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 分卷阅读1 ? 残月 作家:孑孑 【作品编号:92548】 完结 投票 收藏到书柜 (10) 原创 / 男男 / 架空 / 清水 / 正剧 / 天真受 / 腹黑攻 ABO第一人称emo小短篇,没有肉。 一不小心写成HE了 番外追妻,开车看情况 弦月1 这里是亚太联盟国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几乎所有的顶级商政世家子弟的求学终极目标,学校对生源的筛选标准也传统严苛,我被邀请参加母校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曾经的同窗大多已经是社会上层的顶流支柱,也有少部分会热衷于回归家庭里实现人生的价值,我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那一届的学生会会长,这样的活动理应由我来组织,只是我和他们至少有八年没有见面了,从结婚开始,就完全断了联系。学生时代的友情热烈而真挚,十年后的再聚也有聊不完的曾经和担忧不完的当下与未来,空气中都是各类信息素相撞的兴奋气味,抑制剂也不能完全压住,我隐在光打不到的地方感受着久违人群的喧闹,并不觉得局促。 我来得最早,却被最晚认出,认出我的同学是曾经的副会长林槐,一个S级Alpha,那时我们几乎无话不谈,我总嘲笑他的信息素是阳光烤螨虫的味道,他笑着说找了我好久,调侃着我的信息素味道变了,那一瞬间我没有忍住自卑,迟疑地捂住了脖颈后的腺体。 林槐那双眼睛还是记忆中的轻狂不羁,他夸我沉稳了,又一如从前地嗔怪我狼心狗肺、重色轻友,忘恩负义,却还毫无芥蒂地找话题跟我聊天,带我重新融入人群。 我知道大家都有意无意在打量我,目光中不无好奇,毕竟从前我做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诸如一个Omega通过歪门邪道挤掉了诸多Alpha成功混上了学生会长的位置,还间歇性带头整幺蛾子以至于被数次通报批评,几乎要被开除学籍,总之也算得上是学校的另类风云人物。 最主要的,还是归功于我的伴侣太出名,他叫成均,SS级Alpha,也是亚太联盟国的下一任秘书长继承人,我跟他结婚八年了,因为这个附加的身份,在外人眼里我应该算得上是少数的佼佼者,即使在家数年如一日地洗手作羹汤,并不抛头露面为社会贡献价值,身份也算得上是格外地尊贵。 同学聚会总体来说是开心的,高精份子之间的相处,总能不着痕迹地让人感到轻松妥帖,只是我不能久呆,家里日暮西山的老太太还等着我给她讲故事,她几乎是我在那个家里为数不多的牵绊了。 我微笑着跟林槐告别,礼貌性地互相约定下次再见,却被林槐拉住,较真地问我:“你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我儿子上幼儿园”,我故作思考,言语真诚地回答他,其实我知道并不会再有下次,而且儿子的抚养也并不需要我插手。 林槐好像看穿了一切,他拉着我不放,毫不留情地拆穿,“你跟他结婚八年,孩子都生了,为何连标记都是临时的?”。 我没反应过来他在诈我,只当他浸淫|情场多年,有独特的分辨方法,还不知死活地笑嘻嘻回应:“是我主动要求的,你知道的,我一直向往自由的恋爱,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来去自由。”。 他的眼神似乎在可怜我,这样的敏锐让我有些无处遁形,怜悯也让我觉得不舒服,至少在这里,我曾经的母校,面对昔日的同窗,我还最后当一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学生会长。 他强行拿了我的手机录入他的号码,嘱咐我一定要再打给他。 我不该突发奇想去参加这次可有可无的同学聚会的,不然老太太一定可以再听到我精心准备的故事,一切都发生地那么突然,我半路接到电话狂踩油门回到家里,母亲焦急地埋怨我为什么偏偏今天出门,带着我从一群人的注视进入老太太的房间,成均坐在一旁握着她干瘦的手。 这个可爱的Omega老太太将行就木之际,犹还散发着微弱的百合花香,治愈着周围的一切。她听到动静看到我,那眼睛亮了一瞬,似乎尤其地高兴,用微弱的声音唤我过去,又颤颤巍巍地抓住我的手,慢慢地跟成均的叠在一起。 我有些不适应,本能地想抗拒但又不敢明显动作,成均倒是很自然地握住了我。 我凑近老太太,想努力表现得跟往常一样自然,轻声问:“奶奶,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可惜我不争气,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好孩子,今天不听故事了,你听奶奶说。”,老太太勉强咧出一抹笑,声音气若游丝,“奶奶对不起你,我走以后,你也要好好的,特别是要爱惜身体。”。 这个善良的老太太临死前还在为他唯一的孙子跟我道歉,可是明明他们谁也没有错。 我心里发酸,凑上去轻轻吻了老太太的额头,触感冰凉,我心里有些委屈又埋怨地说:“奶奶你只是累了,都说糊涂话了,我最近学了一段昆曲,我唱给你听。”。 我刚要开口,眼泪就断线一样掉了下来。 分卷阅读2 老太太眼里也噙了泪,爱怜地叫了一声:“傻孩子~到了地下,你爷爷会唱给我听的。”,又把手抬起来想要揉揉我的头发,我主动凑过去,又听她说:“出去吧,我跟成均说说话。”。 我抽出手,这是第一次,我跟成均身体接触手心没有被汗湿。  我走出来站在一旁,自觉地与人群隔开,等待尤为漫长,直到成均红着双眼走出来,压抑隐忍的哭声渐起,我知道终究老太太没能熬过去,迫不及待地去见那个没有遵守承诺先她而去的老伴。 我也没能忍住,鼻尖一酸,眼泪水龙头失灵一样地关不住,我好久没有这么哭了,我又失去了一个亲人。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逝世算是喜丧,悲伤的厚重氛围没有维持太久,葬礼过后就渐渐淡去了,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进进出出的家庭医生和护士少了大半,毕竟病人只剩下一个,还是不怎么受待见的一个,成均至葬礼过后再也没有出现,再正常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成氏把我从一众人选里挑出来,本来是为了结合最优秀的基因,传承最优良的后代,而我连唯一的用处都没有发挥好,自然不配得到大家的尊重,也谈不上地位。 有时候我甚至会生出一些恶意揣测他人的念头: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我死,然后好给这个家里名正言顺找一个更合适的主人,我想成均也是一样,他用数年的冷漠态度毫不留情地在印证着这个观点。 我曾经不理解,当初明明选我的是他,为什么视我如草芥的也是他。我也曾因为这份不理解而愤愤不平,也曾自信狂妄地坚信只要有心,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自己,直至后来知道了真相,这是我婚姻悲剧的开端,也是奶奶临终前跟我道歉的原因。 因为他从来没有选择过我,选择我的,是他身后的家族,更直观地说是奶奶和父亲选中了我。 如果当初知道他有一个相恋了好多年的恋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父母软磨硬泡要求这个机会的,更不必说厚着脸皮跑到他面前说出那句盲目自信的话:“成均,选我吧,无论是基因还是性格,我都是最合适你的那一个,而且你迟早会爱上我的。”。 我以为的美好开始,只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误会。 当我满怀期待为他筹备了自以为是的生日惊喜,第一次跑到他工作地接他下班,我看到那张终年寒霜的脸上也有融化的暖意,高大而板正的身躯低到了尘埃里,蹲下去给那个漂亮的Omega男孩系鞋带,目光里都是虔诚的温柔。 我描述不出看到那个场面的复杂心情,也许是恍然,也许是失落,也许是嫉妒,也许都有或者掺杂了更多。 回家的路上,我回忆起跟他结婚第一年,我找成均要生日礼物,他难得心情不错,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那时我还很猥琐和小家子气,竟然只是要了一个拥抱和一次晚餐过后的散步。