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鞘》 分卷阅读1 ?入鞘(仙侠、NPH) 作者 珠玉在侧 內容簡介 人说,深雪素净的表象之下,其实往往芜杂污秽。可是,既要白,又要清,本身就是贪心太过。 大道三千,途殊路异,有人出得世外,而我入你鞘中。 鞘指喻俏,谐音玉鞘,漂亮苗女,没心没肺。 白指陆白,字雪名,无情道天才剑修。 清指谢濯,字莲痕,白切黑世家公子。 “既要白,又要清,真是贪心太过!” 女主: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是全都要! 女主人设:帅气男人的杀手、漂亮剑修的克星【。 ———————— 不止文案这两个男人,反正都是器大活好的男人们雄竞上岗。(回答一下评论区的小可爱,目前计划中确定和和女主有情感交集+肉体纠缠的男性角色:陆雪名、谢莲痕、巽风、尧凰) 过程肯定是np,结局或许会1V1,俺也说不准,变数比较大; 这本想尝试写暧昧拉扯,慢热型,前期可能不会有太多肉。 关于收费:完结前剧情免费,肉章酌情收点,谢谢各位小宝贝支持。 求珠珠求收藏求评论~没有珠珠评论也可以呜呜,友友们,俺太菇毒了(???︿???) NPHBG古代奇幻仙俠 采猎 喻俏在海市里慢悠悠地逛了一下午,直到夕阳在山,距离戌时只剩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往红月迷谷走去。 红月迷谷是十万山最外层的一重试炼境,只在夏夜开境,虽比不得十万山腹地珍宝繁多,却也有品相极佳的灵兽灵草且少妖雾毒瘴,是爱好和平的散修们最爱的去处。 喻俏暮春时从苗疆出发,提前三日就抵达十万山地界,只怕错过这红月迷谷夏初开境之机。 今日正是立夏,她卡着时间点来到红月迷谷境口,没承想此地已是人头攒动。 喻俏走进人群里,略扫了一眼周围的修士,不过都是些平淡无奇的普通散修,她心里暗道一声失算——自百十年前昆仑道君死后,天地间灵气一年比一年稀薄,连这小小红月迷谷也成了香饽饽。人潮如水,那些有能耐的修士大约早就登上境口的二层门楼大殿了。 “姑娘,可愿结伴入境?” 喻俏闻声望去,是个男药修,身材不错,可惜长得一般,喻俏不愿委屈自己,正欲拒绝。 “姑娘,我们只缺一位守夜人,你加入,我们即刻入境。”那药修笑得自信。 缺一人就齐?喻俏心中一动,笑问:“天明才返吗?”试炼境越入夜越多奇遇,同样的也越危险,红月迷谷只在夜晚开境,宝物不少凶险系数自然也不低。大周朝五户人家为一里,修道人便也习惯地算五人为一列,向来只有颇具实力的三列小队才敢在红月迷谷中整夜采猎。 药修自知没有看走眼,眼前女子有此一问显然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当下应道:“自然,日不出山人不出境,姑娘是熟手吧?” 既然只差一个守夜人,那么队中必有体面的修士。喻俏默认,微微含笑地应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边走边互通了姓名,药修名叫辛湛。 有了药修辛湛带路,喻俏顺利地穿过拥挤的人潮,莲步轻移登上了门楼。 门楼大殿里至少有二十列修士在休息,辛湛虚扶着喻俏带她走向大殿中央围坐着的一群人。 待到眼前,喻俏顿时就看不下别人,直直望向其中一位白衣剑修。那剑修本就生得高大俊美,在周围如药修这般普通长相的男修衬托下,更显得脱俗出尘,连他眉目间那点冷若冰霜的阴柔郁气,都成了清高矜贵。 那剑修似乎并不在乎药修从哪里找来的什么人,只略扫了一眼喻俏主动展示的狩猎腰牌后,便开口安排了喻俏的守夜任务,然后宣布出发入境。他声音冷淡却动听,如环佩击鸣,清冽舒朗,正是喻俏喜欢的类型——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喻俏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三列人中,一列负责狩杀,一列负责防守警戒,剩下的负责采集,喻俏则负责守夜。守夜其实简单,只需守好长明灯,保证众人在试炼秘境中分散作业时能与队伍保持灵力的牵引,从而不至于失散就好。 一入境,喻俏熟练地祭出了自己的夜灯点亮,众人各自割破指尖往灯芯烛油中滴血。大约是瞧这苗人的夜灯有些与众不同,一直跟在剑修身边的妙龄少女,忽然凑上来开口问:“姐姐的灯有名字吗?” 这少女生得玉雪可爱,人又娇嗲,喻俏忍不住有些喜欢,软了声音笑着回她:“有啊。”却不说名字叫什么。 少女还欲搭话,那剑修好似看不见喻俏似的,将少女搂回怀里,旁若无人地低声嘱咐着什么。 喻俏见状便问身边的辛湛:“这二人是一对儿吗?” 辛湛有些讶然,反问她:“你认不出么?他是昆仑陆雪名。”见喻俏还是懵懂,他又接着介绍:“那是他道侣曲灵然 分卷阅读2 ,乃是聆剑山庄少庄主。” 喻俏敷衍地点点头,辛湛笑道:“难道苗疆的姑娘都不在意中原的俊杰?” “窥天剑陆雪名,听说过的。”喻俏笑着应他,心里大呼倒霉。她可不是真的要入境历练,这蠢药修怎么早不说呢?原以为费心拉散人守夜,自然是队散修,她还装模作样地跟上来,想着找机会偷吃两口呢。却原来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正宗,只一个剑修能入眼,还有个来头不小的道侣,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昆仑剑修十有八九修的是守着元阳老死的无情道,陆雪名算得上昆仑年轻一辈的剑修首徒,和太监也没两样了。喻俏心知计划落空,认命白做这一晚工。 他们身后,还有队伍不断入境。依照惯例,各个队伍自由选定范围采猎。 陆雪名检查了全队后,打头阵向迷谷中走去。越往试炼秘境深处,珍奇越多,众人作业时分散的危险系数越大,守夜人的念力消耗也越大。喻俏跟着陆雪名这一队,今夜注定轻松不得。 往深谷中前进的这一路上,不断有妖物被这队气势汹汹的采猎人惊动,四散奔逃。红月谷年年做猎场,其间的妖物虽然灵秀,却因来不及长成,大多道行浅薄还保留着兽类的稚拙天真,这帮昆仑弟子下手斩杀时却毫无怜悯。喻俏亲眼见陆雪名用剑丸洞穿了一只三尾红狐后,深感造孽——三尾狐甚至可以短暂地化人形了。 到了迷谷最南,靠近十万山的地方,陆雪名才定下了今夜采猎的范围。阵修就地结下守御阵,喻俏便站定了阵眼位置坐下守灯,其余人三三两两搭档着开始采猎,一转眼身影都消失在林中。 夜色渐浓,天地寂寂,四野流风,整个红月谷如同陷入梦境。喻俏对这帮昆仑弟子颇不认同,一心想着天亮就散伙,于是这灯守得更心不在焉。她坐在灯边,心里却想着苗寨中那些棘手的事…… 苗疆富婆,重金求女 喻俏出生南疆以女为尊的大苗寨,大苗寨以母寨为首,下有五女寨,女寨下又各有许多子寨,统称大寨。 大寨女人当家,一切风俗与中原迥异,许多规矩也不为外人所知,例如中原修炼讲究灵力,而苗寨崇拜女娲大神,修炼以巫力为主;例如只有生过女儿的女子才有资格参选进入自己所在寨子的领导层;例如原本由女娲大神嫡系执掌的母寨,也允许女寨和子寨中巫术天赋超绝的女子在通过试炼后进入,不过参加试炼的前提依旧是生过女儿…… 苗寨中的女人们没有丈夫,她们像采摘花儿果儿一样,挑选寨中储备的健康漂亮的男人采精,生下女儿作为继承人,生下儿子则与异族以子易子,再将换来的异族男婴作为新的储备养大。大约是良性循环的缘故,苗寨的女儿和换出去的儿子都十分健康漂亮。 喻俏是女寨人,生母早逝,由养母骊申抚养长大。骊申身份极特殊,是女娲大神嫡系,巫术又高强,本属母寨,可惜始终没能生下女儿,四十岁时便自请下降女寨做了寨主,抚养了襁褓中的喻俏。骊申视喻俏如己出,一身巫术倾囊相授,加上喻俏天赋极好,幼时便已成了苗寨中出名的小神女。 如今喻俏十七岁, 正是可以采精的年纪,她需要生个健康漂亮的女儿来获得机会参加试炼,只有通过试炼进入母寨,才算不辜负骊申的养育之恩。 试炼艰难,可摆在喻俏眼前更大的难关却是采精——母寨寨主,也是大寨的大当家,她的小女儿银月一向爱与喻俏争高下。巫术上银月略逊一筹,但银月出身高贵且大喻俏一岁,大寨中最优的十几个儿郎早都被银月采了个遍。喻俏既不愿意退求其次,也不愿吃银月的剩饭生个与银月将来的女儿同父的孩子,无奈之下只能找借口出寨做个采花贼了。 喻俏不爱西边人身上浓重的体味,几番筛选之下,决定采中原的男修。她十岁时跟随骊申来中原游学过三年,自以为对中原了解颇多此行必然尽在掌握,谁知道今日出师不利。 她心不在焉魂游天外,早??J忘了看夜灯,直到陆雪名阴沉着脸带队回来,她才如梦初醒。 “你就是这样守夜的?”陆雪名还未出声,身边一个符修已忍不住激愤喝问。 喻俏撇了一眼魂火暗淡的夜灯,心道倒霉,她方才分明丝毫异常也没察觉!然而她一个散修在一队熟人堆里,自然犹如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乖觉地做出歉疚忐忑的表情,问:“对不起,不知出了何事?” 那符修气得简直要杀人,倒是边上的阵修好心拦住他,劝解道:“眼下救人要紧。”又转身向喻俏解释,“这位姑娘,想来你有所不知,现今灵气稀薄修道艰难,采猎时多有修士借机行险事,守夜人不比从前轻松,需要时时警惕‘屠户’及时示警……” 喻俏听他们一番解释才明白了“屠户”是什么,原来是有人修道无望,直接干起杀人越货的买卖了,毕竟修士身上值钱的东西太多,对有本事又不在意什么道心的人来说,抢劫修士如同杀猪宰肉一般,确实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天可怜见,她一个主修巫术的,上一次采猎还是三四年前跟在阿妈身后,哪儿知道这新闻? 分卷阅读3 陆雪名的队伍实力本不容小觑,如今是阴沟里翻船,众人焉有不怒之理?只是他们大多是昆仑弟子,还算有好教养,不至于喊打喊杀。眼下众人负伤急需救治,又有同伴身陷险境下落不明,场面一时凝重。 喻俏偷眼瞧了瞧周围,曲灵然和辛湛都不在,三列十五人的队伍,算她在内如今只剩十一人,减员四个。她又垂着蝶翼般的眼睫,遮遮掩掩地去打量不远处的打坐调息的陆雪名,却见陆雪名倏然睁眼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秀气的凤眼冷得结霜似的。 “提上灯,随我去救人。”陆雪名收回目光,提剑起身。 喻俏怔了一瞬,犹疑地向他问:“你说我啊?” 边上凶巴巴的符修,怒火中烧地反问:“不然呢?” 喻俏从未与“屠户”交过手,心里还有些犹豫,陆雪名见她不动,看她的眼神与看死人没分别,“我让你,提、灯。” 话音一落,好似所有人的眼刀都往喻俏身上扎。 喻俏硬着头皮提灯跟在陆雪名身后,往深林中走,她一面小声追问:“就我们两个人?”一面在心里吐槽:你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还减员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去救人???女娲大神!我是造了什么孽我要碰上这群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诚心诚意重金求女的苗疆富婆而已啊! ———————————————————————————— 注:这里设定无情道的道侣有别于俗世夫妻,只有名没有实,就当是太监对食好了_(:з)∠)_ 圣人绝地 他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臂距离,随夜灯魂火指引,深一脚浅一脚往林中走。愈至林深处,地上便愈泥泞,生的不知什么藓类又软又黏,一脚下去还噗滋滋地冒水,低处的枝杈骨爪一般伸在暗影里,妄图勾人衣角。四面望去,巨树成荫,割开幽蓝的天幕,高处的树枝上攀挂着藤草,色彩斑斓得出奇,隐隐透着不详。偌大的林中,除了偶有不知从多远地方传来的微弱的虫鸣声,便只剩一种像呼吸般的风声,叫人错觉有个什么天大的巨兽在沉眠。 陆雪名面色凝重,喻俏倒像回了家一样轻松——这里的环境和南疆十分相似,她又有夜灯魂火指引,不知不觉已走到陆雪名前面去了。 路上喻俏几次试图和陆雪名搭话,追问“屠户”们的手段,可陆雪名厌恶这苗女蠢笨误事,视之如不见,一句也不肯说。 直走到一汪湖泊前,长明夜灯魂火笔直不动,曲灵然几个大约就在附近,只是他两个在湖边徘徊良久,依旧一无所获,陆雪名心急如焚,只差将湖水也细细滤开审查一番。 陆雪名打量周围,到处是疯长的草木,并无人迹,这里显然不是那一队三教九流的“屠户”们能掌控的地盘。若不是夜灯魂火是小儿能学的基础道术,他简直要怀疑这蠢苗女是不是寻错地方了。 喻俏见他张望许久依然不肯搭理自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说话是吧?她鼓足气忽而冲着湖面放声大喊:“喂!有——人……” 她还没喊完,陆雪名风一般冲到她眼前捂住她的嘴,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疯了?” 喻俏被他锁住腰捂了嘴动弹不得,挣扎半天几乎窒息,眼睛里挤出了泪花,也不见这人松手。 陆雪名侧耳听了片刻,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苗女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连只鸟也没惊醒,他心知情况大不妙,强自平复了语气,低声警告喻俏:“再轻举妄动,我叫你埋骨此间。” 他放着狠话,呼吸却轻柔地吹在喻俏耳边,温热的,带着点似有似无的幽幽冷香,搅得人心痒。喻俏当下放弃挣扎,在他手里使劲点了点头。陆雪名见她乖顺,这才嫌恶地松手推开她,两个人重新拉开了距离。 他们沿着湖泊胡乱走了一阵,夜灯依旧没有更多的指引。陆雪名凝神用灵力搜索了周围,依旧连点活人气息也寻觅不到,不由地眉头不展。他站起身用未出鞘的窥天剑扫开湖边茂密的植物,亲自去查找线索。 喻俏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他:“‘屠户’和你们交手的地方在此处?” 大约是喻俏那一嗓子叫陆雪名见识了苗女的彪悍,这回他答得倒很快:“不。我们十四人,五、三、三、三,分四处行动,各自交手。” “屠户”们竟还是团伙行动,倒像是盯上昆仑派这帮肥羊了。 那你还好意思怪我?喻俏腹诽,追问他:“十四人分成五、三、三、三,怎么失踪四人?” 陆雪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喻俏闭嘴收声——懂了,五人小组,他是硕果仅存。 “那你们五人在何处与他们交手?”喻俏又问,陆雪名却许久都没回答,他怔在原地片刻,突然拔剑劈开周围的树木,一路疾走,而后又冲向湖边猛地停住脚步,发疯似的往湖中释放灵力。 紧随其后的喻俏,一头撞在他过分坚实的后背上,好险没把鼻子撞断,慌慌张张地问他:“怎么了啊?”她本来不怕的,如今被这神经兮兮的剑修搞得冷汗直冒。 天色黯淡,无星无月,只有眼前的湖泊泛着淡淡 分卷阅读4 的光芒,陆雪名的面色被幽蓝的湖水印得死灰一般:“这里是绝地。” 大道孤绝,圣人心死,陨落之处方成绝地。