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他过分偏执》 分卷阅读1 ?兄长他过分偏执 作者: 春风迟迟 文案 阿虞父母双亡,举目无亲,被富绅强娶的那一日,远在京城的哥哥却如天神降临,救她于苦海。 马车颠簸进京,阿虞时隔多年再见哥哥,正是在夜幕辉煌的灯火中,他负手站在石阶之上,银光落满肩头,目光清冷,郎艳独绝。 阿虞沉迷哥哥绝色难以自拔,暗暗发誓将来也要嫁于这般出色的男子。 世事无常,当她有朝一日得知彼此的身世时,却吓得落荒而逃,不敢再靠近。 * 容舟得知一个被隐瞒多年的秘密,那人分明早已知晓,却欢欢喜喜的,要嫁他人。 他看她与旁的男子站在一起,忽然觉得碍眼。 他伸出手,在她惊惶不安的目光,将那截纤细的皓腕握在掌心。 阿虞面色惨白,他却步步逼近,双眼通红:“除了我,你休想嫁给任何人……” #他有清风明月的皮囊,深藏恶念与疯魔# *狗血伪兄妹,无血缘,年龄差十岁 *哥哥逐渐疯批。 *1v1,双c,he *慢热,架空,勿考究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虞,容舟 ┃ 配角: ┃ 其它:预收《娇娇入我怀》 一句话简介:入骨相思君不知 立意:逆境成长,初心不改,收获成功与幸福! 第1章 、第 1 章 明月高悬,泠泠微光落在大理寺匾额上,生出几分森然的肃杀之意。 吴疾从阴暗的牢狱出来,大步流星往前堂去。 两列侍卫手持剑戟来回巡逻,甲胄错落,脚步一致。 案房之内灯火通明,几列书架摆满了如山的卷宗,正是深夜,各处安静得很,风一刮过,飞檐下惊鸟铃荡漾着骇人的声响。 堂中没有几个人,气氛却还凝固,大理寺少卿迎过来,低声问他:“情况如何?” “那老小子嘴硬,就是不开口。”吴疾面色冷凝,身上还有一股血腥之气,他往里头看了一眼,成排的书架望不见什么,只看到案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如松如竹的背影。 他只看了一眼,就小心收回目光,眼神询问少卿。 少卿摇头:“三日之期已到,明日便要向皇上复命,现在还问不出话来,只怕不好交差。” 吴疾额头沁出冷汗。 “审讯如何了?”案桌前传来清朗的声音,淙淙如冷泉,叫人心凛。 他压下惊骇匆匆进门,躬身道:“尚无进展。请大人恕罪,属下再去审,重刑之下,不怕他不开口——” ‘啪嗒’一声,手里的书反盖在桌上,玄色官服上祥云纹浮动,人已经到了跟前。 浓厚的阴影覆下来,仿佛看不见的巨石从天而降,吴疾顿时感到压力扑面而来,身子弯得更低了。 “三日了,竟然还没个结果吗?”清朗的声音逐渐沉重起来,显然是不悦的,哪怕他眉眼平和,和平时无两样,吴疾也觉得心头颤抖。 “属下办事不利……” 那人沉默了一瞬,淡淡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大理寺撬不开的嘴。” 他说话不急不缓,甚至透着几分珠圆玉润的况味来,若是只听声音,只觉得这是位温雅和煦的翩翩公子。 自然,他容貌上看起来也并非是冷酷无情之人,大理寺卿有一副顶好的皮囊,可谓声名远播,当年高中之时,皇上也说他没辜负探花郎这个美名。 温润的眉眼,英挺的鼻梁,白净的面庞在昏暗的光影下,生出几分让人心旷的风流蕴藉来。 “贺煊不是还有妻儿吗?据我所知他有个两岁的独子,可是疼进了骨头缝儿里。”他唇边带着一丝笑,眼底却满是凌厉,与那温文尔雅的容颜实在不相符。 他愈是平静,吴疾心头就愈惊涛骇浪。 显然,大人已经生气了。 吴疾额头已经有了冷汗,他办事不利,拖到现在还没结果,已经是犯了大忌了。 须臾,他听见他闲话家常般的语调响起:“去贺家小公子身上取个物件来,叫贺大人好好认一认。” 大理寺掌刑狱,自有无尽的手段撬开一张嘴,区区一个贺煊,不在话下。 容舟话说完,从容踱步到案前,饮了一口新上的君山银针,面目淡然。 大理寺卿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根根手指骨节分明,清瘦纤长,与掌心青花折枝的杯盏出奇的相得映彰。 吴疾却是一凛,躬身应了是,与少卿对视一眼,相继往外去了。 月过中天,堂外梧桐树垂悬的高枝大叶铺上一层细腻的露珠,沉闷的长夜多了几分凉意,容舟把剩下的几页看完,已经临近丑时,适才听见吴疾匆忙的脚步声。 “大人,贺煊招了。”吴疾满脸兴奋,恭敬躬身:“属下去贺家取了一件带血的衣裳拿去贺煊面前,他只看了一眼就哭着求饶了。” “那就好好审吧。”