机会。 姜离做了伪装,穿衣打扮如那日码头上的黑衣人,提前先潜入了鱼羡诀在宁安寺常去的房间。 一切进展得十分容易与顺利,但就是因为太过顺利了,反倒让姜离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把戏? 姜离摸了摸怀中曾经瞬间迷倒一片人的迷药,心道是真有变数至少靠这个也能拖一会儿。 看着这个房间的布置,前厅简单摆着桌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姜离之所以能笃定这是鱼羡诀常来的屋子,那是因为她翻墙潜入后难得见人,且此处许多房间内都布满了灰尘,只有这处整理得十分整洁与干净。 不知鱼羡诀为何总执着于这个地方,姜离向房间后堂走去。 后堂布置同样简单,一张床,一个桌子。 但当目光触及桌子上的东西时,姜离立刻警铃大作,毛骨悚然! 正想走过去看一看,却听得外面有声响传来! 第48章 · 姜离立刻屏住呼吸, 滚入了床榻之下躲起来。 滚床底这事一回生两回熟,姜离现在已十分熟练。 门外有交谈声响起,姜离凝神听去, 却是半点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片刻, 有离开的脚步声, 还有房门打开的吱呀声。 来了!手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刀,姜离心跳如鼓。 这人步伐沉稳,关上房门后没有过多停留, 直入房间后堂。 感觉到床榻往下一沉,眼前映入一双藏青男靴。 姜离如今是趴着的姿势,手握刀柄,像只小兽, 蓄势待发。 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双男靴,然而这人却一直保持坐立的姿势纹丝未动。 一时此处除了绵长的呼吸声外,再无其它声响。 姜离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因为她有些疑惑,无法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鱼羡诀。 “阿茹……”恰在此时, 寂静的空间里终于传来了这人长叹。 听见这声,姜离心定了, 虽然比之那夜正经低沉了许多,但这声调,这让人讨厌的音质,她如何都不会认错! 又凝神听了会儿,确定周围没有其它人, 姜离脚尖微点墙壁,借力跃出, 拔刀而起,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一击未中,姜离快速退开拉远距离,鱼羡诀那张欠揍的脸登时映入眼帘。 鱼羡诀此刻面上惊涛骇浪,怒意重重,那双总是漫不经心,风情万千的狐媚眼如今好像恨不得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似的,“谁?!” 姜离做了伪装,还以黑布蒙面,只露出自己一双黝黑眼眸,甚至这眼还特意化了妆,改变了其形状,拉长了些。 姜离:都是来杀你的了,这我能告诉你? 出声不就露馅了?知道她是个女人了! 姜离没有理他,再次出招。 刚才猝不及防突袭,都被鱼羡诀避开了,如今他有了准备,更是再难得手,他的武功应该在鱼羡沁之上,姜离不敢轻敌,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 鱼羡诀手持铁扇,‘噌——’地一声打开,“你是如今进来的?” “竟敢擅闯此处,我便让你有命来,无命走!” 话语间两人有来有往三个回合,短刀与铁扇交接时发出刺耳短促之声,鱼羡诀这铁扇,竟十分锋利与坚韧。 姜离甚至没有从其中讨到半点好处。 身上的衣衫被割裂了几条口子,露出里面的衣服来。 鱼羡诀见后面上一愣, 分卷阅读88 “这是!” 是啊,看清楚了,这可是那个什么徐老的人穿的衣服,当日码头上斗殴的那拨! 徐老为昭国太宰,听闻徐家世代为官,是这昭国名望最大,最久远的士族,皇帝忌惮而因此对其有所防备。 昭国皇帝在位时尚且拿他们头疼,如今大皇子懦弱,二皇子暴虐,两人都不是帝王之才,日后若被徐家压制,江山易主,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昭国皇帝如何能允他鱼家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在自己走前替未来帝王荡平前路,清除障碍,便是必然手段。 徐家在昭国士族中屹立百年之久,这么简单的理又岂会猜不到? 徐家这么大个家族,上上下下无数族人,危难关头也不会坐以待毙,真被逼急了,势必反扑。 所以如今昭国形式,徐老和皇族间的斗争一触即发。 反正都已经乱了,两边人都心有芥蒂,那也不妨碍她在其中再添那么一把小小的火儿。 不管当日码头上的那拨黑衣人是谁的人,姜离觉得,徐老和这些黑衣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私下囤积各国废弃兵器,难道是拿来收藏的吗? 所以斗得更猛些她还乐见其成。 虽然没在鱼羡诀手上讨到好处,但她也完全不吃亏就是。 鱼羡诀头上的玉冠被姜离砍下,墨发顷洒下来,上好的绫罗衣绸,同样无数裂口。 见得姜离身上徐家人的衣服后,鱼羡诀招式愈发狠厉,铁扇被他使得灵活快捷,姜离短刀向他而来,他侧过身,手指微动,铁扇顺着姜离短刀绕了一圈。 得这档口,姜离身形半转,将短刀抛向另一只手,短刀入手立刻挥刀直入,惊得鱼羡诀连连退了好几步。 铁扇一个不稳,掉落地下。 姜离一脚踢开铁扇,欺身上前,这房间统共就这么点大,就算鱼羡诀有意避让也挪不开太多距离。 短刀几次堪堪从鱼羡诀面目而过。 姜离发现,鱼羡诀躲避之地有限,他不断往前厅挪动,好似有意避开后堂。 余光瞥至桌上物品,姜离内心立刻了然。 方才姜离惊讶,觉得桌上摆设好像灵牌,只是上有白布覆盖,无法笃定。 如今白布揭去,桌上之物清晰呈现,确为灵牌。 灵牌前还有三炷香燃放,烟雾缭绕而上,想来应是鱼羡诀刚刚才点燃供奉的。 是以他在避开什么,再明确不过。 姜离脚步轻移,不再上前进攻,反倒几步退回床边。 鱼羡诀见此神色大变,立马追击而上。 姜离倒还没有无耻到要利用死人的地步,不过是借此晃个假动作罢了。 然而那边鱼羡诀见姜离向灵牌而去,面色惨白,方寸大乱,早已忘了一切招式防范,破绽百出。 好似世间一切皆被摈弃,他的眼中只剩桌上灵牌。 鱼羡诀伸手去抓灵牌档口,姜离正好晃过假动作复又提刀逼上。 此刻他已放弃一切抵抗,甚至姜离短刀再次近身他也毫无反应,只是执着的去碰灵牌。 姜离这一刀本是向着鱼羡诀脖颈而去,见此倏地向旁一偏,没有砍掉鱼羡诀头颅,却直接砍掉了鱼羡诀的一只手! 鱼羡诀指尖甫一触碰灵牌,便登时失去触觉。 鲜血横溅而出,溅至灵牌之上,溅至姜离眼中,姜离眼前霎时被染上一片鲜红。 然而鱼羡诀似无痛无觉,没有呼喊,甚至连眉目都未曾一皱,只是双目灼灼地盯着面前灵牌。 左手无法拿起,就换为右手,他将灵牌抱于怀中,不断用胸前衣襟擦拭血迹,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嘴中喃喃:“阿茹……” 不敢耽搁,姜离快步上前,在鱼羡诀身上点了几下。 有泪从鱼羡诀狐媚眼中滴落,姜离愣了愣。 随后见鱼羡诀眉头紧皱,抱着灵牌蜷缩起来,嘴中不断呢喃着,“阿茹……” 所以点穴这种事,她果然还是无法领略其精髓! 姜离未敢懈怠,短刀一提,抵住鱼羡诀脖颈,拉住他背后衣衫,厉声道:“起来!” 经过这几日的听闻,姜离对他没有丝毫怜悯。 这几日从不同人嘴里,听见鱼羡诀当街打死人的事就听了五六起,更别说还有传,他令官员抓捕得罪他的人,将其带入牢狱私下折磨死的。 其实初始听一个人说时,她还尚有几分怀疑,但当众多人言之凿凿说起亲眼见闻后,她便也不得不有几分相信了。 再结合那日公主府鱼羡诀丝毫未对她和祈渊留情,若非大皇子亲临,怕是她们祈渊也要被鱼羡诀活活打死之时,听信的天秤愈发倾斜。 最后抓了一个鱼羡诀的手下,当她听那人供认不讳,甚至对此事表露出见怪不怪的模样后,在姜离心里,鱼羡诀已彻底冠上了十恶不赦之名。 所以如今鱼羡诀一副失魂落魄,可怜巴巴的模样,姜离却也只心道,可怜 分卷阅读89 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鱼羡诀此刻仿若失了魂魄,双目呆滞,神色游离,只不断地将灵牌紧抱于怀中呢喃。 姜离扯了块床布将鱼羡诀的断臂捆住,避免他因失血过多而亡。 将其从地上拉起,短刀牢牢抵住,防止鱼羡诀轻易从她手中逃脱,姜离抓住他,将其拉至门边。 “我本欲杀你,”姜离眼睑微垂,故意压低声音,“但你的命,着实不算太过值钱。” “要找你报仇之人众多,暂还轮不到我。” 姜离的短刀微微使力,有血珠自刀口逸出,鱼羡诀却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姜离继续道:“但你当日伤他,我便也不能让你好过!我如今只卸你一条胳膊,也算作仁慈了。” 日后,哪怕再见鱼羡沁,她也不会愧疚。 将鱼羡诀带至门边,姜离深吸了一口气,见他始终没有反应,像个麻木傀儡,不禁摇了摇头。 不知他怀中抱得灵牌是何许人也,但姜离如今也毫无兴趣知晓。 一脚踹开了房门,本以为外面会围绕众多护卫,但当姜离挟持鱼羡诀出现在门口时,门外空空如也,姜离一时愣在原处。 姜离: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怎么和预想的有点不一样?! 不是说鱼羡诀身旁高手如云吗?姜离本还以为打开门后她会面对众多高手,甚至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 但如今…… 还是说刚才的交谈声其实是他屏退了身旁高手,让他独留于此的? 短暂的怔楞后,姜离心中雀跃,一把推开鱼羡诀后连忙翻墙而逃。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未曾想到竟会如此轻松,姜离直至跑至城外依然觉得不真实。 不远处整整齐齐趴了一排的黑衣人们,看着那飞速逃离的身影。 黑衣人:“壮大哥,主上看上的这女人,好似不用我们操心也不会吃亏啊,还挺……泼辣?是这个词吗?” 山洵皱了皱眉,“我们是不是解决得太过干净了?你说不会露馅吧,应该再留一两个高手的。” 姜离当然不知道身后这些人的谈话,只心想尽快赶到柳溪码头与祈渊汇合! 然而快马加鞭赶至柳溪码头,祈渊还没见到,姜离远远却见得了另一道身影! 第49章 · 柳溪码头位于昭国都城东面, 码头不大,位置稍偏,人流较少, 但却是通往邬国最近的一个码头。 姜离一路策马狂奔,甚至中途还绕了好长一段路, 趁无人追来, 去除掉伪装,重新更换了一匹马,假装只是名过路旅人。 然而纵使表面表现得平淡异常, 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是有多惶惶不安。 越快到码头,姜离的内心越不能平静,总觉得十分蹊跷, 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之前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可能自己武功不及鱼羡诀反被他斩杀,可能得手后,鱼羡诀的高手护卫们不眠不休追杀她个七天七夜,让她力竭而亡, 可能…… 然而这些料想一个都没有发生。 姜离却丝毫不觉得庆幸,反倒是愈加发怵起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 倘若按照她料想的来倒还好了,至少她有准备,就怕来个她未曾想到的,到时无法应变,那她不就完了? 到得码头她是既兴奋又害怕, 手时刻放在腰间短刀上,双眸不断注视四周, 就怕快到终点时突然冒出一众埋伏。 直至姜离看到码头上的那位少年—— 少年一袭金色云纹玄袍,立坐于轮椅之上,身形虽笔直,但却有些单薄纤细,他玉冠束发,皮肤微白,整个人带了几分病态之感。 身旁有两魁梧之人,其中一名低下头恭敬在同他说些什么,少年低头认真听着,神情严肃,薄唇紧抿,眼中尽是冷漠狠绝之意。 姜离双眸一亮,牵着马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那边似有所感,倏地抬起头来,少年本阴鸷的脸色瞬间平缓,眉眼柔和,仿佛洒满柔光的一江春水。 看着向他奔来之人,心情糟透的季简立刻笑了起来,眼中溢出温柔。 姜离跳着欢快的小碎步,不断对其挥着手,“季简!” 他乡遇故知,这种喜悦自不必说。 更何况遇见的还是邬国季家下一任的掌门人。 季家上下门客无数,高手如云,季简作为季家未来的继承人,身旁必定高手环伺,不容他有半分差池。 就拿他身旁的这两个魁梧壮汉来说,虽其貌不扬,但却是邬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姜离曾有幸受他们指点一二,受益匪浅。 于是姜离内心稍定,礼貌对旁边两人点了点头,心想就算码头上有人埋伏,但看在她曾与季简幼时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他们到时也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离儿,”季简推着轮椅,向她而去,嗓音有些沙哑,但却掩不住喜悦之情,“怎地来得如此 分卷阅读90 之晚?”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季简小时受过重创,自此后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江边风大,容易受寒,姜离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从一旁白朔手中接过大袄给季简搭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姜离惊讶道:“你在等我?你知道我要来?” “我都听颜叔说了,”季简点了点头,而后眉头微蹙,“伯母当时就不应该让你冒险,你也是,我当时说让我身边精锐跟着你,你为何不要?” 姜离笑了笑,“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季嬢嬢,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啰嗦,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季简攥紧衣袍,无奈叹了口气,“你啊……对了,我派人去接应你,但你没遇见他们?” “接应我?”姜离愣了愣,“为什么要接应我?” 季简没有答复,姜离被他问得一愣,稍后似是想到什么,不禁问道:“你是多久来的?” 季简也同样愣了愣,但还是听话如实回答:“有一段时日了,家父命我来昭国替他办点事,那日正巧办完,就在路上遇见行色匆匆的颜叔。” 季简说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码头暴乱你也能遇到,颜叔说你在码头装货,如今暴乱十分怕你遭遇不测,那时我还派了好些人去寻你。” 姜离:“……” 最近那么倒霉,也不是她想的。 但经季简如此一说,姜离好似突然明白,之前一直觉得怪异的地方如今好像有了合适的解释。 他们在公主府的遭遇,想必是后来颜叔问过祈渊,又同季简说的! 别人不知道她,但季简却不一样,季简自小家中对他锦衣玉食,百依百顺,将他养得十分骄纵。 谁知后来他会遭逢变故,双腿被废?姜离第一次见季简,他眼中一片死色,神情呆滞,宛如一个提线傀儡。 无论谁同他说话都爱搭不理,只沉浸于自己世界,那时的季简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歇斯底里砸东西、罚人,有一次甚至还想杀人。 本来念他可怜,小小年纪受这变故,又是暂时寄居在她家,姜母要求姜离时刻让着他。 但姜离哪儿是吃亏的人?吃啥都不吃亏,况且那时姜离觉得这人再不纠正,大有心理扭曲之趋势。 于是开始着手修理他,季简欺负她三分,她就想方设法从他身上讨回来七分。 几次把季简气得要喊身旁高手将她给杀了。 她这半点不吃亏的性子,想来季简是知道的,所以在公主府吃了那么一大个亏,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但刺杀昭国二皇子这事却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能光明正大说的。 总不能在这嚷嚷着她刚刚去刺杀了二皇子。 是以姜离犹豫了片刻,斟酌言语,试探问道:“阿简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你才暗中派人助我?” “那是自然,”季简大方承认,“离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初时那人还不承认,但我自有百种方法。” 季简说着,微低下头,墨黑双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之前听颜尧说,是从公主府将他的离儿接走的,那鱼羡沁虽为女流,但却向来狼子野心,码头暴乱一事和她估计脱不了干系。 以姜离这个性子肯定不会放过欺辱她的人,去而复返,不恰好说明之前鱼羡沁欺负她?! 季简皱了皱眉,想起刚才白朔的汇报。 真是太可惜了,差一点就能将鱼羡沁这个女人给杀了,若非有人中途出手,让她给跑了,如今他早就能将鱼羡沁的首级放在离儿面前了! 姜离并未注意季简神情,也不知他此刻所想,只觉受了个惊天霹雳。 所以哪儿有什么一切顺利?不是她幸运,也不是对方决定放长线钓大鱼,而是有人提前替她荡平了前路,才使她毫不费劲! 难怪宁安寺杳无人烟,难怪鱼羡诀身旁高手皆被屏退,难怪一路跑来顺风顺水,无人追击! “谢谢,”姜离展颜一笑,“不过你后来是怎么教育他的?” 姜离不免有些好奇,这季简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将鱼羡诀那样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当然是用暴力手段,只是可惜,没将她给杀了,还让她给跑了,不过我的手下伤了她身边多人,你便也算解气吧。” 难怪,姜离心道季简挫鱼羡诀锐气不说,还伤了他身边高手,所以她后来才会如此容易。 姜离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伤过他了,只要他不再为非作歹,坏事干尽,就暂且先放他一条生路吧。” “好。”季简点了点头。 此刻一直静默在旁的白朔见两人谈完,上前一步,“时候也不早了,少主,姜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吧。” 从昭国走水路至邬国,需得走一个多月。 姜离一上船便问了祈渊下落,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简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离背影,正纳闷间,之前一直在旁沉默的白轩上前至季简 分卷阅读91 耳旁,低语道:“听说姜离姑娘在大沅买了个男人。” 季简双目圆睁:“什么?!” 仿佛闻所未闻,季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轩,“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白轩心想,但还是毕恭毕敬道:“那个男人也在这船上,姜离姑娘好似要将他带回邬国。” 季简:“……” 白轩:“少主要去看看吗?” “我?”季简被白轩的问题给气笑了,“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少主去看他?” 随后季简甚是不屑道:“争风吃醋会是本少主做的事?” 让白朔推着自己的轮椅下去,季简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白轩道:“好好监视他,等到邬国下了船以后,找机会把他给杀了。” 白朔:“……” 白轩:“是,属下遵命。” 姜离来到祈渊房间时,见祈渊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江面。 听得声音,他转过头来,见到姜离眼眸一亮,“阿离!” “怎么样?好点了吗?”姜离走过去坐在床旁。 谁知祈渊却并没有答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离。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迟迟不答话,姜离不禁有些疑惑,“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瘦了,我们阿离这几日好似瘦了。” “哪儿有……” “不过我们阿离好似没有受伤?真好。” 祈渊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有些期待地望着姜离:“对了,这几日我可有乖乖听话,在这呆着等你回来,没有添乱哦!” 祈渊桃花眼微弯,脸上漾出笑意,他微抬了头,一副异常骄傲的模样。 就好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此刻身后若有尾巴,怕是已经开屏了。 姜离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祈渊的头发,“真乖。” 祈渊一把抓住姜离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姜离突然就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起来。 这种紧张的感觉让姜离无所适从,急欲将手从祈渊手中抽出,谁知祈渊抓得用力,姜离没有成功,反倒因这力被拽了过去。 两人距离登时拉近。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姜离霎时呼吸急促,“你你……你做什么?” “我看你这只手上有血迹,怕你受伤了想要看看,怎么了?”祈渊用手擦拭着那早已干涸的血迹。 那不是她的血,是当时鱼羡诀断手时溅至手上的,当时太过紧张,是以换装回来时,她只随意洗净了脸上血渍,倒没注意手腕上竟也沾得有。 见不是她受伤,祈渊松了口气。 “祈渊……”看见这样的祈渊,姜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那如星之眸,如朱点唇,一时让本就急促的呼吸愈发粗重起来。 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姜离小姐,少主晕船了,可能需要你去看看才行。” 晕船?季简自从双腿被废后,那小身板就日渐羸弱,姜离有些担心,抽出手后拍了拍祈渊的背,便立刻赶去看去。 祈渊:“……” 然而姜离不知,那日只是序幕。 自从那日后,每当姜离到祈渊房间,白轩总会以季简不舒服为由唤她过去,而每每到得季简房间,看他那虚弱的模样,又不好责怪。 然而当她在季简房间陪着,未过多久,祈渊那边又以背痛为由让她去看。 船由江入海,一路颠簸,姜离觉得颠簸的不是船,而是她疲惫非常的心。 就这样大概僵持了半个多月,姜离突然悟了。 她谁的房间都不去,那不就完事了! 于是耳根终于清净。 船只驶至邬国码头时,姜离正好在船上磨皮擦痒,这一个多月的航行实在闷人,特别后期她谁也不能找,只能自己休息的时候。 姜离感觉自己都快无聊到长蘑菇了! 所以听见船只靠岸的消息,姜离可谓是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的! 只是下得航船,见到那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还不等姜离感动张口,那站在岸边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已是持鞭而起,直直向姜离挥了过 来! 姜离:!! 第50章 · “你竟还敢躲?!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是!” 姜离甫一下得船只, 到得码头,才看到亲人的面孔倍感亲切,便立时被李蓉这狮吼功给吓得连连摇头。 姜离边灵活躲着李蓉的鞭子, 边大声嚷道:“我不是,我没有!” 李蓉半分也没听进去, 眼中只有姜离现在竟敢忤逆她, 躲她鞭子的这个行为。 李蓉性格泼辣,向来风风火火,在姜家说一不二, 再加上姜永跃一向宠爱、纵容她,是以姜家凡事皆由她做主。 李蓉武艺高绝,嗓门又大,如此行为已引来众多人围观, 姜离边多边向她 分卷阅读92 那父亲投去求助,“姜永跃!你怎么管媳妇的!” “我看你胆子越发大了!”李蓉眼冒金光,咬牙切齿,此刻仿佛与她是天大的仇恨。 这样的一个人,姜离真是永远都无法将她同每月那个会虚弱之人联系至一起。 李蓉平常看着都挺好, 但每个月总有一天身体虚弱,甚至下不来床, 需得人贴身照顾,若非亲眼见过,姜离甚至都要以为李蓉是装的。 看着李蓉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姜离觉得,自己今天这脸还真是丢定了, 正当姜离堪忧之际,突然感觉腰间覆上一只大手, 那手紧实温暖,缠着她将她一带,便入了一个怀抱。 姜离望过去时,便见祈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手间握着李蓉的鞭子,这鞭下了狠劲,缠绕在祈渊手上的那一圈登时红了,甚至还有血滴落而下。 姜离不禁又急又心疼,“你做什么啊?!我娘就算再气也不会真伤我,让她发泄发泄就好了,你这何必呢?!” 祈渊却是无辜看过来,“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受欺负了……” 那边李蓉本就生气,如今见此情景更是火冒三丈,准备拽回鞭子再去打她那个不争气的女儿,谁知面前的这个小伙抓得用力,一时她竟拽不回来。 气得李蓉指着祈渊‘你’了半响,接着看向姜离,“这人干什么的?还不让他给你放开!” “娘!”姜离皱了眉,一把甩开了祈渊手上的鞭子,连忙去看他伤势,发现只是皮外伤,稍稍松了口气。 姜永跃见此,立马上去牵自己妻子,哄笑道:“女儿大了,自有她的想法,若是遇见能与她两情相悦之人,那不也挺好,免得到时怕她受气,你看,我牵着你,你也别醋了,你也是有相公疼的人。” “闭嘴!”李蓉瞪了姜永跃一眼,“那能一样?!” “好好好,我不懂,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你看这么多人在看呢,你也不想以后自家女儿出去被人笑话吧,更何况她都及笄了,你不是一直盼着她回来吗?这口硬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胡说!” 李蓉虽说面色依旧郁郁,但经过姜永跃这一劝,倒也收敛了许多,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见此姜永跃立刻给姜离使眼色,父女两多年的默契登时体现。 姜离撒娇道:“娘,我回来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家再说,你这样不问青红皂白教训我,万一错怪我那得多冤呀,况且,季简也会被你吓到的。” 听见季简的名字,李蓉皱了皱眉,“你怎么会和他一路?” “在昭国恰巧碰见的,怎么了?”不知李蓉为何有此一问,姜离虽疑惑,却还是老实回答。 正巧此刻白朔推着季简下得船来,季简看着李蓉和姜永跃,对其抱拳施了一礼:“伯父、伯母。” 李蓉看在与季简母亲的交情上,对季简多有照顾,姜离有时甚至觉得,季简才是李蓉的儿子,她是捡来的。 是以如今看得季简,李蓉面色果然好了许多,“倒没想到季公子会和离儿一路,此去昭国路途遥远,不知一切是否顺利?” 季简点了点头,“挺顺利的,当时事情正好办完,听得离儿也要回来,便同她一路了。” “那我们离儿承蒙季公子这一路的照顾了。” 姜离听得自己母亲这样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她照顾季简还差不多,也不知母亲若是知道季简晕船还会不会看他样样顺心。 又寒暄了几句,季简表示得先回季家同自个儿父亲报告此次结果,便先告辞了。 趁此机会,姜离连忙去抱住李蓉手臂,撒娇地摇了摇,“娘,我饿了,想你做的红烧肉了,我们回去再说?” 李蓉同季简点了点头,便也没再对姜离发脾气。 见老虎毛已被她捋顺,姜离松了口气,也不再撒娇了,开开心心地去抓祈渊的手,“等会儿叫我爹给你看看,他医术可好了,真是的,明明自个儿身子骨那么弱,还要做这逞强行为。” 真傻,姜离如此想着,但见祈渊始终只是含笑望着她,任她抱怨,心里某处生出几丝甜蜜。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表情各异的几人。 姜永跃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但被自家儿女儿夸了,倒还是笑意盈盈,李蓉就没这么好的脸色了,季简更是,表面云淡风轻,但却早已咬紧了牙关,一只手攥着身侧衣袍,手背上青筋凸起。 白朔连忙将季简推了走,并小声在他耳旁道:“少主,冷静,如今正事重要,况且主上已经应允,这姜离小姐迟早是您的人,咱们不急在这时。” 季简这才松开了攥紧在手中的衣物,“先走吧。” …… 姜家虽靠于各国游走买卖而生,但根在邬国,为求有所挂念,在邬国寻了处安静之地置办了房产。 内里虽不大,但布局开阔,一应俱全。 姜离把祈渊带回后,李蓉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一直垮拉着脸,甚至看都不多看姜离一眼。 分卷阅读93 姜离倒似也无所谓,请父亲帮祈渊包扎好后,带他去看了自己的房间,最后在饭桌上吃得狼吞虎咽,惊得祈渊目瞪口呆。 “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祈渊边说边给她夹菜。 姜离倒也不客气,要吃什么头一昂,鼻尖轻哼了声‘嗯’,就等着祈渊给她夹过来。 吃着还不忘嘱咐,“你就先住在我们姜家,我们姜家虽然不大,但收留你和山洵还是没问题的,就是只有一间客房,你和山洵得挤一挤。” 祈渊摇了摇头,“不碍事,我们先将就住住,如今我们落脚了也会去找活计,你且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会给你买一个大房子。” “哼!”李蓉筷子一撂,“怎么?嫌我家又穷又小?还有这家究竟是谁说了算,你说让他住就让他住?你问过我没有?!” 姜永跃夹了一个鸡腿放在李蓉碗里,“我也给你夹菜,我们这个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随你,心好。” 见李蓉面色稍霁,姜永跃再接再厉:“这两个孩子也是可怜人,他们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看上去也不过只比我们离儿大一两岁,你也不至于狠心到让他们露宿街头吧?” “依我看啊,这两个孩子也是懂事的,面薄也不想一直给我们添麻烦,这才准备自己赚钱出去,挺上进的,有想法,家里统共不就是多两双筷子,估计他们两个人还没离儿一个人吃得多。” 姜离:??? 姜离放下手中的鸡腿,不干了,“爹?!” 这还是她亲爹吗? “喊你爷爷也没用,吃完了?”见姜离放下筷子,李蓉用手帕端庄地擦了擦嘴。 姜离懂李蓉的意思,连忙继续拿起鸡腿啃那最后一口,“马上马上!” 直到姜离吃得饱饱的,李蓉才站起身来,“随我来吧。” “哦。”姜离乖巧点头。 正要跟上李蓉步伐,祈渊一把拽住她,“阿离?” “我没事,我娘有些话要同我说,你等会儿和山洵吃完就先去休息,不用管我。”姜离拍了拍祈渊的手背,随后快步跟上李蓉。 “没事,亲生的,她娘也最疼她,不用担心会把她怎么样。”姜永跃似是习以为常,见家中两个女人都离席,彻底松了口气,大快朵颐起来。 甚至还不断让祈渊和山洵吃。 一边吃一边念叨着:“哎哟,家有两虎,夹缝嗅肉哟。” 祈渊:“……” …… 姜离随李蓉至姜家祠堂,方一迈步入内,李蓉立时喝道:“跪下!” ‘扑通——’姜离毫不迟疑,立刻跪在这所谓的姜家列祖列宗面前。 说是跪,倒不如说是跪坐在自己小腿上,姜离搓了搓自己的腿,嬉皮笑脸道:“娘亲还是心疼我的,知道我不能跪,还给我准备了这软垫。” 李蓉:“……” 看着面前这个离家五月有余的少女,李蓉瞬间觉得她已长大,身形拔高了不少,甚至五官也长开来,更明艳动人了。 姜离左等右等既没等来李蓉的鞭打,也没等来李蓉的责备,只听见一声悠长地叹息,不禁微微偏头看去,“娘?” 李蓉立刻恢复一脸怒意,“错哪儿了?” 见姜离半天也不吱声,李蓉走至姜离面前,“好端端儿地一个大姑娘,去那种地方买个男人回来,往后你还嫁不嫁人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就算被冤枉入狱的事可以瞒,但要带个大活人回来,就算想瞒也瞒不住,是以颜尧这才提前修书于李蓉告知的。 姜离叹了口气,甜甜讨好道:“那女儿就不嫁,女儿一辈子陪在爹爹和娘亲的身边,承欢膝下。” 谁知李蓉半点也不留情面,“你爹会嫌你碍事。” 姜离:……亲生的。 眼瞅温情路线走不通,那不如晓之以理,姜离扁了扁嘴,“可是娘,祈渊他真的是很可怜呐。” 谁知听得她提祈渊,李蓉冷哼了声,“哟,可怜他?那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自己啊!” “可怜我?我为什么要可怜我自己?”姜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眼前双眸懵懂,满脸迷茫的女儿,李蓉再是装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离儿啊,为娘且问你,你对季简可有半分喜欢的心思?” 不知李蓉为何突然提起季简,但姜离还是老实回答,“我一直只把他当弟弟。” “可他却同他父亲说要求娶你。”李蓉的声音刺得姜离内心一跳。 登时从地上弹起来,“什么?!” 第51章 · 姜离整个人登时懵了, 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他要求娶谁?” 李蓉喟然长叹,“季简那孩子心思深沉,自那事以后,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但他独在见你之时却会显出几分不同, 为娘看得出来,其实你也知的对不对?” 姜离抿了抿唇,“他视我不同, 不过 分卷阅读94 是因为低谷时我曾陪伴,他心有感谢,误认为是男女之情罢了。” “那么你呢?我的离儿,你喜欢他吗?”看着面前眉头微蹙的女儿, 李蓉内心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她这个女儿亲自说。 姜离摇了摇头,若是李蓉之前问她,她估计是不懂的,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之前, 男女情爱之事她向来觉得玄乎,甚至还有那么几分不能理解。 但此刻, 自认识祈渊后,好似一切都生了改变,大沅监牢里的尊重信任,查案危难时的挺身而出,昭国公主府的誓死相护, 以及日常一点一滴的朝夕相处。 祈渊不知不觉渗入骨髓,竟能让人时时刻刻想起, 甚至每每想起,都心有悸动。 刺杀二皇子前,姜离其实已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然而真当她面对鱼羡诀,以为要面对死亡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不是别人,正是祈渊。 其实那一刻她便懂了,她喜欢祈渊。 她本以为人活两世,会无惧生死,但在那一刻,姜离却产生了畏惧,虽说直面生死的确无人能真正坦荡,但那刻她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 她还想再见祈渊一面,想再继续那日的话题,想与他将这喜爱之情说个清楚。 虽说后来幸运归来,但却总啾恃洸未找到机会与其独处说明,这一拖便拖到现在,得了这惊天消息。 李蓉见自家女儿坚定地摇头,内心无奈,便也跟着摇头。 在初时的震惊之后,姜离冷静下来,此刻稍一思忖,便出疑问:“可是……我与季简身份悬殊较大,结亲这种事,邬国不是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吗?” 李蓉是季家门客之一,纵是门客,但与权倾朝野的季家来说也终归不对等,让一个季家未来当家娶个身份低他一等,又对他前途无益的女子,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况且做到季家那个地步,就算季简有心,但也始终身不由己,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什么两情相悦了,而是两个家族利益间的结合。 李蓉揉了揉太阳穴,此刻只觉得头痛异常,“是啊,那季家少主正妻的位置,哪里轮得到我们?季简身为嫡子就算真有心迎娶你,季年又怎会同意?” “那母亲又担心什么呢?”姜离有些不解。 谁知李蓉笑得悲戚,“你啊,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之事,你那头脑里也不知一天到晚鬼灵精地装些什么。” 便这一句姜离就懂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蓉,“你是说季简要让我给他做妾?!” 李蓉没有答她,但那表情却已是回答了她。 姜离倏地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去做妾?” “为娘知道!”许是气恼,李蓉嗓音不自觉加大了些,“正经人家也不会忍心让自家女儿去做妾,除非是卖女求荣者!” 李蓉皱了眉,显然是气极,“况且依我看,那季简若真的喜欢你,又如何舍得你做妾?!” “想必就如你所言,不过是一种感激罢了,但他既然真想感谢你,那为何不放过你,那也是一种感谢!” 姜离本十分生气,但如今见得李蓉这般,便消气了许多,走上前去挽住她,拍她手以示安抚。 谁知丝毫没有效果,李蓉见她却更气了,“谁准你站起来的?给我滚去跪着!” “是!”姜离二话没说,没有忤逆,立刻乖巧回去跪好。 见这样的姜离,李蓉又再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了,叹息了一声,“你曾与我和你爹说过,说你这辈子只嫁你喜爱之人,且永不做妾。” 姜离曾同姜永跃和李蓉说过此类话,说她这辈子只找两情相悦之人,且丈夫不得纳妾,一生一世只得守着她一人,若是遇不上,她宁可永世不嫁。 初时李蓉不能理解,软硬皆施,就想将姜离这等惊世骇俗的想法纠正过来,后来姜永跃一直从中调解,以自身为例子,说自家女儿见得那么优秀的爹,和那么恩爱的爹娘,有这种想法实在自然。 谁家父母不为自家女儿考虑,他们又只有姜离这一个女儿。 姜永跃安慰李蓉,像姜离这等性子,若不能得一个理解她,疼她之人,恐会受苦,还不如永远留在他们身旁的好。 李蓉一听便心软了,后来就随了她去。 但如今……就算他们想随姜离心意,可在面对季家权势之时,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渺小百姓,在这滔天权势面前,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李蓉摇了摇头,“我与你爹知你想法,听见这个消息,本是想着找个不错人家先将你给嫁过去,感情这事哪有什么两情相悦,我与你爹还不是经培养后才相爱……” “那如今岂不是更好?”姜离打断李蓉,“我从大沅买了个男人来,名声有损,他们季家想必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儿家上门,做妾也不行。” 李蓉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狠厉,“季家那样的人家,你以为他们得不到,就不会毁了吗?” 姜离:“可若这样说……就算我嫁人……” 分卷阅读95 “那不一样,”李蓉蹲下同姜离平视,“我们声势浩大些,弄得人尽皆知些,你出嫁于前,又是已为人妇,哪怕他们再想为难你,却也要念着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形象。” “若这已出嫁之女,还要抢回去做妾,那么这邬国上下人人自危,那些有姑娘家的人家,岂不是都要惧怕季家,那这季家失了民心,再失圣宠便是早晚的事了。” 姜离抓过李蓉手掌放于自己膝上,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蓉,“阿娘,那若是我想嫁给祈渊呢?” 李蓉猛地收回手,“为娘决不允许!” “为什么?就因为他曾是花楼之人,但他们花楼卖艺不卖身,他……”姜离的声音低了些,“可我看他实在好得很,这世间男子,还没哪一个让我如此欢喜的。” 知道李蓉担心什么,姜离继续道:“我知道为娘怕我跟着他过苦日子,但世人皆苦,就算给我找个正经人家,生活暂有保障,但那男子若不喜爱我,整日将我搁置于后院,我又不苦了吗?” 李蓉:“……” 见李蓉羽睫微动,知道她已有些动摇,姜离再接再厉,“况且女儿随娘,有本事,我可以自己赚钱,以后必定饿不着,而且你别看祈渊这样,但他也是个有实力的,我们日后生活想必绝不会太差。” “可是他呢?”一直静静聆听姜离说话的李蓉突然开口,“他也喜欢你,想娶你吗?那若他只是利用你脱离花楼那处苦海呢?” “花楼貌美女子繁多,不是为娘的离儿不好看,只是他那样识辨天下女子的男人,又如何能只独独对你专情?他究竟喜欢你什么,你又知道?” 姜离被李蓉问得哑口无言,祈渊的确说过心悦于她,但诚如李蓉所说,他却并未说过想要娶她。 姜离太明白,喜欢可能只是喜欢,那与带着责任的爱不同。 就如路边的阿猫阿狗见它可爱,都可喜欢,但真带回家要对其负责,供养其一生,却是许多人无法做到的。 看着姜离有些失落地低了头,李蓉抚上姜离的脑袋,“离儿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们找个寻常人家,还可以以长辈为压力,但祈渊我看他独身一人,怕是无人可施压强迫他。” “若是那样,”姜离复又抬起头来,“若是那样,女儿还不愿。” 若不是他真心实意,那强求来又有何用? 祠堂重新静默起来,两人均不再言,空气中唯余呼吸声。 片刻,姜离开口道:“阿娘,让我再去同季简说说吧,我们从小是玩伴,女儿去同他说,想来他会理解。” 话音方落,门外响起了姜永跃的声音—— “蓉儿,季家那边派了人来请离儿,说季公子找她。” 第52章 · 姜离被季家下人接走时, 正在考虑等会儿见到季简要如何同他说。 既能让他同意,又能委婉地不伤害他。 然而直到马车颠簸,姜离揭开车帘一看, 才发现这不是去季家的路! 内心登时警铃大作,姜离手抚上腰间短刀, 冷静看着对面的女子, 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闻今日季老爷设宴迎接季公子,也不知这么晚了,酒宴结束了吗?” 女子只礼貌对她笑了笑, 却并未言语。 姜离又道:“季公子酒量浅,也不知醉了没,这么晚了,若季公子醉了我再前去恐是不妥。” 那女子终是说了这一路的第二句话, “姜姑娘放心,今日季少主未曾饮酒。” 姜离讪讪笑道:“那就好,喝酒伤身,但其实季公子若想我一同助兴,派个人来说便好, 离得不远,我大可走路过去, 哪里还需劳烦姐姐多跑一趟来接我,如此麻烦。” 季简喜怒不定,常觉身边人服侍不周,是以除却每日洗漱有人侍奉外,寻常时日身旁只留白朔、白轩二人。 侍奉季简日常洗漱的人是他母亲身旁大丫鬟之女, 柳氏出嫁时从家中带了些婢女,柳氏心善, 来季府后便寻了可靠的家丁将身边婢女许配给他们。 柳氏身旁的大丫鬟被许给了季府管家,柳氏向来待下人不薄,而他们也感恩,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柳氏。 前几年柳氏去了,念在季简身旁无人照顾,便让自己女儿巧玲担了照顾季简日常洗漱的活儿。 巧玲是家生子,季家主人自不会有意见,而看在他们曾是母亲亲近之人的份上,季简倒也没有拒绝。 巧玲比她和季简大一岁,小时也有见过。 今日来‘请’姜离的,正好是这巧玲。 季简身旁服侍的人少,统共不过就那几个,这若换做旁的婢女或下人,姜离可能当场就起疑拒绝了。 但又正因为季简身旁不过就这么几位,遇见熟悉的,没有多想便默认是季简寻她。 姜离此刻心想,巧玲身为季家下人,除了听季简命令外,还可能听季年那厮的。 大意了! 巧玲向 分卷阅读96 来是个冷漠疏离的人,沉默寡言,不知心中所想,此刻听得她刚才的奉承,神色也并未有太多变化,安静坐在姜离对面。 马车依旧不疾不徐地稳步向前驶去。 这就是个不开口的蚌壳,估计从她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姜离无奈放弃。 又这么保持沉默了片刻,正当姜离在心里盘算跳车的几率时,那边的巧玲叹了口气。 巧玲:“姜姑娘无需多心,此次确为季少主所邀,只是季家现在客人繁多,人员庞杂,不太适合见面,少主就命我先带姜姑娘前往季家别院稍作等待,待宴后他再来。” 姜离点了点头,瞥了眼车马外的景致,没敢轻举妄动。 马车如今的确是向郊外驶去的,刚出了城门,速度就加快了许多,若她贸贸然跳车,不死可能也得瘸胳膊少腿。 不如先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突然,姜离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今日是否是季简的生辰?” 谁知巧玲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这把姜离给看懵了,所以到底是不是? 巧玲微蹙眉头,想了想道:“若要认真算,少主的生辰应是明日,夫人当时是子时之后生的少主,算作第二日了,但生产时季老爷未曾陪同,下人禀报也是是夜,季老爷就一直当成了今日。” 季简每年生日,都是季家的大日子,都会大办,柳氏也有私心,希望儿子在生辰之时自己能陪伴左右,而不是那么多假意的奉承,便也并未纠正这个日子。 所以季简真正的生辰,从来不是十二月初四,而是十二月初五。 巧玲难得笑了笑,“我们都能看出,少主极为在意姜姑娘。” 姜离瞥了瞥眉,没有答话。 “自从夫人走后,少主对这生辰,可谓是再无任何期盼,鲜少过了。” “那如今为何又想过了?” 巧玲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离一眼,“当然是因为姜姑娘您啊。” “往年这个时候,姜姑娘随姜夫人去他国游历,也不在邬国,少主无人庆贺,便不过了,但今次却不同。” “姜姑娘在少主生辰时回来了,少主愿意与姜姑娘一同度过,这才命奴提前将姑娘带至别院,想等会儿在迎接自己真正生辰的第一时间同姜姑娘一道。” 姜离:“……” 巧玲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无奈,“深夜麻烦姑娘,其实是我们季府的不对。” “没,”姜离连忙摆手,“我与季公子是朋友,同他一道庆贺自是当然。” “少主也将姑娘当为重要朋友,甚至去昭国前还同奴念叨,说今年姜姑娘及笄,没亲自为你庆生十分遗憾,还说定会补上您的生辰礼物。” 话语间,马车停了下来。 巧玲揭帘看去,“姜姑娘,我们到了。” 季府的别院,修在邬国都城约莫二十里外的一处临水之地,刚一下得马车,便见门前溪流冉冉而下,这溪不深,清澈见底,溪间有石块装饰,可踏着走至季府门口。 巧玲却停下了脚步,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 巧玲:“姜姑娘请进,少主有令,旁人不得入内,只将此处留给你们二人,少主在里还为姑娘准备了生辰礼物,请姑娘先进入查看,少主一会儿就到。” 姜离点了点头,没有推脱,踏着石子而去。 然而刚到得门前,便觉出几分怪异,正回过头想去问巧玲,却发现她早已乘马车而返。 姜离:“……” 跑得这么快,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啊,但如今到都到了,除了硬着头皮进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外,也别无他法了。 姜离推开别院大门。 却霎时被里面情况给惊呆在了原地! 方才门前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如今浓烈而至,让姜离几欲作呕。 然而这远没有门后触目惊心的场景吓人,门后院子内,摆了无数木桩,木桩上都绑着人,还俱是死相可怖的人,这其中男女皆有。 悬挂在高处的灯笼,更是将此场景衬得妖异鬼魅。 姜离哪儿见过这等场面?!任是以前有见过相关战争纪录片,她知惨烈,但却也知已经过去,拍的是假的,如今却亲眼见得这么多人身亡的真实场景。 更何况是这深夜,寒风掠过,惊得姜离一哆嗦,感觉那被挂在木桩上的人,如今仿佛悬在空中,一个个正以森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宛如厉鬼。 说不震惊是假的,说不害怕是假的,姜离全身颤抖,如此场面带来的冲击太大,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姜离手扶门框,兀自强撑,然而却是僵在原处,再无法挪动步子。 接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53章 · 邬国没有宵禁, 哪怕夜深,街道依旧繁华,人烟鼎沸, 叫卖、喧嚣不绝于耳,一盏盏高悬街道两旁的灯笼亮如白昼, 竟是比白日还要热闹。 分卷阅读97 姜家未临街, 位于一条蜿蜒巷道内,夜晚外间灯笼光亮只能隐隐透入分毫,巷道静谧幽深, 倒像是与外面隔绝开来的两个世界。 祈渊提着盏灯笼,立于姜家门前,外披一件劣质棕色氅衣,身姿笔挺, 目不斜视,桃花眼中神色不明,鼻间呼出白气,但他却似不觉得冷,只目不转睛盯着巷道唯一来路。 活像一块望妻石! 山洵看不下去了, 从屋顶跳下来,“主上, 你若真担心,方才就应该让属下跟着那马车去探个究竟。” 祈渊看也不看他,“我们的人儿,什么时候能到?” 山洵面上神情未变,但内心却悠长地叹了一声长气, 语气闷闷,却是老实回答了祈渊的疑问, “约莫五日后才能到齐,为防有人起疑,便分了三批坐船而来。” 祈渊点了点头,因着冷搓了搓手背,而后换了一只手提着灯笼。 山洵见状,闷声不言上前抢过,同他并肩站立。 祈渊:“你先去睡吧,我自个儿等她就好。” 山洵皱了皱眉,但却并没有听祈渊的,依然沉默站于他旁边。 良久,山洵才道:“我今儿个在祠堂外听得姜离娘亲同她说,季家要她给季简做妾。” 此刻祈渊双手拢于袖中,听见山洵的话,祈渊没有反应,只羽睫颤了颤,表示他听见了。 山洵继续道:“他明知如此,季家来人邀请,她还巴巴儿的去,不是攀龙附凤是什么?我看主上还是收收心,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还为了不给季家做妾,算计到他主上,说什么让祈渊娶她,以此来避祸?!她以为主上是她能攀附上的人吗?山洵不忿地想着,只把姜家人骂了个心机深重。 然而见祈渊始终无动于衷,山洵忍不住转过头去,“我看她今儿个是不会回来了,主上还是去睡罢。” 祈渊虽然没说,但跟在他身旁那么多年,山洵对他也是有几分了解的,祈渊之所以不让他跟去查探,那是因为祈渊信任她。 且正是因为信任、在意,他才诸多算计不愿用于她身,就怕往后她怪他。 也正是这点,恰巧说明他已动心。 山洵再次叹了一口气,他的这个傻主子,想以一片真心待人,认为真正的情爱最不能夹杂利用、试探,但那也得要在对方配的情况下吧? 姜离虽有在祠堂内说自己喜欢主上,但谁能保证那不是为了利用主上而脱离季家? 又或者是欲拒还迎?否则刚刚说完爱主上,又连夜去寻那季简,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假借嫁给主上的威胁之意,要求季简娶她做正妻啊! 山洵越想越觉得可能,自己跟在祈渊和桑晏身旁那么久,小脑袋瓜如今是灵光了不少! 哼!他就知道,这世上女子除了桑晏就没一个好的! 正当山洵在那沾沾自喜时,一直沉默的祈渊突然开口问道:“你在门外听得季家要讨她做妾,那她是何反应?” 山洵是绝不会告诉祈渊,这个女人说心悦于他的,若说了,自己的这个傻主子不得又上赶着心甘情愿被利用?! 这一路祈渊的所作所为他皆看在眼里,他还从来没见过祈渊为谁做过那么多。 若说当年姜离的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两人从监牢中出来也还清了,若说是要借用她回到邬国,现在也已到了,但他这主上还不走。 那不就是打着报答救命之恩的以身相许么? 山洵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反应,就开心呗,那季家可是邬国权势滔天的世家贵族,哪怕只是给未来当家做个妾,也不知比寻常家族中做个正妻好多少,她又不傻,会不明白?” 祈渊没有答话,但周身气质明显冷冽了许多。 山洵微一迟疑,抱拳跪下,“属下自知失言,主上要罚要杀皆无怨言,但属下还是要说,这个女子,不值得主上为她这般。” 祈渊抬眸复又望向巷道尽头,他的语气森冷,不容置疑,“快要下雪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主上!”山洵还欲再说,但见祈渊瞥来的眼神立马噤声。 祈渊毫无情绪,一字一句道:“这是命令。” 说罢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五日后人到齐,便立刻展开行动,桑晏那边可有消息了?” 山洵点头,“一切顺利,年家那嚣张跋扈的小叔子,狗仗人势惯了,哪儿会受这种委屈?如今把栖溪院闹了个底朝天,栖溪院如今都因此关门大吉了。” “告诉桑晏继续,”祈渊眼睫微垂,“顺带派一小众人顺藤摸瓜,看是否能找到之前替年家办事之人。” “那年宥心思歹毒,做事之后向来不留活口,恐会有些困难。” “饶是再精密的计划,百密终有一疏,更何况她又不是只做了一件坏事,那么多坏事呢,她再算无遗漏,也总会有些意外。” 祈渊袖下双手攥紧成拳,狠狠地咬了咬唇,眼中一瞬闪过狠厉,“她若那么轻易就能被人逮 分卷阅读98 着了,也不可能从那籍籍无名的年家庶女,做到如今大沅朝皇后一位。” 山洵也跟着愤恨点头,“是,桑晏也曾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女人坏事做尽,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想起他的桑晏,山洵简直是恨不得立刻杀至年宥跟前,生啖其肉,饮其血! 山洵兀自沉浸在愤怒情绪中,但此刻祈渊倒是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拍了拍山洵的肩,淡声道:“先做好眼前事,那些便先交给同伴。” 山洵立马回神,面上同样恢复以往淡漠,他点了点头,“那么主上,我们在这邬国?” 回头看了看姜家,山洵皱眉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问道:“关于主上被下的那药,属下认为可从姜家入手,不若让属下先……” “不可。”祈渊明白山洵想说什么,却是立马打断了他。 “可是……” “没有可是,阿离必定与此事无关。”祈渊说得笃定,桃花眼中一派清明。 山洵那张冰山脸上,今日情绪纷呈,此刻更是大有裂开之象,“就算姜离姑娘的确与此事无关,但她父母呢?她当日喂给主上的解药,乃姜父所制,属下派人去让大夫查了,的确对那症状有所缓解,这难道不正说明她姜家,恐与年宥有关?!” “小壮,”祈渊声音不辨喜怒,默然看着他,“没有证据之事,不可乱说,否则她知道,会有多伤心。” 他管个屁啊?!又不是他的心上人!山洵眼角抽了抽,但却没再顶撞。 祈渊叹了口气,“我自有打算,你放心,不会因为这儿女之事耽搁正事,我父母的血海深仇,若我不报,枉为人子,我怎会不报?” 说着祈渊勾了勾手指,山洵往他那凑近了几分,祈渊低声道:“有件事需交给你做……” 声音逐渐低了去,却一字不差落入山洵耳中,山洵面色郑重,看向祈渊,“属下领命,必不负所托。” 而后将灯笼还给了祈渊,知道劝不住,山洵便也懒得劝了,只道了句,“主上也不是孩童,自个儿注意身体,免得桑晏担心。” 说着酸溜溜地就走了。 祈渊看着不免好笑,无奈摇了摇头,抬眸看天,发现夜色逐渐褪去,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 姜离悠悠醒来时,尚心有余悸,怔楞看着天花板,片刻,才缓慢左右看了看,然而那等血腥之景并未浮现,姜离终是松了口气。 此刻她在一处陌生的房间,房间古朴雅致,床前燃着熏香,青烟袅袅,味道并不刺鼻。 在记忆中搜索了下,发现从未见过这个布置,姜离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踱步在房内探了探,发现没人,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她的短刀不见了。 但之前那毛骨悚然的一幕,以及这陌生环境,足以让姜离汗毛倒立,一刻也不想多呆,随意找了件房中装饰,姜离将其拆开,那其上木棍以作防身,悄然走至门边,打量门外情况。 这一看,姜离立刻瞳孔紧缩,惊呆在原地。 如今天色已大亮,透过门缝看去,外面是个开阔院子,但此刻院子中季简坐于轮椅之上,背对着她,而他面前跪倒了一排排的人。 那些人各个面色痛苦,一个个蜷缩在地,不断地抓挠自身,有些甚至还有血水从鼻腔流出,甚是骇人。 越看姜离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人的模样…… 怎么那么像之前她母亲和祈渊发病时?! 第54章 · 昏倒前尸横遍野的景象仿若幻觉, 如今前院除去皑皑厚雪,以及在上面匍匐扭曲之人外,哪儿有一丝半点之前的血腥之态? 姜离有些疑惑, 眉头深皱,确定门外背对他之人是季简后, 开门走出去。 听见动静, 季简偏头回眸,见得是姜离,面上阴鸷神色倏忽扫去, 紧抿的薄唇微微上挑,然而在触及到姜离赤/裸地双脚时,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冷,怎地不穿鞋袜就出来了?”季简声音淡漠, 却能从中窥出几分关切之意。 姜离却似无知无觉,并不觉得脚底寒凉,白嫩的脚掌踏足之处皑雪尽化,脚旁溢出几分雪水,双脚在其上, 被衬出几分青紫之色。 比起脚下的物理寒意,姜离觉得此刻内心的荒芜寒凉才更瘆人。 看着面前季简对身前痛苦地众人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姜离咬了咬唇,只觉得有万般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见她迟迟不说话,季简微微凝了眉,“冷?” 伸手想去握姜离的手, 却被她立马躲开。 季简那本就阴枭地脸上更显戾气,默默瞥了身旁人一眼, 那人立马心领神会,吩咐了四周侍从将地上痛苦的人们给拖走。 雪地上被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姜离目光时刻紧锁这些人,看得季简心里更不舒坦。 “杀了。”短短两个字便让姜离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分卷阅读99 那被拖着的人们听后更是,其中有一位再顾不得身体瘙痒难耐,万蚁噬心之痛,奋力挣脱开侍卫,连滚带爬来到季简脚边磕头。 “主上……求主上饶……下……必不会……”这人紧捂自己胸口,面色痛苦,口齿不清。 然而季简却并未有所动,只看向一旁的姜离,“离儿,推我进去罢。” 话语间,之前拽他的侍卫再次上前,他面上表情也十分惶恐,实不实偷瞄季简,这回儿没再敢出纰漏,直接将人打昏了拖下去。 姜离:“……” 这等场面不是不震惊的,甚至惊讶的她险些二次昏厥。 强打起精神来,姜离走过去推季简轮椅,与其重新回到房间。 边推边皱眉回眸,心下疑虑越发大了。 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季简倒未再说什么,只是低眸看着那双赤足,十分心痛。 “你就算要出来看热闹,也该穿好鞋袜,披上外衣,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办?”季简的声音无波无澜。 姜离却是一窒。 热闹?!看人命的热闹吗? 季简这幅习以为常,视人命如蝼蚁贱草的模样,姜离从未见过,十分陌生,且不能接受。 甫一进得房间,姜离便退开了几尺距离,“那些人?” 季简并未看她,对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而后在她耳旁吩咐了些。 之后才神情寡淡地转过头来看着姜离,“不过是些不听话的下人,办事不利,便受些责罚,无需惊讶。” 说罢季简自个儿推了轮椅,想靠近姜离几分,姜离见状,又往后退了几步。 季简眼中浮出无奈,“离儿,别闹。” 语气中尽是哄劝,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耍小性子般似的。 姜离握紧了拳,只感觉音调尚有些颤抖,“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小时候一起成长过一段时日,而后季简回到季家,虽并非再不相见,但每年她随母从各国游历归来,都会与其见上一面。 但从未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觉得眼前人陌生的。 季简回到季家后他们有两年没见过,后来再见也未像如今这般感觉陌生。 姜离这个时候才明白,或许应该不是说陌生,而是她从未了解过他。 面对姜离的疑问,季简没有吭声,他低着头兀自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姜离。 季简:“伯母莫非从没告诉过你,我季家是靠何而营生?” 靠何而营生?姜离被问懵了,季家百年士族,世代为官,历来以邬国之事为己任,为国为民,世人皆赞,如今季年更是官拜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 她以为,季家靠何而营生,世人皆知。 但此刻季简却反问她季家靠何而为生? 见她沉默,季简面露讥讽,“我季家随开国皇帝一起,绵延百年,你以为那帝王凭何对我族信任至厮,未曾疑虑?” “不过是,”季简冷哼一声,面露不屑,“我季家为矛,凡帝王所指,皆尽心尽力,义不容辞。凭着粉身碎骨浑不怕的愚忠之心,换得一时的家族昌盛罢了。” 季简如此说,姜离如何还不知他是何意? 邬国帝王要做一位明君,那便要在人前端得是一副明辨是非,光明磊落的模样,但身在上位,身不由己,许多事并非凭借道理即可解决。 季家作为邬国皇帝的‘影子’为其做他所不能做之事,且大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如此看来,季家风光无限,但说难听点也不过只是邬国皇帝为了自己养得一条狗罢了。 看见姜离明了的眼神,季简眼中讥讽之意更浓,“我季家的门客,不过只是我们养着的死士罢了。” “那么这些人,你们究竟是以何控制?”姜离垂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化骨散,所中之人每月需服解药,否则会感觉万蚁噬心,全身瘙痒,若未按时服用解药,十日后则化为血水,尸骨无存。” 姜离:“!!” 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简,姜离半响都未将此消息消化。 看出姜离眼中的惊疑,季简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伯母亦是我季家‘门客’之一。” 