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很想开口让他等等我,那段时间我精神有些不济,后来才知道是怀孕了,当然这是后话,那次散步并不悠闲,成均只是在完成任务,但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也很满足,毕竟我一直得寸进尺惯了,觉得有一就会有二,对未来还有着无限正面的向往。 那一刻,两个场景重叠在一起,我才回味过来,在我需要用尽全力加紧脚步去追赶成均的时候,他却会主动驻足去等待别人,以前父母常说的出生决定起跑线论,竟然奇异地在爱情这件事上完美被论证了。 后来,我偷偷观察过那个Omega一段时间,是真的很优秀,聪明,独立,知性,连信息素也是清冷孤傲芳香四溢的寒梅香,和成均如此相配,如果我是个Alpha,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倾倒。 当我开始毫不自知却下意识地开始学他,我就失去了我自己。 只是我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 弦月2 我在迷迷糊糊中地生出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可爱的Omega女孩,我满怀期待地给她取名雪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我希望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刻都能留下深深的印记,不枉此生。 雪泥出生之后我开始变得敏感多疑,以往跟成均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的我,竟然会歇斯底里到不间断地找他吵架,我厌恶那样的自己,想挣扎却又跳脱不出,这种无力最终演化成满身的戾气,我甚至开始嫉妒成均摸过的那条狗。 一方面我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内心终日斥责自己为什么面对挫折如此软弱,一方面我又满怀希望地鼓舞自己,陪他终老的人是我,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了解我不是吗?我在两种极端的情绪里反复横跳,恍惚终日。 最终演变成不可挽回的结局,我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病了,我以为自己天性乐观,产后抑郁离我很遥远,毕竟我是真的爱我的孩子,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呵护这个脆弱的生命,在她稚嫩的脸上寻找成均和我共同的联结,就好像饥饿太久的人突然得到了粮食,惊喜又不知所措只能紧紧 分卷阅读3 揣在怀里,这是获取安全感的唯一方式。 医生说我精神太紧绷了,我应该听话的,不然不会在那个夜晚产生了幻听,以为在别墅门口听见了成均和那个Omega的声音,以至于抱着雪泥去验证的时候,不小心滑进了冰冷的泳池里。 该死的是我,而被惩罚的是她,上天看穿了我的想法,我把雪泥当做捆绑这段形婚的工具,上天也认为我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只配在悔恨的黑暗中渡过后半生。 我未满半岁的孩子,甚至还只会用哭声来和外界交流情绪,我的雪泥,没来得及亲吻这个时间的美好,只来得及在我的一个人生命里踏下印记。 我开始变本加厉地麻痹自己,甚至私自去医院替换了腺体,一个带着梅香的腺体,但是这次冒险让变成了没有价值的B级Omega,我让所有人失望了,包括我的父母,我也没能赢得丈夫的侧目相待,我失算了。 没有被扫地出门我想仅仅是因为成均是一个重诺又有责任感的人,他不爱我,却准时出现在我的每次发|情期不厌其烦地为我做临时标记,没有让我受过生理上的苦楚;他娶了我,始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那个不懂感情的冷漠丈夫。 我喜欢上这样一个好人,某个层面上来说也是值得的,他没有做错事,也从不给我希望,所以我连怨的资格都没有,更没有办法去恨他,这是我自找的,不懂得知足又难舍难分的,只是我自己。 三年后我们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是个孱弱的alpha男孩,腺体是淡淡的松果香味,简直是迷你版本的成均,丝毫没有我的影子,他叫成昭,我不想重复之前犯过的错误,重演雪泥的悲剧,坚持将成昭交给成均让保姆抚养。 明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我生病以后,成昭每个季度被允许可以跟我呆一天,因为生产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好,连累了他从小体弱,这一点我一直很愧疚。 成昭躲在两个多月未见的成均身后,用圆溜溜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我。成均一如既往地高大英俊又不苟言笑,空气里的灰尘都会自动远离他,让他始终都是一尘不染又一丝不苟地严整。 时过境迁我的眼睛始终不能离开他,他好像要开口跟我主动说点什么,被成昭那声羞涩又礼貌的“爸爸”打断了,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我很高兴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四岁的孩子一天一个样,我也快认不出他了,他自然对我也陌生,我很怅然。 最终成均细心地叮嘱了几样注意事项,见我点头就毫无留恋地走了,我从头开始跟成昭建立朋友身份,吃过午饭我们就熟络了起来,他不经意间高兴地问我:“爸爸,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笑着看他,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方弦月”。 我思考片刻该怎么解释加深这个名字的印象,灵光一闪:“嗯......弦月,就是缺了一半的月亮。”。 “为什么你不姓成呢?”,成昭掰着小手指,絮絮叨叨数着,“爹地姓成,阿姨姓成,爷爷姓成,姑姑姓成,我也姓成,爸爸为什么姓方呢?”。 小孩子的注意点总是奇奇怪怪,成昭懂得真多,我逗他说:“我也姓成,方弦月是我小时候的名字,现在你也可以叫我成弦月,你以后结婚了,也可以选择随你的另一半的姓。”。 小孩子也很可爱,他会把‘癞蛤蟆’奶声奶气说成‘烂盒马’;会不厌其烦地吹蒲公英吹到腮帮子酸;会有强迫症一样收集每样颜色的花朵,红橙黄绿青蓝紫,一样都不能少,少一样就哭,哭完就忘了;他会为了故事里找不到朋友的小猪,而委屈焦急地瘪嘴,又会为了朋友团聚而感到由衷地高兴;他也会毫无保留地拥抱你,告诉你‘爸爸,我爱你哦’;一颗草莓也可以被吃成郁金香形,小白兔形,幽灵形;细数不完的天真而炙热,他是真的很热爱这个世界。 成昭被教养得很好,看得出来物质和精神什么都不缺,我从他身上找回了片刻的自己,却又不由地为自己的不被需要而感到阵阵失落与酸楚。 一天过得很快,成均来接他的时候,成昭已经睡熟了,我把裹着小被子的他不舍地递过去,却不期然地被成均握住了手,我心里一惊,差点让成昭从臂弯里跌落。 也许是我的行为太过滑稽,成均难得笑了,我无时无刻不为我的Alpha感到心动,当下心里狂跳,局促到手忙脚乱说不出话来,看着他沉稳地接过我们的孩子,凑上来认真地问我:“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就要到了?”,就像一个人拿着钟表朝我确认‘现在是不是十一点整了?’,毫无说服力。 当晚发生的事情很不真实,成均很温柔地抱着我,过程中却像是失去了控制,一反常态地蛮横,我有些痛也有些发疯,放任自己在颠簸里沉浮,没有浮木可攀,享受这种只会出现在我臆想中梦里的场景。 我已经过了患得患失的阶段,事后我和成均背对背隔着成昭躺在床的两侧,冷静下来的我稍微有些对未知的恐慌和愤怒,我当然不奢求他会突然就说爱我,一个人不可能一夕 分卷阅读4 之间就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就像是太阳与月亮的交替轮换需要时间,也需要征兆。 “你今天是为什么?”,我还是问了出来。 良久才等到他的回应,嗓音磁性又沙哑:“你觉得呢?”。 我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就当我还想再要个孩子吧。” 我当然不信,联盟国这么多优质的Omega排着队都想给他生孩子,失去了基因优势的我算得了什么呢。 我还是固执地想知道答案,看着他的背影说:“为什么?”。 他似乎生了气,近乎敷衍地丢下一句:“你平时很无趣”,便起身想抱成昭走。 这种被曝光到明面的羞耻感让我一瞬间泪如决堤,对上我眼睛的那一刻,他似乎愣了一下,递给了我一张纸巾,用行动为自己不够绅士的行为言语感到抱歉。 直到我情绪稍微平复,我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他还是抱着成昭走了。 再次见到他,又是一个多月之后了,在电视的八卦新闻里,他和他那个恋人的地下恋情被挖了出来,画面里的成均被虚化了仍能毫不费力地认出,也清晰地突出了另一个主角,那个漂亮的Omega挽着他的胳膊,好像走得太快被风撩起了些许衣角,还不忘侧过脸用手去帮成均撩额前乱飞的头发,那双魅惑的桃花眼里只有他和浓烈到溢出屏幕的爱意。 他们一同出入了酒店,在地下停车场被不小心拍到,热搜铺天盖地,起初我作为知情者其实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成均只要提要求,我自己就会主动退出,毕竟这么多年的心理建设不是白做的。 只是我看到那条深挖出来的聊天记录,还是没有能崩住悲哀的情绪,我知道那不是合成的,对话是成均一贯的语气,我只看到了那醒目的三个字,网友还热心地用大红的线条画了圈,他说:“会离婚”。 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那个Omega的全名,章安,很温暖的名字。 我也明白那天晚上他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地主动跟我欢爱一场,也许他真的还想再要个孩子,弥补我失去雪泥的痛苦,也可以在离婚的时候让我有个依靠和慰藉,他一直都是这么周全。 我等了三天,没有等到来自官方的辟谣,却等父亲的责怪短信和林槐关心的电话。 很神奇的,当时我正在读父亲发给我的短信,字里行间都是如果当初以及自作自受,难过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将我淹没,林槐的电话冷不丁就打了进来,他说:“弦月,你还好吗?”。 “还行”,我如实说。 “网上说的我能信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那得看你自己啊。”,我试图将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带,因为其实我实在不想别人来安慰我什么。 林槐语气有些着急,洪水泄匝似的,又说:“上次我应该就反应过来的,你的信息素味道变了,这是不正常的,你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突然连我也不联系了,我原本以为你是得偿所愿就一门心思扑在家庭上了,后来我找到你家里才知道,你第一胎夭折了,可是我联系不——”。 “林槐!”,我连忙打断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了,“给我留点体面吧。”。 接下来对面就是长久尴尬的沉默,我以为林槐会直接挂掉电话,谁知他深吸了一口气,不依不饶地说:“弦月,撑不住了,让我知道,我永远都会帮你的。”。 林槐也变了很多,脾气没有以前火爆了,再也不是一点就着的炮仗。 面对重如铁锤的责骂无动于衷,一丁点的关心却像最尖锐的刺,能钻碎所有坚硬的外壳,将溃烂的血肉摆在阳光下明面地痛,明面地委屈。 “好”,我连谢谢也说不出,就慌乱地挂点了电话。 我看了看手机,没有其他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了,父亲的信息我来来回回又看了好多遍。 我想下一次和成均见面,应该就是正式的道别了,我开始认真思考可以带走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次的见面会这样的不堪,他照例是在我即将发|情的时候到访,一天不早,一天不晚,只是这次发|情期没有来,却是我半年一次的化疗时间。 当初我任性为了不被发现,更换腺体找的是不知名的私人小诊所,以至于操作不当被感染,恶化成了肿瘤,癌细胞在现代医学条件下并不可怕,虽然远远没有到可以完全被攻克的地步,定期治疗维持基本的健康生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需要花钱,所以对于世界上的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医学进步并不是什么造福全人类的福音。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全身插着管子,医生将药物注入我的腺体,为我清创的时候,成均出现在了门外,我一下就乱了心神。 我知道现在的样子很丑,清创是没有麻药的,我一直在忍受,我也本可以忍得了,可是他在门外看着我,我疼到尖叫,我想赶他出去,可是我说 分卷阅读5 不出话来,医生像对待动物一样把我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直到出现副作用反应,我又开始呕吐,我将早餐的白粥连同那几根青菜都吐到了盆里,我觉得很恶心。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地对他喊:“滚!”。 我没有去看他的脸,只听到他的脚步声很快就走远了。 我又见了一次成昭,这次是阿姨送他来的,我索性放飞了自我,把小时候玩的那些不入流的游戏都陪他玩了一遍,他很开心,我想嘱咐他不要忘了我,又觉得好像忘了我更快乐一些,最终我只是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笑着跟他说:“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然后我就走了,留下了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林槐把我带到海边的一间房子里,让我安心地住下来,我没脸去见父母,曾经我是他们骄傲又头疼的存在,如今我只会伤他们的心,让他们为我烦恼。 弦月3 这可能是我八年来唯一比较轻松的时刻,迈脚之前想得千难万难,未知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真正迈出一步之后,却又轻松地不像样子,仿佛在嘲笑过去那些不知所谓的时光和那个摇摆不定的自己。 我发现取悦自己比取悦别人要容易得多。 我一边想象着成昭的样子,一边在海边挖螃蟹,用沙子堆城堡,用树杈串贝壳假装是花朵;跟着渔民赶海,还学会了钓鱼;林槐买了很多海鲜的烹饪杂志,我练就了一身好厨艺,林槐自然而然成了试毒机器;我给成昭准备了各个年龄阶段会用到的手工玩具,还发明设计了自认为有趣的游戏;躺在沙滩上吹吹海风,手里也闲不下来,想帮着成昭织织毛衣,想象着他穿上的样子。 林槐每天会给我带最新鲜的百合,这个味道让我感到温暖,老太太是家里唯一愿意认真跟我打交道,并且倾听我说话的人,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怀念她。 海边的日出日落就像是弹跳的乒乓球,起落之间就是飞快的一天,我放弃了化疗,选择了保守的中药疗法,虽然中药很苦,但是化疗太痛,两者相较,我选其轻。 也会想到成均,但也好像没有书本或者影视里说得那么夸张极致的痛苦,有时候只是不经意间飘过去的片段,会失神一会,没什么特别激烈的情绪。 吃人嘴软,久而久之我就想着该怎么报答林槐,我怕他对我动了不该有的感情,我自己知道求而不得的痛苦,当然不能让最好的朋友也去经历这一遭,我找了个时间郑重地询问了他:“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他先是诧异,然后又有些失笑:“你怎么还是这么直球?”。 