座上的人应了,神色却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只是他垂首,两指抵在额头,面上可见疲累。 吴疾见此忙道:“属下准备车驾,大人回府休息吧。” 容舟微微颔首,一言不发走了。 府宅门口有人相候,管家恭敬迎上来:“大人辛苦,热水已备下,大人早些安置。” 容舟应了一声好,不想管家迟疑着跟过来,递上一封书信。 他垂眸看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管家道:“锦州下午送来的,说是大姑娘落了难,请您相救。” 稍顿片刻,一只白净细长的手拆开信件,看清上面的内容。 容家商贾出身,多年也累积了不少家业,只是商人 分卷阅读2 最为人看不起,容老爷子一死,家道中落,容舟走上仕途,分隔千里,便不再与那边有所联系。 信是容家老宅的管家婆子所写,老夫人去年过世,只余一个孤苦伶仃的大姑娘,近日锦州一个有权有势的富绅打上大姑娘的主意,要强行纳妾。容家门庭冷落,没有个帮衬,只求大公子恻隐,将妹妹救于水火。 老夫人是填房,并非容舟亲生母亲,那个妹妹也是后来所生,兄妹俩差了十来岁,他离家多年不曾见过,仅靠这点血缘维持,还能有多少感情? 指望他救人…… 管家在旁,看他唇角划开冷硬的弧度,不知他心中是作何感想。 容舟从置办这座宅子起,管家便进府来了,知道锦州是他的故乡,也还有家人在,只是平日里甚少听他提及。 那位大姑娘,管家也有所耳闻,十五六岁的年纪,孤儿寡母在锦州生活,去年立春夫人去了,便剩大姑娘伶仃一人,兄妹俩都茕茕孑立,多年以来偏又不得相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容舟不提,必然是和家人有什么隔阂,管家不知内情,如今锦州那头忽然送了消息来,也不知他是否会动容。 容舟还盯着手里的信,眸中有山岚薄雾流动,侧脸在暗影里迸发出惊心的俊美。管家跟了他多年,对这些事难免上了心,可怜的小姑娘身陷囹圄,说不一定就盼着哥哥搭救呢。 他心有不忍,还是开了口:“您是大姑娘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容舟并没有说话,只望着蔼蔼夜色,目光平静。 管家心道自己多话,大人似乎并不愿意接纳那位大姑娘。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良久,管家忽然听他清润的声音响起。 他一凛,看容舟缓缓把手里的信纸折回原样,抬脚跨进门槛:“吩咐人去接来吧,左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儿……” * 锦州有平原大江,浩荡浮云自天幕划过,江上船只摇曳,寥寥江风带来一丝清透的凉意。 可阿虞觉得热,哪怕边上婢子已经在费力的打着扇子,听见那如雷敲门的声响,还是吓得冷汗直流。 “他们不会冲进来吧?我们可怎么办呢?”小姑娘心头惶然,哪怕强作镇定,也依旧吓得面如纸色。 门外的人穷凶极恶,仗着主子与官府勾结,为所欲为,今日是最后期限,她若在午时前还不答应,便要被强带上花轿,给那个贪财好色的富绅做妾。 旁边张婆子安慰她:“光天化日还能做出强抢民女的勾当不成?姑娘您莫怕,婆子已经修书给大公子,他肯定会来救咱们的。” 容家从前也算辉煌,可自从爹爹一死,她和母亲势单力薄,偌大的家业被坑蒙,几年下来一落千丈,尤其在容夫人去世后,阿虞更是寡不敌众,眼看这仅剩的老宅子要被恶人吞没,自身也难保了。 老宅里统共四五个仆人,那富绅却是带了几十个家丁,个个凶神恶煞强壮如牛,她们纵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过不去这灾难了。 那位远在京城做官的哥哥,阿虞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了,她只知他中了探花,喜报回来时惹得十里八乡人人羡艳。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可他只在家停留了一晚,祭拜了父亲和先祖,便只身往京城去了。 阿虞知道,哥哥不喜欢娘亲,也不喜欢自己,哪怕是血缘浓厚的亲兄妹,他也不曾把她们当做家人。 “京城离锦州一千二百里,待他来了,我只怕……”阿虞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她怕的其实是哥哥收到了信,却不愿意出手搭救。 