绝地就如圣人留在人间的执念梦境,是最逼真的幻象,内里了无生机,入者除非能领悟圣人之道,否则只能困死其间。 喻俏闻言往湖里看,幽幽暗暗的看不分明,满心的不信:“吓唬谁呢?红月谷怎么可能有绝地?”也没听说过什么圣人想不开跑来十万山啊,十万山里两条腿的除了妖精和修士,大约只剩野人。 陆雪名也想不通这点,但灵力感应方圆十余里,确确实实了无生机,连满眼的草木都是死物。 千年万年才有几个圣人?还得是大道孤绝的圣人,撞见圣人绝地的几率和修士们得道飞升的几率差不多大小,居然还真有傻子这么自信。不过陆雪名颇有姿色,也算傻得可爱,喻俏忍不住出言嘲笑:“那陆道友可就有大造化了,白捡个圣人大道。” 陆雪名面无表情,反手将宝剑窥天无声地横在喻俏的细颈上:“连长明灯都点不明白的守夜人,活着也是白费。” 喻俏默然,想入境找男人的划水选手,偏偏遇上想强强联手的精英队,想来大家都觉得自己很倒霉。 陆雪名见她老实地摆出鹌鹑样,这才收回了剑。他大约嫌弃这苗女到极致,索性席地而坐,取出软巾擦剑。 “道友,你也心知肚明,今夜就算我看着灯及时示警,你们也不好到哪儿去。”喻俏低声辩解,陆雪名恍若未闻,她便忍不住继续分析:“若是劫财的‘屠户’,犯不着招惹昆仑剑修,若是眼热昆仑的宝物铤而走险,也不必分散了与你们各自交手。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还大费周章地借魂火引我们来此处,想来必与你们相熟,道友难道真不知道是谁?” 位面之子 陆雪名不发一言,喻俏只能自己靠近湖边去验证猜想,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泥坑,一边地絮叨:“刚进林子时,我还听到虫鸣和风声,可现在,你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你再来看湖水,那一大团,是云影吧?可我们头上这个天有云吗?” 陆雪名被她说动,抬头去看天,又发觉受骗——天色暗沉得要命,哪里看得清有没有云。喻俏憋笑,“天色这么暗,连云也看不清,这湖水怎得还能映出云影?唔,不知道能不能映出你我的影子,陆道友,你快过来照一照。”陆雪名被她戏耍一回,当下便不为所动,喻俏只好跑过来拽他:“快些出去吧陆道友,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她力气大得惊人,拽着陆雪名直直往湖中跳,陆雪名猝不及防地随她坠入水中,在瞬间又被她拽出水面,就听到耳边再次出现了风声—— 风声、虫鸣声,还有树木枝叶轻微的摇动声……陆雪名心知已脱困,他挣开喻俏拽着他衣袖的手,飞快扫了一眼和自己一样湿淋淋的小苗女,她手里那盏夜灯经水一趟居然还亮得晃眼。 喻俏化解了幻境,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索性提灯走到陆雪名前面,将一把小腰扭得千娇百媚:“陆道友,你且小心吧,这大约是上古镜妖的造境,寻常人搞不到手,黑市里也是天价,绝不是十万山能有的东西,有人费好大心思整你呢~” 少了干扰,长明夜灯的魂火又恢复了指引,二人顺着指引兜转片刻来到了一处石洞,终于见到失踪的四人—— 这石洞并不隐蔽,向来作为修士们采猎时避雨之用。此刻石洞里静得很,只有壁上的火把“哔哔剥剥”地响着。膝上横琴的乐修,坐在石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来得再慢些,我都要带人回去了。”他身后三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常师弟,真叫我意外。”陆雪名面色冷然,声音带着一丝沉痛,手上拔剑的动作倒不见分毫迟疑。 “装模作样,”常清思哂笑道,“这回我信了,你还真是个位面之子——昆仑十二峰,上三、中三、下三多少俊杰,偏偏叫你这么个下三之外的贱籍成了这一代剑道首徒……窥天剑百年不鸣,天才如谢莲痕也无可奈何,却偏偏选你做了主人……聆剑山庄到这一代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不忙着招赘,反上赶着做你无情剑道沾不得身的道侣……连遇着天克剑修的大妖幻境,也有个身怀女娲血的苗女替你破幻,啧!怎么说呢,真是天道不公啊。” 他说着还大摇其头,念诗一般长吁短叹。谁知话音刚落,忽而站起身砸碎瑶琴,接着竟从碎裂的琴身里拔出一把短剑。一个乐修生死关头把吃饭家伙砸了,喻俏看呆了,陆雪名的面无表情里也透出三分迷惑。 “你可知这把剑叫什么?”常清思随手挽了个剑花,又珍视非常地将剑横在身前打量。 陆雪名自然不理他,喻俏只好捧场地应声:“叫什么?” 常清思对着她一笑,温声道:“叫‘长恨’。” 喻俏借灯火仔细瞧了他一番,出于采精的习惯品鉴起来——虽然疯了些,但居然十分俊美,不过,他不会准备拿短剑和剑修拼命吧?那还不如自刎来得舒服点。喻俏又转头去看陆雪名,要不怎么说人外有人呢,美人最怕和美人比,这一比,陆雪名确实更好看些 分卷阅读5 …… 她看不懂这乐修的把戏,心里只剩胡思乱想,她猜陆雪名此刻大约也是摸不着头脑——他手中拔出的剑,迟迟未动。 陆雪名的余光,一直落在躺倒在地的曲灵然身上,那娇小的少女双目紧闭,面?я?色酡红如醉。猜不出常清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终于不耐烦,问道:“常师弟,你有何恨?” “好不要脸,谁是你师弟?”常清思说着豁然出手,狂笑道:“我之所恨,正恨你这贱奴占尽风光!”他一个乐修竟有不俗的剑势,挟风裹雨般劈面而来。 陆雪名不闪不避,硬接三剑,常清思握剑的手脱力地抖,还待强撑却见眼前涌现一片湛湛月光…… “恨什么都无妨,常师弟,今生太短,来生提剑寻我。”陆雪名说罢,剑也未收,擦肩越过他去查看地上那三人。 喻俏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常清思的剑已脱手落地,在深夜的山洞里,摔出空寂的脆响。他双手捂住脖颈,似乎还在努力说什么,可张口,嘴里与指缝一样,只有涌流不尽的鲜血。徒然挣扎片刻后,他重重摔倒在地,死透了。 杀人如切菜一般,这就是剑修吗?喻俏有些悚然,提着的夜灯不知何时熄灭了。怪不得他猎杀那些小妖时,眼都不眨,喻俏一阵反胃。见识了陆雪名的本事,她当下开始怀疑这次采精路线的选择。 正在她魂游天外的时候,石洞里传来了女子的呻吟,既吟且喘,娇嫩诱人。喻俏本打算跑路的腿忽然迟疑了,甚至想走进几步看看清楚——刚杀完同门师弟欸,陆雪名不会就这么去伺候女人吧? —————————————————————————————————— 注:昆仑十二峰,实际是上四、中四、下四,其中上三、中三、下三是内门,三等峰又均有一峰收容外门弟子,共十二峰,外门弟子大多出身贱籍。陆雪名入门时正是下三峰外门弟子,属于最底层。 无情道 丑时已过,石洞外夜色沉沉,万籁俱寂,已是静到极致。石洞里却溢满了曲灵然压抑的呻吟喘息,生动又缠绵。 曲灵然本就生得娇俏,此刻软倒在地蜷成小小一团,一张巴掌大的绯红小脸上香汗淋漓,饮醉沉眠般勾人。喻俏一边替她诊断一边也被她喘得有些把持不住,等在一边的陆雪名,脸色比夜更黑沉。 “陆道友,你叫我再诊十遍百遍也是徒劳,她又不爱女子,有心无力,我解不了!”喻俏有些麻木了,她要是知道陆雪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她刚才就不该多嘴道破曲灵然身上的痴心蛊。 痴心蛊,中蛊的人,要么情痴要么智痴——得人搭救则情痴,不得人救则智痴,情痴不过要缠搭救的人个把月逞逞淫性,智痴则是被蛊毒毁了头脑痴傻如婴孩了。苗人没甚贞操俗念,痴心蛊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捉弄人的小花头。 喻俏以为曲灵然有正儿八经的道侣在侧,这痴心蛊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剂春药,痛痛快快做上几回便化解了,自不当一回事。她瞧这小女子顺眼,这才在觉察端倪后,热心将实情告之了陆雪名,却没想到此举反害苦了曲灵然——陆雪名修的是无情剑道,他迟疑许久,大约是不肯泄元阳荒废一身功力。 石洞里烧了大半夜的灯火,此刻微弱得像只困乏惺忪的眼。陆雪名利剑般笔直地戳在石洞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地或死或伤的同伴,背光的脸上隐约透出点阴郁:“蛊术,不过是苗人的把戏。” 喻俏正蹲在地上查看煎熬到浑身战栗的曲灵然,听此一句忍不住白眼,嗤笑他:“我不同你这冷漠无情的小人计较,我只告诉你,你若不愿意,就把这两个男修摇醒。最迟再过一炷香,这姑娘蛊毒发作入脑,你就是把女娲大神请来,也救不了!” 喻俏说完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索性自己跑过去,准备摇昏迷在一旁的辛湛和另外一个青衣男修。她走近了才发现,那青衣男修面色青灰,早已死了多时了。好在辛湛的呼吸还算平稳——药修们积德行善,果然运气比常人好些。喻俏心里叹他有艳福,正欲开口唤他,谁知她的手还没碰着辛湛的衣角,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剑鸣—— 陆雪名面若寒霜,冷冷道:“滚远些。”话音落,雪亮的剑尖在喻俏脖子上轻巧掠过,落在了辛湛胸口。 喻俏没料到他发起疯来会凶残到剑指同门,惊得低叫一声跌坐在地,忽而又想到洞口处还卧着一具新鲜尸体呢,残杀同门对眼前人来说好似家常便饭一般。中原剑修嗜杀的恶名,果然不是无根由的。 喻俏心悬着,只见那剑尖在辛湛心口上缓缓划过,陆雪名依旧一张冷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喻俏身后的曲灵然发出低泣声,在痴心蛊侵害她头脑之前,受折磨的是她的身体,她虽一言不发,但意识应当一直都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被所仰赖的人舍弃,清醒地知道自己或将陷入一世的混沌…… 陆雪名被这低泣声击中,身形微滞,而后一剑挥去。辛湛腰带应声而裂,腰上悬挂的一串儿药囊药罐滚落下来,发出些沉闷的弹响。 喻俏不知他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分卷阅读6 ,尚在发愣,被陆雪名一把拎起前襟提小猫似的提出石洞。他们身后的石洞里,曲灵然拼尽全力挪到辛湛身边,抱住了他。 曲灵然知晓自己在陆雪名一念之差下躲过一劫——往日她虽不在意,却也瞧出陆师兄是生性凉薄之人,他天才年少却出身低微,与自己结伴多少有借势于聆剑山庄的意思。今夜这山洞里的意外,神不知鬼不觉,若陆师兄心狠些,谁也奈何他不得——一个痴傻的女儿,对聆剑山庄是灾难,对陆雪名却未必。 曲灵然劫后余生,泪珠滚烫地烧在辛湛的身上。哪里顾得上什么廉耻什么情爱,凄惶的少女费力剥开衣物,露出一身雪肤,搂紧了高大的男子。她口中哀哀地呢喃:“辛师兄,醒醒……醒醒……好师兄,帮一帮我……” 她一边呼唤一边笨拙地往辛湛下身抚弄,昏迷许久的药修就在这地转天摇的晕眩,和意乱情迷的极乐中渐渐苏醒。二人便如此稀里糊涂,就地颠鸾倒凤起来,呻吟喘息之声在静夜里愈显淫靡…… 石洞外不远处,陆雪名找了个块平整地打坐调息,喻俏在一边发呆看天—— 她在苗寨长大,信奉以女为尊,并不在男女情事上钻牛角尖。反正只要女人高兴,多睡几个男人算不得什么。可她今夜冷眼旁观,却看出点名堂:那中了痴心蛊的少女一直苦苦煎熬,好似只为了身边这个无情的男人……一个男人能得女?яJ人如此青睐,竟然能毫不珍惜?仅仅为了什么狗屁无情剑道,便甘愿舍弃如花美眷吗? 喻俏为曲灵然的痴情可爱所打动,便觉得陆雪名不解风情得倒人胃口,甚至怀疑他有什么变态之处……阿妈说过的,男人是欲望的奴隶,尤其是性欲的奴隶,一个克制了性欲的男人,一定是心中有了什么别的扭曲的欲望——想不到陆雪名瞧着年轻貌美,内心已经如此扭曲了! 喻俏瞧着眼前的陆雪名,往边上挪了挪屁股,坐远些。 巽风 陆雪名心中煎熬与否,自然是不会与喻俏说,他无心纠结已经无法挽回的事。 常清思说得不错,自入昆仑以来,他运气一向好,虽谈不上位面之子,却也从未吃过今日这样的大亏——他作为首徒不过例行带队,今次又是最寻常的低级试炼,为何一切忽然脱离了掌控…… 过了今夜,连他最信任的曲灵然,也成了难测的变数。更麻烦的是,失去聆剑山庄的庇护,来日在昆仑寻道的路只会更加艰难——人皆谓修道之人超凡脱俗,君不见三清前供奉的香火也分贵贱。 可笑常清思堂堂昆仑内门弟子,也好意思感叹天道不公,天道确实不公,贵者庸庸碌碌轻贱性命,卑者纵是明珠也只能暗投。若非出身贱籍,以他天生剑骨何苦专攻无情道?灭情绝欲,守剑修心又哪里是真为修大道长生…… 喻俏正在走神,直听见身旁气息紊乱得扰人才回过神,一瞧,是打坐的陆雪名走火入魔了。她有些惊讶,打坐也能出事,这么伤心的吗?难道错怪他了?竟还是个痴情种? “喂!”喻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陆雪名的肩,“你没事吧?” 陆雪名眉头深锁双目紧闭,口、鼻、耳孔都开始渗血。喻俏大受震撼,这人面上一点不露,想不到心中情伤,竟至于斯!当下对他大有改观,连忙出手打断他运功,又将他放平在地上诊治。 巫术与医术有别,喻俏也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好在陆雪名的情况不严重,他今夜负伤之后不曾休息,方才打坐又气血攻心逆了心脉,一时看着吓人罢了。喻俏为他理顺体内混乱的灵息,不多时他便悠悠转醒了。 又过两三柱香,日出东方,红月谷中灵气凝滞,试炼的队伍陆陆续续离开试炼境。 喻俏枯守活春宫看了一夜戏,难免怨念,更无心去管旁人的烂摊子,甫一出境就和这队人分道扬镳。队伍里不明真相的修士还在怨她守夜不利,她也懒得辩白。 仙珠城是距离十万山最近的城镇,红月迷谷一开境,当地的客栈和海市便到处是三教九流的修士。喻俏掂量着兜里那枚圆滚滚的玉铃铛,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尽快销赃——这是她从那个姓常的傻乐修尸身上顺来的,少见如此灵气浓郁的法器,只是摇不响,不知做什么用。 她这次出寨匆忙,当下是个十足的穷鬼,急需现银,可这小铃铛实在精美可爱得紧:玉色滴翠,不过核桃儿大小却雕了形态各异鎏金嵌宝的九条飞龙。她在秘宝阁里转转悠悠半天,最终还是舍不得出手,只好解开腰间小囊,卖了一枚瞌睡蛊换点银钱。 回到客栈续了房费,喻俏洗漱一番便急忙歇下补觉。虽然出师不利,不过她毫不气馁,准备入夜再去红月迷谷处碰碰运气——偌大中原,上得台面的男修总不会只有一个陆雪名嘛!像辛湛这样身材不错的,若是长得更俊俏些就好了……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昏昏睡去,这一觉又香又沉,待醒时已是月上中天。 喻俏被身上的眠蛊催醒——屋中不止何时多了个年轻男子,歪靠在窗边,柔声问她:“阿喻,你醒了?” 