太久没人跟我开过玩笑,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林槐接着说:“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傻|逼,难不成我还暗恋你?你都嫁人了还苦哈哈地为你守节,一个人傻兮兮地等你八年?人还联系不上的那种,你蠢不蠢?”,他像是早有准备,掏出手机给我看了他准未婚夫的照片,“喏,我准备娶他了,没你好看,但是脾气比你好。”。 是一个有些清瘦文静的男孩子,跟林槐以前在学校的口味一样,我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时间又很感慨,何德何能可以有林槐这样的朋友。 林槐看见我可能想哭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就主动抱住了我:“怎么还感动上了?以前一起干坏事要被开除学籍的时候没见你哭,被一群Alpha围着群殴干架的时候没哭,强出头被反咬一口的时候没哭,现在怎么跟块抹布精一样,一拧全是水?”。 “有你这么比喻的吗?” 林槐没完没了地追问:“那怎么比喻?水蜜桃吗?还是火龙果?你看你这个孬样子,我看着就来气,不是抹布是什么!”。 林槐似乎不耐烦跟我废话,把我推开些距离,盛好药端过来,催促我赶紧喝了。 我用碗沿压着味蕾,直直往喉咙里灌,还是没能躲过那阵打回马枪的苦,脸皱成一团问林槐:“好苦啊,你有点眼力见,给我颗糖行不行?”。 “喝都喝完了,还吃个屁的糖,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不诚实地往零食架前走。 我以前就觉得林槐口是心非这点很有意思,原本还感叹着他和我都变了,现在看来还是本性难移。 林槐连着陪了我两个多月,他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就回去了,换成一周来一趟,渐渐的半个月才来一趟,后来索性就不定时了,我知道他是真的忙,每次都火急火燎地赶,那么骚包的一个人,有时候衣服也不周整。 这次他也是只蹭了一顿晚饭就嚷嚷着要返程,我正在收盘子,还是忍不住吐槽他:“没什么事就不用总跑来跑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非得需要人照顾,你空闲的时候再慢悠悠地来。”。 林槐正在兜里掏东西的手顿了一下,才不满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啊,养孩子有你这么麻烦我他妈都想去结扎了!还不是你那个病,医生说还是建议继续保持半年一次的化疗控制,不然会恶化得很快,恶化是不可逆的,严重可能会死。我可不想费尽力气金屋藏个娇,结果 分卷阅读6 变成个棺材里的废疙瘩。”,说罢他把兜里的东西仓促地塞到我的手里。 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被他一把按住了手,“等下再看!”。 我握紧手里的东西,垂下手去,有些为难地盯着他说:“化疗太痛苦了,过程超级没人性,还没尊严,我得认真考虑下,感觉中药控制得挺好的,最近心也跟着野了,想找个工作干呢。”。 林槐不置可否,又着急回程,于是直截了当地说:“下次来你要考虑好,工作......暂时就先别打算吧,命重要。我先走了啊,真有事,急得不行,不然还可以跟你睡一觉。”。 笑着叮嘱林槐注意安全,看他的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我才打开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我一愣,竟然是颗糖,大学我最爱吃的那种,后来因为厂家用料太实在被迫停产了,还带着一众学生会成员拉着老板苟延残喘地折腾了一阵,后来没成,没想到林槐还能弄到,一时间回忆上心头,又舍不得吃,只得揣着。 林槐上辈子可能是只乌鸦精,他走后没几天我的病情就恶化了,我痛得冷汗直流,用残存的意识给医院打了求救电话。 第二天在颠簸中醒来,我发现竟然是在一辆房车上,林槐落拓地坐在我的床边,胡子也没刮,我嗓子有些发干说不出话,只得疑惑地看向他。 林槐没有犹豫,直接告诉我是因为成均在找我,所以我们转移去别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他为什么找我?随即想想原因也不那么重要,然后却更加疑惑了,我又没有做坏事,成均找我为什么要躲呢?当然我也并不太想再见到他,林槐可能是猜到了我这层想法才帮我做选择,我朝他认可地点点头,整个人太沉,我又睡了过去。 林槐是个十足的聪明人,深谙大隐隐于市的底层逻辑,我被换了个身份,在一座繁华旅游城市的核心商业小镇里,租了一间店面,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画室。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我还是没有接受化疗,换了药物加理疗的方式维持着,活着不就为了那么一点甜吗,我觉得现在就挺甜的,除了有些鄙视自己逃之夭夭的鸵鸟行为外。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成均发布的寻人启事,奇怪的是我还挂着他爱人的头衔,林槐好长时间不敢出现了,我们一直通过军用手机联系,国家间谍一样,很有意思,我还趁热打铁去学了摩斯密码,可惜林槐不配合,我自己一个人玩不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到了父亲的公司出现重大经营变故的新闻,我和林槐一致认为,这是成家的人在明面上用我的家族威胁我现身,但我知道成均是不齿做这种事情的,他其实很善良,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也没必要。 果不其然,过了一段时间林槐告诉我,父亲的公司只是一次比较大的人事调整,悬着的心落下了,但我实在不理解,我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值得他们这样做呢?财产我没有卷走一分,优秀的后代也留给他们家了,一切都是皆大欢喜不是么? 过去这些年的经历和教训告诉我,不应该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去耗费过多的精力,也不应该去死磕当下想不通的事情,就像是我自认为的这段一辈子都过不去的感情,其实跨过去,放一放,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有几个人跟我一样睡过全联盟最牛逼的Alpha呢,想想还是赚了,我才31岁,经历过的高光时刻就已经一手都数不清了,以后的日子里还可以有很多回。 --------------------------------------林槐有一回过来传递情报,两人聊到怎么彻底杜绝成家的打扰,方弦月突然一脸贱兮兮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歪点子,手上的雕刻工具半天也不动作一下。 “想什么馊主意呢?说出来我参谋参谋。” 方弦月那笑也是贼贼的,“我还没想好,就是雕着雕着东西,突然计上心头,就是还不够完善,那你还是给我参谋参谋吧。”。 林槐认真听他扯完,觉得好像尚有可行性,只是操作起来比较麻烦,“行是行,就是怕叔叔阿姨伤心。”。 方弦月有些沮丧和落寞,“他们没我反而更好吧,那段时间我都无比的厌恶自己,父母给我提供最优质的教育,学校十几年不遗余力地培养,无一不是在教我,人生就是要保持独立的人格去做对社会有价值的事,我享受了社会最顶尖的资源,却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到最后有些自嘲。 “你先把对我有价值的事情做完吧,这个手办,你都答应我多久了。”,林槐根本就不顺着他来。 方弦月战术性傻笑,低头继续在槐木上走线。 不过一会,林槐又换了一副正经面孔,说:“风头过了,我会亲自去跟叔叔阿姨说,你别担心。”。 “好”,这次方弦月没抬头,却答应得乖巧。 林槐看着他灯光下细软的发丝,觉得那个19岁的方弦月似乎又回来了。 尚还陷在回忆里,就冷不丁听他来一句,“我的墓志铭刻什么好呢,就刻 分卷阅读7 ‘扶我起来,我还能活’行不行?”。 方弦月抬起头,眼睛弯弯的对上林槐的那双笑眼,就像那年在学校楼顶天台,两人一起做了坏事,广播里通报着两人的名字,两双相视的眼睛兴奋又惊异,那是青春里独有的光彩。 