他中了探花,必定前途无量,哪里还会管她这个拖累。 明明是亲兄妹,阿虞却还不知道他当了什么官,在何处任职,这个七年未见的哥哥,与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阿虞很伤心,听见外头叫嚣的声音,脸色更是惨淡:“我是什么人呐……何故给他拖累!” 张婆子面露担忧,也怕大公子还有怨气,不愿接纳这个妹妹。 可是容虞太苦了,接连失怙失恃,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倘若容舟不愿相救,只怕她真的要去给人做小妾了。 日头升到头顶,午时已到,拦门的老仆哪里顶得住,门扉掀了半边,凶神恶煞的人冲进来,便要伸手去拉阿虞。 张婆子横在跟前,怒斥:“拿开你们的脏手,休要动我们姑娘!” 为首的富绅肥头大耳,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满脸皱褶,目光不可一世。 他叉着腰,色眯眯的打量着阿虞:“姑娘束手就擒吧,当我的六姨娘不好么,好吃好喝供着,还能少了你好处?” 阿虞年纪虽轻,却也有傲然风骨,闺中的姑娘哪能受如此羞辱,她眼中含着泪,站直了身子毫不妥协:“今日便是死,我也绝不屈服!” 肥头富绅没了耐心:“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捆起来,带上花轿。” 他一挥手,身后的人蜂拥而至,强行拉开了张婆子,阿虞被人用绳子粗暴地绑了手,在富绅得意的笑声中推搡着上了花轿。 阿虞惊恐万分,眼泪直流,嘴里被塞上布条,诸多挣扎也于事无补。 富绅的宅子还有些距离,中间得过一条河,桥面不算宽,她一番挣扎,说不一定能从轿子上跌出去,若是跌进河里,便算是能结束自己这惨淡的一生了。 容家的仆人被拦在远处,阿虞听见张婆子撕心裂肺的喊声,默默流着眼泪。 她的生路,大约是要断绝于此了…… 然而,花轿要起步 分卷阅读3 的那一刻,外头忽然响起马蹄声,阿虞在轿子被颠簸的坐不稳当,惊呼声由远而近,轿帘卷开了一角,她从缝隙里看到尘烟中飞奔而来的马队。 花轿被拦下,有人利落的翻身下马,掀开了帘子搀扶她出来。 “属下来迟,姑娘受惊了。” 第2章 、第 2 章 阿虞惶然抬头,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 吴疾给她松了绑,看到白净的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心头大怒。 多好的姑娘,被糟蹋成这样…… “你们是谁?竟然阻拦本大爷!”那富绅骂骂咧咧冲上来,还没动作,就被吴疾狠狠踹了一脚。 “不长眼的东西,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吴疾是练家子,一身武艺,一脚下去那富绅一身肥肉跌在地上,滚了几圈,嘴里哎哟惨叫,被手下七手八脚扶起来。 富绅手下的人都带了棍子,特意预备遇上横的好教训一顿,哪知一睁眼看到带刀的,登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但他是这里地头蛇,一番惊惶后便怒目圆瞪指着吴疾:“你你你们什么人……敢在本大爷地盘上撒野?” 吴疾还没被人拿手这么指过,刀鞘微动,寒光已在眼前划过:“我等奉大大理寺卿之令,来接大姑娘,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凛凛剑光在眼前,富绅吓得险些尿裤子,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大理寺卿,我不认识。今儿是本大爷大喜的日子……你们还不闪开?” “大喜?你也不看看,你娶的是谁?”吴疾冷冷勾唇,剑尖直指富绅咽喉:“大理寺卿的妹妹,你也敢染指,活得不耐烦了!” 他手上一挑,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富绅浑身是血,痛苦哀嚎,而他脚下是一只带血的手指。 富绅疼得死去活来,捂着鲜血淋漓的手,不停磕头告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吧……” 阿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满地的鲜血叫她白了脸,却还是小心的扯了扯吴疾的袖子,声音诺诺:“大人……” 吴疾回头,看她面露迟疑,本以为她是吓着了,想要他就此收手,不想阿虞咬着下唇,怯声道:“是哥哥让您来接我的吗?” 