姜离只觉得此刻脑子乱成一团。 母亲若是季家培养的死士,需得化骨散控制,那么祈渊呢?他又如何也受这化骨散控制?! 姜离身形微晃,险些站不稳摔落地上。 季简立马推轮椅过去扶住她。 姜离只觉得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若是死士,那为何会允许脱离季家?还允婚配,允生子?” 看着再次被面前女子甩开的手,季简握紧成拳,瞥了眉,似乎耐心已到极限。 季简:“我季家门客,亦分三六九等。” 最高之人,并非普通死士,而是被安插于各国细作,根据其所作贡献视 分卷阅读100 情况而定,贡献之大者,允许离开季家。 然人虽离开季家,却终是季家人,往后季家若有号令,亦需为其赴汤蹈火。 是以但凡季家死士,化骨散一生不得解去,未免其叛变。 * 姜离从季简别院出来后,乘坐马车回家,一路上魂不守舍,心事重重。 这季简就是个疯子。 还是疯没救了的那种。 行了一小段,姜离只觉得全身颤抖得越发厉害,气得胸口疼。 后来说到季家死士、姜离母亲,季简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他说,若是姜离嫁他,他便给其解药,让李蓉日后永远脱离季家掌控。 这等威胁,让姜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季简。” 姜离忍不住怀疑,这季简究竟真的明白何为喜欢? 若是真心喜欢,半分尊重也不给她,还以其母亲性命作为威胁? 谁知季简却一脸的笃定,“我当然喜欢你,否则也不会为你准备那及笄礼。” 这不说还好,一说姜离想起那等场面,又几欲作呕。 见此季简面带疑惑,“你好似不太喜欢?为什么?”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好像的确无法理解一样,姜离道:“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别人将尸首作为礼物相送。” “为什么?那些可都是得罪过你,欺负过你的人,我帮你出气,你为何不开心?” 姜离:“……我不记得有那么多人得罪过我。” “有些出言不逊,有些态度蛮横,有些甚至还在路上撞过你。” 听到这里,姜离终是惊诧道:“这些都是小事,若是这些小事你就要取人性命,那这世上的人都不要活了!” 姜离无法理解季简的脑回路,然而这事于他仿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说得十分自然,甚至有种冬至和大家讨论究竟要不要杀头羊来助兴的感觉。 姜离抿唇立于原地,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终是长歪了。 但此她刻却无能为力,在这个世界,人命比草还贱,他显然也是见怪不怪了,要让他突然改变想法,太难。 季简:“我想你以后都会是我季家人,提前知晓这些也无大碍。” 见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姜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季简却如未见,只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真心,“告诉你我季家秘密,甚至愿意给你母亲解药,让她彻底解去化骨散,这难道还不算喜欢你?” 姜离无言以对,甚至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后来便是不欢而散,季简不再愿意同她多说什么,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临走前,只让她好好考虑嫁他一事。 姜离攥紧手指……说得好听,嫁?不过是纳个小妾,倒还弄得情深义重一般。 突然听见一声吆喝,姜离揭帘望去,只见众人拥簇间少年如星如月,立于人前,甫一望见便叫人挪不开眼去。 那少年本是眉飞色舞同人说着些什么,但却似有感应一般,正当姜离投去目光之时,他也倏地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祈渊莞尔一笑。 心中阴霾,仿佛立时拨云见日,姜离命人停了马车,下去后向祈渊走了过去。 祈渊若也中了这化骨散,那她的牺牲,不知能不能救两个人。 第55章 · 祈渊立于人前, 身形颀长,面若艳桃,气质独特,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往那儿一站, 都能引起众多人驻足, 更何况如今他好像还在做什么。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大多是女子,也有一些好奇之人路过会停下脚步观望片刻的, 街道因此甚至都快堵塞不通,难以行走。 姜离下得马车,因祈渊的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本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的人们, 也随着祈渊的目光向姜离投去。 甚至还主动让出了一条道来让姜离行走。 有些认出姜离的人,不禁面露诧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那姜家阿离吗?这次回来的倒挺早,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稀罕玩意。” “那是重点吗?你看这两人含情脉脉, 眼神如胶似漆的,凭我多年的老狗经验, 绝对有鬼。” “刚才这位公子不是也说了吗,是从大沅来的,如今是为了赚钱讨媳妇欢心这才来街上抛头露面的。” 有人听后面露诧异,立刻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姜家阿离带回来的男人?那不知道卖不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 “这是重点?刚才已经说了媳妇, 这难道不是已经被姜家阿离收入囊中的意思? “那还真是可惜极了。” “可惜什么?就算她真卖男人,你敢买?名声还要不要了?” 众人三言两语, 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完全甚至好似还怕姜离听不清似的,伸长脖子大声嚷嚷。 分卷阅读101 姜离:“……”祸水!祈渊就是个祸水。 此刻姜离已经走至祈渊跟前,祈渊却丝毫未受影响,笑得依然春光明媚,冬日白雪尚未消融,街道上的冷意并未消去。 祈渊荡开的这抹笑意,却登时让四周退去大半色泽,也让姜离内心充盈起阵阵暖意。 见到她,他眼中神色澄净欣喜,不加掩饰,也完全不顾身旁目光,直接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 而后祈渊靠近姜离耳旁,声音低吟,“昨晚你去哪儿了,我在门口等了你一夜。”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耳鬓厮磨,姜离听得身旁一阵阵的抽气声。 “有伤风化!” “世风日下!” “你不要学她!” 身旁再次叽叽喳喳响起了声音,邬国不同于大沅,民风开放,女子虽也能外出露面,但像如今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亲密,是万万不可的。 姜离内心那点喜悦、感动,倏地荡然无存,看着面前狡黠,一副奸计得逞模样的祈渊,他微歪着头,笑得好不得意,眼中尽是促狭。 姜离差点没忍住伸手给他一拳。 他一定是故意的! 试着去挣脱,然而这刻祈渊力气却是极大,当着那么多人面不好动用武力,姜离咬牙切齿,“松开!” 但祈渊却像是完全未听见般,并不理她,只是展颜对周围人笑了下。 祈渊:“看来今次买卖只能做到这了,往日改早,没有轮到的姐妹也不要灰心,下次我给你们打折。” 听见这话,那些面上带着鄙夷,不屑神情的女子,立刻变了脸,纷纷兴高采烈地问‘真的吗?’,直把姜离给看懵了。 见祈渊笃定地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记性很好,都是些美人,我能记住。” 看着心满意足逐渐散去的人群,姜离又看了看双手空空如也,背后也未有物品的祈渊,一时陷入了沉默。 但刚才本就引人注目了,此刻再站在大街上询问也不妥当。 姜离瞥了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有再甩开,只道:“你随我来。” 邬国蜿蜒巷道繁多,内里开设许多铺子,巷道幽深,为了吸引客源,这些铺子便会做得别出心裁,每每去探,总会觉得巷道内的小店别有一番风趣。 姜离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巷道深处的一家酒馆,此刻响午,人不是很多,姜离找了处靠窗角落坐下。 还未开口,那边祈渊却先道:“不难受了?” 这话问得姜离一怔。 “刚才我见你,都快哭了,你出去了一晚上,是谁欺负你了吗?” 祈渊问得似是漫不经心,好像也只是这么随便一问,答不答并不要紧,眼中并未有任何探究神色。 姜离那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仿佛纷纷泄离,之前的难受愤恨荡然无存,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刚才祈渊是故意气她的。 见她没有说话,祈渊倒也没有追问,站起身来走至姜离身旁坐下。 酒馆不大,人也不多,如今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零星三位散客,祈渊靠近姜离坐下倒也没引得旁人注意。 只见祈渊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递给自己,姜离看着那一带沉甸甸的东西,面露疑惑,“这是?” 祈渊歪着头,一副等着夸赞的乖巧模样,“我方才赚得钱,都给你。” 说着嘟嚷着嘴,“我昨夜在门口等了你一夜你都没回来,还想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今儿个天一亮我就去摆摊了,就想多赚点,这样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姜离:“……” 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钱袋,姜离将其推回去,“你自己留着吧,我昨夜还以为你睡了,便未告知去处,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祈渊:“可你还要还桑晏钱呢,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的?我很会赚钱的,不用担心我的赎身费。” 祈渊这么一说,姜离那满心疑惑的好奇心是止都止不住,偏过头看向祈渊,直视他那双桃花眼,姜离问:“我见你什么也没摆,你到底卖了什么赚的这钱?” 街头卖艺也不可能一下赚那么多吧?! 祈渊眨了眨眼,“那当然是我的拿手绝活了。” 还真被她给猜中了?!但寻常街上表演绝活之人也没那么多人围观,那么赚钱啊? 突然想到围着的大多都是女子,姜离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祈渊曲起手指敲了下姜离的脑门,“想什么呢?我可是正经营生。” 祈渊既生气又觉得好笑,“试问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见姜离好似头上冒出了无数小问号,祈渊耐心解释道:“我不过是给众位姑娘提点建议罢了。” 姜离:提点建议?就能盆满钵满?唬谁呢?! 迎着姜离怀疑的目光,祈渊从容不迫。 经祈渊解释,姜离才知祈渊做的买卖是什么买卖。 祈渊清早出门 分卷阅读102 ,先去吃了碗面,而后待街上熙熙攘攘,便去了邬国的胭脂水粉铺、衣铺、首饰铺。 去完后,则在方才那个地方观察街上的女子,将如今邬国女子的大致流行打扮摸了个通透。 之后,祈渊又分别寻了十位身材样貌不同的女子,将其分为两组。 其中一组模样不变,以寻常穿着为主,另一组则经过祈渊的建议,换了衣衫款式、首饰搭配以及妆容。 而后祈渊坐在原处,就等着她们“无意”经过,或夸赞或询问,引起旁人的关注就好了。 姜离目瞪口呆,听到这样不禁奇了,“你怎么笃定她们收了你钱会为你做事?她们假如觉得你是骗子,白收了钱跑了怎么办?” 谁知祈渊理所当然,“就我这副模样,谁见了不是心猿意马?就算被骗,那些人也心甘情愿被我骗。” “况且就只是演场戏,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白赚十个铜板,谁不愿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姜离算是明白了。 “然后呢?”姜离又问。 祈渊挑眉一笑,“然后就会有人好奇来问我如何搭配,我初始免费建议不收钱,又提供些稍稍变换就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建议,便会有人想知道更多。” 说着,祈渊凑近了姜离,“我再去和那些名气不高,客流不大的小店商议合作,我介绍去的人购买东西,他们就给我点介绍费,虽然不多,但积少成多,还怕赚不到钱?” 他这模样俨然是在等姜离夸赞,只差身后伸出条尾巴左右晃动了。 姜离眉角微挑,心想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古代种草机和推销提成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姜离摇头,“我之前只是周游他国买些便宜的,这里没有的小东西,而后加价售卖,没想到啊……” “那之前阿离有赚钱吗?” “赚是赚了些,但不太多……而且早就被我霍霍完了。” 那些都是邬国没有的,倒也讨喜,只是她带不了太多,数量有限,但因为新奇,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也是街上有人认识她的原因。 但姜离向来秉持及时行乐的理念,谁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 先用先享受,总不能就只赚不花吧,那死了钱没花完岂不是很亏? 然而祈渊似是并不在意,眉眼弯弯,“我之前就说过,我很会赚钱,以后阿离有我养,不用怕,你尽管花。” 这话换谁谁不心动?还是这张明媚帅脸说出来的话。 姜离咽了咽口水,正欲开口,谁知祈渊先她一步道:“往后等钱赚够了我就开一家成衣店,我们阿离以后的衣衫皆由我亲自来做。” 祈渊扯起姜离的一块衣角,嘴角噙笑,眼眸幽深,姜离不知为何却从这抹笑意中看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这是昨夜晕倒后,季简别院的婢女给她换的,姜离总觉得祈渊有种要将它从身上扯下来的错觉。 讪讪笑了声,移开眸光不敢看他,姜离也不知自己究竟心虚什么。 耳边传来祈渊的一声清浅笑声,“我敢保证,我们阿离穿上我亲自设计的衣衫,将是这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就像之前他给她设计修改的那两件衣服一样,他的阿离穿上真好看。 姜离:……这高帽子有些过了。 姜离挠了挠脸颊,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之前我在街上听她们说你赚钱是为了你媳……” 话音未落,姜离感觉到肩上一重,侧头看去,祈渊呼吸平稳,羽睫微动,竟是睡着了。 姜离:“……”这也太快了吧?! 想到之前祈渊说的,昨夜在门口等了她一宿,姜离内心微颤,手指攥紧,没有乱动。 眼神看向窗外,姜离悠悠叹了口气,而后以极低的音调道:“你究竟是为何会中那化骨散呢。” 那本靠在姜离肩膀,闭眸沉睡的男子,长而翘的鸦睫猛地一颤。 第56章 · 直至日落西斜, 祈渊方才悠悠醒转。 刚醒来甚至还有些迷糊,双眼怔愣,呆呆望着窗外半响, 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一旁端坐笔直的姜离。 姜离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敢活动, 如今被祈渊枕靠着睡下来, 整个身子已经完全麻了。 祈渊看着她半响不动,只坐在那微偏着头望向窗外,倒是奇了, 也随着姜离的目光看去,结果除了空空如也的街道外,一无所获。 “你在看什么?”祈渊忍不住问。 面对祈渊的疑惑,姜离没有回头,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他。 这让祈渊不禁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这么好看,你为什么都不动?” 她倒是想动!但是如今全身毫无知觉,她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大抵是被祈渊给气得,姜离甫一扭头想要骂他, 整个人一滑,向旁重重栽去。 好在祈渊眼疾手快, 一把抱住 分卷阅读103 了她。 姜离抿了抿唇,面色有些痛苦,“你……” ‘混蛋’二字还未说出,祈渊便轻咳了一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姜离好似又听得旁倒抽气的声音! 祈渊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胸前,一只手抱住她的细腰, 另一只手则轻柔揉搓起她的胳膊来。 离得如此近,姜离甚至能听见祈渊胸腔内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头顶传来的温热呼气, 让姜离一愣,末了,听得上头传来一声叹息。 祈渊有些好笑的看着怀中的人儿,“你啊,真是傻,你怎么就不唤我呢?我这若是睡到天明,你也就这么坐着?” 那倒不至于,酒馆的小工会来赶他们走的,姜离讪讪想着。 身上的麻木消散,肢体的感觉逐渐复苏,姜离连忙挣脱开祈渊,从他腿上站起。 不敢看周边的眼神,姜离硬着头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爹娘要担心我了。” 谁知祈渊却是不疾不徐,“昨夜你一宿未归,你那爹娘怎么没担心你?” 姜离听出了这话里含着的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用手指戳了戳祈渊的手臂,“季简母亲与我娘有些交情,昨夜是季简生辰,他命人来唤我,我娘不好拒绝。” 这话半真半假,昨夜季简来请她,她并不知道是季简生辰,但若要同祈渊说,是为了去回绝季简要纳她为妾一事,姜离也开不了口。 听得这话,祈渊面色稍霁,“还麻吗?” “差不多好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要错过晚饭了。”李蓉的厨艺向来顶好,去大沅、昭国这段时日,虽然姜离也吃了许多,但总觉得不如自家娘亲做的。 祈渊:“……你啊,这是紧要的吗?” “那当然,什么还能有吃大?” 看着姜离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祈渊暗自发誓,之后一定勤勉学习,练出好手艺。 邬国巷道七弯八拐,多有连通,两人所在的酒馆其实离姜家所在的巷道不远,抄小路两刻时间就能到。 所以姜离和祈渊回到姜家,正好赶在晚饭时间。 李蓉一瞥见姜离,眉头立刻皱起,也顾不得姜离是否吃过东西,拉着她就道:“你随我来。” 姜离看着那一桌子佳肴,砸吧砸吧嘴,依依不舍地跟在了李蓉身后。 这次便连姜永跃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对祈渊和山洵礼貌一笑,随后道了句:“你们先吃,不用管我们。” 说罢便也跟着李蓉离席。 山洵看了看一旁的祈渊,见他神色正常,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衫后,走过去坐了下来。 “我们先吃。”说着祈渊拿起筷子。 山洵走上前去,谁知刚拿起筷子想夹个鸡腿来啃,便被祈渊打掉。 山洵:??? 祈渊面无表情,“阿离她最爱这个,你先吃其他的。” 虽是这般说,但看祈渊不断地往其中一副碗中夹菜,不消片刻碗便堆得有小山高了,山洵眼角微抽,忍不住连连叹气。 “主上,姜姑娘不喜欢吃这么满的碗。”山洵好心提醒。 姜离向来喜欢一边吃米饭一边夹菜,不太喜欢米饭上浸上其他汁液。 他都发觉的事,怎么自个儿这主上一点儿也不上心? 哪知话音方落,祈渊点点头,“我知道。” 说罢,从还未来得及下口的山洵手中取过碗来,“这样就可以了。” 祈渊将他的碗放在了那被菜堆满的碗旁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山洵拿着一副筷子陷入了沉思。 祈渊似是毫无察觉,只心满意足的看着那碗菜兀自点头,“这样等会儿她就不会饿着了。” 山洵:“……”亲主上,还能咋办?宠着呗。 但山洵立刻就想到了另一件事,神色严肃地放下了手中筷子,“主上,昨夜那姜先生同你说的事?你还真打算应允么?” 昨夜祈渊一直提着灯笼在姜家门口等姜离,哪怕山洵将祈渊交代的事传下去后,回来依然看着他站在那里。 彼时已经有雪簌簌而下,气温骤降,害怕自家这主子那小身板扛不住,山洵本是准备把他打晕带回房内的,谁知姜永跃却缓缓踱步走了出来。 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他走过去伸出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呼出一口白气,笑眯眯地问道:“还没睡?担心离儿?” 山洵见后立刻隐匿身形,藏在暗处偷听两人讲话。 越听越震惊,越听越生气。 姜永跃随李蓉前往大沅朝置办物品时,曾无意见到被老鸨送给大腹便便男人当娈童的祈渊,那时他见祈渊年幼,同自家女儿岁数相仿,便一时心软,救下了祈渊。 只是他并非大沅之人,能救他一时,却不能护他一世,不说当时赎出祈渊需得多少钱,便是祈渊那身份,他也没办法将其带离花楼。 几番询问 分卷阅读104 之后,姜永跃只得放弃,但却给了老鸨一笔不小的钱,扬言这是往后包下祈渊的钱,命老鸨不得再将他擅自卖出,这才离去。 亏得如此,祈渊也才获得几年平静岁月,未被荼毒,这也才有了时间苟延,才能在后来遇见桑晏脱离魔窟,勉强保个清白之身。 所以姜永跃所做之事,无异于给他新生,是莫大的恩情。 但于他乃天恩,但对姜永跃却不过是举手之劳,姜永跃一直愧疚未真正救他,便也没告知名姓,只随手掏了块便宜玉佩说什么萍水相逢,他名如玉佩糊弄过去。 这两人还真不愧是父女,当日姜离顶着假名去栖溪院,最后却也拿出同样的玉佩来,虽不名贵,只是便宜物件,但这意义非凡,山洵他是知道的。 本以为自家这个主子只是念在恩人曾经的救命之情上才帮助姜离,但哪儿知如今竟有搭上自己一生的打算?! 虽然曾对这素未谋面的姜永跃也怀抱几分感激,但此刻见他仗着自己是主子恩人的份上,要主子娶姜离,山洵不是不生气的。 结合之前听到的,这不是拿自家主子当挡箭牌吗?! 姜永跃哪里知道那么多?他甚至都忘记自己曾救过那花楼少年一面,只是自家女儿,毕竟是亲生的,那点小心思他作为父亲的再了解不过。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门阀身份,做父母的,只要子女一生平安顺遂,便心满意足,若是还能遇见个心上人相守一生就更锦上添花了。 自家女儿喜欢这个男子,他能看出来,而如今见这男人站在门口等他的离儿,想来也是在意她的。 但猜测归猜测,总得获得明确答复他才能放心,所以这才抱着试试的态度前来一问。 若是两人真的两情相悦,比起那季家,他倒更觉得眼前人是良人。 祈渊双目灼灼,神色认真,看着姜永跃一字一句道:“我心悦姜离,愿娶她为妻,此非一时之兴,我与她一路携手走来,早已情根深重,此生愿以己身相护,庇佑她一世无虑,时时喜乐。” 话语间,他的眸中似有星光点点,那双桃花眼微微上翘,眉眼间俱是柔情蜜意。 姜永跃一刹动容,拍了拍祈渊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好孩子,若你真能护得我离儿一生喜乐随意,我作为父亲,便也再没遗憾。” 山洵觉得这真是好一个做作会演戏的家庭,直把自个儿主上唬得一愣一愣,对姜永跃曾经的敬佩感激之情如今也荡然无存。 但祈渊却不这么觉得,祈渊十分高兴,他觉得这未来的岳父大人是承认他了,所以等了一宿儿姜离没等到也不气馁,立刻出门去赚钱去了。 看着旁边吃得贼香的祈渊,山洵再次叹气,想着等这边事情做完,他可一定要把自家主上打晕了扛回大沅。 姜离对此事一概不知。 如今被李蓉拖着又到了祠堂,刚一进去,李蓉便紧闭了房门,面色严肃地盯着她看。 姜离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害怕,忍不住问:“娘,怎么了?” “你怎么换衣服了?昨夜季简他……那混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李蓉的话让姜离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一夜未归,换掉衣服……这种明显就能想到那些不可描述事的举动…… 那么祈渊?! 酒馆中那意有所指的话登时让姜离一窒,祈渊他……不会也误会了吧?! 第57章 · 李蓉见姜离怔愣, 自家女儿她最是了解,这幅模样俨然并未吃亏,但终是作娘的, 就怕自己疏忽,害女儿将苦水往自个儿肚子吞。 上前握住姜离的手, 缓缓抚摸, 那感觉合像是在给猫顺毛。 姜离不禁好笑,抽出手唤了声,“娘……” 谁知李蓉立即打断了她, “你老实告诉我,那季简确未欺负你吧?” 她还是要亲自听自个儿女儿说,才能彻底放心。 李蓉边说边撸袖子,大有一种若季简欺负她, 李蓉便与其拼命的架势,姜离心中一暖,伸手握住李蓉。 “放心吧娘,我真没事,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谁能欺负我?”姜离柔声安慰,听见她这话李蓉才放下心来, 面色一松。 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姜离这身衣着直皱眉头,“那你何故要换身衣服?” “这是季简别院的婢女给我换的,因为我昏倒在了别院门口,那溪流将我衣服浸湿了。”姜离说着叹了口气, 回想起那在门口见到的景致,立马打了个寒颤。 李蓉并未错过这点细节, “别院?昏倒?” 姜离点了点头,正欲开口,门后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两人俱回过头去,便看见姜永跃抱着手揣在袖子里,慢悠悠走了进来。 李蓉瞪了他一眼,“我们女儿家说些体己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姜永跃并不恼,笑意盈盈道:“离儿也是我的离儿,我作为父亲当然也关心她。” 姜离拍了拍 分卷阅读105 李蓉的手,随后过去拉姜永跃,“爹、娘,如今你们在正好,有些事我想同你们说。” 见姜离神色肃穆,姜永跃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与李蓉并肩而站,认真望向姜离。 诚然,这世间有自私自利,不配为父为母者,但却也有无私奉献,一心为子女者。 姜离认为,若是后者,和气致祥,那么就再没有什么是能比过家庭这个坚实后盾的东西。 家人是人生最大港湾与依靠,一切皆可商议。 她有幸两世均能遇见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致使她能始终无忧无虑,是以如今,无论有什么决议,她也都能同父母提起,一道决定。 见李蓉和姜永跃齐齐望向她,姜离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道:“我都知道了。” 这话却让李蓉和姜永跃又同时皱起了眉,动作整齐一致。 “娘亲为季家办事,曾是细作一事,这些我都知道了。” 听见这话,李蓉和姜永跃倒没什么太大表情,只是若去细看,能发觉李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李蓉微垂眼眸,声音不自禁有些颤抖,“他以此来威胁你,让你给他做妾?” 姜永跃伸出手握紧了李蓉,“离儿也已及笄,我们之前也说过,等她及笄后便将此事告知。” “我知道,”李蓉神色森冷,“但这事该由我们亲自开口,哪里需要他个外人来置喙?更何况他说这个,谁不知是怀着那等腌臜心思?!” 姜离有些无奈,她这母亲在意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忍不住笑了笑,“娘你就放心好了,我怎会轻易受他威胁?” “我知道。”李蓉说得异常笃定。 但旋即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担忧,“但他若将此极密之事告知你,那便表示……” 知道李蓉的担心,姜离点了点头,“我也怕他会不择手段,娘你知道吗,这季简就是个变态。” “昨夜他将我带去别院,那门后竟然是一堆人的尸首,死相恐怖,全部被悬挂于半空,那景象可怖极了,我一时被吓到,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他竟然说那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说那些人是得罪过我的人,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姜离尚有余惧,说得磕磕巴巴,但话毕却见李蓉和姜永跃面上并未有何讶异,仿佛习以为常。 “娘?爹?”姜离不禁疑惑。 良久,李蓉才喟叹了一声,“他如今,倒与他爹长成了同一性子,细细若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伤心。” 细细是季简母亲柳氏的闺名,听闻她是季年捧在心尖儿的人,但之前在姜离家呆的日子,姜离时常见她郁郁寡欢,面上鲜少笑意。 如今一听,倒是明白了。 李蓉伸手将姜离抱入怀中,轻柔拍着她的背,“细细也是个苦命的,她当年其实本有另一桩姻缘,是家中长辈自小给她定的娃娃亲,谁知一日外出祈福,却阴差阳错遇见了季年。” 而后便是恶俗的季年对其一见钟情,强取豪夺的剧情。 季年强要了柳氏,将其取回季家,柳家纵有怨言,但季家权大势大,哪里又敢多言,只得认了这门亲事。 季年此人喜怒无常,狠厉毒辣,对不听话之人从不心慈手软,柳氏见过他的血腥手段,亦不敢反抗,更是为了身后家族只得委身于季年,讨他欢心。 季年虽娶柳氏之后,未再纳妾要通房,吃穿用度也是给她最好的,但他却不顾柳氏胆小,每每处罚手下时,亦要强迫柳氏一道观看。 那等令人作呕场景哪怕正常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个养在深闺鲜少出门的闺阁女子? 是以柳氏常脸色惨白,看至中途晕厥过去。 季年喜欢鸡儆猴,所以惩治手下亦要求所有细作在场,以作警示。 李蓉便是在那时对柳氏生出怜悯之意,多加照拂后,与她亲近的。 但纵使有李蓉的照顾,但长此以往观看这等血腥场面,柳氏变得敏感脆弱,草木皆兵。 变故发生在季简七岁之时,季家在剑柔的细作办事不利,被季年处死,与往常一样,在邬国的季家人都得前来观看,其中甚至包括七岁的季简。 哪怕季简只是个孩童,却也不能缺席,柳氏哪里能接受?可苦求无用,季简被季年当做下任家主培养,只道这是历练。 那被处死的剑柔细作,谁知竟在最后一刻拼死向季简奔去,拼尽全身内力打断了季简双腿。 柳氏对季年的仇恨,一下子迸发而出,歇斯底里怒骂季年,而季年也终于第一次松了口,遂了柳氏心愿,让柳氏带着季简来姜家疗养。 柳氏一直期望季简不要长成季年那样,来姜家休养,也是为了让季简脱离那等环境。 然而终是与她的愿望背道而驰,柳氏来姜家没多久,心中愧疚愤懑,没多久便郁结而亡,季简又被接回了季家,如今一看,与季年倒是压根无甚区别。 李蓉哪里愿意姜离重蹈柳氏的覆辙?自是听此消息后便生了抗拒之 分卷阅读106 意。 如今重重一叹,“我与你爹本是想那季简多少与他爹有些不同,若你大张旗鼓成亲,他也不好再强求。” “但如今看来,哪怕你嫁了人,他估摸也会杀掉那人再将你带回季家。” 姜离内心一瞬生出些许荒凉之意,她原是从未真正了解过季简,那些温和良善的假象,都是他装的。 男人果真擅于伪装。 而她曾经还抱着几分对他的期冀,认为他本性不坏。 李蓉抓住姜离双臂,直直盯着她看,面色严肃,“离儿,我与你爹为你准备了许多盘缠,你若真喜欢那祈渊,你带着他走得远远的,你不是喜欢剑柔吗?你去那里,任是季家在有权有势,他国他们也鞭长莫及。” 姜离眼睫颤了颤,“那么爹和娘呢?” “我们不打紧。”姜永跃笑着上前来拍了拍姜离的肩。 然而姜离却是一瞬挣脱开了李蓉的桎梏,“哪里不打紧?他既然同我说了母亲是季家细作,那必然也和我说了娘你身中化骨散一事,你们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掉,而远走高飞?” “况且,若真让我走了,季家又如何会放过你们?”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李蓉让姜离走,也不过是弃帅保车一计。 姜离目光坚毅,“我已长大了,家中责任自有我一份。” “而且,”姜离看向李蓉,“娘亲中的化骨散,阿爹一直钻研也无法解去,只能靠相似药稍加压制,那药所需药草特殊,有味只有邬国有,若我们真的离开了,往后该怎么办?” 看她这样,想必是有了主意,李蓉与姜永跃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那你待如何?” “季家一脉,如今只有季简嫡出,若……”姜离凝眉咬唇,后半句话却是半天也说不出口。 但李蓉和姜永跃显然已明白其意,不太赞同摇了摇头,“我们离儿最是良善,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李蓉瞥向姜离手掌,“为娘已是满手血腥,怎会允许自家女儿再受这种罪过。” 其实姜离也知道她下不了手,就算如何做建树,那总归是条性命,真事到临头,她可能反而会输给迟疑。 所以这是最次的打算。 姜离杏目灼灼,显然已是有所决断,她看着李蓉和姜永跃,认真道:“以我一人,换取父母康健,我认为这项买卖值。” 不止父母,她还能救祈渊,如何想这交易都是稳赚不赔。 李蓉和姜永跃俱惊在原,半响李蓉面色愠怒,“我不同意!” “哪有牺牲儿女幸福去苟且偷生的父母?”姜永跃一改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面上也带了几丝薄怒。 她一开口他们就明白了。 姜离是想做那同柳氏一般的事! 可他们姜家小门小户,不过三人而已,与那士族柳家几百号人来说俨然不同,哪里是需要作那么大牺牲的人家?! 姜离眉眼漾开,轻快一笑,“我与柳姨必然不同,爹、娘,你们信我,我自有打算。” 第58章 · “打算?!”谁知李蓉却是一阵冷笑, “那好,你同我们说说,你究竟有何打算, 是如何的奇谋妙计。” 见姜离抿唇不言,李蓉继续道:“你倒是说啊, 我与你爹向来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们一家人有商有量,不也是你说要一起共进退?如今怎么不说了。” 李蓉性子有些急躁,如今说到后面嗓音不禁大了些, 姜永跃抚着她背示意她莫激动。 姜离却是始终闭口不言,仿佛下定决心此刻要当个哑巴似的。 她越是缄口不语,李蓉便越是激动,见如何都没办法撬开姜离的蚌壳嘴, 她不禁把气撒到了姜永跃身上。 李蓉指着姜离,看着姜永跃怒道:“你看你生得好女儿!” 说罢甩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姜离。 姜永跃面上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并未因为李蓉发脾气而恼,他瞥了眼李蓉, 走至姜离面前,拍着姜离的肩。 看着自家女儿那副嘟囔着嘴, 神情坚定,异常倔强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离儿啊,我们皆知你已长大, 可以承担责任,但无论你长得多大, 哪怕七老八十,在父母眼中也依然是个孩子。” “我们还未无用到需要牺牲一个孩子来苟且偷生的程度,况且,我们离儿才及笄,未来的路还长着,还有大好的河山未看,大把的趣事未经,怎能如那盛艳之花一般,刚开便被人摘下碾碎成泥?” 姜永跃叹了口气,“那岂不是证明了我们做父母的无用?” “爹……”姜离眼中蓦地生出雾气。 总以为自己活过两世,已算看过沧桑世事,李蓉和姜永跃她更多的是当他们为知心朋友,他们真心待她,她亦真诚回报。 所以谁牺牲倒是没甚关系,但如今姜永跃一说,姜离从他们眼中看出不加掩饰的宠爱,那种凌驾于世间万物的父母之爱,一时让人动 分卷阅读107 容。 鼻子一酸,姜离有些哽咽,“可父母也该是享那天伦的年岁。” 姜永跃的神色更柔了些,笑意更浓,“我们离儿真乖啊,但世间大多父母,子女好他们便也觉得自己好,你不需在意那么多。” “你娘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我们都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那祈公子的,自家女儿,我们还不了解?” 看着姜永跃那挤眉弄眼的八卦模样,姜离一瞬被拉回现实,满头黑线,还是原来的配方,老不正经。 但也亏得如此,姜离此刻心情轻松了些,不再如方才那般沉重。 姜永跃看了眼李蓉,见她依然背对着两人,脊背挺得笔直,但那头微微侧着,显然是在听这边两人对话,姜永跃哑然失笑。 继续对姜离道:“我也私下问过了祈公子的意思,他亦对你有心,这几日我认真观察过他,是个靠谱的,以后将你交给他照顾,我们放心。” “咳——”一直沉默的李蓉终是开了口,“什么们?你自个儿放心就放心,我可还不承认。” “是是是,我们离儿值得最好的,行了吧?” 李蓉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话,那模样傲娇极了。 姜离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一对儿活宝。 “所以,趁着快近年关,你与祈公子寻个空档离开,等那季家人过完年再想追你,便也晚了。” 姜永跃想让她先和祈渊离开,他们留在此应付季家,就和她想的,拿到解药后让大家离开,她自个儿留在此应付季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留下之人是什么下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如今看来,以这阵仗是谁也不会轻易退让,谁也劝服不了谁的了,这一下就陷入了僵局,一时无解。 姜离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知道这两人固执,她也不想轻易松口,便转移话题道,“这事往后再说吧,快过年了,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一起迎接新年才最重要,这事,我们过完年再说好不好?” 过完年便晚了,谁不知道这是拖延之话? 但祠堂内众人皆不再言语,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蓉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先这样吧,起码先将正月迎了再说。” 毕竟往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一家人再在一起过年。 三人各自抱着各自的打算,没有多言,相视一笑后出了祠堂。 那边祈渊和山洵已经吃饱了,祈渊一只手半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拨弄着碗筷,发出泠泠之声。 见他这等闲适模样,山洵可谓是操碎了心,面色冷冽直如这十二月风雪,“主上,如今已十二月初五,再过十日您又会……上次是运气好,这次总不会又找姜姑娘要药来缓解吧?” 山洵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她会起疑的。” “她如今就没起疑吗?”祈渊有些好笑地看向他,桃花眼中眸色幽深,看不出情绪。 山洵内心咯噔一声,“您的意思是?” 随即皱起眉来,“那我们得加快行动,在她发现以前找到彻底解决的法子,而后回大沅。” 不然他这主子,在这邬国凶多吉少。 祈渊却是半分危机感也无,放下手中筷子,看向门口,好似在盼着谁儿。 半响,音调低沉,“她知道又如何?我本也没打算瞒着她,时机允许,同她说了又如何?” 今日山洵办事回来,已如实禀告祈渊。 昨夜祈渊让他查的身有纹身之人,在邬国遍地都是。 这个纹身,姜离的母亲也有,在耳后,但不大亦并不起眼,需得仔细辨别才能看清,但这纹身,却像是一个记号,一个作为某组织归属的记号。 祈渊曾被强喂化骨散时,便看到过这个记号,那人的纹身在虎口,十分瞩目。 之前姜离亦说过姜母在发病时与他相同症状,是以祈渊便猜测,这个组织控制着手下之人,皆喂了化骨散。 纹身虽然不大,但却并不会纹在隐蔽之处,或是耳后,或是手上,或是脖颈,反正必定是几乎裸露之处,不会藏着掖着。 山洵盯了许久,发现这些有纹身之人,有些如姜家一般有自己的住宅,有些,则会回到一个专门的宅院。 后经打听,那处宅院为季家所有。 不言而喻,这些人背后的操控者,便是季家。 山洵沉默了许久,搜肠刮肚,最后似是终于想明白了祈渊的打算,点点头,“主子莫不是想利用姜姑娘的同情心,为你向季家求取那解药?” 祈渊:“……” 祈渊一窒,险些被自个儿口水呛到,“所以那桑晏究竟是看中了你什么?” 迎着山洵疑惑的目光,祈渊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若那季简对我们阿离确有几分真心,阿离母亲的化骨散,又为何不给她解去?” 何须姜离父亲每月自己研制缓解之法? 祈渊神色稍冷,“我看那季简,对阿离之心不过尔尔。” 分卷阅读108 “可是……那姜姑娘许是不知,若是主上对她说了,说不定她……”山洵每说一个字,那边祈渊的神色便冷一分。 哪怕知道祈渊不满,山洵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完了。 语毕,立刻拉住祈渊的手,“属下自知失言,主上尽可责罚我,不要再捏碎杯盏碗筷伤害自己。” “失言?”祈渊任他拉着,面上浮现一抹冷笑,“我看你是很敢言啊!” “此事我自有决议,你往后若再提,便给我滚回大沅!我何以需沦落到去利用个女人来偷生?!” “属下……” 山洵皱了眉,一时语塞,正欲再说些什么之时,听闻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一起抬头往门边看去,便见姜离神态轻松,眉眼间笑意盎然,李蓉和姜永跃就跟在她身后。 一行人里除了李蓉臭着脸外,其他两人好似都遇见了什么使人心情愉悦之事,笑意盈盈。 姜离刚一踏入,见得抓着手的两人便奇了,“你们……” 祈渊和山洵连忙触电般的甩开了手。 祈渊一改方才面如寒霜模样,桃花眼中泛着涟漪,“我给你夹了些菜,怕是已经有些冷了……” “不打紧不打紧。”姜离一屁股坐下,没有理会那边黑脸的李蓉,只看着祈渊。 “不过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啊?都牵上手了?”姜离一边吃着祈渊为她夹好的菜,一边有些疑惑地问。 山洵眼神躲闪,不停地游移,就是不看姜离,反观祈渊倒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他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睁眼说瞎话道:“没什么,就小壮他非要让我帮他看看手相。” “看手相?你还会看手相?!”当她傻啊! 姜离放下手中的碗,伸出手在祈渊面前,“喏,那你也帮我看看。” 祈渊唇角含笑,抓住姜离手掌,煞有介事地盯着她手心看了半响,而后抬起头来,语气笃定,“我们阿离是个福运绵长,椿龄无尽之人,是个好手相。” 你就扯吧,姜离撇了撇嘴,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要做什么她会不清楚后果?还福寿绵长……席间众人皆不再言语,各自吃着自己跟前儿的吃食。 姜离想着,反正她意已定,无论之后李蓉和姜永跃说什么都不可能更改。 既然他们不同意,那就背着他们偷偷做好了,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些心愿尚未了。 姜离回过头去,便见得祈渊双目灼灼地在盯着她看。 “快过年了,这几日我带你四处转转,你还从未过过邬国的年吧?想来与大沅的不太相同,到时候可热闹了。” 祈渊眼中满是宠溺,乖巧地点点头:“好,其实自爹娘死后,我就再未过过年了。” 姜离手指一颤,眼眸垂下,却并没有再开口。 若是无法实现,说再多的承诺也是枉然,姜离安静吃着面前的菜饭。 祈渊却似并不在意,只道:“快过年了。” 新的一年,那些铺就开来的渔网,也是时候到了收网的时刻,不免让人有些期待起来。 …… 另一边,季府。 季简坐于轮椅之上,头微仰着,看着天上乌云。 白朔脚步急促走至他身后,“少主,来自大沅的急报!” 季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而后调转轮椅回过身来,苍白纤长的手指接过白朔递过来的信件。 看完后却是一声冷笑。 白朔疑惑地问道:“少主,何事?” “如此快马加鞭送信过来,你猜她要我做什么?”季简面露不屑,眼中讥讽之意明显。 白朔接过季简递回来的信件,低头一看,片刻,眉头紧皱起来。 那人竟要他们少主活捉那个叫祈渊的男人,送回大沅去?! 第59章 · 白朔有些拿不准自家少主的意思, 看着手中信件半响迟迟未有开口。 季简却是一副闲适模样,鼻翼逸出一声轻哼,“倒把我当她裙下之臣, 以为我也会摇尾乞怜任她驱使?” 话语中尽是不屑。 但白朔立马便明白自家少主的意思,毫不迟疑将手中信件丢入一旁火炉。 季简看着那一入火海便被付之一炬的书信, 有些许焦黑碎屑乘着火气飘落于木质地板之上。 季简眼睫微颤, “那男人究竟是何身份?竟会让她如此上心,去好好查一查。” “是,”白朔接令, 随后想到了什么,“少主是否猜测他接近姜姑娘另有所图?属下是否需要派些人去姜家守着?” 那边久久没有答复,白朔不禁微抬了头向季简看去,此刻季简转过轮椅复又望向窗外。 良久, 这个一向阴沉寡言的少主才终于张了口,“今日我在离儿眼中看到一如他人那样看我的眼神。” “她……是不是害怕我?”此事仿佛对他难极了,他那好看的眉紧紧皱 分卷阅读109 起,面色本就苍白,如今愈发孱弱。 情爱这种事, 对白朔来说比天下至高武学还要艰难,旁的他可能还能给些意见, 但这事他自己都参悟不透,实在不敢给任何拙见误人子弟。 于是白朔十分痛苦地凝了凝眉,在下面憋了半响,最终还是将方才的疑问再次问出了声,“所以究竟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姜家守着?” 但季简似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白朔的半分话语都未入耳,“应是不会, 离儿她对我向来与旁不同,但也并非是嫌弃与鄙夷。” “她对我特殊……应是喜欢我的吧?”季简在那自问自答,可谓是和白朔鸡同鸭讲。 见一直没有明确命令,白朔噤了声,此刻又听季简问出疑问,立刻点头道:“那是自然。” “姜姑娘心善,好似并太不喜过于血腥之事,是以之前才有不同,少主无需担忧,依这么多年属下的观察来看,姜姑娘定是在意少主的。” 听见白朔的话,季简面色稍霁,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唇角含着笑意,仿若心满意足。 心情比起之前肉眼可见得愉悦了许多,“我也这么认为,当年离儿一直想方设法讨我欢心,她在意我,这若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当年他并未遭那横祸前,她便从未因他身份而忌惮于他,看他眼神明媚澄澈,而后他双脚残疾,世人见他多有幸灾乐祸,但那少女神色未变,与之前并未不同,毫无轻视。 想通后的季简阴翳散去,眼角少扬,甚至能看出明显笑意。 于是白朔再次虚心发问:“那少主……属下?”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啊?” “这男人与我云泥之别,也配我去在意他?!”季简说罢下巴微扬,语气桀骜。 说着季简轻哼一声,“离儿赎他,想必也不过是看他可怜,在船上她最后不也没再管他么?” “可是,”白朔顿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将今日听来的传闻全盘托出,“属下听说那姜家如今正在找合适人选,欲要将姜姑娘许配给他人。” 季简手指下意识握紧轮椅扶柱,面上阴鸷,“离儿曾说过此生不愿为妾,定然是故意气我。” “可是主上那边……” “他还能管我一辈子不成?”提起季年,季简眼中浮现一瞬恨意。 不过须臾便荡去,他冷冷道:“先将离儿带在身边,总有一日我会让她做我正妻。” “离儿她善解人意,想来也会理解,但姜家那边决不能派人去守着。” 姜离此人最爱自由,若是知道他派人守着,哪怕名义上说是想要护她周全,也只会被她当做借口,认为他真心是想监视。 季简眉头微蹙,“我已不想她再对我露出那副眼神。” “那若姜家要她嫁……”白朔被季简的眼神吓得一怵,话说至半截便噎在了咽喉。 “她不会嫁的,”季简轻笑一声,“使用了些尚可接受的小手段。” “她必会来我身边,往后我也会弥补她,对她好的。” 白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恰好见白轩走进房内,一下想起什么,“对了少主,还有一事。” 季简头微仰,向他投来清冷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白朔:“刘家人近来有些动静,我们是否要密切监视?” “刘家?”季简蹙眉面露疑惑。 随后似是想起什么,不确定问道:“是曾经和我娘有过婚约的那一家?” 见白朔点头,季简沉吟片刻,“爹他知道吗?” “知道。”回答的是白轩,他恰好正从季年那处回来。 知道季简的意思,白轩继续道:“主上并未在意,好似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季简点头,“那便无需理会。” “至于跟在离儿身旁的那个男人,是叫……”季简歪着头皱眉想了半响,却始终想不起那男人名姓。 白朔好心提醒:“祈渊。” 季简没有接话,只是看向那地上焦黑纸屑,“想来就算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按捺不住。”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一晚上的事问下来,季简只有一个答复——等! 白朔脸上不禁有些犯难,“这……不太好吧?” 这种守株待兔,不主动出击的感觉,白朔总觉得内心不太踏实。 然而白轩却是十分赞同,“之前少主做的那事有些过了,主上震怒,如今还是收敛些的好。” 便是季简杀了无数人挂在自家别院去讨姜离欢心的事。 季简面上丝毫没有半分愧疚神色,眼中反而嘲讽愈深,“这事他又做得少了?还是年老昏聩,也生出那无谓的怜悯之心了?” 说罢季简扭过头去,“反正离儿也不喜,以后倒也不用大张旗鼓,往后对于顶撞了她的人,私下解决即可,也不需让她知晓。” 白轩皱眉听完,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主上并非是因不喜 分卷阅读110 少主杀生,而是不喜少主为了个低贱之女如此费心。” 说完白轩退后了几步,缩了缩脖子,“这是主上让属下传的话,并非属下之意!” “他当年为了母亲做得事,荒唐的又少了?”不过是因为母亲乃贵族之女,他所做的就能打上正经爱情名义? 季简心中冷笑,但倒未再发言,只瞪了白轩一眼,便道:“将笔墨纸砚拿来。” 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后封好,季简将信递给了白朔,“你去一趟姜家,将此信件亲自交给离儿。” * 姜离对季家之事一概不知,只知道白朔给了她一封季简的亲笔书信。 上面说给她考虑时间,不会逼迫她马上决定。 如此有了时间,也做好了决定,姜离倒是彻底放下心来,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还可以带祈渊四处转转。 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快要过年了,邬国本就没有宵禁,如今街道更是热闹,街上大红灯笼,绸红装饰随处可见,衬得白雪之下也有红火之景,让人不觉寒凉。 姜离在邬国过年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往年随李蓉的商队四处游走,大多都是过完年才回来,以前她不能理解,如今却明白了。 之所以选在过年购置商品,实则是那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过年上,各国的防线暂时会降低,最好打探情报。 然而今年却不同,难得纯粹享受一次邬国新年,姜离打算先将烦恼暂时抛诸脑后,那些事之后再说。 先将美好记忆留存心间。 祈渊每日一早准时‘摆摊’,作为各大女子的穿搭顾问,祈渊每日的顾客都快从街头排至街尾,特别是快要过年了,更多女子乐意收拾自己,让自己成为新年争奇斗艳之最。 碾压家中一切同龄姊妹。 但祈渊只做早上的生意,每到响午便即刻停止,而后回姜家叫姜离起床,下午两人就在街上吃着小食,逛着店铺,不亦乐乎。 看着姜离身着自己亲自设计的大红襦裙,群摆处绣有玲珑翠鸟图案,她外罩艳色斗篷,翠鸟便透过她一蹦一跳间跃然而出,栩栩如生,祈渊的眉眼随即染上笑意。 见她停下看着街道小贩,祈渊心领神会走上前递给那人几枚铜板,接过他手中糖葫芦递给姜离。 姜离吃前总要将食物拿至鼻尖嗅嗅,而后才会试探着吃。 见她杏眼幽黑,泛着水雾,好看的眉间微凝,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糖葫芦,而后伸出小巧翘舌,试探性地舔了一下,祈渊立刻收回眸光,喉结上下滚动,一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姜离并不知道祈渊的异常,只专心和手中糖葫芦打交道,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好甜!对了你知道吗,我刚听街坊说今晚有烟花看!” 有糖丝黏在姜离嘴角,迎风飘荡,祈渊伸出手指捻住含入嘴中,面色不变,“嗯,的确很甜。” 这番动作暧昧至极,姜离立刻羞红了脸,“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的!” 说罢一摆衣袖转身离去。 祈渊倒是不恼,笑意盈盈跟在姜离身后,“我昨儿也听那些姑娘说了,所以昨儿一早便订好了琼杏楼的上房,听闻那里视野极好,可以看得清楚。” 祈渊说着,路过一摊贩,见那胭脂和口脂色泽极好,便掏钱买下后放入袖口,打算今晚给她。 姜离一听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真的?那你还在这做什么?磨磨唧唧的!等会儿人肯定多,我们先过去!” 刚才尴尬完全遗忘,姜离兴奋地拉着祈渊手就向琼杏楼而去,她在这鲜少看见烟花,是以十分好奇是何模样。 祈渊任她拉着,慢悠悠跟在后面。 “小心!”突然有人莽撞奔来,怕他撞到姜离,祈渊手腕微抬,将姜离扯了回来。 姜离一个重心不稳,跌入祈渊的怀抱,抬头便撞入潋滟绝色之中。 ‘咚咚——咚咚——’身旁嘈杂好似一下消失殆尽,唯余心间狂跳响彻耳畔。 那抑制不住的喜爱之情,险些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雨前的糖糖,且吃且珍惜=V=~ 第60章 · 琼杏楼临街而建, 位于邬国繁盛街道中央,酒楼地理位置绝妙,菜式独特, 凡盛事庆典,皆一席难求。 特别是二楼雅间, 风景极佳, 可将行人街景尽收眼底。 这便导致琼杏楼常在节日或宴会之时,座无虚席,雅间千金难买。 祈渊今日订的这间雅座不算是琼杏楼最好位置, 它稍微有些偏僻,无法见得整个街景,甚至还被琼杏楼的房檐一角遮住大半窗景。 这间房价钱要比其它低许多,甚至很容易被那些自诩甚高的权贵嫌弃, 祈渊提前来订能订得这间,倒是不意外。 姜离不觉得可惜,甚至还十分心满意足,心情好的点了一些菜肴及一瓶梅花香。 看着对面含笑而坐的祈渊 分卷阅读111 ,姜离也甜甜漾起一抹笑, “雅间你出钱了,那这吃食和酒水便由我来付吧!” 梅花香乃邬国特酿, 凛冬才有,酒带清冽梅花香而不浓烈,并不易醉,多受邬国贵女喜爱。 它的价钱不算便宜,寻常姜离是舍不得喝的, 但想着今日高兴,往后怕是也不再有与祈渊饮酒的机会, 便忍痛点了。 不消片刻吃食和梅花香被端了上来,姜离拿过杯子给祈渊倒了一杯,“这个不易醉,权当助兴了,不用担心我们会喝醉闹什么笑话!” 祈渊微笑点头,接过酒杯端至鼻尖嗅了嗅,“真香。” 而后一饮而尽。 姜离张口结舌半响,见他如此爽快,自己倒也不好扭捏,也跟着拿起杯盏一饮而尽。 如今离那烟火燃放还有些时辰,姜离望向窗外墨黑星空,不无期待,“以前常和爹娘在外,几乎未曾见过这等盛筵,不知烟火燃放会是什么样的,你们大沅可也有过?” “有,”祈渊再次拿起杯盏,饮下梅花香,眼神顺着姜离眸光向窗外,桃花眼翕动,不辨神色,“只是看得多了,倒也不觉特别。” “兴许还比不上你们邬国的。” 姜离拿杯盏的手一颤,为免尴尬,拿起来一口饮下。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若有得选,谁会愿意流落烟花之地? 那必定不是什么开心的日子,姜离如此想着,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眼力,便又给自己倒了杯梅花香饮下。 喝得急了,纵是这酒不易醉,还是给姜离面上染上酡红,再配上那圆鼓鼓的脸蛋,倒像是一颗山楂,不知一口咬下,是否也泛着酸甜。 祈渊蓦地一下眼角上扬,唇边含笑,没忍住伸手刮了下姜离的鼻子,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两物递至姜离面前,“送给你的。” “好端端地,为何要送我礼物?”姜离没有马上去收,只是疑惑地看着祈渊。 祈渊:“觉得你合适就买了,这世间礼物我想送便送,为何非要寻个合理由头?若非特别时日,无正当理由,我就不能买礼物送给你了?” “这倒不是,”惊于祈渊这番话,姜离连忙摆手,“只是世人购买礼物总会为自己找点借口,生日礼物,新年礼物,纪念礼物甚至是见面礼,好似不寻个合理由头,送个礼物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谬论,”祈渊鼻翼轻哼,满脸不屑,“我既喜爱你,遇见合适的,便会自然而然第一个想到你为你买下,若我只是为了今日特殊,非要给你买样东西珍藏,那买下之物却并非一定适合你,这本末倒置了。” “况且,若不是真心为你着想,只是为了今日特殊买点什么敷衍你的男子,想来对你的心思并不坚定,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有些诧异于祈渊的这番言论,姜离不禁问道:“这是有人教你的?还是你自个儿觉得。” 见那边祈渊微微蹙眉,好似比她还疑惑的模样,姜离摇摇头忍不住笑道:“你这想法,换做这里的任何男子,想来算是惊世骇俗了。” 但突然想起当日在桑晏面前说的那句‘尊重女子,恪守男德’之言,姜离便没那么惊讶了,还是桑晏教得好啊。 姜离面上笑意更浓,目光灼灼盯了祈渊半响,最后终是将内心一直以来的疑惑问出口:“你方才说你喜爱我,为什么呢?” 他们一见面祈渊就说喜爱她,初始她只当随口一言,但相处至今,如今认清自己内心,她便愈发不敢确认,想确定此话真实性。 祈渊既然曾在那种地方,见过天下无数女子,她如今倒也不敢笃定,她究竟有何特别,能得他青眼。 看着对面小心翼翼瞥着他的少女,祈渊眼中笑意愈深,往前凑近了几分,似是知道她在问什么般,答道:“我们阿离,可相信一见钟情?” 若非嘴中无物,否则姜离可能会直接喷祈渊一脸。 她向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何况当时何来的一见钟情?!她啃着鸡腿满手满嘴油腻,若说祈渊是看中她这幅模样,那她是万万不信的。 又饮下一杯梅花香,姜离不禁有些恼了,“你若不想回我便不回,随便找些什么理由来敷衍我算什么?!” 随后姜离正色道:“我不知你说那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如今我已将你赎出,你不用再委身讨好我,你若愿意我亦说了,可以放你自由。” 姜离说着再次拿起桌上杯盏,刚欲再次一饮而尽时,祈渊却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杯子。 “你还给我!”无视祈渊如今难看的面色,姜离站起身想要将其夺回。 谁知起得急了,稳稳踩住自己裙裾,姜离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前栽了去! 怕她摔倒,祈渊连忙伸手去扶她,然而没将她扶住,自个儿却被身前人扑倒在地,栽向身后软垫。 祈渊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没摔着吧?” ‘叮咚——’酒杯也因着这动静砸在地上,空气中传来浓烈的梅花酒香。 姜离甫一抬头, 分卷阅读112 立时撞见那双秋水翦瞳,俊逸清隽之貌近在咫尺,许是因酒的缘故染上几分绯红,让眼前之人愈发明艳。 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右侧浅淡的伤疤,以及眼角那颗朱红泪痣,尽收姜离眼底,两人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缠,带着清冽的梅花酒气。 不知是不是这空气中传来的酒香使然,姜离突然觉得呼吸一窒,随后甚至并未思考,就这般遵循本能,欺身上前,唇覆了上去。 祈渊身形一僵,双目圆睁,恰在此时,外面燃放起了烟火,巨大的炙红于夜空中绽放,将房内映照得恍如白昼。 然而房内却无一人再有心思去观望窗外。 与曾经的喂药不同,此刻祈渊清醒异常,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怀中少女周身灼热的温度,这唇与她身子一样,温度也极高。 姜离觉得炙热难耐,而本是头脑一热覆上去的唇,在触碰到对方冰凉之后,愈发贪恋,舍不得撤离。 祈渊抱着姜离的手,不自觉地收了紧,让那人更加与自己贴近距离。 姜离险些有点上不来气,微微撤开些许距离,有些喘得道:“你不是说喜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 说罢,再次吻了上去。 听得姜离说这话,祈渊只觉得呼吸一重,而后眸色一暗,一只手抚上姜离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随后改被动为主动,毫不留情地开始攻城略池。 姜离唇齿间除去梅花香的酒味还有方才吃糕点的桂花香气,如此夹杂在一起入祈渊口中,让本未醉的祈渊此刻眼中迷离神色更深。 少倾,酒香氤氲着暧昧气息充盈满室。 两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加重起来。 