成均1 我看到新闻上那些不知所谓的爆料,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次意外,酒店是自家叔叔家的,安防系统绝对算得上是军事级别,何况偷拍地点是在私密的地下停车场,狗仔的身份信息在酒店内绝对透明,根本不可能进去,能进去的人根本不屑偷拍这种行径,排开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真相。 我打电话问章安,他毫不迟疑地承认了,并饱含情绪地告诉我他不后悔,我不理解,这样做的利益点和价值在哪里,我是一个已婚的男人,有什么深仇大怨非得在赌上让他自己和家族名声蒙羞的代价,来抹黑我或者成家,而且他们只是普通的中流经商世家,这无疑是蚍蜉撼树。 毫不怀疑,我年少的时候很欣赏这位聪明又坚韧的同龄人,但是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可以有自由挥霍的时光,可以有肆意张扬的青春,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各种丰富的情绪,而我只能经年老气横秋地跟随着父亲,参加各类枯燥的商政聚会,以至于在学校默认了他的接近,成为了一定意义上的朋友,当然这种默许其实也给章安提供了很多的便利,不管是在学校或者毕业工作,一定程度上,通过他我体会到了别样的人生,所以我认可这种对等价值的互换。 直到他毫无底线地靠近,企图打破‘朋友’的屏障,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转到我所在的政府大楼工作,并随时随地佯装无意,来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我承认他很聪明,但是我不赞同这种因私废公的行为,这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郑重地约他会面,当面澄清了两人的关系,同时确认了他对这场谈话的理解已经准确到位,他哭了,对于这点我无能为力也无法感同身受,我不排斥他成为我的伴侣,但是成氏内部的当家人的条件严苛,并不受我的主观意志影响,家族的每一位核心长辈都有平等的投票权利,必须超过四分之三的赞成票才算入选。 章安很优秀,但他的家族基础和基因条件无法达到发起投票的条件。 我出生就带着家族的使命而来,也终将背负着使命的成果而去,因为这一点传统,我也从来没有期待过那些童话里才会有的浪漫爱情,甚至我所受到的教育告诉我,所有的欲望都是用来操纵人心的,因为有欲望就会有弱点。 也许我也见过爱情的样子,是奶奶给我讲述的,关于他和爷爷的故事,他们冲破重重阻碍走到一起,却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我对爷爷的记忆并不深刻,但是我的名字是他取的,好像有些‘中庸’的期待在里头,没有人去深究。 章安还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哭诉,翻来覆去地说:“因为爱你,我爱你啊你知道吗?我等了你12年,我再也等不起了,我用名誉赌这一把,只要你有一丁点动容,你告诉我,只要你有一丁点的动容,我就可以为你不顾一切,哪怕做第三者我也愿意,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记得在我尚未结婚之前,我们就这件事情有开诚布公地洽谈过,最终的结论是我们没有可能,如今我已经有了法律意义上的伴侣,你这样的作为并不理智,甚至榨干了我对你的最后一丝友情。” “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一阵嘲讽而尖锐的笑声,我怀疑跟我讲话的并不是章安,至少不是平时的章安,他说:“洽谈,结论,理智,你的用词永远都是那么冰冷,成均,你没有心!”。 我大概理解这就是所谓的求而不得,确认他没有政治阴谋,我决定给他最后的机会,“新闻我会安排人压下去的,这是我唯一的让步,希望你以后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我没有给他继续发泄情绪的机会,因为我也有难解的情绪有待自我疏导,情绪的症结在于我的伴侣方弦月,我无法克制自己面对他时,不期然产生的焦躁情绪,甚至在一个多月前去接成昭的那晚,我做出了极不理智的行为。 我闭上眼睛仍然能清晰地记起他面容上的每个细节,自从有了雪泥的意外之后,我几乎没有见他真诚地笑过了。那晚我看他抱着被橙色毛毯裹成一团胡萝卜状的成昭,穿了一件毛茸茸的浅色睡衣,他的皮肤很白,在灯光下亮得几近透明,他这几年身体不好,整个人有些瘦弱,将成昭递过来时嘴角夹带着不经意间的温柔笑容,好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不舍得将它心爱的胡萝卜让给我,我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凶猛沸腾的野兽,催促我上去咬一口。 当然我遵循本能照做了,用的不知所谓的理由,当我抓住他的手,他真的像一只惊慌的兔子,我觉得那一幕甚至算得上有些可爱。 他在那场欢爱里很投入也很配合,事后我想摸摸他的,为我没有控制好欢爱里的行为,伤害到他而感到抱歉,可是他好像并不需要,他高潮过后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成昭,坦白说当时我很失落,看他小心地给成昭掖好被子后, 分卷阅读8 就将他放到了床的中间,自然地将我们两人隔开,我又变得有些控制不住地愤怒,但是我记事起的第一课就是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 直到他冷漠地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为这场意外找一个合理的理由,随即我从历史事件里寻找因果,模棱两可地告诉他我想再要一个孩子,但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他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再生产了,他很敏锐,拆穿了我的信口胡诌,反复又冰冷地质问,随即这股愤怒好像不随我控制了,我脱口而出了伤害他的话。 我看见他哭了,这让我不知所措,他的眼泪像是滴在了我的心上,每一滴都有千金重。 我抱着成昭,像抱着绝密资料背叛战场的逃兵。 我事后反复回想那晚的细节,任何不经大脑的言语都能反映人的真实想法,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在哪个时间有过伴侣在床上无趣的念头,明明自己也是一个欲望冷感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结论是我失控了,但失控的原因未知,归根结底是我对情绪的控制能力还不够娴熟,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审视我自己,却始终绕不开那个让我迷茫的点,这是一场残局,我没有办法精准找到那颗能够搅动风云的棋子,这让我很沮丧。 我下意识去看手机上有没有方弦月联系我的信息,这次桃色新闻我并不怎么在意,可秘书第一时间告诉我计划删帖压制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让他暂缓,脑中浮现的是我合法伴侣的影子,也许我在期待他的反应也说不定,不然怎么解释我在六年后的今天突然期望等到他的信息,他明明已经六年多没有给我主动发过消息了。 我不由自主地点开与他的聊天界面,最后的对话截止在六年前,那是雪泥夭折后的第四个月,他那段时间都被悲伤和病痛侵蚀着。 他问我:“下雪了吗?” 我回答:“气象部预估初雪在今年的11月16-11月24日之间。”。 而那时才初春,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我特地打电话找气象部门确认后认真答复他,等到下午他还是没有回信,我咨询了他的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评估意见是,他可能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他。