淡淡月光透过窗,描绘出这男子月神般高 分卷阅读7 挑秀美的身形轮廓:宽肩长腿,一圈苗银腰链松垮地挂在那窄细蜂腰上,泛着璨璨碎光,如坠一捧星。 喻俏认出了他的声音,坐起身叱道:“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阿喻,是我,巽风。”他厚着脸皮凑到床边,虚情假意道:“是不是吓着你了?别怕。” 喻俏翻了个白眼,她又什么好怕的?她的护身蛊是阿妈所赠的金身眠蛊,凝聚阿妈七成巫力,若有人敢意图不轨,她睡着时的杀伤力可比醒着大得多。 巽风伸手为喻俏扶起靠枕,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若有若无地擦过喻俏的腰背,撩起一路酥麻。喻俏无语,这厮脸皮真比城墙拐还厚,魅惑女人大约是他看家本领,怪不得高傲如银月也被他搞得五迷三道的。只是他这副温柔缠绵的姿态,喻俏往日在银月处见了多次,不以为奇,只好奇他近来发什么疯,频频背着银月来勾搭自己。 大寨中虽然没有规定男子必须守贞的律法,但也少有胆大包天敢同时伺候不同女人的男子。何况巽风能被银月这般贵女青睐,已是无上荣宠,喻俏想不通他来自己跟前发什么骚。她也懒得去想,飞速踢开被子,翻身下床,叫巽风扑了个空。 “阿喻……”巽风狼狈地歪在床头,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点故作姿态的冷冽性感。 喻俏不为所动,绕到桌边点亮了油灯,冷着脸审道:“你何时出寨的?竟敢跟踪我至此,好大胆子?” 烛火摇摇,隐约照出巽风那张精致得勾魂摄魄的脸,这是他勾引女人时,无往不利的资本——哪怕在苗寨这样以女为尊的地盘上,美貌到这个地步的男子,也很难沉落到卑贱的地位,天生他要做夺人芳心的猎手。 只恨喻俏偏像块油盐不进的石头。 巽风是惯会装相的,一击不中,便立刻收敛了媚态,端起清朗温雅的腔调,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在灯火中闪着湿润的水泽,似含情脉脉:“我奉大当家之命,赶万歧城的商会集,想着顺路,便来看你。” 好个顺路,喻俏一阵恶寒,竟不知何时被他下了方便跟踪行迹的引魂香。她懒得与他周旋,轻蔑笑道:“你再多花样也是徒劳,我对银月的男人没有兴趣。” 巽风默然不辩,只垂着眼睫,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喻俏有些头疼,不耐烦道:“摆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说罢,你到底想做什么?” 巽风闻声一笑,迈着一双长腿凑到桌边来,暧昧地虚抱着喻俏的纤腰,宽大的怀抱几乎要将喻俏包裹住。他俯身与喻俏咬耳朵,呢喃道:“奴想,助司命大人生个嗣女。” 司命,那是母寨最高级的巫职,也是喻俏的理想目标。喻俏冷冷瞥了他一眼,这骚货倒是很了解自己。可惜,她怎么会采银月的男人生孩子? 执律司 对上巽风,喻俏才醒觉陆雪名是个圣人——美色当前,也不知他如何忍得? 她也想学点不近人情的做派,奈何稀里糊涂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巽风抱上床了。手上几番使力,想将这缠人精搡开,可眼瞧他弯折肌肉紧实的细腰,伏身痴吻着她锁骨,到底是收了手——只要不采精,这样一个尤物美男子,玩一玩他又有什么妨碍? 喻俏想通关窍,便躺倒在床,安心受他侍弄。但巽风这厮美则美矣,伺候人的功夫却也稀松平常——虽她年岁小,尚未采精,从前在寨子时,阿妈也给她安排了伺候床笫的男人,唤作尧凰。她床上统共才爬上了这两个,当下免不了将他二人一通比较——尧凰总能叫她舒舒服服地泄一汪水,再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巽风的手指却极不安分,时不时往她细小的穴眼里钻弄,叫她空虚难捱,总有股涨涨的尿意。 这人能力不济得像有意作弄人一般——明明他用嘴含吮着她乳肉、用手拨弄她花核,几次三番叫她渐攀高峰,却偏偏总是在她欲登顶时 ???,又虚欠一分。喻俏着恼,抑着淫叫,狠踹他一脚。 巽风面上装出委屈,心中却暗笑——他自荐枕席地爬了床,所图是与喻俏生下嗣女,可不是来做第二个尧凰的,哪能轻易叫她称意了。 喻俏被勾出淫虫,却未能爽快,恹恹地在窝在巽风怀里睡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时,巽风从不知何处带回了两身中原汉人的衣裙:一套男衫靛蓝绣银纹上衣、绣银纹黑裳,束嵌玉银蟒皮腰带;一套女衫淡银红蒙雪纱交领、坠红绦茜底白裙,配珍珠腰链。他铁了心要纠缠喻俏些时日,又怕两个苗家儿女结伴太招摇,所以打定主意扮作汉人。 喻俏哪里肯受他摆弄,但见他装扮之后美得恍若仙人,而那女衫又异常精美,不免动了玩心。 巽风一边替她洗去脸上驱秽辟邪的龙木香粉,一边温声安抚她:“阿喻不曾穿过汉装,不知汉人女子是要在脸上饰以脂粉的。”他手脚轻柔,伺候得喻俏十分舒服,当下便由他折腾。 巽风有意讨好,为喻俏描眉画眼点绛唇,无处不殷勤周到,恨不得衣裙也动手替她动穿了。喻俏白了他一眼,扫开流连在她堆雪绵软的胸脯处暧昧的手,自己换好衣服。 待喻俏折腾好衣 分卷阅读8 裙,把繁琐的红绦和腰链都扔给巽风。巽风乖觉地上前为她系好绦带,将眼前脱胎换骨似的少女圈在怀中,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慢悠悠地挂上珠链。 “阿喻,我后悔叫你换上汉装了。”巽风见怀中人美得如珠如玉,偏又懒猫一般,一副任人摆弄的娇样,情难自抑地低头亲吻她。从耳垂到脸颊,他的唇舌若即若离,双臂收得愈发紧,恨不得将这娇娇儿嵌进自己身体。他是绝色男子,这些轻浮浪荡的冒犯和勾引都成了风情,哪怕喻俏本轻蔑他骚浪,此刻也被他哄得像泡在温水里似的酥软了骨头。 而巽风得了怀中人默许,欲念上头,举止也愈发得寸进尺,竟捏起喻俏小巧的下巴去吃她的口脂,道:“阿喻,不如把妆洗了吧,这衣服也坏透了……”最好洗了妆,再将这衣服剥干净,同他好好做上一回。 喻俏见他放肆得没边了,推开他脑袋,皱眉骂道:“蠢材!闹够没有?又要画又要洗,烦不烦?”说完又嘲讽地笑话他:“你也是这么伺候银月的?那怪不得要失宠。” 大约是突然听见银月的名字,巽风浑身一僵,任喻俏挣开自己怀抱,沉默了许多,也不再作妖。 二人出了客栈,却见街上一片萧索,全然不似前几日行人比肩继踵的热闹。巽风稍作打听,有神色惊惶的修士,好心劝告他们出城避祸—— “二位还不知?那昆仑派引着大批执律司的人,将红月谷里采猎的修士们全拦截在境口盘查了!执律司嘛,可不是好相与的。”那修士打量着眼前美得妖孽似的一对男女,一边踩蹬上马准备跑路,一边忍不住多嘴两句:“我等虽在城中侥幸避开拦截,但牵涉名门大宗的恩怨,接下来,恐怕整个仙珠城都要跟着遭殃。二位还是早做打算,在下先行一步,先行一步……”话音未落,人已在马背上颠簸着跑远了。 这修士跑得急,巽风连这“名门大宗的恩怨”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喻俏心里却有预感,必然和前日那个死掉的乐修有关。不过,为了这么一个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小弟子,也值得惊动执律司? 当今世界,修道是光耀门楣的事,修士们地位崇高,只有臭名昭著的执律司是个例外——既名执律,说得好听些是修道界执法部门,说得难听些是权贵爪牙、朝廷鹰犬,是凡人皇帝用无尽的荣华富贵豢养着,用以牵制修道界宗派势力的一群走狗。 执律司的大掌事柳维飏,当年因道心破碎叛出昆仑,一向以心狠手辣出名。他手下的诸位使君又常常假公济私,以公事之名插手大小宗门的内务。 修士们修道说是割断尘缘,到底不过是说说罢了,众人吃穿用度总离不了人间的供奉,种种天材地宝,更不是凭空修来的。何况帝王都是天命,修士虽然超脱世外,却不能轻易冒犯天命——不相干时候也就算了,一旦有了牵扯,纵然方外之士也是要低头避顺天子的。因而执律司作为皇帝的心腹,凡人和修士都得罪他不起,行事便愈发肆无忌惮,算得上人厌狗嫌。 苗寨人虽桀骜,在中原地盘上碰到执律司也一向是能避则避。尤其是大寨里以女为尊的苗人,向来和中原皇帝不对付,算得上是执律司的眼中钉。执律司除却京都总司外,长久活跃在中原五大城,喻俏此来偏南的红月谷,本也是特特避开他们的,未料想在此处也能碰上这群瘟鳖。 床笫间兄妹 喻俏和巽风两个,不愿平白惹麻烦,稍作思量便决定出城。谁知他们还未到北城门,已有折返的修士慌慌张张地往西城门奔去——执律司的人已经将北城门封了,据说还活捉了几个异族人。 喻俏心中大觉不妙,随巽风一起混在三三两两的汉人修士里往西城门赶去。 此刻方觉,巽风准备的这两身汉人服饰,竟歪打正着地派上大用处。若非如此,身边这些汉人修士,恐怕要将他们两个苗人献出去以求自保。 西城门是平日里不起眼的侧门,执律司初来乍到,大约会疏忽一些。不多时他们到了西城门前,果然未见执律司绣着赤蕊金花的黑袍子,偌大城门口,只一群守城兵将和零星几个白衣修士。 同行的汉人修士们经过问询后,很快被放行出城去。轮到巽风时,大约因他容貌妖异,关卡处的统领,犹豫好些时候才允了通行。 到喻俏,照例是问身份和踪迹,喻俏答得滴水不漏——得知执律司捉拿异族人,出自d?r?j?趋利避害的本能,她在赶来西门的路上就想好要编谎,只说自己同巽风一路,昨日才来仙珠城收货。天赋平平的修士,混到出槛境界(见注解),大有转而行商倒卖灵药灵器的,这类人数目庞大,最方便用来做身份。 那统领经过巽风美貌的一次冲击后,接受能力明显强了许多,对上喻俏的脸也不过多看两眼便点头放行了。 喻俏松一口气,快步向不远处等候的巽风走去,却听见背后劈空一声冷喝:“那苗女!且住!” 喻俏并不是苗人的长相,何况她洗去那层厚厚黄黄的龙木香粉,此刻的容貌与平日算得上天差地别,竟不知是何处露出破绽。她只当对方在试探,于是充耳不闻地向前走,一副 分卷阅读9 事不关己之态。 忽闻身后一声清脆剑鸣,霎时间,如水剑锋自她耳边掠过,割断她脸侧一缕发丝。喻俏惊魂未定,出剑人在她身后站住,戏耍一般,施施然收剑入鞘。 这剑势霸道又熟悉,喻俏怔然回望,果然是陆雪名。 陆雪名出剑太过突然,若他有意取人性命,喻俏此刻焉有命在?巽风既惊且怒,无声祭出淬金铁骨长笛在手。 陆雪名瞥了巽风一眼,似不在意。他身后还是前日那个暴脾气的符修,走上前打量着喻俏,半信半疑地开口:“我叫你且住,你如何不听?” 喻俏莞尔一笑,捏着嗓子反问:“道友叫的不是什么苗女?怎说是叫我?” 眼前少女妖冶艳丽,与那夜所见面黄肌瘦的笨苗女判若两人,符修也迟疑起来,茫然地去看陆雪名:“陆师兄,这……” 陆雪名勾了勾唇角,眼里全无笑意:“小苗女,我的剑认得你。”剑修认人,不独看相貌装扮,更下意识地寻对方行动间的破绽之处。所谓以剑识人,装扮易改,举止难变。 陆雪名并无他意,巽风却以己度人听出一耳朵的暧昧挑逗,他掣出长笛伸臂将喻俏隔在身后,假笑道:“道友怕是认错了,我们是姑苏人士。” “姑苏人士……”陆雪名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他如今官司缠身,实在没心思玩猫捉老鼠的把戏,“那今日捉拿的就是姑苏人士。” 符修听令,挥手示意身后的兵卒押人。 “真是好大的官威。”喻俏没见过这样恩将仇报的小人,当下惊异胜过恼怒,“难道昆仑派而今也效命执律司?” “放肆!”那符修还是难改一惊一乍的暴脾气,听喻俏出言不逊,气得眉毛都要跳上天去。巽风往日在苗寨,何曾见过有人敢如此叫嚷喻俏,当下强忍怒火,将喻俏更往身后遮。 陆雪名不去看她半掩在巽风肩后的那张俏脸,尽量放软语气:“小苗女,你也知道执律司的手段,你随我走,总好过落在他们手里。” “陆道友这话好没道理。”眼见得身份叫人起疑,四周的修士们虎视眈眈,喻俏面色冷肃起来:“我倒要请教,执律司捉我做什么?我几时成了朝廷钦犯?” 一边的符修听喻俏承认了身份,吃惊不已,正歪头打量她,却对上巽风杀气腾腾的眼神。 陆雪名长话短说,答她:“那日石洞中无辜身死的弟子,乃是当今大周丞相诸葛朗独子诸葛成玉。” 喻俏顿觉莫名其妙,她转了好大一个弯才想起来这个诸葛成玉,大约是躺在辛湛边上的青衣男尸。她被这离奇的逻辑激出一肚子火,立刻拨开面前的巽风,和陆雪名对峙:“笑话,这与我何干?” 陆雪名依旧神色冷淡,漠然道:“你既清白,随我走就是了,又躲什么?” 喻俏心想自己怎么也算是他救命恩人,如今无端被牵连进这宗门是非,他倒有脸来捉她,真是好不讲理! 她待还要争辩,巽风却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阿喻,执律司的人大约快来了。” 喻俏侧耳去听,果然有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密集嘈杂,正往西门处靠近。她脑中飞转:想自己清白之躯,哪怕是执律司又岂能颠倒黑白?只是落在他们手里,皮肉之苦不消说,还不知寨子要被牵连着做多大文章。再者陆雪名苦苦相逼,也叫人好奇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道友,我同你一道便是。”喻俏没好气地白了陆雪名一眼,转头命令巽风:“你自去忙你的事,忙完早早回家去,不要在外招惹是非。”这是不便明说了,叫他速回苗疆,不要陷入这些人手中。 那符修似不同意,喻俏抢在前头开口:“陆道友,我哥哥与这些事毫不相干,总不好叫我兄妹都同你走吧?我二人离家久了,家里要担心的。” 陆雪名领会了她的威胁,放这青年回苗疆去报信,她小命有了保障,才肯老实配合自己——苗人以悍勇狠毒出名,昆仑也不敢小觑,更不是他一个小小剑修能挑衅的。他本就理亏,当下别无选择,点头应允:“便如你所言。” 巽风满心的传嗣计划还未施行,自不情愿留下喻俏一人,这关头却别无他法。他使力将喻俏抱进怀中亲了亲,用苗语在她耳边嘱咐:“万般小心。” 中原少见这样情热的做派,符修看直了眼,放巽风离开城门时忍不住问:“你二人不是兄妹?” 巽风一向蔑视中原人,当下轻佻一笑,道:“确是床笫间的兄妹。” —————————————————————————— 三极十二境: 人极:临门、出槛、修体、入悟; 地极:辩诀、化经、思圣、蜕尸; 天极:忘我、归元、大道、飞升。 赴宴 不到两日,“天高皇帝远”的边地小城,便叫执律司封锁成铁桶一块,虫蝇也飞不出一只。就连驿邸里,也到处是赤蕊金花的黑袍子飘来飘去,逡巡盘问。 陆雪名大约是被麻烦缠身,将喻俏丢在此间后,便不过问。这驿邸布置清雅,比外面的客栈敞亮宽大多了,更妙 分卷阅读10 的是它有朝廷和世家供养,花销极低廉。喻俏是个卖蛊换钱的穷鬼,若不是被困,倒像是来享福。 她闲极无聊,歪在小窗边,打量院中来来往往的执律司暗修,忽听得门边响动—— 套着一身赤蕊金花黑袍的重明,用陆雪名给的符钥解了禁制,走进门里,正欲开口,却发现室中空空无人!当下慌得要叫,又恐惊动外面那许多的暗修,硬把声音吞回肚子里,只咬牙低骂“妖女”。 喻俏看够了暴躁符修的蠢样儿,不慌不忙地从门后走出来:“找我呢?” 重明见鬼一般豁然转身,方瞧见她。心知被耍,他面有不忿,忍气道:“你在便好!