倏地,祈渊另一是手抓住姜离手腕,那手腕如今正不安分地去解他衣带,祈渊眼中带着艳红,看向姜离的神色有几分无奈。 然而姜离却显然是醉了,嘟囔着什么,不断地想要挣脱开继续去做方才未完的事。 祈渊有些好笑地凑近姜离,在她耳旁轻声道:“阿离,你醉了。” “我没有!”姜离立刻出言抗议,“我没醉!你不是说喜爱我么?那就证明给我看,你……” 未说完的话被祈渊噙下尽数吞入腹中。 祈渊眼中笑意更深,“证明什么?你所谓的真心,是非要行那男女之事才为真?” “那我问你,你对我呢?我们阿离还从未说过喜爱我。” 姜离此刻眼神已经迷离,她歪着头直直盯着祈渊看,见对方在等她答复,好像她不回答就不准她继续似的,于是姜离凝眉咬唇道:“喜欢!” 说罢又想抽手去解身前人衣带。 然而对方攥得紧,她却半分都抽离不开,姜离不禁急了,“我都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允?” “你这模样,倒像啾恃洸那些花楼猴急的恩客,之前什么花言巧语都说得出,而做完后呢?拍拍屁股就走人,全然忘记之前是如何信誓旦旦,海誓山盟的。” 祈渊说完,捏住姜离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那双幽深双眸。 见面前少女满脸不耐烦,他不禁再次无奈笑道:“我们阿离,是不是只想骗我身子啊?” “就和以前栖溪院的人似的,说什么喜欢我,但其实只是想和我……” “你是不是……骗过后,也同样不打算对我负责?” “我哪里像个渣男了?”其实姜离内心是很心虚的,她本就有打算,如今也不过是心悦于他,想要与他亲近一番,不管之后。 负责是肯定不可能负责的,本来这事男人也不会觉得吃亏吧? 姜离以为会是水到渠成之事,她借酒壮胆,好不容易迈出了第一步,谁料这个男人磨磨唧唧,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 方才无意碰到的劲瘦腰身,更是让此刻姜离心猿意马,愈发口干舌燥了去。 她已再听不见任何,正欲动武准备来强的,谁知那边竟一下给了她一个手刀?! 彻底昏睡过去前,姜离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但行那事之前,该需先将你明媒正娶,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于理不合,对你亦没有好处。” 说得情真意切,让人无不动容,然而姜离内心只浮上了一个词——‘迂腐’! 看着在怀中瞬间乖巧了的少女,祈渊眉头微皱,眸色黯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把持住了。 不然等她酒醒了,岂不是要怪他? 将她放于身旁矮榻上,祈渊只觉得身体闷痛,轻逸了一声,想起刚才自己险些弃械投降,不禁浮起一抹后怕。 正愣神间,窗外突然跃入了一个身影。 山洵看着自家主子满头大汗,面色绯红,姜离躺在一旁,不禁紧张起来,“主上你怎么了?可是发病了?” “无碍,”这种事也不好与外人道,怕这一根筋的手下追问,祈渊赶忙问:“何事?” 想起所来为何的山洵,立马神色严肃,“姜家被一帮侍卫给包围了。” 作者有话 分卷阅读113 要说: 姜离:(撇嘴)没吃到!QAQ委屈! 第61章 · 山洵自被祈渊救下, 一直呆在他身边,对于这个心事繁重的主子,他向来无法揣测, 有时他能猜出他的想法,但有时, 却又不知这人究竟在盘算什么。 譬如现在, 纵使他有千百般的不愿与不甘,但想着祈渊在意,他便还是来了, 将姜家情况全盘告知。 可听此消息的祈渊,面色无异,就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所以如今祈渊是要救还是冷眼旁观,山洵一时猜不出来, 但却也未催促祈渊。 在山洵看来,不救自然最好,他们现在身份特殊,一旦暴露,那之前所做准备皆会白费, 于他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可想着祈渊既已对这女子动了真心,那依他那性子, 山洵又认为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祈渊如今微低垂着头,柔顺墨发有几缕自耳旁垂下,他半分也未看山洵,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离。 好浓的酒味,顺着祈渊的目光, 山洵向那沉睡在一旁的女子望去。 女子此刻面色酡红,双唇上沾染的酒水在烛光下透着晶莹, 衬得那鲜艳红唇愈发潋滟,她似睡得并不踏实,一只手垫在自己侧脸之下,而另一只手…… 怎么抓着他主上的腰带啊?!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要做什么?! 山洵那寒潭冷冽的面容上似裂开些许裂缝,面上漾出几分怒意,手抚上腰间佩剑,但下一刻,眸光在触及自家主人的神情后登时一僵,迟疑起来。 怎么他这主上,好像不怒反而还有点高兴? 祈渊那双桃花眼此刻春波含笑,眼尾上扬勾勒出些许风情与魅惑,唇角止不住的扬出笑意,时刻紧锁的眉头如今舒展开来,整个人衬着外间烟火,竟有种仙坠凡尘之感。 山洵默默叹了口气,他这主子,救不活了。 祈渊拿着手指戳了会儿姜离,见她嘟囔着嘴,在梦里骂骂咧咧,眼中笑意更盛。 回过头撞见山洵那副无语凝噎的模样,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没救了’。 祈渊这才收敛,面上不复玩笑,又试着戳了一下姜离,确定躺在侧旁的人没有醒转的趋势,他掰开她的手指抽出自己的腰带,而后站起身来。 祈渊目光凝向窗外,眼眸神色幽深不见底,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看着外间依旧绽满夜空的烟火,祈渊冷声道:“之前让四仪他们办的事?” “已办妥。” 祈渊点了点头,“其他人呢?” 山洵眉宇微不可查皱了皱,而后如实答道:“除了六旬那边的还尚未完成,其他人皆已完成任务,主上您这是?” 祈渊本来的计划是在年后收网,如此一切亦部署妥当。 然而谁知那人却半刻也等不了,未免夜长梦多,先发制人。 现今失了先机,但好在之前祈渊设想过这人的行动,想了破解之法,并令自己手下分别去做准备,倒还不至于太糟。 但最后一步棋还未完成,风险势必增大…… 祈渊唇线抿紧,眉头再次皱起。 他被桑晏救出后,两人便开始借助栖溪院赚钱来培养暗卫,这帮暗卫,被他分为了七小队,每个小队选出能力出众者来领导。 如今除了七岳所在的第七小队留在桑晏身边供她驱使,其余已于两日前全部抵达邬国。 抵达邬国后,祈渊立刻给他们安排了差事。 祈渊眼睫微颤,沉吟半响回过身来,神色不咸不淡,依旧看不出深意。 但此刻山洵却一下就明白了祈渊想问什么,立刻道:“主上放心,我出来前已将那锦囊交给姜夫人,让她们绝境之时打开。” “只是,”山洵欲言又止,接得祈渊眼神后道:“姜夫人让属下转告主上,说颜尧已替姜小姐准备好离开邬国的一切事宜,让您尽快带她离开……” 听见这话,祈渊没有回答,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季府,可有何动静?” 山洵不知祈渊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不曾,大门紧闭,仿若隔绝尘世。” 听得此言,祈渊下意识扭头去看榻上姜离,见她酣睡依旧,这才稍稍放心,“传令下去,一书二礼三玄带上各自部下今晚即刻离开,不得耽搁。” “剩下之人……” 然而不等祈渊吩咐完毕,那边山洵焦急地打断了他:“主上!” 祈渊的计划他虽说没有知悉全部,但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据他们查探,化骨散源头便是季家,而那人要对付季家,他们本是准备借此顺水推舟,而后置身事外坐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 怎地如今他这主上却要亲自去赴这泥泞?! 真真是好糊涂啊! 看那男人和季家争个你死我活,再推波助澜趁机拿解药不好吗? 山洵苦口婆心地道:“主上!我们此次 分卷阅读114 前来邬国,主要是为那解药,邬国新皇登基,政局不稳,此番行为必是为固皇权,姜家不过是争斗中的牺牲品,我们若插手……” “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祈渊厉声打断,似觉得打扰到了榻上之人,最后声音稍降,却依旧清晰传入山洵耳中。 祈渊冷笑一声,“当日我假设那人可能的三种行动,如今应验一种,他选择从姜家下手,那么其余两种便作废,一二三他们自然不需再徒留此处增添危险。” 经此一点,山洵恍若醍醐灌顶,立马明白祈渊的意思,“那您的意思是,计划照旧?可六旬他们还未完成主上交代的事。” “依你来看,季家可会救姜家?” “怎么可能?!” “你看,你都知道的事,况且姜家早已脱离季家,那季简又会对阿离有几分真心?”祈渊冷哼,面露讥讽。 “所以计划必然得有变动,姜家满门,不过三人,那人又何尝不是在赌?他倒还真以为季简那厮会为了阿离涉险?” 山洵也随之皱起眉来,“可属下不明,姜小姐一家,就算那季简真的出面,恐怕也未曾会撼动季家根基。” 说罢两人均沉默起来,寂静房内,只有浅薄的呼吸声。 片刻,祈渊勾了勾手指,唤山洵到他跟前,“那只是个由头,借机铲除季家的借口,今夜一二三必须走走,六旬继续做他未做完的准备,至于四仪和五泰……” 祈渊在山洵耳旁说了许多,每说一句,山洵的神色便愈严肃一分。 直至话毕,山洵抿着唇望着祈渊,半响才道:“今日十二月十二,离主上化骨散发作还有三天,那人在赌,主上也在赌,您的决定我不会干扰,但三日后……” “若三日后,此计败了,那么哪怕荡平季家门楣,滥杀无辜,我亦会把解药给主上抢回来。”山洵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祈渊哪里听不出山洵的意思?他这话威胁之意十足,说是找季家麻烦,但他口中‘无辜’二字,咬牙切齿,实则是在说他的阿离。 祈渊却并未恼怒,唇角难得浮出笑意,“若今日是桑晏的生死在你眼前,你亦会做此选择。” 见山洵面露疑惑,祈渊继续道:“姜夫人虽然让她走,但若她知道,依她性子,定不会轻易离开,她必然会想倾尽全力救他们而不留遗憾。” 说罢祈渊笑了笑,“她很重视自己的家人,我若擅自带走她,指不定往后她会如何怪我。” “我舍不得看她赴那刀山火海,便只有我亲自替她去闯一闯,以保她始终无虑亦无忧。” “所以,她的家人,就由我来救吧。” 山洵没有答话,神色严峻,紧紧盯着祈渊,最终见他走向门边,忍不住再次劝道:“此事其实交由属下们亦可,主上无需亲自赴那姜家。” 祈渊回过身来,烛光映衬得他面容明暗难辨,“他们之事亦极其重要,对了,你交代完他们后,回来这里来守着她,以免她一个人害怕。” 山洵:“……” “发生之事……如实相告就好,你让她相信我,并让她于明日南街等我们。” * 当祈渊踏出琼杏楼向姜家走去那刻,季府一片寂然。 季简坐于轮椅之上,神色阴鸷,眼间俱是血色,他盯着守在房门前的白朔,一言未发。 但光是这般摄人,仿若要将人看出十几个骷髅的眼神,实在是让白朔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害怕见他这幅模样,白朔索性闭上眼偏开头,不再与其对视。 然而虽这般,却依然挡在门前,寸步不让。 季家青筋凸起,暴怒吼道:“滚!” “少主便饶过属下们吧,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白朔说着,心里直把那白轩祖祖辈辈问候个够。 怎么他就输了,要来这阎王面前受罪啊。 脏活累活不讨好的活都被他干了,也是十分委屈了。 季简会如此震怒,还能有什么原因?在祈渊知道姜家被包围的同一时间,季家也收到了此消息。 当时季简便要带一批人去姜家,然而人还未到门口,便被季年给扣下了。 而后给他下了禁足令,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亦交代季家上下,任何人都不准管姜家一事。 白朔冷汗涔涔,开始给自家少主分析局势,权衡利弊,“少主前些日子所做太过,正好被那刘能抓到把柄,他蛰伏已久,便是时刻等着这一刻。” “如今从姜姑娘那里下手,就是为了想诱少主现身露出破绽,唯今之计按兵不动最为上策,否则,若季家倒了,那姜姑娘家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白朔也不知眼前这少主能听进去几分,这人闷沉阴郁,始终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看他低着头,想来是听进去了几分吧?白朔刚要松口气。 对面之人却倏地放声大笑起来。 季简愈笑愈大声,甚至在那轮椅上都笑得坐不直身来,“我明白了!我都 分卷阅读115 明白了!” 第62章 · 姜家所在巷道本就狭窄, 如今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祈渊好不容易费劲挤入, 便见得身前横了把长刀,侍卫打扮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对着他不耐道:“去去去, 没什么好看的, 官府办事,闲人速散。” 眼眸一瞥,看见姜家门口不远处端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他双手抱于胸前, 头微仰着,周身气质冷冽疏离。 他注意力丝毫未在这边,只紧紧盯着姜家情况,眼神鹰隼,宛若只蓄势待发等待猎物的猎手。 祈渊立即大声道:“不是闲人, 我亦是这姜家人。” 这话果真吸引了那边注意,刘能眸光投过来略微愣了下, 随即仿若明白了什么,眼中神色复杂,然而鄙夷之色最甚。 祈渊假装未见,身前侍卫收回长刀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他便缓步行去, 模样闲适,仿若只是夜晚吃饱了在自家院子闲庭信步。 姜家时不时有瓦砾碎裂、吵闹辱骂之声传来, 祈渊越过刘能,直接走入大门。 内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家具残骸,还有姜永跃常年精心培植的药草,也被损毁后随意丢在院中任人踩踏。 姜永跃扶着李蓉,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低语说着什么,李蓉此刻面色愠怒,柳眉紧皱,一副将欲发怒的模样。 两人见得祈渊均一怔愣,李蓉以疑惑目光望来,面上带了几分焦灼,她未发声,只比了个口型,但祈渊明白她是在问姜离。 他也同样比了个口型,让他们放心,随后轻扫院内状况,转过身去来到门口。 恰在此时,刘能的手下搜查完毕,从屋内走出,手里抱着个盒子。 祈渊冷眼瞧着,斜靠在门柱上,听那边手下给刘能汇报。 “启禀大人,属下们方才搜遍姜家,发现了这个盒子,盒子上锁,姜家人并不承认此物,属下们无奈只得直接破坏掉它来确认。” 刘能眼睑微垂,看了眼手下打开的盒子,对着里面一堆书信明知故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回大人,是与别国往来交易的书信。” “哦?”刘能眉眼微挑,“你确定?” 那属下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属下们翻阅过这些书信,内容直白,大为震撼,可以确定,姜家是勾结他国的叛徒,恐有威胁我国之嫌。” 就可劲儿演吧,祈渊抱臂看着,嘴角噙出一抹讥讽。 李蓉由姜永跃牵着,此刻刚好走出房门,蓦地听见这话,再是忍不住,厉声道:“你放屁!这些原不在我姜家!你们伪造证据诬赖好人,我不服!” “不服?”刘能一声嗤笑,而后抬手从木盒中取出一封书信,打开看了会儿,“这么多人见着,这可是从你家搜出来的,我的人来时可并未带任何东西。” “若都像你这般,一句我们诬赖便想就此揭过,那这世上怕是再没罪犯了。” “我听闻你这夫君是做郎中的?郎中行医开取药方,乃他亲自书写,这是我从你家医馆找到的,而这封信上呢?” 刘能指着方才从木盒中拿出来的信,“这字迹可是一模一样,信上说,主上交代之事俱已办妥,邬国朝堂内部更迭之事已成功传递。” 说着,刘能向前走了几步,面上讽刺之意更甚,似是怕他们看不见般,直接将两张纸呈在了众人面前,李蓉等人见过后,又拿给周边围观的百姓过目。 人群中立刻爆发起热烈的讨论,讨论声愈重,甚至渐渐变成了对姜家人的声讨。 义愤填膺的模样一重胜过一重,有的甚至拾起路边的石子向他们砸去! 局面险些无法控制,邻里一个个曾恬淡友好的面容,此刻恍若恶鬼。 一个见状便纷纷效仿,有的石子砸在姜永跃身上,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全然忘了他曾为他们解决过多少疑难杂症,曾心怀过感激。 李蓉拉着自家相公连连躲闪,一身狼狈,内心不无凄凉。 刘能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过了许久,才使眼神让侍从拔刀,逼迫百姓们安静下来,渐渐声音趋小,刘能将两张纸丢回木箱之中,接过旁人递来的绣帕擦了擦手。 眸光复又看向李蓉等人,“若还有意见,去牢里再说吧,如今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按律当抓。” “对了,之前还有人举报,说你们私藏大沅重犯,如今一见,”刘能瞥了眼祈渊,“倒是确有其事,这事,你们也可一并于牢里说说。” 说罢,刘能看向手下,“还不速将他们带下去好生审问,务必问出他们藏在暗处的主子,为我邬国清扫渣滓,以固江山!” ‘主子’二字被他咬得很重,眸中隐隐燃着疯狂怒火,似是在等候机会将其付之一炬。 刘能一声令下,他的手下立即上前缚住姜永跃和李蓉,李蓉本欲反抗,但触及姜永跃微微摇头的模样, 分卷阅读116 便咬唇忍气吞声让人给抓住拷上。 那些手下看了看祈渊,又看了看刘能,见祈渊始终靠着门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知是抓还是不抓。 抓吧,但听闻姜家生的是个女儿,这性别不对,抓错了怎么办?!这若不抓吧,看他又站在姜家门口好像与他们关系匪浅的样子…… 刘能冷笑一声,“这位大沅重犯,可千万别放过了,不然皇上追究下来,谁能承担?” 听得皇上二字,那些手下纷纷惨白了脸,再没有迟疑,向着祈渊而去。 “敢问大人,祈何时成了大沅重犯?证据何在?”见侍卫向他走来,祈渊终于站直了身子,不再倚靠门柱。 他冷眼看着这些逼上前来的侍卫,微凝眉目,不卑不亢又道:“况且,就算对姜家真有疑虑,按律也该由邬国大理寺来抓,刘大人不过御史大夫,职责不同,怎能逾矩代劳?” “再者,刘大人贼喊捉贼,为求掩饰自身,心虚先行,欲斩草除根,这般行动就算真瞒下你之作为,但天网恢恢,终有真相大白一日,到时,也不知能否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祈渊的声音不大,但却是催了几分内力说的,在这寂静夜里,清晰无误地传至了在场每一位的耳里。 这般模棱两可的说辞,再次给人留下无限遐思,围观的百姓又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刘能本是倨傲仰头,一副眼高于顶之态,看那姜家之人就如看凡尘蝼蚁,此刻经祈渊此言,他终是皱眉垂目,正视起祈渊来。 “放肆!大沅通缉令上,你之模样清清楚楚,而抓捕一事,臣受皇上口谕,亲率锦衣军前来捉拿通敌叛国罪犯,你这质疑,可是在质疑当今圣上?!” 此言一出,周围再次哗然,但祈渊却半分未慌,面上神色云淡风轻,仿若是刚听完此人在谈论今夜天气。 良久,祈渊突然阴阳怪气‘哦’了一声。 随后反问道:“是吗?若天子受你蒙蔽,任奸为臣,那还真是邬国之悲。” “通缉令一事暂且不提,晋源律例有言,各国不得擅自惩罚他国之人,需得送回原地处置,但你刚才所言……” 祈渊上前两步,那些本迟疑的将士见此,竟因他这份卓然气质而生出几丝退意,好在毕竟乃皇帝身旁的禁卫军,众人纷纷按捺下心中异感,立于原地未曾后退。 祈渊面露笑意,皎洁之月从乌云后浮现,温柔月光洒下,照进祈渊熠熠双眸,将他黑瞳衬得极亮,然而却又像是蒙了几分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其后含义。 他轻声道:“你着重强调‘主子’二字,是想隐晦提示什么?暗示他们莫要将你供出?他们的主子,不正是你吗?” 声音说不出的清泠空婉,但刚才众人本就屏住呼吸专注于此,此言一出,举皆震惊! 本端着姿态站于巷角的刘能震怒道:“放肆!本官一向奉公守法,为国为民,怎能容你随口污蔑?!” “污蔑?”祈渊笑意更甚,眼中带了几分天真懵懂,像个孩童,但开口的每一个字,却都不同于孩童的讨人欢喜,“我可是有证据的。” 以彼之法还之彼身,既然这刘能可以伪造通敌叛国之罪证,那他又何尝不能伪造他为幕后主谋的证据? 祈渊笑得愈发天真灿烂了去。 * 白朔被面前季简笑得毛骨悚然,他是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有时候会发疯的,但其发疯程度一次胜过一次,永远让人无法预料。 内心没底,说的话都磕绊了些,“明白?少主……明白了什么?” “你与白轩真真是好算计!如此心思,我倒都有些自愧不如了。”季简言语讽刺,本来苍白的面色,因方才的大笑而染上绯红,此刻看去有几分妖冶。 季简直视白朔,“之前告诉我刘家之人有所行动,却并未告知我是何,想来那时,你们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是想以姜家为饵,来对付我们季家!” “你们提却又未提清楚,便是想往后我问起,你们好有托词说已同我说过,让我怪不到你们头上,但你们又不敢同我说清楚,只道父亲并未在意,以此来松懈我的疑心。” “想必我那父亲嘱咐过你们,不准将此事告知于我,你们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你们!”季简直指白朔,厉声问道:“究竟是谁的属下?!我看你们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清,那还要来何用?!” “少主……”白朔皱眉,见对面少年已被气得不断喘气。 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想要上前查看,然而刚走上前,却见季简挪动轮椅到得桌边,拿起上面杯盏掷在地上,刚好砸在了他脚前! 季简:“父亲早就知道,却无任何作为,就是打定主意要舍弃姜家!他不愿我娶离儿,亦瞧不上她身份,便是想要以此一石二鸟之计,让我断了念想!” 说到愤怒处,季简喘息愈发沉重,白朔连忙上前,“少主你先息怒,身子重要,少主!” 季简死死抓住白朔衣袖,狠瞪着他,然而不等开口,却一 分卷阅读117 下被点了昏睡穴睡了过去。 白朔将其抱于榻上,“过了今夜,一切已成定局,若届时少主要属下性命,属下亦无怨言,但如今时机关键,季家若行差踏错一步,都将会是万劫不复。” 第63章 · 御史大夫刘能, 也是出自世代为官的书香门第,早年与柳家定下娃娃亲,与季简他娘, 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可谓是人人称羡, 然而谁料在即将修成正果之时,被季年横插一脚。 彼时季家已是邬国权势滔天的世家大族,然而刘家, 刘父虽为太子之师,却无实权,刘能当时也仅于朝中任一小小官职,自是比不过季家那高门大户。 是以到手的媳妇飞了, 刘家再有怨言也只能憋着口气,敢怒而不敢言。 祈渊每日晨间在街上做生意,且专做女子买卖,其真实目的是趁机打探消息,男儿家仗着几分面子不愿妄议, 然而女儿家却没太多禁忌。 全凭自个儿开心乐意为主,更何况季家抢刘家媳妇之事, 当初闹得满城风雨,本也不是什么极密之事,要想得知并不困难。 众女子提起无不叹气,只道可惜,柳氏早逝, 刘能此后再未娶妻,一心仕途, 本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却最终落得如此结局,令人唏嘘。 如今一看,刘能不断攀爬,蛰伏朝堂,其真实目的是在找寻机会,找寻扳倒季家的机会。 听得祈渊提及‘证据’二字,刘能的面上闪过讥诮,好似祈渊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污蔑邬国朝廷命官,若本官以此罪起诉,那无需将你送回大沅,亦可审讯。” “是不是污蔑,大人不也得先看过证据后再说?”祈渊双手拢于袖中,话语不咸不淡。 他这笃定的模样,倒让刘能一愣,剑眉倒竖。 季家作为邬国百年士族,作为皇室利器,尽忠职守,为皇室摒除障碍,表面恩宠不绝,深受信任,但实则呢?当真如此吗? 纵是百年之前季家确受初代皇帝信任,但物转星移,人事变迁,如今帝王非当日皇帝,谁又能猜透人心? 季家日趋壮大,权势滔天,虽未掌兵权,然其手中门客千万人,各个武功卓绝,新皇岂会不忌惮?岂会不起疑,觉得季家不过是在虚与委蛇。 当年先皇在位,季年所做之事不耻,震惊朝堂,被文武百官连参百道,这等嚣张跋扈的作法,落入先皇眼中,直如挑衅。 然而当时昭国强健,虎视眈眈,又怕大沅趁此出兵腹背受敌,若先皇派兵对付,只怕元气受损被他国钻了空子。 所以哪怕心有不满,亦未有责罚。 之后季家倒稍有收敛,未再干出惊世骇俗,大逆不道之事。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这怕随时被异姓取而代之的心情只会扰得皇室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是以后来先皇身子一直不大爽利,于前年驾崩。 太子登基后,提拔了自己老师之子,即是刘能。 刘能既然不再娶妻,那则说明他有另外打算,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不止祈渊,刘能当年被人大肆嘲笑,被人眼睁睁扣了一大顶绿帽之事甚至还被改编为故事大街小巷传颂,这若真能忍气吞声,旁人都瞧不起他。 新帝既委以重用,其意何为,刘能又怎不知? 新帝知道他与季家的仇怨,给其机会,就想看两人争个你死我活,不沾一身腥地坐收渔翁之利。 季家若倒,新帝必定乐成其见,但却也不能堂而皇之直接拔除,当年季年做那事都未被降罪,若此刻无缘无故对其下手,那怕会寒了如今其它士族对新皇的心。 所以寻个“正当”理由将其铲除,通敌叛国,勾结外族最为严重,百姓们亦不会觉得可惜,只会对其憎恶。 如今形式不同,昭国皇帝病危,太子未定,必然不会再抽闲心来管他邬国之事,是下手的好机会。 邬国皇帝下手是迟早的事,祈渊本来的计划也是趁着刘能对付季家,获取解药。 但为防刘能利用姜家,他提前做了些准备,本是希望此法不用,然而如今却事与愿违。 祈渊看向李蓉,正欲开口,谁知那边刘能竟高声打断,“等等!在看证据前,刚才这位公子,可是承认了这两位确有通敌叛国之实?!” “那这便要看大人这位主子,可曾有委命过他们此类任务了。”祈渊半分也不上当,绝不轻易被刘能以文字套住。 刘能眉眼微扬,眼中愠怒更重,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那本官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证据。” 祈渊颔首,望向李蓉,“姜夫人,方才请你贴身带着的那锦囊,如今可在身上?” 山洵临走前让他们好生保管,绝境时打开的锦囊!李蓉眸光一亮,猛地点头,指了指自己腰侧。 那边侍卫接得命令取下递至了刘能面前。 刘能面色铁青地打开锦囊,发现锦囊中是折叠好的许多书信,拿起打开,白纸黑字清晰呈在眼 分卷阅读118 前,刘能呼吸一窒。 见他神色有异,祈渊温和笑道:“这字刘大人可是熟悉?这可是刘大人的字啊。” 祈渊啧啧了两声,继续道:“这里面有来有往,既有刘大人的字迹,又有方才刘大人展示给大伙儿看的姜先生的字迹。” “胡说!如此伪造,你当别人不知?!”刘能几下将手中书信撕碎成片,有些纸碎因他激烈地动作扬至地上,周围围观人眼尖地便看到了一个‘杀’字。 “胡说?”祈渊讽刺一笑,眼角泪痣熠熠生辉,整个人在这月色下仿佛笼了一层柔光,“你以为你撕毁了这些证据便不作数了?” “这些证据,不过只是一部分,剩下的如今可能已经全部呈于皇上面前,是非曲直,相信皇上自有判断。” “你!” 刘能那一向沉静地面容,登时土崩瓦解,怒意遍生,似恨不得过来将祈渊碾碎拆骨! 他倒是并不怕面前这少年所说会让皇帝对他起疑,毕竟季家门客每年自会上报,李蓉之名位列其中,是不争事实。 李蓉曾为细作,能力出众,之前确为邬国带回许多有用情报,那些情报均由姜永跃代笔传至皇上面前,要想找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指摘其通敌叛国之罪轻而易举。 以此为由,若季家出面,则可落实季家通敌叛国之罪,皇上可一举拿下季家。 就算季家不出面,刘能也已想好,必定将姜家人抓入牢笼屈打成招,让他们指认季家为幕后主谋。 从姜家下手,也不过是之前听到消息,季家那嫡子对这李蓉之女一往情深,甚至前段时日还为讨佳人欢心滥杀无辜! 这是他与皇帝合计之法,皇帝自不会怀疑他,但若此时弄砸,却会影响皇帝对其信任…… 而就算他知道!皇上也知道李蓉为季家所用,但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这也不是能随意拿至台面来说的事! 若百姓知道皇帝曾培养细作,那皇家信誉何在?百姓们只会以为受人监视,疑神疑鬼,从此畏惧一言一行。 这等哑巴亏,明明知道却有口难言,太难受! “刘大人,”见他出神,祈渊再度出声,“此纸特制,上面可印有您刘府的家徽暗纹,不是能轻易辩驳清楚的,皇上就算不信你会做此事,但若去你家搜查找出同类纸张,恐怕……” 祈渊有些可惜地摇摇头,“不知得有多失望啊。” 刘能:“!!!” 祈渊此言一出,刘能全身浮出冷汗,之前他知大沅出过通缉令,说有重犯与姜家女一道,大沅有令,活捉回去必定赏金百两。 他本欲借此,将他和姜家烙上更深一重的通敌罪名,但如今见这少年气定神闲,一切在握的模样,刘能突然全身僵硬。 祈渊双眼含笑,唇畔因着笑意也扬起抹弧度,露出右侧脸庞的浅淡疤痕,祈渊看了看刘能又看了看李蓉等人,“此两人尚需再审,姜先生及其夫人如今若全盘托出刘大人罪证,那在此案中便不再是罪犯,而该转为污点证人。” “他们所为,就算要判,也得看此案将功赎罪的功劳大小再定,刘大人您自身都还未证清白呢,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抓捕,还不放开他们?” 恰在此时,有人挤开人群,来者手持拂尘,面色阴柔,他来到刘能面前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刘能面色肉眼可见地迅速暗下。 “皇上有令,此案确有疑点,姜家之人及这位……先收监在案!”刘能的话语咬牙切齿。 他说罢,顿了片刻,又道:“容大理寺搜过御史大夫府后,再审!” 祈渊唇边笑意愈深,看着面前又要上前的侍卫,“我自己会走,况且如今我们罪责未定,就这么当嫌犯被拷去牢狱,不合适吧?” 说罢大声道:“我们相信邬国律例,定会还我们公道,绝不会逃跑!” 这话明显是对百姓们说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刘能面色绷紧,又看了看一旁的谢公公,对那些人点了点头。 李蓉和姜永跃手上的镣铐,也被解了开来。 谢公公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刚欲离开,刘能三步并作两步走追上,在他耳旁道:“还请公公告知陛下,此事是臣疏忽,但请陛下相信臣,臣定不辱使命,决计会办妥。” 谢远冷眼看了他两眼,并未出声,只微微颔首以示知晓,而后回宫复命。 祈渊看着那背影,而后见不远处有个人影也撤去,那人背挺笔直,只看背影都能感出几分雍容与威仪,祈渊眯了眯眼,随后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 …… 这番消息一字不落传入季年耳中,季年神色未明,只站于床前望着天边明月。 良久,眸色幽暗地看了眼桌案之上的书信,握手成拳。 他这幅模样显然是巨怒,汇报消息之人头不自觉地更低了几分,浑身打着颤,深怕被迁怒。 “都有人如入自家之境,登堂入室到这种地步,却无一人发现,我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下首之人不敢发言, 分卷阅读119 只抖得更厉害了,宛若筛糠。 季年走至桌案拿起其上书信,“查!立马派人去给我查!以此法来逼我季家入局,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有此能耐!” 第64章 · 山洵略微有些诧异面前少女的反应, 心下虽有疑惑,但却不动声色打量。 想从她细小的动作及表情中判定她的想法,本来山洵以为得知此事, 她会大吵大闹,理智丧失, 不管不顾立马疯魔赶回姜家。 但此刻她蜷膝于榻上, 手肘撑着案几,眼睑翕动,仿若只是在看面前食物是否还能下口, 倒难得的冷静。 惊觉自己竟然对其生出几分赞赏,山洵连忙将此情绪压下,回归正题道:“我离开姜家时,你父母曾嘱咐我, 说已交代颜尧提前为你准备好了行李盘缠,以及身份文牒,你只需去找颜尧,随时都可离开。” 姜离微张了嘴,未有声响从她嘴中发出,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这是叹了声气。 收回眸光, 姜离向山洵望去,“你的主子,究竟是为何中那化骨散,又是何时中的?” 姜离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山洵其实在姜离醒之前就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她若问起祈渊所做之事, 该如何清晰明了简短地答复她,绝不会与她多说二话。 谁知她不按套路出牌, 打的腹稿,如今竟无用武之处? 迎上姜离目光,山洵愣了片刻,却还是开口回答了姜离的问题:“主上家逢变故,十岁被卖入花楼,那时为了使他听话好控制,那人便喂了这化骨散。” 姜离在听山洵开口时,眸光瞥向窗外,如今听得山洵话中最后一个字落定,震惊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山洵,仿佛是在想确认山洵之话的真假。 良久,姜离不可思议地道:“那人?是谁如此残忍?竟连一个十岁的孩童也不放过!” “有些事,为姜姑娘着想,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山洵眼睫轻颤,几不可闻叹息了声,而后面色冷若寒芒。 姜离回过头,恢复刚才神情,然而放于桌案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既然你们主仆,利用我来邬国是为了寻化骨散的解药,那祈渊他……又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刚才听山洵的说辞,她父亲曾于邬国花楼救过祈渊一命,并给予钱财稍加照拂,祈渊感念于心,这才对她好,说喜爱她也不过是哄骗之言,其真实目的是想借此利用她来邬国取药。 但姜离不理解的是—— 既是感激曾经的救命之恩,那这一路行来,也该还完了,哪怕因为愧疚利用她,适时出言提点即可,何至还需他亲自涉险? 刘家与季家争斗,她姜家作为牺牲品其实不难理解,既是当今圣上想要对付季家,那便得师出有名,找个合适由头讨伐,避免后世被冠上忘恩负义暴君之名。 季家豢养细作乃是前朝各皇帝默认之事,此事最易落下把柄,以此下手最简单,且不易出错。 若没有祈渊之前的部署,她姜家想来百口莫辩,必被下狱定罪,人头落地。 所以姜离便越发不能理解了,既然祈渊早有猜测,却为何一句都未曾同她提过?! 是不信任她,还是…… 山洵仰了仰头,因为不乐意将自家主上那点隐秘心思拿出来同她说,所以刚才掐头去尾了好多,就连他自个儿,说到后面都觉得自家主子是个利用女人的坏男人,不太厚道。 于是山洵轻咳了声,头有些不自然的扭开,不再去看姜离,“大概是因为我们主上心善。” 这才多管闲事。 听见山洵的答复,姜离微一沉吟,问道:“你方才说祈渊察觉到刘家与季家恩怨,想以此做文章,本是布局想看两方争斗,以此获得解药?” 刚不是说清楚了吗,怎么又问?山洵有点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姜离假装未见,继续开口:“那他之前所布之局,可有将我姜家作为棋子?” “怎么可能?”山洵脱口而出,说罢才觉得失言,立刻抿紧薄唇不再开口。 姜离从榻上站起了身,直视山洵,“既然不是,那便是祈渊判断出刘家想对季家动手,想要推波助澜,但他猜到了刘家可能使用的手段会是利用姜家,这才提前做了准备,我说的是也不是?” 山洵没有回答他,然而那讶异的眼神却出卖了自身。 姜离见此,又继续道:“既然如此,他其实是想保我姜家,是以也才会亲自去解围,那你方才所言,他只为利用,这是在贬低,哪怕你想故意气我,也不该说这话。” 山洵怔愣在原地,眉头微蹙,久久说不出话来,姜离轻笑一声,“在你心中,或是桑晏那般的女子才能做你主上良配?” “不是!”这回儿山洵脱口而出,声调极大,说出才觉得自己失态,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希望,主上能够找个对他有助力的。” 主上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且身负血海深仇,他合该找个与他旗鼓相当,并肩而立 分卷阅读120 之人,姜离无权无势,除了样貌身手尚可,山洵实在是觉得她配不上自家主上。 听见山洵的话,姜离却也不恼,只是点头,“祈渊在你心中,必然是个英武神勇的主子。” “可我们祈渊,以前是真苦啊。” 否则怎么会一个人默默承担,习惯将一切安排妥当,将苦水自己吞咽,只让身旁之人笑逐颜开,无虑无忧。 姜离已能确认,祈渊选择不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她忧虑,他许是想做她靠山,为她遮风挡雨。 姜离的话言辞恳切,眸中只有心痛,无任何可怜轻视之意,这般宁静模样,让山洵一惊。 突然对他搬弄是非,想让主子在她心中大打折扣,让她对自己主子失望,自动远离的想法,无地自容起来。 而且她不止猜中了他的想法,还了解他的主子! 了解他主子的打算、思想!哪怕有人去污蔑,她也并不在意,坚信心中主子是光风霁月之人! 这一瞬间,山洵好似终于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中意眼前之人了,一时刚才的小伎俩变得卑劣起来,让山洵羞愧。 祈渊曾经说过,他想找个能与他携手共进,陪伴着他的人,那时山洵以为祈渊是想找一个有权有势,能对他有帮助,助他报那血海深仇的人…… 但如今山洵才发现,祈渊可能说的是,能真正理解他,相互扶持,互相信赖的人。 大概……就是姜离这样的吧? 这门亲事,他山洵准了!以后姜离也是他主子! 姜离全然不知山洵想法,并未再继续方才话题,而是问:“与我说说祈渊的部署吧,如今时辰还早,去南街等着也寒,你同我说说,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山洵面色柔和了些,不再冷若冰霜,“得知刘能和季年的恩怨,主上便下定主意要从他两下手。” 祈渊分析了如今形式,觉得昭国政局不稳,大沅虽然风调雨顺,但有那人在……想必也不会轻举妄动,他既能想到,那邬国皇帝又不傻,自然也会想到。 眼见异姓权势壮大,这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能容忍之事,皇帝既然要对季家下手,那便也得寻个合理理由。 祈渊本编了一首童谣,大义便是季家狼子野心,私下筹谋,囤积兵器,恐打算取而代之邬国皇帝,这首童谣祈渊命二礼小队分散了出去,待至年后,就打算让大街小巷,孩童传唱。 除此外,与那刘能想到一块去,利用季家手下细作,给季家烙下私通外敌的罪名。 季家手下细作既能存在如此之久,必定受得皇帝首肯,皇帝既然知道有哪些人,那若到时不能反为其用,可能会一道铲除。 为了防止这个局面,祈渊先让山洵确定了目前在邬国的大致细作人数,随后让四仪的人将细作们传递消息,但还来不及销毁的信件盗出,加以研究。 听到这里,姜离愣了,“所以还有人去盗了刘能的书信模仿其字迹吗?” 看不出来,祈渊这暗卫队人才辈出,能力全面。 姜离随即想到什么,向山洵确认,“他不会……让人把所有细作与刘能通信的‘证据’都伪造了出来吧?” 山洵点头,“伪造了两份,一份所有细作与刘能的,一份则是与季年的。” 祈渊如此做,姜离大致能猜到,纵使皇帝那里有名册,清楚这些细作为季家所用,但看到那么多‘证据’,不代表不会怀疑,怀疑刘能只是假借与季家不和,却实际为季家暗中办事。 季年一向小心,纵使交代细作,但那么多年来也绝不落下任何把柄,姜离想,祈渊当时伪造这两份不同的‘证据’,一个是未雨绸缪,另一个—— 则是想借那童谣送证据给皇帝,以此来铲除季家获取解药。 山洵:“主上说,你们姜家为季家做事那么多年,皇帝必也知晓,要想彻底洗脱嫌疑,不是想方设法让其无罪,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姜离点头喃喃。 “主上早已命人给姜姑娘和你父母伪造了身份文牒,无论是如今这局面,还是未来他计划的那个局面,他都是想先让你们入狱,而后在狱中掉包,让你们往后借助其他身份新生。” 说罢,山洵皱了眉,“只是刘能行动超出预料,代替你们之人还未找到……主上如今正命六旬他们抓紧时间寻找,若未找到……” 山洵顿了顿,“若未找到,姜姑娘亦无需担忧,他还有最末之法。” 姜离没有发问,她能猜出祈渊那所谓的最末之法,看了看天色,姜离再次叹息出来。 “刘能既然提前行动,那么祈渊他之前的计划可有改变?” “稍有调整。” 之前在琼杏楼,祈渊交代他,在祈渊去姜家之时,他必须马上通知一二三小队离开邬国,六旬小队尽快寻找替身。 至于四仪小队和五泰小队…… 四仪负责趁刘能注意力在姜家,自家防备松懈时,将之前伪造的,与细作勾结通信的 分卷阅读121 纸藏于刘府。 五泰则负责将模仿季年字迹的书信,送入季家,诱季家入局,难以置身事外。 至于这封信件之事,山洵咬了咬唇,一时不知是否该说与姜离听。 第65章 · 祈渊让人带给季年的信, 除了仿照他字迹的‘证据’外,还有一封,是关于此计相关内容。 这封信同样也模仿了季年的笔迹。 山洵想, 季年看着一封口吻、字迹与自身相同,但却不是自己写的信, 不知其心情如何, 反正他是觉得挺讽刺的。 祈渊此意十分明显,是为威胁。 威胁季家不准袖手旁观,必须出手。 刘能算计季家, 季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既然有祈渊从中作梗,那么拿到刘能软处,季家不落井下石便不正常。 祈渊伪造了刘能与季家细作来往书信, 以此构陷刘能表面上才是这些细作的主子,季家细作之事本就隐秘,朝中知道这事之人绝不会多。 这若被拿到明处,百官讨伐的更可能是刘能。 但邬国皇帝既有细作名册,要想姜家转为污点证人所说证词更让人信服, 那就必须得将其先从季家细作名册中抹去。 季家细作均服化骨散,季家要与姜家撇清关系, 则必须拿出解药,解掉李蓉身上化骨散。 如此便可证明李蓉早已不是季家细作,增加刘能嫌疑。 只要季年拿出解药,那么祈渊伪造的刘能与细作的信件‘证据’便可给季年,让其在朝中参他一本! 但如此, 邬国皇帝对季家忌惮则会更重,会更想铲除季家。 当时听得祈渊如此说, 山洵说祈渊在赌,赌那季家因此被逼出面,甚至还要赌在季家有有所行动前,六旬之人已找到替身,将他们偷换出牢狱。 季年大可派人入牢狱先将姜家人给杀了,死无对证,剩下全由活人掰扯。 山洵想不明白那弯弯绕绕,不知祈渊考量,所以想了想终是没将此事告知姜离,免得怕她真要想帮忙,反而添乱。 其实祈渊之所以笃定,是因为如今邬国皇帝拔除季家之心已显,纵使季家曾经认为皇帝信任,此刻也必会生出危机感。 他们亦必定想要反将刘家一军,不能吃那哑巴亏。 比起拿到参刘能的‘证据’来说,姜家之事微不足道,就算放走他们,以后亦可杀。 姜离不知道还有这一步,听得山洵说完,眉皱了片刻又舒展。 稍后在这夜晚第一次展颜笑开,“看来你这主子都安排妥当了,我竟是完全帮不上任何忙。” 姜离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皱褶,“那我们走吧,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先去南街。” “姜姑娘还是再睡睡,就算要去南街,也该明晚再去,如今你去,万一被人发现给抓了……” 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若让刘能和季年知道姜离没在局里,抓来作为人质威胁,依山洵的了解,他那主子…… 山洵无力地摇了摇头,叹息了声。 姜离却没有理会山洵,今日她特意请母亲给她盘了个发,随后别上了之前祈渊送她的簪子,本是精心打扮,想要趁这最后光景以最美面貌于祈渊前,让他能记住的。 但可惜如此模样完全不方便她之后施展身手。 姜离摘下发簪,墨黑青丝瞬间倾泻而下,惊得山洵一窘,连忙背过身去。 山洵捉摸不透姜离要做什么,但转身不看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见他那模样,姜离突然想起这里并非之前的世界,女子披头散发未曾梳妆的模样,向来只在闺阁,不会轻易露于人前,是鲜少有男人会见的。 “你放心,我绝非要宽衣解带换身劲装去劫狱,不过是这发式不太方便行动,所以我想换一换罢了。” 听得姜离说,山洵这才回过身来,看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前头上的发簪,随手束了个马尾于后脑。 山洵:“……” 山洵对女儿家家的东西向来不曾关注,所以之前也并未看姜离头饰,如今见她视若珍宝,稍一打量,山洵才发现这不是当年王妃的遗物吗?! 这是祈渊他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这他都给她了?! 山洵如今的心情可谓是相当复杂。 姜离好不容易才捆好马尾,心想这头发实在是太长了,以后有机会得剪短一些,这般想着刚回过头,就见那边山洵看着她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姜离不禁奇怪,“怎么了?” “没,”山洵收敛好情绪,沉痛道:“就只是在想自家白菜好似被猪拱了,有点心疼。” 姜离:??? 这话意有所指,但她怎么觉得像在说她啊?! 再望过去,山洵面色已恢复正常,再次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方才那异常缤纷的情绪起伏,好似她的错觉一般。 现在倒也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分卷阅读122 姜离放下一锭元宝于桌上,对山洵道:“我们先去找颜叔。” “颜叔他住在南街,先找他,之后再找家临街的酒楼,视野开阔的,方便看我爹娘还有祈渊他们的身影。” 山洵点头,两人便不再耽搁,立马向着南街行去。 如今天色逐渐泛亮,喧嚣热闹的街道重趋平静,仿若闹腾一夜的兽禽终于沉寂,伴着这寒雪,一时竟还觉得有些冷清。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均在归家,只有姜离两人逆着人向街道而去,背影单薄而寂寥。 颜尧未曾成家,往年都与他们一起,难得遇上年关,李蓉也会邀请他来姜家一起过,只是今年姜离有些意外,颜尧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影,不知在忙什么。 如今一问她才知道,就在她私下找人办假的通关行文和身份案牍之时,她的父母亦安排了颜尧去办。 想着祈渊同样安排了人办,此刻姜离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突然有种玩闯关游戏,刚一进入喊你先选择身份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颜尧交代了商队的一个手下留在家里等他们,说若是姜离来找,便将行李和办好的假证给她。 看着手上那厚厚一沓的文书以及分量十足的包裹,姜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她本想牺牲自己成全父母和祈渊,父母亦有此打算,想让她和祈渊避开祸事,选择个新身份安稳度日。 颜尧如今不在邬国,便是办完这些先行去了剑柔。 剑柔擅武,姜离曾经十分向往,与李蓉和姜永跃说过往后想去剑柔生活。 他们一直都记在心里。 姜离突觉眼眶中有雾气泛滥,一时面前景致均变模糊,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咽下心间那股酸涩,姜离对面前之人道:“这些我已收到了,你锁好门也尽早离开吧,快过年了,好好陪在家人身边,多加珍惜。” 那人挠挠头憨厚笑了下,虽不知面前少女为何悲伤,但也说了几句祝愿之词才离开。 所以颜尧先行去剑柔布置,是想等她之后和祈渊到达剑柔不再费神,而依旧能觉有家可归? 姜离内心一暖,想起寻常嘴硬心软的娘亲和总是笑意盈盈的父亲,脸上难得浮出抹笑。 抿了抿唇,将手中东西交于山洵,“我们赶快去南街青丝院吧,在那等他们。” 南街青丝院,和琼杏楼名气相当,但因为南街要稍偏一些,所以不像琼杏楼那般一座难求。 姜离如今身份特殊,不敢太过高调,便乔装了下,来到青丝院找了处偏僻靠窗之地坐下。 从零星几人的街道等至人潮鼎沸,喧闹异常,姜离从未觉得哪一天像今日这般漫长与焦灼。 听闻昨夜的烟花宴今日也有,要放三天,所以方至傍晚,青丝院也渐渐人满为患。 他们消费得多,又坐在角落,一时倒也没太多人注意,老板只要不过来赶人,便也没人说什么。 姜离渐渐觉得体能趋于极限,手撑下颌,眼皮不住往下沉,片刻便不断晃荡,小鸡啄米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拍她,姜离立刻清醒随后戒备地看向周边。 见是山洵,这才稍稍放松,覆在腰间短刀的手垂下,轻声问:“怎么了?” 山洵指了指窗外,“他们来了。” 顺着山洵的手指,姜离往窗外人群望去,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少年,少年双手拢袖,青丝如墨,眉覆凝雪,身姿笔挺地穿梭于人群中。 他的脸色较寻常有些苍白,然而却不掩其昳丽容姿,姜离这般看他,更觉妖异,甚至连眼角的泪痣及右侧浅色小疤也在这夜色中更添妖冶。 似有所感,少年停下脚步,倏地抬头,一眼撞见二楼的姜离,随即他立马展颜笑开,眉眼间俱是温情。 姜离见他唇齿张开,口型缓慢,认真判断了片刻,发现他在说—— “我办到了。” 看向他身后,搀扶着也停在原处,投来目光的两人,不是李蓉和姜永跃还是谁?! 姜离瞬间眼泪簌簌而下,险些啜泣出声。 第66章 · 南街虽地偏, 较东街要稍逊许多,但快及正月,即将到来的新年, 却还是让行人们纷纷出来,沉浸在即将过节的气氛中, 街道算不上太冷清。 街上早便布置, 大红灯笼及绸缎,形式各异的花灯林林总总,衬得刚下过雪的邬国热闹异常。 行人们皆沉浸在这喜庆中, 李蓉、姜永跃及祈渊匿于这人群中,倒没让太多人注意,大家从他们身旁而过,注意力皆在两旁摊贩, 无人注意这些人衣衫狼狈,隐隐还浸着血。 姜离在青丝院二楼,甫一见得他们三人,便和山洵对视了一眼,留下碎银, 快速下来。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不过是一夜没见, 看着爹娘仿佛老了很多的面容以及面色异常苍白的祈渊,姜离一肚子话想说。 想问他们监牢情况,是否被欺 分卷阅读123 辱,如今是怎么出来的,替罪之人可有找到, 还有……身上怎么受了伤…… 但姜离刚一走近他们,便见李蓉和姜永跃强撑出抹笑, 对她摇了摇头,似是在无声安慰,表明他们没事。 眼鼻间再次一酸,然而不等她开口,祈渊的手掌抓住她的手腕,那温度刺得她一哆嗦。 好冰!姜离眉心一凝向祈渊看去,他这个手掌温度,不似正常人,如今又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姜离不禁有有些担心。 开口低声问:“你还好吗?” 好似一只强撑的猫,如今遇见信任之人终于松懈下来。 死撑的祈渊顺势将半个身子倚靠在姜离身上,虚弱地摇摇头,“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说罢睨了山洵一眼,山洵便立刻往后退去,不消半刻消失在这人群中。 知道他是吩咐山洵去做什么事,姜离也不敢多耽搁,看向身后爹娘,然而刚欲开口,那边却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般,坚定地点了点头。 意思他们亦还能坚持。 姜离将祈渊一只手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则让他扶住自己的腰,搀扶着他往前走去。 明明祈渊的手掌极冰,然而身子却滚烫异常,如此靠在姜离身上,灼得姜离险些将他甩出去。 偏头见他模样,看他紧皱着眉,表情十分痛苦,姜离抓着他的手下意识收紧,“你究竟怎么了?” 看他这幅样子,姜离内心隐隐觉出不妙。 可如今显然是难受至极,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无,祈渊耷拉着眼皮,唇边扯出抹笑意,姜离见他开了口,但却半个字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姜离只得加快脚下步伐,但又怕走太快,身后父母跟不上,她时不时回头去看一眼,见他们隔着几个人跟在身后,姜离才稍稍放下心来。 祈渊如今的重量差不多全部压在姜离肩上,这祈渊看去瘦弱,没想到此刻扛着,却有一种压得她快喘不上气的感觉,再加之祈渊比她高去一个头。 姜离如今总有一种在扛米的错觉。 ‘砰——’ 霎时天上绽放绚烂光彩,行走在街上的人驻足停下,纷纷抬头观望,姜离也不例外。 这声响彻时,她便仿若惊弓之鸟,立刻循着声源戒备望去,那双圆滚滚地杏眼闪着异常光华,此刻亮得就像是一只被惊吓了的小兽。 见是天上夺目开着的烟花,姜离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这烟花要燃放三日,也算是补上昨夜她没来得及观赏的烟花了,姜离安慰自己,看吧,总有好事。 本以为再没机会看这邬国烟花,倒不想如今得看竟是这般境地。 心中喜悦有之,悲凉亦有之,看着身旁同样咬唇抬头的祈渊,姜离唇角上扬,“虽然是这种情景下得看,我们又十分狼狈,但也算我们共同赏过烟花了。” 无论往后如何,大抵也无遗憾了吧。 如此想着,姜离内心悲凉渐减,突然心中充溢无数希望,只要在意之人均在,那无论如何被击溃,未来亦可重建。 不敢多贪恋这烟花之美,姜离立刻掂了掂祈渊,回过头去想唤李蓉和姜永跃快走,怕他们也被这烟花吸引。 然而甫一回头—— 姜离便愣在原地,随后手脚冰凉,漫天蔽日的惊惶席卷而上,她不可置信地四处寻找,那方才身后还跟着的人呢?怎么就一抬头的瞬间就不见了? 杏眼中染上焦急,姜离不断找寻着,刚想迈步往后去寻,便听得一声尖叫! 而后人群渐渐散开个小口,透过这间隙,姜离看见李蓉和姜永跃跪倒在地,一手撑着身子,然而他们身下袍子已被染得黑红,如今更有涓涓鲜血流出,逐渐浸在这青石路上! 烟花的爆裂之声依然于头顶不断响起,那些离得远的,沉醉于烟花之中的人,压根不知这边有人遇袭,嬉笑之声,赞叹之声,烟花响彻之声夹杂在一块儿,刚才那尖叫,便很快隐匿在街上,无人在意。 只有近处的一小部分人看到了这场景,暂时未引起慌乱。 想来也是李蓉和姜永跃突然倒下,脚下浸出鲜血才被发现。 姜离瞬间溢出眼泪,脑中嗡地一声,便想立刻丢下祈渊赶至他们身旁,然而快于她这行动,有人先一步点住了她的穴位,不再让她挪动分毫。 姜离立时僵在原地,半张着嘴,只眼瞳不断地颤动,她想摇头,想要嘶吼出声,甚至想要反抗,但都无能为力。 此刻她只能呆若木鸡的立于原处,静静看着。 在被人点住周身穴道的同时,那边正好有刀架在李蓉和姜永跃的脖子上。 官差打扮的人擒住两人,一脚踹在两人背心,李蓉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姜离如今是想攥紧拳头也不行。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李蓉等人从地上粗暴拉起,而后不耐的瞥了眼周围观看的百姓,挥着手驱赶他们。 如今南街行人众多,此刻又正值烟花盛宴,更是被堵得寸步难行,这等小插曲有 分卷阅读124 些人还未看到就已经结束。 姜离想趁着人群去劫下父母,可如今被点了穴她除了干瞪着眼,再无办法,这等无力之感让她泪如泉涌,心下苦涩,十分焦急。 ‘不要,不要!’姜离在内心不断呐喊,但始终无济于事,额间有豆大的汗滴滴落,夹杂着她的泪水,流入唇齿间。 咸苦之味,却比不上如今心间苦闷之一二。 那边李蓉和姜永跃被擒,似知道自家女儿在看,他们不敢乱看人群,怕给这些人留下证据,只得闭上眼低下头。 然而姜离能清楚地看见,他们两个在坚定地摇头。 ‘我们离儿最好了,以后哪家男儿不喜欢?’ ‘若是在外面受欺负了,就给我们说,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离儿,乖,我是你娘,这是你爹,以后啊,你就是我们的宝贝,爹娘永远护你安康。’ ‘为人父母者,总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幸福快乐,长命百岁。’ …… 过往十五年的记忆倏地袭来,他们曾经对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明明是十五年的漫长岁月,但却好像只有一瞬,在眼前轻易就一闪而过。 姜离眼前早已模糊,眼泪依旧在不断下坠,她很想不顾一切奔赴至两人身旁。 感觉到衣领被人抓着,姜离被人从身后拖离了此处,渐渐消失在人群。 脑海中只余那抹渗透在青石路上的鲜红血迹,异常清晰。 第67章 · 黑夜中一处庙宇, 本是在杂草中毫不起眼,破败不堪,然而如今却隐隐自寂静中传来阵阵啜泣。 这啜泣声初时极其克制与低沉, 渐渐地,划破夜空转为嚎啕大哭, 而后响彻整个郊外。 姜离蜷缩成一团坐于布满蛛丝的角落, 丝毫不觉此刻环境怵人,只兀自悲伤抱膝,泪湿了膝盖处的衣裙, 两肩也因哭泣而耸动。 她面前燃着火堆,此刻正‘噼啪’响着,这处破庙虽然破败,但好在还有完好墙壁, 能勉强挡住风雪,不让他们被冻死在这雪夜之中。 可姜离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暖意,相反,只觉得浑身彻骨凉意深入骨髓,难以剔清。 她旁边是被捆住手脚的祈渊, 祈渊如今已失了神智,然而显然难受至极, 哪怕处于昏睡状态,也依然不断在地上扭曲,眉目紧皱,面色酡红,嘴中不知在喃喃着什么。 他墨黑的发凌乱不堪, 更是早已沾上荒弃庙宇的灰尘,再加之之前已经破碎的衣衫, 狼狈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窘态。 两人看去均十分凄凉,这之中唯一看去正常的,只剩姜离正对面坐着,拿着树枝扒拉火堆的山洵。 山洵凤眸安静地盯着对面的姜离,他在等她平定情绪,他还有事求她做,今夜十二月十三,他的主上中化骨散已经八年,如今发作时日不断在提前,若是再不解,恐怕活不过弱冠。 大沅宫中的那个人,并未想过要祈渊活过弱冠,当年之所以让祈渊活下来,不过是为了看曾经受尽万千宠爱之人跌入云泥,受尽世人欺辱,再让其含恨而亡。 她想看祈渊的不甘、愤恨,以玩弄为乐,就是想看他低贱到万人之中。 凭什么有人能生来尊崇,不费吹灰之力手握权利,得到众人梦寐以求之物? 而有的人,却要吃尽苦头,卧薪尝胆,手染鲜血,历经艰辛万苦才能攀爬而上? 她便要那些曾高高在上之人,一个个低到泥谷中,而后匍匐在自己脚下,可怜而卑微的祈求。 祈渊越是凄惨、卑贱,就越能取悦她,让她欢喜。 所以当年冒着欺君之名,她在刑场将祈渊换下,将其卖入花楼,就是想看他会如何受折磨。 祈渊一只被拔掉爪牙的幼兽,哪怕再想挣扎,年幼也是枉然,并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威胁。 然而他一旦长大,羽翼渐丰,她也会害怕斩草未除根之隐患。 所以欣赏够了,那份快感得以满足,那这‘玩意’就再没任何价值,可以死了。 经过他们查探,季家的化骨散有两种。 一种是给手下门客的普通化骨散,只需每月定期服用药物即可缓解,不彻底解除,倒是对身体不会造成太大损害。 然而另一种,药效更加猛烈狠毒,喂下之后每月发作,且每次发作,化骨散药性都会入骨髓一分,直至最后融入骨血,无药可救。 最终万蚁噬心,全身瘙痒疼痛将自己活活抓破,让身体皮肤没有一处完好,流血致死。 山洵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他的主上,就是中得第二种,年宥不但要看他的主上在那肮脏龌龊之地受尽欺辱,还要他日日饱受折磨,最终痛苦的死去。 好狠毒的心肠! 中第二种化骨散之人,需得十年内彻底解除此毒,否则药石罔顾。 这也是他们为何布置好了一切,还得铤而走险来这邬国的原因! 分卷阅读125 初时,山洵不明为何祈渊一定要跟着姜离,就算不靠姜离,他们布置好了一切,亦可以脱离年宥监视,只身来这邬国。 后来他猜许是主上重情重义,念在姜父曾经的救命之恩想要报恩,这才跟在姜离身旁。 直到昨日,山洵才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主子对眼前姑娘的那份情,那份飞蛾扑火的不管不顾。 所以听得六旬他们汇报,并未按时找到替身,但眼见要到约定时间了,主上杀了牢狱之人强闯出监牢这个消息时,他还一点儿也不惊讶。 就为了实现对这少女的承诺…… 山洵重重叹息,纵然之前他已经能承认姜离也是她的主子了,但这却也要建立在他主子依旧还活着的条件下。 是以不管祈渊醒后会如何怪罪他,再让他选择,在那种情况下他依然会选择将两人带离。 姜离丝毫不知道这些,对于祈渊的化骨散,她还没来得及细问,一切就发生了,猝不及防。 刚穿越过来之时,她尚不能习惯这处,曾经看那些电视剧她就想过,古代礼仪繁冗,对女子要求严苛,她若真穿越过来,定然受不住这份循规蹈矩,行事必定异于常人,怕是要不了多久,会被人认为是妖魔附身,将她给活活烤了。 但穿越来之后,她却发现,幸得老天垂怜,让她遇见了李蓉和姜永跃。 李蓉初时鲜少在家,多是姜永跃在照顾,看着那个笨拙的男子,小心翼翼又满脸幸福的抱着自己自言自语,姜离一开始十分嫌弃。 看那模样,比之前的自己年轻许多,如今却还要自己叫他爹?姜离觉得被大大地占了便宜。 所以她小时候其实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活泼开朗可爱,没有一个适合孩子性格的词出现在她身上,相反沉闷无趣,总是自己发呆。 她也无心去管,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但饶是如此,姜永跃却从未放弃过她,每天想着法子讨她开心,一句重话也没说过,就连李蓉,对外人火爆脾气,但小时候回到家里看到白白糯糯的她,立即偃旗息鼓。 深怕自己哪儿做得不好了,眼中总是茫然无措,而后同样的小心翼翼。 直至季简住进家里,看着李蓉和姜永跃虽然对季简有所关爱,但更怕的是她觉得不开心,更是想方设法加倍对她好,不让她觉得被忽视。 姜离想,这样氛围长大的孩子,该是自信开朗欢乐的,这是多少人渴求的完美童年? 不幸之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不幸,但她却明明拥有,为何又要故步自封,拒绝新的人生? 看着季简那熊孩子折磨李蓉和姜永跃,姜离终于踏出了那一步,从此真心实意地接受起李蓉和姜永跃。 在她看来,比起父母,他们更像朋友,而他们却并不如此认为,他们将她看做自己血脉,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南街上两人闭着眼满脸肃穆摇头的模样挥之不去,那是他们在告诉姜离,不要过去,放弃他们。 