我知道成为家族内部的当家人需要舍弃的东西很多,其中包含除原生家庭外所有的社会关系,我猜想可能他是觉得孤独,所以我决定早点回去陪伴他,但当我回到家,他已经睡着了,眉间还含着抹不去的忧愁,我只能挨着他躺下,释放淡淡的信息素笼住他。 虽然孤独是人生的常态,我已经习惯并且享受这种孤独,但是他好像不一样,新婚时他的话很多,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闲话,一度我怀疑是不是因为我鲜少像他一样做出闲碎的回应,才导致了他后来的话越来越少。 我意识到维持良好的婚姻关系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当我学会如何正确回应日常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不主动跟我说话了,而我还没学会如何正确地发起日常聊天。 这种日渐沉稳的改变确实会更契合家族的氛围,我在某天归家途中路过宠物店的时候,突然想给他买一条狗,是一条聪明的德国牧羊犬,棕白相间的颜色,有着和他一样黑白分明的湿漉漉的眼睛,他确实很高兴,给狗取了一个亲切的名字‘大宝’,他还亲吻了我,我也被他这份毫不掩饰的快乐而感染,觉得当日的天空都格外地明净湛蓝。 起初我觉得这种改变是伴侣关系的自然规律,毕竟所见即所得,至少我见过的婚姻关系里头,超过八成是形式上的政治婚姻。有的初时美好,到后来也会沉静下去,如我的父母;有的很热烈,但并不见得会有好的结果,如我的爷爷奶奶;更多的是相敬如宾或互不干涉的捆绑关系,如我所见的大多数,具象的表现就是日复一日的平淡和谐。 只是他初次怀孕之后,情绪控制能力明显变弱,医生说是激素失衡导致的正常现象,后来我见他毫无边界地将情绪发泄在大宝的身上,又哭着求我将狗带走,就这样,他唯一的朋友大宝,短暂地出现然后又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澜。 他初次怀孕前后改变很多也很大,雪泥的意外好像是我们婚姻中的转折点,在这之前我们的婚姻关系算得上是和谐,他很聪明也很好学,我们结婚以后,他很快就成长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伴侣,可以陪我得体地应对任何场合,也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家族的复杂关系网之间,除了偶尔有些跳脱,但也无伤大雅。 我没想到就在给我发了信息的第二天,他会毫无征兆地消失。我通过侦查科的搜索在一天后找到了他,他躺在一间私人诊所,紧闭着双眼整个人苍白到毫无生命力,去之前我已经明确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刻,仍不可遏抑地产生了一种不能招架的无力感,也有挥散不去的恐慌,虽然这股恐慌很快在医生的诊断过后镇定消散,但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也有无法掌控的东西,以及我并不了解他。 成均2 我试图在他恢复过来之后了解他这样伤害自己的目的和意图,他 分卷阅读9 好像拒绝与我沟通,尤其是在腺体恢复后。 他问我:“喜欢吗?我的梅花香。” 我诚实地回答:“之前的气味会更好一些。”。 他显得很受伤,我连忙补充道:“现在的也不错”。 我的回答显然没有让他感到放松和好受,后来我经过不断复盘,也许回答换成‘只要是你的味道我都会喜欢’会更妥当一些。 “我想做,可以吗?”,他的眼里仿佛燃着微弱的光源,在风中摇曳着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我想起医生的嘱咐,至少需要半年的恢复期,于是认真地思考备选方案,“现在不行,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稍微释放些安抚信息素可以吗?”。 那微弱的火苗熄灭了,我看着他面孔变得扭曲,突然就有些心疼,想不顾医嘱答应他。 然后他哭了,哭着说:“还是不行吗?这样了还是不行吗?”。 我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搂着他,轻声一遍一遍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企图让他心里的郁结消散一些,也想等他的身体再稳定一些,找他郑重其事地聊一次。 聊关于他的成长,爱好,想法和未来。 我知道腺体降级意味着他在家族的身份降级,没有后代的加持,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我想了一个还不错的折中方法,让他既可以远离这种场面上的权力纷争和冷嘲热讽,又可以多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那就是搬到奶奶的疗养别墅一起住,我一直觉得他跟奶奶是一类人,当然奶奶从始至终也都很喜欢他。只是我会比较麻烦一些,需要远距离地来回跑。 他身体还没恢复好,为了保证优质基因的延续,家族就召开紧急会议要求我开始择选新的伴侣,我当然不同意,他又不是需要时信手拈来,不需要时随处丢弃的物品,他也有人权。家族的理由很简单,他已经失去了优质的腺体,无法保证后代高质量的概率,我第一次以主观的理由否定了这项提议,双方僵持了接近半年,家宴上的对他平时热络的亲戚也逐渐开始冷落,我做不了什么,只能把他藏起来,最终奶奶帮助了我,也劝服了大部分人。 自从他搬到奶奶家,人也跟着快速沉静下去,后来又查出腺体感染,恶化成肿瘤,身体每况愈下,一直靠化疗维持着健康,起初化疗周期很长,约一年一次,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雪泥,又无时无刻地不在伤心自责,开始认真考虑和计划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我是在雪泥出生的那一刻,才开始有有当父亲的感觉,而他好像不一样,雪泥尚为胚胎伊始,他就开始倾注感情,那个小家伙其实长得很像他,我控制不住地喜欢她,我开始像普通的父亲一样给她买很多还用不上的玩具和花裙子,那是我认为最不真实的一段时光,只是这段时光很短,在某个夜晚戛然而止,我为此连续失眠了一个月。 我很痛心自己忽略了他的身体状况,懊悔听从了医生激素失调的诊断,而没有选择进一步去深究他过度的紧张与失常,我审视到问题的根源可能在于,这个孩子可能是我单方面的需求,没有考虑到他是否在身体和心理上已经做好要为人父的准备,导致应对的时候我们都如此地生涩。 于是在他的产后抑郁确认治愈以及癌症状况稳定的时候,开诚布公地聊了关于第二胎的计划,他很淡然地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也希望有新的生命能弥补他的伤痛。 只是他好像始终无法从悲痛的阴影里走出,还以不希望我太劳累为理由与我分居,雪泥夭折的痛苦有一半是我带来的,我无法拒绝他。 上一次我无法拒绝他,是因为什么?我记起我们的新婚之夜,那晚他有些紧张,我小心地依照性爱课程所教授的步骤安抚,剑拔弩张的时刻他突然翻身压到我胸前,按住我的头迫使我跟他对上眼睛,那双眼睛灿若星辰,见过的都不会忘。 他弯着眼睛问我:“你喜欢我吗?”。 我理解他说的是情爱间的喜欢,“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他也不恼,前一秒还稚嫩懵懂,后一秒就调情高手一般吻住我,用灵巧的舌头搅动风云,我被撩拨得几乎失了理智。 他又推开我,这次眼睛里有些狡黠,也有些张狂,他说:“没关系,你会喜欢上的,在这之前,我只允许你临时标记我。”。 这不合规矩,但我没办法拒绝他。 回忆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想去看看他,偏巧成昭发烧了,他天生体弱,达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却因为经常性请假而退学。小脸红扑扑地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幼崽发烧可大可小,持续高温可能会损伤脑神经,这个时候也需要家人的陪伴。