快随我走,路上与你交待。” 他二人一前一后,堂而皇之,正像暗修押人提讯一般无二。 此时日暮,天色昏昏,城主府中却一片灯火辉煌。侍女们提着食蓝,流星赶月一般在???廊上穿梭来回。 宴厅里,锦簇花攒、金铺彩绚,彩漆檠烛光盛,花腔鼓缭色红,金漆案桌上五色瓜果、九样时鲜,热汤盛在琉璃海碗,闲食摆在鎏花银盘,案案有人在侧侍奉,添酒添汤,壶里不断琼浆、琉璃盏中酒常漫。 主位上歪坐个不辨喜怒的黑袍男子,他下沿一条小案边才是满面堆笑的城主,两侧案桌前,依次坐着滞留在城中的诸派带队男弟子——执律司厌女出名,倒也没什么女修往这宴上凑。 这场宴名义上城主做东,既为远来的嫪使君洗尘,也为被扰乱行程的众弟子压惊。城里人人自危,宴上却还算热闹。执律司今次颇为客气,只逮几个异族人,入城至今剑上都没见血。年轻的修士们便只当传闻夸大其词,虽在城主府中困了两日,也不觉有异,甚至几个世家贵胄出身的,甩不脱从前的纨绔气息,席间推杯换盏得十分肆意。 陆雪名是昆仑首徒,众人里论资排辈他当属第一,便坐左列首位,和嫪嵘隔不过五步。嫪嵘无心似的,时不时同他叙些闲篇。 宴已半酣,重明才貌似为难地进来,与陆雪名耳语几句,陆雪名面上冷肃。 一旁的嫪嵘见了,便问:“陆道友可是有什么不便?” 陆雪名佯作尴尬,皱眉道:“使君见笑,不过是师妹同某有些龃龉,还请使君稍坐,某去去便回。” 陆雪名是个名人,他那攀权附贵的婚约自然无人不知,这借口,寻常人也挑不出错处。只是嫪嵘岂能叫他如愿,他轻甩衣袖,含笑道:“陆老弟,久闻尊夫人大名,未尝一见。今既有此事,嫪某何妨作个‘和事佬’?你且安坐,叫这贤昆玉去请尊夫人来饮一盅,咱们方外人,也没甚规矩。” 此次不过是寻常试炼,诸派中来带队的弟子都是年轻一辈,对陆雪名其人向来只是闻名未曾见面,当下连声呼应嫪嵘,都要看戏。 重明心恨这些蠢货,面上却不显,随陆雪名一摆手,便出去请曲灵然。 “曲灵然”在众人灼灼目光里姗姗来迟,她姣貌仙姿,一身寡淡的昆仑弟子常服,却似乎小了些,紧紧贴身,前胸后臀都被勾出丰隆夸张曲线,偏偏眸眼纯真烂漫不见淫欲。她跟在重明身后,也不拜见,径直往陆雪名身边坐。 陆雪名正要开口斥她无礼,却被她一身香软撞个满怀,只听她娇滴滴嗔骂道:“与我说什么天大要紧事,原是在此猫尿黄汤饮不尽!”众人闻声先是一愣,而后尽被这市井妇人骂夫的酸话撩拨起兴,嗤笑不止。 “曲灵然”却还没完,坐起身,将身后侍案的女婢轻推开,对着席上众人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误入宫廷,这般繁华不尽红颜貌美。如今一看,在座并不是什么贪杯好色的俗人,竟都是仙师道友!是小女子失敬了,自当罚酒赔罪。”她说完,端起陆雪名面前剩半的酒盏,一饮而尽。 众人被这指桑骂槐,刺得脸上难堪,一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陆雪名轻飘飘责她一句“胡闹!”,便没下文了。 嫪嵘面色微冷:“陆老弟,这便是尊夫人曲少庄主?” “正是内子,她年幼无知,使君勿要怪罪!”陆雪名说着,用手掐紧了喻俏的细腰,迫她坐正。 在座其实也有和曲灵然打过照面的,却不相熟,当下被这女子绝色容貌所震慑,哪有心作他想?何况陆雪名既说是,自然假不了。于是一时只在心里骂聆剑山庄无家教,不过收拢个修剑道的便宜女婿,竟嚣张得没边了。 “哦,这位便是执律司的使君?”喻俏抬眼瞧去,她肆无忌惮,反正重明交待说曲灵然身份贵重,席上没什么得罪不起的人。 在执律司领差事的,本就不图长生,嫪嵘在酒色上并无忌讳。可如今被这貌若天仙的少女打量两眼,他不但没有色心,反觉浑身不自在。 陆雪名还在边上,嫪嵘强抑不快,扯了扯嘴角:“幸会!今日见了方知,曲少庄主和陆道友确系金童玉女,一对璧人!” 他的话倒也寻常,可喻俏自己阴阳怪气,便觉得别人也不怀好意——陆雪名修无情剑道,太监一般,曲灵然和他结对,还谈什么金童玉女?连同属昆仑的常清思,都对聆剑山庄这桩亲事冷嘲热讽,何况旁人。 这使君身材健硕魁梧,但生得鼻肥眼钝一脸蛮横。喻俏看他两眼,心想若在大寨 分卷阅读11 里,丑成这样的,浇粪的差事也轮不上他。 她最厌丑男人,有意作弄他,于是斟了一点酒在盏底,假笑着明知故问:“使君谬赞,不知使君贵姓?” 嫪嵘也举杯,皮笑肉不笑:“免贵姓嫪。” 喻俏眨巴一双明眸,故意卷了舌,点头应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尿使君!” 众人一时面上古怪,重明瞥了一眼嫪嵘锅底黑似的脸色,低头忍笑。 宴无好宴 嫪嵘本也不是真要做什么“和事佬”,看牢了陆雪名才是要事,他压着恼火,冷笑一声饮酒不提。 陆雪名似乎对悍妻十分不耐,扫开与她相握的手,取回琉璃盏斟满酒,举杯欲向嫪嵘请罪。 众人本就因诸葛成玉之案,怀疑昆仑与执律司勾勾搭搭,此番见那高傲的陆首徒,竟肯向区区一个使君低头,都作冷眼旁观。 陆雪名却只当不知,他正欲饮,身边的“曲灵然”怒容满面,嘲讽道:“师兄坐在案前,怎显诚意?既是请罪,如何不起身?”??? 陆雪名被她刺得面色更沉,犹疑一瞬倒真缓缓站起身了。席上众人谁没听过他剑骨天成的名声,何曾想他如此窝囊?闲谈的、说笑的都住了嘴,偌大宴厅里一片寂静。 嫪嵘心有防备,面上不显,只笑道:“曲少庄主说笑罢了,陆老弟何至于此?” 谁知那女子仍然不罢休,咄咄逼人道:“师兄,我看使君还是怪罪我,不如你站到这位使君案前,躬身行礼再满饮此杯。” 话音落,连嫪嵘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这样跋扈欺人的女子,纵然绝色也叫人无福消受,席上众人都屏气凝神,等着看陆雪名的笑话。 陆雪名面无表情,身形一动,竟当真绕开案桌去。 嫪嵘总觉得蹊跷,哪敢任由一个剑修近身?他拧眉盯紧了陆雪名,手指已落在桌下铁弩的机括上…… “曲灵然”却忽然蝴蝶一般翩跹走来,一把夺过陆雪名手中的酒盏,她大约心中有怒,脚步散乱全无章法。“使君等我师兄这杯酒,怕是要等到岁寒天雪!”她冷笑着推开陆雪名,走到嫪嵘案前,“小女子今日无规矩,还望使君不怪罪。” 陆雪名一远,嫪嵘的悬起的心便落下去,搭在铁弩机括上手又举起酒盏,陪笑道:“不过宴上玩笑,少庄主言重!” “曲灵然”也不接话,伸手一撞嫪嵘酒盏,便仰头饮尽。三两滴漫出唇角的酒液,顺着她纤颀的脖颈,滑落进衣领,大约要湿进那饱胀的胸脯…… 嫪嵘的喉结滚动,忙遮掩自己看呆的眼,也尽饮酒盏。回座的陆雪名,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指。 “曲灵然”向众人翻过酒盏,回案前坐定。看戏的人颇觉扫兴,又深感意料之中:女人嘛,到底是舍不得和心上人撕破脸。 陆雪名身后陪案坐着的重明,看得稀里糊涂:这二人不知演得哪一出? 众人眼里,却见这小夫妻二人闹得狠、好得也快——那河东狮脸上虽仍挂着寒霜,陆雪名搂她时,她却也顺从地歪进陆雪名怀中。 两人将手相握,在桌案下又用袖笼着——方才喻俏在陆雪名手中画了“声东”二字,陆雪名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倾力配合了,只是没想到这女人把戏路带偏到惧内上,叫他演得颇憋屈。 喻俏更憋屈——来的路上,那傻不愣登的符修只交待她冒充曲灵然,却不曾告诉她,这宴无好宴,满座都是将死的倒霉鬼。她殊无准备便误入虎穴,此刻只能病急乱投医——只盼着这喝了牵魂蛊的尿使君,是个值钱些的角色。 陆雪名忽觉眼前有些昏沉,喻俏在他掌心重重一掐,画道:“一刻”。 再有一刻,真正的宴主人就要出场了,陆雪名要是在这个关头撑不住,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窥天剑隐隐发烫,陆雪名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忽听得“咚”一声,远处一个穿金戴银的丹修先倒在案上,而后席上人陆陆续续软倒在桌案前。重明和喻俏大约是来得迟,还算清醒,陆雪名却已然坐不稳。 主座下沿小案边,一直笑呵呵看戏的城主,忽然抚掌大笑:“倒也,倒也!” 他话音刚落,陆雪名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案上。 “师兄!”喻俏惊慌无措地去扶他。 那城主笑得古怪,瓮声瓮气道:“小女郎,别演了,婆婆不是城主,婆婆也知道你不是曲氏。” 喻俏回过神来看他,这人自称“婆婆”,相貌却分明是男人,方才他刻意做小伏低,叫人未察觉,如今一看他比主座上的嫪嵘还魁梧高大些。 这怪人坐直身子任由喻俏打量,脸上依旧堆笑:“小女郎,你伶俐可爱,婆婆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疯话?我如何不是我自己?”喻俏并不肯跳他圈套。 “哼哼,你还不死心!”假城主皱巴巴的老脸,被笑容拉扯得分外诡异,“曲氏中了老婆子的痴心蛊,此刻要么是与人在床榻上厮混,要么早已是个傻女郎了,哪有你这样伶俐!” “哦?是你下的蛊?”喻俏背手在身后祭出长笛,“那你怎不知晓,我遇 分卷阅读12 上个比你厉害千百倍的蛊师,为我化解了你这雕虫小技?” 假城主渐渐收起了笑,将信将疑:“小女郎惯会胡说八道,痴心蛊从来无解。” “哼,你技不如人,你无解的,人家却能解,人家还说痴心蛊早过时了。”喻俏一通胡扯,拼力拖延时间,盼着身后的重明能把陆雪名弄醒。 假城主被唬面色阴沉,却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老东西,亏你活了百十年岁数,轻易就叫这小娘子骗了!”侍案的数个女婢,同时口中出声,她们跪坐在案桌边身形不动,傀儡一般,诡异非常。 而后,不过是一瞬工夫,喻俏身后的重明,已被边上的女婢架刀在颈。 近处的两三个女婢则“腾”得跃起,冲杀过来,喻俏闪身躲过。假城主连忙阻止:“云惜君,不要伤了这小女郎,她皮囊甚好,老婆子要养她做女儿。” “哼,做你女儿,三两月就在蛊池里沤臭了!”一个女婢话音落,另一个女婢接着开口,“她的皮这样好,我要剥个完整的,做个美人傀儡。”又一个女婢出声,“咦?嫪大哥怎么不说话?” 这些女婢们七嘴八舌,明明背后是一个人在说话,也聒噪得叫人心烦。 陆雪名是指望不上了,喻俏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将长笛挥出,娇笑道:“你的尿大哥,色胆包天,眼下已活不成了,哪里有什么话好说?” “呀!”假城主瞪大浑黄老眼惊叫一声,鬼爪划墙般的尖利瘆人,“阴皇笛!你是女娲氏大寨的人?” 当场被人揭了底,想来回寨逃不脱阿妈一顿好打,喻俏心中痛悔,面上还要装腔作势,冷笑道:“老怪物,倒还识货。” 白龙 阴皇笛的声音,人耳中听着细弱,于虫蛊却是有如惊雷——那主位上高坐的嫪嵘,无声地立在假城主身后,扭住他的脖颈。 “嫪大哥!”一个绿衣男子从梁上翻落下来,他分了心,满场围攻喻俏的傀儡女婢都住了手。 “别……别过来……”假城主被嫪嵘扭住脆弱的颈骨拖起身,一时有些窒息,“嫪使君……中了……小女郎的牵魂蛊了。” 绿衣男见嫪嵘双目空洞,和他手下的傀儡一般无二,登时大怒:“小贱人找死!”他不再使傀儡,从袖中甩出剔骨尖刀,直要取喻俏性命。 喻俏一面闪躲,一面随形势换对策——老怪物没用得很,倒是这绿衣男最棘手,该让嫪嵘和他纠缠纠缠。 她屈指在阴皇笛身敲出节奏,笑道:“尿使君,你这副尊容,竟还有人痴心于你。” 嫪嵘被牵动似的身形一顿,顺从地将手中的假城主甩开,抬起架在一旁的花腔鼓,狠摔在绿衣男背后。花鼓笨重,那绿衣男不曾防备,立时被撞得扑到在地,发出好一声惨叫。 喻俏笑得拍手:“不错不错,给我狠狠地打!不知死活的贱男人,竟敢拿女人做傀儡!”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提醒,那绿衣男才在盛怒中回过神,咬牙催动傀儡。 将将脱险,又再次落回傀儡女婢手中的重明:…… 这些女婢,皆是初成傀儡还没死? R J透的热尸,并不致命,可与她们一直纠缠着耗下去,迟早要被人瓮中捉鳖。 喻俏又敲笛身,正欲催动嫪嵘去分绿衣男的心,一边的假城主忽而出声:“女郎且慢!云惜君,你也住手!” 绿衣男皱眉挥手,止了众傀儡,喻俏便也停了蛊奏。 “小女郎,你与今日这事也不相干,何苦豁命掺和?”假城主扶着墙坐正,笑道:“老婆子不欲伤你,你且坐壁上观,待此地事成,老婆子做主放你离开,如何?” 喻俏挑了挑眉,回望昏倒在案的陆雪名和受制于傀儡的重明,问道:“老怪物此话当真?” 假城主咧嘴嘿笑:“老婆子人称蒲阳蛊婆,可不是无名之辈,又与你苗蛊一系有些渊源,怎么会骗你一个小娃娃?”他顺着喻俏的视线,扫了一眼陆雪名和重明,了然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只管和婆婆说。” 喻俏可没听说过什么蒲阳蒲阴,心知这老东西大约在拖延时间,她顺势在袖子里做小把戏,嘴上便随口胡扯:“老怪物猜得不错,这两个是我情郎,你一并放了,旁人死活我自不管。” 边上的绿衣男啐了一口,骂道:“你屄上才几根毛?倒要两个男人?” 重明听喻俏的话时已是十分羞愤,再听那绿衣男出口粗俗,简直要气昏。喻俏却浑不在意,她闲闲坐下,摸了摸陆雪名的脸:“‘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你生得丑,又只一条旱道儿,找一个男人也尽够了,还管得着我么?” 那绿衣男唤作云惜公子,善制活尸傀儡,在执律司地位超然,向来被捧惯了。他自有龙阳之癖,看天下女子皆为俗物,认定唯断袖分桃方是真情雅事,何曾被这般轻贱过?当下被气得咬牙,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嗫嚅道:“无知贱人……” 喻俏借机喂进陆雪名体内的牵魂蛊蛊虫,被陆雪名用灵力逼出,又钻回她袖中,喻俏这才知他装晕——她一人支应这么久,这厮倒能沉住气看戏 分卷阅读13 !喻俏气不过,暗里踩他一脚。 “小女郎,你太贪心了些。”假城主的眼神,黏答答地落在喻俏身上,他阴恻恻地笑:“你既割舍不得,不如,和他们一道留下,也别走了!” 他话音落,宴厅四角传来“沙沙”的微响,越聚越多,且越来越近。 这声音喻俏十分熟悉,片刻后便得了验证——果然是蝎子,大军过境般的蝎子,聚成波浪一般,从门边、墙上、窗缝里涌进来,个个摇着剧毒的尾后赤针。 云惜公子十分不满:“老东西放什么臭蝎子?倘咬坏了这些小修士的肉躯,主君面前,与我可不相干!” 那蒲阳蛊婆,冷哼一声:“老婆子行事自有分寸,云惜君还是去看看嫪使君吧。” 云惜一听,转身去看呆立在原地的嫪嵘,见他面上果然有醒转的迹象,云惜万般惊喜。 喻俏敲了敲阴皇笛,嫪嵘体内的牵魂蛊却全无反应,她心里十二万分惊慌,面上也遮掩不住。 蒲阳蛊婆见她色变,得意不已:“小女郎,阴皇笛虽是至宝,在你手里却发挥不了效用。你这牵魂蛊,见了我的女娲血,也只能乖乖认主。” 女娲氏族早就凋零,放眼整个大寨,也只有母寨中还存一二支血脉,算得上稀世难寻。 “放你爹的屁!”喻俏一面拼力催动蛊虫,一面咬牙骂道:“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怪物,你也配有女娲血?” 