十几岁的小姑娘没见过这等场面,恐惧也是正常,吴疾历来和犯人打交道,还没见过这么娇滴滴的女子,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吴疾说是:“姑娘放心,属下定会把姑娘全须全尾的带到大人跟前。” 阿虞松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她哽咽着声音:“这人霸占了我们家的钱财,还请哥哥和大人替我做主。” 吴疾一愣,没想到她是说这个,得知这富绅无恶不作,强抢民女不说,还企图霸占容家产业,更是怒火中烧。 那富绅也是机灵人,剧痛之下脑子还能转动,忙不迭地把吞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大人饶命……小人都还回来,大人恕罪,姑娘恕罪!” 他这一号的人,只敢在锦州兴风作浪,欺软怕硬惯了,何曾见过比自己还霸道的人,他惦记容虞好久了,知道容家出了个探花郎,可这位金凤凰和家里不和,当官这么多年,愣是没回来过。 旁得人不清楚内情,可也知道他与容家长辈的恩怨,否则不至于几年不闻不问。 容老太爷病逝后,偌大个容家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女人家哪里会打理家产,没多少年就被他给连蒙带骗拿去大半。 容夫人死了,他看到亭亭玉立的阿虞,一时起了色心,想着抢回家做小妾,谁曾想这位多年毫无消息的容家大公子竟然派人回来了。 富绅蛮横一世,见过最大的官便是锦州知府,虽不知大理寺卿官拜几品,但好歹是探花郎,如今进了京,也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眼看他们带了刀剑,更是后悔得罪了容家。 他苦声求饶,吴疾却不为所动,以大理寺办事的风格,他这会儿早该身首异处了。 但容舟向来不欲张扬,吴疾也不多作纠缠,直接绑了人丢知府面前。 一个富绅在锦州城横行霸道,连容家都敢动,背后少不了撑腰做主的人,这州府里除了知府,应该找不出别人了。 富绅被提溜到衙门,看那浑身是血的模样,知府吓得不轻,知道是大理寺卿动的手,连大气也不敢喘。 “大人……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知府一见京官,就吓得腿哆嗦,他这些年虽没见过容舟,可大理寺的盛名远播,谁不忌惮几分。 吴疾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道:“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如今连皇上钦点的探花郎都不放在眼里了?” 知府为官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七窍玲珑心:“大人这话怎么说的,我锦州三十年才出位探花郎,下官崇敬容大人还来不及……” “既崇敬容大人,那知府大人为何容忍地痞流氓作威作福,欺辱容大人血亲?” 知府大人嘴里直喊冤:“大人明查,下官不清楚这件事,我要是早知道容大姑娘受此磨难,定要千方百计护她周全啊!” 吴疾目光森冷,老奸巨猾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心头愤怒,把从富绅手上削来的断指扔到知府怀里。 “知府大人瞧瞧,这是什么?” 知府下意识的接住,没来得及细看,等吴疾开口,看清那截短粗的手指,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大、大大人……” 吴疾微微躬身,看他惊吓过度,放低了声音:“断手手指这种事, 分卷阅读4 我最在行了,大人想不想看看?” 知府摇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不不必了……” 一番恐吓,终于吓得知府屁滚尿流,目的达成,想来日后容家人的日子能好过些。 * 阿虞只身在颠簸的马车里惊魂未定一面彷徨,一面期待。 她多年没有见过哥哥了,他赴京赶考时,她才七八岁,半大的孩子记不住多少事,但她知道哥哥并不喜欢这个家。 应该说,并不喜欢后来居上的母亲和自己这个妹妹。 容舟生母出身显赫,当年下嫁容老太爷自是屈尊,可夫妻恩爱,容家生意越做越大,日子也很好过。 