他们想用他们的死,来成全她的生! 念及此姜离倏地抬起头来,眼神明暗不定,她灼灼盯着对面山洵,那双幽深杏眸,似要将眼前之人看出个洞来。 山洵不躲不藏,大大方方回视姜离的目光。 见她如今啜泣稍止,终是开了口:“就算再来一次,那种时候我依然会选择带姜姑娘走。” 说罢他瞥了眼祈渊,“那时候不止有你,还有主上,我绝不能让他有事。” 姜离扶着祈渊,回身之时见得李蓉和姜永跃倒下去,第一反应便是去救他们,然而不等她动作,身上穴位被点,再是无法行动,只能呆立原处。 眼睁睁地看着。 本是烟花庆典,来凑热闹之人较多,在这人群中隐匿身形实在容易,也恰恰因此,竟然没发现混入人堆中偷袭李蓉他们的人! 姜离沙哑着嗓音,“所以,祈渊让六旬他们找替身一事,并未成功?” 否则若牢狱有人,他们又如何会追得那么快? 山洵诚实地点了点头,“为了实现与姜姑娘的约定,主上令六旬之人……劫狱。” 姜离几不可查地皱了眉。 山洵咬了咬唇,而后道:“姜先生及夫人之举,在下佩服,但那种情况,被抓回去意味着什么,姜姑娘亦知,他们也希望姜姑娘生。” 姜离手攥紧衣裙,面上悲恸。 山洵心内虽有怜悯,但却依旧冷漠开口:“主上之所以铤而走险,是因为他知道,哪怕皇上查出刘府有证据又如何,那都将是后面与季府的博弈。” “作为其中棋子,姜家都必须牺牲,他怕夜长梦多,耽误一日,危险就会多一分,他不愿你失望,所以才……” 姜离何尝不知,祈渊已经尽力,她如今觉得痛苦无力的,是自己竟一点儿忙都没帮上,她自诩岁数比他们大又如何?自诩自己运筹帷幄,但最终却发现自己状若草包,关键时刻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以为她学了武功便天下无敌,就能 分卷阅读126 保护想保护之人,然而如今现实却实实在在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准备好了假的身份,打算新年一过就以迷香迷倒众人,等他们再反应过来后已在海上,而她则单身去赴季府之约。 但这些自认为的准备,倒头来却不过笑话一场。 手指陷进掌心,姜离此刻已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破庙再次安静下来。 一旁衣料在地上摩挲之声传来,祈渊紧闭着眼,嘴中喃喃之声逸出,姜离清晰地听见他在说—— “对不起……” 祈渊在自责,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如今却还是在自责,姜离的眼泪再次簌簌而下。 模糊间姜离看见对面之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山洵开口:“属下听六旬说,从牢里出来时,姜先生及其夫人,求过主上,说若之后遇见何事,定当先保你。” “如今之事出于无奈,若让主上选,他必定所有人都想救,奈何……现在姜先生他们被抓下场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山洵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当时迫于无奈,在下所为皆为主上,若之后姜姑娘要怪,便怪在下吧,若你觉得要以命抵命,在下这条贱命姑娘拿去。” “我如何……”姜离皱眉开口。 她是如此不讲道理?怎地山洵一意孤行觉得她一定会怪祈渊? 然而不等她将话说完,山洵拔高了几分音量,打断了她的辩驳:“但如今,主上性命垂危,还请姜姑娘救救他!” 第68章 · 听见山洵的话, 姜离倏地一愣,这才将目光望向一旁蜷缩着的祈渊。 刚才只顾着陷入不幸的情绪,兀自悲伤, 压根就再无心思去关注旁事,就也完全将祈渊的不适抛诸脑后。 姜离立刻去查探祈渊情况, “好烫!他这样子, 莫不是……” 山洵点了点头,“化骨散犯了。” 下意识地,姜离立刻去摸自己身上, 想看看是否还有暂可缓解药效,之前姜永跃炼制的药,结果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山洵没有打扰她, 静静等她做完这些动作,见得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失望的神色,才道:“如今真正能救主上的,必须得季家的解药。” 见姜离皱了眉,满脸的不解, 山洵走过去直接打晕了祈渊。 “这事本来应由主上亲自告诉你,但如今情况特殊, 在下只能逾越。” 山洵知道,祈渊不喜别人插足他自己的事,特别是事关姜离的,任何事他都想由自己亲自来说,譬如他的身世, 他身上所中的化骨散。 但事急从权,山洵想, 就算祈渊醒来真的要责怪,那这后果他也担了。 “大沅朝当今圣上,曾有位胞弟,两者自小长大,感情深厚,主上降生之时,圣上还未有子嗣,是以将其视为己出,十分宠爱。” 山洵的音质冰冷,像个彻底的旁观者,将祈渊那隐秘过往娓娓道来。 大沅朝虽民风开放,女子亦可随意出入花楼,民间虽未禁止三妻四妾,但大沅皇室,却多是一生不曾纳妃,只娶皇后的痴情帝王,大沅出过许多帝后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故事。 是以民间多有传言,帝后感情伉俪,大沅则会一直繁荣昌盛。 就连如今大沅皇帝裴辛也是如此认为,他力排众议,迎娶年家庶女后,一直倾其所能对她好,哪怕三年未有所出,也未曾纳过妃。 他甚至还开玩笑,说哪怕一生无后也不打紧,祈渊生得聪明灵慧,以后这大沅交在他手中, 他也对得起裴家列祖列宗。 谁曾想一句玩笑话,最终却会为裴竖招来横祸,成为祈渊悲惨经历的开始。 裴辛是否真这般想过无人得知,但年宥必定不会如此想。 年宥背后的年家式微,全靠她做皇后鸡犬得道,若她无所出,百年后裴辛驾崩,那她年家又由谁来庇护? 而她难得获得的无上尊崇,又该如何绵延? 说到这里无需再多言,姜离也知道了,年宥哪怕无所出,但只要她一天还在裴辛身旁,就总有办法,但若祈渊长大,得了大沅,那她就再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至于她用了什么办法,如何毁掉祈渊一家,姜离看着面前讳莫如深的山洵,知道自己并不方便多问。 但无论用了什么方法,她显然都成功了,廖阳王一家满门尽屠,曾经兄友弟恭的虚假模样也再无需粉饰,姜离不禁唏嘘,也不知这坐于高座之上的帝王,可有过伤心。 “所以世间最难勘透的还是人心。”说罢姜离看了眼祈渊,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额头,“那她将祈渊救下来,想必是为了折辱他?” 难不成她还会起怜悯之心,不忍他年幼赴死? 若真如此,祈渊也不会流落花楼那种地方了,毕竟这可是曾要抢她儿子帝位之人,姜离能猜出几分年宥的心思。 她想让祈渊受尽凌辱,再眼睁睁看着那个可能 分卷阅读127 会是他的位置由别人坐上,想看他的不甘与愤恨,以此来让自己获得满足与爽快。 “还真是变态啊。”姜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随后想到什么,抬头去问山洵:“那她喂祈渊吃化骨散,是方便祈渊受她挟制吗?” “是,如此不用担心主上跑了,也不用费太多力去监视他,而且,那个女人喂给主上的化骨散,与寻常的化骨散不太一样。” 姜离目瞪口呆地听完山洵的话,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姜离攥紧衣裙,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听闻,廖阳王被满门抄斩五年后,皇后才诞下皇子,她……” 姜离本来想说,若是如此祈渊根本看不见她那儿子登基,但突然想到,可能比起折辱祈渊,她更怕祈渊有朝一日的报复。 山洵冷笑一声,“她诞下皇子的那日,天有异象,众人还皆说她所生皇子乃天选之人,未来必定是大沅栋梁。” “可,”山洵眼中闪过冷芒,“皇后久未有孕,皇上曾迫于压力封过一名嫔妃,听闻那名嫔妃同皇后一天生产。” 这个姜离也听过,“挺可惜的,听说那容妃娘娘诞下了位公主,但不知为何生产后却一直说自己生的是位皇子,并要去抢夺皇后之子,后被皇上下令禁足于宫中,前两年体弱逝世,如今大沅后宫依旧只有皇后一人。” 山洵嗤笑,“谁知道当日异像,究竟是祝那心机歹毒之人还是这可怜的容妃。” 姜离没有再接话,而是若有所思,片刻,姜离眉心微蹙,“所以,年宥想要无上尊崇,她身后家族无法给她庇佑,她便通敌叛国,寻了季家的帮助?!” 那么这季家,是受邬国皇帝的首肯还是…… 姜离突然觉得浑身寒凉,突然想到当日在昭国见到的销往别国,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兵器。 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姜姑娘,无论那年宥有何目的,就给主上下化骨散这一事,便可看出她与季家关系匪浅,她野心膨胀,所图恐怕并非皇后之位,大沅朝曾出过无数女帝,所以……” “她所图有可能是大沅江山,亦有可能是这整个晋源大陆?” 山洵缄默,凤眸静静观察了她片刻,“大沅江山怎能落入异姓之人手中,姜姑娘虽然不是大沅人,但姜姑娘却是这晋源大陆之人,年宥野心勃勃,她既能做出这些事,那么往后征战他国亦未可知。” “战火蔓延,受苦的总归是百姓,届时战乱,哪处还能为家?无论是为公为私,主上都不能死!” 说那么多,这山洵又绕回来了。 姜离睨着山洵,见他丝毫不惧,没有半点心虚的回视自己,忍不住气笑了,“你这是在道德绑架你知道吗?” “我若真要救祈渊,无论有没有理由,我都会救他,若我不想救,找这些心怀天下,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会说服我。” 她连这里的亲生父母都无力拯救,天下苍生她又如何来救。 见姜离的神色不似作伪,知道她刚才所言非虚,山洵手握成拳,额间滴下一滴冷汗。 “姜姑娘,昭国那次你擅自离开,主上其实知道你要做什么,于他来说,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哪怕你要去做危险之事,他知道你要去找鱼羡诀,但鱼羡诀身边高手如云,怕你有危险,便命四仪小小队先你一步提前替你荡清障碍,以免你受伤。” “他不准属下们告诉你,怕你生气,觉得他多事,但主上苦心,于你之情谊,绝对不假,姜姑娘也曾说过喜欢主上,那么姜姑娘又愿意为主上做什么呢?” 说来说去还是在道德绑架她,姜离心下虽然诧异当日之事乃祈渊所为,但面上不动声色,瞥了山洵一眼,露出抹冷笑。 姜离:“我方才已经说过,若我愿意,我必将救他,但若你非要找些理由来逼迫我,那才证明我对他并非喜欢,而不过是愧疚偿还。” 听得祈渊所中化骨散,十年内不解便会毒发身亡的消息后,姜离早便已下定决心,她已经失去爹娘了,她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祈渊离去。 而她却依然无能为力。 姜离走过去抱起祈渊,将他头枕靠在自己膝上,手抚过他右颊那道浅色小疤,手指下意识地颤了颤。 山洵也识趣地不再开口,安静坐下,继续拨弄火堆。 姜离方才虽然伤心,但却也并非只顾着难过,她边哭边想,总觉得还有办法,虽然刘能与季年争斗,她姜家微不足道,不过是枚随时可牺牲的棋子,但既然之前祈渊设局,准备了那么多,那就总有能利用的。 也许还能搏一搏。 哪怕没有落入如今境遇,她也一早想好,必定牺牲自己为母亲和祈渊寻得解药。 所以即使山洵不同她说那么多,她也会去季府。 只是她没想到,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为他做了那么多。 她还没好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没有与他迎这 分卷阅读128 邬国新年,姜离叹息一声,虽然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撩起头发低头吻在祈渊的眼皮上,他如今身子滚烫,看那模样依旧不太安稳,化骨散发作猛烈而毒辣,即使昏过去了,依然全身痛苦,不断扭着想要减少身上瘙痒。 她未曾见过他少年之时,未有病痛,没有屈辱,而是明媚如烈阳般光彩熠熠的模样。 但能得大沅皇帝赏识,甚至说过将皇位给他不辜负列祖列宗期许的话,想来从小他便受人喜爱,耀眼夺目。 他该继续如此啊,祈渊温柔体贴亦善良,他合该幸福。 而无权无势的她太过渺小,所能做之事不过尔尔。 但她却还是想为在意之人,做些什么。 姜离看了看又快亮起的天幕,低头对祈渊笑了笑,“再见了,我的祈渊。” 我一定会救你。 姜离放下祈渊,站起身来,“你照顾好他,我去季家为他求药,并请季年,救救我的爹娘。” 第69章 · 季家门客万千, 而刘家与季家争斗,之所以从姜家入手,姜离认为是因为之前季简说要娶自己, 并且自我感动的滥杀无辜来讨她欢心。 饶是季家手握重权,但这些都是皇帝给予, 不经皇上同意, 自作主张擅夺他人性命,无异于挑战皇家威严,试探皇帝底线。 邬国皇帝早有铲除季家之心, 以此让刘能为由发难,倒也名正言顺。 只是刘能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点,季简软肋不是她, 姜家对季家来说亦是微不足道之人。 但后来姜离想,祈渊既然设局,让姜家之主改为刘能,那就代表,季家在愿意倒打一耙的情况下, 可留李蓉和姜永跃性命。 祈渊本欲找替身代替他们三人,日后以死明证刘能才是真正有叛国嫌疑之人, 让其百口莫辩。 结果祈渊失败了,未成功找到替身,这才杀出一条血路。 姜离想,如今抓住李蓉和姜永跃之人有三种可能,一为刘能, 二为皇帝,三则是季年。 无论是哪种可能, 姜离考虑了下李蓉和姜永跃存活的几率,都觉得还不至于太过绝望。 邬国皇帝最是在意名声,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他不会下手,唯恐被百姓诟病。 而季年,若他确实想要对付刘家,那只要父母投诚,届时坚定指认刘能,做污点证人,季年也许看在他们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也不至于立马杀了,总会考虑下。 至于刘能,祈渊设的局于他不利,他若抓住李蓉和姜永跃将其杀了,还有可能被说做贼心虚,将其‘犯罪’之名坐实。 所以在伤心过后,姜离冷静下来,觉得还有一丝希望。 季家不是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的人家,若条件允许,能让其达成双赢局面,也许季年会答应救她父母。 姜离想,她要赌一赌。 所以由她去季家也是最合适的。 方才她说要去季家后,山洵沉默了片刻。 山洵气质清冷,一向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姜离并未强求。 谁知刚转身,那边却还是叫住了她,山洵说:“姜姑娘,此事事关主上,不容有差,如此自私的提议,纵然姜姑娘内心有怨,要怪就怪在下吧。” “其实在下也知道,这等情况下,派暗卫前往季府盗药也可,只是在下不敢确保他们盗取的解药是否为真。” 山洵眉头微蹙,看了眼祈渊,继续道:“姜姑娘父亲为医者,母亲亦中这化骨散,再加之与季家那少主的关系,所以在下认为,此趟由姜姑娘亲自去,获取真正的解药几率更大。” 姜离点点头,“我并未以恶意揣测你,你无需辩驳,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知你是真的为祈渊好,更何况,我去季府还有别的目的。” 姜离沉吟了片刻悠悠叹息,“我也认为此趟由我作为人选前去最合适,我哪儿能一直躲于他们羽翼之下,受其庇护?我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为李蓉和姜永跃,为祈渊。 山洵眼中闪过异色,见姜离语气真诚,面上却浮现抹嘲弄,“曾经王爷教导我们,男人理应做女人的天,为其遮风挡雨,让其无忧无虑,但现在我们却要将所有希望寄于姑娘身上,让你冒险,真是讽刺。” 山洵说着,狠咬唇瓣,手紧紧攥住,姜离好似见到他掌心有鲜血滴落。 似恨自己的无能。 姜离喟叹了声,“祈渊想做我的天,让我没有烦忧,我又何尝不是,我亦希望他时刻喜乐欢欣,行事无需瞻前顾后,未雨绸缪,而是可恣意妄为,不用担心后果。” 可能就如他曾经年幼时那般。 她无法想象之前祈渊落入那等地方经历过什么,但她希望以后祈渊能远离那些纷扰烦乱,幸福安康。 “我虽无法于他苦难之时施以援手,但如今却是真正希望他能变好。” “待他解去身上化骨散之毒以后 分卷阅读129 ,就算他不想再卷入烦心事中,他亦可毫无顾虑寻一静谧之处隐居。” 山洵似有所动,眼中溢出感激,“姜姑娘,四仪小队已在外间待命,你尽可命令他们,他们必会于暗中保护姑娘安危,护你平安归来。” “但我们绝不会让姜姑娘你受伤,外间四仪小队已经待命,他们会于暗中保护姜姑娘,届时护送姜姑娘回来。” 姜离没有答话,目光坚定地望向山洵,而后从怀中拿出件绢帕仔细包好的物什,小心翼翼地打开递给山洵。 姜离神情严肃,“不可,你先和暗卫将祈渊带至船上,能即刻启程的那种,现在外面危险,他们必定在全力追捕祈渊,你只需留位脚程快的暗卫给我即可。” “不行!”山洵立马皱眉拒绝。 姜离却不给他说其他话的机会,直接道:“我意已决,获得解药后会给暗卫让他带回来,届时你们立刻离开邬国。” “我不会走,山洵先生无论何种身份,也不能干扰我的决定,甚至是,替我做决定。” 山洵直愣愣地看着姜离,此刻内心百感交集,姜离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少女在离开之时,山洵清晰地听见她口中低语,“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以后我们祈渊,就麻烦你照顾了。” 倏地回头,那个少女已走出破庙,指了位暗卫随其离开。 她背影挺拔坚毅,此刻朝阳初生,有光从山脊之后落下,映在这个少女身上,宛若给她渡了曾金光,光芒四射,照得山洵险些睁不开眼。 眼眸微眯,等山洵适应了这光线后,门外少女早已走远,山洵对着懵在破庙外的暗卫摇了头,尊重她的决定。 想起刚才她让自己转告给祈渊的话,山洵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玉簪。 * 姜离心中总还带着希望,认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当她走至城门前,见得城门上挂着的两具尸首时,瞳孔张大,当场震惊,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 她做了些伪装,和这个时候入城赶集的百姓们无甚差别,身形踉跄了下,没有倒下,不算扎眼,好在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身旁议论之声传入她的耳朵。 “这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按理说,快过年了,寻常有什么罪罚都是过完年才判的,这简直……” “你有所不知,听说他们通敌叛国,勾结邻国,本来也是准备年后再判,结果昨夜他们杀了许多狱卒逃狱,皇上知道后震怒,立下死刑,命其挂于城门以示警告。” “看那样子好像是活活射死的,真是瘆得慌,听说因此今晚烟花都取消了。还有逃犯没抓到,就是和他们勾结的一个大沅的重犯。” “哎,眼瞅着快过年了,都是些什么事啊,平常我下田受些什么伤,都是这姜大夫替我医治,他收钱便宜,我本以为是个心善,谁知……”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邬国威仪也是能容人挑衅的?依我看啊,就是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 周遭认同的声音渐大,纷纷三言两语说着邬国圣上明智,这两人死有余辜,姜离攥紧了拳,低头不语,默默穿过人群。 眼中蒙了层雾气,喉间苦涩,却是再没有泪流出来。 姜离逆着人群,向那季家门庭走去。 她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入,而是绕着季府转了几圈,凭着记忆翻墙而入。 季府护卫武功高强,再加之季年和季简身边亦有高人守候,所以季府的守卫倒不算森严。 高墙能轻易翻过,但季年和季简的身边却不好靠近。 更何况,偌大季府,布置类似,在姜离看来,哪里都长得一样,她只曾随李蓉来过一两次,要想轻易辨出季年和季简的房间,也是个难度。 于是姜离稍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既然她找不到,那就让他们来找她。 在门口会引起骚动,不好与之谈条件,但这进了季家,关上房门,再发生什么,也不一定会传出去。 没了顾虑,姜离所幸放开了胡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层层高手将其围住,见所来之人,姜离微微挑眉。 她本以为先来的会是季简,而如今立于她之前的,却是季年。 …… * 身下猛地摇晃,那股万蚁噬心,锥心难受之感逐渐消弭,祈渊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 四周封闭,仅有一扇木门,室内光线昏暗,祈渊一时起了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自己现在又身在何处。 怔怔看了半响不远处抱臂站立之人,祈渊一手抚上胸口,另一只手则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哪里?”开口间嘶哑的声音将自己都吓了一跳。 似是想起什么,祈渊立马下榻,开始在这昏暗室内寻找起来。 山洵知道他在找什么,却并未打断他,直至祈渊捂着胸口扶墙向门口走去,他才视线微垂,开口道:“她不在。” 分卷阅读130 这个‘她’,两人皆知是谁。 祈渊身形微僵,凝眉回身,看向山洵的眼中俱是愠怒。 山洵丝毫不惧,大方与其对视,片刻,才叹道:“并非属下不带姜姑娘,是姜姑娘自己不愿随我们离开。” “我不信。”祈渊静静望了山洵片刻,开口之间满是笃定。 山洵知道自己这主上一旦认定之事,认定之人,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相信。 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簪递至祈渊面前,“属下本也以为,姜姑娘有什么苦衷,再三挽留,并点了其穴道欲将其强自带走,但姜姑娘那怨恨的眼神,以及那刺耳的话……” 祈渊看着山洵手中那枚玉簪,那是当时他亲手为其戴上的,两人一道自证寻破解之法,一起走过泥泞沼泽,经码头追杀,她会护着他,甚至还许一道迎邬国新年的誓言…… 这些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姜离是个不擅长伪装之人,她对他不同,他能看出,但是未曾听她亲自承认,他却也不敢自大认为她心悦他。 没有理会山洵方才所言,祈渊接过玉簪,“调头,回去找她。” 无论什么话,他都要亲自确认,亲耳听她说。 谁知下一刻,山洵却一个瞬步来到他身旁点了他的穴道! 山洵将祈渊扶回榻上躺下,祈渊瞪着他,“我看你是越来越敢了!” “放弃吧主上,姜姑娘说,她从未对你说过喜欢,一切不过是主上的自作多情,还望主上不要再纠缠于她。” 无视那双欲要将他撕碎的目光,山洵硬着头皮道:“姜先生和姜夫人已经死了,她怪你没有实现诺言救他们。” 祈渊:“!!” “所以,就算如今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主上,她此刻想来已嫁给季家季简,这是他们的请柬,这上面的日期,刚好是今日,而我们已离开邬国,行了五日了。” 第70章 · 满园纯白繁花, 一簇簇叠满枝头,风方动,则有清香气息传来, 随着这抹香气,还可见被清风吹扬而的零星梨花。 季府院中种满了梨树, 正值花期, 梨花怒放,举目望去,大片大片的纯白映入眼帘, 点缀于季府墨黑建筑之中,更添风味。 春日午后,本是小憩的最好时光,但在这宜人景色之后, 重重梨树之间,却有细微呻吟传来,惹人烦躁。 呻吟之声细微婉转,初始如黄莺嘤嘤,悦耳动人, 然而慢慢地,喉间转为摩挲, 似有什么难以吞咽之物,于喉间不不下,动听嘤咛之音渐消,转为哼叫。 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另一道低沉之声, 只是较为隐忍,不如这小黄莺般吵闹, 随着那黄莺哼吟,伴着逐渐加深地喘息,最终所有声响化为一声绵密延长的满足叹气。 声音戛然而止。 姜离半倚靠在梨树,张开手掌抓住悬于空中的白色花瓣。 她本也打算趁这难得闲暇,赏景休憩,但如今看这情形,啾恃洸不能奢望了。 施轻功飞回地面,姜离向刚才声响发生之处走去。 方才空气中的旖旎之色仿若幻觉,刚走进便见得男子坐于轮椅之,衣衫整洁,丝毫未乱,便连一丝皱褶也无。 此刻他正背对着姜离抬头赏景,看那梨花簌簌而下。 比起他,一旁的女子就显得狼狈许多,女子精心梳理的发髻散落,墨黑青丝垂下,有几缕被她叼在嘴里,她额间描绘的花钿看不出形状,唇绯红口脂也被弄花,唇边到处皆是。 她的衣裙散在地,仿若一个花苞的样子,露出的肩膀就像花蕊,她双手撑地,在艰难地喘气,看她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模样,任是姜离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可那边的男人却无动于衷,气质冷冽。 姜离走近,忽视空气中刺鼻的气味,正打算将她扶起,哪知她突然爬向季简,拽住他的衣角。 “季少主……”她刚开口,却在触到季简森冷毫无情绪的眼神后噎住。 季简拿了块手帕,正在擦手,一丝不苟地就像在做什么,纤长骨节每寸都未放过,如今再看这女人,眼中渐染厌恶。 季简面无表情,声调低沉阴冷,瞪了她一眼:“滚。” 随后不知初时隐在何处的白朔,走出来推着季简离开。 离开时季简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姜离的唇,而后淡淡撇开,似是压根未曾逗留,目光继续望向周遭的梨树。 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身影,那女子眼中才真正浮现绝望,而后像是再支撑不住似的,手垂下来,趴在地,泪如雨下。 姜离眉头微蹙,没记错的话,这个好像是礼部的人给季简送的美人? 自三年前季简迎娶萍淑郡主,并在与刘家的争斗中大获全胜后,季家更是如日中天,权倾朝野,无人再敢与之作对。 更甚知道季简好美人者,纷纷敬献美人,巴结讨好。 姜离安静站在原处, 分卷阅读131 没再伸手去扶她,亦没去看她,目光悠远,望着一旁的梨树兀自出神,静待她悲伤完。 三年前,她越墙而入,本想先找季简与其做个交易,谁知先见着的,却是季年。 那日白雪皑皑,白色同样缀于季家高墙之中,但光秃的树干犹如恶鬼,摧枯拉朽间宛若夺去一切生机。 姜离不声不响任人包围,无惧迎季年目光。 他好似知道她要来,没有半点意外,神色讥讽,表情桀骜,却只是看着姜离,一言不发。 姜离没有反抗,在寒冬之中跪了下来。 见她这等屈服模样,季年眉角微扬,却依然没有开口。 “季大人,姜离此番前来,只为求取化骨散解药,为做答谢,姜离此后甘愿做季家之矛,为季家所用。”姜离声音清冽,不卑不亢。 “哦?”季年似有些意外,“你来竟不是为了求老夫救你父母?” 姜离握紧膝下的雪,寒凉渗入骨髓,使她冷静下来。 她之前的确是想求他救李蓉和姜永跃,然而如今…… 姜离冷淡开口:“他们如今已亡,正挂于城门之,就算姜离想求,也已经晚了。” “那你还要化骨散解药做什么?”季年向姜离走去,在她身前站定,而后蹲下来与其平视。 他静静观察姜离片刻,“还是说你另有目的?我怎知你往后在我季家,是真心甘情愿,还是卧薪尝胆,留你在身边,无异于时刻悬把剑于头,于我有什么好处。” “娘亲曾助季家,她既能立功脱离季家,那我亦可为季家立功,且永世效忠,绝不脱离。” “说得好听,”季年站起身来,嘲讽地望着姜离,“我怎知你心中没有怨恨?只待时机成熟反咬一口。” “我可以证明。” “如何证明?” 姜离抬头看向季年,“季大人,您的儿子心悦于我。” 提起这个,季年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终于瓦解,身戾气立生,有些不屑地望着姜离,言语中尽是不满,“怎么?你想威胁我?” “他如今不懂,不知身份之贵,但他以后会知道,你看,你姜家落难,他不也并未出面,你在他心中,不过如此。” 季年嗤笑,“他往后娶的,只能是我邬国贵女,能助他一臂之力,为我季家未来,添砖加瓦之人,而你,又算什么?” “纵使我身份低贱,于他并无帮助,但这世得不到的向来就是最好的,纵使他往后迎娶这邬国身份尊贵之人,但只要他想到,他也有求而不得的一次,那季大人觉得,这会不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会不会让他不甘?” 见季年没有反驳,姜离继续道:“季大人想来知道这种感受吧,是,我的确不算什么,我亦可以死,但若您的儿子未曾得到,我便是一具尸体了,那季大人觉得,他会如何?而届时,您在他心中,又会变成什么?” 因为柳氏逝世,季简与季年的关系降至冰点,这一直是他的痛,柳氏是季年一生最爱之人,而她的儿子,季年同样看重。 这可谓是季年唯一的软肋,果然,听得姜离如此说,他攥紧了手,没再反驳。 姜离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开口:“留我一命,与我做这个交易,于季大人来说有利而无害,我无权无势,如今亦无家可归,渺小若蝼蚁,对季家永不会造成威胁,且我绝不会阻碍少主未来之路。” “我清楚自己的身份,绝不生无端妄念,我既成季家奴仆,便会誓死效忠,绝无二心,而我成季家奴仆,也正好能断少主之念。” “如此,季大人不用担心之后少主迎娶她人,亦不用担心少主求而不得,执念深重。” 季年睥睨着姜离,没有回她的话,但姜离知道,这是他在考虑的表现。 于是姜离乘胜追击,“我师从娘亲,又得剑柔高手指点,白朔先生对我赞不绝口,我必能为季家所用!” 一直沉默的季年,终于冷笑出声,“你求那化骨散解药,是为了大沅的那个男人吧,可你知道吗,有人想要他死,你说我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你,还是为了我那个盟友值得?” “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身在邬国,而非大沅,民女认为,争取平息如今争端更重要,毕竟在季家之,还有邬国皇室。” “况且,民女不认为季大人是如此听话之人,留个后手以作万一不好么?毕竟无人知晓,这盟友能结盟至何时。” 季年倏地大笑出声,他笑得畅快张狂,震得姜离耳膜都痛了。 他再次蹲下身,“最后一个问题,李蓉和姜永跃之死,你有何看法?” “命运如此,不怪旁人。”姜离眼睑微垂,音调漠然。 她尽量使自己声线平静,不叫季年看出端倪,那边季年的笑声愈发狂妄。 她虽是这般说,但却只有她知道,那等怨怼仇恨如今没有能力只能沉于角落,等待时机,等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如今能做的,便是找准机会 分卷阅读132 ,不择手段获取权力,而后再为他们报仇! 李蓉和姜永跃死后,季年将之前祈渊送给他的线索送交大理寺,那里有他的人,大理寺得后,报皇,并咬定李蓉和姜永跃之死乃刘能所为,为了防止他们指认他,这才动手,方便死无对证。 李蓉早已不为季家办事,名册已抹去她的姓名,她死后亦找仵作验尸,身再无化骨散之毒,是以她之后为谁所用,一时难以确定。 但季年呈的,祈渊之前所伪造的刘能与细作的‘书信’证据,板钉钉,季年反咬刘能勾结细作,还要害朝中肱骨重臣,其心可诛。 季年在朝中控诉,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后还以退为进要辞去宰相一职作为威胁,邬国皇帝纵然不甘,但却也只能打碎牙吞肚里,暂时放弃对付季家的想法。 季家在朝中多年,盘根错节,根基深厚,确难以对付,刘能此役输了,邬国皇帝流放刘家,也付出了其它代价,为了安抚,只得将萍淑郡主赐婚于季简,让季家更加壮大。 这三年来,他暂时再无动作。 但姜离知道,这邬国皇帝亦如她一样,在蛰伏。 见身前的女子哭够了,姜离欲去扶她,刚碰到她手臂时,听得后面传来一道清脆之音—— “等等。” 第71章 · 可谓是在话毕的同一时刻, 姜离抓住地上女子,拉住她往后挪了半寸,而方才女子所在之处, 此刻一截长鞭入地,扬起了地上散落的梨花花瓣, 并在该处留下一个小坑。 若是刚才女子没被姜离拉走, 这鞭下去,皮开肉绽。 女子脸色登时惨白,身子猛地颤抖。 姜离倒是平静, 抬头看那持鞭女子,她一袭鹅黄广袖裙,双手手臂处以花瓣装饰点缀,衣摆片片垂落, 层层包裹,宛如正怒放盛开的花朵。 邬国女子向来喜好这等繁琐装扮,她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妆容精致,肤白胜雪,乌发红唇, 真真是人比花娇。 只是如今她柳眉倒竖,面色不善, 眼中止不住的怒气与蔑视,倒衬得有几分恶鬼之相。 姜离毕恭毕敬对她行了一礼,“属下参见夫人。” “好大的胆子,你这狗奴才竟敢躲我的鞭子?!”她指着姜离怒笑道。 而后许是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不再与姜离一般见识, 看向地上女子,一步步向她逼近。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送来的浪蹄子, 敢勾引爷,我这便毁去你那容貌,看你往后还如何做这下贱之事!”说罢她又扬起长鞭。 地上女子泪痕犹在,此刻双目圆睁,害怕地将自己抱作一团,姜离不着痕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她身前。 那鞭还未下去,萍淑郡主谢郁芯见此面色更加难看,“滚开!” “夫人息怒,少主不喜欢夫人做这等事,还望夫人收手。” 不提那季简还好,一提季简,谢郁芯面色更差,她怒笑道:“再不滚,我就连你一起打!” “属下听命于少主,如今少主未有让属下挨打的命令,夫人若擅自动手,无异于是打少主脸面,属下微不足道,但若因此影响夫人与少主的感情,孰轻孰重,还望夫人三思。” 姜离说罢,回眸看了眼地上女子,“至于这个女子,刚才享受的可是少主。” “你!”谢郁芯手指颤抖,面色酡红。 想起她刚才在不远处听见的浪荡之声,谢郁芯只觉得耳朵都红了。 她虽已嫁给季简三年,但季简从未碰过她,她依然是完璧之身,饶是知道这些闺房之事,但未曾经历,依旧会觉害羞。 “不知廉耻!”谢郁芯恨恨瞪了地上女子一眼,见她唇边痕迹,心下更不是滋味。 当初听闻她即将嫁给季简这个瘸子,她不是没闹过,但奈何此为皇帝赐婚,她若一死了之,那身后家族亦会遭连累,纵然这家族是皇帝外家。 可当她真嫁入季家以后,发现季简面如冠玉,皎若明月,仙姿佚貌,单是看他那张脸便能让人面红耳赤,谢郁芯又觉得,未来夫君如此,好似并没那么糟糕。 可显然季简却不这么认为,季简对她千般好,但却独独不碰她,每每她靠近,便会被他派人送回房里。 可别人送他的美人,他都大方收下,从不推辞。 从刚才来看,她这夫君不是不行啊,可为何……谢郁芯下意识攥紧皮鞭,手背青筋凸起。 见谢郁芯迷茫地站在原处,眼中似有万千疑惑,姜离不打算再与她废话,拉起地上女子,“夫人,少主有令,将这女子送回原处,若夫人再无他事,那属下告退。” “等等!” “夫人还有何指教?” 谢郁芯神色不自然地轻咳了下,而后眼神在女子唇边游离,片刻才开口道:“你说爷他方才享受,往常送来的女子也都如此吗?” 原来季简喜欢这样?谢郁芯想着,之前她自诩矜贵,每每得 分卷阅读133 知这些女子入季简房间,从来不屑知道他们做何腌臜事,但如今…… 她与季简成婚三年,至今无后,而曾经她瞧不起的那些贵女们早已有了子嗣,想起之前宴会之上大家无情的嘲笑,谢郁芯如何甘心! 姜离却有些发懵,“属下不知,属下只负责少主安危,至于其它,可能夫人亲自去问会比较快。” 姜离说罢不再理谢郁芯,抓起那女子就向门边走去。 走得远,离开谢郁芯的视线范围,姜离这才看向女子,“我不知你是抱着何等心思来的,但你刚才也见着了,少主已有正妻,还是天下尊贵的萍淑郡主。” 女子沉默跟在她身后,没有开口,姜离继续道:“纵使见你姿色潋滟,少主一时兴起,但你绝不会成特例,被送至他身边美女千万,还没有哪一个能被她纳为妾或是提为通房的。” “靠男人飞上枝头这等盘算,在少主身上行不通。” 一直沉默的女子,似是被人刺中心间隐秘,立时浑身带刺,冷笑道:“所有人都说季少主疼其夫人,但如今依奴所见,夫人还是个雏儿,季少主对夫人,也不过如此。” “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姜离不咸不淡地开口:“少主不也没有碰你吗?” 不过是让你……姜离瞥了女子一眼,好似女子如今心中想法都瞒不住她,这般像是被人看光,女子羞愧难当。 口不择言道:“难道少主他碰过你?” 就这话,姜离停在了原处,看向女子的眼神冷漠凛冽,女子瞥见姜离腰间短刀,似是想起了什么,突地浑身发冷,颤抖起来。 “姑娘若不想走,那也大可留在这季府,做季府下人的玩物。”不过一瞬,姜离便收拾好情绪,冷漠丢下这句,向前走去。 女子面色惨白,不敢再多言,立刻跟上。 最早之前,季简对这些送予他的美女,不是杀了,便是丢给下人做玩物,彼时姜离刚成季家下人,说不上半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 当时季年答应她的条件,给她解药,让她从此以后成为季家下人,给她安排的任务,却是与白朔、白轩一样,贴身做季简侍卫,护他安危。 季简得知后,死死盯着她许久,半响,才大笑出声,嘴中说着‘好、好得很啊,姜离!’。 那般看她的眼神,还是姜离第一次从季简眼中看见,以前季简纵然喜怒不定,但在她面前,却从未用过这种眼神,她一直觉得他是温柔怯懦的。 但后来姜离才发现,其实她从未了解过他。 她曾以为两人是朋友,结果最后,只有她这般认为。 入季家之后,季简亦只将她当做下人,对白朔、白轩如何,对她也如何,更甚她还不如他们。 萍淑郡主,乃当今圣上母妃家族嫡女,算是圣上表妹,想也可知,邬国皇帝不愿见季家与其他士族联姻再次壮大自身,只得出此下策。 至少如此,季家不会再有其它助力,这是他母妃家族,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那边,最多不过只是牺牲一人。 季简也知,是以三年来并未碰过谢郁芯,因他知道,谢郁芯一旦诞下子嗣,那季家局面将变,季家门客,也许最后会落入皇帝手中。 季年这些年倒也没干涉过此事,对其它人送给季简的美女从不置喙。 季简虽不曾碰她,但对她要求却千依百顺,当时谢郁芯不满她作为侍卫在季简身旁,还持鞭要抽她。 姜离本以为季简会拒绝,谁知他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后默认。 谢郁芯的鞭子带着倒刺,鞭鞭入体,不消片刻她便血肉模糊,如今身上依旧留有伤痕。 那时季简见她,只是冷漠轻笑,“看吧,这便是你所求得,只做我季家下人,我满足你。” 姜离纵使之前对他有再多愧疚,也在那刻消失殆尽。 后来,姜离不断往上攀爬,每每季年和季简交代的其它任务均能完美完成,如今在季家中,倒也有一席之地,能说得上一句话来。 可还是不够,姜离手攥紧成拳,季家门人种类繁多,单是细作、侍卫、下人便细分好几类别,如今她作为首席侍卫,其上还有可掌全侍卫的侍卫主,只有到达那个位置…… 姜离咬了咬唇,压下心中情绪,也是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她才说得上几句话,让季简放过这些美人,在他享受完后能留她们一条生路。 走之后门,姜离丢给女子一个钱袋,“你若愿意,寻个地方安稳度日也可。” 这些人对她感谢也好,怨恨也罢,姜离从不在意,不等那女子说些什么,将其推出了门,无情关上。 * 白朔进入季简房间时,闻到那刺鼻气味,眉下意识地紧皱了起来。 而如今季简斜靠于轮椅之上,唇畔含笑,俨然心情极佳的模样。 想着刚才冲出房间的萍淑郡主,白朔有些不认同地道:“少主……” 然而不等他说完,季简打断他出声,“她不曾也觉自己有多骄傲矜 分卷阅读134 贵?到最后还不是如那些下贱之人一般匍匐于我脚下求我。” 季简坐直了身子,眉角微挑,“求我宠幸她,低声下气,甚至自愿做那她曾万般嫌恶之事?” 想起刚才谢郁芯进屋,惴惴不安瞧着他,说只要他同意,她亦愿像那些女人那般讨好他。 他让她拿出诚意,谁知原转身就走的郡主啊,竟真的走至他脚下跪下。 想起方才她满面痛容,几欲呕吐出来,他压住她的后脑勺反而让其喉间更深的模样,季简唇边笑意愈胜。 不屑嗤笑,“曾天上明月,如今却也堕落了啊。” 说罢,季简眼角绯红,面上重现戾色,“你说会不会,有朝一日她亦如此,跪在我面前求我。” 这个‘她’是谁白朔再清楚不过,他没有答复,片刻,那语中的她走入。 姜离不知之前两人在说什么,只微垂着头礼貌问道:“少主唤我有何事?” 第72章 · 姜离至今仍然有些不习惯。 每次季简唤她, 在听他安排前,季简都会静默不言,只直直盯着她看许久, 那双幽深眼眸中似暗潮涌动,裹挟着无尽情绪。 有时甚至将她看得几近喘不过气来。 姜离不知季简在想些什么, 但却知道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坐于轮椅之上,巴微扬,不可一世, 只以着冗长的寂静让她窘迫,无所适从。 有时姜离想,也许他正在考虑要怎么让自己死才能舒心。 今次也不例外,季简眉峰微挑, 手肘放在轮椅扶手上,而后撑住自己的颌,安静地望向她。 季简不说话,房内无人敢擅自吭声,就连一旁的白朔也如此,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两步。 好似在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们的事可别牵连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过客罢辽’。 时间无声从注视中流逝,整个空间若非还有浅薄的呼吸声、门外偶尔而至的风声、以及桌案上毛笔未立放, 在书桌上滚动的声音,倒还真以为此刻静止了。 季简眼眸中好似蕴含千言万语。 姜离皱眉, 再次先忍不住低头去,每每如此,季简便会轻笑出声,放她一码。 然而这次却不似以往,季简没有笑,甚至哪怕低着头,姜离依旧能感受到他赤裸的注视。 究竟是发什么疯?还是没从贤者时刻出来,在回味刚才的余韵?姜离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对,应该晚些再来? 正欲告退,那边季简收回注视姜离唇瓣的眸光,似是刚才盯着姜离看的人不是他,季简望向一旁的白朔,语重心长道:“男女有别,白先生一直不传达任务把人留在我这房间,究竟安的什么心?” 白朔:“……” “还是说,需要我亲自来传达任务?” 白朔冷汗涔涔,讪笑道,“哪儿能啊,这事哪儿敢劳烦少主大人,小的来,小的来。” 说罢白朔看向姜离,轻咳了一声,“你收拾一,三日后我们启程前往昭国。” 去昭国?姜离讶然,然而心虽然疑惑,却并未多问,只抱拳道了‘是’,而后退去。 见得她消失的背影,季简若有所思,片刻扭头看向白朔。 白朔暗道不好,冷汗不禁沾湿衣襟,“不知少主还有何指示?” “这次,把谢郁芯也带上。” “郡主?” 白朔拿不准季简的意思,这几年季简变了许多,教人摸不透,猜不着,心思深沉,自有考量,不容他人置喙,是以虽觉奇怪,白朔却不再同以往般询问,只是点点头。 而后见季简再无他事,告辞离开。 刚走出季简房门没多久,就听见一道熟悉地声音唤他,“白先生。” “你还没走啊?”回过头去,那曾经面容稚嫩,总是睁着懵懂杏眼跟在他身后,求他教她武功之人已经长大。 她模样已完全长开,如星杏眸,笔挺琼鼻,朱红檀口,哪怕未施粉黛,也依然动人。 虽未着绫罗绸缎,只着玄衣劲装,却依然能显出亭亭玉立之身,玄衣劲装裹得她纤腰更细,随意挽在脑后的长发也更衬得肤白如雪。 只是这么随意装扮都能看出美貌,也难怪当时萍淑郡主忌惮她,要将姜离赶走。 突然感受到了岁月的残酷,白朔想起昨夜对着铜镜找着的那根白发,越发怅然,一边戚戚然对着姜离悲春伤秋了好一阵,一边准备趁其不备转身跑路。 然而姜离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出,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不准他乱动。 白朔:“……”曾经那可爱的小姑娘究竟去哪儿了?! 姜离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白先生跟在少主身边那么久,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你说。”白朔唇角抽了抽,看了看那岌岌可危的腰带,他还不想在季家做丢腰带这等颜面扫地之事。 “为何要去昭国?可是昭国发生了 分卷阅读135 什么事?” “上月昭国皇帝驾崩,昭国内乱,二皇子鱼羡诀最后得胜,四个月后将举行他的登基大典,皇上派少主前往昭国道贺。” 季简前往昭国道贺,她作为他的贴身侍卫,负责他的安危,一同前去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昭国内乱,最后获胜的竟然是鱼羡诀那厮,让人唏嘘,以后昭国人民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又想到什么,姜离问:“那鱼……二皇子他可是杀了大皇子和三公主?” 白朔皱眉,左右看了看,小声凑至姜离耳旁道:“听闻他于玄武街上斩杀大皇子鱼羡辰,而后软禁了三公主鱼羡沁。” 说罢白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皇家自古争斗激烈,双手沾血是为常态,当年在公主府见鱼羡诀便可知,他绝非心慈手软之人。 姜离微微挑眉,看来鱼羡诀是觉得昭国不同大沅朝,从未有女子登基的先例,认为鱼羡沁对他并无威胁,这才饶她一命。 但……姜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然而究竟何处奇怪却始终说不上来。 压心间那抹怪异,姜离忍不住又问:“不知大沅朝和剑柔又派何人道贺?” 白朔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姜离之间的距离,这次不再神神秘秘地,“听闻大沅朝派了宰相古祺,而剑柔则是当今首辅宁远之。” 姜离:“!!” 姜离险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朔,“不过只是昭国皇帝登基大典,随意派遣使臣便可,何至于需要各国顶梁人物前去?” 仔细一想,季简前去,代替的不正是季年?而季年如今亦官拜邬国丞相一职! 白朔当然也知道姜离在震惊什么,寻常皇帝登基大典,他国道贺,派遣使臣,并给足足够礼证明诚意即可,何需各国重臣亲自前往? 但如今登上昭国皇位的可是以嗜血著称,可以称之为疯子的人。 白朔拍了拍姜离的肩膀,“昭国如今休养生息已够,兵力充沛,而这次登基的,不是别人,是二皇子鱼羡诀。” “此行道贺是假,众国议和却是真。” 姜离抿了抿唇,“倘若大沅、邬国、剑柔沆瀣一气呢?纵那昭国再强大,亦可与之一战。” 白朔轻蔑笑道:“说得轻松,各国心怀鬼胎,那剑柔更是鲜少出世管他国之事,那鱼羡诀母亲又曾是剑柔公主,剑柔如今的皇帝可是她的亲弟弟。” “若我邬国和大沅朝结盟,那剑柔万一临阵倒戈,传闻那二皇子又是罔顾人命,视百姓为草芥者,若他非要拼上灭国也要对付我们,届时受苦的只会是我们。” 白朔叹息一声,继续道:“虽各国都已休养了许久,但如今各国之间都一团乱麻,自家烦心事数不胜数,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还会愿意再开战平添混乱?” 这世界真疯狂,姜离如是想,觉得鱼羡诀倒也真像能做出此事的人。 的确,如今各国家务事都未解决,若再开战,内忧外患,只会便宜他国,没有哪国君主会愿意,除了鱼羡诀。 姜离抿了抿唇,“白先生,莫非道贺人选,是这二皇子亲自指定的?” 听闻剑柔首辅宁远之剑术超绝,却神秘莫测,剑柔都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哪怕是每日早朝,他都不曾参与,而是由专人记录早朝内容后送至他宁府。 而后待他给出批复后再传达出去。 如此不愿露于人前之人,会愿意亲自前去?姜离如何也不信,况且季年身为丞相都可让季简代他前去,宁远之又何尝不可?除非是他不能。 果然,白朔无奈摇头,“不然谁还能请动宁远之那座大山?这二皇子连自己母后娘家都不给颜面,还真是……” 姜离撇眉,“这恐怕是场鸿门宴。” 白朔拍了拍姜离的肩膀,“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手了吧。” 姜离这才反应过来还抓着白朔的腰带,连忙放手。 白朔一丝不苟系好腰带,又看了看四周,见四无人这才又凑近姜离耳旁,“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不然老白知道要杀了我。” 姜离唇角微扬,“素闻白朔先生武艺天无双,天少有人敌,怎地还会怕白轩先生?莫非只是浪得虚名?” 白朔眼角一抽,“小丫头,想要挑拨离间我和你白叔,你还嫩了点!” 姜离丝毫没有被看穿的紧张,浑不在意耸了耸肩。 “此次确是危机重重,不知那昔日二皇子是否还另有目的,是以此趟务必小心。”白朔不再与她玩笑,收敛了神情,眉眼严肃。 姜离也不再嬉笑,点点头道:“放心吧白先生,我会保护好少主的,毕竟他死,我也活不成了。” …… 此次前往昭国,明面上是议和,但细思却疑点重重,本知道必不会容易,必定危机四伏。 但刚出邬国都城就遭埋伏,姜离也是没想到! 第73章 · 鱼羡诀既亲 分卷阅读136 点各国重臣前往昭国, 无论其目的如何,想必背后动机都不简单。 季家也如此认为,经过商议, 水路容易遭袭,且难以防备, 又易全军覆没, 于是季简一行,最终决定行陆路。 按照前往昭国沿途易遭埋伏之地,白朔与白轩分别带了精锐小队前往, 先做准备,以作万一。 姜离则带领剩下护卫留在季简身旁,就近保护。 本以为假若真是一场鸿门宴,越到昭国才越危机四伏, 容易遇袭,却没想,这才刚出邬国都城,经过一片幽静竹林,气氛便不对了。 姜离从未放松过警惕, 如今甫一进入竹林,便觉出几分奇怪, 传令护卫列阵,她一马当先往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放于腰间佩剑之上,屏息凝神听着周围动静。 护卫们见她如临大敌模样, 也纷纷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围住季简马车。 一行人的速度慢了下去, 竹林静谧,无多余虫吟鸟叫,只有姜离驱马前行的马蹄之声传来,这一声声的,仿若紧绷弦乐,在无形拨动护卫们的紧张情绪。 护卫们抽出自己腰间佩剑,紧紧握于手中,他们绷紧身子,背对马车,将马车围了个圈,横步向前,墨黑瞳孔戒备四望。 突然,姜离策马停下,这动作无疑更让众人紧张,姜离没下命令,反而是安抚地拍了拍身下枣红马,示意它安静。 枣红马如今明显十分狂躁,不断喷着鼻息,前蹄不断刨土,不再往前。 没有姜离的下一步指示,众护卫不敢擅自做主,也停了下来,站于原地,左右看去。 倏地,突听一声刀剑入体之声,而后等众人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身旁同伴,竟无声无息被人斩断了头颅,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 这等惊变直接吓得许多护卫大惊失色,有的甚至腿软坐倒在地。 然而姜离却似是并不知此变故般,背对众人,一言不发。 “姜大……”有人颤抖出声想要提醒姜离,然而话刚出口便永远失声。 这人双目圆睁,面上表情还停留在上一刻,带着几分惶然,几分惊惧,几分不可置信,带着这幅表情的头颅在满是尘土的泥地上滚了几圈,最终滚到竹子前被迫停下。 更多的人被此场景吓得屁滚尿流,但到底是季家训练过的护卫,短暂的怔愣及害怕后,他们强打起精神,方才吓倒在地的护卫也重新站起。 众人皆知,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这般快如鬼魅的动作,若非自己察觉抵御,依赖旁人救助,那只能如刚才这两人般,轻易丧命,脑袋搬家。 一直背对马车沉默着的姜离,突然唇角微挑,“装神弄鬼。” 话毕,再待众护卫反应之时,姜离不知何时已在马车之上,她佩剑横于身前,正与一把圆月弯刀正面交锋。 手持圆月般弯刀的黑衣人许是没想到这次偷袭会遇阻,一击未中连忙后退抽身离开,护卫们清楚的看见刚才他弯刀上尚在滴落的鲜红血珠。 面色惨白,明白方才连斩两位同胞之人即是他,而若此次他没被姜离拦下,那下一个将死的,便会是他们马车中的主子! “戒备!”姜离未追,只厉声发号施令。 所有人不敢再分心,均将佩剑横于身前,严阵以待。 姜离没有去追那名黑衣人,而是皱眉瞥了眼死去的两名护卫,从马车跳下。 恰在此时,竹林中跃出数十名黑衣人来,护卫见状立刻上前与之缠斗。 刀剑相碰之声立刻响彻整个竹林。 姜离站在原处,纹丝未动,须臾,姜离前脚往左,而后脚掌以原处为点,转了半个圈,身子甫一正对马车,她一掌打在车身之上。 登时马车轰然四散,从竹林上方飞下欲偷袭之人,哪知这个变故,一时闪躲不及,被残破车身击落于地。 马车内的情况一览无遗,季简好整以暇,抱臂坐着,面上未有丝毫慌乱,与之相比,一旁的谢郁芯就要显得狼狈许多。 这马车是由姜离提议改造的,方才姜离能将马车单手劈开成许多片,并非是她内力有多深厚,亦或她武功有多高强。 不过是个唬人装逼,威慑敌人的障眼法而已。 季简行动不便,若真遇袭,要他自己从马车上爬下来,那可能他人头都凉了。 而要他们在面对敌人之时,将后背露出,爬进马车去把季简拉下来,那也无疑增加了死亡的几率。 如何都不妥,于是在离开邬国之前,姜离提议能否让工人改造马车。 改造其内部结构,设置成经由外部按钮触碰,它便可自己损毁炸开的样式,如此增加季简的存活率,也方便他们救援。 本是随口一提的一句异想天开,倒没想到邬国匠人们还真给她实现了。 面对这情况,还别说,姜离都有点目瞪口呆。 更何况是那些不知真相的黑衣人,黑衣人们在看到这幕后顿了顿,但到底是忠心耿耿的死士,不过短暂的怔愣,就重新恢复进攻 分卷阅读137 ,并未因姜离的‘高强武力’而退缩。 马车由木头所制,不是纸糊的,如今炸开,木屑四溅,灰尘亦洒了马车内两人一身。 谢郁芯毕竟是养在深闺中的贵族小姐,纵然父母请了师父教她些拳脚,但在寻常,谁敢真正伤她,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所以如今这般真刀真枪的场面,她何曾见过? 早已是被吓得惨白了脸,她全身颤抖,眼中带泪,瞥见马车旁,那只余身体,未见头颅,此刻脖颈处流着乌黑血迹的尸体,谢郁芯惊恐尖叫出声。 那边战得如火如荼,姜离不敢有耽搁,跃上马车,一手抓住季简的一边胳膊,而后看向谢郁芯,“想死在这?” 谢郁芯却如未闻,不断摇着头,手胡乱在空中挥舞,“救救……命……不……不要!” “冷静!” 然而谢郁芯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 ‘啪啪——’ 姜离没忍住,直接上手抽了谢郁芯两耳光子,姜离见面前之人从惊惶变为愤怒,丝毫不惧,快速说道:“清醒了没?你若再不振作,死在这里,往后想打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说罢姜离一刀斩杀前仆后继向他们马车来的黑衣人。 如今季简暴露于人前,对她来说,的确减少了营救的困难性,但相对的,也更加让季简这一目标暴露于人前。 见谢郁芯已稍微恢复理智,姜离对她道:“你抓着少主的那只手臂,我们先将他带上马。” 纵然季简双腿残疾,身体不如寻常成年男子那般重,但要姜离将他整个抬起,依旧费力,更何况她还得时不时防止欲偷袭他们,行刺的黑衣人。 谢郁芯学过点武,不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多少能帮忙搭把手。 果然,有了谢郁芯的帮助,姜离轻松将季简从马车上提起,而后吹了声口哨,之前一直在原处躲着的枣红马,听得她呼唤,立马跑了过来。 谢郁芯知道如今形式,容不得她任性,现在活命更要紧,就算姜离对她无理,那也该活下来后再与其计较,是以她抿唇不再吭声,亦不敢耽误,铆足了劲儿随姜离把季简丢上马。 季简没办法骑马,如今被姜离打横丢在马背上,那马鞍很硬,抵得他胃难受,差点要吐,季简觉得如今这幅模样,就像是被山贼劫走,要压他去山寨当压寨夫人一样。 越想脸越黑,他面色阴沉地看向姜离,“姜离,你敢!” 姜离知道他在意什么,季简双腿有疾,无法站立,他总会觉得旁人在背后嘲笑,是以每次出现,他都极其讲究排场,端出一副富贵难言的模样,唯恐他人看低了去。 季大少爷觉得,在其他方面胜过旁人,就不会再有人注意他的腿疾了。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幅好面子的模样。 如今像个被人掳走的小媳妇,一向在意自己脸面的季大少爷,如何会干?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季大少爷竟还在意这些无聊的面子问题。 姜离直接理都不理,对谢郁芯道:“上马!” “可我不太会……”谢郁芯话未说完,便被姜离托上了马背。 “保护好少主,我来断后。” “让她下去!你上来!” 姜离皱眉看了眼开口说话的季简,决定继续无视他。 但她这态度,显然让季简暴怒,季简狠狠瞪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叫着她的名,“姜、离。” 实在受够了这种情况下还叽叽歪歪的男人,姜离回瞪了季简一眼,“放心,我又离不开少主,我不会跑的,少主先去前面与白朔他们汇合,我解决完这里就跟上!” 话毕姜离一拍马屁股,枣红马立马奋力向前奔去。 马若出弓之箭,刚一离弦,便再次引出更多的黑衣人,姜离早有准备,唇角微扬,手腕一番,拿起手中长剑,几步向前。 将那些欲去追马之人拦在身前。 “我来会会你们,看你们究竟有何能耐,竟敢从我手下拿人。”姜离单手持剑,逆光站着。 风扬起她束于后脑的发丝,众人看不清这个女子的表情,只见她身形笔直,纤腰细臂,挡在众人之前。 明明是纤细的一副身子,此刻却有难得的威压,让人忌惮,无人敢小觑,一时竟真的无人敢上前。 是啊,她如今已不能离开季简了,今生今世,只能做他身旁的一柄剑。 姜离自嘲想着。 那边季简被颠得想吐,但想起方才姜离竟有胆子敢回瞪他,还顶撞!季简气得不轻,刚想骂人,胃间酸水涌上喉头,差点没让他因此真的吐出来。 第74章 · 李蓉和姜永跃已逝, 在这世上,姜离可谓再无挂念,如此毫无软肋之人, 其实最难控制,季年此人又多疑, 是以当初应下姜离条件, 并非没有后手。 虽说这个买卖并不划算,纵使姜离武功确然出众,但凭他季家声望, 何愁找不到比姜离更胜之人效忠,但 分卷阅读138 当日姜离有一点却没说错。 季年害怕季简怨恨他。 自柳氏离世后,季年与季简关系急转直下,降至冰点, 季简是他亲儿子,像他,他最是了解,会因一个女人与他反目,倒确实像他季家人做得出来的事。 为防两人关系雪上加霜, 季年只需略施恩惠,留姜离这微不足道的女人一条贱命即可, 孰轻孰重,季年最是明了。 但他又不得不防,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被这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万一这女人趁机利用,届时生米煮成熟饭, 反身一跃成为自己儿媳,未来季府的女主人, 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当日季年给姜离喂了一蛊,名为‘弦月蛊’。 弦月蛊一蛊为二,为子母蛊,如那天上明月不满状态,只有凑齐才成九天满月。 母蛊与子蛊不可分离,服下子蛊之人每月需得服用身中母蛊之人的鲜血解毒,否则逾时未解者,子蛊即会以为被母蛊抛弃,而后再无生念,散发自身毒素求死。 子蛊散发的剧毒,不但会导致自身死亡,还会影响宿主,让其于半个月内被毒死。 除此外,因是子母蛊,两者关系犹如母子,若中蛊者违背‘伦常’,硬要做出逾矩行为,中子蛊者亦会毒发身亡。 用此办法,姜离首先会死心塌地守在季简身旁全力守候,其次,季年纵使未时时守着,亦无需担心两人做出什么越界之举,让他届时为难。 虽说姜离觉得季年完全想多了,不说她早已心有所属,就是人生在世又非只有儿女情长一事,她就不会头脑发昏,她来季府另有目的,怎会和自己的上司牵扯不清? 届时影响她的决策,姜离绝不允许,她曾发誓一定会为李蓉和姜永跃报仇! 想归想,姜离当然不会让季年察觉,是以只能装作极其不愿的模样服下弦月蛊,让季年澎湃自尊心认为他已经看透她了。 在季年面前,姜离翻不出什么浪来。 比起对她戒备,轻视她,放松对她的关注,才更有利于姜离行动。 这三年来姜离尽心尽力守在季简身旁,一心往上爬,只想接触更多的季府机密。 但越接触,她才越发现,季府百年来的根基,深不可测,她如今尚只能窥见冰山一角。 不过也无所谓,姜离她有很多时间。 所以不管是否中这弦月蛊,她都不会轻易离开季府,更遑论这弦月蛊还没有解法,除非她死,不然只能一生靠季简鲜血而活。 季简还真是没有担心的必要。 听得马蹄声渐远,姜离这才拿起长剑。 不远处尚有季简的护卫在与黑衣人缠斗,姜离眉尖微挑,提步上前。 决定速战速决。 在成为季简贴身侍卫之前,姜离自诩随李蓉走南闯北,鲜少敌手,但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浅薄。 切磋与拿着性命拼存亡完全是两码事。 被逼近死亡,求生的渴望迸现,任何人都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之前执行任务时,姜离就险些死于这些人手中。 她如今的经验是在一次次生死线上积累出来的。 除此外,这三年来姜离还十分‘不耻下问’,只要寻到机会,都会厚着脸皮与季府中的各大高手切磋,以此来锤炼自身武艺。 她发现各家之长,而后将其杂糅成适合自身的武功。 姜离招式新颖,且常常出其不意,让人料定不到后招,每每众人觉得她这招式眼熟,正欲破解,她便立马变换。 挽了个剑花,姜离甩下剑上残血,而后剑身入鞘。 她淡淡瞥了眼那些横于地上的黑衣人,被她救下的护卫以剑撑地,稳住身形,如今体力已至极限。 他不断喘着粗气,“属下们谢侍卫长救命之恩,但这些黑衣人……” “既是死士,就算我有心留他们活口,他们亦不愿活,那我倒不如成全他们。”知道这人想问什么,姜离难得解释。 拿起手中长剑,姜离以剑鞘尖儿勾住地上黑衣人衣服,而后将其翻过身来。 护卫们见此了然,立刻上前揭下面罩,连忙开始搜这些黑衣人的身。 须臾,有名护卫上前抱拳,对姜离道:“禀,这些人身上确无任何可证身份之物,且每位舌下皆含毒药,我们无法判断其究竟受何人指使。” 意料之中的答案,姜离倒不觉失望,点点头道了句‘知道’,又兀自望了下这些黑衣人。 然而,刚行了两步,姜离倏地变了脸色,皱眉问身旁护卫:“好像没看见那个使弯刀的黑衣人?” 被姜离如此一说,众人面色蓦地一白,皆惊慌地去看这些横亘地上的黑衣人,似乎在确定。 片刻,众人的面色不禁更白了几分,颤抖地回道:“是……是的。” 方才与这些黑衣人缠斗时,姜离是见过那个黑衣人的,这人身形极快,宛若鬼魅,于人群中来去自如,稍有不察便无影无踪。 姜离刚才斗得正酣,只记 分卷阅读139 得好像自己割伤了他一只手臂,而后便顾着解决其他黑衣人,救下护卫,就没大注意这人了。 谁知这人竟然逃了? 姜离微微挑眉,觉得意外,仔细观察地上痕迹,不难发觉有人向着季简走的相反方向而去。 按理来说既然是死士,那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断没有临阵脱逃这一说法的。 可这人不光不恋战,趁着混乱全身而退,甚至还往目标的相反方向而去? 莫非他是知道什么近路能半途拦截季简? 