重明眼见的蝎子潮水一般冲自己涌来,绝望地闭上眼,却发现这蝎子们只是匆忙从他身上爬过,去吃那傀儡女。片刻之间,一室之内,数十位傀儡女婢连骨头带皮肉都被吃个干净,地上只剩些碎衣料和头发丝混在零星血渍里。 既救下心上人,云惜公子也懒得计较蛊婆拿他傀儡当饲料了。 “小乖乖们都吃饱了。”蛊婆嘿笑不止,又冲喻俏虚伪地叹息,“这么漂亮的小女郎,本该做我老婆子的女儿,可惜了。”可惜她有阴皇笛这样的宝物,这种认了主的宝物最是麻烦,若不叫这小女郎死个干净,哪里能叫宝物另择新主? 被新鲜血肉养肥的蝎群,盘桓在喻俏四周,叠堆着翻滚着,只待蛊婆令下,便要将她吞噬…… 喻俏从前在寨中,也听蛊师教导过驭兽驱虫是险术,要慎用。直到今日亲眼瞧见这数十位少女尸骨无存,才明白这个“险”字说的,不是她不留神时,被自己养的虫蜇一口那么简单。 她心中怒火激荡,连带笛声也尖利起来,袖中落下泥鳅大的一条小白蛇,在笛声里扭动翻滚着,迎风涨大成碗口粗细的青纹白蟒。 那白蟒额上一对红角尖尖,咧口长嘶,毒气熏得群蝎都晕头转向,它吐着舌头,在蝎堆里撒欢游动着大快朵颐,时不时扫动尾巴将蝎子们甩得漫天都是。 喻俏把落在头上的蝎子拂落,对着看呆了的蛊婆冷笑:“老东西班门弄斧?也不去打听打听,天下四海,谁敢在我跟前玩虫子?” “白……白龙……”蛊婆被白蟒头上红角惊得失魂落魄,哆哆嗦嗦确认两眼后,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什么狗屁小女郎,能养出白龙,少说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精,不跑等死吗? 小宝 蛊婆被那生红角的白蟒吓破胆,连虫子虫孙都不要了,只往偏门处逃蹿。失了控的蝎子死的死、散的散,另有发狂的,在满堂晕过去的修士身上乱蛰乱咬。 边上的云惜公子既恨老东西没种,又免不了跟着害怕,只想拖着嫪嵘离开。 嫪嵘却从牵魂蛊中清醒过来——死在这里是轻快,若不能完成主君的吩咐,活着回去的下场才难料。他搡开缠着不放的云惜,急抽出桌案下的铁弩,对上正追在蛊婆身后的喻俏按下机括。 那铁弩沉重,无声连射出的三支血镞箭矢,通身萦着恶咒的黑气…… 一切不过是电闪之间,重明正漫天撒火符驱毒蝎,他高叫“妖女小心”时,早已来不及。却见陆雪名飞身而起,甩剑出手格开前两箭,又追在第三箭后徒手掣住。 “陆师兄!”重明冲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陆雪名。 喻俏将蛊婆击到在地,未察觉身后的惊险,回头时,只见陆雪名手心,被箭身倒钩割得鲜血淋漓。那些倒钩嵌在骨肉里,一时之间拆分不开。 陆雪名面白如纸,手里的血顺着箭身蜿蜒而下,红蛇一般,滴落在地。 嫪嵘的弩上不知还有几根血镞咒箭,重明心生退意,喻俏却不甘心——白蟒破了蛊婆群蝎局,云惜妖人也没了尸傀儡,那许多女子死在眼前,若就这么算了,她心中怒火实在难消:“这几个妖人不除,不知还要害多少人!” “小贱人口气倒不小!”那云惜公子冷笑,将剔骨尖刀随手挽个花,冲杀过来。 陆雪名来不及拾剑,就握着手中箭矢和那绿衣妖人缠斗起来。喻俏拳脚功夫只是末流,当下躲在后面奏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她割指放血,以女娲血为引,驱动蛊婆留下的赤尾蝎。 群蝎再次听得指令,又齐齐涌向嫪嵘,扰他射偏两根咒箭。嫪嵘大怒:“蒲阳!还不快撤走这些毒蝎!” 蒲 分卷阅读14 阳蛊婆倒在地上,早是进气少出气多,他拼尽全力将怀中的鬼火药掷出门外,只听一声脆响,幽蓝的焰火飞升到高处,瞬间照亮一小块黯淡的夜空,又瞬间熄灭。 “那是执律司……调动暗修的鬼火药……”一直在撒符纸的重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呢喃道。 喻俏本也慌乱,却见嫪嵘和云惜妖人的脸色更难看,只有陆雪名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开宴至今,宴厅四周一个暗修也没有,自是嫪嵘等人有意支开。想来执律司外面瞧着铁板一块,里面倒暗流汹涌斗得颇凶。 嫪嵘尚在犹豫,云惜却已抽开身跃上梁,意图破屋顶逃逸。 喻俏哪儿肯放他走,她急得笛子也不吹,冲着白蟒喊:“小宝!盘他!” 白蟒和主人心有灵犀,瞬间打着旋儿攀柱子蹿上梁,卷住云惜的腿将他绊了下来。云惜狠摔在地上,痛呼出声,他挣扎着爬起,白蟒却灵巧地游上他身体,在他胸腹处缠了D Я J三圈,寸寸收紧,叫他窒息得青筋爆起。 白蟒的灵性叫重明赞叹不止,喻俏一时得意,没防备云惜手上的剔骨刀,直直往小宝七寸上扎! “小宝!”喻俏心胆欲裂,却听云惜嗓中“嗬嗬”两声,手上的剔骨刀陡然失力,歪歪地刺进他自己腰腹——他身后,陆雪名忍着掌心剧痛,把皮肉从箭矢冰冷的倒刺上缓缓剥离开——这支血镞箭矢,就这样留在云惜公子的脖颈上,上面满刻的怨咒符文,可保他必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陆雪名救了自己又救了小宝,喻俏一时感激,差点忘了此行本就是被他拖下水。她正要向他道谢,却见这玉山巍巍的高大男子,摇晃着走了两步后,劈头盖脸地向她倾倒来…… 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喻俏深觉有理——大难之前她被关在驿邸里,大难之后她被关在城主府里,旁的不说,吃住都不需再使钱。 原来那日宴厅事后,她就被赶来现场的世家修士和执律司暗修们合力关押了——满地蛊虫和中了苗人化骨香的倒霉蛋,她拿着蛊笛,身下盘着条撒欢乱绞的白蟒,这可不就是人赃并获嘛! 若不是重明那厮尚有几分良心,极力为她申辩,单凭嫪嵘倒打一耙,给她定下的奸人同谋之罪,她如今少说该被关在大牢里。 喻俏正窝在蒲垫上为重明念善人经,可巧重明就来给她送餐食来了——既共患难,他便视喻俏为生死之交,行事十分殷勤,也不同她大呼小叫。 只是他还是烦人——喻俏最怕人问苗寨的事,偏他忒不识眼色,总好似有问不完的问题,不是问阴皇笛,就是问女娲血,要么就是缠着要看“白龙”小宝。 “看吧看吧,慢慢看。”喻俏把他往窗台前一引,自去吃饭。 小宝在宴上吃了太多毒蝎,有些上火,连着几日都收不回法身,只能盘成蒲团大小,在窗台月下吹着风扭麻花。它大约是嫌痒,将头顶那对立了大功的手工龙角,磨得圆秃了,成了一对朱砂丸子——这白蟒是喻俏七八岁时所得的小宠,如今不过十来岁,要养成白蛟还差个百十年,要成白龙,那该是喻俏重重孙该操心的事了。 小淫道(微h) 饭毕,不过饮了些甜酒,喻俏总觉昏沉沉的,没甚精神。她一向酒量好,哪里这么好醉?左思右想,或许是宴厅一行,巫力消耗太过的缘故。 重明徘徊在房里,讷讷地四转打量,不肯离开。 他年岁小脸又嫩,在世家和执律司面前,自然人微言轻的。拼力也无法帮喻俏脱困,当下只好安慰她:“小妖女你放心,是师兄叫你去帮忙的,托你的福,才救下宴上这许多人!等我师兄醒了,他一定会想办法还你清白!” 喻俏听得他好意,反无来由地起了点色心,微笑着歪在床上打量他——这少年平日里像个炮仗,叫人忽略了他清秀端正的长相,虽然比不得陆雪名那样的极品,倒也十分清纯可爱。 重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温柔到古怪的目光,像一只滚烫的手在他浑身上下抚弄,他迟疑地开口:“小妖女,你,你看我做什么?” 喻俏忍笑,朝他勾勾手指,这傻子呆愣愣地便往她床前凑。他在床边坐下,喻俏盯着他的眼,压低声,私语般问:“怎么还叫我小妖女?” 这本是寻常问话,却因在床笫间、呼吸相闻的距离里低声私语,而充满了情色的暧昧。 重明心中默诵清心咒“清心如水、波澜不惊”,却愈发面红心热。他迟疑地吞了吞口水,也不自主地压低声答她:“因为……因为……”脑中却一片空白,因为什么呢,他哪里知道?他心如擂鼓,不敢去望她雾蒙蒙藏星含情的眼,只盯着那两瓣丰盈粉嫩的唇,痴痴地回她,“因为你,就是个小妖女……” 喻俏笑着伸出手指戳他额头,娇声骂道:“臭道士,尽胡说!” 重明的额头被她点的轻晃,傻傻地跟着她笑。 那软嫩的指尖却没有离开——它若即若离地从他额上划下,划过他秀气挺拔的鼻梁,划过他温软的唇……它伸进他嘴里,若有若无地挑逗他的舌头,轻擦过他的牙齿 分卷阅读15 ,又带着一点湿意,凉凉地划过他发着抖的滚烫喉结…… 喻俏一面撩拨这沉沦情欲的少年,一面恶意地问他:“你不会,也修的无情道吧?” “不……”他呢喃,明明喝酒的是喻俏,他却像醉得停滞了思考,只是懵懵懂懂地随心回应着,“怎么这样问?” 喻俏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不止。她额前的两绺柔丝,髻上简素的一支垂珠步摇,连带轻薄衣料下高耸的两团,都随笑而动,真真是“花枝乱颤”,美得不可方物,她却不自知。 她强抑止住笑,眼波流转,压低了声打趣他:“无他,只怕我坏了小道士的修行,才有此一问。” “你这小妖女……”重明的心被她勾引得情欲激荡,双眼欲泣般微微泛红,他捉住喻俏作怪的手轻吻。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会全然不知人事?只不过幼承家教慎独克己,后又久在昆仑修符术,一向寡欲惯了。 当下也觉自己孟浪越矩,但体内实在是情潮澎湃,叫他几乎克制不住要做些糊涂事。他伏身埋首在喻俏颈窝处,喘息不止,恍若落在一堆馨芳软云之中:“你这小妖女,一身的迷魂香……” 喻俏被他纯情的反应取悦了,顺势用手去抚弄他发烫的耳垂,笑着逗他:“小道长,可还有余力降妖?” “降妖?”重明抬起身,和她鼻尖对着鼻尖悄声私语,“却不知……如何降伏你这小妖……” 喻俏微笑,编贝玉齿里,小红鱼软软翻腾,她蛊惑似的冲他吹气:“你且脉一脉小妖的法门。” 她说着,撩开衣襟,将重明那双终日和符纸、笔墨打交道的秀气的手,按在自己饱涨的双乳上。 重明本能地,用力握了握手下惊人的两团绵软,只听到这小妖女唇齿间溢出一声喘息,娇嫩得像能滴下水…… 这声喘息像解开了他心中的枷锁,他瞬间着魔一般伏身去吮那对雪乳,他的舌尖拨弄着那两颗挺立的茱萸果,痴迷地听这娇美绝色的女郎,在自己身下低吟浅唱……他的阳物早已硬得涨痛,却不敢妄动,只是难耐地蹭着喻俏的膝盖。 “……小妖女,救一救贫道……”他向她哀求,下身渐渐发力地往她腿间蹭。 喻俏被他蹭得痒,亲着他耳垂,笑着骂他:“好个不老实的小淫道,我一个小妖,怎生救你?” 重明涨红了脸,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色情地缓缓揉弄她阴户,在她高一声低一声的淫叫里,一本正经道:“我听说……此处有个神仙境,好小妖,渡我做回神仙可好?” 饕餮 银烛烧泪,罗帐细垂,一室香满床旖旎。软褥上衣衫半褪的喻俏,狠心一掐大腿,逼自己醒神—— 她虽是好色之徒,却也清楚此刻身陷囹圄,绝不是采精的好时机。何况那日宴厅里牵魂蛊失效,她百思不得其解,连日来一颗心始终悬得高高的,哪有兴致摆弄风月事?身上这股汹涌的情欲,来得实在古怪! 喻俏双眼迷离,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在男人舌尖引出的阵阵酥麻快感中,费力思考:“小道士,你从哪里弄的酒?” 重明哪顾得上答她,他正一手扶着、埋头裹吃那对颤巍巍的娇粉乳尖,一手无师自通地探进秘处,玩弄她湿滑滴露的两瓣花唇。 喻俏被他弄得魂不安舍,心中残存一线清明,将断未断——这混账道士身上分明没有酒气,却像比她中药还深。他二人在执律司眼皮子底下中这无名催情药,实在诡异,她不敢再拖延,冲他耳孔中塞了一枚瞌睡蛊——那群坏心眼的世族修士关她前,特地叫女修搜走了她的蛊囊,眼下仅剩这枚,还是她藏在步摇坠珠珠芯里的。 “睡吧。”喻俏说着,伸手抚了抚重明的鬓角,在欲海里放纵颠簸的少年,听得指令,瞬间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她推开少年,强撑着摇晃的身体,整衣起身。 案桌上,壶里的酒还剩个底儿。手头没有多余的蛊虫可以拿来试药,喻俏将这酒悉数喂给了小宝。饮完酒的小宝,滚了两圈,法身尽消,又成了条白皮黄鳝,乖乖蜷成巴掌大小睡着了——酒里确有名堂,但效用似乎只是叫人虚弱,倒不像催情。 难不成刚才的反应,真的只是自己太色了?喻俏有些无语。她念了两遍巫咒,给自己醒? ? ?了酒,好半天头脑终于清明了。 无论如何,已是废了一枚瞌睡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打定主意后,剥下重明的袍衫换上,试图混出去刺探情况。 重明瞧着瘦削,袍衫穿在喻俏身上却十分空大——这装扮眼看是瞒不住人,喻俏窝了窝头发出了房门。她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贴墙绕柱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人走。 边地城主就是土皇帝,城主府违制得杀起头来,诛九族外还得倒贴三代。喻俏费半天劲,还未走完院落四角,不过各家各派的结界禁制倒是赏个尽兴——眼下巫力受损,光凭她三脚猫的功夫,是插翅难逃了。 她不情不愿地折回房间去,忽而心念一动,往重明提过一嘴的另一间房走去…… 嵌玉象牙床前,收拾完药箱的药修,嘱咐完几句便离开了,剩个陌生 分卷阅读16 的年轻女郎,正往昏迷不醒的陆雪名嘴里喂药,喻俏盘腿在梁上看戏—— 这女郎高髻深衣,不像是修道的,生得玉貌花颜,叫喻俏一个女人瞧了也心动不已。若说曲灵然是娇俏可人的小妹妹,那这一位便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瞧她待奴婢们温言细语,对陆雪名更是细致体贴。喻俏一时牙酸,一样是大难不死,陆雪名这厮未免忒有艳福! “女郎,刚来了回报,七郎最迟明早便能到,奴已着人收拾了驿邸。”一个女婢上前禀讯。 那美人不慌不忙地将药喂完,才柔声答话:“何必收拾驿邸?眼下情况有异,七郎来了,自然也随众,一并在城主府中安置罢。” 婢女唱声诺,另外两个婢女上前,一个收拾药罐药碗,一个捧着浅口白瓷盆伺候她净手,个个训练有素、屏气凝神。 好一会儿,这美人方领着婢女们迤逦而去。喻俏静听那裙摆在地上轻擦出的细声渐渐消失,才轻手轻脚地从梁上翻下来。她在房中兜转一圈,颇觉心酸——她还当自己那间屋已很不错,和陆雪名住的这间比,只能算茅房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喻俏一面感怀,一面坐到床边打量这艳福不浅的病号。虽说中了蒲阳蛊婆的化骨香,但他体魄又不逊于宴厅里旁的修士,何至于旁人早都生龙活虎,只他到如今还沉眠不醒? 方才她来得迟,也没赶上偷听那药修的诊断。医术一道精妙幽微,她在寨中学了些皮毛,却因年岁小,只学成个半吊子巫医。 她想起那碗药——若是能看看那碗药,或许还能推一推药修的诊断…… 鬼使神差地,她俯下身盯紧了陆雪名的嘴——陆雪名有两片不点而朱的唇瓣,好在线条冷厉干脆,中和了些阴柔艳丽之气,只是愈发显得薄情。 