中间断断续续反复升温了四次,我释放了整晚的信息素有些乏力疲惫。 朦胧间是被热醒的,成昭趴在我的胸前还有些低烧,他不知道醒了多久,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摊成一团的青蛙。 我问他还有没有觉得难受,为什么不叫醒我,他都默默地摇头,一副有心事 分卷阅读10 的样子。 我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成昭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想去找朋友玩。”。 成昭是没有固定的同龄朋友的,这一点我很愧疚,“等你不发烧了,我再带你去交新朋友好吗?”。 这似乎并没有安慰到他,“为什么我不能跟爸爸呆在一起?”。 “因为爸爸也生病了”,其实也不完全是,主要还是让方弦月继续留在家族,减少探视是默认向家族长辈折损的代价,意外的是他主动提出隔离抚养。 此后多日我一直很忙,很快又到了固定见面的日子,我平常不会来这么早的,这一次莫名有些迫切,这也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他做抗癌化疗。 我看到粗长的针头,不经过麻醉直接插进腺体里,他的身体因为痛楚而哆嗦不止,那一刻,我的指尖遏抑不住地颤抖,好像那针是扎在我的身上,心脏钝痛,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窒息又难受。 我看到他因为忍不住痛而大声嘶吼,被一群医生按压在床上挣扎无门,我几乎要失去镇静,那声“停下”马上要冲破胸腔而出,最终我强敛心神想走过去抱抱他,可是他见我好像见到洪水猛兽一般,激动地赶我走。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没说,我也没能感受到,导致他在如此脆弱的时刻想到的不是依赖唯一的丈夫,我也清晰地感受到我们之间的沟壑已经深不见底,在不知不觉中。 我总想找他认真地聊一次,互相交换内心深处的想法,哪怕只是单方面的倾听,第一次是他偷换腺体的时候,第二次是成昭出生的时候,第三次是奶奶逝世的时候,还有这次,好像总有事情会发生在这个念头产生之后,然后我总会等等,再等等,然后无疾而终。 我的做事准则是事不过二,绝不会允许连续两次犯同样的错误,细数起来这个问题上我放任滞后了四次。 我不是一个拖沓犹豫的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太偏重感性,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毕竟从来没有人会需要我去主动了解,或许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必须想做的事情,只是我不够坚定罢了,我一直笃定你在那里,所以我放任自己在未知的领域裹足不前。 生病的时候需要家人的陪伴,我想他会希望见到成昭,就像成昭也同样念着他,我有些害怕看到他的样子,在应对跟方弦月相关问题上我显得尤其无能,我需要冷静下来思考,这一次我必须要正视到问题的核心,并且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我先找来医疗团队商议更温和的治疗方案,然后约了两性情感专家来协助我分析诊断问题,两者都还没等到,却先等到了伴侣失踪的消息,上一次突然消失,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这次会是什么?我还能承担得起吗? 我回到家找线索,看到那张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忽然就茫然了,我的每一刻都在认真地计划着我们的未来,竟然不知道你何时生出了分道扬镳的想法。 侦查科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这是一次有预谋地消失,会是绑架吗?绑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会是玩笑吗?他从来不开这种过分的玩笑;最坏的结果就是自杀,那么痛的化疗他坚持了五年会有这种想法吗;谁有能力可以让人在这个国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是父亲吗? 我去找父亲对峙,没有得到推论出的结果,我暗中去调查岳父的异动,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就这样蹉跎了半个月,始终没有进展。我惶惶不可终日,只有在繁忙的公务里才能短暂消散他的影子。 终于在半月后的一天,我得到了一条宝贵的线索,顺着这条线索追踪到他的大学同窗林槐,是一个很出色的S级Alpha,是国家最核心的军用器械研究机构的世家子弟,他也很狡猾,屡次能从追踪和监控中逃出而不知所踪。 我约了他,他演技精湛,逻辑缜密,我几乎就要相信他已经八年没有见过我的伴侣,要不是发现方弦月的手机线路被不正常地攻击恶意删除数据,破解了那最后一通电话。 不过这也让我稍微放下心来,至少他的包庇也意味着不伤害。我给他的家族施压,他很有魄力地抵抗,在家族的长辈之间游说,让人很难不欣赏却又很难喜欢。让我更加惊异的是,这样顶尖的人才在大学竟然是他的副手。 我调出方弦月结婚之前的档案详细查看,才发现他走过的人生是如此地绚烂,我看着档案上的照片,恍然想到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忽然理解他的眼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真实又炙热的自信,我仍然能精准地忆起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说:“成均,选我吧,无论是基因还是性格,我都是最合适你的那一个,而且你迟早会爱上我的。”,好像在询问,语气确是笃定。 家族投票里,我投了反对票,当时我觉得他太张扬,并不适合持家,却在票面揭晓的时候又有些紧张,又怕不是他。就好像投硬币之前,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东西我不能要,等我把硬币抛向空中,悬而不决之时,又期待硬币落地的时候,上天告诉我相反的答 分卷阅读11 案。 我约的两性关系专家到了,是一个白发苍苍的Omega,我将所有能想到的事件集合成一个五十多页的材料,坦诚地,一个个地,将这些我处理得不够好的案例向他徐徐铺开,他像是一个倾听者,只在适当的时机给我眼神的交汇和肢体上的鼓舞,其实讲完我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他花了六个小时听完我的讲述,表情一时间精彩纷呈,短暂地思?过后,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爱他吗?”。 这个问题曾经有人帮我回答过,奶奶临终前的那一天,她拉着我的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忧愁地看着我,她说:“孩子,你爱他就不要折磨他。”,我知道奶奶说的是谁,我当然会一直好好爱他,他是唯一会陪我终老的人。奶奶悲悯地看着我,絮絮叨叨地说他没有把父亲教好。 “我当然爱他,他是唯一会陪我终老的人。”,我给出了一如当初的答案。 “可他现在弃你而去,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陪你终老的人了,你还爱他吗?或者你会同样爱你的下一任伴侣吗?”。 我的心跳如鼓,有什么呼之欲出。 老专家接着说:“他现在和昔日同窗相处得很好,经过发展有可能会跟他再结连理,并且过得很幸福,你能接受吗?”。 已经习惯在磁场里莽撞飞翔的鸟有了方向,那些不受控制又不知所起的情绪有了出口,原来情爱之爱不仅仅是亲人之爱的陪伴和包容,也不仅仅是朋友之爱的默契与分享,它兼具有之又不止于此,且具有唯一排他性。 明确了一切我依旧没有能找到他,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开始担心他的身体,甚至发展到有些焦虑,没有持续的药物供给和化疗抑制,病情会恶化吗?