姜离眼眸微眯,眉头微蹙,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今马儿都因刚才的混乱而逃,就算这人知道近路,但以人脚程,不一定能追上骑着自己枣红马的季简和谢郁芯吧。 那究竟又是为何?姜离越想越奇怪。 沉吟片刻,姜离对活着的护卫们道:“将死去同胞的名牌装好,未来回到邬国,好以此发赏,慰藉他们亲人。” 众人接令后,姜离又道:“你们如今速速启程,即刻赶往乐贤镇与少主汇合,将此情况告知,而后贴身保护少主。” “是!”虽然众人奇怪姜离的命令,这命令中好似没有包含姜离,但奇怪归奇怪,却无人敢多问。 正待这些人要动身,方才被姜离救下的护卫忍不住回头瞥了姜离一眼,喉结动了动,而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么侍卫长呢?不同我们一起吗?” “若少主问起,便说尚有漏网之鱼,我去解决后,自会跟上队伍,让他无需担心。”姜离语气极轻,恰逢一阵清风吹过,吹起姜离脑后发丝,亦将此话吹散在空中,清晰传入各护卫耳里。 那护卫怔了怔,眼尾微红,心道果然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此胆魄,难怪会成为他们的侍卫长。 刚刚那人如此可怖,他们的侍卫长明明是个姑娘,却得为了他们强行装作不怕的样子,只身前去对付,简直太让人敬佩了! 这般想着,护卫恭敬地对姜离行了一礼,“侍卫长请千万小心,定要平安归来,我们都等着您。” 姜离:“……” 看出这人眼中的壮烈,姜离不禁奇怪,她又不是去赴死,那人武功纵然高,却也不如她,怎么这人一副她即将奔赴刀山火海的模样? 姜离无语凝噎,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礼貌笑笑。 目送护卫们离去后,姜离再次去看地上的黑衣人。 “奇怪,这些黑衣人着装为邬国款式,但所持武器却是大沅制造?” 本以为是那些暗中看不惯季家与其做对的敌人,趁此机会想要铲除季简,但如今一看,好似并不简单。 这背后之人,若是不想让人察觉他为邬国人,那不该只换武器,不换衣服。 但若他并不避讳自己身份,那就更没必要更换武器,还是换成大沅的武器。 实在是太奇怪了,处处透露着怪异。 姜离想着,细辨方才那人留下痕迹,按着他的足迹寻去。 既然连刚才的护卫都看出了这是个陷阱,姜离就更不敢懈怠了。 刚才护卫欲言又止,恐怕是为了提醒她小心,姜离以前没注意,现在被她发现护卫中还有如此聪敏之人,等之后回去一定要好好提拔。 这般做着打算,姜离愈发小心。 循着带血的足迹走入竹林深处,踪迹渐消。 这人既是死士,在目标面前退缩并且往相反方向逃去。 除了就近追目标的目的之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设了陷阱在等其他猎物。 姜离不觉得自己有何利用价值,所以他们的目标绝不是她,但越是如此,反而越让姜离好奇,这些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再说,作为季简贴身侍卫,敌方未全歼灭,她亦不能轻易放过离开,除非对方之人全亡,问不出什么来,否则她擅自放过即是失职。 愈深入,竹林之内愈发寂静,只偶有风吹起竹叶的簌簌声。 姜离手放在腰间佩剑之上,未敢松懈,神经紧绷时刻注意周边情况。 “救……命!”突然一声极轻的呼救,传入姜离耳中。 第75章 · 听见呼救的同时, 姜离立马拔出身上佩剑。 几个瞬步间来到声源处。 如今行得深了,竹林茂密,葱郁竹节拔高争上, 直冲天际,能极好的掩藏身形。 姜离侧身躲在一众竹子后, 视线投向刚才发出呼救的人身上, 微微皱了眉。 那是一个美貌妇人,肤白胜雪,乌发红唇, 她身上衣料看去价值不菲,满头首饰,簪星曳月,与这碧绿竹节下的清幽环境明显格格不入。 如此招摇, 有种‘我很有钱,来抢我啊!’的感觉…… 而围困住她的,恰好是这一带的山匪。 女子目含秋波,怀中好似还抱着一个小人,隔得有些远, 姜离看不太真切。 如今山匪已将她所在的马车 分卷阅读140 围了严实,四周除却山匪之人, 只有横成于马车旁的尸首,看那模样,应该是这个妇人所请的护卫。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她厉声嘶吼着,眼中带了绝望。 姜离见她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但忍不住发抖的身体, 完全出卖了她。 果然,听得她这般说, 有个背对着姜离的山匪嗤笑一声,不屑问道:“你就怎么样?” 说着这话的山匪,还边说边掏了耳朵,好似要更加清晰得听清这女子的话一样。 他方一说完,四周立时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再过来,我就叫了!”女子不知从哪儿拔出一柄匕首,指向山匪,只是这匕首上镶嵌了诸多宝石,看去完全没有说服力,这不像防身所用,反而像是给女子观赏收藏的。 她话毕之后一时没收到回音,本以为震慑住了这些山匪,谁知抬眸望去,只见那些山匪各个紧盯着她这柄匕首,眼中尽显贪婪。 心下刚一紧,为首之人便往前了两步,面上的鄙夷更重了,“你叫啊,我倒要看看,就算你叫破喉咙,在这鸟都没的地方,谁会来救你。” 姜离:“……”这是什么糟糕的对话。 姜离握紧手中长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正欲出手,谁知那女子竟凄怆一笑,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匕首转了个向,没有半分迟疑的捅向了自己?! 被这一幕惊在原地,本来要蓄势而出的姜离彻底愣住。 不止她,便是这些山匪显然也始料未及,为这意外惊讶,纷纷呆立着,竟忘记了行动。 女子毫不迟疑,一刀刺向自己,立刻就将匕首拔出,鲜血很快染红她身上华服,浸透而出。 只见她面上带了痛意与狰狞,不知是不是姜离的错觉,好似还看出了几分得意? 女子低眸看向怀中之人,将怀中的小孩扶起靠在自己臂膀之上,而后再次拿起匕首! 抬起手之时,竹林中传来她有些怪异的笑声,“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虽不知她这是何意,但见她话毕,就要将匕首向怀中孩童刺去,姜离想也未想,捡起脚边石子掷了过去! “啊——”手中匕首掉落地上,空气中传来女子的痛呼。 不止是女子震惊,便是这些山匪也立马做出戒备状态,纷纷回头嚷道:“什么人?!” 本来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结果却被这个女人的行为给吓了个措手不及。 姜离叹了口气,收回长剑,双手抱臂从竹林后出。 “什么人?是你们破奶奶我!” 然而说完,却见这些山匪呆呆愣在原地,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姜离心想,这些人还真是没有幽默细胞。 是没听懂她的话吗?整个竹林中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姜离甚至觉得此刻头顶当有乌鸦鸣叫三声。 姜离:“……” 轻咳了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姜离正欲解释,哪知马车上的那个女子,竟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孩童,踉跄跌下马车,去寻方才被姜离击落的匕首。 她如今看姜离的目光,不像是见得什么救命恩人的感激涕零,反倒像是姜离才是她的敌人,她憎恶地看着姜离,开口间近乎有些歇斯底里,“你是谁?!谁准你来坏我好事的!” “我正欲唤醒猛兽,谁派你来阻止的!” 她刚才捅向自己,如此看是下了狠手的,不过是说这两句话,就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见她从马车上跌下,那胸口衣襟已被染湿一片,触目惊心。 姜离似是听得她呼吸声都衰弱了许多,不禁有些急了,“你先别动,当心失血过多!” 说罢姜离拔出佩剑,打算速战速决干掉这些山匪,然后带她去找个郎中。 本也为这一幕而惊讶的山匪们,此刻见姜离亮出长剑,也各个回过神来,纷纷拔出自己武器。 有个山匪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不过是看这女人有几个钱,哥几个大半年没开过火了,怎么遇到个疯婆娘?” “少废话!”姜离不想与这些人哔哔,想着如今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分钟,那边女人便更危险一分。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如今性命攸关,先救下再说。 姜离持剑向众山匪攻去时,本是剑刃朝上,见这些山匪不过三脚猫功夫,剑刺过去的瞬间,姜离也不知为何一心软,手腕翻转,以剑柄砸向了山匪。 她身形极快,几步之间便到得山匪身旁,剑柄向众人手臂或肩膀砸去,山匪一吃痛,纷纷嗷嗷叫,手上兵器再拿不稳。 不过片刻功夫,姜离三两下解决了山匪,见他们如今趴在地上不断抱着手臂翻滚。 姜离忍不住皱眉,“我已经收力了,你们在装什么?” 那本来气焰很高,穷凶极恶的山匪,听得姜离这般说,立马爬起来跪在姜离面前。 一个个声泪俱下,“奶奶,破奶奶,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是故意要得罪您的,看在我这些兄弟伙各个 分卷阅读141 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的份上,您就饶了我们吧!” 姜离:“……”什么狗屁称呼。 见得姜离瞥眉,山匪们不禁讨饶得更卖力了,“是啊,破奶奶,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只要您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以后您就是我们头头,小的们这条命都是您的。” “是啊是啊,近来世道艰辛,不是无米下锅,我们也不会做这种混账事,但天地良心,小的们在这从来只谋财未害命,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放过我们吧,破奶奶您武艺高强,刚才没杀我们,必定是菩萨心肠!” 明明都是些大男人,怎么像来到了菜市场,他们嚷得姜离头疼,但却清晰的捕捉到了他们话里的重要信息。 姜离:“你们说你们只谋财未害命,但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来这里他们就已经这样了,我们方才也是让这女人交出身上财务就好,并没有想要杀她啊!” “是啊是啊,谁知道她自己就……” “对对对!” 又开始了,叽叽喳喳的,姜离皱眉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吵得她头疼。 暂时收回剑,准备先问清楚情况再说,然而当姜离转过头去时—— 却发现那女子如今正趴在地上,她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的手正保持着触碰匕首的姿势,看这模样,姜离内心咯噔了一下,连忙上前。 然而查探她鼻息,发现她已然断气?! 姜离十分惊诧,她刚才并未耽误太久,女子虽说将匕首捅进胸口,但并未往心脏那处捅,按理来说不会那么快就咽气。 怎么会死?! 正奇怪间,突听头顶传来一道清脆之声—— “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第76章 · 马车上的孩童不知何时苏醒, 姜离抬头望去,恰好撞进一双漆黑如幕的眼瞳。 这孩子眼神澄澈无辜,模样精致, 霞明玉映,却是雌雄莫辨, 姜离一时分不清这孩子是男是女。 在姜离打量之时, 这人也歪着头认真望着姜离,唇角微扬,似是满心欢喜, 但姜离却半分喜悦也不能从这孩子眼中感受。 明明看去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但如此盯着姜离,竟让姜离无故有些发怵。 她无法从这孩子的笑中感受到真心,这孩子虽在笑, 但笑意不达眼底,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带了个面具在敷衍。 姜离也不知道这份怪异之感从何而来,也许是这孩子见到死人太过平淡,失去孩童该有的天真, 也许……是这明明不过看去七八岁的孩童,竟是满头华发! 不是年老带着死沉的那种发灰白发, 而是看去质地柔软,在这竹林中映着微微光线泛出光芒的雪白之色。 姜离压下满腹疑问,凝眉瞥了眼这孩子,又走过去查看马车旁四散的尸体。 发现这些尸身早就凉了,有些甚至还出现尸斑, 显然这些尸首断气许久。 若是这些山匪所做,那他们早该杀掉女人和孩童抢走财物了。 确定山匪所言非虚后, 姜离站起身看向那边跪着的山匪,“还不滚?” 山匪得令立刻如蒙大赦,连连说道:“谢破奶奶!我等绝对改过自新,定不辜负破奶奶给的新机会!” 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姜离无言,做山匪做成这副怂样,估计以后也不太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暂且先绕一命,之后再看。 等到众山匪都离开后,姜离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回孩童身上。 姜离:“好了,现在没人,你是不是能说实话了。” 说话的同时,姜离已拔剑出鞘,几个瞬步移至孩童身旁,话音刚落,那剑已抵在这孩子的脖颈之上。 姜离速度极快,方才杀机毕现,本意是为了逼出这人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谁知看着剑落,这孩子始终怀着一副懵懂模样,怔怔望着姜离,没有半点动作。 就像确实不会任何武功一样。 想起刚才那女子要用匕首刺这孩子,还嚷着什么“一个都别活”、“唤醒猛兽”之类的话语,再想到这些尸身早已凉透,姜离本以为这孩子藏着什么秘密,必不简单。 但如今一试,姜离却不敢笃定了。 这孩子没有任何动作,与其说是在演戏,倒不如说是压根不知生死为何物,眼中的神色不似作伪。 见对方对她眨了眨眼,面上尽是迷茫,姜离思忖再三,还是收回了剑。 “姐姐是在做什么?”孩子声音又糯又软,再看着那副姣好面容,这声发问,一下让姜离有些心虚。 孩子面上一副好奇模样,眨巴眨巴眼看着姜离,有些胆怯的伸出小手想去触碰姜离的剑,而后又似怕姜离责备,立马缩回成一团。 看着这般天真的模样,姜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她什么时候也成以貌取人的家伙了,见人生有异像不是先去包容了解 分卷阅读142 ,而是怀疑逼问。 “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好在姜离脸皮厚,不过短暂的愧疚后就恢复了正常。 姜离直视着孩子的眼睛,不打算放过其的任何细微表情。 那孩子抬头望向姜离,迷茫地眨了眨眼,“我叫阮之之,剑柔人。”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姜离盯着其看,而这孩子亦大胆回视着。 “姐姐,你真好看。”短暂的沉默后,这孩子咧开嘴天真说道,满脸真诚。 姜离:“……” 她本以为这孩子还会说些什么,是以一直在等,谁曾想开口竟会是这样一句话。 姜离倏地脸红了一下,有些别扭的又咳了咳。 这孩子却奇道:“姐姐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老是咳?” 姜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微微挑眉,“你说你叫吱吱,是剑柔人?” 吱吱,耗子吗?姜离看其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谁知这个孩子却在这种时候异常敏感,眉头微蹙,“是之乎者也的之,并非吱吱叫的吱。” 这样啊,姜离想着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呢?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这孩子看去柔柔弱弱,此刻略一撇眉,倒有几分梨花带雨惹人怜惜之感。 姜离也管不上这个问题冒不冒犯了,直截了当问:“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这话刚问出口,那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向姜离看来,半响却都没答话。 想着那么小的孩子应该也有自尊心,姜离带了几分愧意,刚准备道歉,只见这孩子抱住自己的小胳膊往后退了些。 有些慌张,甚至口齿都有些不清的开口问道:“姐姐是什么奇怪的人吗?我是男孩子如何,女孩子又如何,姐姐难道会因为这个而对我做不同的奇怪之事?” 姜离:“???” 哪儿跟哪儿啊?! 这回儿换做姜离不可思议了,“你何出此言?” 孩子薄唇抿得极紧,面色严肃,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见姜离发问,好心为其解惑:“我见惯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人。” “装作救我是我恩人的模样,要我感激涕零,回报你们,任你们予取予求。” 说到此处,姜离的眉紧紧拧在了一起,面前这孩子说这话,语气稀松平常,隐隐还能从其背后看出几分沧桑。 明明是这么小的孩子,却像是见惯了世间炎凉般。 这孩子容貌上乘,自有柔弱之感引起那份保护欲,再加之这般特殊,引人注目的模样,收在那些有特殊癖好之人的身旁,不知会满足多少人澎湃的自尊心。 不知怎地,姜离想到了那个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人。 当时他有她父亲的救助,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这般幸运。 姜离幽幽地叹了口气,谁料这孩子越发戒备,“你想我是男孩还是女孩?” 被这问给问懵了,姜离“啊?”了一声。 这孩子却是凝眉道:“只要你能对我好些,那你想我是男孩就是男孩,像我是女孩就是女孩。” 咋?还能根据她的喜好变性? 姜离有些无奈,“我方才之话,若让你不适我道歉,我之所以问你,不过是因为你好看,一时让我分辨不清,想要弄清楚罢了,绝无二心,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见这孩子小心翼翼盯着她看了半响,好似终于松气,“这样啊,是我错怪姐姐了,人家那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了!” 说罢似觉得不妥,阮之之清了清嗓子,头昂起来,拍着胸脯尽量使自己粗声粗气,“我是男人!” 姜离:“……” 所以,刚才问她希望是啥他就是啥,是这样来区分的? 想着刚才他观察自己表情的模样,估摸是一直习惯看人脸色锻炼出来的,姜离不禁叹了口气。 姜离:“你既然是剑柔人,那怎会在此,你说你不认识这个女人,那这些护卫呢?还有这辆马车呢?” 阮之之凝着他那小眉兀自思考了片刻,举目四顾,而后道:“马车是我的马车,但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说着怅然叹息了声,“我爹娘前段时间过世了,给我留下了偌大家产,但因我生来异样,怕周遭之人介意,自小我就鲜少出门,是以邻里不知,也很少见到我。” “爹娘走后,亦怕我身旁之人无可信的,便给了姨父一大笔钱,让他顺便照顾下我。” “所以你姨父见财起意,为了私吞你的财产将你赶走了?” 阮之之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我也不知道……爹娘刚走那会儿,姨父说怕我一个人孤单害怕,便说搬来就近照顾我。” 阮之之说着眼中蒙了层雾气。 鸟为食亡,人为钱死,自古以来的真理。 是以阮之之的姨父照顾为假,私吞家产才为真,一切可想而知。 阮之之勉强笑了笑,“开始我很开 分卷阅读143 心,亦很依赖姨父,姨母走得也早,我本以为世间还剩他这个亲人,满心欢喜。” 说着,阮之之的头低了下去,“结果他不过来了三个月就原形毕露了,对我不再温柔,而是不断威吓我,甚至对我拳打脚踢,说他是我的恩人,要我报恩,将父母留下的所有财产给他。” 姜离听着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怕越说越糟,索性保持了沉默。 但除此外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原来阮之之刚才说的是这茬……而不是她想歪的那样。 他本以为少年和曾经的祈渊有相似经历,她已经尽量平复自己,让自己遗忘这个名字,但刚才听这少年提起,心房筑起的高墙仿佛瞬间决堤,那个一直尽力不提起的名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姜离稳了稳心神,抛开杂念,“你必定不允那混账姨父这样做,所以他将你给卖了?让这些人带着你搬出家,甚至离开剑柔?” “我虽然不同意,但又有什么用呢,”说着阮之之叹了口气,“他将我面有异相之事宣传出去,还说我是丧门星,克死了我爹娘,邻里从此惧怕我,有些甚至在门外就开始辱骂……” “他说为了邻里,为了我好,说让我去个安全的地方,没人知道我身份的,说等事态平息再将我接回去。” “后来,我吃过晚饭就睡过去了,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必然是个借口,一直瞒得极好,姨父来后却突然传出,想也知道这是姨父的杰作。 两人心照不宣,但却都没再说话。 忽然,阮之之面有讶色,“所以现在已经不在剑柔了吗?他竟然将我送那么远……” 姜离点点头,避重就轻道:“如今已入邬国国境。” 说完,姜离本以为阮之之面上会悲恸,谁知他却异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眼中露出一丝浅淡的失望情绪,然而转瞬即逝,只见他抬起头来,反而安慰姜离道:“没关系了,反正爹娘已逝,哪里都不在是我的家了,在哪里都一样。” 明明看去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成熟的恍若大人,姜离不知为何,突然为他的这份懂事心疼。 但如今自知身份,姜离不敢许诺任何,只道:“你姨父霸占了你的家产,还将你卖了,好在这些人如今已死,以后没人能再拦着你,我看你这马车上还有财物,你好好保管,好好长大,以后,去找他讨回来就好。” 姜离本是自然开口,但谁知刚说罢,阮之之忽地露出一副惊慌表情,而后爬过来,小手扒拉着姜离的衣角。 我见犹怜的样子,“姐姐,你也要抛弃我吗?” 姜离却一瞬间懵在了原地,“?” 什么叫也?什么又叫抛弃?他们不是才认识吗,这又从何说起了?! 第77章 · 姜离甚是无情地抽出被阮之之攥在手中的衣袖, 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微蹙。 绝情的话正要说出,但在触及到阮之之那副异常受伤的柔弱模样后, 姜离噎了一下,把欲要开口的话全数吞咽下腹。 被骤然拽出衣袖, 阮之之先是惊惶, 而后下意识地想要上来再次拽着,但许是怕姜离不喜,他抬起头来柔柔瞥了眼姜离, 最终在姜离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下咬唇收回了自己的小手。 这套动作看去可怜弱小又无助,姜离本就非铁石心肠,对方又是个对她从未有过任何伤害的孩子。 终是不忍,姜离抿了抿唇, 开始思考该如何开口才能委婉拒绝,不伤害这个孩子幼小的心灵。 然而不等姜离开口,面前阮之之却是低下头,有几分局促地嗫喏道:“姐姐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 爹娘曾说过,有恩自要报, 所以我要跟在姐姐身旁!” 阮之之说着眼中光神俱消,“但姐姐是不是也害怕我,认为我不祥,嫌弃我这幅异样,所以并不稀罕我的报恩。” 姜离幽幽叹了口气, 阮之之除去那头白发,模样尤为精致, 如今虽还小,但隐隐已能看出美人胚子,等再过几年,模样长开,不知该得有多妖孽。 作为一个颜狗来说,光看这幅模样她就嫌弃不起来,更何况她还曾是受尽漫画荼毒,对白发有异常好感的中二少女,姜离伸出没染血的另一只手,揉了揉阮之之的头。 “我这人向来好恶分明,我若真嫌弃你,哪儿还会与你在这废话,早一刀了结你了,我的刀向来很快,保管你感受不到任何痛就立马断气。” 本来想委婉些,但终归不是姜离拿手的,到最后还是直言出口,见着面前男孩一下露出惧色,咬唇害怕地看着她,姜离收回手。 “懂得报恩是好事,但我所做还不值得你如此,”姜离不自在挠了挠耳朵,“我不过是觉得你可怜,出于好心,你无需放在心上,也不用感激。” 姜离说着低下头与阮之之平视,“况且,人终其一生,独身来独身去,踽踽独行,这一路上,你可能会遇见如你姨父那般的歹人,亦有可能遇见我这样萍水相逢略施援手的好人 分卷阅读144 。” “对旁人心怀感激是好事,但假若你每个都这样,你有几个人来以身相许?” 阮之之被姜离说得一阵脸红,矢口否认,“我没有……什么以身相许,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离正说正事,结果见面前小孩脸突然红了,明显想岔。 虽惊讶这么小的孩子,脑子里竟会想岔,但未点出,正色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但我认为,人只有先爱自己,不轻贱自己,才会活得更好。” “你之报恩,以身相许不可取,做牛做马就更非上策了,若你真有心,不如活得更好,念着这一路上的恩人,之后再给予帮助,这样的回报更有意义。” 说罢姜离笑了笑,“而且,我不认为你这是异像,上天让你异于常人,说不准是给了你其它福气,以此来保证自己没太偏袒某一个人呢。” 阮之之眼睑微动,眼神中虽还有怯懦,但此刻却隐隐透出几分希望,“所以姐姐不曾嫌弃过我?” 姜离刚说完,正为自己慷慨激昂说出那么些大道理而感动,结果发现对面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哪里听得懂?说了那么多最后感动的竟是自己。 姜离忍不住笑了笑,觉得今天自己有些不同,多管闲事不说,还说出先爱自己最重要的理论,而她又做到了几分? 真是专打自己脸,姜离像是骤然被人看穿心思,无处遁形的羞耻感席卷而来,是以本来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此刻却幼稚的反驳刚才阮之之对她的控诉。 姜离点头,异常认真地道:“当然,我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我身份特殊,尚有任务,所以不能将你带在身旁,更何况我们才认识,更不存在什么要抛弃你的说法。” “我知道,我只是,见姐姐好看,对我又如此亲切,自爹娘过世,好久没人这般对我了,一时想要亲近姐姐,舍不得离开,所以才说出那话。” 是啊,他父母已亡,身边只有个黑心姨父,也不知道要将他送到哪里,如今身旁唯一的大人也死了,把他单独留在这竹林中,带着那么多值钱之物,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吧。 姜离皱紧了眉,她是放弃了追那黑衣人才留在这的,如今耽误那么久,必定完全失了他的下落,而本来是要救人的,结果这人也没救成…… 本来计划成功救下那个女人,然后深藏功与名的离开。 可如今知道了那么多,姜离又有些不忍。 姜离陷入了沉思,而她不说话,面前阮之之也不再开口,他似是在等姜离做决定,面上惴惴,手指不断搅着自己衣衫,他不断抬头瞥姜离,刚一瞥见,就像受惊的小鸟低下头去。 “是之之自私了,姐姐救我已是天大恩惠,我怎能还恬不知耻强留在姐姐身旁,我马车上的东西,姐姐尽管挑!” 阮之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爹娘曾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本来之之不想以这些俗物来侮辱姐姐,但既然姐姐不要之之在身旁报恩,那就一定要收下这点心意,今日一别,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阮之之强撑着笑颜,模样十分懂事,但却着实让人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便学会了识人脸色,褪去该有的孩童天真,姜离抿了抿唇,更是不忍。 须臾,终还是妥协在了自己的良心面前,姜离叹了一声,“你一个孩子,若之后再遇见山匪该怎么办?” “我如今有任务在身,必须得去昭国,昭国与你故乡两个方向,隔了千里之远,所以我可以送你到最近的镇子,雇好马车送你回去。” 见阮之之面上带了犹豫,眼中明显的抗拒,姜离话锋一转,又道:“但倘若你不想回剑柔,想去昭国重新生活,倒可与我同路。” 想着今天总得做成一件事吧。 本来姜离得在追踪完那黑衣人后,立马去与季简汇合,如此带上这么个孩子在身旁诸多不便。 季简不会可怜人,到时不过是将阮之之从虎穴带入狼坑,她还做不来把人推往火坑的事。 可就这样放任不管,她也终归做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在城镇中生存能力可能都为零,更何况是野外? 城镇中至少没有野兽,活下来的几率更大,那时她也算仁至义尽,该做的都做了,之后就靠他造化了。 反正有没有她,季简一行也会继续前行,而弦月蛊……这次出发前因考虑在路上多有不便,养伤条件艰苛,是以在出发前,季简流够了从这一路到昭国的血。 只要她在用完之前按时抵达昭国即可,到时无论季简如何严惩她,她亦没有怨言。 听得姜离这话,面前少年眼神倏地一亮,但随即面上又露出了几分害怕,好似怕此话是假的般,不禁再三确认,“真的可以吗?我可以随姐姐去昭国吗?” 看着这模样,姜离展颜一笑,届时结果如何,她也认了,必不会后悔。 姜离点点头,“嗯,但到时到了昭国,我们就得分开,我会看看能否为你寻个好心人家收养你,亦或你自己买个小院生活。” 这孩子早熟 分卷阅读145 ,想来自己生活应该也不成问题。 阮之之将他的头点得如拨浪鼓一般,站起身跑过来抱住了姜离,小手紧紧缠在姜离的脖颈,随后轻啄了下姜离的侧脸。 然而不知是不是姜离的错觉,方才微风拂过,姜离好似听到了一声极浅的话,那话阴恻低沉,带着完全不似孩童的天真—— “你与她们不一样,我喜欢。” 待姜离疑惑地望向阮之之时,对方只是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她,不像是能说出这话的人。 姜离耸了耸肩,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再在意,揉了揉他的发。 * 陆路与水路不同,再加之昭国地势险要,姜离这一行,走了三个月。 两人风尘仆仆终于抵达昭国,却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按理说,昭国新皇登基,该是万物朝新,一派喜悦之景。 昭国都城中,街道上人流不息,车水马龙,虽不算冷清,但走至其中,却只觉每人行色匆匆,眉眼间皆是惶惶。 正疑惑间,穿着一件轻薄小斗篷的阮之之被叫卖的糖葫芦小贩所吸引,满脸惊奇,兴高采烈向其跑去。 恰在此时,听得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街上传来一阵喊叫,“让开让开!” 架着马车之人一路狂奔,丝毫没有减慢的趋势,眼见向这边来,姜离瞬步上前抱住阮之之,而后往旁挪了几步。 马车堪堪从姜离身旁疾驰而过,险些将阮之之给撞飞。 路上百姓啧啧称奇,有些嘴碎的,已开始发出不满。 “什么人啊,不要命了,竟然在这永乐街上横冲直撞。” “你不知道?你看那马车壁纹和配饰,那是公主府的马车。” “公主府?!不是吧!那人是公主的拥趸?我听说三年前公主收了个男人,对外称是她的门客,但对其关爱至极,言听计从,更是奉为至宝,捧在手心极其疼爱,我还以为是谣言。” “说什么拥趸?说面首也不为过,我听说那男人长相妖艳,堪称绝色,咱们公主也堕落了。” “嘘!皇家之事也容你置喙?” …… 这些人的讨论清晰传入姜离耳中,姜离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辆马车逐渐消失,怔楞在原处,半响没有反应。 刚才虽快,但在救下阮之之,她与马车擦肩而过时,风吹起了马车帷幔,她清楚地看见了里面之人! 第78章 · 马车上。 双臂环抱胸前, 本闭目养神的黑衣男子,感受到了旁边之人的情绪波动,疑惑地睁眼望去。 看着身侧紫袍男子, 仿佛上一刻还在闲适饮茶,这一刻却倏地双目圆睁, 满脸讶异, 手中那杯盏被他牢牢攥紧,看这力道,已将杯盏捏碎。 山洵不禁皱了眉。 这三年来, 他已经鲜少见他这主子情绪外露了,更何况是这般惊涛骇浪的神情。 疑惑于他这主子突然的变化,山洵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了?” 然而身侧之人却恍若未闻,并未理会, 兀自陷入巨大的惊骇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这般失态模样,更是让山洵内心一惊,山洵连忙起身,撑开祈渊手掌, 处理掉杯盏碎屑,而后用手帕包住。 做完这些, 还有些不放心,山洵再次发问:“主上,可有状况?” 看着马车外飞掠而过的景致,祈渊再想探头回望,发现已远离刚才那片街域, 再望,亦不过只能看见点点黑墨, 见不真切。 祈渊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手帕,洁白方巾有鲜血渗出,他发现自己有些颤抖,便是连开口的话都带了几分嘶哑,“我方才,好像见着她了。” 马车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静,‘她’是谁,无需祈渊明说,两人皆心知肚明。 但这人名姓在这三年仿若成了主上禁忌,主上缄口不言,不曾主动提起,而他们亦假装遗忘,不会去触这霉头。 本以为三年过去,他们主上已将她忘却,谁知今次一听,山洵才知,原来他们主上从未忘过。 这个发现让山洵说不上的心惊,见祈渊期期望着他,他不敢贸然接话,在内心斟酌言语。 但转念又想,她不是在邬国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街上?而且刚才马车速度那么快,真能看清楚人?他们主上莫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山洵轻咳了一声,迎上祈渊的目光,正欲开口,然而祈渊却似料到他要说什么般,笃定道:“我绝无可能看错。” 这……好吧,山洵觉得此刻自己应该哑了。 如此想着,他便也这般做了,当真不再吭声,把自己是哑巴之事贯彻到底。 如今说啥错啥,说不准这爷儿不高兴了还会将他丢下去跟着马车跑,他现在可是山·大聪明儿·洵,在祈渊身边那么多年,还不能摸透这主儿在想什么,那他就白活了! 看这样子,他这主上是想他回 分卷阅读146 答吗?不!他不想!他不过是在自问自答! 果然,没得到山洵答复的祈渊并未恼,他抿了抿唇,眸光似看向山洵,却又好似透过山洵看向更远的地方。 片刻,祈渊幽幽叹了声,而后歪着头不确定道:“但我方才,好似见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听到这个山洵可就来劲儿了,立马提起精神,然而话到嘴边,接过祈渊睇来的一记眼刀,他喉结滑动了下,最后却是道:“那主上绝对是看错了。” 见祈渊没有开口,山洵按捺半响,实在没忍住,又道:“姜姑娘在邬国呢,怎么会出现在昭国街上?总不会是带着自家孩子来昭国游玩,正好被主上看到吧。” 这话出口,祈渊投来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山洵起身后退回方才的位置,离了祈渊点距离才道:“主上方才见这姑娘怀中的孩子有多大?两岁?” “匆匆一瞥,我哪儿能看到那么多?”祈渊这话堵得山洵哑口无言。 就这么一瞥,您还能看见是姜离,怀中还抱着个孩子呢! 山洵轻咳了一声,“属下觉着吧,姜姑娘既然已经嫁给了……这么多年过去,有孩子也正常,主上虽然还没成亲,但肖想人妇……这不太好,也于理不合。” 祈渊在山洵的话语下,脸色再次成功地变差,他一言不发盯了山洵半响,看得山洵只打寒颤。 就在山洵思考自己究竟哪里说错惹怒了他的时候,祈渊突然冷笑一声,而后面带自嘲,“也是,与我何干。” ‘呼——’山洵方松口气,谁知那边看向窗外,沉默片刻的祈渊,突然又回眸看向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山洵自觉不妙,问出这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不确定。 祈渊:“让四仪小队的人去查查,看究竟是不是她。” 山洵:“……”出尔反尔! 这回儿山洵不再开口,只乖巧地点头道‘喏’。 * 自从街上回来后,阮之之便发现姜离魂不守舍的,一直在出神,仿佛在想什么。 点了整桌的菜,还是第一次见姜离没甚胃口。 阮之之放下手中筷子,撇了撇嘴,小手拉住姜离的衣角晃了晃,“对不起。” 被突然而来的道歉给弄懵了,姜离眨了眨眼,疑惑道:“什么?” “刚刚,”阮之之低下了头,“我不该乱跑到街上,让姐姐担心了,对不起。” 因阮之之的特殊,两人并未在大堂用餐,而是传菜在房间内吃,此刻阮之之卸去了掩盖白发的斗篷,一颗头垂得低低的,映入眼帘,就像是一个毛茸茸的雪白圆球。 姜离不禁唇角微扬,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的确很危险,若我方才慢一点,你被马车撞到,那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就算你慢一点,我也不会被马车撞到。”阮之之的音调压得很低,瓮声瓮气的,也不知究竟想不想姜离听清。 但姜离耳力极好,还是听清楚了,“又说这种赌气话,你不是孩子,那谁是孩子?我吗?” 阮之之的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 姜离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个月,阮之之跟在她身旁,一路行来,有时姜离觉着他还是个孩子,但有时却又觉得他像个缩小了的大人一样。 不但有时说的话会让姜离觉得超出他的这番年龄,就是有时他对待世人的态度及对事情的看法,也会让姜离惊奇。 更甚,他好似还不把自己当个孩子。 记得他们第一次住店,姜离考虑到阮之之不过八岁,就只要了一间房间,谁知得知后的阮之之竟然羞红了脸,而后口齿不清的问她难道要一起睡? 看着阮之之那闪烁不定的小眼神,整个人都扭捏起来的模样,姜离觉得十分好笑,刮了刮他的鼻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明明还是个小孩,就想占姐姐的便宜?” 谁知说完这话,阮之之的脸色更红了,还紧张的攥着自己衣角,完全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 姜离忍俊不禁,又道:“这么小就想这些,我看你大了以后必定是个祸害女子的坏男人。” “不会!我又不会有别的女子!”阮之之却立马大声抗议。 不欲与他再说笑,姜离摇了摇头,没当回事。 这一路的钱,他们约定都由阮之之来付,而她姜离就当接了个护送的活,届时收取十个铜板的报酬就好。 是以阮之之是她的主雇,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占主雇的便宜。 上房里都有备用的客榻,于是姜离指了指客榻,“我就在这将就一晚就好,你自个儿睡床,应该不怕吧?” “我睡这个吧,娘亲曾说过,女子是要用来疼惜的,况且我身量小,睡那正合适。” 虽然与姜离争论的结果就是,姜离直接绑了他丢床上,而后自己睡在客榻上,但那时,却让姜离有些怪异的觉得,好像面前之人并非孩童。 但虽有短暂的怀疑 分卷阅读147 ,在见到他一见甜食就双眼放光,止不住的兴奋后,姜离还是感叹,“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又揉了揉阮之之的发,姜离收回思绪,“下次注意就好,这次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那姐姐是?”阮之之仰起了头看姜离。 “没事。” 就算不是她看错,那这个人,与她亦再无关系,她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姜离他们住的客栈,是昭国比较上档次的酒楼,装潢气派,服务热情,听闻每晚闲暇还有小曲儿或者说书听。 阮之之喜欢这些,是以他们在此处下榻。 白天姜离先与在昭国的眼线进行了联系,得知季简一行还要五日才抵达。 姜离琢磨,这五日她可以陪阮之之做些他喜欢的事,而后再看是否能替他找个可以安定生活的地方。 正思忖间,阮之之不等姜离开口,已兴奋地跑去套上了斗篷,而后过来拉她的手,想要领她去听小曲儿的地方占位置。 看着他嘴角边未擦干净的油渍,姜离忍不住笑了笑,而后指了指自己唇角。 阮之之脸蓦地一红,将斗篷帽檐拉得更低了,不让姜离再看他。 酒楼大堂特意修了一座高台,方便唱曲儿或说书先生在上表演,下设整齐地凳子,客人愿意吃食或是单纯听曲儿都可。 也不知今日是否来早了,姜离发现高台之下的板凳上,竟一个人都没有。 阮之之十分开心地选择了最中间坐下,而后拍着旁边的空位招呼姜离,“这里!这里!” 两人殊不知,酒楼还设有二楼雅间,可不被打扰,隐秘在上一览整座酒楼的情况。 而两人行动,尽收一人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祈渊:嘴没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山洵:…… 第79章 · 姜离不知雅间情况, 以为看曲儿的只有她和阮之之,略微感到诧异。 之前听酒楼小二说起,此戏曲及说书, 乃他们酒楼独一份特色,每每这个时候, 座无虚席。 不说在酒楼用餐及住店之人, 便是专门慕名而来之人,都能踏破他们酒楼。 是以姜离见阮之之喜欢,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菜就来抢座了。 结果直到戏曲开唱, 别说是与她们坐在这看戏的了,就是大堂内用餐之人都没有。 这也太夸大了吧?自吹自擂成这样,也不知那老板脸躁不。 姜离扫视四周,发现大堂内的确没有一个人, 连酒楼小二也不知去向,昭国名列前茅的酒楼,竟是这般做生意的? 眼角抽了抽,姜离有些后悔,早知道什么时候来他们都是绝佳位置, 那方才应该把菜全部吃完再来的,真是浪费! 可刚一触及阮之之, 此刻他将斗篷围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晶灿灿地眼眸,见他正聚精会神,专注地听着台上戏曲,姜离又觉得值了。 酒楼听曲儿没一个人就够奇怪的, 但当姜离开始认真听曲儿,听清这人在边弹边唱什么后, 就更觉怪异了。 这明明是在昭国都城,然而这人唱的……竟然是大沅朝的事?! 大沅由裴曲创建,及至裴薛达到鼎盛,裴薛当时同他的元皇后恩爱伉俪,琴瑟相合,不知艳羡了多少深闺女子,裴薛和元皇后的故事更是写了无数个版本,在说书馆及戏馆传唱。 本以为这也是说的两人风花雪月的感情之事,没什么特别,然而当姜离听后,却发现这酒楼里说的,竟然是裴薛离世,元皇后独自一人在世的故事。 元皇后当时与裴薛并无子嗣,裴薛死后,元皇后独掌朝政,她并未坐上王座,而是选择了裴家一个明慧孩子悉心养育,将他将于成人后,将皇位给了他。 但这酒楼说的,也并非是元皇后这一令人钦佩之举。 说的,尽是裴薛死后,元皇后如何痛苦,如何怀念裴薛之事。 这可谓是将这女人在时一切成就全盘否定,而将她定义为只懂悲春伤秋之辈,这样明显的不敬及侮辱,让姜离不喜,亦不赞同。 不欲让阮之之同样认为元皇后是这样的人,姜离拉了拉他的袖子,“这没什么好听的,不如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心。” “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阮之之懵懂回头望她,不知是不是姜离的错觉,竟好似见他眼中蒙了层水雾。 阮之之凑近姜离,抬头直直望着她,“果然这世上最惨的还是阴阳相隔,无论什么样子,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像裴薛和元皇后这样还好,两人相爱,未有误会,不过是活着的那个缅怀对方痛苦一些。 “但若是那些有误会却阴阳相隔之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解开这个误会,那才最惨。” 姜离皱眉正欲说话,却突然见得不知之前藏在那里的小二焦急的跑了过来。 小二刚靠近他们,便张口小声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们今日怎么会在这啊!” 分卷阅读148 被问得一愣的姜离,下意识答道:“听曲儿啊。” “可为什么是今天啊!改天都可以,今天……”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 见姜离和阮之之依然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小二不禁额间滴下一滴冷汗,愈发急促了,“客官先随小的下去,小的再慢慢同你们解释。” 小二面上的惶恐与焦急不似作伪,正好姜离也不想再听这曲儿,便点点头准备带阮之之离开。 然而一向乖巧听话的阮之之,此刻却难得固执,他皱了皱眉,抓紧姜离的衣角,撒娇道:“再等等好吗?现在正听到最重要的地方,听完再走可以吗?姐姐。” 这声姐姐唤得又软又糯,一时唤得姜离心软。 如今正好唱到元皇后在裴薛走后,第一次独自过上元节的时候。 想着听完这幕再走也不迟,姜离便停在原处,不再催促。 小二见此不禁更加焦急了,“明儿个小的给姑娘们留座可好?保管你们视野极佳,如今还是先随小的离开要紧!” “店小二的!这是什么情况,我看你收了我们爷儿的钱,这胆子却是越来越肥,竟还敢留渣滓在场中污我们爷儿的眼?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话粗鄙,大声,且大有狗仗人势之感。 姜离立刻皱了眉,往身后说话之人看去。 方才说话之人,看去与她同一年纪,但全身上下浮夸奢华,仿若恨不得将世上值钱之物都全堆砌在身上。 他手中拿着串珠子在盘,成色极佳,如今拿着珠子那只手正翘着小指头指着姜离。 男子面目狰狞,满面怒容,谁知见得回身与其对视的姜离,立马愣了片刻。 而后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一只手抚上自己下巴摸了摸,嘴边仿若有口水流出,他一点儿也不避讳自己看姜离的猥琐眼神。 “哟,还是个相貌不错的小娘子,啧啧,这腰细得,也不知在床笫上是否能经折腾,不若你求求我,我在爷儿面前给你说点好话,让爷儿将你赏给我,留你一条性命。” 阮之之在听见这话后,眉立马皱在一起,而后眼中如孩童般的澄澈懵懂皆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杀机。 姜离没见着阮之之这眼神,否则必不会再将他与一个孩童联系在一起。 她如今凝眉,沉吟片刻,虽不喜欢这污言秽语,但念及如今身份,不便与人起冲突,是以将气愤生生压住。 拉住阮之之,姜离道:“我们走。” “扫了我家爷儿的兴致,还想走?你当这是哪儿?没门!来人,给我全部拿下!”男人话毕,身后一众侍卫立马拔刀向姜离等人走来。 那酒楼小二见此,立马跪下磕起头来,声声闷响清晰入耳,十分地用力,听得人心惊。 他边磕边求饶道:“姚大人饶命,求大人饶了小人,都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不顾阻拦擅闯,俱与小的无关,还望大人开恩,您要杀就杀他们,放小的一条活路吧!” 面对酒楼小二的指责,姜离并未辩驳,而这被唤作姚大人的男子,听后却面带轻佻及不屑,只见他啐了一口,“求我?你去求上面的大人吧!” 一直猛磕头的酒楼小二倏地停下,脑门撞击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来,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姚泉一眼,而后面上悲恸化为愤恨,目光投向姜离。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吗?为何偏偏要选在今日来看!” 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还真不知道。 但显然如啾恃洸今也不是发问的最佳时机,姜离无视酒楼小二的咒骂,重新望向姚泉。 虽不知姚泉是何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背后之人必是那人,那人赐予他权益,否则看他草包模样,借他几个胆子估计也不敢耀武扬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率领侍卫,生杀予夺。 不知那人与这酒楼有何关系,从之前的话可以判断,今日时日特殊,这家酒楼不知何缘故,不能出现旁人,否则便是死亡的下场。 姜离不想与那人有所牵扯,每次遇见准没好事。 心想这酒楼小二也真是糊涂,怎能忘记同她们说此事,不然今日她断然不会带阮之之来此处。 带阮之之成功逃走倒不是难事,但……姜离目光触及那浑身颤抖,涕泪横流,满脸绝望的酒楼小二,一时不忍,他又有何错? 他兢兢业业赚钱养家糊口,不过是在此犯了个极小的错误,就要白白丢掉性命?他非十恶不赦之人,亦不是她们这类,不过是个普通人,要姜离放任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不顾,她还做不到。 姚泉那双小眼睛不怀好意的瞥向姜离,他舔了舔嘴,对身后侍卫命令道:“都杀了,除了那个女的,不准伤她毫毛,我还要让爷儿赏给我呢。” 侍卫拔刀向众人走来,虽不想惹事,但如今却也由不得姜离,想着先解决眼下难关再考虑后续。 姜离手伸向腰间,然而触之一空,这才想起她们是来看曲儿的,又是在酒 分卷阅读149 楼内部,是以她的佩剑并没带,在房间里! 怔楞的档口,已有侍卫持刀向酒楼小二砍去。 姜离立马瞬步移至酒楼小二身旁,欲将其救下,便在这时,有道声响从空中传来—— “姚泉。” 持刀侍卫在这声后一愣,停下了手中动作,而姜离等人亦抬头向声源处望去。 第80章 · 映入眼帘之人, 果然是鱼羡诀这个杀千刀的狗【哔】—— 时隔三年再次望见,这人从当年的一袭白衣,换成了一身玄色衣袍, 玉质发冠将其墨发束起,鱼羡诀那双狭长的狐媚眼, 如今更要长些, 更显风情。 他一手拿着铁扇打开放于身前,轻轻扇着,而另一边的衣袖空空如也, 垂沓在身侧,鱼羡诀于二楼雅间窗后站定,下巴微扬,满脸轻蔑, 眼中神色桀骜,无声睥睨全场。 两侧垂落的青丝因他扇风的动作而微微晃动,整个人明明看去阴郁,却不知为何让姜离觉得其骚包至极。 姜离咬紧了后槽牙,只恨当年没有一刀了结他, 否则哪儿还轮到他在这蹦跶。 但鱼羡诀显然并未认出她来,他视线平淡地在场中各人面上逡巡, 而后以着极轻却足够全场听清的音调道:“全杀了,一个也不留。” 竟敢脏了他和阿茹的地儿,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姚泉有短暂的迟疑,欲言又止, 但那含在口中的话,再三到唇边, 姚泉还是止住,鱼羡诀面色始终不善,他知这人喜怒无常,不敢招惹,想着如今可千万不要牵连自己才好。 姚泉止了那腌臜心思,连忙对着尚停在原处的侍卫不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儿的!” 心想之后一定要去那风月之处好好泄泄火才行,以免自己心痒痒。 这声令下仿若审判敲定,酒楼小二面如死灰,眼中彻底只剩绝望,他再次将头磕地砰砰作响,不断喊道:“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但在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动容。 一时外间的嘈杂声仿若都被隔绝在外,整个酒楼大堂中,只能听见这磕头的闷响和求饶声。 声声传来,突兀而刺耳。 鱼羡诀收起铁扇,满眼血丝,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已愈发不爽,“还不快点?朕养得难道都是一群废物吗?!” 那些侍卫听闻,纷纷冷汗涔涔,再不敢耽搁,各个连忙上前,姜离也不敢分心,立马打起精神。 姜离在侍卫赶到前将酒楼小二从地上拎起砸到后面。 “别碍事,”姜离挡在酒楼小二和阮之之跟前,捏了捏手,“不想死就闭嘴,和那孩子在后面好好呆着。” 如此变故,惊得酒楼小二猝不及防,他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姜离话中何意,忙不迭点头,但却不敢再出声打扰。 鱼羡诀皱眉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女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瞥眼间看见楼下高台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是说怎么如此安静,哪里不对劲,原来这该死的竟然不知何时停下了弹唱。 鱼羡诀:“你,继续弹,否则就和他们一起死。” 再次开口,那本缩在角落降低存在感的男子,抬头清晰见得鱼羡诀以铁扇指着他,本就已被吓破胆之人,哪还敢再造次,连连点头,而后哆嗦爬起,坐于琴前。 见他那怂样,鱼羡诀不免担心他之后所弹曲儿是否还能如以往那般,于是他再次警告,“好好弹。” 不过三个字,男子立马知道如今事态的严重性。 若他无法奏出上面之人满意的曲儿,那其下场可能就和其他人一样。 如此想后,男人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待自己冷静后,他深吸了口气,手再次抚上琴,乐曲从他指尖稳稳奏出。 若非他额间的汗,以及紧抿的唇,众人可能都要以为,他已然冷静,不再害怕。 姜离心想,这鱼羡诀还真是个变态,没事儿杀人还要搞点背景音乐,但腹诽归腹诽,却也不是她该管的事,不敢再分心于那边,姜离收回注意力。 侍卫们已挥刀而上,姜离灵巧躲开,然而念在身后还有两人需要保护,姜离却半步也不敢退,只敢画地为牢,于原处躲避击退。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如今未有武器傍身,不消片刻,姜离手臂受了伤,被割了一条口子。 鱼羡诀会出现于此,这些侍卫必然不简单,交手之后,姜离更是笃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人武功高超,更是能预判她的动作,急难对付,虽如今能堪堪避开这些人的刀剑,但待体力耗尽,被灭于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还是需要她的剑啊,姜离想。 不过稍有分心的档口,姜离一下露出了破绽,刚一察觉,姜离正要补救,却发现已晚! 感觉到二楼凌冽而来的杀气,姜离瞥眸望 分卷阅读150 去,那鱼羡诀虽在听着曲儿,但目光却时刻盯着她,好似一直在等她露出破绽。 如今找准时机,立马就将铁扇掷了过来。 铁扇速度极快,向着姜离面门飞来,来不及避了! 千钧一发之际,突听一声琴弦断裂之声,而后空气中似有无数气势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比之铁扇还要凛冽许多。 这无声的气流荡得姜离险些站不稳,向前走了几步,而那飞驰而来的铁扇,因这气流噌地入地,笔直插入在姜离脚前的木地板中。 这是……气场吗?姜离曾听李蓉说起过,内力高强之人,可以激发自身内力形成气场…… 本以为是无稽之谈,姜离从未见过,以为都如电视剧似的唬人,但刚才实打实的感受,就像突然而至的风暴一般,无声狂袭,而后撤离,明明有所察觉,但不过须臾便又无影无踪,没有痕迹。 姜离脑海中有个声音,十分笃定地告诉她,刚才那感受就是所谓的武林高高手的气场! 可这场中除了她就只有…… 姜离倏忽回过头去,见阮之之如今背对众人,站于高台之上,他不知何时取下了斗篷,雪白长发倾泻而下,那白嫩小手,如今尚保持着拨动琴弦的动作。 好似有所感应,他回过身来。 姜离还是第一次见他面上这般表情,淡漠清冷,绝无半点孩童天真。 仿若高原之雪,纯白无垢,却又寒凉疏离,不容靠近。 他眼神凌厉,轻瞥二楼之人。 鱼羡诀却蓦地变了神色,只见他满脸不可置信,甚至还忍不住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姜离还是第一次见,正疑惑,只见那鱼羡诀口齿都不清了,结结巴巴道:“舅……舅?!” 啥?啥玩意?啥舅?鱼羡诀喊啥来着? 舅舅?!!! 别说鱼羡诀了,姜离此刻都快惊掉下巴了,她不可思议地回眸看向阮之之。 她莫不是太累产生幻觉了? 鱼羡诀喊他舅舅??? 而且看阮之之的表情,像是极其正常之事,好像确是如此一般,没有丝毫的慌乱! 感觉不会好了。 姜离震惊在原地,开始怀疑起了这个世界。 阮之之是鱼羡诀的舅舅? 那他…… 姜离此刻脑内纷繁杂乱,一片混沌。 见着姜离那变化莫测的神情,阮之之微微凝了眉,他就知道,本不该如此让她得知真相的,他本想之后找机会解释给她听,结果刚才事发突然,迫于无奈他只得出手。 阮之之飞身而下,小跑至姜离身边,仰头看她。 还是如以往那般的模样,但此刻见到,不禁心境骤变,姜离低头复杂地望着阮之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然而阮之之却像无事人般,蓦地对姜离展颜一笑,笑得一如往昔,天真无邪,“姐姐,先睡一会儿吧?” 姜离:“?” 正欲开口,姜离却不知怎地,铺天盖地的困意立时袭来,面前即刻被一片黑暗取代,再无知觉。 昏迷之前,她好似听到了上面鱼羡诀的声音。 “侄儿不知她是舅舅的女人,刚才所做,还望舅舅赎罪。” 一向睥睨万物,大胆妄为的鱼羡诀竟还有这般鸟样的低下时刻?可惜没有亲眼见到,姜离如此想着,却再难抵挡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 姜离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了,阮之之究竟是何人,竟是鱼羡诀的舅舅?!是了,昭国皇后曾是剑柔公主,而阮之之又是从剑柔来的。 但他既是鱼羡诀的舅舅,那又为何是这般模样? 姜离倏地清醒,从榻上坐起。 展眸四望,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以及……身旁尽是陌生的人。 见她醒来,守在旁的婢女行了一礼,“姑娘醒了,奴婢巧芩,主子说姑娘先在此处别院好生休养,他如今有事,事后自会来同姑娘解释。” 姜离:“……” 低头看见自己早已换了一身女子装扮,巧芩又道:“这是奴婢为姑娘换上的。” “是什么别院?”姜离点点头,捕捉到方才信息,出声询问。 然而巧芩却是微微一福,回答滴水不漏:“皇室的一处别院,姑娘放心休养即可,有我们照顾,其他无需担心。” 身体感觉绵软无力,完全提不起劲儿来,姜离又看了看,发现身边并无称手的武器。 这无异于变相软禁她,她能看出,这个婢女武功不弱,房外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守着。 冲是冲不出去了。 姜离抿了抿唇,识时务地点了点头,再次倒下去睡了。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也没别的办法,既然有人好吃的好住的招呼着,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只可惜,姜离算了算日子,季简给她的备用血已用完,若是有所耽搁 分卷阅读151 ,这个月怕是没办法如期成功解毒,到时…… 姜离叹了口气,只希望阮之之能早点来。 姜离一切表现正常,装作安于此处的模样,却借着散步的档口仔细观察这处别院。 经过几日对这别院的摸查,姜离发现此处别院建在昭国城郊雾禺山旁,别院中曲径通幽,假山错落,十分别致。 与寻常别院倒没什么区别,要说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这座别院中有一处天然温泉。 很少在此听到温泉,姜离不免好奇,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刻守在姜离身旁,寸步不离的巧芩,是个人精,见得姜离表情,立马心领神会。 “姑娘可要试试?” 姜离惊疑,“可以吗?” “主子说,这别院内的一切姑娘都可使用,包括温泉。” 那她还真得试试,泡温泉得脱光吧,到时,也可屏退他人吧,这样身边如尾巴烦着她的人,就不会跟着她了吧!她也难得可以清净的想些事了。 如此想着,姜离当机立断,“泡!” 她可得好好想想,见到阮之之后该怎么办。 如今时日不冷不热,但泡温泉,难免还是有些夸张,可当姜离入内后,她发现,这温泉温度并无想象中的那般高。 竟很舒适。 巧芩是个机灵,又能揣摩人心的,姜离刚一露惑,她便立马道:“这天然温泉可是我们昭国至宝,夏日温度不会太高,冬日又不会太凉,可是历来皇宗贵族的挚爱。” 一个温泉还兴冬暖夏凉吗?怪她没有常识,还未听过,姜离点点头,“我想一个人泡一下,你先退下吧,有事我再唤你。” 果然,沐浴之时,巧芩一向不会紧跟姜离,仿佛觉得,没了衣服姜离哪儿都不敢去似的。 巧芩爽快点头, “那奴婢先退下,姑娘有事再唤奴。” 姜离将半边脸沉入池中,如鱼般咕噜咕噜吹着泡泡,杏眸四顾,打量远处山脉,见那山脉山顶儿处还有云雾缠绕。 忽然,姜离‘咦’了一声。 刚才有片落叶飘至池面,打了个转儿,接着竟顺着水流向远处流去,姜离看着它滑过石缝而后消失不见。 觉得新奇,游了过去,结果姜离却发现,岩石背后竟还还是一条水道,不知通向何处。 这就奇怪了,这温泉池,莫非比所见还大? 姜离这般想着,顺着刚才落叶轨迹游去。 然而不知游了多久,周身水温逐渐升高,空气中甚至还氤氲起了雾气,渐渐身边景致看不真切,变得模糊。 姜离觉得她已经游了很久,却依然看不见尽头,皱了眉,正欲回身,却突然听见了一道水声。 谁?! 姜离手在空中晃了晃,却无法驱散这雾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想着雾气如此之大,应也看不见什么,如此想着,姜离还是好奇,顺着那道水声游去。 水声好似泼在了某人的身上。 姜离微眯了眼睛,心下疑惑更浓,这里莫非除了她,还有别人? 她慢慢游过去,然而在看清后却是一惊。 隐隐在雾气后一个人影,姜离仔细辨去,却倏地看到那人脸上眼角的泪痣及右颊上的浅色伤疤…… 姜离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想逃离,然而因为慌乱,四肢拨弄水引发了极大声响。 “谁?!”戒备之声骤起,而后一阵水声。 感觉那人好似向这边游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姜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坦诚相待! 第81章 · 姜离觉得此刻, 必然是这生最丢脸的一次。 而且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会有这种狗血的温泉偶遇?