她思考了一瞬,觉得自己情有可原,实在不算趁人之危,救人要紧嘛——于是用手指轻轻拨开他软软的唇,撬开他微微闭合的两排牙,试图去嗅他口中的药味。可惜,她耸动小鼻子闻了半天,也只闻到一堆草药混杂的清苦味。 喻俏忍不住发怔,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有过分浓密纤长的睫羽,却被刀剑般凛然的长眉化解;有过分高挺的鼻梁,又与微微峰起的眉骨呼应……处处矛盾,又处处和谐,漂亮得像女娲大神精雕细刻的男偶。 她一边走神,一边在心中感叹造化的神奇。 或许他舌头上还会有点药汁残留,她心里想着,就用食指拨了拨陆雪名温热的舌头,放回自己嘴里尝了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真尝出些古怪,似乎是些不该入药的东西,有些像方才叫她意乱神迷的那壶酒。 她严肃起来,此事太过紧要,也顾不得陆雪名的男儿清白了!她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嘴对上嘴,去尝陆雪名的舌头——果然是这个味道,她脑中飞速闪过些念头,却抓不住。 她没瞧见,自己腰间泛起一阵一阵的光芒,掩在重明宽大袍衫下——是那枚从乐修尸体上顺来的翠玉铃铛,她怕叫人发现这赃物,于是把它藏在装龙木香粉的囊袋里,竟得幸没叫搜身的女修搜走。她还无知无觉,那鎏金嵌宝的九条龙已开始缓缓游动,回旋成红眼饕餮模样,无声地张开了口。 ———————————————— 新文很冷,是有点灰心哈哈哈,但是不会弃坑哒! 准备再把情节多捋一捋,忘记数据的事,静下心把故事写完再说== 谢谢珍珠、收藏和评论,爱你们! 拘魂 赤珠点睛的凶神饕餮,现形在成簇的云纹中,意味着皇天之上的神灵,冷眼俯视着人间生死。 喻俏尝完了陆雪名的嘴,像药效又发作似的,忽而昏沉起来,而后听得耳畔悠悠一声钟磬响…… 再睁眼,眼前已换了天地——琼香缭绕、瑞霭缤纷,足下是白玉板,头顶是彩画梁,绫罗纱帐依风舞,丹壁珠帘随步移,遍地置景皆是翠树琼葩、海底珊瑚、山珍碧蜡,目光所及尽是金花玉萼、凤翥翔鸾,丹漆紫彩欲迷人眼,玉砌雕栏绵绵不尽…… 这哪里是城主府中陆雪名病居的那间房室?这分明是一座如梦似幻的仙宫神殿! 喻俏只当是梦境逼真,循着不断传来的杳杳乐声,恍惚前进。她越过白玉虹桥,转过凤腾龙翔的彩雕屏墙,望见一间空阔豪奢的殿宇,七阶玉墀连贯宝座与殿堂。彩缭悬垂的玉墀下,两排戴着银面具的青衣童子,各自嘁嘁喳喳,似乎都在议论她这不速之客。 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身着宽大的赭红底绣金符道袍,从宝座后的壁障里缓缓走出来,众童子顿时整肃。这男子瞧着不过而立之年,面目寡淡清冷。 他站在高处睥睨阶下,语气冷厉森然:“大胆小贼,如何拖到今日,方来领死?” 好古怪的梦,喻俏想着,顺口便顶嘴:“大胆老贼,你是何人,做什么入我梦来?” 那男子听她出言不逊,嘴角漏出一点气极的笑意,嗤道:“你既偷了本座的宝物,倒还敢猖狂!本座的名号,又岂是你这无名小卒,堪配诘问的?” 眼前人说得言之凿凿, 分卷阅读17 叫喻俏开始怀疑是否确有其事。她暗暗打量四周,将信将疑地问:“哦?这么说,这不是我梦,倒是你的造境?” 男子一抖袍衫,盘腿在阶上坐下,冷哼一声默认。 虽说能凭空造境的大能,当世少有,但喻俏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也并不害怕。她上前两步,十分有眼色地放软了态度,拱手道:“小女子惶恐,实不知是什么样宝物,还请尊驾指点。” “还要装痴?”那男子说罢,手中捏个诀,冲她隔空一点,“人赃并获,却看小贼如何狡辩?” 喻俏顺着他视线,低下头看向腰间——那枚翠玉铃铛,不知何时从香粉包里出来了,好端端地系挂在了自己腰上。 她一时语塞,这个倒确是赃物,还是发的死人财呢!她有些羞赧,伸手立时去解系带,口中道歉:“得罪得罪,小女子无心捡得,并不知是尊驾的爱物。” 大约是心慌,那系带竟越解越是死结,烦得她额上冒汗——有主的造境不可久留,若是倒霉与境主生了羁绊难解,一时出不去,或许便一世困其间。 她越急,眼前的男子越畅意,那寡淡的脸上竟挂着笑影:“小贼贪夺在前,其罪当‘刖’,欺瞒在后,罪当‘截舌’,可有不服?”? ? ? “尊驾容禀,确实是捡的!”那系带怎么也解不开,割得她指尖红红。 却听见那人还在轻描淡写地冤她:“无耻小贼,尽是狡辩。” 喻俏本因理亏,又怕被纠缠,十分忍耐。可这人蛮不讲理咄咄逼人,叫她实在好脾气用尽,索性不解了:“你这人臭不要脸得寸进尺得很!不过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染坊,你自家丢了东西与我何干?我说了我是捡得!死人身上捡得!你爱砍手、截舌,自去酆都鬼殿找那十殿阎罗,寻那糟心断头鬼去,同我叨叨什么?欺我小么?吓唬谁呢?” 听她吼得凶恶,眼前人眉头直跳,忍怒道:“……你一个小女郎,哪里学的这样臭脾气!文王玺印乃逆生改死的勾魂之物,你一介凡俗,拿它妄断生死,造下冤孽,不知悔改,本座难道教训不得?” 喻俏听得火起:“妖道人满口胡沁!我都不知它是什么,如何‘拿它妄断生死’了?”她当对方是误解了常清思的死,还悻悻补了一句,“若是说那个断头鬼常清思,那是陆雪名杀的,与我也是不相干!” 道人冷笑:“说的正是这个陆雪名,他烛光正盛,未到归天入地之时,被你生拘人魂,命在旦夕,你还说你不曾妄断生死!” 喻俏心中一惊,傻愣愣追问:“你说陆雪名?什么生拘人魂?我并没有……” 道人并指向天,瞬间将四周境况改换成城主府,喻俏眼睁睁瞧见了另一个自己,正如片刻之前那样,坐在床边,伏身亲吻陆雪名。 被公然观看偷香窃玉的私隐,喻俏不免有些窘迫,忍不住白了一眼边上的道士,嘟囔道:“这就是拘魂?那你这宝物,用起来也忒废嘴巴……” 道士盯着陆雪名的脸细看,漫不经心地回她:“你身上本有护体安魂的禁咒,文王玺印无法感知你,一直未能认主,本座也无路与你相见。今夜也不知你怎么作怪,心魂颠荡,冲破护体,连带搅得玺印里饕餮梦醒,要吃生魂。偏这个陆雪名,正是三魂受损、七魄难安的关头,你去招惹人家——舌为心苗,好端端你吞人家舌头作甚?如今拘了他人魂!你还嫌冤?” 护体安魂的禁咒,大概是指阿妈种的金身眠蛊……喻俏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已然信服,一面又惊慌:她还不知眠蛊的护体被冲破了,算来正是与重明险些酒后乱性时…… 至于陆雪名三魂受损的原因,看着眼前画面她还如何想不起来:床上的陆雪名,大约是失魂后修为外泄,手心伤处崩坏得彻底,在床褥上漫出好大一块血渍。 想来那血镞箭上的恶咒,不仅绞灭云惜公子,也伤了陆雪名的魂魄。 喻俏心中惴惴——他被血镞咒箭所伤,好像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那道士见她蔫巴了,便收了虚象。喻俏硬着头皮问他:“他的魂呢?拘去哪里了?” 道士眼皮也不抬,从胸腔里吐出一声轻哼:“这是在同谁说话?没大没小?” 识时务者为俊杰,喻俏装出点笑,谄媚道:“真人?仙长?小人愚拙,还不知尊驾名号!” “哼!”道士白她一眼,撩袍一抖两袖拂风,配上那寡淡冷情的脸,愈发显得超凡脱俗、高高在上,“本座乃是世外山方寸天圣慈仁尊玄素真人。” 苗人也有名字长些的,喻俏表示理解,当即张口:“那敢问世外山方寸天圣慈仁尊玄素真人,我这位朋友,他的魂在何处呢?” 玄素真人脸色不妙,陡然盯她两眼:“也不必时时口称尊号,只唤真人便可。”他心有不甘地又暗示一句,“本座俗姓澹台,单名一个星字。” 喻俏装作不知,作讷讷点头状:“好,好,那便是澹台真人。不知我这位朋友,他的魂在?” 太无知了,竟然连他的名号也不曾听过!澹台星心中不忿,他之前念在故人情分上,隔着千里万里,特特留心文王玺印的动静。如今又大方地送出至宝,令玺印主动认主,没想到这小女娃被养得这般没见 分卷阅读18 识! 香罗刹费心采精,就生出这么个草包蠢货?脾气还臭!真是奇了怪了,这娃娃亲爹到底是谁啊? 入梦 喻俏在造境中盘桓许久,现世却不过须臾功夫。 随着铃铛的一阵轻灵脆响,她倏然睁眼回神,连忙低头去瞧床上的陆雪名——他心跳与呼吸都极微弱,失魂后,手心的伤口被恶咒腐蚀严重,床褥上的大滩血渍触目惊心。 见他死气缠身,再耽搁不得,喻俏也顾不上离魂出窍后肉身要面对的风险,匆忙爬上床与他躺在一处。 月在中天,正是午夜阴极时刻,所谓盛极转衰,阴极也是阴衰阳盛之始,魂灵的生灭皆在一线之间。 她握住陆雪名那只没受伤的手,先是小声祷告:“上神女娲圣慈垂悯,行利往胜,无有不逮……”又对着昏迷不醒的陆雪名嘟囔,“你可别死啊,你死事小,带累我受天道反噬就坏了……” 她说罢,一边回忆着澹台星的交待,一边在腰间摸索那枚文王印—— 从前喻俏还为这翠玉做成铃铛模样,却摇不响而不解。如今文王玺印认她为主,她才晓得,只有身为其主的能摇响这翠玉铃铛——喻俏照澹台星教的那般捏诀念咒,而后拎起挂印的绳结一挥,果听得一阵流水般空灵激越的玉石脆响。 她双眼在铃响中,缓缓闭合了,香魂一缕飘飘渺渺追风而去…… “俏儿,你记着,失魂者蒙昧不知生死,往往浑沌迷梦之间便归去冥处。你要救这小子,需入他迷梦,在铃响之前,叫他体会生欢死苦,醒悟自救之心……” “好真人,怎么叫他‘体会生欢死苦’啊?” “哼,别来问我,那是你的事!总之成与不成,铃一响你即刻抽魂离梦,否则你二人都得去阴司报到!” “你不说不会是不知道吧?” “你这小女郎!本座才不会被你激将,少白费功夫……” “好真人,不知道就算了,也是无妨的。“ “嗤,你激将也无用,这迷梦是他做主,欢与苦也由他定……说来,你这痴儿不是甚爱他色相吗?在梦中与他做一回恩爱夫妻,或也可行哈哈……” 喻俏步入一片虚空,将年岁玉晷上的针影飞速往回拨动,针影停驻的瞬间,她走进一片白光里。 她睁开眼时,正卧在抱厦居的一张朱漆象牙美人塌上,身上罗衣轻薄。 她起身瞧此间摆设:小小一间居室,四角摆着冰盆,墙上遍处书画墨宝,架上列摆着玉石珍奇——这家富贵得像皇帝。 她赤着脚,在房中转悠片刻,又向外看去:只见窗外檐廊下,有三两个女婢正将院中晒的书,收拾进书箱里。院墙外隐隐瞧见风光,一片玉竹留云,几座山石萦溪,蝉噪声一阵一阵回荡在树影摇摇中,正是盛夏时分。 喻俏觉得好笑:虽说谁做梦也爱梦见自己快意些,但是陆雪名这厮的梦境,未免太富贵了点,也不知是他真经历过,还是胡思乱想出来的…… 她记起陆雪名出身低微的传闻,心下了然,这些大约都是他的空想。 不过,对于梦中的陆雪名而言,一切自然都是真真儿的。比如,她现在就是? ? ?他如假包换的,亲!妈! 喻俏掀起竹帘,走出门去,一点热风扑在脸上。女婢们都停了手上的活,躬身拜见:“夫人。” 喻俏抬抬手,应了礼,她不知道陆雪名小名,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儿在何处?” 女婢们听得问话,都觉得古怪,却不敢瞧她,垂头互相使眼色,才有一个上前回话:“小郎君在书房里,今日是王爷亲自讲课呢。” 这家里还有个王爷?啊?那此地不就是王府?那她这个妈,不会是王妃吧?喻俏心服口服,陆雪名你是真敢梦啊! 喻俏大受震撼,也不急着见这便宜儿子了,转身回了抱厦厅里,琢磨“生欢死苦”的点子。 澹台星那厮不了解陆雪名,才说出不着调的蠢话——谁想不开要和陆雪名做恩爱夫妻?此人冷血无情,对女色避如蛇蝎,指望靠男女之情叫他领会“生欢死苦”,还不如直接放弃挣扎,大家一起往生来得省事。 思前想后,喻俏选择将时间拨回迷梦中的幼年,因为就她的经验而言,母亲才是人生欢乐与痛苦的源头。他陆雪名也是肉体凡胎,难道会不爱自己的母亲? 人世间,有爱便有痛,生之欢死之苦,都源自其中…… 她在榻上合眼歪着,不知不觉就混到天黑,女婢们只当她睡了,齐齐轻声在外伺候,不敢扰乱。 陆筠自外回来,便瞧到这副场景——烛火昏昏,光焰微微映出满室的玉石华彩,那灯下美人枕臂侧卧在矮塌沿上,柔荑悬空与那瓷白细腕上缠着的青丝,同从塌边软软垂低,一握纤腰曲线惑人,望去有如幽谷伏落,罗衣掩不住的娇躯欺霜赛雪,脂玉一般,莹莹有光。 “卿卿。”他将她抱起来,搂进怀里,低声唤她,“怎么睡在这里?小心夜寒……” 喻俏满脑子苦思怎么母子深情呢,冷不防被个男人抱进怀, 分卷阅读19 惊得一抖。她睁开眼,努力入戏,学着中原女人的腔调,开口道:“夫君,你……” 她的话,在瞧见这男人面容后,生生卡在喉咙里,没了下文——陆雪名梦见的爹,和他自己长着一模一样一张脸…… 世上父子模样相像本是寻常,但绝不会生得一般无二。追魂梦境中出现父子共用一张脸,只能解释为梦境之主自己记不起旧人,胡乱补上的了。 补也算了,为何用自己的脸补,要不要这么没有想象力?实在为难她入戏好吗! 顶着陆雪名的脸的陆筠,瞧着爱妻怔怔痴望自己,忍不住笑:“怎么?睡魇着了?” “嗯,是,是有一些梦魇。”喻俏连忙接上话,面色如常地从他怀中坐起身,往案桌后一方水精镜走去——她要看看自己如今顶着的脸容! 毕竟陆雪名连亲爹模样都记不得了,自然很有可能一并忘记他阿妈!他用他自己的脸补上了他爹也罢了,不会也用他自己的脸补上他阿妈吧?想想这一家三口,是三个陆雪名排排坐…… “怎么了?”陆筠跟在妻子身后,替她扶正案桌上小小一方水精镜,他从后抱住她,俯身在她颈后轻吻,“还瞧什么?卿卿美得天人一般……” 喻俏却没回应他,坐在镜前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水精镜中,分明地照出她的脸、她本身的脸,眉、眼、鼻、唇,皆无一丝改动。 真是叫人意料不到,喻俏面无表情地想,我至多不过想着睡你采你精,你居然把我当你阿妈?我才十七呢,真有你的啊陆雪名…… ———— 我感觉我没有底线地放飞起来了,下一章要写父母船戏的话,会不会有点过分…… 连理(高h) 且说喻俏误拘人魂后,为避天道反噬,冒险入梦境追魂,直要设法搅弄陆雪名心绪,叫他在“生欢死苦”中惊梦回魂。 她向来玩心重又胆大包天,但此番对陆雪名受难之事心中有愧,颇老实地选了最稳妥的路子:扮其慈母——想她一个未采精过的小女郎,为了救人,平白给人做妈,已是十分让步。她哪里想到,做陆雪名的妈倒是享艳福的。 初入梦境,喻俏就被陆筠不由分说地拖上床去,要行房事——这倒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也不知是文王印的梦境太逼真,还是陆雪名此人骚到梦见父母敦伦…… 无论如何,夫妻行房再寻常不过,喻俏选定这有夫之妇的身份,一时是骑虎难下。何况她色心难抑,被陆筠亲得晕晕涨涨的,半推半就地跟着上了床。 梦中五感弱于现实,喻俏却仍被陆筠伺候得高潮迭起——旁的不消说,光他顶着陆雪名那张平日里不近人情的脸,埋在喻俏腿心痴痴舔弄,就能叫她心头翻涌出诡异的爽快—— 月色昏昏银烛微晕,拢合的香帐里自成一小世界。绣褥堆厚,脂玉捏成的美人陷在其中,她双腿被轻撑开,架在男人宽肩上,圆臀修腿,软软空悬。 男人唇舌叩问,美人吟哦不止,玉腿间粉蚌初开,微敞仙人府门。不多时,芙蓉帐里香吟气喘,水声潺潺。 喻俏被剥个干净,陆筠内里裸着,却还潦草外披一件袒胸露体的蝉翼麻衫。他赤着下身硬挺巨硕的阳物,跪伏在喻俏腿间舔得尽兴,好半天才罢休,伸舌将那腥甜处飞漱悬泉都勾进嘴里。 