家大业大,人就难免生了野心,容老太爷曾许诺夫人永不纳妾,可看尽人间繁华,哪里有不花眼的。 容舟十岁那年,容老太爷醉了酒,睡了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还怀了孩子。 夫人自是伤心,夫妻离心,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逝了,陪嫁丫头生下一个女儿,在夫人祭日前扶了正。 阿虞懵懂降世,并不知道哥哥不喜欢自己,年幼的孩子渴望哥哥的拥抱,可她伸酸了双手,他也不肯抱她一下。 她稍微记事起,爹爹就说哥哥将来会考取功名,容家定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爹爹去世不久,哥哥去了京城,再见他,已经是半年后,探花郎满身风光回乡,可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她们好脸色。 阿虞不敢上前,怕惊扰了这样出色的天人,眼睁睁看着他回来又离开,如此,便是整整七年。 在阿虞对自己前途渺渺心慌意乱时,哥哥忽然派人来接自己,心里欢喜之余,更多是担心他会不会还同从前一样不喜欢自己。 就这样煎熬了五天,终于在日暮流转之时,进了京城。 天边霞光万丈,给错落延绵的楼阁渡上精致的金边,万家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辉煌温暖。 容舟揉揉酸涩的眉眼,从卷宗里抬起头,吴疾风尘仆仆进门来,语气兴奋。 “大人,姑娘快到了,这会儿已经进城门了,您快回去吧。” 吴疾倒是高兴,先行回来禀报,容舟却显得兴意阑珊,显然对这个妹妹到来没有多少欢喜。 吴疾不清楚容家的事,对容舟的冷淡,只认为是他久不见家人,近乡情怯。 他把锦州发生的事全说了,忍不住夸赞:“大姑娘年轻虽轻,可临危不惧,路上我听大姑娘说,我们若是没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那个为虎作伥的富绅,哪怕从花轿跳进大江里,好歹是清白的。” 案前的容舟终于放下手里的卷宗,波澜不惊的抬起头:“一时逞能,赔上自己的性命,何必呢……” 吴疾心想女子把清白贞洁看得多重要,被那肥头大耳的富绅祸害了,才真是不见天日了。 “大姑娘如今可算见着光了,一路上就盼着见您了。”看他神色还淡淡的,吴疾又道:“大人孤身只影惯了,往后有亲人在身边,不至于这么劳累了。” 容舟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到底起了身,不疾不徐的回家去,才到大门前,就看到辆马车远远驶来。 这是他派去的马车,上面有容家的标志,里面大约就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软纱车帘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挑起,玲珑的身影在半明半寐的天幕下朦胧不清。 容舟站在门前,神色淡漠,看着年轻的小姑娘跳下马车,匆匆瞥自己一眼,便低下头局促的攥紧了裙摆。 这几年容家日子过得并不如意,阿虞身上的衣裙虽然是特意穿得最好的那件,但在这繁华万千的京城,还是格格不入。 她左右观望了一眼,看到石阶上站着一人,深邃的眉眼,挺拔的身姿,从发冠到袖口祥云纹,无不透着绰约风姿。 阿虞认出了他。 已经阔别整整七年的哥哥。 阿虞有好多话想说,怯怯望去,他脸上却不见几分笑意,珠玉般的人带着熟悉的疏离,似乎还是当年模样。 他看过来时,她莫名有些忐忑,但更多是见到亲人的安心。 风光霁月的人,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精细的,阿虞好多年不见哥哥,如此出色的人,若是在人海里相遇,大约是认不出了。 容舟长身而立,看她的目光充满探究,阿虞踟蹰了须臾,鼓起勇气走了两步,红着脸两指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低低唤了一声:“哥哥。” 第3章 、第 3 章 容舟眉眼微动,檐下泠泠微光落在他肩头,眼前怯生生的小姑娘收回了手,脸红得更厉害了。 小姑娘还有未脱的稚气,身着藕荷色的香云纱襦裙,身形纤细,面色皎皎,一股子娇俏灵动。 许是心里头害怕,拉扯自己衣袖的手飞快缩了回去,一双澄澈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光芒。 