姜离觉得不是她有毛病,就是这个世界有毛病。 她真的不应该好奇的, 这温泉究竟有多大,又通向哪里, 关她鸟事啊! 然而如今纵然后悔, 想狠狠地抽自己,为时也晚。 不知阮之之以何种方式令她身体一直绵软,提不上劲儿, 她这几日试过寻找解法,却都无果。 这无力虽不至于影响寻常生活,但却让她无法动武,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尽然, 平常走路吃饭睡觉不显,如今游了两下她竟就气喘吁吁了。 真是耻辱! 姜离心惊,以前她亚健康时也不至于这样啊!至少也能爬个八楼吧! 然而越是焦急,卖力扒拉,想要尽快游回去, 越是不遂人愿,姜离游得太远, 此刻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在对方极快的速度下,姜离逐渐落入下风。 听着渐近的水声,姜离心生绝望。 就在背后杀机毕现的瞬间,姜离本能反应地回身。 这一回身, 让本眼神凌厉,带着杀意的男子愣住, 见得女子容貌,祈渊满脸讶然,那本要杀掉对方的手立时改为抓握, 分卷阅读152 牢牢抓紧了对方手腕! 因着这个动作,泉水‘哗啦——’作响,表面漾开,两人的距离则被拉得更近。 “你……”祈渊皱着眉,似不太确定地开口,他紧紧盯着面前之人,开口的瞬间,声音竟带着说不出的暗哑。 他本在闭目养神,突听声响,还以为是刺杀他的刺客。 两人周身如今氤氲着雾气,女子在他面前似真似幻,三年未见,她那杏眼中依旧神采熠熠,眉眼长开了,变得更加鲜丽明艳,此刻双颊微红,轻咬红唇,白皙光滑的肩膀露在外面…… 有些像一颗在等着人采撷的鲜果。 ‘砰砰——’ 心跳强劲而有力,仿佛就在自己耳旁,祈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目光不受自己控制地顺着裸露在外的肩膀下移。 姜离倏地往下沉了几分,将泉水没过自己肩膀,眼中俱是怒意。 她方才试着挣脱了下,除了让自己手被拽得更加生疼外,没有任何帮助,是以如今只得放弃。 看着眉眼间带着疑惑,迷茫望着她的祈渊。 姜离:“放开!” 这一声,生生唤回祈渊理智。 他轻哼了声,甩掉姜离手腕。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喜悦?雀跃?失而复得?不可置信?好像都有,他尽量使得自己不表露出来,强迫自己冷静。 但抓着姜离的那只手,却出卖了他,他竟然激动地在颤抖! 好在她并未发现,这般想着,祈渊隐去心间情绪,淡淡地瞥着姜离,眉头微蹙。 接得线报,不是说季简极其夫人要在几日后才抵达吗?是以当日匆匆一瞥,他本是笃定,后来便也认为自己恐怕看错了。 然而谁料朝思暮想之人竟会以这种方式骤然出现,清晰在眼前? 祈渊措手不及,此刻只觉得温泉的温度太高,全身燥热难耐,特别是腹下…… 不着痕迹地瞥向女子的红唇,祈渊一只手渐渐沉入泉水之中,如今两人距离太近,他得管好,不若挨近她让她察觉就不好了。 看着女子那皱眉抗拒的模样,祈渊这才后知后觉,刚才这女人竟然吼他,还让他放开? 她就这么抗拒他碰她?! 面上浮现一抹讥诮,祈渊道:“怎么?季夫人不着寸缕的前来勾引,结果到头来却还要演欲拒还迎的拙劣把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准你来的?”然而姜离半分也没理会他这话,而是反问道。 祈渊眼角微挑,“季夫人明知故问,这是我的别院,你说呢?” “你的别院?”姜离被祈渊这话给答懵了。 看着姜离那迷茫神色不似作伪,祈渊立马反应过来,双唇紧抿,面上再未见半分调笑神情,一脸严肃。 “你莫非……” 祈渊皱眉,刚抬起他的手,却见姜离戒备地往后荡了些距离。 姜离方才是挨着岸边游过来的,如今手借着地面往后荡了几步,手指正好触碰到地上一块衣料。 看着面前女子似抓住救命稻草般要将地上的衣衫扯来盖在自己,祈渊嘴角一抽,双腿一蹬,挨近姜离制止了她。 手再次被祈渊抓住,姜离眉目紧皱,“你放开!” “这是我的。” 听得祈渊的回答,姜离反应了半响才发现他说得是自己手中的衣服。 见得那衣料虽然上好,但却显然是男子制式,并非她之前脱下的那套,姜离连忙松手。 然而心间的疑惑却更重了。 姜离不好发问,还想着如今两人的窘境,感觉此刻耳尖都红了,姜离试着挣扎了下,“我已经放开了,你也放开!” 然而这回儿,祈渊却纹丝未动,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姜离连忙低下头,“还请祈公子自重!” “我听闻祈公子是公主的人,你这样做,对得起公主吗?” “那你这样,又对得起季简?” “你!”被祈渊如此反唇相讥,姜离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好对上祈渊那双含春的桃花眼。 他如今板着个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但在这双眼眸之下,姜离却看见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本能有所畏惧。 见得身前之人哆嗦了一下,祈渊眉宇微凝,“你是冷,还是在怕我?” “是在怕我?”祈渊虽是问句,但这话带着几分笃定,显然并未打算让姜离回答。 姜离可以看出,祈渊在这话之后,脸色明显地又臭了几分,而后微一使力,竟然将她又向他拉近了几分! 姜离双目圆睁,“你做什么?!” 祈渊挑眉一笑,“做什么?既然都担了对不起公主的名义,那我还真得做些什么,把这事做实,不然空担罪责却并不属实,我岂不是亏了?” 姜离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祈渊说出来的话。 祈渊一直放于水下的手,如今亦抬了起 分卷阅读153 来,手指湿润,他捻了姜离耳旁的一根发丝把玩,低头在姜离耳旁道:“季夫人也可以同我说说你的喜好,我向来尊重对方,必会满~足~你。” “无耻!” 姜离说着,伸手去推祈渊,然而如今她绵软无力,与其说是推,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调~情,那手掌软绵绵抚上光洁胸口,竟有打情骂俏之嫌。 本是逞口舌之争的祈渊,立马感觉自己温度再次攀升,那无骨柔夷轻轻撩拨而上,心间某处发痒,祈渊喉结急剧上下滚动。 “你是从鱼羡诀的别院过来的吧。” 祈渊强压下将眼前之人揉入怀中的冲动,尽量压制住体内那股邪火,使自己保持冷静。 “他是没有告诉你,这处温泉连通两所别院,还是故意告诉你,好让你来勾引我的?” 说罢,祈渊再次开口,语气中已隐约带着怒意,“莫非季简为了讨好鱼羡诀,将你送给了他?!” 姜离尚在消化祈渊前一句的信息量,骤然听得后面这句,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不是!你先放开我,有话我们先穿上衣服再说好不好?” “先回答我!”祈渊在姜离耳旁低语,声音虽低,姜离却能听见明显地怒意,“嫁给他,究竟有什么好?他竟这般对你。” 手腕被祈渊攥得生疼,感受到自己好似被祈渊往上拉了几分,姜离那只本就无力的手,轻捶祈渊。 这力道不痛不痒,完全没办法引起祈渊的注意,反倒是祈渊在目光触及她肩膀以下后,愣了愣。 白嫩肩膀早已露出水面,其下锁骨、半边酥胸亦暴露在外。 随着姜离的挣扎,泉水漾开,不断向四周扩去,又聚拢打在两人身上,姜离不知道祈渊看见了多少,只是在触及他那双满是不可置信的双眸后,咬了咬唇。 祈渊那只把玩着姜离发丝的手倏地松开,他唇线崩于一条直线,眼中带着惊疑、心疼,他有些害怕地,轻抬手抚上姜离锁骨下那道狰狞疤痕。 “怎么弄得?”祈渊双眉紧皱,手微微颤抖,似是想要碰触,又害怕姜离会觉得疼。 姜离却不以为然,“不是什么大伤,之前不小心弄得,很快就好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说完,在见祈渊神色一沉后,姜离倏地闭嘴。 不对,她们刚刚不是在说旁的事吗?怎么突然变成来讨论她身上伤疤了? 正欲开口,却听祈渊道:“一点儿也不疼?” 说罢,不等姜离反应,他竟松开了姜离的手腕,而后双手扶上姜离腰肢,将她从温泉里向上提! 姜离:“!!” 还未来得及反应,姜离发现自己被祈渊如翻咸鱼一般,翻了个面,而后被祈渊按在地上,趴伏着! 这姿势尴尬极了。 姜离如今上身可谓是与地面严实缝合,而下身则依旧沉在温泉池中。 祈渊刚才的力道很重,速度很快,她的手肘因本能反应想去撑着自己,现在被磕得生疼,鼻尖有湿润地青草香。 姜离试着动了动,却发觉腰间那双手力道惊人,让她无法摆脱。 这般无法看见身后之人动作及表情的姿势,瞬间让姜离涌上莫大的恐惧。 手指陷入青草地抓着草皮及泥泞,姜离感觉到祈渊松开了一只手,而后凉薄的指尖抚上如今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背上。 姜离背后没长眼睛,无法看见祈渊的动作,但感受到自己被巨大的阴影覆盖,姜离直觉,身后之人好似弯下了腰,覆了上来。 莫名地,姜离突然想起前世在那些动作片里看到的那一幕…… 第82章 · 姜离猛地闭上眼睛, 手指嵌进掌心,奋力挣扎。 在温泉中的双腿胡乱蹬踢,两人距离本就挨得近, 此刻一动,不免意外碰触, 姜离倏地全身一僵。 刚才乱动之余, 她好似感觉到了一方灼热? 心中慌乱不禁更深,姜离越发卖力反抗,挣扎得更厉害了。 看着身下女子, 宛如一条搁浅在地的鱼儿,不断扑腾,祈渊双眉一凝,一掌抚上她的肩将其按住, “别动!” 不动才怪了!如今当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吗?! 姜离身体绵软,其实方才挣扎之间已用完了所有力气,但如今内心惊惶更甚,让她生出了些许潜力。 然而这潜力, 在祈渊面前却微不足道,姜离如何也挣脱不开, 未消片刻还将力道用完,喘着气,心中惶恐与对那事的恐惧一应袭来。 姜离说不上如今心情,绝望有之,失望亦有之。 认命地闭上眼, 感受到身后之人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触,激起她一阵颤栗。 姜离忍不住垂死挣扎道:“放开我!祈渊, 你敢!” 然而这威胁,却宛如纸老虎一般,消弭于身后的沉默之中,看不见背后情况,这如风暴之前的寂静,成了压垮姜离的最后一根稻草。 分卷阅读154 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姜离绝望地想着,若是避不开,那便希望身后之人快些,到时不会太疼吧。 怔愣间,却倏地听闻身后之人逸出一声极浅叹息。 而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姜离听见祈渊痛心疾首的开口:“他竟然打你?!” 姜离:“?” 这个时候,姜离才发觉,祈渊在触碰她背后的伤痕,他的力道极轻,甚至指尖还带着颤。 所以他把自己抱上岸,只是为了看自己身上的疤痕?! 这般认知,让姜离蓦地红透了脸,她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身后之人未觉,只疑惑发问:“你背怎么红了?” 燥得呗,姜离如是想,却没好意思出言。 祈渊也并不在意,看了片刻,他眉宇皱得更紧,“这些伤痕,不太像刀伤,反倒是像……” “鞭子,”姜离不甚在意地开口,“季夫人不满我侍候在少主身旁,便用她的鞭子抽过我,她鞭子特制,上有刀刃。” 听得姜离的回答,祈渊眸色一暗,一只手紧紧攥住,双唇紧咬,险些咬出血来,“他除了你,还娶了别人?” 姜离一愣,突然想起当日骗祈渊,是说她要嫁给季简,好让他死心,如今险些谎话说漏,好在反应过来,含糊不清地道:“我这身份,哪能做正妻……” “为什么不能?”祈渊的话带着几分执拗。 却说得姜离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实在不想一直围绕这个话题来说,说多错多,祈渊如此聪明,万一不小心说漏让他察觉…… 想到此,姜离却突然自嘲一笑,身后之人未必在意自己,她何必往脸上贴金,人家已有公主宠爱,又怎会在意她当年是否真有嫁给季简? 面对姜离的沉默,祈渊未再追问,他低眸看了眼身下之人,以着极轻的音调道:“若是我,必然可以。” 恰在走神的姜离,一时只觉得祈渊好似说了句什么,然而她并没有听清。 正欲回头,却突听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束缚自己的力道骤消,是祈渊起身了。 虽然禁锢着自己的力道撤离,但姜离此刻却不敢贸然回头,深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片刻,感觉到自己冰凉背部被覆上什么东西,姜离侧眸望去,发现是祈渊将自己岸上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 那么他呢?! 把自己衣服给了她,那他岂不是? 姜离立刻收回目光,不敢乱瞟。 而另一边,已穿好衣服的祈渊,看着尚且保持方才姿势的姜离,她背上如今披着自己外衣,如墨衣衫衬得她肌肤更加白嫩。 祈渊瞳孔猛地一缩,只觉得本来干渴的喉间,此刻愈发燥热难耐。 尽量使自己不去看她,祈渊打算唤人去给姜离寻件衣衫,她刚才说得没错,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没办法好好聊聊。 还是穿好衣服坐下再谈吧。 正欲开口,听得外面传来窸窣之声,而后山洵的声音自外间响起,“主上,公主已到,听闻你在沐浴,便先行去了寝室等你。” “知道了,告诉她,我马上就过去。” 话毕祈渊转身,想让姜离等他一会儿,谁知突听‘扑通——’一声水响,刚才姜离所处的位置,如今只剩一件墨色长衫。 而温泉远处,有个卖力游走的小黑点,水面上还有她游动漾起的一圈圈涟漪。 祈渊:“……” 抿了抿唇,祈渊抬眸看了眼远处高墙,捡起地上外衫,不再多言,向寝室走去。 * 鱼羡沁靠在贵妃榻上,眸光望向窗外,在听得山洵的传话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她此刻已是累极,这三日都未曾好好合过眼,如今在这安静之处,更觉困倦。 想着祈渊是个精致的人儿,向来注重仪容,这一洗,估计又要洗很久,鱼羡沁闭上双目,想着不若趁他来前小憩一下。 然而刚有这打算,便听得了外间传来的脚步声。 不过短暂的怔愣后,鱼羡沁就睁开了眼站起身来,恰好在转身的瞬间撞见推门而入的祈渊,两人俱是一愣。 “你怎么这幅模样?” “你怎么这幅样子?” 两人同时开口。 祈渊是疑惑鱼羡沁如今憔悴的模样,她此刻妆容简单,然而眼底的疲色,却无法遮掩,眼下的乌青盖都盖不住。 而鱼羡沁则是惊讶,祈渊这不修边幅的样子,祈渊只着白色单衣,外衫搭在手上,墨发未束,尽数披散下来,发尾尚还滴着水珠。 印象中祈渊从不会以这幅模样示人,鱼羡沁眉目微挑,“这次是吹的什么风,你竟会如此着急见我?” 无心与她玩笑,祈渊眉眼未抬,走至衣架前将外衫搭在其上,小心翼翼。 见他仔细,但那外衫领口处却浸着大半水渍,鱼羡沁不禁更奇了,“这外衫有什么特殊的?都脏了,你却不洗? 分卷阅读155 ” 祈渊始终不言,只专心手下外衫,直至珍若至宝地整理完毕,这才无声地叹了一下,转头看向鱼羡沁,“都说了,一切顺利,你何故不安?” 猜也猜得到鱼羡沁不能眠的原因,方才他还在想姜离,是以一时反应不周,这才下意识地开口。 如今已收敛好了内心繁杂的情绪,沉静下来,对鱼羡沁忧心之事,稍加思考便知。 然而祈渊的安慰却没有让鱼羡沁放下心来,她眉宇依旧深锁,咬了咬唇,迟疑片刻道:“我舅舅来了。” 祈渊挑眉,对于这个剑柔首辅——宁远之,他有所耳闻,宁远之神秘莫测,剑术卓绝,乃剑柔重臣,然而除此之外,他却还有一个身份。 如今昭国太后,即鱼羡沁和鱼羡诀母亲的堂弟。 对于他的到来,两人其实早有预料,然而如今鱼羡沁却表现得忧心忡忡,不禁让祈渊奇怪。 未多问,祈渊只是不动声色轻声道:“不是早就知道他要来吗?为何惊讶?” “我这舅舅……” 说罢鱼羡沁神色愈发凝重,“他向来主意多,我们兄妹都很怕他,如今他秘密抵达,甚至都无人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亦不带任何侍卫及手下,我害怕……” 祈渊接道:“他另有所图?” 鱼羡沁却摇了摇头,“我听说他这次带了个女人,还极其重视。” 这回儿换成祈渊奇了,“那又如何?” “你是不知道,我这舅舅向来不近女色,如今二十有八了,便是通房或侍妾都没有一个,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鱼羡沁又道:“他无端端地带个身分不明的女人在身旁,还不要任何手下,万一那女人别有用心,我舅被骗可如何是好?” “所以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事?你忧心你舅可能被女人骗?”祈渊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鱼羡沁。 鱼羡沁:“不然呢?现在一切都按照着我们的计划按部就班,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祈渊:“……” 还从未如此无语过,祈渊越发觉得今日不可思议了,先是遇见朝思暮想的女人,而后一向冷静自持的鱼羡沁竟会特意跑来和他说这个。 祈渊难得翻了个白眼,“你舅只是未有过女人,又不是傻,你操什么心?” “你懂什么,万一我舅真有毛病,之前女子都嫌弃他,甫一遇见个不嫌弃的,那岂不是什么都不要了,只想掏心掏肺对她好!” 二十八没有女人怎么了?就要遭人鄙夷,以为有那方面的问题?还会被觉得是个傻子,容易被女人骗?! 那他如今弱冠也没有女人,看这情况,再过八年他也不会有,那到时他们也会如此议论他,甚至害怕他被骗? 祈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内心莫名有些不爽,然而不待他开口,鱼羡沁又道:“我今日来,除了和你说这个,其实还有别的目的,我好不容易打听到我舅将那女子藏哪儿了。” “可惜我刚才去下拜帖被回绝,”鱼羡沁忿忿然道:“他越是不让我见,我越是好奇,所以就想着来问问你,你这几日都在这别院,可有见过旁边院子的女人?” 祈渊:“???” “与旁边院子有何关系?”祈渊神色微凝,虽知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道。 鱼羡沁叹了一声,“是了,他保护那么好,我都见不到,更何况是你?想必你也不知,旁边院子住了人,我都是才打听到的。” “我舅找鱼羡诀要了旁边别院,将心尖儿上的女子藏在那儿呢。” 说完,见祈渊半响未有反应,鱼羡沁抬眸,却是内心一惊,此刻祈渊神色严肃,双唇紧抿,墨瞳幽深,看去竟无端带着戾气与危险。 莫名觉得不妙,鱼羡沁问道:“莫非你也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有,这事交给我,你且放心,先回去休息吧。” “你会查清那女人接近他的目的?” “当然,”祈渊回视鱼羡沁,话语间有些咬牙切齿,“我比你更想知道。” 鱼羡沁还欲再说,但见祈渊似裹着惊涛骇浪的怒容,一时噤声,她向来知度,来此不过也以抱怨为主,非是为了惹人不快。 直到鱼羡沁离开,祈渊始终都抿着双唇,眼中幽黑深沉,不辨情绪。 被唤来的山洵,一见就立刻明了,“主上有何事吩咐,山洵定当竭尽全力。” * 姜离全然不知旁边别院发生的事,回到院子后飞快穿好衣服回去自己住所。 虽一直告诉自己冷静,莫要在意,但却依然忍不住总想到白日两人在温泉的种种。 这般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折腾睡下,却不太踏实。 迷糊间感觉好似有人在盯着她看,姜离倏地惊醒。 第83章 · 这几年姜离的睡眠一直很浅,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惊醒。 本来此次对方悄无声息,没 分卷阅读156 发出任何动静,姜离是无法察觉的, 然而敏感于对方的目光,姜离还是醒了过来。 手下意识拔出枕头底下的长剑, 看清床榻对面楠木椅上坐着的身影。 姜离略一诧异, 皱眉道:“看着我像个傻子似的,被耍的团团转,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对面楠木椅上之人双脚抱于胸前, 整个人蜷缩在椅内,本是笑意盈盈看着姜离,听得她发问一时怔愣。 片刻,阮之之叹了一声, “姐姐。” 此间语气委屈,声调上扬,大有使人怜爱之意。 姜离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阮先生还是别这般唤我了, 否则我甚至要比昭国当今皇帝和公主都要大一辈去,真是折煞。”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姜离本就和衣而卧,此刻站起身来点亮了室内烛火,而后坐在阮之之对面的楠木椅上,与其对视。 “深夜前来,阮先生恐怕不会只是来看姜某睡下没有吧?”桌上茶水已凉, 姜离却不在意,将其倒入碧绿杯盏, 拿起饮用。 阮之之见后眉目微蹙,欲去制止她,“这茶水凉了,喝下对身体不好,我让人重新给你沏一壶来。” 姜离一口饮尽茶水,目光灼灼望着阮之之,“别了,如此深夜,打扰旁人休憩可不地道。” 两人又这般对视了片刻,良久,阮之之终是长叹一声,面上浮出无奈笑意,“我确不该半夜叨唠,只是白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骗你是我不对,但……”阮之之敛目,长而密的鸦睫微颤,他眼中澄澈无波,姜离本以为他在找借口,耐心等着,谁知半响对方却抬起头来道了句:“对不起。” 一字一句十分坦诚真挚,迎着对方目光,可以看出他的真诚。 姜离抿了抿唇,轻咳了声,再次低下头倒茶。 阮之之凝了眉,“喝凉茶对身体不好,你若怕打扰别人,我去替你重沏一壶吧。” “等等。”姜离立刻唤住他。 开玩笑,好不容易等到阮之之,如今歉也道了,万一他改变主意不打算解释,跑了可怎么办? 姜离放下茶杯,不想再与他纠结面前凉茶是否可以喝,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究竟是谁?” “这么晚来,不会只是来给我泡茶的吧?” 比起喝茶,姜离更想要的是弄清阮之之的身份,以及她如今的处境。 对面阮之之手指微蜷,他好似有些局促,姜离没再催,静静等着。 须臾,阮之之的目光复又望向她,“阮是我母姓,其实我真名,为宁远之。” 姜离:“?!” ‘哐当——’ 姜离倏地站起了身,带倒了身后楠木座椅。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阮之之,见他面上不似在开玩笑,这才怔怔道:“宁远之?那个剑柔首辅宁远之?” 阮之之,不,应该说是对面宁远之点了点头。 姜离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宁远之大名别说她了,整个晋源大陆之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宁远之剑术卓绝,鲜有对手,江湖鼎鼎高手败在他手下的无数。 那还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后来宁远之隐于宁府,再少露面,等再听闻他的消息,便是他成为剑柔首辅的时候,当时举世震惊。 剑柔以武兴国,以宁远之本事,众人都会以为他哪怕入仕,也是以武为主,谁知他最后竟会成文官之首。 他上任以后,非但没有让剑柔落入衰败,反倒是推行的政策,多有奇效,这几年剑柔的快速发展,他可谓功不可没。 姜离记得,当年随李蓉前往剑柔,有幸得学了几招,已对那传授她之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却依然能见对方淡然谦虚,说自己远不如宁远之。 宁远之在学武之人心中,武术造诣之高,让人敬佩,而他所任官职,又让他于各文人心中地位不凡。 如此奇人,如今却告诉姜离,是面前看去不过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这让她如何能信? 见得姜离面上纷繁杂乱的神情,宁远之似不意外,淡然道:“我如今已二十有八,十年了,我都是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许多人虽然不说,但见着我时眼中多有畏惧,将我视为妖魔。” 姜离未答,宁远之继续道:“为了不吓着旁人,让人以异样目光看我,我便常年隐于宁府,不再露面。” 宁远之目光中有嘲弄、讽刺、怆然、悲凉,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俱成一股凄怆。 好似他也曾意气风发过,宁远之面容精致,五官俊逸,在烛光映照之下,仿若蒙着层柔光,若他不是这般模样,想来以他能力,必是剑柔无数贵女心中的良人。 可惜……姜离心中生出怜意。 扶起楠木凳子,重新坐于其上,看宁远之的目光,不再戒备敌意,然而疑问的话刚到嘴边,姜离又将其咽了下去,不知是否该问,一时踟蹰起来。 宁远之却马上知道了她的想法,“想问什么只管 分卷阅读157 问,我定如实回答。” 然而姜离依然未曾开口,低眸望着身前杯盏出神。 “你是想问我如何落至这般地步的吧?”姜离不言,宁远之便先行开口,话语中有淡淡讥讽。 姜离抿了抿唇,虽依旧未答,但却是默认了。 宁远之喟叹一声,笑道:“昭国当今太后,你可知是我何人?” 姜离白眼一翻,鱼羡诀都喊他舅舅了,这是瞧不起谁呢?! “不是你姐就是你妹。”虽白眼翻至天上,但姜离竟还是回答了。 宁远之唇角微扬,含笑点头,“不错,她是我堂姐。” “但这并非我宁家所出的唯一皇后,早在多年之前我宁家就有人坐上剑柔皇后之位。” 姜离:“……” 就,极度勋贵呗。 说罢宁远之唇边扬起一抹讥诮,“我在这一辈年纪最人,自小受尽宠爱,少年时亦狂妄自大,锋芒毕显,未知收敛,那时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姜离皱眉道:“但你剑术卓绝,武艺高强,应是不惧任何人的。” “我当年亦如此认为,但纵然功夫再高又有何用,依然也敌不过人心。” 宁远之垂下眼眸,看了下自己白嫩双手,摇了摇头道:“只有这双手提醒着我,我已经二十有八,我曾自诩正道,不屑那些阴谋诡计,也这般认为我的敌手,这便吃了人生最大的亏。” “他们是如何让你变成这样的?” 哪怕亲眼所见,姜离依旧觉得惊奇,她实在不相信世间会有办法让人一夕缩小,返老还童。 关于柯南和天山童姥之事都为杜撰,如今甫一遇见,只觉自身尚在梦里。 许是宁远之的直接以及态度的诚恳,姜离本不好意思发问,结果听后自然而然就问出了心中所想,也不管旁人反不反感。 姜离问过后便立马后悔,觉得这是别人隐秘及痛苦之事,她与宁远之哪怕一路行来,但到底有所隐瞒,并不熟悉。 如此问还是有些冒犯,好在宁远之并不在意,面色没有丝毫恼怒,反而一直含笑望着姜离。 听她发问,宁远之复又低头看向自己双手,一只手指捻着自己另一只手的修长指骨。 半响,宁远之才抬起头来道:“大抵是利用我的天真吧。” 宁远之双腿放下来,悬在椅子上来回晃荡,他微歪脑袋,似是在想什么,“那有朋友约我踏青,我便欣然应了,本是志趣相投的几人,谁知却只有我一人当真,行至郊外舞剑饮酒,喝至酣时,他们便一起哄骗我喝下有问题之酒。” 姜离倏地杏眸圆睁,“所以,你是被身旁信任之人害的?!” 宁远之的眸中毫无怨恨,甚至可以说未有任何情绪,他淡然一笑,就如看破红尘僧侣,已经释然。 “他们到底喂你喝了什么?”姜离不禁更奇了,甚至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宁远之。 宁远之再次粲然一笑,眼中却有点点凄凉之意,“一种世间奇毒,无解之物。” “但,”宁远之目光却一时亮起,“我体内之物,可解你所中之蛊。” 姜离:“!!” 第84章 · 对于体内的弦月蛊, 姜离其实早已习惯,刚开始觉得有些恶心,内心抗拒, 但后来权当吃了一条虫下去,渐渐就释然了。 除了每月喝血时依旧不太习惯, 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每月喝药那日总有几分生无可恋。 寻常时日,倒也没什么不适。 毕竟当日季年让她服下弦月蛊后,说过此蛊无解, 姜离也只能逼迫自己接受。 这些年来她从未抱过任何期冀。 但如今甫一被告知其实此蛊可解后,说没有喜悦,那是骗人的,姜离说不上来此间心情, 除了喜悦,无措有之,惊吓有之,惶恐亦有之。 她想尽量使自己平静,淡然接受此事, 但外间神色却还是出卖了她。 见她面上隐隐浮上笑意,宁远之也跟着眉目舒展, 扬唇笑起,右侧脸颊上的酒窝亦清晰显露。 “他们当日喂我喝下的,可是蛊中之王——万蛊王。”宁远之的声音淡然响起,毫无情绪,然而却让姜离内心一惊。 她之前查弦月蛊之时, 发现一旦种下弦月子母蛊后,除却每月以母蛊之人的血为药引外, 再无解法,当时心生绝望,无意间瞥见万蛊王的描述—— 中万蛊王者,一生异于常人,时时受尽万种蛊虫撕咬煎熬之苦,月初最甚,除非宿主身亡,否则绝无解法。 中万蛊王者,此生无法再以常人之姿存活世间,状如妖魔,痛不欲生。 那时姜离虽不太明白,但看见此描述,却也知与她的弦月蛊来比,可谓小巫见大巫,着实安慰到她了。 庆幸自己没被种万蛊王,当时还在想何人倒霉才会被种此玩意,谁曾想竟然是眼前宁远之这个小倒霉蛋。 原来描述中提及的‘一生异于常人’ 分卷阅读158 竟是宁远之这般模样,姜离忍不住蹙眉,有些不忍地看向宁远之,“你将他们视为朋友,岂料他们只将你看作上位的垫脚石。” 弦月蛊还能以血来缓解疼痛,平常与常人无异,而听闻中这万蛊王之人,时时刻刻备受煎熬,除非死亡,否则疼痛难消,症状难解。 姜离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眉宇更紧,宁远之突然站起身走至她身旁,替她抚平了眉间皱褶。 宁远之虽依旧含笑,然而眼中神色却倏地带了几分惨然,也不知他是在安慰姜离,还是在安慰自己,“所以后来,我不再受感情蒙蔽,能去理性辨人心,没有人再能伤害我了。” 说罢,宁远之再次自嘲一笑,“当然,也没人再敢以朋友之名靠近我,做那虚情假意之事,毕竟他们都怕我,他们将我视为妖魔,无人再敢靠近。” “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这话说得小声,若非此刻他就在姜离面前,姜离不会听见。 俗话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世间无人能感他人之苦,便是感同身受都是奢望。 姜离内心虽有凄然,但就以此来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安慰,终不过隔靴搔痒,是以姜离想了想,没有出言。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宁远之蓦地一笑,“姐姐明明有所触动,正常情况下,如今该出言安慰,但你为何却依旧保持沉默?” “是我说得还不够惨?” 姜离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反倒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这一路我对你出自真心,我自知你亦有感受,是以到如今才留我性命,但我亦知,这好还万万达不到你为我解蛊那层……” 可他方才却说可为她解蛊,姜离可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之事,还是如此天大的好事。 “还是说,你对我有所求,才以此为饵?” 宁远之面上浮现一抹伤心,他扁了扁嘴走回了方才位置重新坐下,双手撑住下颌,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离。 姜离直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正瞥眉欲问,那边宁远之却是倏地一笑。 随后,他开口道:“万蛊王集世间至毒之蛊毒性,中者每日随机感受世间蛊虫之毒,时时疼痛都不一样,或万蚁噬心,或如冰如火,或全身如针扎,甚至有时还能感受彻骨寒凉、断骨之疼。” “万蛊王虽集世间蛊虫之毒性,但它之名,却不止如此,它最厉害之处在于其本身,它本就有一种毒素,可以让人退化,但凡体内有成长之势,便会被他吞噬蚕食,而后每至月初,它再将其转化,释放而出,让人变为难以控制,丧失理智,只喜杀戮的妖魔。” 宁远之话语间双眸明亮,面上并无任何阴霾之色,话语间同样冷静,似是在说件与几无关之事。 反观姜离,倒像她才是中万蛊王之人,姜离的眉宇越走越紧,见得对面宁远之把玩起耳旁的白发,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所以这才是大家都怕你的原因?” “我们初见那日,恰好该是我每月初犯病之时。” 难怪当日那个女人先要自杀再企图唤醒宁远之,原是这个原因。 宁远之放下耳旁发丝,歪头看向姜离,“每次发病前,我都会先陷入沉睡,而后再醒来就会丧失自我,大杀特杀。” “本来,只要算准时日,提前驱散人群,便也无碍,但今次特殊,我得来昭国,是以出发前,便寻了死士在我身旁。” 姜离:“可你当时并未发病啊。” “是,”宁远之点了点头,“说来也怪,那日我初时确是发病,但对你产生杀意后,就倏地清醒了。” 说罢宁远之指了指姜离,“不知是不是你体内弦月蛊的原因。” “这怎么可能?”姜离下意识否定。 但蛊虫之事本就玄乎,她曾还以为是杜撰之物,现在却亲身经历,是以这玄妙之事,其实很难说。 姜离脱口而出后便后了悔,抿唇不再发言。 宁远之并不在意,只是笑道:“我这人向来好恶分明,血债血偿,但却不会恩将仇报,你救过我,我不会伤你,而至于替你解蛊,与其说是为了你,倒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 “这十年来我试过多种法子,并彻底研究过万蛊王。” 宁远之继续道:“万蛊之王名号可不是白来,这万蛊王集世间一切蛊毒于身,并能令世间蛊虫下意识受其吸引,向其靠近、诚服。” 见姜离一脸迷惑,宁远之轻笑出声,“我查了许多记载,说是中万蛊王者除非宿主消亡,否则无解。” “但你可知,万蛊王炼制方法?” 一般这样问……感觉都不是什么难猜的理由,甚至还有可能带着几分狗血。 姜离并没报什么希望,心想总不会如此狗血吧,疑惑道:“你不要告诉我,是将所有蛊虫困在一处互相厮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那个蛊虫就是万蛊王了吧。” “是。”姜离本是随口一提,如今听得宁远之肯定的答复,一时内心复杂,眸光流转。 她心间有些诧异,心想这不是曾经看过 分卷阅读159 无数部小说中提到的鬼扯办法吗? 此刻竟又亲自面临,这还真是…… 见姜离久久没有开口,宁远之哪儿知姜离内心的吐槽之词,兀自开口道:“所以后来我想,若我集世间一切蛊毒于身,说不准可有化解之法,若万蛊王被其他蛊虫所吞噬,那只要想办法解其他蛊即可。” 姜离皱眉,“但万蛊王既吞噬了无数蛊虫才成,又哪会儿这么容易?” 宁远之眉角微挑,轻笑道:“反正也没其他办法,以毒攻毒,说不准也有用呢。” “而且,”宁远之拿过桌上另一杯盏,于手中把玩,“在此之前我也试过服下另外蛊虫。” “但都没有用?” 宁远之点头,“如你所见,它们进入体内,都再次被万蛊王吞噬,我可不俱这蛊虫,我已中了世间最毒之物” 见姜离依然有迟疑,宁远之又道:“我曾听闻这弦月蛊为子母蛊,子蛊向来离不得母蛊太久,否则会散发毒素导致宿主毒发身亡。” 宁远之站了起来,“它若真有见那母蛊的强烈渴求,那到时与万蛊王争个死活也未可知,况且,除了你体内含弦月蛊外,我也想不出你还有何特殊能制止万蛊王。” 宁远之所说理由有理有据,甚至让姜离无法反驳,但她却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敢贸然答应。 就在两人在这寂静深夜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宁远之向门边走去。 “我只是提议,并不想强迫你,你可以在此好好想想。” 见宁远之要走,知道如今是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姜离立马站起身来,“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但控制我的自由怕是不合适吧?还望宁大人放我离开,日后待我做好决定再告知宁大人。” “我说过不会伤你。”宁远之回眸看向姜离。 神色平静,此时他离烛火稍有距离,柔光无法洒在他身上,但他也未曾完全陷入阴影之中,隐隐绰绰衬得他更似染了几丝不真切。 宁远之道:“你是季简的护卫吧,他以弦月蛊来控制你,若你不再受其挟制,哪又何必再像一条狗般回到他身边?” 说罢宁远之回过身去,不再看姜离,姜离看不见他的神色。 只听见他道:“昭国快要变天了,你还是呆在这吧,比较安全。” 说完宁远之开门离开,再未有任何迟疑。 走到门边发现果然落了锁,而身体那绵软无力之感再次浮现,让她无法破门而出。 未过多久,巧芩泡了壶热茶送来,姜离叹了声,今夜彻底无眠。 …… 一直被困在此处无能为力不是姜离的性格,然而试了很多都没法找到令自己绵软的罪魁祸首。 眼瞅着时日过去,鱼羡诀登基大典越来越近,姜离目光看向了那个连通向外的温泉。 虽不想与祈渊碰面,但如今看来,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姜离抿了抿唇,生出几分侥幸,万一那祈渊也忙,恰好不在呢?去那边也总比在这被时刻监视的好。 上次宁远之说昭国要变天了,虽具体不知他指的什么,但姜离心中总有不安,她得先回季简身旁看着,季家之人,可得由她亲自杀! 这次姜离聪明了很多,支开巧芩后,重新套上了衣衫向旁边别院游去。 然而甫一游到底,兜头一块披风就罩了下来,待姜离将其取下。 发现头上悬了无数长剑,都指着她! 第85章 · 姜离墨发浮在水面, 发梢尚在滴水。 旁人这般模样那是出水芙蓉,惹人怜爱,换作她这儿, 却犹如洪水猛兽,令人生畏。 看着岸上严阵以待的护卫, 各个手握长剑, 将整个温泉包围了个严实,像防什么似的。 姜离颇有些无奈,感觉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正欲开口辩护, 却听见一连串嘈杂之声,而后焦急地脚步声响起,人未至声先到,“怎么样?抓到了吗!我倒要看看上次偷窥我们主上洗澡的女淫……” 山洵甫一踏进温泉池, 语气中本带着些许雀跃与兴奋,但倏地与姜离四目相对,山洵那未完的话咽在喉间,面上复又淡漠平静。 除却眼中带了几丝疑惑,问‘怎么是你?!’外, 再看不出刚才兴奋之人是他。 见他刚踏入便立马调转了方向,姜离连忙唤他, “山洵!” 得儿,这会儿就算想装作不认识也没办法了,山洵转过身,面上不再有任何情绪,眉覆凝雪, 神色冷清,一如姜离记忆中之人。 仿佛刚才那个跳脱兴奋之人与他毫无关系, 姜离眉角微挑,“怎么?莫非你的主上上次说在这温泉池中遇见了色狼?” “姜姑娘,真是许久未见,”山洵面色未有变化,瞥了眼四周侍卫,“收起吧,你们先退下。” 侍卫们眼中虽有疑惑,但不过片刻怔愣,便道了‘是’后退下。 这些侍卫,就着装及佩 分卷阅读160 剑来看,不像是之前祈渊手下的暗卫,反倒像是宫中之人,不知是不是鱼羡沁配给祈渊的。 但能看出,这些人十分遵从山洵的命令。 姜离接过山洵递给自己的披风,见他转过身背对自己,唇角不禁浮出抹笑,“许久未见?想来我们山大人,可能从未想过还会与我再见。” 将披风包裹住自己,姜离从温泉中起身,踏过之处滴落水珠,不消片刻地上便积成一滩水渍,哪怕如今温度不低,姜离却还是哆嗦了一下。 此刻山洵的内心十分精彩,只想骂娘! 他当时就该发觉端倪,照祈渊那功夫,谁还能占他便宜啊?况且就算真的遇见女色魔,就以他主子那至今还未体验过的经历来说,其实是稳赚不赔的啊! 再说了,若祈渊不想,谁又能逼他?真被人占了便宜,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让他们日夜守在这,还特意强调要抓活的! 如此一琢磨,之前觉得怪异之处立马就有了解释。 曾经祈渊对季简夫人之事,向来讳莫如深,他虽会听季简动向,但只要关乎其夫人之事,祈渊便会沉默,让人跳过这个话题,半点儿也不准人提起。 但那日祈渊说让他加强温泉池这块的戒备,说自己在池中遇见了个女淫贼,还言之凿凿说她还会再来,到时务必要抓活的送到他跟前。 这之后他还破天荒地问了许多关于季简夫人的消息。 山洵差点直呼好家伙,他本以为是他们即将回到大沅,祈渊要告别如今这个身份,有些不舍,这才询问消息好做告别,结果…… 他这主上完全就是自己在骗自己,每天一直在否认,说得冠冕堂皇,说自己已经不喜欢姜离了,对她之事毫无兴趣。 结果呢,一见之后就立马丢盔弃甲了! 山洵薄唇紧抿,痛心疾首自己那没出息的主上,连连摇头。 倏地听见身后动静,山洵立马敛去杂思,未曾回身,“姜姑娘是来找主上的吧?这边请。” 祈渊所在的这处别院与姜离在的那处,格局布置几乎一致,且同样古朴雅洁。 置身其中,有种是在姜离住的别院行走的错觉,顺着假山后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而去,唯一与姜离院子不同的,是这小道旁竟种了无数花草,此刻争相竞放,莫不热闹。 正出神之间,姜离听见前面带路的山洵开口道:“到了。” 而后他停下了脚步,顺着山洵面前看去,一处僻静幽居映入眼帘。 山洵:“主上不喜吵闹,是以特意要了这处居所居住。” 说罢山洵对她扬了扬下巴,似是在让她进入,姜离点了点头,也不客气,踏步向前。 只是走至门前时迟疑了片刻,而后伸出白皙手指敲了敲木门。 此处皆以紫金木建造,指尖敲响门扉,发出沉闷声响。 须臾,听得内里响起道声音—— “进。” 姜离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如今再见,比起之前的尴尬窘迫,更多了几丝沉默,祈渊坐于门后方厅的矮木客几后,墨发未束,闲散覆下,如今,正端着一杯白玉杯盏,望向窗外。 他看都未向门口看一眼。 姜离不禁愈发裹紧了身上披风,而后一咬牙,大步向内走去。 木门应声而关,站于之外的山洵嘴边逸出一道极浅叹息,而后他转身离去。 将空间彻底留个这两人。 姜离走至祈渊跟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这里的视线极佳,可以轻易看见窗外郁葱树木,还能听得鸟鸣。 “我问过山洵了,”祈渊视线回落至姜离身上,桃花眼中神色寡淡,看不出悲欢,“其实季简当年娶的是萍淑郡主,对吧?” 话音方落,一张描金的大红请柬登时便被祈渊掷在姜离脚旁,上面字迹已然模糊,然而纸面虽看去陈旧,却可见是妥善保管的。 姜离抿了抿唇,没有出言。 祈渊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一口饮下手中烈酒,面上染上些许绯红,“是他不给你身份,还是,并没有这回事?” 他这般执拗地盯着姜离,倒一时让姜离有些不敢再去看他,姜离眼睫微颤,目光低垂,看着自己脚尖,那里之下已经不再积水。 良久,姜离长叹一声,“这还重要吗?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话毕,两人再度陷入沉寂。 白玉杯盏敲打在桌面上,发出清脆之声,姜离微一抬头,便见祈渊一杯接一杯的倒酒下腹,空气中逐渐传来酒气。 姜离眉头微蹙,伸手去抢过他手中酒杯。 谁知祈渊却倏地冷然笑道:“怎么?你也想喝?” “我此次前来……” 然而姜离刚一开口,就被祈渊无情打断:“你留在季简身旁,究竟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对他另有所图?” “若你真心爱他,看着他日日夜夜宠幸另一个女人,而你却连个名分也没 分卷阅读161 有,值得吗?” “而若你只是有所图,他能给你的,不代表旁人无法给你。” 祈渊倏地抬头去望姜离,见她依旧低着头不看自己,嘴边浮出抹嘲弄。 “怎么?姜离姑娘,我们不过尚有几分旧情,除此外再无关系,如今再见,不聊过往,难道该聊以后?” 祈渊比之三年愈发俊朗,眼角泪痣璀璨,却不像三年前平添妖冶,反倒是添了几分不染尘世,超凡绝尘,生人勿进的气质。 姜离放下手中夺过的杯盏,坐在祈渊身旁,终于抬头看他,“祈渊,你留在公主身旁,是为了替她夺权吗?” 祈渊眼角微挑,“这种秘事,我们还不到能轻易告知的关系吧?” 姜离不理祈渊的刻薄,拿过桌上另一杯盏,倒入酒后一饮而尽。 见此祈渊眉头紧皱,立马夺过姜离手中酒杯,“我这可是好酒,自个儿都舍不得喝,姑娘莫要糟蹋了。” 话虽这般说,但看着姜离唇边未饮下悬在唇畔的酒珠,祈渊眉心微跳,瞬地觉得内心堵得慌。 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这酒烈,稍不注意就会醉,这女人完全没有防人之心,不知如此是会吃亏的吗?! 祈渊内心想着,却并未表露,只不着痕迹地又将酒壶挪向了自己几分。 姜离全然不知祈渊此刻丰富的内心活动,只觉一杯酒下肚,好似被催发出了勇气,那原哽在喉间的话语,登时就吐露而出。 “祈公子要助公主,那最得防着的就是季简,鱼羡诀与季家乃合作关系,季简此行带了许多有力助手,有他的相助,恐怕祈公子和公主所谋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你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带你走,让你回季简身旁?” 谁知祈渊一下就点穿了她的意图,姜离咬了咬唇,那本在内心打了无数腹稿之言瞬间变得毫无用处,一时噎在原地。 祈渊哂笑道:“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想降低我的戒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旧情未了。” “你接下来莫不是要说,事情艰难,但让你回去,你可以潜伏于季简身旁助我们一臂之力?”好似一切都被祈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看透,姜离坐于原地,瞬间不知该如何对答。 见她好似有些局促,祈渊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深吸了口气后,站起身背对姜离,不再看她,“对不起,我说话有些难听,我不该这样。” “但你如今来,确是为了请我助你回到季简身旁?” 姜离一瞬感觉体内有些燥热,也不知是不是羞愧的,贝齿轻咬,抬头问道:“可以吗?” 祈渊完全不敢回头看姜离,深怕自己见着她心软,对她所提任何要求一应满足。 感觉身子有些颤抖,祈渊捏紧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吐出的话语,其中带着的颤儿,还是出卖了他,“这三年,你在他身边看来过得并不好,那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得回到他身边不可?你究竟有何非他不可的理由?” “我……”姜离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然而起身瞬间,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片模糊,而后便向后倒去。 祈渊:“!!” 感受到后面有异样的祈渊及时回头,恰好接住姜离,未让她摔倒。 怀中之人身体滚烫,祈渊手覆至她额上,立马皱了眉,“怎么这么烫?!” 第86章 · 怀中之人的体温, 以可感知的速度飞快攀升。 姜离身体灼热,祈渊抱在怀中尚觉滚烫,然而观她面容, 却煞白惨淡,嘴唇乌紫。 祈渊一瞬就慌了, 赶忙打横抱起来向屋外走去。 他将姜离额头靠在怀中, 以此来感受她的呼吸,怀中之人看去痛苦无比,眉头紧皱, 嘴唇微张,像是喘气困难,她在贪婪地吸吮空气。 祈渊更是不敢耽搁,大步流星往外走, 身形极快,几乎以轻功飞掠。 山洵本靠在树干之上,在离之前祈渊木屋不远处,可以刚好见得木屋情况,而听不清内里两人谈话的地方, 此刻看见祈渊焦急的身影,连忙飞身下树。 “主上?”印象中他这主上为数不多的慌乱, 都是因为怀中这人。 山洵看不清楚姜离究竟怎么了,但见祈渊此刻双目通红,面色焦灼,知事态严重,“主上稍等, 我这便去唤医师。” 鱼羡沁将此处别院给祈渊居住,家具、仆从安排的一应俱全, 只是祈渊当年服下化骨散解药后再未生过病,配置的医师如同摆设。 庞太医又喜静,择别院一隅偏安,寻常不让人打扰,是以关心则乱,这等关键时刻,祈渊完全忘记这别院还有位医师。 经得山洵提醒,这才后知后觉,抱着姜离调转方向,回到自己住所。 庞太医自从来了别院后,时间充裕,每日除去吃喝休憩,再无他事,闲来无聊,这段时日便寻了许多医书,想研究研究世间上的疑难杂症。 这几日看得痴迷,太 分卷阅读162 过劳累,早早就歇下了,山洵敲门闯入时,他恰好正在做梦,与一株药草做斗争。 甫一听见动静,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神懵懂,发顶尚还翘起一根头发。 山洵哪儿管庞太医是否反应过来,连忙抓起一旁衣架上的衣衫丢向庞太医,便道:“赶快和我走!” 庞太医被山洵抓着连跑带跳赶至祈渊住所时,鞋袜都未穿好,而在这三载,他也总算是第一次见得他这所谓的‘主子’长什么样了。 只见刚一进门,那长得过分秀美之人唇线紧抿,向他睇来一个眼神,光这一瞟,他便立马再不敢因面前之人的容貌而有所轻视。 本就气喘吁吁,此刻更是冷汗涔涔,庞太医拭袖擦了擦额间冷汗,连忙走过去给隔着帷幔,躺在上面的人儿把脉。 然而这脉越号,越让庞太医神色严峻,眉间冷凝,祈渊站在旁看着,只觉得内心随着庞太医的表情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见他始终久久不语,祈渊皱眉上前,忍不住道:“如何?她究竟怎么了?” “这……”庞太医将姜离的手放回帷幔之中,站起身来,又拭下额头的汗水。 见他吞吞吐吐地,祈渊更急,“如实说!” “老夫观姑娘脉象,与其说是病了,不如说是……” “是什么?” 庞太医又皱了眉,隔着帷幔探究地望向姜离,以这段时日他翻阅的各类医书来看,这位姑娘比起生病,更像是被人中了蛊。 然而见得这般症状之人,庞太医还是第一次,行医者最忌不知乱下定论,他虽有怀疑,但却不敢笃定,是以如今祈渊问起,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 这沉默在祈渊眼中,却成了他不知晓。 祈渊不敢耽搁,如今姜离情况糟糕,他不再发问,走过去以被褥包裹姜离,抱起她欲向房外走去。 庞太医见此,连忙开口,“先生留步,老夫行医三十来年,自上任皇帝起便随侍宫中,从未误判……” 祈渊不耐,“说重点!” “但此次老夫观姑娘脉搏,却不敢确定,比起生病,这位姑娘更像是被人下蛊了。” “下蛊?!”祈渊倏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庞太医。 庞太医点点头,“是,老夫不敢妄断,但以此脉象来看,与老夫前段时日所看医书类似。” “中蛊,”祈渊眉间紧皱,看向怀中之人,略一迟疑,“倒还真有可能。” 山洵在‘请’来庞太医后,就立于一旁沉默着,如今一听立时心惊。 当年祈渊身上所中化骨散便从季家而来,要说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阴毒法子,那他还真信。 山洵走向祈渊身旁,“主上。” 祈渊只是看了山洵一眼,便立即明白了祈渊的意思,“我这就去备马车!” 随着山洵向门外走去,这回儿祈渊步伐慢了些,他拥着姜离,将她往上掂了掂,帮她调整了个稍微舒适的姿势。 走至门边,回头见兀自在那走神的庞太医,祈渊道:“你随我们一道。” 庞太医受宠若惊,道了‘喏’后立即跟上,祈渊的步伐虽没之前焦急,但腿长,大步流星在前,庞太医还是需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不知祈渊要去哪儿,庞太医边跑边擦额头上的汗。 只觉得这皇家密事可真是精彩至极,说出去都不知外面那些八卦之人要讨论个几天几夜。 当初公主令他来时,叮嘱他切记好生照顾面前之人,并让他听从从这人的吩咐,公主还特意将别院让出来给其居住,看来对祈渊用心至极。 就算庞太医常年居住在别院,很少出门,那也知道外面传这位主子和公主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妥妥儿的就是公主养着的面首啊。 然而今日一瞧,他滴个乖乖,公主在养面首的同时,他亦养了个美人在侧。 这般想得出神,庞太医甚至都没注意自己竟然将心底地疑惑问出了口:“不知此刻我们要去何处?” 祈渊脚步未顿,继续向前,“公主府。” 庞太医:“???” 带着自己私养的女子去公主府挑衅,这……这不太合适吧?! 便在这惊疑的档口,庞太医停下脚步,已被祈渊甩了个老远,他之前本就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如今见得祈渊毫不停留地背影,立马疾跑跟上。 边跑边气喘吁吁道:“先生只要去公主府求公主救这位姑娘?” 祈渊没有回答,只从鼻腔中逸出一声懒懒地‘嗯’。 庞太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觉闻所未闻,脑内浮想联翩,不断上演姜离、祈渊、鱼羡沁之间的爱恨纠葛。 越想越害怕,庞太医忍不住道:“那老奴去,会不会不太合时宜?” 祈渊皱眉有丝不耐,“你虽对蛊毒之事略知一二,并不精通,但如今在这昭国,怕是也没有其他人了解这蛊毒了,之后有人对她用解药,你在旁也能帮衬下。” 原来是这样啊 分卷阅读163 ,庞太医心思稍落,立马又悬起来,“那不知给这姑娘下蛊毒之人……” 不会是公主大人吧?如果是,那到时候他是说呢,还是不说?! 祈渊冷笑一声,“公主会带我们去找那人的。” 心间的疑问好似被侧面印证,庞太医内心咯噔一声,只觉得眼前晦暗无比,心想完了完了。 直至随祈渊上了马车,都依旧呆滞,半响反应不过来。 庞太医看着马车上悉心为姜离搽汗的祈渊,面色复杂。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出?之前在宫中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找了份闲差,混完就可功成身退,告老还乡,结果此刻。 这姑娘体内的蛊若真是公主下的,公主是因为嫉妒她才下此毒手,那如今这人去找公主理论,会是什么结果?想也可知! 届时公主若舍不得责罚她那心尖儿上的人,将怒火转移到他们这种闲杂人身上……庞太医又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祈渊微一抬眸,见对面两发鬓白之人不断拭着额头上的汗,“庞太医可是体虚?这把年纪了还是好好注意下身体,多给自己补补。” 庞太医:“……”如果你真关心我,就不应该带我去见公主! 祈渊丝毫不知庞太医的想法,随意问完回头见卧躺在马车上的姜离情况愈发糟糕,眉间凝雪更重,“庞太医,你快来看看她!” 面对病人,哪怕再有杂念,庞太医此刻也露出了这几十年来的专业素养,立马敛目凝神走近姜离,给其把脉。 “如何?”祈渊没敢打扰庞太医,离了两人稍许距离,坐在侧边座椅上紧紧望着。 “这,”庞太医面色却是一惊,“之前姑娘体内都还没有,此刻好似中毒征兆。” “中毒?!可是跟那蛊虫有关?” “在下对蛊虫之事,多源于书本描述,亦从未有过经验,是以如今不敢妄断。” 庞太医拿过一直带着的药箱,找出银针,“我先替这姑娘封住身上几处大穴,不让毒素在体内肆意扩散,至于根治之法,还需找到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祈渊点头,“就照庞太医你的想法来做。” 庞太医不敢耽搁,立马集中精神开始施针,马车有些摇晃,他抿着唇尽量使自己不要手抖,找准姜离穴位后,快狠准地下扎。 祈渊站起身,正欲吩咐山洵驾驶马车稳当些,却瞬间感觉山洵驱停了马车。 皱眉揭开车帘,便见他们马车外,有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挡在他们马车之前。 那人见得祈渊,唇畔微扬,“我的小兔子好像迷路跑丢了,不知这位公子,可有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的昨天的更新!稍后还有一更!不一定能准时九点更,但肯定会在十二点前! 抱歉最近年底有些忙,更新没那么规律,下周开始会努力恢复晚九点日更,感谢还在看这文的小伙伴! 笔芯! 第87章 · “兔子?”祈渊倏地眸光暗沉, 声音冷冽,“小公子若要寻小动物,怕是找错地方了, 这马车内没有兔子,只有我的妻子。” 祈渊放下车帘走出, 与山洵并排坐着, 目光直视着对面之人,“若小公子实在找不到,不若去集市里再买一只?” “我妻子如今病重, 以免耽搁她病情,我们得立马去都城就诊,还望小公子莫要挡道。”祈渊说得极有礼貌,说罢还比了个请的手势。 然而立于他们面前之人, 动也未动,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来人身着月白长衫,外置浅蓝衣袍,他雪白的秀发笔直垂落,搭在马匹之上, 与其鬃毛混在一起,在月色之下, 全身透出柔光,竟如从画中走出一般。 只是面上表情,不如外表稚嫩,透出超出表面年龄的成熟。 与祈渊对视了片刻,宁远之蓦地一笑, “是么?我怎不知,我的小兔子,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妻子了?” “你的兔子?”祈渊十分不悦,“她可不喜欢别人这般形容她。” “把她还给我。” “让开!” 祈渊面色不虞,担心姜离情况,不想再与宁远之多争论,如今多耽搁片刻,里面之人便危险一分。 对面之人外表虽只是孩童,但祈渊能看出来,其人内力深不可测,不可轻敌。 在山洵耳旁耳语了几句,祈渊飞身跃下马车。 “我以礼相待,若小公子不识好歹,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远之俯瞰祈渊,神色平淡无波,无喜无怒,见得祈渊架势,微抬下巴,瞟了一眼马车,身下马儿似有所感,喷了个鼻息,前蹄有些躁动地在原处刨了刨。 祈渊不知这人功夫与自己相比如何,但不敢让姜离在这多加停留,抬起手来准备与其过招,好让山洵有机会离开。 哪知手势方抬,宁远之却是驱马往后退了几步,让出道来。 分卷阅读164 正当祈渊疑惑间,却听那边宁远之清冷开口,“如今世间能救她的只有我,你大可带她离开,看看那些医师是如何一筹莫展的。” 这话,让祈渊身子猛地一颤。 山洵却是皱了眉,“主上,此人来路不明,所说之话全是他的一面之词,不知其目的究竟为何,我们可万万不能轻信他,将姑娘交到他手中!” 山洵所言祈渊知道,但想到马车内姜离的模样,祈渊还是不敢轻易放过任何一丝希望,“这位小公子既然如此说,那可知内人究竟是患了何病?” “内人?”听得这称呼,宁远之微一皱眉,“她根本没有患病,不过是中了弦月蛊。” “弦月蛊?!” “此蛊分为母蛊与子蛊,中者必不可分,中子蛊之人,需每月以中母蛊之人的血为药,以此缓解体内之毒,若未按时服用,子蛊会以为母蛊弃他而去,释放毒素,毒害宿主。” 宁远之的声音清冷凉薄,毫无感情,他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然而听完的祈渊如遭雷击,僵立原地,久久不能反应。 便是那边的山洵都不免惊讶地张大了嘴,满目震惊,握着缰绳的手缓缓颤抖。 宁远之:“当然,我说这些没有半分证据,你也可当是我危言耸听,故意哄骗,可以不相信我,一走了之。” “你说你可以救她,你如何救?”再开口,祈渊话语间带着颤音,眉宇间惊疑不定,那双艳丽桃花眼中,几不可查地带着惧怕。 宁远之却并没有立马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祈渊,见他担忧惊惧之情不似作伪,这才皱眉疑惑道:“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这都什么时候了,面前之人还有心思追究姜离与自己的关系,祈渊手攥紧成拳,咬了咬唇还是如实答道:“我心悦于她,此生挚爱,非她不可,非她不娶。” “那若她死了呢?” “做完我该做的,我就去那黄泉之上陪她,以免她孤单害怕。” “此言当真?” 祈渊感觉掌心刺痛,好似太过用力,此刻已有血滴落而下,耐着最后一丝性子,祈渊问道:“这与小公子救不救她,有何关系?” 宁远之微一沉吟,“她之前一直在季简身旁,因为意外恰好与我相遇,我们结伴而行,来昭国的这一路,我可从未听过她提起任何男人,更别说还是你这个与我那侄女有不清不楚关系之人。” “你刚说你心悦于她,非她不可,但她却是别的男人身旁的护卫,而你又侍奉于别的女人,说这话,不怕被人笑话吗?” 宁远之的一串质问,问得祈渊哑口无言,只能更紧将指尖陷入掌心,他闭眸站着,将疼痛埋下。 山洵知道祈渊此刻必定痛苦万分,比看上去还要难受,心下不忍,立即从马车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宁远之面前。 被这举动惊到,祈渊连忙瞥眉,“你做什么?!” “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这位公子,是当年姜姑娘她求小的骗我主上,让主上舍了她离去的。” 山洵咬了咬牙,心一横,抬头坚定道:“其间曲折,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如今姜姑娘耽误不得,还请公子大发慈悲,先救姑娘再说!” 宁远之却不为所动,“我又不是和尚,大发什么慈悲?” “你不如完完本本的说来听听,说不准我在听过以后,一时心软,起了怜悯,就好心把她给救了。” 恰在此时,那边施针完毕的庞太医,擦着汗揭开车帘,初时他还未注意,如今全身汗湿,松懈了下来,这才发现马车停了。 他甫一触到那边马上的宁远之,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从马车下来,“在……下见过宁大人!” 剑柔首辅宁远之,当今太后堂弟,鱼羡诀和鱼羡沁的舅舅,他当年在皇宫可是亲眼见得这个阎王爷修理鱼家那三个祖宗的。 他最是善恶分明,眼中容不得沙子,那等手段,多少年过去了再回想,还是惊得庞太医一身冷汗。 这人出现在这,莫不是觉得公主私生活太乱,来…… 庞太医的头不禁又低了几分,生怕之后发生什么牵连到自己。 祈渊哪里管得了庞太医如今这异常,见他出来连忙走去,“她如何了?” 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而喻,庞太医抬眸偷瞟了马上的宁远之一眼,而后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属下已暂时封住姑娘穴位,缓解毒素扩散,但此非长久之计,还需尽快解毒,方为上计。” 宁远之听后,轻声一笑,“既然还有时间,那便说来听听吧。” 宁远之意有所指,山洵见他看向自己,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看了眼满目焦急的祈渊,“主上,当年是属下错了。” 正当祈渊凝眉反应他这话间,山洵扭头看向宁远之,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全部托出: “我这主上从小身世凄苦,身中季家化骨散之毒,医师曾有言,若无解药,主上活不过弱冠之年。” “为了求药,我等前 分卷阅读165 往邬国寻找解毒之法,主上恰好与姜姑娘相遇,他两人历经磨难相爱,本欲结良缘,奈何时事造人,姜姑娘家出了意外。” “姜姑娘当时为了家人,亦为了主上,甘愿留在季家,其条件便是化骨散的解药。” 山洵低下头,额间碎发遮住双目,看不清神情,“当时主上已经发病,不省人事,姜姑娘想要保全主上,令在下带主上连夜离开,她当时同我说,她已失去她的父母了,不想再失去自己心爱之人。” “主上,”山洵将头深埋下去,“对不起,当初是我私心,不愿你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这才答应姜姑娘骗你,为了让你死心。” 