喻俏已在他唇舌下小死两回,此刻香汗淋淋,满面潮红,喘得气不匀声。 见美人情潮已盛,陆筠缠身上前,一面吮她耳垂,一面用拇指扪在她肥软雪胸上,拨弄粉嘟嘟两粒小荷尖尖角。 他在她耳边吹着气,用陆雪名一般无二的声音,骚里骚气地低声求欢:“卿卿,疼一疼我。” 喻俏还在高潮余韵里失神,陆筠只当她默认,他微凉的指尖滑进她腿心,在水淋淋的蚌肉缝隙里划弄。阴合的肉户,裹着那根蠢蠢欲动的修长手指,肉户里的穴眼缠绵又矛盾——在手指钻入时,绵绵软肉都是蚀骨的微阻,在手指拔出时,层层微阻又化为销魂的吮吸。 陆筠用手指略搅弄了密实水润的穴眼儿,就当扩张过,而后迫不及待地起身将涨痛的肉根,挺进那神仙境里。 只是水滑花腻,肉根又太巨硕,那昂扬的龟头,使劲顶杀进去,不过进个端头,又几次三番被推出门外。他急色地挺腰,撞那门户,空激起一阵“啪啪”响声,硬棍似的阳物勾挂着穴眼里涌出的淫水,牵拉成丝滴落在床,却是过门难入。 陆筠色令智昏,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低声在喻俏耳边求饶着:“好卿卿,好妻主,略松松……为夫的鸡巴,实是涨得捱不住了……” 喻俏对阳具纳入阴道的采精式,本就十分陌生。她正有些无措,被陆筠的粗话惹得失笑出声,反而镇定下来,渐平了喘息。 “这孽根无用,生过孩儿的妇人也入不进,倒嫌我不松。”她说着尖着手指狠掐他腰,笑话他:“你入不进,便睡吧,自有旁人入得……” 她正说着,未防陆筠已撩高她一条腿,手扶着肉棒,瞬间狠刺进那粉融融漏洞。 他硬顶着不动,生怕又被挤出去,红着眼笑道:“小淫妇,这 分卷阅读20 一根还没喂饱,倒去想三梦四了……” 喻俏梦中既扮人母,自然不是处子身,她有恃无恐,谁知冷不防被他肉刃刺得涨痛,轻叫出声,只觉下身饱得再合不拢。 原来这便是交合采精,她心中郁闷,不过那龟头边棱处能刮出一些些酥麻爽意罢了,剩下全是撑涨过头的痛,哪里比得上阴珠被舔时的快感? 她在这结合里没尝到甜头,又被那巨硕阳物插在深处,涨得岔着腿动弹不得,越想越觉得委屈——谁爱管什么天道反噬、什么陆雪名的生死,早知道入梦还要被迫采精,早知道采精便是这样痛又不爽快,她才不要委曲求全、费心做戏与人行房…… 陆筠见这娇娇儿,双眼迷蒙、扁嘴欲泣,连忙吻她泪眼哄她:“好卿卿,莫哭莫哭,怪为夫莽撞了,为夫且小心动一动。” 他进得艰难,生怕阳物滑出去,又怕伤了美人,压着欲火缓缓抽动起来。每每只撤出分毫便又往里顶弄,如此往复,片刻后,大半根肉棍都挤进穴眼里。 销魂神仙境,湿软淫滑,绵韧惑人,肉棍纳入其中,陆筠错觉一身骨髓都要被那妙处吸了去。此间滋味,便是真仙也克制得住,他哪里顾得上再哄人,腰上渐渐加速挺弄,在花心处的软腻活肉上钻撞不止。 喻俏被他动作分了心,在肉棍冲撞中渐渐觉出点爽快。她也不懂什么端庄矜持,咿咿呀呀地浪叫出声。 陆筠肏得狠了,他滚烫的体温炙烤着千娇百媚的美人,叫她烧得小脸红红,颠作浪尖一叶小船,雪乳摇摇,香臀颤颤,粉蚌翻出嫩肉,腿间泄成淫河。 陆筠见她面上没了委屈,只剩爽快,忍不住拿浪话调笑她:“小淫妇面上不哭,腿间这泪眼儿,倒哭得止不住了?”他嘴上说话,腰上动作却不停,一阵狠撞接一阵钻磨,愈是感知花阴里蜜肉痉挛,愈是发狠地肏干不止。 “……你……你只管入,哪儿……那么多话……啊……”喻俏也忘了什么扮人娘演人妻,被肏得昏头便露出本性,语甚嚣张,浑身使不上力,便还是拿手去掐他腰。 陆筠只当她羞臊,愈爱调笑她:“儿郎都生过一个,说些助兴话儿,怎么还臊起来了……方才不还说这小嫩屄,要叫旁人鸡巴入么?”陆筠抱着她腰,将她颠翻个面跪在软褥上,“索性为夫将这小屄肏松软些,免得旁人鸡巴入时不知轻重,倒肏痛了卿卿的小屄……” 真骚啊,大寨里也少有这么骚的男人,喻俏一面失神地被他摆弄,一面胡思乱想。 跪姿叫喻俏细腰肥臀的比例,更显得惊人。陆筠在淫穴里绞着的孽根,被眼前美景刺激得青筋直跳,他折腰探手把住美人坠摇摇的一对肥乳,缓缓动了腰:“好卿卿,再与为夫生个孩儿……” 这样意乱情迷,说什么话也寻常,喻俏被肏得乱叫,哪里来得及深想。 满室里,只听得花帐香床摇摇,响了一夜。 春情溢漫,腻云情密,一枝滟蜡射彩,满帐花事翻香,月下连理树错叶交枝,根嵌梢合。 —————— 这肉还算香吗?不知道合不合大家胃口_(:з)∠)_ 相见(一) 所谓三生万物,三是生门,三三道满,则九为极数。 澹台真人多番叮咛,要在文王印铃响之前出梦,喻俏心中惦念此事,便忍不住时时将印拿出来端详。如此翻来覆去看了月余,倒真叫她瞧出些端倪:那印上九条飞龙,本都是鎏金龙甲、赤珠点睛,如今却有两条龙隐在云中,金甲褪色、眼合如寐——大约九龙齐暗,便是铃响之时。 喻俏心感无力,她本以为自己盘算得妥当,母子情分自当是人人心中牵念不尽的。谁承想竟然失算,这一家子好生古怪——深宅大院如同精致的牢笼,她扮的是个柔弱妇人,只能困居其间足不出户,虽是顶着亲娘的身份,入梦月余,连陆雪名一面也没见上。 陆筠温柔,却只在床上殷勤,白日里忙于公务,连他衣角也别想摸着。喻俏与他相处月余,只知其效命于王爷。她不懂中原朝廷的规矩,也摸不清他是个什么身份,想来他们一家子住在这豪奢不尽的王府中,他大约是颇得主家青眼的什么近臣清客——怪道那些女婢们只叫她夫人,她起初不知情听到“王爷”二字,便猜测自己是王妃,险些闹了笑话。 这一日傍晚,喻俏在小院外的湖中凉亭纳凉,陆筠了清一日公务回了院子,又照例寻来同她厮混。 他这样不加节制,且不说喻俏烦他色欲熏心,他自己也觉近来有些过分沉湎女色,但只宽慰自己夫妻恩爱正合伦常。 这凉亭里,摆一架四彩香檀玉版雕花屏、一条靠屏香檀长案,案上茶水点心俱全,他二人就在屏后折腾。 背后一竖薄屏,对着三面湖水,喻俏一边推拒陆筠探进她腿间的贼爪,一边恼???怒道:“你也是个知书识礼的郎君,怎么没脸没皮?早说了不叫我见小白,便不要上我的床!” 小白是陆雪名的乳名,喻俏初知其名,笑得发癫——想当初,她给白蟒便起这个名儿,谁知白蟒通灵,挑剔不要,这才改名小宝。b 分卷阅读21 r 陆筠从背后环抱美人,伏身亲她脸颊,笑道:“不必上床,此处天为被、地为席,是也极好。”他闻着喻俏身上腻香,愈发沉醉,在她耳边悄声:“到时卿卿花户玉门里,泄出香液银汁,直淌到这湖里去,此之谓‘春’潮……” “我……我同你说小白呢……”喻俏猛然被他手指扪住腿心处那颗蚌上淫珠,酥得浑身一颤,口中怨语霎时变了调,软成娇嗔,“好无赖个郎君……什么为夫为父……” 陆筠听她频提幼子,似淡了兴致,与她转回屏前,依案桌席地而坐。他将喻俏抱坐在自己腿上,漫不经心地略整了整二人衣物。而后,若无其事地伸手探进喻俏裙边,摸索着抚弄到她饱满的私处。 他衣冠楚楚,一本正经,匀称修长的双手惯会舞文弄墨,此刻一只把着茶盏,一只借案桌遮挡,钻在堆叠的层层衣料下,拨弄那香腻软滑的蚌户。 他一面若有若无地,撩引那渐渐发烫的淫珠,一面貌似恳切地哄:“卿卿思子心切,为夫如何不能体谅?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且克制些……”他一面说着克制,一面已将把盏的手挪到喻俏腰上,以便裙下那只手,能使力攻城。 女婢们在亭下立侍,所隔不过几步,喻俏没有请人听叫的爱好,只好咬唇闷声。陆筠伺候女人确有一套,片刻便叫喻俏泄了身。他手指恋恋不舍地在穴眼四周轻轻扫刮,口中低声求和:“卿卿喜欢孩儿,不如便再生一个……” 喻俏心知他要撇开话茬,当下冷笑:“再生十个,我也要一样见小白……” 她穴里还在抽筋,一时身软无力,在陆筠腿上坐得摇摇不稳。陆筠冷脸松开手去,她险些摔着,只好伸手攀挂住他脖子,倒未防胸前一对雪团儿被送到贼口边。 陆筠在人前一向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何况此刻还在争执,但瞧着她薄薄软罗下似隐似现的深沟,一个把持不住,竟鬼使神差地埋头亲了亲,亭外侍奉的女婢们,尽皆屏息垂眼。 这男人馋成这样也不肯松口,喻俏心中沮丧,想来自己忙活许久,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筠既于事无用,喻俏对他再不肯搭理,每日里只一心扑在吃食玩物上。她自己吃过玩过尽了兴,再托女婢们悄悄把东西送去陆雪名处。 那厢陆筠在美人冷待里煎熬两日,实在难过,第三日便低了头。 两人约法三章后,喻俏装扮一番,如愿混进一队女婢里,出了院门。一个多月,她头一回从这正院门出去,她悄悄回头去瞧门匾,上书“思道院”三个大字。 喻俏腹诽,陆筠那色中饿鬼,思道,思个鬼道。 这队女婢负责送宵食,一行人去厨房领了食屉,便三三两两分开各自去了。喻俏也拎着食屉,要送去世子读书的大书房。 她紧跟着领头的女子,绕过迂折回廊,穿过花木扶疏的院落,到了书房门外。 “仔细、小心,切记切记。”领头的女子唤作青奴,被他夫妻二人缠了许久,才勉强开这方便之门。她大约循规蹈矩惯了,此刻忧心忡忡,忍不住低声叮嘱:“只瞧一瞧便罢了,万不可近身搭话。” 喻俏耐不住,急急点头便想进去。 “诶!”青奴低低惊叫一声,她被喻俏莽撞的动作吓得魂不附体,一把扯住她。 “何人在外?何故喧哗?”房内人声音隔门传出来,不怒自威。 青奴慌得失色,放下食屉,跪在阶下回话:“回王爷殿下话,小奴来送宵食……”她用手扯了扯喻俏裙角,示意她也跪下听唤,喻俏却不搭理。 做戏采个美貌郎君倒罢了,叫她给男人下跪磕头,却是不能够的——女人是女娲仿己所塑,乃天地间第一等灵秀,至贵无匹。贵者折膝奉贱?没有这样的道理。 相见(二) 好在里面的贵人并不知门外的官司,片刻后,一个小厮从内开了房门。青奴这才磕头,起身拎起食屉,喻俏跟在其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自有更上等些的女婢近身伺候,青奴这一等次的大约是不够资格,放下食屉便不能再插手。只见两个上等女婢小心净手,取出银针一一验过餐食,而后才端餐上案精心摆置。 喻俏乐得清闲,学着青奴那样,退到一边低眉耷眼垂手侍立。蝶翼般的眼睫下,眼珠悄悄转着四处打量。 她们所在只是一间小偏厅,直到那两个女婢轻手轻脚地摆布好了,什么王爷世子连同陆雪名,都还逗留在隔着一道垂珠月门的内厅里。 忽而一丝交谈声漏出来,喻俏立刻侧耳,听得一个孩童稚声唤“父亲”,大约便是陆雪名伴读的那位小世子。 喻俏偷眼朝内厅的方向张望,青奴却飞了她个眼刀,警告她安分。 不多时,两个清秀小厮轻手撩开珠帘,一个华服深衣的高大男子,并一个锦包绣裹的总角小童从月门走出,自然是王爷与世子。 喻俏的眼光略过他父子二人,向后去寻陆雪名。却见小厮们手放珠帘,紧紧随从父子二人身后,直待那珠帘浪平声歇,再无人走出来。 她盯着那珠帘后看了许久,久到青奴收拾好了食屉,强拉 分卷阅读22 着她出了书房。 房里的父子二人正在进食,喻俏回头去望,那侧案边笔直跪坐的小童,正垂着头偷眼看她,他的眼睛像山野间仓皇的小兽,表情却严肃地像个大人。 喻俏瞧见他容貌,心头轰然巨响,好像在瞬间明白了什么,又再下一瞬更加迷惑不解—— 陆雪名就是世子。 可是陆雪名怎么会是世子呢? 青奴见她目无尊卑,敢窥探贵主,拉她的手更使力。喻俏不防踉跄了一步,赶忙匆匆随青奴离开。 小厅里的小童余光追着她,在她脚下不稳时,用力抿紧了唇。 陆雪名在五岁的身躯里,似梦似醒。说是梦,他分明知道五岁已过去很久很久,说是醒,他对五岁以后的记忆已全然忘却。 他心中惶惶不宁,一日日过得如云似雾,直到那一天在书房里见到她——他几乎没有见过生母,却依照这几日的梦境,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原来是生得这样! 原来是生得这样吗? 他心中又疑又喜,疏离陌生是自然的,但想来确该如此——他的阿娘自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陆雪名迷迷蒙蒙地过完这一天,夜近三更回到寝居安置,又照例开始做梦。 梦中仍旧是阿娘与人在床笫间纠缠,两人赤身裸体叠作一处,他连续梦了许多日了,心知他们的身份,早不以为奇。 此前他不将这梦当真,直到前???些日子,他听见那女子不断提他的小名,日日苦求那男子容许他们母子见一面……而今日,他真的在书房中见到了阿娘…… 原来都是真的吗? 他于是在今夜梦中,极其认真地侧耳去听——那男人依旧满嘴的淫言浪语,他的阿娘还在痴傻傻地诉苦,她怨今日未能与自己说一句话,她求这男人再想法子叫她能见自己一面。 而那男人满口无有不应,尽是哄骗她糟践她…… 他听得咬牙切齿,放声冲她大喊,“阿娘,不要求他!”他拼了命地喊,“阿娘,他都是骗你!阿娘,不要求他!不要求他……” 他拼尽全力,张口却无声。 陆雪名在梦中惊醒,泪湿满枕。 却说这厢,陆筠因今日费了好大心思叫娇妻如愿,当下自然十倍百倍地在她身上讨回来。粉雕玉琢的小美人,自回“思道院”中,梳洗也来不及,便被他拉在窗边榻上肏弄得鬓散花摇、脂融黛乱。待上了床,又折腾大半个时辰,小美人已是香汗淋淋、花汁四溅,浑似水里捞出来一般。 喻俏自得知陆雪名便是所谓世子,心里不知绕过多少弯弯。她想不通其中的曲折,又不敢暴露自己不知内情的事实,以免言行不符当下身份,毁散了追魂梦境。 她愁肠百结,只得求陆筠设法让她再见一次陆雪名。 陆筠当下满口应承,一颗淫心更是得寸进尺。他在那神仙境似的穴眼里射了满壶,仍觉不满足。瞧喻俏已脱力得两腿颤颤,才稍歇了片刻。他将爱妻搂在怀中,捧着她沉湎在情欲里魅惑无边的小脸,痴迷着亲吻不止。 她那两瓣肉嘟嘟粉唇,陆筠尝了又尝,只觉说不尽的柔嫩脆弱,珍贵得好似人间至宝。他爱到极致,心中忽而翻腾出压抑不住的破坏欲望。 他笑嘻嘻地低声哄喻俏,道:“好卿卿,你也尝一尝为夫,好不好?” 喻俏此时在高潮余韵中,一条魂似飘在九霄浮在河川,总没落在实处,懵得听不懂这浑话。陆筠趁机当她默认,立时将她抱上前,自己靠着支帐的芙蓉柱。 他手扶着巨硕阳具,略擦拭了肏弄绞缠出的淫汁,诱着哄着骗她张口来尝。 喻俏瞧着那硬戳戳颤巍巍的孽根,它粗得儿臂一般,此刻涨得青筋虬结甚为狰狞,那乌紫的龟头大如熟桃,翻出线条锋利的边棱,中间的马眼儿漫溢淫露…… 她心想,这一根,瞧着倒不讨厌,就像陆雪名那张脸一样招女人喜欢。 但是叫她吃这玩意儿,那是万万不能。她打定主意,脸一抹就演起来了。 陆筠尚且来不及反应,便看那小淫妇勃然色变—— “我当你想出什么花样?原只是糟践我!”喻俏跪坐在他跟前,纤细的手指从陆筠额头摇到鼻尖——她从前同阿妈待在中原时,住在市井中,她的中原话,本就是从市井婆娘们骂街学起。 陆筠尚在淫情艳意里,始料未及,呆滞一瞬。喻俏已亮出本色,扯开嗓子,好大一声干嚎出来,“淫妓瘦马也不伺候这样勾栏把式!好你个姓陆的,狼样心肝!屎壳郎喉咙里臭齁了蛆的!你敢这样糟践正妻,是眼瞧着腾达富贵,要停妻再娶是也不是?”她言语虽泼辣,但姿色楚楚,竟真哭出几分闻者伤心的意味。 “这……这……这从何说起?”陆筠急得说解不清,偏那作孽的肉根还硬着不肯消软,好似应证他淫玩之心一般。喻俏恨眼瞧那孽根,掩面哭得更凶,陆筠忙穿戴了落荒而逃下了床去。 喻俏听他出了房门,才懒洋洋地歪在床上,渐止啼哭。她今夜累得腰酸腿疼,当下也懒得收拾湿哒哒的床铺,略扯了一层洁净被褥,垫在身下沉沉睡去。 分卷阅读23 梦醒 喻俏自小争强好胜惯了,如今梦中却叫深闺妇人的身份拘束住,处处掣肘。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千般手艺无处施展。 