他甚少和姑娘接触,十五岁的阿虞已经出落的玲珑窈窕,扯他衣袖的若是旁人,他必然一把挥开了,但触及她无辜的眼神,一时心软下来。 他想起幼时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想起吴疾说她面对富绅时的决绝,眼前的人,与多年前粉雕玉琢的身影重叠。 那一声哥哥,叫他忽然破防,心间盘桓的坚冰无声消弭,阿虞还惶然望着自己,他终于放轻了语气:“一路辛苦,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波澜不惊,面色却缓和下来,阿虞总算放下心,欣然一笑。 小姑娘的雀跃都摆在脸上,那些腌臜事儿没让她害怕,这么盈盈笑起来,眉眼俱是柔软。 他脸上 分卷阅读5 露出一缕稍纵即逝的淡笑来:“还没用饭吧,厨房备好了,当是团圆饭了。” 阿虞乖巧的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门,前面的人身如松竹,哪怕只是背影也颀长而挺拔。 她崇敬看着这位龙章凤姿的哥哥,四散的魂魄归了位,心里前所未有的欢喜。 容舟一回头就看到她熠熠生辉的眸子,一时怔了怔。 小姑娘亲亲热热的跟上来,他也没恼,淡声道:“舟车劳顿,净手吃饭吧。” 他敛眸在饭桌前坐下,阿虞在跟前迟疑了半晌,挑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位置。 容舟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热腾腾的菜肴上了桌,阿虞一边吃一边觑哥哥的神色。 其实她有好多话想说,但哥哥规矩似乎很严,吃饭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只能听见碗筷触碰的声音。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不时的瞥上一眼,直到容舟被打量的不耐烦,才错眼看她:“饱了吗?” 阿虞俏面微红,忙不迭的低下头去吃饭。 吴疾说了去接她的状况,小姑娘吓得不轻,险些被绑上花轿,脱了险不是哭啼诉苦,而是讨要被富绅私吞的家产,当真也是爱财了。 这么一路颠簸千里,寻常人都吃不消了,她却还神采奕奕的模样,显然没受多少影响。 容舟对这个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去花园扑蝴蝶的时候,七八岁的姑娘好玩,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她常来书房,也不进门,就在窗外小心翼翼的观望着,趁他抬头的时候,娇滴滴的唤一声哥哥。 他从不理会她的狡黠和奉迎,哪怕到了他进京赶考那日,她哭成了核桃眼,他也不曾心软半分。 这么多年过去,官场沉浮,几度生死,有些事情慢慢看开了,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还是很懂事的,人死债消,过去的恩怨,他何故再牵连她。 容舟搁下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思,但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才道:“我带你去你的院子看看,还缺什么同我说便是了。” 阿虞不住地点头,眼眸里盛满了璀璨天光:“多谢哥哥。” 用了饭,容舟领她去休息的院子,婢女樱桃跟在后头。 夜色浓郁,府中各处掌了灯,游廊弯弯绕绕,连接了前方的小院儿,过了垂花门又能见不同风景。 锦州的老宅是个三进的大院子,已经足够气派了,没想到哥哥的宅子更加大,阿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生怕走丢了。 容舟踩过青石板路,放慢了脚步,阿虞一时没注意险些撞到他后背,急忙往旁边退了退,脚下却一滑。 他回首,伸手慈悲捞了她一把,继续往前走,声色淡淡的:“京城不比锦州,处处得要做规矩,我不愿约束你,可少不得有见客的时候,规矩体统还是要学的。明儿起,我安排嬷嬷来教你,你只管学,将来用得上。” “都听哥哥的。”大户人家自然不是小门小户,阿虞找到哥哥,第一想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这京城勋贵众多,多学点总不会错。 