我开始下意识地多空出时间陪伴成昭,其实成昭长得更像我,但小家伙睡着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要一寸一寸地观察他,想在他身上找到和方弦月的相同点,那个小巧的鼻子还是很像的。 成昭最近交了一个新朋友,是个古灵精怪的Omega小姑娘,两人爱好共同的游戏《植物大战僵尸》,都坚信会动的植物住在森林里,所以他们在森林里相遇并成为了好朋友。 成昭今天玩得很尽兴,他在车上问我:“爹地,今天开始我就叫花昭了。”。 多么稀奇古怪的名字,我从后视镜看到他认真小脸,笑道:“你喜欢的话,可以叫成花,姓是不能改的。” “可我最好的朋友说,我可以选择自己的姓。” “那你交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好朋友,他的想法不符合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但很有趣。” 成昭好像一块无限续航的电池,没聊多久就蔫蔫地睡着了,却又在下车的一瞬间活蹦乱跳,我在厨房给他搭配营养餐,他很乖巧地坐在餐桌边等开饭,低头在捣鼓什么。 晚饭做好,我坐在他的旁边,他突然递给我一只餐巾纸做的花,“谢谢你的晚餐,爹地,送给你。”。 折得很粗糙,他的动手能力并不好,“谢谢你,请问这是什么花?”。 “钱,灰” 我照着他的读音默默在脑中转换了好几个词,都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种花,笑着问:“谁教你做的?”。 “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新朋友懂得可真多,我有些好奇:“你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愿意介绍给我认识吗?” 成昭接过我递出去的勺子,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认识呀,他叫弦月。” 我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手上拿的是什么花,这是一朵蔷薇,是方弦月初始信息素的味道,野性又热烈,浓淡都好闻,一如他这个人。 忽然就食不知味了,我问成昭:“你想爸爸吗?”。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说:“想啊!”。 “为什么想呢?” “因为他会玩好多游戏。” 我没见过他玩游戏,他知道成昭想他吗?他也会想成昭吗?他想我吗?他在哪里? 我又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大部分时候脑中并不想事情,单纯的心神不宁又无能为力。 直到影响到公务,父亲关心我的反常,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我只得坦白我担心他,担心他生病没人照顾,父亲对于我的改变心痛万分,严厉地要求我找到他之后立刻离婚,他不知道离婚协议书方弦月早就签了。 我去母校逛了逛,那也是方弦月的母校,我发现他竟然只比我低两届,我还搜出了他担任学生会会长时期的政绩记录,密密麻麻的项目,肉眼可见地忙碌,大部分项目并没有好的成果,几乎所有的项目都千奇百怪,例如老年Omega街舞比赛,昆虫烹饪食谱编年史,雨天球形彩虹圈摄影大赛,校试验田与居民粪池能源循环改造计划,拯救濒临灭绝的糖果工厂等等,不一而足,但所有的项目都有一个共性,有始有终。 他的活跃足迹遍布了整座校园,我几乎可以预估他开启这些项目所需要面对的困难,我闭上 分卷阅读12 眼睛想象他与学校领导争论的样子,那一刻我也绝对肯定,林槐对他,不可能只是朋友。 我在重新了解他的同时,也亲自参与到搜寻的计划中来,医院,交通,住房排查,特效药贩卖网,以及所有能提取到线索的地方,很快我就收到了消息,沿海一家医院收容了一个急救患者,指纹,信息素,病理特征吻合度99%,我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病房里只余下淡淡的,熟悉的信息素气味。 我即刻询问林槐的动静,果不其然,又被跟丢了。这次过后他更加谨慎,接连两个月都不出远门,我却已经再不复往常能沉住气。我看过那天的急救记录,他将药物换成了中药,也没有选择化疗,提前病发意味着身体的恶化。 我又一次找到林槐,这一次他直接地承认了带走方弦月,我问他:“你想要什么?” “你觉得他值什么?” “他不是交易的筹码,我只想确认他的健康,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他不想回来,我会尊重他。作为谢礼,我可以让你的家族成为联盟国唯一的军事器械源头,如果你不满意,条件还可以提。” “很诱人,但我的家族已经在通往这个终点的路上,垄断地位只是时间问题。”,他几乎油盐不进。 “请不要忽略大前提,条件还可以提。” “那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主动权在他那里,我毫无办法,“你可以现在想” “现在是你在求我谈条件,我并不着急。” 我只能把他常用的特效药备了一年份,连同医疗团队的应急治疗方案递给林槐,“我想见见他,如果他不愿意,作为朋友,请你务必保证他的身体健康。”。 林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临走前他说:“我不耐烦跟你掰扯这些,你也不要想着拿我当突破口,我这个人,软硬都不吃,别指望表演几次真情流露我就会松口,打压你也打压过了,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你要是对他好,他还跑什么。”。 林槐说话难听但一针见血,我没有余地反驳。他也很警觉,那些药他没带给方弦月,可能是发现我在里面藏了追踪器,我不应该心存侥幸,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征用那份应急治疗方案。 我开始脱发,连成昭都发现了我的异常,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权力可以垄断一切社会资源的今天,身处在权力金字塔尖的我,却连我的伴侣也无法找到。 我枉顾家族名誉,在媒体渠道公开发布寻人信息,好事者会意淫家族的权利斗争,脑补出群众喜闻乐见的大戏,这样会抹杀家族的脸面,父亲第一次对我使用家法,下了狠手,我让他失望了,我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可我仍旧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我只想当面跟他聊一聊,听他再说一句话,哪怕这句话是他坚持想和我分开。 我默许了父亲用岳父的假新闻威胁他的做法,这也是我目前能够想到唯一能触动他情绪的方式,可是新闻放出去当下,我就立即开始后怕,我怕他真的信了,会诱导他病发,更甚者,也许他那时正在病床上,我这样做是在加速他的死亡,于是我又连忙安排媒体澄清。 我就在这样的提心吊胆中度日如年,我想他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痛苦与彷徨。 我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的噩耗,林槐拿回来他的骨灰,也带回来那句有些儿戏却令人心痛的墓志铭:“讨厌吃苦,下辈子不来了。”。 我一时气急攻心,当场呕出了血。 好在身边有成昭,他被吓到了,他哭着抱住我的腿,泪眼汪汪地叫我:“爹地,你别死,我不想让你死,你死了我就没有爹地了。”,他用哭声唤醒了我的一丝神智,我才找到林槐言语间的漏洞。 “你说他死前要你把骨灰拿给我?以什么名义给我的?要葬在哪里?你不知道他跟我已经离婚了吗?”,林槐好像也被我呕血的场面惊到了,没了平时轻狂不羁的神色。 我又不由分说地追问:“他不见我最后一面合情合理,连父母也不要了吗?就恨到要把自己挫骨扬灰来惩罚我?”。 林槐似乎是装不下去了,尴尬地把骨灰坛子递过来,“你别——哎,算了,是我自作主张,本来就是想先过来气气你,没想到你们婚都离了,真是他妈瞎折腾。”。 我终于还是从林槐的口中得到了他的消息,不知道算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