文王印上九龙飞旋,有三条已黯然合眼,喻俏预想中的母子情深,却还是半点契机也寻不得。想当初,她还笑话澹台星那扮夫妻的点子臭,如今看来,便是个削根净身的太监,也比这见不着面的儿子好打发。 何况还要应付个滑不溜手的陆筠,他一个色中饿鬼,近来被“思子心切”的喻俏催得烦了,竟也忍得住日夜避开她。 喻俏徘徊在院廊上,心烦意乱地想着对策。她来来回回,越走越急,冷不防和身后寸步不离的一个女婢,迎头撞上。 两个人各自“哎哟”一声痛叫,三个女婢慌忙都跪伏下去磕头请罪。喻俏本被这帮“牢狱官”跟得心烦,可一瞧她们跪得飞快,又是无言——这些深宅院落里妇人的日子,贵的贱的,哪里是人过的? 见她无意追究,几个女婢急着将功折罪,取来些冰镇的果酒供她甜口。她胡乱饮了一通,大约伤了胃,到了晚间呕吐不止。 陆筠带着个药修来时,喻俏瞪大了眼,忽而又觉寻常——王府煊赫,养两个药修看病也不算什么。 望着药修,她心里有了主意,不动声色地控了自己脉象。 那药修诊完果然上当,起身向陆筠拱手道:“陆兄大喜,尊夫人有孕两月余。” 喻俏暗自得意,她这小把戏只能撑个片刻,瞒不过那些老道多疑的医者,但是修士们高高在上惯了,号诊小病小疾时向来自信,她料定这人必不耐烦反复细察。 陆筠自认在床上卖力并没白费,闻之果然喜不自胜,也不顾在旁的药修和女婢们,搂着喻俏就亲:“好卿卿,咱们要有自己的孩儿了!” 喻俏装出羞笑,心里白眼翻他:真会说话,活像没陆雪名这个儿子似的。 借着有孕在身,喻俏毫不客气地折腾起来——先是为了安胎将陆筠这色胚赶出偏院去,再把女婢们轮流哄进小厨房里,给她酿酸弄甜。孕妇日子难捱,脾性刁钻些也是常理,无人猜疑她别有用心,也不违她身份,自然与梦境无妨。 如此闹几日,院里上下从人仰马翻到人困马乏,谁还有精力再监察个整日抱着盆盂呕吐的孕妇?喻俏打得好算盘。 旬假这天,她耐心守在窗边,眼瞧着陆筠出了院门,才不急不慢地,趁着院中无人的片刻间隙,贴着墙角溜出了院门,往约定的地方去—— 她有孕的消息,陆筠并不遮掩,药修诊出后第二日,他公事了结回到院里,就同她笑说王府里上下许多人都向他们贺喜,王爷与世子也均有赏赐。 喻俏听得心念一动,她想起书房里偷眼瞧自己的陆小白,问陆筠讨来了世子的赏赐。陆筠猜到她会惦念,早就备好,不过一转身便取来送她:是一盒灵芝丸,没甚稀奇,盒面上浅浅刻画的“彭祖戏小鬼”,也是寻常的添福祈寿之图。 这盒子自然经了许多人的手了,藏不得什么机巧,陆筠当时浑不在意地交给了喻俏。 喻俏穿过两道院门,绕到湖边的槐树林里。此处花芜草盛,少有人来,确是隐秘处。她听女婢们闲谈提起,说是有修士指点“槐本灵木,通阴蓄水”,水以涵德,正补王府“水火既济”的盛极后火燥之缺。 她不懂其中门道,却猜那副“彭祖戏小鬼”正合此处——这图民间寻常见,多是彭祖依树而小鬼茕茕旁立;陆小白送的盒面上,却是刻着小鬼依树彭祖远远独坐。 小鬼依树,正是“槐”字。这谜题浅白,又公然露在盒面,亏得陆筠自诩智识无双,却视之不见——也难怪,不过是五岁的小郎,穿金戴玉啖甜饮香,谁又信他有别样心肠? 喻俏在半人高的乱草里矮身寻着,口中低低唤:“小白——小白——” 忽听一道稚音从后幽幽响起:“还当阿娘也不要我了……” 喻俏闻声一悚转身瞧去,那湖岸低槛阴影里,蹲着个冷脸像小吊丧鬼似的面团娃娃,不是缩小版的陆雪名是谁? 她正惊喜,脸上堆笑:“小宝……贝,啊小白!”她吞了口误,拎着裙角,快步折道走向他。 陆小白到底只有五岁,听她叫得甜蜜,哪里还冷得下去?他唇角露出一点羞涩地笑意,站起身迎向她—— 这一瞬间,陆雪名忽觉此处天地似曾相识,而心中剧痛袭来,他似有所觉般想冲眼前人喊“阿娘,别再上前了,阿娘!”可依旧是张口无声。 他听到血液从心府中泵出,在经脉里冲刮出滔天的浪响,“阿娘——”他终于叫出了声,却带着惊惧的哭腔“不要——” 下一刻,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退去,他听见了耳边的风声,听见利箭破空在风中的尖锐,听见轻薄夏衣被刺破的微弱,听见尖镞穿皮碎骨撕烂脏腑的沉闷…… 他的阿娘甚至没有来得及呼痛,便软倒在他面前,不过几步之遥。不过几步之遥而已,她的血泼洒在草叶上,甚至溅到他急着赴约而来不及换下的重台履上,他听她最后低低叫了一声“小白——” 他无法回 分卷阅读24 答了,唯一不会舍弃他人,终于将他舍弃。眼前天地都旋转起来,山崩地摇,寸寸崩毁…… 陆雪名觉得冷。 这一回没有铃响—— 黄粱不熟、南柯未朽,文王印上九条龙眠者未半,喻俏却因在梦中意外身死,而???被强行驱出。 她忍着梦中箭伤处的余痛,在陆雪名的床上睁开眼,费力爬起身,去察看身边的陆雪名——他身上还温热,可心跳和呼吸都已歇止。 喻俏心里发毛,她好像真的把人害死了。她入梦前的打算,是在与陆雪名母子情深后借机隐遁,引他牵挂忧心、逼他心绪大乱,直至惊醒回魂。 谁料到遭上这样的凶杀,暴死君前,大概把孩子直接吓得失去求生欲了。 喻俏心中愧怍,便握紧文王印捏诀念咒,想再入澹台真人造境,去问问他可有补救之法。 她急急念完一遍,文王印却毫无反应,她也依旧身处城主府中,边上是带着余温的陆雪名…… 她忍不住头疼——大约是梦境身死的惩戒,她好像使不出巫力了。 ———— 友友们,俺没文化,卦象相关都是瞎扯的哈,不要细究_(:з)∠)_ 大吉 鹭洲城外略显荒芜的官道上,一架漆画轮毂的通幰牛车,晃悠着檐角施了法的冷烛火,轻快地奔跑在月光里。白日用来遮阳蔽日的朱紫蓬幔,被驾车的两个小童精心收拢了,钩悬固定在藤萝盘枝的雕花木柱上,只剩边角的软罗被夜风吹得轻飘如云。 宽大车厢里,四壁珠玑、绣毡铺地,连壁软榻上锦绣成堆,固定在中央的香木案桌摆着一盘残局,并一副青瓷壶盏,一颗拳头大小的珊瑚珠嵌在棋盘边的琉璃灯台里,用以照明。两个年轻俊秀的男子隔着案桌,席地对坐,一个身着绣阴阳卦纹的绫罗袍衫,胸前挂一对彩漆筊贝,歪靠着软榻合眼假寐;一个身着月白卷草纹罗襕服,腰间坠玉悬珠,手捏棋谱正盘着膝看得入神。 “七郎,还有多久的路程?”那假寐的也不睁眼,拖长了声调,瓮声瓮气地问。 谢濯充耳不闻,这句问话一路上叫这人提了少说有百来遍,谁还愿搭理他才有毛病。 假寐的那个,被晾了许久,终于耐不住,睁开眼在案桌上狠拍一掌,阴恻恻笑道:“好你个谢七,你还真端起腔调来了?你再与我装腔作势,我就和姑母告你状去!” 谢七郎抬眼冲他勾了勾唇角,仍不开口,垂眼又去摆局,玉色的指尖拈着棋子在枰盘上比划。 “哦——你当我抓不着你的把柄,是吧?”王茂一面阴阳怪气,一面从身后暗格里摸出一叠未裱的画纸,笑道:“说来,寻常人家而立之年做阿翁的也大有人在。七郎若非往昆仑修道耽搁了,过三五年也是子孙满堂的,如今才知慕少艾,实不算早。不过嘛——” 谢濯瞧见那叠画,终于有了反应,他随手将棋谱撂在桌上,不慌不忙地自斟一杯酒,问:“不过如何?” 王茂得意,丝毫不为窥探人私隐而羞惭,笑得放肆:“不过,你怎么敢招惹灵昌公主?你可是注定要娶崔家的女郎的。” 谢濯似笑非笑地晃着酒盏,一双闭月黯星的桃花眼,轻飘飘投在王茂身上,反问:“何以见得?”他敷衍得太直白,像懒得多几个字说清这是在问灵昌公主,还是崔氏女。 王茂最恨人这样假清高,当下也不怕翻脸,句句往他厌处戳,十足地幸灾乐祸:“嘁,你同我有什么好瞒?谢家长房失势,五郎又不争俗利,你那嫂嫂恨不能分出身来再嫁你一回!我听说她有一溜串儿的族妹,从八岁排到二十八,哈哈,你谢家的冢妇,眼看是姓定了‘崔’了。” 谢濯却不生气,故作恍然地长“哦”一声,还略点了点头。他丰姿英伟、仪容秀丽,便是盘膝坐着也是耸壑昂霄的天人姿态,这样工致如画的美人,一旦有意促狭起来,更叫人羞恼。 王茂冷笑,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舒袖抖了抖手中画稿,斜眼睨他:“旁人被你装相诓骗也罢了,我还不知你谢七背地里什么人?想你一个舞刀弄剑的莽夫,平白弄什么丹青?哼哼,若不是方才仔细思量,我倒忘了,灵昌公主今年五月整十九岁……这十九页榴花美人图,该是你费心作来勾引她的吧?” 见谢濯无言以对,他越说越起劲,一页一页地捻着画纸细品,口中揶揄道:“我当你谢七眼高于顶的,心爱什么样女郎呢,原来不过个草包美人,好在是个公主,倒也不跌份……啧啧,你还会这样的把戏?好个痴情啊——” 谢濯闻言嗤笑出声,又举杯遮掩。 王茂手中一顿,沉了沉脸:“你笑什么?” “无,你猜得半点不错。”谢濯一摆手,忍笑道,“濯正是这个盘算,九郎以为如何?” 王茂盯着他想了片刻,忽惊得眉头一跳,低声道:“你好大胆子!挑拨这两方斗起来,你难道能落着好?且不说崔氏,真惹翻了灵昌,你哪还有机会旁娶?” 谢濯放下酒盏,闲闲取下厢壁上的宝剑“留情”,推开鞘把玩,漫不经心道:“为何要旁娶? 分卷阅读25 娶灵昌本无不可,若非濯与崔府君不投缘,娶崔氏女也无不可。” 王茂听出他心中郁气,笑道:“所谓‘天盘子午、星辰列布,未来人、未来事,吉凶待卜’,莲痕莫恼,且看我为你算上一算!不收你钱,权当抵我此行的车马费用。” 谢濯兴趣缺缺,并不应声,垂手收拾棋枰。 王茂也不管他,自顾自取下胸前那对漆彩筊贝,又在桌上现请一炷香以代神位。他手握一根无字灵签,而后口中默念所问,装模作样地掩住灵签上缓缓浮现的签文,双手合住筊贝往车厢地面一掷—— 一阳一阴,圣杯。 他当即兴高采烈地开始读签文,第十七签,道是: “鹤离羁萦,龙归天阙,云开月现,诸相皆明。” “大吉啊。”王茂自觉手气好,笑嘻嘻拂袖,眉飞色舞地冲谢濯晃了晃签。他又三两下收起灵签和筊贝,开始自斟自饮:“你这一趟送我去那蛮僻野地,还不情不愿,且不知神明所示,此地正有你破局脱困的玄机!你啊,可得好好谢我啊,七郎……” 这个王茂自离了他师父的辖制,骗起人越发没耐心了,筊贝都没来得及掷三遍呢,就敢妄称神明有示。 谢濯懒得理他,取软巾将“留情”鞘上的一点浮尘擦去。 越靠近那座仙珠城,官道越荒芜,虽路面还算平整,道边疯长的草木却在宽大的车轮上擦出绵绵不尽的碎响。此刻恰是黎明之前,虫鸟都眠尽,四野寂寂,天地间好似只剩这碎响,与浩渺的风声。 小脸儿黄黄 东方渐白时,谢氏的牛车,缓缓穿过仙珠城门。道路边,早有世家奉养的十数位修士静立等候。驾车的两个童子,轻手轻脚地起身掀开厢帷,谢濯正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修士们个个控背躬身,迎迓谢氏少主,口称慰问。 谢濯微微颔首以应,眼也懒开,应付道:“劳诸位久侯,带路吧。” 众人也不嫌他冷淡——这亲近的,知道谢家少主向来爱洁成癖,他一路舟车劳顿不曾梳洗,怕正是不耐烦的时候;那陌生的,只当谢濯天才年少又出身显贵,些许孤傲更显名士风流。于是一行人欢欢喜喜前簇后拥,将牛车引往城主府里安顿不提。 厨房灶室外的小厅里,摆着就食的小案,赶车的两个童子在享用早膳,他二人一个十四一个十五,正是拔节长个儿的岁数,又一路叫干粮寡得嘴淡,当下吃得忘乎所以。 忽而一个口中一顿,餐食未及吞,疑神地含糊道:“斫剑,我怎么觉得似乎忘了甚么事?” 叫斫剑的童子,连忙伸手挡住他面前的碗盆,皱眉道:“成琴,可能讲究些?食不言行不行?口涎乱飞……”他抱怨完,啃两口香饼正嚼着,脸上一僵也顿住——他豁然起身,低叫道,“祸事了!祸事了!” “怎么祸事了?”成琴惶惶然,手里的面点都捏碎了,呆在座上问他。 “郎君平日沐浴时,不是你伺候就是我伺候。”斫剑说着,沾着油星的指头在自己和成琴间来回比划,结结巴巴道,“眼下我也在这儿……你也在这儿……是,是谁在伺候……” 成琴一拍脑袋,后知后觉地跟着嚷:“祸事了!祸事了!” 这二人赶忙将饼往袖里一揣,猴儿一般蹿起,一前一后从厨房奔出去。他们风风火火,穿堂越槛,眼瞧着要到谢濯暂居的院落,半道却遇上一位高髻深衣的美人——二人急急拢脚,喘着粗气停在美人跟前,行礼拜见:“夫……夫人。” 崔氏瞧他们慌张,好心问:“今日无事,你们远路赶来,怎么不去歇一歇?忙乱什么?” 斫剑心思活,只是挠头傻笑不肯回话,成琴老实些,支支吾吾地交待了。 崔氏怜他二人年岁小,笑着柔声安慰道:“我当什么大事,城主府中哪会缺人侍奉?你们自去歇觉,七郎若怪罪,只管推给我。” 她说罢一摆手,身后一个女婢立时碎步上前,她虚指了指两个童子,交待道,“给小郎们收拾床铺补觉去吧,一路不眠不休,可怜的。” 斫剑成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都觉不大妥当,可到底是孩子心性,喜欢躲懒。何况两人心里都怕呢,迟了这许久,现在赶过去八成还是要挨郎君的骂。于是,都低头顺着崔氏,唯唯听命。 他两个默默跟着崔氏的女婢,在一间空置小偏室里躺下了。方才奔得凶,而今真有些困意上涌,斫剑昏昏欲睡,忽听成琴闷声问:“郎君那边肯定不缺人服侍吧?” “嗯。”斫剑敷衍地应声。 半晌,成琴又幽幽开口:“崔娘子真是好人啊。” 斫剑懒得理他。 成琴叹息一声,哀愁无比:“万一郎君仍旧怪罪,到时候我们如何是好?” 斫剑闻声依旧不语,他一边假寐,一边心中暗笑:是你漏话给崔娘子,我们才被她拦住,郎君怪罪,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二人虽心思各异,却都存着侥幸——这好端端的城主府里,沐浴而已,哪里会出什么岔子呢?想来郎君也未必追究。 崔氏的女婢做事滴水不漏 分卷阅读26 ,大约是深知谢濯难伺候,给他安排的房室格外精巧,院廊下竟有个热泉小汤池。 谢濯解衣下水泡了片刻,才发觉两个童子皆不在侧。他叫热泉熏得困乏,也无心挑剔,沉声唤:“来人。” 话音刚落,廊下两个女婢闻声上前。 “为我涤发。”谢濯声音清冷无波,说完便背过身去。看样子,他对这等卑奴贱婢,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宴厅里枉死了一批伶俐女婢,而今府中各处使唤,皆是由次一等的提上来应急补缺。眼下这两个,便是将将凑数排来此间伺候的,彼此都不相识。 其中一个瘦削些,容长脸颊,唱了声诺后,老实地取了水瓢干活;另一个衣服宽大、小脸儿黄黄的,正伸着细白手指在那儿揪着湿发随意糊弄,不是喻俏是谁? 原来她救陆雪名不成,反失了巫力,不敢再回房去任人审判,便混进女婢中间滥竽充数。城主府中遭难,女婢们此番变动颇大,倒方便了她行事。她本想趁那些修士离开时,再浑水摸鱼溜出去,谁知突然被排来伺候谢濯——她哪里会伺候人呢? 那老实女婢也不怪喻俏糊弄,让出一绺头发供她玩,自己默默取了草木灰水抹在发丝上搓弄。喻俏乐得清闲,装模作样地,在那一绺发丝上作花样,等她耐不住到拿那一绺结成小辫时,边上的女婢已洗冲完了。 二人功成身退,收手立在池畔听命。 “退下吧,取衣物送来。”谢濯的声音倒还温和。喻俏和老实女婢一道软软应诺,便碎步往外退。 “慢着——”谢濯侧身回望,水雾朦胧里那张玉雕美人似的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谑意。他睨着止步的二女,缓声道:“那黄脸的,且留下伺候。” 喻俏垂着头不情不愿地“诺”了一声,心中腹诽:你才叫“黄脸的”,你全家都叫“黄脸的”!这世上还有人有这等怪癖——喜欢被脸黄的伺候?早知道,她该在龙木香粉里兑点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