绕了几个弯,在她险些眼花糊涂的时候,总算到了容舟安排的小院。 精致的屋子各处都是崭新的,显然是才布置的,廊下挂着灯笼,柔和的光芒将这座小院儿点缀的无比温馨温暖,几个丫头婆子立在那里,看到主子纷纷屈膝行礼。 “你身边就一个丫头必然是不够的,我拨了几个人来,你随时使唤着。” 卧房干净宽敞,远比她在锦州的闺房要好,阿虞心头感动:“哥哥安排的这样周全,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这对容舟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的事,他吩咐一声,不出半日就能收拾个院子来,阿虞受宠若惊,他却自觉没使多大的力。 “应当的。” 进了明间里,彼此落了座,灯火里的容舟高洁明朗,深邃的眉眼向来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但他似乎在克制,尽量表现的温煦柔和。 阿虞痴痴望着他,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逐渐重合,她想起年幼时跟在容舟身后的岁月。 她记事的时候,哥哥已经长大了,兄妹俩相差十一岁,便隔着遥远的鸿沟。 可她就是喜欢哥哥,哪怕他从来冷眼相待,她也忍不住拉一拉他的衣袖。 这或许是刻在骨子的血缘,哪怕几年不见,她也依旧想要靠近他。 絮絮说一会儿话,容舟见天色已晚,略待片刻叫她安置便准备走了。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他转身出门,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心酸同时涌出来,悄悄红了眼角。 “早点睡,我走了。”他回身一笑,朝她摆摆手。 下一刻却被她拉住了袖子,他垂眸,迎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说:“哥哥,我能哭一哭吗?” 这是她的习惯,使小性子时总爱揪他的袖子。 那些年,她不过到自己腰间,粉雕玉琢的娃娃,总跟在他身后,像尾巴似的甩不掉,一晃多年,她已经有了纤长的身形,清晰的眉眼,是个大姑娘了。 他还没说话,胸前忽然被一团柔软的身子贴住,两只手抓住他身侧的衣裳,小声呜咽起来。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我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哽咽着,伤心欲绝。 天知道她身陷绝境时,是多渴望哥哥可以来救救自己,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闯进家门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弱女子如何抵挡得住。 她嘴上说不愿拖累哥哥,心里却一直盼着容舟能来救一救自己。 跋山涉水,几经波折,终于见到了亲人,她到底是绷不住了。 容舟神色渐缓,眸中 分卷阅读6 染上几缕蔼蔼灯火,没有白日里大理寺卿身上的孤高狠绝。 他温声说:“咱们家里统共剩我们两人了,从前是我心怀芥蒂,不愿见你,如今你好歹来了,我必不会亏待你。” 阿虞藤蔓似的缠在身上不肯松手,他扒拉了一下,小姑娘还哭得震天响,好在身上衣裳是黑色,留了印记看不见。 大理寺卿不喜人近身的,更何况女子,他有一瞬的僵硬,但怀里这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哪怕再不济,他们之间也有斩不断的血缘。 登高多年,恪守已身,在旁人眼里,他是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大理寺卿,这些年明里暗里、直接间接死在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亲情是什么味儿已经记不清了。 他还记得阿虞出生时的模样,父亲抱着皱巴巴的小娃娃给他看,欢喜道:“怀瑾,这是你的妹妹!” 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已经有很深的心思了,因为母亲的死,讨厌父亲,讨厌继母,也讨厌这个才出生的婴儿。 