祈渊神色平淡,不为所动,然而微颤的身形出卖了他。 山洵其实也知道,当日他对祈渊说的,姜离从未喜欢他,他并未全信,就连拿出假的请柬于他面前,他亦尚保持几分怀疑。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点了祈渊穴道,各人轮流看守他,强行将他带至昭国,这时木已成舟,他们这主上也再没办法。 到了昭国后,祈渊的确听到邬国季家嫡子大婚的消息,那阵仗极大,这才心灰意冷死心。 然而季简娶的却非姜离,山洵本来以为,季简对姜离有情,如他这主上般爱着姜离,总不至于对她太差,谁曾想他竟然会给姜离下蛊?以此歹毒之法对她! 宁远之一直未言,只抓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微凸,他看了眼地上的山洵和庞太医,还有一旁站着失魂落魄的祈渊。 不知为何,心间某处一瞬有些失落,宁远之敛去杂乱心神,下得马来,“郎情妾意,感人肺腑,要我救这位姑娘,倒也不是不行。” 虽他早就打算救姜离,然而能得知她过往之事,他还是不想放过。 结果,还不如不知道呢。 姜离与旁人都不同,甚至从未看轻过他这幅身躯,宁远之本想,若可以,让姜离与他作伴,也是件好事。 但如今得知,她也许心有所属,宁远之便再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 “要我救她可以,但就要看这位公子的诚意了,我需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救个人,还顺带换个条件,宁远之想,其实他也不亏。 …… 姜离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许多幼时过往,还有那不曾奢望的未来。 渐渐那些梦中之物模糊,不甚清晰,眼角似是湿润了,有泪逸出,顺着脸颊滑下,艰涩地睁开双眸,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 然而不等姜离看清,她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人极其用力,抱得姜离生疼,正欲挣扎,感觉到对方手掌按住自己后脑勺,指尖陷进发丝之中。 是谁? 姜离心间疑惑,微一仰头,想去看看是谁。 倏地感受到一柔软之物,触上自己干涸已久的唇! 第88章 · 突如其来的吻让姜离喘不上气来。 下意识地去推拒身前压在自己胸口的人儿, 却反倒换来对方更激烈的拥吻。 似狂风暴雨般地攻城掠池,席卷得姜离头脑发懵。 整个人被对方带领着,吸吮、缠绵, 姜离试着将口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推出。 只觉得空气更加稀薄,让本就迷糊不清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须臾, 粗重地喘息自耳旁响起, 姜离当然也好不到哪去,贪婪地吸吮着新鲜空气。 稍有缓和,姜离伸手, “啪——”地一声,面前之人脸因这巴掌打得歪了过去。 待眼前终于清晰明了,姜离这才看清方才的始作俑者,“祈渊?” 祈渊的眼神, 有惊疑、愠怒、喜悦、愧疚,甚至还夹杂了几分莫名的宠溺。 “你啊,”那些情感最终均化为了浓浓地无奈,“还好没事。” 说罢,祈渊握住姜离的手, “你身子还虚,做不得这般用力的动作, 真要打我,便等恢复后吧。” 姜离被祈渊拉过,牢牢抱在怀中,半响才想起要挣扎。 感觉到身下的晃动,姜离不禁撇眉, “我现在是在哪儿?” 祈渊一手拍着姜离的背似在安抚,眸光望向马车飞驰间, 偶尔掀起的车帘,“快到大沅了。” “什么?!” 姜离腾地从祈渊怀中站了起来。 不可置信地望着祈渊,“大沅?” “阿离,当年你说要与我一同庆祝新年,然而这个愿望,却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你说要带我见邬国的热闹,感受过年的喜庆,但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迎来这个机会。” 姜离手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以此疼痛来防止自己的失态。 眼神望向一旁,尽可能不去看他,“都过去了,家人不在,我已很久不过年了。” 祈渊却道:“若你愿意,从现在开始,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陪你迎接,亦不晚。” 不知今 分卷阅读166 日祈渊为何突然说这些,姜离尽量不让自己情绪有太大波动,迫使自己冷静。 姜离看向祈渊,“我得回去,祈公子,我们已是陌路,再说这些并不合适。” “你在季家,是为了报仇吧。” 仿佛方才软声细语,说着温馨之事的人并不是他。 祈渊冷不防地急转话题,让姜离怔愣了好一会儿。 见姜离咬唇不言,祈渊并不催促,只继续说着自己的,“那日见你身上伤痕我便有所怀疑。” “阿离,你真是好狠的心。” 祈渊眉宇微皱,嘴唇微扁,桃花眼中波光粼粼,灼灼望着她,说不出的委屈巴巴。 姜离不为所动,重新坐下,坐在祈渊对面。 “你当初骗我,只是为了让我死心,可你想过没有,那点伎俩,我又怎会轻易上当?” “可你不是信了?还深以为然?” 被如此一噎,祈渊险些被她气得吐血,耳尖微红,不自在地将目光看向别处。 祈渊挠了挠腮,“我向来不喜旁人代传,凡事总想听人亲口告知,而你不但先斩后奏将我送走,还不给我再去寻你的机会。” 提来祈渊便气,眼神透过车帘瞪向外面,山洵莫名感觉背后一凉,略一哆嗦。 “我本以为你那请柬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偏生船行驶在海上,难以回头,山洵他们又时刻守着我,不准我回去。” 祈渊叹了口气继续道:“谁知我刚到昭国,还不等我找机会回来,便立时听见季简大婚的消息。” “所以你便以为那请柬其实是真的了?” 请柬本来就是假的,的确是她为了哄骗祈渊伪造,谁知祈渊前往昭国航行了许久,到得昭国,竟阴差阳错得知季简和萍淑郡主大婚的消息。 祈渊甫一听得大婚,未去细究新娘是谁,便悲痛欲绝伤心难耐。 而后更是杜绝任何关于季简夫人的消息。 他本以为他不会如旁人般听风是雨,人云亦云,但最后依然还是俗人一个。 祈渊点点头,“是,但那日在温泉中见过你后,我便开始怀疑。” “我怀疑你当初留在季家,是为了交换我体内化骨散的解药,我还怀疑,你留在季家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 马车内一时陷入沉寂,姜离不再看祈渊,低下头,手紧攥衣裙。 “姜父姜母的事我很抱歉,我曾经答应过你要救他们,却食言了。” 姜离倏地抬起头来望向祈渊,“我从未怪过你。” 她亦知道,这会是祈渊心中的一个坎,他为此介怀、愧疚,所以当日她也利用了这点,让其死心。 “以为我恨你,我给你的解药是为了更好能与你割裂,从此两不相欠,如此你也才不会有负担,愿意服下解药。” 祈渊苦笑道:“无论我有没有负担,山洵他们都强迫我服下了,我当时没得选。” 也料到了这个结果,姜离忽地含笑,“所以,你后来是不是更觉无颜对我?” 见得姜离笑,祈渊也随之浮现笑颜。 然而不过片刻,不等祈渊开口,姜离倏忽变脸,面无表情道:“你如今都知道了吧?” 之前只是怀疑,然而如今带着她返回大沅,那便说明他已笃定。 祈渊起身向姜离走近,面对她坐下,手覆上她的手背,将其包裹在自己手心。 眉眼柔和,双目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离,“都过去了,我的阿离。” “你无需再为此事烦心,你所愿之事,我都会替你实现,你只需每日开心,无忧无虑,一如往昔,剩下的交给我。” 感受到祈渊握着自己的手加重,他神色凝重,眼神真诚,“你的仇我替你报。” 揉搓开手中握成拳的指头,祈渊敛目触碰姜离指尖的老茧,止不住的心疼,“好好依赖我即可,我不希望,你的手上也沾满血腥。” 姜离却触电般地抽离开手指,收了回来,心道已经晚了。 再抬头间眼中不见半分阴霾,姜离展颜一笑,“你之前不是在鱼羡沁身旁帮她夺权,如今回来,可是已稳操胜券,不需再就近在她身旁?” “阿离,”祈渊唤她,欲言又止,而后顿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已昏迷了一个月。” “什么?!” “你先别急,如今你身体尚虚,需得补补,先吃点东西,距离大沅还远,我可以慢慢说于你听。” 祈渊这边刚说完,便有只手从车帘外伸入,递上了一盘葡萄。 祈渊接过,娴熟地开始剥葡萄。 姜离看着那盘紫黑葡萄,一瞬有种恍然隔世之感,曾经他也坐在她对面,耐心的给她剥葡萄。 手指动了动,姜离将垂发别至耳后,“我身上的蛊毒,是让宁远之解的?” 见得祈渊点头,姜离又问,“他不该无缘无故救我,你答应了他何等好处?” 祈渊擦拭干净手,纤长指尖剥下紫色衣皮,露 分卷阅读167 出内里鲜嫩的果肉来,递给姜离,“昭国从未出过女帝,然而曾经昭国君主荒淫暴戾,让百姓苦不堪言。” “记得这些的百姓还未完全如土,他们自上代君王后才有所好转,暂且不用每日担惊受怕。” “所以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谁坐上那个位置,而是坐上那个位置之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祈渊啾恃洸嗤笑一声,“哪怕这个人是个女人,只要能让他们每日吃饱喝足,不用惶惶终日,那么他们也甘愿。” 吞下祈渊递过来的葡萄,如今确有些饥肠辘辘,姜离自己拿过葡萄也开始剥起来,“鱼羡诀素有凶名,再加之手刃亲兄长,草菅人命,百姓们不会拥戴他,但你们为何却偏偏要选在他登基之时下手?” “万朝来贺,守卫既森严又松懈,最是动手的好机会。” 姜离直视祈渊的眼睛,“只是这个原因吗?” “我的阿离这么聪明,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何必再多此一问?” 祈渊迎着她的目光,坦荡无比,唇畔带笑。 姜离凝眉敛目,手指敲打桌面,半响才道:“所以你们想嫁祸给他人?但如此难道不会引起各国之乱?” “昭国拥鱼羡沁上位,乃民心所向,各国所愿,更何况,季家与大沅某人勾结,合谋算计,只为了在登基大典之上杀掉鱼羡诀,构陷他国,引发矛盾,我们制止了,该是有功,怎会引发各国之乱?” 姜离:“!!” 祈渊笑得愈发温和,“该口诛笔伐的,应是想要引起这些包藏祸心的人,我们好心相帮,别人怎会不识好歹?” 姜离:“所以你们以季家勾结大沅为由,在登基大典之上杀了鱼羡诀,而将弑君名义嫁祸给他?如此,他季家与大沅某人勾结,君主可能并不知情,是以这是个人行为,而不代表国家?” 祈渊略有些叹息地点头,“本是这样打算的,鱼羡诀罪孽深重,不该饶他,但……” 见祈渊看向自己,姜离内心已有了猜测。 果然,听得祈渊道:“鱼羡诀好歹是宁远之的侄儿,他虽深恶痛绝,但为了自己堂姐,不愿再看她老来丧子伤心,便与我交易,留他一命。” 这应该是就是宁远之当日提出的条件。 姜离皱眉,却有些不解,“他既知道你们要动手,那为何不直接制止?反倒还默许了你们的行动?” “鱼羡诀是他侄儿,鱼羡沁也同样是他侄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换作你,又该如何选择?” 祈渊冷笑道:“为了不让昭国百姓从此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且鱼羡诀错了就是错了,就该为其曾经所做付出代价。” “宁远之是识利弊之人,亦不会太过感情用事,是以他让鱼羡诀假死,而后将其带回剑柔生活,昭国交由鱼羡沁治理,皆大欢喜。” “这本就是我与她之谋定的条件。”祈渊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看去颇有些无奈。 姜离抿了抿唇,“那你呢?鱼羡沁得到了她想要的,你想要的呢?” “我想要的,这不正要一一拿回来么?” 祈渊眼中闪过一丝陌生的光,姜离仔细看去,却再不复,甚至都还未来得及辨认清楚。 “我每日在城中纵马车,骄横跋扈,引得民怨。” “昭国未来的女皇在识破季家与大沅的诡计后,将其斩杀,并因我之行为杀了我,以儆效尤,不正证明了她聪明机警,自行克制?” 姜离略微诧异,“所以一开始,你亦打算以假死脱身?” “破旧立新,总有偏见,作为盟友,总得让她往后之路阻碍少些吧?” 祈渊又将一枚葡萄递给姜离,眼中似有一簇火,“从此以后,祈渊已死,世上只有裴桦。” “曾经那些亏欠过我的,我俱要一一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罢祈渊唇角微挑,看向姜离,“对了,季简便在我们马车后面的牢车中,你要见一见他吗?” “大沅皇后寿辰将至,我得好好为她备一份贺礼。” 第89章 · 祈渊说完, 见姜离怔在原处,不禁往前凑了几分。 直至面前倏地露出一张白皙大脸,扑闪着眼看她, 这才被吓得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祈渊唇角微扬, 讥诮道:“怎么?在想你的老情人?舍不得他?” 他说得是谁,显而易见,姜离凝了眉, 正打算回话,谁知那边祈渊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放心,我可不会做那等因救了你就要你以身相许的下作事。” “阿离, ”祈渊双目灼灼望着她,神色认真,“我之前所言,不过只是我个人所愿,我并非真的要强留你于我身旁, 我说都过去了,剩下交给我, 我来替你报仇。” “并非是想以此与你交易,禁锢你,或者让你对我产生感激,我只希望你如曾经那般,无忧无虑, 不用再为旁事所累。” “你 分卷阅读168 的想法,只要你说, 我都会听,并尊重你的选择。” 祈渊说得异常认真,姜离抿了抿唇,见他似还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贸然开口,静静等待。 须臾,祈渊叹息了声,“所以,你若不想留在我身旁,我亦可以放你离去,会让人安全将你送至你想去的每一处。” “余下的日子,你只需快乐就好,其余的,便都交给我。” 祈渊虽然说得平静,但紧攥衣角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姜离也向他凑近了几分,拍了拍他的手背。 却忍不住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挪揄道:“任何地方都可以?哪怕那个地方没有你?” 见得祈渊眸中光彩一瞬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它便重新亮起,祈渊与她四目相对,坚定地点头,“是。” 姜离握紧祈渊的手,将其包裹至自己手心,它微微有些颤抖,在等待她的答案。 当年她让山洵转告他,说她恨他没有救下自己的父母,并说自己从未说过喜欢他。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真实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但面前之人却依旧如此执拗的追寻真相。 好似世间一切与其无关,他所求真相,不是她亲口所言便毫无意义。 就算是他已有猜测,但没在她亲口所说之前,他依然不能确定。 姜离唇边一瞬扯出抹苦笑,“只要是我亲口对你说的,你就都相信吗?那若我是骗你的呢?” “我也信,”祈渊敛目看向包裹着自己的手,“只要是你说的。” “所以你想问当时我让山洵转告你的那话,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出于真心?” “是。”祈渊点头。 姜离蓦地松开了祈渊的手,与他拉开了些距离,“那些话,其中有部分是真的,有部分却是假的。” 看着祈渊唇线抿着一条直线,静静盯着自己,姜离毫不畏惧,同他回视,只是如今她看不透祈渊在想些什么,那双向来潋滟的桃花眼此刻黯然无神,衬得眼角泪痣愈发火红。 姜离叹了一声,“你想听哪个?” 见祈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神色严肃,姜离噗嗤地笑了出来,“其实父母之事,我从未怪过你,所以你也无需愧疚自责,自己怪自己。” “我知道,你怪自己明明答应了我,却没有信守承诺将他们救回。” 她的祈渊一直很善良呀。 姜离这般想着,摇了摇头,“当时我说那些话,的确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容易死心。” “我也知道,就算再缜密的计划,也会有出意外的时候,你既已尽力,我又还有什么好怪你的?” “更何况,后来,我在……”泪甫一留下,便被面前之人用手擦拭掉。 祈渊以额头抵着她的,轻声安慰,“对不起,若我当年再厉害些,就不会……” 姜离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爹娘的尸体在城墙外悬挂了三天,后来我趁他们被丢入乱葬岗后,深夜将他们带走安葬,在他们手中发现了血书。” 祈渊不禁讶异:“血书?” 姜离点头,“应该是你们在牢中,他们咬破手指写的,将你所做一切都告诉了我。” “可我其实并没有做好。”祈渊微微凝眉。 “对他们来说,已然够了。”温热的鼻息喷在姜离脸上,脸颊上得泪不禁被衬得更凉了。 姜离伸手擦了擦泪,“他们从小教我知恩图报,你所做一切我们本该感谢你,若就因为一些意外而责怪你,那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阿离。”祈渊心疼的攥住她的手,“不是这样的,当时……” 姜离:“不是你的错,错的应该是那些真正伤害他们的人。” 说罢姜离抬头对祈渊扬唇一笑,“为何要用他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就算真要怪,也应该怪那些人。” 是他们应该悔恨,忏悔,并付出代价,而不是什么错都没有的人! 姜离哭得有些难以喘息,她本以为,时隔三年,这事已渐次被时间磨平,她终将平静面对。 谁料每次回忆,想到李蓉和姜永跃尸首之时,她依然悲痛难耐,心痛难抑,眼泪还是会止不住地滑落。 “阿离,”姜离的眼泪不断涌现,又不断地被祈渊抹去,“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姜离想回答他,然而此刻一开口便是哽咽。 见姜离越哭越伤心,似有话想说,祈渊十分心疼,“先别急,有什么话等平缓下来再说。” 一只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另一只手则拍着姜离的背帮她顺气。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得那边姜离边哭边道:“你刚刚剥葡萄,是不是还没擦手?!” 祈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看着面前之人越擦越花的脸,祈渊一下笑了出来。 姜离不知哭了多久,她已很久没有这般释放情绪了,那些压抑在心的情感一下释放,一瞬间让她轻松了许多 分卷阅读169 ,待止住眼泪之时,眼睛已经酸胀。 平静了些许,姜离才又道:“至于我说的真的……” “那个不用说也没有关系。”祈渊苦涩地笑了笑。 她方才说之前的话半真半假,那既然说责怪他的是假,那什么是真,祈渊突然有些害怕听她即将开口的话。 “你不是说,要听我亲口说才会死心?” 祈渊本来躲闪着她的眼神,但在听见这话后,面露犹豫,而后再看向姜离,便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点了点头,祈渊洗耳恭听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她‘审判’。 姜离忍住笑,凑近了祈渊一些,“我的确没有说过喜欢你啊。” 见得祈渊整个僵硬地身形,面部肌肉更是紧绷,姜离终是没忍住,双眼笑弯,“因为还没来得及。” 看着祈渊一瞬惊愕的模样,姜离笑意更甚,“若没有发生那些事,也许我会在那日看烟花的时候告诉你吧。” 祈渊:“阿离?” 若季简当日没有要纳她为妾,她本是想要嫁给他的。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姜离伸出五指在祈渊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吓傻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呆滞的祈渊。 “所以,你是在说,你喜欢我?” 不知是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答案,祈渊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倏地又变成了惊喜,他一把抓住姜离手臂,看着她,“我的阿离,也是喜欢我的?” 祈渊的目光直白、灼热,眼中璀璨,似是绽开的一簇簇烟火。 被他如此直视,姜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告白,脸不自觉地红了,甚至连耳尖亦染上了丝粉色,姜离微微偏开目光。 声如蚊呐地道:“是。” 再次迎上祈渊那张兴奋地脸,姜离有些害羞地抓住他袖角,“我喜欢你,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话音方落,姜离便被抱了个满怀,然而隔着个桌子,这拥抱姿势却不是那么舒适,正想推开他,谁知他却倏地笑出了声。 而后听他在耳旁低低地道:“其实我猜到了。” 祈渊松开了她,从怀中拿出了块儿外形已逐渐褪色变旧,但却能看出被主人视若珍宝模样的物什,“这是之前婢女为你换衣服时掉落的,这好像是当年我送给你的胭脂。” “你将簪子还给我,却留下这个,说明什么?” 仿佛心事一下被揭穿,姜离有些恼羞成怒。 伸手欲去夺祈渊手中的胭脂盒,“还给我!” 祈渊拿着胭脂盒的手举高,“所以,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他这个女孩不经逗,祈渊是知道的,在这话之后,见得姜离面色渐沉,祈渊便不敢再造次,乖巧的放下手,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姜离手中。 “这个已经旧了,你若喜欢,我往后再买给你就是,你现在不是已经有我了?” “这能一样?!”姜离如今只想赶快夺回祈渊手中的‘证据’,哪里管得了其它? 这马车空间本就不大,两人坐着还不觉其中拥挤,但有人站起来就不一样了,姜离刚站起欲夺祈渊手中之物,谁知膝盖磕到了桌案,一个身形不稳向前扑了过去。 祈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然而却因为她这惯性两人重重跌向后方,祈渊将姜离护在怀中,然而自个儿的头却不小心撞在了马车之上。 ‘咚——’地一声,便是外间山洵都听见了。 山洵连忙令人停下了马车,而后揭帘而入,“主上?怎么了,我刚才……” 话未说完,山洵那抬着正要迈入的腿立马收了回去。 见得旁边车夫凑了过来,欲要往里看,山洵刷地一下放下了车帘。 “没什么,刚才有只鸟飞进去了,现在没事了。” 山洵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内心此刻异常复杂。 他那主子,怎地是在下面的?这让人看见还得了?! 刚才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山洵分明看得清楚。 主上被人扣住手腕压在身下,两人双腿交缠,墨黑的发丝倾洒垂落,缠绕在一块儿,一看就知两人要做什么! 看着山洵落荒而逃的身影,姜离正欲唤他解释,谁知身下祈渊却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头压得低了些,而后一个吻覆了上来。 第90章 · 与之前醒来, 那个强烈而带着掠夺的吻不同,如今祈渊虽也扣着她后脑勺,但却比之前要温柔许多。 他的唇瓣同样灼热, 印在她的唇上,触感柔软, 但甫一触碰, 就立刻拉开了距离。 祈渊只是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瞅她,见她面上并没有生气恼怒, 而后想着方才她对自己说得欢喜之词,心间某处激起一阵悸动。 仿佛内心一瞬有许多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飞出,于空中雀 分卷阅读170 跃欢腾,飞舞嬉戏,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阿离。”他开心的唤她,像个得了糖果心满意足的小孩儿。 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内心俱是甜蜜欢欣,对这世间突然有了期待与念想。 祈渊眉眼含笑,他方才的呼唤极轻极柔, 像是怕吓着怀中之人那般。 姜离听得她唤自己,微抬双眸,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静静盯着他,‘嗯’了一声。 她这眼神无辜至极,像是清晨走丢的小鹿,而那声‘嗯’更是带了无限魅惑,惹得祈渊喉结微动。 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理智瞬间溃散, 祈渊再次覆上姜离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刚碰即止,而是有了更深的索取。 唇舌相触, 互相交缠,好在两人都没有经验,仅仅凭借本能,一时也分不清究竟谁要更好一些。 破碎的句子夹在两人的吻间,但姜离竟然发现自己听懂了。 祈渊在唤她,在说:“我……的……阿离。” 倏地姜离便想到了曾经那个邬国的夜晚,她借酒壮胆,想要与面前之人…… 身上温度不断攀升,感觉两颊极热,身子也随之发烫,不知是因眼前之人,还是想着曾经的糗事臊的。 然而未来得及去探究,面前之人便发现了她的分神,他似是有些不爽,按压着她头的力道加重,像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这一力度让姜离微微瞥眉,轻哼出声。 姜离自个儿都被自己这声给吓到了,竟是说不出的酥软娇嗔。 感受到那本放于自己背后的手,慢慢向下游移,抱住了她的腰,姜离抬手勾住祈渊的脖子,主动凑近了他些。 两人均已有些气喘吁吁,姜离气息不稳,趁着间隙,凑至祈渊耳旁,“我的阿裴。” 学着他方才唤自己的样子唤他。 谁知听得他这声,祈渊却闷闷地笑出了声,“世上那么多姓裴的,你这般叫谁知你在叫谁?” “那你觉得我在叫谁?我姜离的阿裴,除了你还能有谁?” 祈渊目光幽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角眉梢均是笑意,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等你嫁给我后,还可以叫我夫君。” “也不害臊,我都还没同意呢,就妄想娶我过门了?” “我当年可是经过岳父大人亲自点头的,他们早就承认我是你姜家女婿了。” 姜离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少扯,我爹什么时候同意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祈渊也跟着姜离漾开更浓的笑意,“也是,那日你把我丢下了,去找季简,还夜不归宿,我可都记着呢。” 祈渊那眼神,活像在控诉她一般。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啊,还记得我们一同看烟花,你这小贼意图对我图谋不轨。” “你!”姜离一瞬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什么!哪儿有的事?!” 看着眼神心虚往旁移开,明显被说中了的模样,祈渊不禁好笑,“你看看你,轻轻一炸就暴露了,这么好猜,以后可怎么办啊?” “祈渊!” “恼羞成怒了?” 怀中之人猛地挣扎起来,祈渊紧紧抱住,赶忙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其实那日是我想对你图谋不轨,行了吧?!” 姜离吼道:“你还说?!” “阿离,”祈渊凑上前在姜离额上吻了一下,“嫁给我吧。” “嗯?!”没想到祈渊一下就转移了话题,姜离怔怔呆在原地。 看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姜离,祈渊笑道:“去大沅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们便寻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安然度日,好不好?” “到时候你嫁给我,给我生一个两个三个孩子,随你喜欢,不生也可以,然后……” “等等!”姜离适时打断了祈渊的畅想。 稍稍挣开了祈渊的怀抱,姜离拉开与其的距离,“你说这话,就总有点那种……你是不是想劝我先去哪里等你,然后你抛下我自己去大沅?” 越听这话,姜离越觉得面前这人像是在立FLAG,有种不安的感觉。 哪知祈渊却有些迷惑地看着她,“我好不容易寻回你,为何要抛下你?” “那你说这话不是想说大沅危险,让我先独自找处呆着,等你回来的意思?” “我让你老实呆着,你就会乖乖听话吗?” 好问题,若是她不认可的,她好像的确也不会那么老实的听话。 祈渊握住姜离的手,“我知你性子,怎会让你做你不喜之事?况且如今我也能护你周全,与其让你在某处惴惴不安担忧我,倒不如和你一起,这样你我都要放心些。” 姜离却有些不解了,“那你说这些话?” 祈渊哑然失笑,“你方才不是说还没答应嫁给我,我这不是正在向你求婚?” 着姜离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祈渊刮了刮她的鼻子 分卷阅读171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我必须做的,我父母之死,被蒙上不白之冤,冠上了他们从未做过的罪行,我若不为他们讨个公道,枉为人子。” “但你既然同我说了你的心意,我作为男人,便该有所表示,我同样心悦于你,这辈子只想娶你为妻,所以不想同你弯弯绕绕,想与你说清楚。” 未想到祈渊之前如此说,竟是因为这个,姜离愣了一瞬,随即笑开,心间那抹不安登时被磨平。 回应祈渊的,是姜离的亲吻。 她唇覆在其上,一如初时祈渊蜻蜓点水那般,“这叫盖章,印上就表示答应了,不得反悔。” “你以后就是我未来的夫君了,懂了吗?”姜离说得认真,眉眼弯弯。 见祈渊点头,姜离却又道:“但我却有个疑问。” “你说。” “当日在邬国,你明知我对你欲图不轨,可你却没有顺水推舟接受,那是为何?” 没想到姜离所问竟是如此,且还那么直白,祈渊一下愣在原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离。 半响,大笑出声,“我未来的新娘子,倒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人。”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见祈渊那副意有所指的模样,姜离也有些羞赧,“你若再笑我便不理你了!” 祈渊拉过姜离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好好好,我不笑,我只是,知道你们女子最重名节,想明媒正娶你之后再……” 姜离听得动容,然而不等她感动,便又听见祈渊道:“况且,若你又像第一次似的什么都忘了,那届时我同谁说理去?我不是白白被你……那我不亏吗?!” 姜离:“???” 姜离奇了,“你亏什么?自古以来不是一般都是女子吃亏吗?” 祈渊一脸正色,“那男子就不会吃亏了?我同你说,这是谬论,男子一样会吃亏,桑晏可从小就教导我们,男子也该洁身自好,恪守男德。” “所以不要将我们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为一谈。” 桑晏还真是教得好,姜离嘴角抽了抽,却突然有种自己是渣女的错觉。 正欲说些什么来欲盖弥彰,却见祈渊抓起她一只手,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物,放于她掌心之中。 “这是!”看着掌心中的白玉发簪,姜离不禁惊叹。 这是之前祈渊为她梳头,别于她发间的那根发簪,虽然祈渊当时说只是他路边随意买的,但姜离还是直觉此物并不一般。 是以当时将它还给了祈渊。 祈渊扳姜离的手指,让其牢牢握住此发簪,“这是我母亲的遗物,若她还在世,定然高兴我找到这么讨人喜欢的媳妇,可这是她如今唯一的东西……” 姜离看着手中那根通体莹白的玉簪,手抚上背后雕刻的梨花,“你娘亲她想来平常很喜欢这根簪子,她是不是生前最爱的花亦是梨花。” 见祈渊点头,姜离笑道:“之前觉得拿这物不合道理,但如今看来,我确该为这发簪的主人,你娘亲可能冥冥之中早便知道你以后的媳妇儿会带个‘梨’字。” 祈渊眼中本有沉郁之色,如今听姜离所言蓦地荡开,复又喜笑颜开,“她若还在世,定然也喜欢你这嘴。” “是么?”姜离抬起头看向祈渊,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如祈渊初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那是你要喜欢一些,还是你娘会更喜欢它一些?” 两人本就挨得近,如今感觉到面前祈渊微微一窒,而后呼吸猛地加重,姜离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中似是闪着某种情绪,深邃、危险,却又引人沉沦。 两人这般对视着,久久无言。 然而这可急坏了外面的山洵,马车早已停下,眼瞅着马车内的两人毫无动静,丝毫没有出来的的打算,山洵摸了摸下巴,这是要去唤他们呢?还是等着呢? 随行之人显然也陷入了疑惑,巴巴看着他,“大人?” 山洵皱了眉,他自小习武,听觉本就要比常人更加灵敏,方才他在马车外听见些羞人的啪嗒水声,知道那不是他该听的,便堵上了耳朵,马车停下后更是离得老远。 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两人后来发生了什么,进行到了哪一步,如今马车内毫无声响,亦无动静,他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上前。 但如今停在这也不是个事儿,看着部下们殷殷的眼神,山洵嘴角抽了抽,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马车前。 山洵视死如归地道:“主上,已到原计划之处。” 然而话毕,马车内依旧噤若寒蝉,那些原本随着他上前的部下,此刻立马心领神会,默契地向后退去,大气也不敢出。 第91章 · “主上!”想着反正已经死了, 也不差再多惹点火了,山洵破罐子破摔地又喊了一声。 这声之后,马车内总算有了动静。 是整理衣物的声音。 众人听后, 便又默契 分卷阅读172 地退后几步,隔开了些许距离, 欺骗自己这样就什么都没听见了。 随后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伴着脚步声传来,车帘之后的人揭开走出。 祈渊不咸不淡地睨了众人一眼,面上看不出情绪。 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位面色酡红的女子。 “主上, 再往前便是桓琼镇了,主上,正事要紧。”山洵迎上祈渊的目光,先行开口。 姜离:“……” 要论祈渊的事业粉, 舍山洵其谁?! 然而姜离又从山洵的话中品出了几分别的意思。 目光顺着山洵背后众人的神情依次看去,那种心知肚明的眼神,一瞬刺得姜离想到了什么,刚恢复的脸色倏地一红。 姜离也不知自己究竟心虚什么,然而等反应过来时, 她已躲至祈渊背后了。 后悔,那是相当的后悔。这马车隔音效果想必不好, 那她方才与祈渊……他们岂不是都知道了?! 此刻姜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祈渊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但只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问,而后对山洵点了点头,道:“按计划行事。” 姜离暂不知祈渊的计划是什么, 虽然好奇,但此刻却有几分羞赧, 不敢贸然开口再次引起大家的注意。 如今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大片茂密树林,四周树木高耸,郁郁葱葱,视野有所遮挡,很难看得太远。 偶尔可透过高耸入云的枝叶缝隙,窥得几分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 这是隐匿身形的最佳地点。 “在看什么呢?”姜离的出神被祈渊打断。 回过神来发现之前的护卫已然撤离,如今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祈渊拉过姜离的手,将她拉近了自己几步,“接下来我们将兵分两路,暗卫们会先带着季简他们秘密回城。” “而我们则会在桓琼镇停留两日,而后以者昭国使臣道贺的身份,大张旗鼓的前往大沅。” 看着祈渊,姜离点了点头,“除了季简,你还抓了谁?” 祈渊唇角含笑,神色讽刺,“他的夫人,还有古祺。” “古祺?!”谢郁芯被抓,姜离倒没有太意外,但是古祺好歹是大沅宰相! 见姜离惊诧地神色,祈渊不禁笑得愈发嘲讽,他凑近姜离耳旁,讥诮道:“不是说打狗都要看主人吗?” “那若是我拘了狗主人最好用的那条狗,你说她会如何?不知到时表情该会有多精彩。” 祈渊的回答却是让姜离更惊了,“你是说古祺竟是她的人?可这怎么可能!大沅虽有女帝,但却也明确规定后宫之人不得干政。” 大沅虽比其他国家要开放些,对男女身份限制未像他国那般诸多禁制,但却特地规定过。 女子应身份而制约,非掌权者,不得干扰朝政,为后为妃,需得时刻谨记,不得逾矩。 以防宫廷之乱。 祈渊嗤笑,“若她当真只甘于此,便也不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年家庶女,攀爬为当今大沅皇后了。” “庶女?”姜离皱眉。 祈渊揉了揉姜离的发,“以她原本身份,年家便是连觐见圣上的资格都没有,谁知如今凭借着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罢祈渊轻哼了声,嗤之以鼻道:“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她又如何会轻易放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的野心不止如此?她是想自己做女帝?可我听说,她与皇上感情甚笃,还为其诞有一子,乃当今太子。” 听得姜离的话,祈渊面上嘲讽之意愈显,他鸦睫微颤,眉目微敛,“之后的路还长,这些我再慢慢说与你听。” 说完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离,只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正当快要受不了祈渊这目光时。 祈渊开口道:“比起这些,如今更重要的,你要不要再见见他?今日分别,往后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祈渊口中所说的“他”是谁,两人皆心知肚明。 见得姜离沉默,祈渊挠了挠头,而后身子微弯与姜离平视,“你若想见便去见,我不是小气的男人,绝不会阻拦。” 姜离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似若我想见,你不同意也能阻拦我似的。” 话音方落,两人便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姜离:“不用了,我与他小时候的情谊,早在这几年已完全殆尽,并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他已不是原来我所认识的季简了。” 将发丝别于耳后,姜离眼角微扬,“况且,我们的情谊本就源于上一辈人,如今……上一辈之人再不复,我与他的链接当断,再无瓜葛。” 不为无关紧要之人费神,拿得起放得下,向来是姜离的原则,当断就得断。 “那我的阿离恨他吗?”祈渊略一沉吟,开口问道。 姜离抬眸对上祈渊的眼睛,直视着他道:“我曾经将他当作朋友,但如今,我只会去可怜他。” 分卷阅读173 “他亦不过是季年那柄精心打磨的剑罢了。” 姜离叹气,“然而错了就是错了,做错事的人,自当为其付出代价,阿裴,你无需顾虑我,甚至因我而心软放过他。” “人自该承担责任,弥补过往罪孽。” 不止是她的爹娘,还有那些在季家别院,被季简无辜杀害的人。 他合该有所报应。 祈渊点点头,“那他的夫人……” 说罢祈渊走向远处,不知和隐匿在树林之后的人说了什么,不消片刻,便有人递上了一物。 姜离看着祈渊手上的东西,眉头微蹙。 祈渊:“这是从他夫人身上搜出的东西。” 祈渊说着,摸了摸长鞭两侧突出来的刀刃,那刀刃锋利,甫一触碰,便有成串的血珠自祈渊指尖溢出,顺着刀锋流下。 姜离一见立马急了,走上前打掉祈渊手中长鞭,捏着他手,想带他去包扎。 祈渊却站于原处纹丝未动,“你身上的伤痕,都是这个伤的吧?当时这女人必定下了狠手。” 不知是抽了多少鞭,一鞭鞭的直入皮肉,想必他的阿离那时已血肉模糊!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呵护的人,竟被如此对待,祈渊双手成拳,只觉得心疼。 看着他眼中的戾气,整个人毕露的杀意,姜离捏了捏他的脸,“在你心中,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 “嗯?”祈渊疑惑地看着姜离。 姜离笑道:“虽然当时是挺惨的,但我们报仇十年不晚嘛,我后来可完全找她讨回来了。” 季家政敌,虽明面不能拿季家怎么样,但这些年,小动作可是完全没停。 季简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极其疼爱谢郁芯,是以有一次,众人以为掌握了他的软肋,欲给他个教训,便俘了谢郁芯去。 谁知季简丝毫不在意,完全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让谢郁芯落入贼人手中五六日,姜离这才自告奋勇地请命去救她。 然而就这么轻易将她救出来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当时看着谢郁芯全身血迹,跪在她面前求自己,姜离甚至还不忘给她一剑。 看着祈渊在她说完之后微张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姜离撇了撇嘴,“怎么?后悔了?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恶毒女人?” “不是,”祈渊摇头,笑得眉眼弯弯,甚至面上还有几丝骄傲,“只是觉得我的阿离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我的女人。” “把你这虚伪的夸赞收一收。” 祈渊不禁笑得愈发灿烂,“所以……” “所以,他们没有欠我什么,我亦不欠他们什么,不过陌路人而已,你做你的,无需考虑我。” 祈渊点头,“我这便让他们即刻启程。” …… 姜离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回到大沅的一天。 队伍声势浩大,代表着昭国新登基的鱼羡沁,祈渊一行入城之时,引得诸多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十分热闹。 然而众人刚一转入巷角,姜离和祈渊便趁机隐进了阴影之中,脱离了队伍。 跟随祈渊七转八绕,来到了一处偏僻而雅致的别院。 刚一踏入,便见一姿容绝艳的女子,懒懒斜靠在门后梨树之下,白皙纤长的指节扣着手中烟杆。 嘴中吞云吐雾,那双极具魅惑的双眸自云雾之后似真似幻,她见着来人,收起了面上的漫不经心,“属下恭贺迎主上,欢迎主上回家。” 说罢她又看向姜离,“姜姑娘欠我的那些金元宝,好似还没还清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时间不一定能固定九点,但会尽量保持每日12点前更的! 第92章 · 天朗气清, 和风习习。宏伟壮丽的建筑,深红砖墙之后,屋檐层叠交错, 金碧辉煌,恰好有只灵巧喜鹊顺着宏伟殿宇依次飞过, 落入其中的一处玉白宫殿之上。 殿内熏香袅袅, 帷幔微动,上好的狐皮地毯柔软雪白,一旁楠木所制的贵妃榻上, 慵懒地侧躺着一个美艳妇人。 妇人眉头微蹙,一手撑头,另一只朱红丹蔻的指尖优雅地翻阅着面前册子,她眼中隐隐蕴着薄怒。 殿内诸多下人, 此刻皆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出,那被一个老嬷护着站在妇女跟前的一个幼童,更是浑身战栗,神色畏惧。 他紧紧地拽着身后老嬷衣袖, 紧咬下唇,迫使自己不将眼中打转的泪珠滴落。 片刻, 许是忍到了极限,妇人坐了起身,拾起面前册子狠狠地向那孩童砸去! 年宥面露冷意,倏忽一笑,登时万物色彩俱消, 皆被她衬得黯淡无光,哪怕如今极度愤怒, 她亦美得不可方物。 一颦一笑皆有风情,哪怕生气动怒,也不会如常人那般落入下风,觉得丑陋。 年宥几步走至裴贤跟前,被书册正中面门,砸了 分卷阅读174 个结实的裴贤如今一声不吭,他微微低垂着头,耳尖微红,仿佛在洗耳恭听接下来的怒骂。 他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年宥纤纤玉手直指裴贤脑门,不断戳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草包?!有时我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得是什么东西!” 桂嬷嬷是年宥乳母,在年宥身旁服侍已久,最是清楚年宥性子,见她这般,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娘娘息怒,太子殿下如今还小,有些记不清的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年宥的嗓音不禁尖锐了几分,“他多大了?八岁了!陛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易经都会默写了!而他呢?!” “四书五经,兵法骑射,样样不精!” 殿内之人在听得这话后连忙齐齐跪下,各个匍匐身子,将头抵至地板之上,额间豆大冷汗不断滴落,生怕被牵连。 唯有桂嬷嬷,放开了怀中裴贤,对年宥福了福身子,“娘娘,身子重要,可莫要气坏了。这些年来陛下向来疼你,对太子殿下更是诸多宠溺,并未对其严厉要求。” 桂嬷嬷话音方落,年宥却一声冷笑,“没有要求就是最大的问题,那边说明他并未对其上心,他也不认可贤儿,不觉得他是可靠之才,是以未以帝王之才来要求贤儿。” “娘娘,”桂嬷嬷叹了一声,苦口婆心道:“陛下如今再无纳妃选秀过,如今这后宫中只有娘娘一人,后宫的皇子,也只有太子殿下,这些事明摆在这,您又何必……” 年宥嗤笑,“男人的真心?桂嬷嬷一把年纪了,怎地还如此天真?男人当然时刻都是真心的,爱你的时候,一切海誓山盟俱是真,但当他若弃你如敝履之时,万般利剑,也同样是真。” “娘娘慎言!”桂嬷嬷被年宥的话惊得一身冷汗。 年宥却是不在意,走回贵妃榻上躺下,揉了揉如今隐隐有些作痛的太阳穴,“放心吧,我这里的事,但凡零星半点传至陛下耳中,那其后果,他们可都清楚得很呐。” 说罢年宥挥了挥手,桂嬷嬷立马领意,唤来宫女将太子先带了下去。 看着裴贤那幼小的身子,单薄的背影,年宥微微怔神,“他当年也说过会一生一世爱我,会如之前先帝们,后宫只有我一人,但后来呢?” “娘娘,容妃之事……” 年宥不耐地打断了她,“迫于朝臣压力,权宜之计是么?可我们都不是他,哪儿知他确然没有半分真心?” 桂嬷嬷为年宥沏了壶茶,茶香浓郁,桂嬷嬷倒出后,将茶杯递给了年宥,“容妃之事已经过去了,如今陛下不也因此对你多有愧疚么。” “那不过是现在,现在他有愧疚,便对我有求必应,可若要我靠他的愧疚,岂不被动?若贤儿自个儿不成才,谁能知这往后之事,贤儿并非不可替代,你我心知肚明。” 年宥说完,轻吹茶面,水面漾开,浮于其上的茶叶顺水打转,年宥看着怔怔出神。 桂嬷嬷内心五味杂陈,看着眼前这个由她自小带大的主子,她想说些什么话来宽慰她,然而话到嘴边最终却化为了一声叹息。 恰在此时,有通报传来,裴茉随后而至。 裴茉在迎面撞见裴贤那副可怜巴巴,泪涕横流的模样后,就已猜到了殿内情况,此刻甫一进入,便规矩对年宥行了一礼,而后走过去坐在贵妃榻上,挽住年宥。 撒娇道:“母后的生日快到了,女儿这次啊,给母后准备了一个大惊喜,保准母后喜欢,母后便不要再因无关紧要的人而生气了吧。” 年宥面色稍霁,刮了下她小巧的琼鼻,“就你机灵,准备了什么?” “那当然是要母后生日当天才能知道的,”裴茉晃了晃年宥的手,“不然能叫惊喜吗?” “那我倒要好好期待一下了。”年宥说完,对桂嬷嬷挥了挥手。 桂嬷嬷立马心领神会,知这两母女必定是有‘体己话’要谈,便屏退了众人,自己也走出殿外,合上门守在外间。 待众人都退去,两人面上再不复方才温馨之态,裴茉从贵妃榻上站起,走至年宥对面跪下,毕恭毕敬道:“一直消失的裴……祈渊,找到了。” “哦?”年宥抬起手背来看着指尖上画的蝴蝶,栩栩如生,翩然欲飞,“在哪儿找到的?” 年宥笑得讥讽,眼中带着抹狠厉,“这只老鼠,消失了三年,如今终是无所遁形了?是你们这些无用的人终于找到了他,还是他特意让你们找到的?” “母后的意思?!”裴茉一瞬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年宥。 年宥笑而未语,片刻,站起身走至裴茉身前,将她扶了起来。 裴茉试探着问道:“三年前,我们击沉他回大沅的那艘船,之后他便一直杳无音讯,如今母后生辰将至,他却突然出现,并故意让我们发现其踪迹,母后是怀疑其中有诈?” 年宥:“你们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裴茉:“他如今就在大沅。” 年宥走回贵妃榻前,抬起一旁案 分卷阅读175 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本宫听闻,昭国二皇子身故,曾经的三公主登基,这次本宫生辰,三公主还派了使臣来道贺?” 裴茉点头,“是,但女儿认为,三公主道贺为假,此次前来,估计是来与父皇议和的。” “既然如此,那么那天,他必会出现。”年宥唇角微挑,眼中浮现不屑笑意。 她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而后对裴茉勾了勾手指。 裴茉上前,年宥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裴茉面色渐渐严肃,而后十分郑重地对年宥点了点头。 裴茉:“母后放心,女儿必不辱使命。” * 姜离曾经有想过与桑晏签订的那个分期合同,然而她最后违约,并未按时交款的事。 但再见山洵之后,他从未提起,姜离便以为此事揭过。 如今再见桑晏,甫一碰面,她便问出了姜离内心最担心的事,哪怕当时祈渊替她解了围,姜离这几日也依旧心虚,绕着桑晏走。 就这么做了几日的缩头乌龟,这日姜离还是被桑晏十分成功的堵在了后院石桥之上,石桥本就狭窄,桑晏挡着去路,她还真是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面对。 讪讪笑道:“好巧啊,桑老板。” 这几日祈渊繁忙,几乎不在院中,姜离没有可帮忙的地方,就尽量不让自己乱跑,给祈渊添乱。 然而总在房中也难免闷得慌,今日见阳光正好,便想出来透透气。 哪知还不如不出来呢! 桑晏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笑,便也‘温柔’地回以一笑,“一点儿也不巧,我可在这等了姜姑娘好几日了。” 姜离:“你等我做什么?桑老板想见我,直接来找我就成。” “是么?”桑晏悠悠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怕姜姑娘不想见我吗?” 桑晏说这话的语气,合像一个对着几日不回家的丈夫的埋怨,然而不等姜离开口,她便又道:“但我今次来找姜姑娘,确有要事。” 姜离听闻瞬间严肃,“桑老板请说。” 桑晏:“后日入宫,还请姜姑娘以昭国使臣的身份,由属下随同前往。” 桑晏说完,本以为姜离会问为什么,然而她却什么也没问,只是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了句‘知道了’。 看着立马调转态度,又准备溜之大吉的姜离,桑晏有些忍俊不禁,“姜姑娘不问为什么吗?” 姜离回过身歪着头看她,“这是阿裴吩咐的吧?不用问,我信任他。” 桑晏一愣,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哪知那边的姜离又开了口,“不过,桑老板是阿裴的下属?” 见桑晏点头,姜离道:“那之前我欠你的钱,岂不是等于欠阿裴的钱?” 桑晏想了想,认同道:“可以这么说。” 姜离随之目光一亮,“那如今我和阿裴是一家人,我欠他钱,岂不是就等于他自己欠自己的钱了?如此,我与桑老板应是两清了。” 桑晏:“……” 作者有话要说: 桑晏: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两口子的套路! 明日进宫!应该就要完结了=V=!大家元旦快乐(●З`●)~ 第93章 · 七月十八, 大沅晏都,宫宴。 一众觥筹交错,喧嚣闹热之景, 敬酒吹嘘之词此起彼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姜离一人独坐于座位之上, 默默斟酒,冷眼观望着。 桑晏立于她身后。 倒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有几滴甚至还洒在了桌案之上。 姜离堪堪稳住心神, 便听见那边太监唱喏—— “皇上、皇后到。” 本端着酒杯,位于自身座位前寒暄的各位官员,纷纷安静,向门口望去, 而那些坐于座位之上的人,亦连连起身。 姜离动也未动,稳坐如松,只微抬眼眸漫不经心地向门口瞥了一眼。 大沅帝蟠龙华服,眉眼温和, 他扶着身后女子,与其有说有笑。 女子美艳夺目, 雍容华贵,大红的锦绣衣袍上以金线缀着饱满牡丹,发髻上的金色步摇垂下,每走一步,便叮铃作响。 她与大沅帝裴辛四目以对, 含情脉脉,好一副帝后和睦, 情深意浓之象。 惹得席间众位官员随行的女儿含羞艳羡,微低眼眸。 姜离手不自觉地收紧,险些将手中杯盏捏碎。 若非昨日桑晏将计划全盘告知,并将曾经之事一并道出,姜离怕是也会如这些女子般,看皇后美貌看痴了去。 一杯酒下肚,那边大沅帝已携皇后款款而行,走至上首坐下。 大沅帝抬手免了众官之礼,客套了几句,并谢过姜离这边代表的鱼羡沁好意后,晚宴便正式开席。 宫女鱼贯而入,唱菜布酒,井然有序,姜离听着那一道道代表长寿祥和的菜名,默不作声夹菜品尝。 上首 分卷阅读176 大沅帝不断给年宥夹菜,间或凑近她耳旁说些什么,便见年宥抬起头来娇嗔瞪他一眼,而后用手轻拍裴辛手臂。 美人一颦一笑皆俱风情,惹人注目,姜离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只做无意向上首瞥去姿态。 但因时刻关注年宥那边,是以她一有任何异样,姜离立刻就发现了。 大沅帝此次为庆贺年宥生辰,显然是用了心思,席间布置繁华精致不说,菜品特殊,方才听桑晏上前提到,这些菜可都是年家曾经所在锦州的特色菜。 一切准备妥当,那么生辰宴上的表演更是必不可少,算着时辰,应该是表演开始了。 姜离顺着年宥目光,往宴席正中看去,然而触及其上之人,别说年宥了,便是她都一惊。 如今有乐师偏于旁,而正中所在,只有一位紫衣翩翩,外置同色纱衣的男子,男子墨发高束,面覆一狰狞如恶鬼之面具。 虽看不清样貌,但却只一眼,姜离就能立马确认,那是祈渊! 这些天她几乎没有祈渊消息,问及桑晏,她亦语焉不详,谁曾想竟会在这见到他?! 一瞬恍惚,姜离好似有了错觉,仿佛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一日,他同样位于正中,翩然起舞,覆着面具。 只是不同的,那日她只醉心于自己手中的鸡腿,但如今她的目光却移不开台上之人半分。 姜离此次看得仔细,祈渊纤柔身子腾飞跳跃,身上纱衣随之舞动,仿若无骨,于空中翩跹的紫蝶,她对舞蹈向来毫无天分,亦不不懂其中技巧。 唯一能感知的,只有美感,与是否好看。 台上之人翻身之间,衣裙铺开翻飞,眼花缭乱,目眩神迷,白嫩的手臂露在空中,却并无女子纤弱之感,这舞中,又透出了几分阳刚之意,刚柔并济,美轮美奂。 姜离目光微瞥上首,见那边年宥笑意盈盈,哪儿还有方才的惊诧神情? 桑晏此刻上步于姜离身畔,微垂了身给姜离倒酒,在她耳旁轻声道:“是时候了。” 姜离点了点头,对桑晏挥了挥手,严厉说了几句话,桑晏便退了下去。 那边祈渊一舞毕,登时席间掌声如雷,叫好不断,更有的,露出痴迷目光,眼中淫色毕现。 姜离暗自记下这些人,但面上不显,也跟着拍手叫好。 裴辛显然是满意至极,见他转首同年宥说了什么,年宥点头,他便道了句‘赏’! 这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年宥,就连那边的裴茉,姜离发现她也只有短暂的怔楞,此刻面色如常,未有异样,好似并未看出上面之人,就是曾经他们加以控制的裴桦。 祈渊舞蹈之后,便是一出戏曲,讲的又是裴薛及元皇后的故事,好似在以此故事来暗喻两人般,姜离不禁心下冷笑。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却哪儿知突然有一面覆轻纱女子急急而上,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元皇后’面前,“姐姐!” 她这声姐姐凄厉而悲惨,声似泣血,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她便又厉声道:“为了权势,你当真如此狠心,不顾姐妹之情吗?!” 这出意外让人措手不及,裴辛更是眉宇紧皱,正欲喝停,哪知那面覆轻纱的女子,突然揭开了面纱,其面容上全是可怖刀痕,密密麻麻。 这般模样,已让席间许多女子惊叫出声。 而台上女子不觉,只桀桀地笑出声来,“姐姐,我是念儿啊,你的好念儿,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但却是对着上首年宥而道。 那双眼睛直直盯着年宥,年宥与其四目相对,面色倏地惨白起来。 这双眼睛……年宥内心一惊,仿若看到了当年那个人满脸是血盯着自己的样子,她不断摇头,告诉自己不会的。 恰在此时,裴辛握住了她的手,她柔柔地看向裴辛,“陛下,臣妾害怕。” 裴辛立马便心疼了,拍着她手背细声安慰。 然而再看那边的眸光,已是添了杀机。 一旁怔楞,同样被惊吓到的范公公,也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场中女子,尖声道:“大胆妖女,皇后宴辰,岂容你在此胡闹!来人,拖下去!” 不等侍卫上前,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面上可怖的面具撕下,露出原本模样来。 “民女李念安参见陛下,民女并非故意,实乃家母本身模样如此,若众位尚且惊惧,那可想而知当时让家母变成这般的女子该有多残忍。” “此次前来,仅希望陛下还家母一个公道!” 在见得场中女子模样后,年宥面色更白,听闻如此,她反手握住裴辛的手,“陛下……” 然而不等她开口,李念安先一步大声打断了她:“相信姑姑心疼妹妹,也必定不忍我爹娘他们含冤九泉吧!” “姑姑?”裴辛疑惑,看向两人,这才发现的确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这人是你侄女?为何朕却从未听你说过。” 年宥手指微颤,倏地收回,她看了眼李念安 分卷阅读177 ,又看了眼裴辛,目光最后移至裴茉身上,见裴茉对其点了点头,那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而后面上神色如常,再不复刚才的惊慌。 她蓦地笑了笑,将目光投向李念安,“我那妹妹还未出阁便私会外男,是为家族之耻,当时被发现后父亲震怒,便将她逐出了家门。” “她与我们早便毫无联系,我也是才知道,我竟有个这么大的侄女。” 三言两语,就将脏水泼得明明白白,并与自己摘清了关系。 姜离放下手中筷著,将目光望向场中的桑晏,如今的李念安。 她面上并无恼怒,十分平静,在听完年宥的回答后甚至还点了点头。 见场中众人复又将目光投向她,桑晏这才开口:“别说是污蔑我娘私通外男了,如今就是污蔑宫妃与旁人媾和,不也死无对证,全凭姑姑的一张嘴吗?” 这话方出,在场之人无不倒抽口气,裴辛更是面色不郁,向桑晏投去不善目光,“你方才说,要朕还你娘一个公道,如今你且如实交代,若敢有半句假话,朕决不轻饶!” 裴辛向来注重颜面、贤名,如今又是年宥生辰,不宜造杀孽,是以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总不好轻易就将桑晏处决了。 就算内心不愿,也总得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得听完桑晏的说辞再下定论。 桑晏叩首,额头‘砰砰砰’地撞击地面,发出响声,三声过后,她这才抬起头来,“民女谢过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历来状元探花繁多,入仕之人更是不乏其数,不知陛下可会记得这些状元郎?” “二十五年前高中的李岘焕,不知陛下可有印象?” 裴辛皱了眉,面露疑惑,显然是并无印象,这时席间有个官员‘哦’了一声,出声提醒:“陛下,当年那届正是本官主考,这人属下记得,学识渊博,文采斐然,是个不可多得之材,然而高中过后,却在面见陛下的前一日,于家中暴毙身亡,实属可惜。” 说罢那官员哀叹了几声,感念此人命运。 席中各人,有些听后也忍不住唏嘘。 桑晏:“此乃家父,然而父亲身亡,并非意外,乃是人为。” “人为?”裴辛听后冷笑,面上不屑,“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大沅,就在这晏都眼皮底下,有人视法纪如无物,仗着自己身份明目张胆行不法之事?” 桑晏面上讥诮,唇角微挑,“三年前二月,年家长孙,当街纵马,踩死了路边乞儿;同年七月,年家三房幼子,好赌成性,所欠赌场债务良多,这事却在年大人去过赌坊之后不了了之,第二日,那赌坊老板便上吊自杀。” “两年前一月,年家远在锦州偏房来晏都玩乐,其孙当街强抢民女,那女子明明已有家室,被如此欺辱誓死不从,谁料却被人活生生打死。” “同年五月,公主设宴,年家四房嫡女于宴席之上与人比美斗艳,却不慎将张刺史之女推入湖中溺亡;一年前六月……” “够了!”裴辛厉声打断。 桑晏方才说着,边说在场之人的面色愈发难看,但无人敢制止,裴辛面色铁青,如今隐隐蕴着怒意。 “够了?”桑晏半分不怵,冷笑出声,“莫非这些陛下都知道,有意包庇?” “否则这些事可都不是小事,皇上怎地像第一次听说那般?” 更何况其中还有官家子女。 桑晏笑意更浓,眼中讥讽之色更深,“陛下若觉只是我信口雌黄,那这些事的人证、物证,包括受害家属,民女均已找齐,如今他们就在宫外,等候陛下的传唤,陛下可当面对质。” “更何况,民女只是列举了年家所为,我们大沅朝堂堂的公主大人,曾经诬陷良民,杀害刑部侍郎之女一事,还没说呢,陛下这便听不下去了?” 裴茉身形瞬间一僵,面色复杂,“你胡说!” “我还未说是谁,公主殿下这就跳出来嚷嚷,可是心虚了?” 裴茉:“你!” 桑晏不看裴茉,也不欲理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年宥,“‘姑姑’,年家为何如此猖獗,竟敢做出如此多的‘好事’,想来是有姑姑做表率的原因在其中吧。” 不等年宥开口,桑晏对裴辛道:“陛下,大沅虽则开明,然祖宗礼制却不敢忘,自古以来,入宫为妃为后者,家世、年龄、容貌均有要求,且进宫之人,必须为正妻所生。” “当年年家,嫡女之名可并非为年宥,而是我娘,年念!” 此言一出,席间哗然,而年宥面色更是难看,她手指掐进掌心,微咬下唇,凑近裴辛耳旁,“陛下。” 然而不容她解释,裴辛看也未看她,“继续说。” “当年要入宫之人,实为我娘,我娘向来心善,对她那个庶姐照顾有加,一般她有的,也会给这姐姐一份,对其更是毫无防备。” “谁料本是好心,最后却因此招惹祸端,她养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旁,最后还因此家破人亡。” “我娘乃年家嫡女, 分卷阅读178 入宫选秀该为她之义务,为了家族她并无怨言,怎料她那个好姐姐啊,也动了进宫选秀的心思,我娘有的她都有,那么入宫从此享尽富贵之事,她又如何能缺席呢?” 桑晏看向年宥,面色平淡,只眼中讽刺渐深,“姑姑啊姑姑,我娘如此信任你,将你当亲姐姐看,你做那些事,这午夜梦回之中,可有心虚惊醒过,睡不踏实?” “你为了取而代之她,趁其睡梦中毁去她之容貌,并污蔑她勾结外男,让外公将她赶出家门!” 说及此,桑晏情绪已有些失控,她眼中凄厉、痛苦,“那时正值盛夏,天气闷热,她面上流了脓,比方才我之模样可怖百倍!好在上天垂怜,半路她被我爹所救。” “我爹不嫌弃她模样丑陋,对其多加照顾,并娶她为妻,本来我娘以为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奈何天不遂人愿,她恐怕至死都未想到,她从小爱护的这个姐姐,还会想要她的命。” “我爹高中状元,你是怕他以后入朝为官,往后攀爬至高位,将你那腌臜事揭露出来吧?” 桑晏话毕,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便是连裴辛面上都是惊疑,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桑晏,又看向身旁之人。 年宥此刻面色倒平静了许多,双眸淡然,微瞥桑晏。 仔细看去,桑晏与年宥确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间,若真如桑晏所言,那她口中的母亲,与年宥怕也相似至极。 裴辛没有开口,不过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便恢复如常,面色沉寂如水,看不出情绪,只那双凤眸漆黑深邃。 桑晏:“陛下,民女之言句句属实,并有人证、物证佐证说法,还望陛下明鉴!” 裴辛沉吟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年宥,而后道:“宣。” 桑晏立马磕头谢过,“谢过陛下,然而除却爹娘之冤,民女还有一件更紧要之事要禀,事关大沅!” 见裴辛点头,桑晏立马起身拍了拍手掌。 而后齿轮滚压地面的声音响起,少倾,便见十几个人推着三人高的笼子,上罩白布,进入席间。 正当众人疑惑时,笼子被推入了宴席正中间,桑晏走上前一把将上面白布扯下,内里情形立马一览无遗。 而所有人更是惊得又再次倒抽了口气。 那牢笼十分大,关猛兽都绰绰有余,然而其中关着的并非猛兽,而是三个人! 其中一位,还是这大沅堂堂宰相——古祺! 裴辛震怒,一拍扶手站起,怒道:“这是何意?!” “陛下稍安勿躁,容我解释。”桑晏不卑不亢,绕过牢笼走至跟前。 然而正欲开口,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声——“有刺客!保护陛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满目震惊,惊恐倒地的尸首。 宛如平地炸起地一道惊雷,宴席中人登时乱作一团,开始尖叫推搡起来。 场面逐渐混乱,几欲失控,那边已有守卫上前将裴辛和年宥围了个紧实。 为了避免被人推倒踩踏而亡,桑晏牢牢抓住牢笼铁栏。 看着向门口拉扯涌去的官员,姜离站起身皱了皱眉,逆着人流向裴辛走去。 尖叫声可谓是一瞬停止的,那些跑动的步伐也是立时停下的,奔至门口的官员们,看着门外持刀走入的士兵们,纷纷后退,最后又被逼回了这方院内。 来人身形挺拔,手持长剑,明明在做着谋逆之事,此刻倒被他表现出几分闲庭信步之感。 第94章 · 姜离一眼便认出他了, 就是想忘都不敢忘。 手指攥紧,目光在触及他手中带血的面具时一愣。 那是方才祈渊表演时的面具! 不等惊疑,季年已领兵进入, 季年眸光先是触及庭内正中,目光一滞, 戾气横生, 看向众人的神情不禁又狠毒了几分,宛如那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阴冷地吐着信子。 他的视线轻扫, 在看见姜离时再一愣。 但未做过多停留,他便迈步跨入,身后跟着一众士兵。 “你是谁?!”裴辛看着他手中长剑及背后身穿盔甲侍卫,戒备骤起。 范公公在前, 虽浑身颤抖,但却牢牢将两位主子护于身后,又被护卫们团团围住。 “护驾!来人护驾啊!”范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喊着。 皇帝在此,又是皇宫,自有他的御林军, 范公公扯这嗓子喊着,果不其然, 不消片刻又有步伐声响起。 片刻,季年携兵而入,在其外圈又被另一拨侍卫围住。 见得那些侍卫身上穿着及佩剑,裴辛这才稍稍松气。 裴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些贼子都给朕抓起来!” 然而裴辛话毕,却无人上前, 亦无任何动静。 “都傻了吗?!”裴辛额间青筋凸起,已是震怒。 突然, 裴辛身后一声悦耳如黄莺的清脆笑声响起,众人循着这声,便见一绝色 分卷阅读179 女子拨开裴辛、范公公,向庭内走去。 她边走边抚平身上衣衫褶痕,并扶正自己髻间步摇。 “阿宥!”裴辛见后,欲上前拽回她。 然而未走两步,年宥回过头来,对他展颜一笑,便三两步走入季年身后。 裴辛那悬于空中,还未来得及收回,欲去拽人的手,就这样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指尖微蜷,带着些微颤抖,面上俱是不可置信,“你?” 年宥的笑靥越发灿烂起来,“还看不懂吗?陛下。” 此番话后,年宥走向那临头闯入的御林军,她柔荑攀附张启均肩头,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 张启均方一触及她那双摄人心魄双眸,喉结滚动,快速挪开视线过去。 一个动作,就让在场之人皆已明了。 裴辛气得脸都红了,震惊、惊愕、痛心、不可置信,一切情绪杂糅在眼中,缤纷至极。 “为何?”裴辛颤抖着开口,近乎咆哮,这个大沅至尊,当今帝王,此刻逆着烛光,好似一瞬苍老了许多。 然而那被他问起的女子,却是掩唇低笑,眉眼弯弯,满是不屑,“为何?为何背叛你?陛下难道忘了,明明是你先背弃我们这份感情,违背当日誓言的。” “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封后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年宥神色讥讽,眼中带着恨色。 见裴辛缄口不言,面上讽刺之意不禁更深,“是啊,陛下日理万机,怎可还会记得曾许诺自己妻子的话?若记得,又怎还会为这后宫令添嫔妃?!” 裴辛身形微跄,眉宇紧皱,“你是说容妃?可当日朕征求你的意见……你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年宥嗤之以鼻,“装作大度并不在意吗?那是你们这个天下要求女子的!说女子得贤良,得不善妒!” “可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三心二意?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说什么这是你们的天性,亦是世间至理!那既然都是人,为何却又偏偏对我们女子诸多限制?我们就得一心一意,忠心不二?否则就是不耻,便是不堪!” 年宥冷笑,“这般不公,说来还真是让人笑话。既然大沅曾经出过女帝,那在齐人之福上,女子应也与男子相同,纳他个无数男宠,谁乖,我便宠幸谁。” “荒唐!”年宥这番离经叛道之言论,让裴辛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然而年宥面色丝毫未有愧色,仿佛并不觉得此话有什么,她微挑眉角,嗤笑道:“怎么?这种被人背弃的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说罢年宥看向桑晏,“你不是想要为你母亲讨个公道?可你以为你想,就能讨到?假如现在我告诉你,当年我所做之事我皆认,但那又如何?你们还以为可以活着出这个庭院吗!”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方才在桑晏说完,尚持怀疑态度,决定支持年宥的,此刻纷纷面色繁复,内里五味陈杂。 年宥可丝毫不会在意他人对她的看法,她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任何人能影响她的决定。 此刻她目光轻扫庭院,仿佛在看所有人,又仿佛谁都没看,她上前了两步,下巴微扬,面色桀骜,面色带着怜悯与仁慈,仿佛庭中众人,不过卑微蝼蚁。 “陛下年老昏聩,自知治理大沅力不从心,故主动退位让贤,将皇位传给本宫。各位大人若愿遵从陛下心愿协助本宫治理天下的……” 然而年宥话还未说完,人群中立马出现反驳。 “你这是在逼宫!” “对!陛下正值壮年,身子健朗,何来昏聩之说?这裴家的江山,又怎容你这外姓妖女觊觎?!” “名不正言不顺,如此逆贼,当诛!” “枉你曾乃一国之母,所知所学皆喂了狗,年家便交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在场之人都是读书人,饱读圣贤之书,就是再痛心疾首的指控,于年宥来说也不痛不痒。 她丝毫没有恼怒,反而面上一直带着温婉笑意,裴茉早已走到了年宥身旁,冷冷看着这些横眉冷对,白发鬓白的老顽固们。 看他们战都快站不稳,还要皱眉指着手指骂她母后,那模样可笑至极。 裴茉还有些脾气,在日渐趋大的责骂声中皱紧了眉,反而年宥却一直笑意盈盈,淡然看着这些人们。 见他们骂得越发凶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各位大人可莫要激动,不然这把年纪,一口气上不来嗝屁了,那还真是得不偿失呢。” 年宥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裴辛,“既然各位大人们不识好歹,偏要忠心此旧君,守那腐朽江山,那本宫也只好成人之美了。” 她话音方落,一直沉默盯着牢笼的季年,终于开口:“杀。” 短短一个字,那些手握长刃原地待命的士兵们,仿佛瞬间解封,嘶吼着向庭内冲入! 御林军亦加入了这场厮杀。 毕竟都是文人,如何见过这般场景?众人一下慌了神,再次胡乱推搡拉扯,害怕的四散 分卷阅读180 而逃。 这个时候,人性中的自私一览无遗,众人纷纷只顾自己,亲人、朋友、君臣,哪里还顾得上?! 有些体弱的被推倒踩踏,就连呼声都无法喊出就死去,而有些好不容易跑至庭院门口的,更是被长剑一刀索命。 整个皇宫之中一下宛如修罗之地,惊呼、惨叫、哭声此起彼伏,场面触目惊心。 姜离在季年发号施令时就立刻有了动作,她飞速跑至庭中拉住桑晏,几个闪身躲开士兵的袭击,并顺势夺下其手中长剑。 “保护皇上!”姜离对那些之前跟在她身后之人道。 这些七岳小队之人,伪装成了她的仆人,同样以昭国使臣身份入宫,此刻听得号令,纷纷夺下士兵们的长剑,开始反击。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这些暗卫虽则训练有素,身怀绝技,但季年那边也并非泛泛之辈。 季年那边人数众多不说,其中不乏高手,更别说还有御林军,他们也各个武艺不凡。 几个来回下来,姜离等人还是落入了下风。 姜离拉过桑晏后,将其护在身后,她们边打边退,姜离想将她带去裴辛那处,再一同保护。 正与右侧袭来之人战至酣时,突闻桑晏一阵惊呼:“小心!” 当时是,姜离正好挥剑拦住右侧士兵攻势,随后微一偏身,反手刺入士兵胸膛,在这套动作完成的同时,桑晏的提醒传来。 但这声提醒终归是慢了,姜离看着面前长剑迎面刺下。 只来得及向旁微移半寸,避开要害,待姜离再去看时,这才发现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迎面的长剑也并未刺入自己。 “向大人!”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的向化樊,替她挨了这一剑! 唤向化樊的瞬间,姜离已抽出右侧士兵胸前长剑,伸腿一踢,而后一剑封喉,让这偷袭士兵当场毙命。 向化樊此刻血流如注,姜离微皱眉目,桑晏已走了过来将其扶起。 “之前簌簌一事,我欠你的,也算还了。”向化樊虚弱的话在姜离耳旁一闪而过。 如今没有机会回他,姜离睨了他一眼,将桑晏和向化樊一推,“去陛下那!” 说罢,姜离横剑身前,挡住两人,拦下再次涌上的士兵。 她这次进宫没办法如寻常那般随意将发束于脑后,挽了发髻,缀有头饰,并着艳丽衣裙。 这衣裙经过改良,倒还不算碍事,但头上饰物却十分影响发挥。 姜离一把扯下发间饰品,一头墨黑青丝倾泻而下,此刻恰好有风而至,将她墨发扬起。 姜离身子瘦弱却挺立,如今挡在众人面前,却让人一瞬产生其高大无比的伟岸错觉来。 裴辛微怔,对范公公点了点头,将桑晏和向化樊放了过来。 内心不禁生出些许苦涩,他堂堂帝王,如今却要藏身于一个小姑娘身后,何其可笑? 姜离不知裴辛心里,看着渐渐围上来的士兵,脱去外披,露出下面改成裙裤的衣衫,方便行动,她抽出外披上的一根流苏装饰,将发高束。 而后目光投向远处依旧笑靥正浓的年宥,“皇后娘娘既敢承认谋害手足之事,那不知,当年污蔑裴竖一家通敌叛国的事,是否也敢认呢?!” “如今与邬国宰相并肩而站之人,是你,串通外贼,反叛逼宫之人亦是你,这些都不可能短短几日便做成,怕是早已谋划已久。所以通敌叛国的,其实一直都是皇后娘娘吧!” 姜离的话掷地有声,在这嘈乱之中响彻,惊住了在场所有慌乱逃窜之人,他们纷纷望向姜离,满面震惊,不可思议。 第95章 · 姜离一席话, 整场都安静了下来,这个尘封已久,不再被提起的名字, 如今唤起了在场中许多人的记忆。 许是震惊之事太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件, 裴辛面上虽依然有惊疑, 但却比之方才要平稳了些。 御林军纷纷停下了进攻,连带着季年的士兵也感受到了这个氛围,莫名停下, 他们一时有了犹豫,甚至不知是否还该再继续,停在原处踟蹰不定,等着季年和年宥的指示。 然而季年如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刚被营救出的季简身上, 他略微有些心疼地扶着儿子,对一旁谢郁芯道:“带他下去,照顾好他。” 谢郁芯应下,正想上前,却被季简推开, 季简甩开季年的手,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他双目血红, 紧紧地盯着那边护在上首的姜离。 季年连忙上前扶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戾气更甚,然而他们却发现,姜离看都未看他们二人, 目光只停在身后年宥身上。 如此赤裸的目光,年宥又何尝感受不到?她瞥了眼方才被季年掉在地上的面具, 走过去拾起,拍了拍沾在其上的尘土。 年宥依旧是唇畔带笑,她指尖捻着面具,眼中一瞬有了嫌弃,“真丑。” 而后面具再次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分卷阅读181 年宥抬眸迎上姜离的目光,“你们准备好了证据来逼我承认残害手足,但指证我污蔑裴竖,却空口白牙,张口就来吗?” “如此来看,究竟是谁污蔑谁呢?”年宥一脚踩在面具之上,却并没有将其踩碎,她略微瞥了眉,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 那边姜离却冷笑出声,“如何没有证据?” “皇后娘娘,凡事皆有痕迹,就算你掩埋得再好,也总会有蛛丝马迹,只要找寻到一点,顺藤摸瓜,还怕一件件的查不清楚吗?” 姜离一剑斩杀突然袭来的士兵,依旧护在裴辛面前,直直盯着年宥,“古祺大人还有兵部尚书再便替你做事了吧?” 年宥只是笑,一言不发,眸中神采熠熠,却看不出如今所想。 姜离并不理会其心思,继续道:“当年兵部侍郎向大人,无意之中发现了即将送往边关的兵器,都乃各国战场上淘汰、废弃的各国武器,将此情况上报给了兵部尚书大人。” “这事被兵部尚书大人及时压下,并警告向大人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向大人为人正直,不受胁迫,甚至打算越级上报,你们这才杀其女儿,意欲给他个教训。” “其实之后我一直想不通,栽赃杀人这事你们都做得出,为何不直接杀掉向大人,这不一劳永逸?” “那你现在想出来了吗?”年宥将耳旁发丝别于耳后,歪着头无辜地看着姜离。 这等美人,如此含羞懵懂的模样,姜离都差些被摄走魂魄,也无外乎那些甘于臣服她之下的男人们。 姜离清了清嗓子,“大沅兵部之事,向来由陛下决策,并非是你们势力可左右的,将向大人轻易处置倒是不难,难得是,你们无法确定接下来之人,又是否能为你们所用,还是依然如此。” “若依然如此,你们一而再再而三解决兵部侍郎这个位子上的人,陛下必会起疑,也会细查,于你们无利,不如杀鸡儆猴,震慑住向大人,这才是一劳永逸之法。” “那为何我们不赌一赌?万一下个人贪财好色,也能为我们所用呢?”年宥双手抱臂,手指挽着垂下发丝轻绕。 “皇后娘娘不喜做没把握之事,依你做的这些种种来看,你是个喜欢将一切掌控于手,没有偏差之人。” 年宥拍着手夸赞姜离道:“倒是聪明,难怪当年会脱罪逃走。” 姜离也忍不住跟着叹气,“是啊,我当年就是个小倒霉蛋,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却被污成了杀害向大人女儿的凶手,那种心情,真是太难受了。” “所以,这便是你和裴桦惺惺惜的原因?” 姜离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你当年污蔑裴桦之时,为何却独独留他一命呢?你喂给了他邬国才有的毒药,季年控制其细作的化骨散,光是这点,便早已说明你与季年早有勾结。” “更别说,我们还在昭国发现了你们换掉的武器,那些武器有大沅朝廷的出关文书,你们赖不掉的,当时这些兵器失踪了,你们怕是现在都还没查到在哪儿吧?” 年宥却是扬了扬下巴,“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姜离嗤笑,“那些战场上废弃的武器,之所以废掉要销毁,是因为它们破损了,没办法再好好保护自己的主人,保护身后之家国!” “边关的将领们,不说保家卫国这些虚的,便说保护自己,让自己活下去,靠的就是手中的兵器!而你们呢,私吞拨给军队的钱款,给其劣质武器。”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大沅江山吗?若一旦开战,大沅边境溃不成军,你这是拱手将大沅让给外人啊。” “你与季年、鱼羡诀勾结,鱼羡诀通过昭国水路给你们打掩护,最终将这批劣质武器辗转送入手中。” 姜离忍不住惨笑出声,“那些人怎知,其实是自己的同胞,巴巴儿的将他们送上死路。” 此话一出,庭中再次安静了下来,似是有所感,季年的士兵们纷纷看向自己手中的武器,再握着时,微带颤抖。 唯有年宥神色丝毫未变,“所以呢?这与我是否污蔑裴竖通敌叛国,又有什么关系?” 姜离丝毫不恼,回眸看了眼依旧满面震惊,半响回不过神来的裴辛,而后转头道:“你们以为威胁住了向大人,向大人这些年来十分听话,甚至还颇有几分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便对其松懈了。” “但其实,在他的带领下,你们朝中势力,他早已一并查清,是吧,闵大人?” 被突然点名的闵化,浑身一颤,喉结上下动了动,吞咽了口口水。 姜离:“如今都这个时候了,你们看她也并未想要留你们一条生路,人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个外人都知道,陛下对你们不错,你们又怎忍心背叛他?” “甚至都快上路了,还要瞒住他,不告知其真,黄泉路上,你们难道心不慌吗?” “够了!”年宥放下交缠的双臂,面上笑容俱失,柳眉倒竖。 她冷然看向姜离,“如今人都死了,还非要问个好歹出来,如此 分卷阅读182 ,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裴竖夫妇一心为国为民,从未做过对不起大沅之事,凭何死后要沾着肮脏污名!” 年宥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看了眼地上的面具,“就算我承认又如何?裴竖一家也无人知道了。” “我会知道,”姜离坚定道:“我是裴桦之妻,你说,我会知道!” 年宥不知想起何事,面上一瞬有些动容,睨了姜离片刻,突然笑道:“妹妹,别怪姐姐不提醒你,男人这东西嘛,不可靠。” “他今天能让你在此涉嫌送死,往后便也会辜负你们的情谊,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 年宥低下身,拾起地上的面具,上面裂了一小个角,“也是可笑,你们查清了一切,都已知真,却还是要听我亲口承认。” “怎么?还侥幸觉得我会有悔意?”年宥嗤之以鼻,“我从不后悔我之所为!” “这荣华富贵我还未享尽,又岂会轻易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年宥转过身去,不再看姜离,“裴桦准备好了一切证据来讨伐我,这孩子我自小看到大,心思沉稳,我可能比他娘还了解他。” “裴桦抓了季年之子,逼迫季年动身来这营救,是在逼季年来找我,也逼我不得不反,他拿不准陛下的意思,他怕陛下知道曾经的事,依旧护我,所以这才要找个,陛下不得不问罪我的理由。” 年宥说着,拍起手来,“他让你们在内揭发我的罪行,而后带领他那些虾兵蟹将,在外防备,想要提前解决掉季年的人马。” “还真是一出好计谋,”年宥面上再次浮现笑意,然而眼底却无半分情绪,“届时他解决掉了外面季年,那我这边承认,你便可以带着这些人将我抓住。” “如此,我没了帮手,那还真是瓮中之鳖,只能眼睁睁被你们抓住束手就擒,你们这出里应外合,夫妻同心的戏码,还挺让人感动的。” 年宥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呢,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计谋成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谁都无法笃定自己所算必然得胜。” “你们就带那么些人,是瞧不起谁呢?莫非是天真的以为,陛下的御林军,也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可惜啊可惜,”年宥抿唇摇了摇头,“他们已为我所用了。” 年宥向庭外走去,“全杀了,一个也不留。” 又往外走了几步,年宥似想起了什么来,驻足偏头,“你的裴郎败了,很可惜就算我承认,他也听不见了。” 恰在此时,突然一小儿啼哭之声响起,顺着这声众人望去,便见那之前被桂嬷嬷紧紧护在怀中的裴贤,此刻看着倒在身前的桂嬷嬷,撕心裂肺地嚎哭着。 方才趁着众人说话的间隙,桂嬷嬷本想带着裴贤去往裴辛身旁,可惜她一个妇人,再想不受注意也是困难,刚才士兵们去听众人说话还尚能忽视她。 但如今年宥一声令下后,她又哪儿能与认真的士兵们抗衡,能做的,唯有紧紧将裴贤护在怀中,自己以肉身去挡住那些刀剑。 看着裴贤小小儿的身子,此刻不断推着面前的老嬷,年宥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年宥!你是疯了吗!那是你的孩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你!”裴辛双目通红,目眦欲裂,这个曾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他如今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年宥一言不发,最后便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们,狠心而决绝的转身离开,裴茉咬了咬唇,眼中有不舍,但还是跟在了年宥身后,一同离开。 裴辛推搡范公公,欲奔去救裴贤,却被围着他的护卫们紧紧拽住,范公公立马分了些护卫赶去那边救裴贤。 但皇帝护卫本就薄弱,此刻更是如螳臂当车,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尖叫、逃窜、嚎哭响起。 桑晏找机会来到姜离身旁,小声道:“主上曾经担心过此情况,准备了后招,姜姑娘的性命更重要,这些便不管了吧,我们先护送姜姑娘离开。” 姜离并未应她,看着那边提裙往庭外走去的年宥,还有她身后的季年和季简,姜离突然转头看她,“你先离开。” 桑晏不可置信,“什么?!” “我说,让七岳先带你离开!”姜离几剑快速解决了扑过来的士兵们,提剑向年宥等人追去。 桑晏手抬在半空,那叫住姜离的话语卡在喉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姜离已没入了人群。 然而姜离并未如愿追上季年等人,张启均拦在了她身前。 看着这个身着盔甲,丰神俊朗的高大男子,姜离却是冷笑,“让开!人渣可没有资格与我对招。” 张启均身形未动,半分不让,面上毫无怒意,仿佛并未听出刚才姜离的话背后之意。 他缓缓拔出了剑,拦去了姜离前进的路。 看着那边渐行渐远的背影,姜离不禁有些焦急,不再与其废话,直接提剑上前。 然而张启均能做到御林军之首,其武力自然不容小觑,十几招内,姜离已 分卷阅读183 渐渐落入下风,剑柄震得姜离虎口生疼。 张启均力量较常人要大些,姜离不敢硬抗,用了巧劲和技巧,但在应对张启均时,姜离还要避开袭来的士兵,稍有不慎,便被张启均一剑击飞。 姜离握着剑柄,将刀刃插在地上,以此稳住身形,却还是被击得挪开原处了好些距离。 桑晏想跑过来拉她,却被七岳一把抓住,“姜姑娘早便看出了这人实力强劲,这是在故意拖住他,给我们制造逃离的机会。” “可是……”桑晏皱着眉,看着地上那早被踩烂的面具,手指攥紧,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桑晏求助地看向七岳,“主上唯一的心愿,便是期望姜姑娘好好活着,我们不能丢下她逃走。” 七岳:“属下刚才已确定好了密道安全,你先随他们离开,主上早有吩咐,哪怕拼了属下这条命,属下也会保护好姜姑娘的。” 方才桑晏上场后,七岳便先悄悄前往密道查看情况,发现安全之后立即赶回,如今正好看到姜离与张启均交锋。 他不敢有所耽搁,对桑晏说完话后便立马上前助。 但敌人人多势众,他们式微,就算他与姜离武艺再好,也终究熬不住车轮战般的打斗,渐渐两人体力不支,气喘吁吁。 张启均是何人?这般破绽他立刻就发现了,手腕一挑,准备解决掉姜离这只讨厌的虫子。 七岳拼尽最后一口气挡在姜离面前。 七岳:“姜姑娘,你先走!我来断后!” 千钧一发之际,张启均正欲挥刀而下,突然手中长剑一松,‘哐当’一声跌落在地,那本站于两人之前的人影,踉跄了几步,颓然跪倒。 不等众人反应,一柄长剑飞驰而来,接着张启均的颈上人头飞了出去,鲜血溅了七岳一身! 顺着紧握刀柄之人看去,姜离发现竟是山洵,如今山洵满身是血,仿若杀红了眼,双眼中血丝密布。 他轻甩了下刀尖残血,对七岳微点了头,而后施轻功退了几步,躲开袭来兵卫,一剑解决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此刻夜已深,山洵又逆着烛光,姜离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然而透过他的身影,往他之后看去,姜离却是一怔。 那庭院门口,立于马上之人,如今手指微抬,指尖隐隐透着银光。 祈渊一袭紫衣,还是方才表演时的着装,只是如今外置的纱衣不见,露出内里深紫的锦缎衣衫,他墨发高束,妖冶的面容上毫无表情。 眼角的泪痣艳红夺目,与面上的血渍衬,愈发妖异,那双幽深桃花眼更是恍如寒潭,单单一瞥,便让人浑身打个冷颤。 再一看,便发现不止是面上染了血迹,就是身上也都是,只是在紫色衣衫之下,被衬得不那么明显。 祈渊单手持缰绳,身形笔挺,在这月光之下,不显半分柔和,却宛如一尊杀神。 收回手中银针,刚才情急之下,无法立刻赶到姜离身旁,他便拿出身上银针掷入张启均双腿、双手穴位之中,迫使他跪下,并松开长剑。 姜离就这般怔怔地望着祈渊,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出‘一眼万年’这四个字。 祈渊如今也直直盯着她,旁若无人,好似双方眼中只有彼此,其余之人、物,皆多余。 片刻,地面传来剧烈晃动,而后哒哒马蹄之声传来,待众人反应之时,便见许多穿着盔甲的士兵鱼贯而入,季年的士兵、御林军,顷刻之间就被这些人给制服。 那领兵而入与祈渊并肩而立的男人,身形高大壮硕,小麦肤色,皮肤粗糙,国字脸上严肃正义。 见将所有叛乱之人制服,他立刻翻身下马,几步上前入内,抱拳在裴辛面前跪下,“陛下受惊了,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夏将军?”夏关常年驻守大沅和邬国交界处,鲜少回京,裴辛见到是他,微一发愣。 夏关低下头去,“微臣擅离职守,私自带兵回京,还望陛下赎罪。” 裴辛上前扶起了夏关,而后神色复杂地看向那边祈渊,“夏将军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祈渊依旧立于马上,听得裴辛之话,微微偏头,须臾,有个人被押了上来,按着跪在地上。 那人如今华服全是皱褶及血迹,青丝散了一地,狼狈不堪,她肩上仿若中过剑,那里的血迹最深最多,这竟是之前光鲜亮丽的年宥! 见她跪在了裴辛面前,祈渊才下得马来,走至她跟前。 祈渊面上浮现抹冷笑,而后表情讥讽与不屑,他睥睨着年宥,轻声道:“既然你能猜到我想要做什么,那我又何尝猜不到你的算计?” “你策反御林军,我们假装不知,并给你我们只有少量人马的暗示……” 然而不等祈渊说完,年宥却是不耐抬头道:“少废话!如今尘埃已定,成王败寇我都认,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祈渊却是摇了摇头,“急什么?那些年你如何折磨我的,我又怎会让你如愿轻易死去?”b 分卷阅读184 r   姜离以剑撑起身子,向祈渊走去。 祈渊:“你以为我们想不到你与张启钧暗通曲款?是你想不到我竟会舍近求远,去找夏将军,他早便在宫外埋伏,就等你们放松警惕了,季年心思都在季简身上,一旦救出,哪儿还会有心思考虑其他,而你呢?” 祈渊嗤笑,“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瓮中捉鳖,就得在瓮中捉,我可从不说大话,开玩笑。” “你方才是想去找玉玺吧?它在这呢。” 年宥仰着头,并不看祈渊,只他提及玉玺之时,双眸一亮。 祈渊将玉玺递还给裴辛,面上再无任何玩笑之色,“年宥,是你败了,和我的父母道歉。” “呸——”谁知年宥却啐了口血在地上。 祈渊并不恼怒,反而突然展颜一笑,见得走近的姜离,他轻揉了下她发顶,“北门,让山洵陪你去。” 姜离不敢耽搁,立马点头,翻身上刚才祈渊所乘之马,驱马向北门奔去! 山洵也牵了匹夏军麾下的马,转头对桑晏点了点头,以示安抚,而后追着姜离而去。 姜离并不担心之后之事,一切均在祈渊掌控之中,又有夏关在,年宥俯首认罪是迟早的事。 这些都是祈渊的计策,年宥猜对了前半部分,却猜错了后面。 祈渊让她、桑晏还有七岳小队以昭国使臣身份进宫,的确首要目的是为了揭示其罪过,并做到时刻了解形式,保护裴辛,与祈渊里应外合的作用。 祈渊开场舞便是个信号,一切按计划进行的信号,也是为了给年宥提醒的假象。 姜离等人留在会场,祈渊带人埋伏,就等季年动手,季年深爱季简之母,对季简一样看重,他必会不顾一切救季简。 季年带人行动,祈渊则带领暗卫们现身,拼尽全力,假意不敌,此间最大的风险,便是怕骗不过季年和年宥。 所以一切都得看去真实,包括祈渊的死亡。 昨日姜离听后,问过桑晏祈渊究竟要如何做,得到的答案却是不知。 是以方才年宥笃定祈渊已死,就连桑晏都不敢笃定其真实性,姜离也有短暂的怀疑,然而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信祈渊。 年宥等人以为祈渊死了,必会放松警惕,以为大事将成,而季年救下季简后,只会想如何离开,对这大沅朝政,他可没有半分兴趣。 如此,便是夏关带人收网的最佳时机。 年宥落败,剩下之事,姜离并不关心,比起年宥,她还有其它事要做。 就比如现在这件,赶去北门杀掉季年! 姜离快马加鞭,在季年等人出北门前截住了他们。 看着满头华发,背着季简的佝偻老者,姜离立于马上,目光淡然。 “你倒是个好父亲。”姜离讥诮开口。 季年:“放过简儿,我任你处置。” 姜离:“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看着季年抿着唇戒备地望着她,姜离倏地冷笑,“其实当年,杀了我父母的人是你吧?将他们悬于城门之上示众的人亦是你。” “若是刘能抓到,也许他们还有丝活路,但你……” 季年始终双唇紧绷,不发一言,紧紧盯着姜离。 姜离蓦地释然一笑。 …… 年宥之事刚处理完,祈渊就连忙赶来了北门。 远远便见姜离一人站于城门之前,微抬着头,背影孤单彷徨。 祈渊有些心疼,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 姜离的剑插在地上,一旁则是季年的尸首,然而姜离的剑上一滴血也没有。 祈渊并没有开口,只沉默地抱着她,同她一道站着。 良久,姜离叹了口气,“他自杀了,只求我放过季简。” 祈渊不禁将姜离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年宥那边怎么样了?”姜离点头。 祈渊:“该认的都认了,包括裴贤并非她儿子之事。” “就为了那滔天的权势,就为了这个野心……”姜离忍不住唏嘘。 年宥和季年其实很像,均有野心,喜爱权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最终,都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年宥喜爱权势,当年为了进宫,不惜残害手足,毁掉其姐容貌,并编造谣言把她赶出家门,然后代替其身份入宫。 她入宫之后,与裴辛爱,裴辛最后登基为帝,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许那个时候,年宥对裴辛亦有几分真心吧。 然而年宥嫁给裴辛后,多年来所出均为女儿,始终无法诞下皇子,当时裴辛与裴竖兄弟情深,再加之祈渊自小聪颖,讨人喜爱。 于是裴辛对其亦宠爱有加,更甚还曾安慰年宥,哪怕她无法诞出皇子也没关系,往后可以将帝位传给祈渊。 也便是这句话,让裴竖一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分卷阅读185 年宥如何会轻易放弃得来的权势?她好不容易才坐上世间女子至尊之位,若裴辛皇位拱手于人,那她往后便不是太后,不能更加尊贵。 是以才会暗害裴竖一家,而她之所以留下祈渊,是因为她要看着,这曾经的天之骄子,陷入泥泞中再也爬不出来,成为最低贱的存在。 然而裴竖家亡,祈渊‘死’去,却并没有让年宥自此高枕无忧。 裴辛与裴竖情谊,始终让裴辛介怀,沉湎于悲伤之中,久久出不来。 而也是在那个时候,裴辛遇见了后来的容妃,在其身旁感受到了难得的暖意。 裴辛册封容妃后,年宥并未大闹,甚至对容妃照顾有加,所有人都觉得大沅朝的皇后娘娘贤良淑德。 却不知其温婉容颜之下的那颗蛇蝎心肠。 裴辛后来很宠爱容妃,甚至再少去年宥那。 未过多久,容妃便有了身孕,年宥害怕容妃肚子中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再次威胁自己的地位。 便想出了李代桃僵这一出。 她亦想方设法怀了身孕,待到两人生产时,若容妃产的是男儿,她便将其夺过,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年宥本是让产婆将自己生的女儿带出宫去杀掉,然而产婆不忍,留啾恃洸下了这个孩子,这才让祈渊后来顺着线索找到她。 姜离忍不住叹道:“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杀掉,这年宥为了野心,也真是狠人。” “她眼中就容不得外人,容妃产子后,怕以后再次怀孕威胁自己的地位,便杀掉她,伪造成难产而亡。” 姜离看向祈渊,“但陛下,对她依旧……会处置她吗?” 祈渊冷笑,“如今,就算他不想处置她,也不得不处置她了,之后之事,自有人负责,我们无需再担心。” 祈渊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早已蒙上灰尘的牌匾,转头对姜离道:“到了,这就是我曾经的家,康王府。” 姜离随祈渊迈步走入,这里早已无人迹,脏污杂乱。 祈渊却并不在意,轻车熟路走到一棵早已干枯的树干之下,见他找来工具,挖着树干下的土,不消片刻就从其中挖出了一坛酒。 祈渊:“这是我爹娘在我生日时埋下的,说是以后我娶媳妇了的时候喝。” 将这坛酒递至姜离面前,祈渊难得笑道:“现在我娶媳妇了,是时候该让他们尝尝这壶酒了。” 说罢,祈渊揭开瓶盖,将酒倒在地上。 姜离却忍不住发出疑问,“但一般,不都是女儿才埋酒,等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喝的吗?” 祈渊:“……” 姜离:“怎么了?” 却见祈渊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歪开头道:“我生来就漂亮,他们将我当女儿养,不行吗?” “他们一直想要个女儿,若他们还在啊,见到你肯定比疼我还要疼你!” 姜离不再说话,只弯着眼随祈渊一道笑。 突然想到了什么,姜离又问:“昨日桑晏同我说计划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你不准我参与,让我留在宫外等你们消息。” 哪知话音刚落,祈渊却瞪了姜离一眼,“我让你安静待着,你便会听我的吗?” 祈渊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我找的这媳妇儿,一根筋,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虽然我也同样担心你的安危,但比起将你拦在宫外,我更愿尊重你的选择。” “尊重你的决定,”祈渊拉过姜离的手,与其十指扣,“你必然想要和我一道施行这个计划,所以我不会阻拦你。” “那当然。”姜离点点头,然而还不待开口说完,那边祈渊便打断了她。 “我知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那么厉害,没有你我怎么能成功完成计划?” 姜离张臂抱住了祈渊,面上笑意更甚。 祈渊抱着怀中之人,满目温柔,在心中道:“爹、娘,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我与阿离,未来也定会幸福。” 祈渊放开怀中之人,双眸灼灼地盯着姜离,半响,轻啄了下姜离的唇,“我可记得,我还欠我夫人一场婚礼呢,这明媒正娶后,我才可以和夫人……” 说罢祈渊手覆上姜离小腹,笑得十分灿烂。 姜离脸却倏地红了,“不正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没有更新!因为昨天没写完,想一口气写完大结局,所以今天才更。 没想到祈渊和姜离的故事写完啦,这对写得我又心疼又姨母笑,两人互相信任,理解,有时还有点好笑,个人很喜欢他们这个感情模式。 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感谢看这文的各位,也感谢给我留言,一直陪我的小天使们,接下来还会有甜甜的番外,希望大家别急着走TvT 后面更新有些不稳定,因为有点忙QAQ实在是太抱歉了,下一篇文《成为疯王的黑月光以后》会多存点稿,年后开文,希望有兴趣的小天使们 分卷阅读186 收藏一下!爱你们!笔芯!!! 第96章 .番外一 · 启和四十九年, 七月二十,年宥认罪,其所作之事, 比那日陈述还要多得多,每说一件, 裴辛的面色就肉眼可地暗下去一分。 裴辛越听越心惊, 越听越疲乏,到后面,直接免去了上报之人, 让其下去,自己独自静静。 这一静,就静了三日。 整整三日,裴辛将自己关在南书房中, 罢了早朝,甚至不任何人,无人知道他在其中做什么。 三日后,裴辛打开房门,宣了范公公。 此后便是他书写的悔过书, 年宥如此,他在位多年却未察, 是为帝王失职,年宥罪孽深重,他亦逃不开干系,甚至都无颜面对裴家列祖列宗。 裴辛无心再当皇帝,自愿退位让贤, 将帝位传给裴桦。 然而圣旨方下,还不等裴桦那边接旨, 裴辛已带着裴贤消失于宫中,并下令不许人去找。 裴桦稀里糊涂就得了个皇帝来当,是拒绝也不成,接受也不成,大有几分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正赌气间,却被桑晏一语惊醒,“你不是正愁不知该如何给阿离一个盛大的婚礼吗?还有什么比册封皇后之礼更大的?” 这话立马就让祈渊双眸一亮,来了兴致,又听桑晏传来的人说着帝后之礼该如何如何,祈渊再无二话,立即就接下了这份差事。 看着在那边听着汇报的祈渊,桑晏拍了拍手中烟杆,抖掉多余的烟灰,忍不住看向山洵。 被自个儿媳妇盯着,山洵立马便身体僵硬,双手紧绷,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桑晏,“登基、封后之事不需我们操劳,但他那心思你应该也懂。” 山洵挠了挠头,“懂什么?” “还真是个榆木脑袋。”桑晏揉了揉太阳穴,对山洵颇为头痛。 忍不住勾了勾手指,在山洵耳旁提点了几句。 山洵听得桑晏交代,立马双眸圆睁,片刻,才呆愣点了点头下去办事。 * 宫中之事,自有专人操劳,祈渊和姜离费不了太多心思。 是以登基及封后大典,并未夺去两人过多的精力。 褪下沉重的翟衣,姜离抬头看着同样一身大红衣袍的祈渊,如今礼成送入寝殿,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她与祈渊,虽也有过‘赤诚以待’的时候,但男女之间真正意义上的肌肤相亲却从未有过。 当年她也曾生过那点心思,不过却是在酒精的影响下。如今十分清醒,姜离手指搅着衣角,突然没来由得羞赧起来。 祈渊如今正站于床前低眸看她,本就氤氲着雾气的双眸,此刻衬着烛光,愈显迷离。他皮肤白皙,本就好看,如今被大红衣袍衬着,更显唇红肤白,惹人口干舌燥。 姜离连忙站起去拿酒杯,饮下合卺酒,正欲多喝几杯壮壮胆,谁知却被祈渊握住了手。 祈渊失笑,“你这是把它当水吗?喝醉了该怎么办?” 祈渊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跟前一带,两人的距离便紧密了些,姜离能感受到祈渊的鼻息,十分灼热。 心跳不禁又快了几分,此刻她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他,与其对视。 看她这幅害羞的模样,祈渊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低下头,凑近姜离颈间,吹了一口气。 感受到怀中之人颤了颤,祈渊唇畔笑意愈发浓烈。 他吻上该处露出的皮肤,随后瓮声瓮气道:“娘子这么急着把自己灌醉,是想让为夫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呐。” 姜离被他弄得心痒痒的,忍不住抬手去推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没个正形,你先起来。” “我不。”谁知此刻祈渊却耍起了混,紧紧将她箍在怀中。 随后还委屈巴巴地道:“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晚上还那么长呢,我娘子就要急着灌醉自己,到时你醉了,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不是‘独守空房’是什么?” 他抬起头来,眼中委屈神色更甚,每每如此,姜离都会忍不住心软了去。 噗嗤一声笑出来,姜离捏了捏祈渊的脸颊,“我不是想把自己灌醉,我只是……” “只是什么?”祈渊双眸明亮,看似温柔,但以姜离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此刻在挪揄自己,就等着听些她说不出口的话来。 姜离并不上当,懒得开口,祈渊却放开了些她,“我的阿离在害怕?” 祈渊其实知道姜离在想什么,那种事,他们彼此都没有经验,他曾听闻若掌握不好,第一次女子会痛极,他可不忍心让她的阿离痛。 是以揉了揉姜离发顶,在她额间印了一吻,祈渊认真道:“你放心,等会儿我们先试过了再说。” 姜离:“???”试?啥玩意?什么叫试过了再说? 正欲发问,便祈渊走过去拿起 分卷阅读187 了一个披风拢着自己,而后拉她向外。 姜离疑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祈渊却没有回答她,姜离安静跟在其后,不再多问,片刻,得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随祈渊上了马车,看着这上面同样大红锦缎布置华美的地方,姜离微怔,心想莫非祈渊是想在这里?玩得那么野的吗? 姜离立时便紧张起来,攥紧披风,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麋鹿。 祈渊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哑声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我们这是去康王府。” “康王府?”祈渊曾经的家。 马车一路行驶至康王府停下,祈渊打横抱将姜离抱入。 一路走至那早已干枯的梨花树干下,才停下脚步。 这里与之前来不大一样,经过修葺,之前的杂乱脏污再不复,焕然一新,姜离手抚上枯死的树干,这树干很粗,几人合臂怕是都难以抱住。 姜离的手覆在其上,而祈渊走过去从背后圈住她,大手又覆在姜离的手之上。 他的鼻息喷洒在耳后,弄得姜离有几分痒。 他一开口,这感觉更甚,“之前趁着宫中准备登基和封后大典时,山洵他们特意带人来打理了这里。” “我知你不喜束缚,也不太习惯有人伺候,这种时候,更不愿让那些宫女听。” “我的阿离最怕羞了。” 祈渊低声在她耳旁,突然笑道:“我在这也要自然些,这是我曾经的家,这棵梨树,就像你的名似的,在这里,要比在那冷清偌大的宫中有意义多了。” “明日我们在这树下埋一坛酒,等往后挖出来喝。” 然而姜离已压根无心去听这后面这句,满脑都是祈渊方才上面那一句。 感觉到这人手已开始不老实,姜离连忙拽住他探入衣物中的手,“你做什么!手往哪儿放?” 这祈渊怕是疯了吧?!莫非是想在此处! 祈渊低低地笑出声来,“这里又没旁人,怕什么?再说这里僻静,无论你叫得有多大声,都不用怕别人听。” 姜离被他翻过身来面对着他,感觉到衣衫已有些凌乱,姜离紧紧拽着领口,“胡闹!哪儿有人第一次在外面……” 她面色酡红,便连耳尖都跟着羞红了,这番挣扎,此刻也让她略微喘起气来。 祈渊神色一暗,抱起姜离,突然失去着力点,姜离双手连忙缠住祈渊脖颈,紧紧抱住他。 祈渊双手撑着树干,将姜离圈在怀中,而后仰头吻住她的双唇。 仿若杏花微雨,雾后春湖,姜离背后的梨树好似又复生机般,生出细密嫩绿的新枝,轻轻地拨动两人心弦。 祈渊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说得对,不该在此处。” 姜离疑惑‘嗯’了声,如今已有些分不着南北了。 待再反应过来,两人已不知何时进了寝室。 这里显然也早就布置好了,一如新婚夫妇房间,床榻上甚至还洒满了花生桂圆,搁得姜离后背疼。 姜离眉头轻撇,轻哼了声。 祈渊立马将她扶起来些,将床上之物一把扫在了地上。 “等等!”姜离却是以食指挡住了他的唇,阻止了祈渊挨近过来,亲她的动作。 “嗯?”祈渊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姜离:“你刚说我们先试试再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先试?莫非你这方面有经验?” 话音方落,祈渊却并没有回答她,只继续低下头来欲吻她。 祈渊的力道很大,姜离渐渐抵挡不住,便开口道:“你与鱼羡沁……她将那别院送予你,对你这般好,外间都传你是她的……你们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吗?” “你觉得呢?”祈渊却不恼,只是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反问。 “唔……”姜离正欲开口,谁知身子却突然一颤。 只那边祈渊挑了挑眉,“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问这些?” 目光触及他指尖,姜离立马扭头。 祈渊凑近姜离耳旁道:“你说你怀疑我和昭国女帝,那我还怀疑你和那宁远之呢,你们一起去昭国,你将他当个孩童,朝夕相处,你固然对他没什么心思,但他呢?” “我是不是得好好惩罚下你?” 祈渊说得恶狠狠地,然而行动却极尽温柔,但饶是如此,姜离还是紧皱起了眉,眼泪差点流出。 看着如今已再无心开口的姜离,祈渊有些忍俊不禁。 “你方才故意说那话,是起了退意?想让我因此与你置气,忘记今晚洞房之事?” 然而回复祈渊的,唯有姜离的呼吸声。 祈渊:“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还不了解你那点小心思。” 然而此刻姜离却半句也听不进去,早已神魂俱失,无暇他顾。 虽无回应,祈渊却继续道:“都过去了,我的阿离,以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分卷阅读188 听罢姜离抬眸,却倏地变了脸色,“你做什么!还要来?!” 祈渊刮了下她的鼻子,“你看这事也没那么可怕,对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姜离逐渐迷糊了去,迷蒙中,似是听祈渊在她耳旁说了什么,但她却听不真切,只隐约瞥窗外夜色,由深转浅,逐渐褪去,变为白昼。 而后沉沉地睡去。 看着怀中熟睡地姜离,祈渊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尚觉得如今不甚真实。 “我的阿离,”祈渊喃喃,“与我携手相伴到老之人,除了你我可从未考虑过别人。” 想起她方才为了逃避与他……而找的拙劣借口,祈渊哑然失笑。 看着怀中熟睡之人,祈渊心中既满足又喜悦,捏了怀中姜离好一会儿,也随着她睡了过去。 此后再也不会与她分离了,祈渊陷入梦境,唇畔挂着浅浅笑意。 第97章 .番外二 · 自大婚以后, 祈渊仿佛突然开了窍,在某些事上有着惊人的琢磨劲儿。 这种乐于钻研,甚至不断发觉新鲜之物的干劲儿让姜离连连咂舌。 有时甚至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旺盛精力, 两人做着同样的事,然而到第二天, 祈渊依然雷打不动地早起去早朝, 而她醒来时,大多已日上三竿。 人与人竟能有如此大的差距,不禁让姜离感叹, 同是习武之人,却能差那么多,老天果真是不公平的。 她没有人需要去请安,祈渊一般蹑手蹑脚, 轻声起来,大多不会闹她,宫女们更是不敢吵她休息,这就导致,姜离从每日三餐, 逐渐变为了两餐。 最近这段时日更甚,午时起来进过食后, 靠着贵妃榻小憩,她便又觉困顿了,每每靠着睡下,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看着日暮西沉,暖暖的橘光顷洒而下, 好似为人盖了床毯子,姜离心中却不觉半分美丽, 而是在内心暗骂祈渊混账! 正出神间,还未从午睡的余韵中清醒,槐安便端过温热水来递给姜离,“陛下道今日有事,便不回来用膳了,让娘娘不要等他。” 槐安曾经在栖溪院,姜离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后来进了宫,发现她也在,才知道她也是祈渊的人,本来姜离认为,让她当宫女太过大材小用,便驳了祈渊的提议。 谁知槐安却主动找上她,表示愿意留在宫中,还说什么觉得与姜离投缘,后来姜离才发现,这小妮子那点小心思—— 不过是为了在宫中能多见几眼祈渊的暗卫七岳罢了。 姜离假装不知,默许了她留下,并将她留在身边,不得不说槐安办事十分稳妥,挺让姜离放心的,再加上槐安貌美,这般天天端详也挺赏心悦目的。 听得她的汇报,姜离点点头,“有说是什么事吗?” 槐安却摇头,“并未。” 不说是何事,那估计便是朝中之事了,姜离闭口不再多问,传了膳,难得清静。 然而祈渊却是一连之后都不见身影,仿佛被什么事给绊住了,繁忙异常,鲜少再来。 这日殿前那边传来的消息亦是让姜离无需等她,槐安在一旁悄声打量,想着近来宫中的传言,有些担心姜离。 看她今日也魂不守舍的,险些烫着自己,槐安连忙上前端过姜离手中已歪了大半的碗儿,“娘娘在想些什么呢?” “嗯?”姜离回神,看了眼槐安手中的碗,“你稍后去给我传太医来一趟。” “太医?”槐安讶然,“娘娘身体可是有不适?” 谁知姜离却摇头,“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 只是近来这般嗜睡,再加之食量又大了许多,虽其它再无何异样,但姜离觉得,她可能是有了。 她又非那种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再加上前世所知那些,姜离心下有个认定,觉得自己怀了身孕。 但这种事感觉是感觉,还是需要专人来确定。 想着怕自己感觉出错,到时空欢喜一场,姜离又交代槐安:“你悄悄去找太医,不得让其他人知道,陛下那边近来繁忙,也先瞒着。” 祈渊虽未说近来在忙何事,但如此几日不见踪迹,想来十分重要,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况且,也还没确认不是。 槐安点了点头,面上闪过抹虑色,想着莫非姜离是知道那些传言了?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未将那些话说出。 槐安办事效率极高,不消片刻便将太医院资历最深的乐太医给请了来。 有了乐太医的肯定,姜离心中的猜想被证实。 槐安在一旁睁圆了双眸,不可思议地看着姜离。 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得姜离对乐太医道:“这事还望乐太医先莫要声张,特别是陛下那边。” 乐太医却有些为难得道:“可是……” “陛下近来事务繁忙,我不想他因此而分神,”姜离手抚上肚腹,“况且,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我想亲自告诉他。 分卷阅读189 ” 乐太医捋了捋他下巴处的胡须,思忖了片刻,点头,“那老夫给娘娘开些安神养胎的方子。” 送走了乐太医,姜离看着一旁神色复杂的槐安,忍不住笑道:“怎么?我看你好像埋了很多话啊。” 槐安皱着眉看了姜离许久,最终走上前来,看她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姜离忍不住想,这槐安什么都好,就是脑洞太大,不知如今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果不其然,那边槐安咬了咬下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娘娘,你让乐太医瞒而不报,莫非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姜离:“???” “你这是何意?为何会这般认为?” “莫非娘娘不是听了宫中那些嘴碎之人的话才不说的?!” 见姜离面露疑惑,槐安自知自己失职,连忙拍自己嘴,“是奴婢的错!” 然而如今再说什么已经晚了,见面前姜离微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看她。 槐安:“这还不是那些人说陛下太久没来这里,有了新宠吗……文武百官们一直说后宫清冷,还说为了防止年宥之事再次发生,各个上书请求陛下充实后宫……” 姜离正在喝水,如今一听差点喷出来,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槐安,“你在栖溪院那么久,又不是跟在祈渊身旁一天两天了,怎么还会信这些?” “啊?”槐安却被姜离给说懵了。 姜离擦了擦唇边的水珠,“枉我第一次见你,听你说那些话还觉得你挺聪明的……” 谁知却是个笨蛋美人啊? 姜离不知,其实那天的话是祈渊教她说的。 姜离笑道:“你也不想想,若祈渊真的风流,那怎会洁身自爱如此之久,到大婚才……” 槐安被姜离骤然点醒,脸立马红了,“所以娘娘的意思是,陛下当真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才不来这里的。” 说罢便见她捂了捂心口,好似松了口气。 姜离面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些。 * 又过了五日,有人来传祈渊旨意,姜离便随范公公而去。 范公公经历了两朝君王,自是沉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都清楚,是以一路无言,直至到了一处院子,他才停下,对姜离比了个请的手势。 姜离提裙而入,院内雾气缭绕,看不清楚,谁知方走了几步,却被人拽住手腕拥入怀中。 下意识去推这人,姜离怕这人动作没个轻重伤了腹中孩儿,哪知对方刚察觉她的抗拒,便不满地哼了声。 而后撒娇道:“我的阿离真是没心没肺。” 姜离:“我如何没心没肺了?” “怎么久都不见我,竟也半分不想我。” 在姜离面前,祈渊鲜少以朕自称。 有段时日未见,祈渊立于她身前,一袭玄袍,眼底却有些青紫。 姜离假装未见,憋住笑道:“明明是你有事故意不来见我,怎地如今恶人先告状起来?我看其实是你不想我吧?” 祈渊:“胡说!” 姜离:“我哪儿有胡说,纵使再忙,见一面的时间总是有的,然而你却来都不来,还不闻不问,宫中都在传你要纳妃了,不是你心虚故意不见我是什么?!” 谁知话音方落,祈渊却怒极反笑,“谁乱道这些传言,朕看她好大的胆子!” 而后对上姜离双眸,祈渊气势却弱了几分,“我这些时日,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 眼看着怀中之人推开了他,祈渊连忙上前拉住姜离的手晃了晃,他低着头,那模样看着可怜至极。 他扁了扁嘴,面容本就姣好,如今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最让姜离吃不消。 祈渊瓮声瓮气道:“我这明明是在给你准备惊喜,这不是怕一不小心没藏住说出来了吗,所以才躲着你。” “惊喜?”姜离纳闷。 祈渊立马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雾气之后渐渐清晰,偌大的池子映入眼帘。 姜离却愣住了:“你无故修个这么大的浴池做什么?” 谁知祈渊却一副等夸的表情,“我们再遇不是在昭国别院那处温泉?我寻思这昭国皇帝可真会享受,我们怎么也不能差了他们去。” “而且,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不挺有纪念意义的。” 看着祈渊那略微绯红的面颊,姜离如何不知他在想什么。 无情揭穿他:“当时我们再遇,你是不是特别想在池中……阿裴!你是真想纪念还是想圆你遗憾?” “不可以吗?”见姜离的确有几分生气,祈渊低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抬眸偷瞥了眼姜离,祈渊连忙解释道:“你若不喜,以后这池子便是你一个人的,未经你允许,谁也不准来,我也不可!” “费那么大心力建这个,我看你离昏君又近了一步。” “沉迷我阿离,做昏君又有什么……”祈渊正抬头大笑,发现自个儿媳妇 分卷阅读190 瞪了自己一眼,连忙噤声。 而后认真解释道:“这是之前皇宫内就有的,我那日意外发现,便连忙找人重新修葺打扫,不然如何能那么快就弄好,这般规格,少说也要几月。” 想来也是,姜离面色才稍霁,终于松口道:“在这里倒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方落,便见祈渊双眸一亮,就要过来抱她。 姜离连忙推开他,“但不是今日!” “为何?”委屈模样又再次露出,祈渊可怜道:“我们都已经好久没了,我的阿离是不是厌弃人家了。” 这话说得活像一个小媳妇。 姜离忍俊不禁,拉过他的手,将其抚上自己腹部,“我是怕伤到它。” 祈渊:“!!” 见祈渊震惊望着她,姜离笑意更甚,点头道:“是你想的那样,我已找乐太医确认过了,没让他们禀报,是想亲自告诉你。” “阿离!”祈渊话间带着颤音,便连手都抖得厉害。 走过去吻了他一下,姜离道:“你要当爹了,阿裴,是我们的孩子。” 祈渊登时手足无措起来,见他想要过来抱住自己,却又好似怕不懂力道伤了自己,这般祈渊,姜离还是第一次见。 甚至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今晨山洵儿还来跟我炫耀,桑晏有了身孕,没想到,我也要当爹了。” 姜离却也惊讶了,“桑晏也有了吗?” 祈渊点头,“开始我还以为是山洵拿我逗趣,还大言不惭说,要是真的,以后就和他结为亲家。” 姜离却瞬间脸色黑了下来,“这才多小,你这爹的就包办婚姻了?!” 姜离甩开祈渊的手,“别打我孩子主意,它以后肯定也是要找个与它心意相通之人成亲的,要去结亲家,你找别人生了结。” 见姜离要走,祈渊连忙上前拉住她,哄道:“哪有别的女人,只会有你一个,别人不懂我,你还不懂吗?” 祈渊手再次抚上姜离肚子,面上有了几分柔色,“此生都不会有旁人,我只会有与你的孩子。” “我们都没了父母,但如今,它却会有父母相伴、疼爱,它会带着我们的爱成长,无忧无虑,往后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姜离心有所动,羽睫微颤,握住祈渊的手,与他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祈渊和姜离的故事彻底完啦,以后他们将不会再有苦难,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谢谢看文的小天使们~啵啵! 感恩,感谢你们看这个故事,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