年岁渐长,看他们亲密无间,他愈发心寒,再不能在容家找到一席之地。 后来父亲死了,他心里的诸多怨恨消散了大半,可他仍然不喜欢那对母女,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他母亲的一切。 高中回乡时,他看到了人群中那道小小的身影,那么欢喜,那么渴望的看着自己。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转身走了,所有和她们有关的,都被他无情的抛在了身后。直到几日前那封书信送来,他知道了她的遭遇。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和地头蛇较量,他若不伸出援手,她这会儿就该成为那个富绅的小妾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微庆幸的,年轻明媚的女孩子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倘或她真出了事,他还不知该如何跟地底下的老爷子交代。 这些年他一边对幼时的事耿耿于怀,一边又渴望着能有人伴在身侧,一个人伶仃七年,到底把那些恩恩怨怨遣散了。 朝堂磨砺七年,他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早已坚硬如冰。 可不知为何,当容虞扑进怀里,淡淡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他也许真是孤单太久了。 他叹了口气,在那单薄的脊背上拍了拍,任由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最后倒是阿虞自己不好意思了,忙站直了身子,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赧然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容舟眉眼平静,也没生气:“不怨你,早些睡吧。” 容舟官至大理寺卿,正三品的衔,官职不高,手上权利却不小,所有重大疑案难案,皆从大理寺过,上到皇亲贵戚,下到官吏小史,不一不想绕着他走,毕竟谁也不想跟大理寺打交道。 阿虞以前只知道哥哥做了大官,却不想竟是到了这样高的位置,难怪看他不苟言笑。 若是温和软弱一些,怕是在这里难以容身吧。 第4章 、第 4 章 樱桃跟在阿虞身后进了门,她们带来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一应需要的东西摆满了屋子,就等着主人。 阿虞拘谨地进了门,碧莲领着几个婢子婆子一一来给大姑娘认了脸。 “大姑娘安心住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同婢子说。大人每日卯时三刻去上朝,其余时间大多在大理寺,天黑时方才回来,不过大理寺事多,大人也常有忙上一整夜的时候。?”碧莲落落大方道:“府里没有夫人,大人独来独往,婢子瞧着可怜,往后姑娘在,大人有了亲人,也不至于那么孤单了。” 阿虞心头怅惘,淡起一丝酸涩来:“哥哥一直是一个人吗?” 碧莲笑起来:“您不是看见了,这府里除了婢子们,哪里还有女人,我们倒是盼着大人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惜大人并不上心。” 阿虞抿了抿唇,哥哥二十五六了,早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么耽搁下去不是办法。 她落寞低下头,碧莲灭了外间两盏油灯,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姑娘赶路辛苦,快些安置吧。” 碧莲领着众人退下,处处可见森严的规矩,没了旁人樱桃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气派……” 阿虞坐下揉了揉小腿,白净的腕子上还有先前的勒痕,樱桃给她抹了药膏,轻声道:“往后姑娘可不必再担惊受怕了,有大公子给您做主,再不用受那些苦了。” 樱桃是张婆子的女儿,跟阿虞一般大小,张婆子和几个老仆守着宅子,她便跟着阿虞进了京。 外头安安静静地,远远传来敲梆子的声音,阿虞环顾四周,眼眸微垂:“只盼着不给哥哥添麻烦才好!” 樱桃说:“您和大公子是兄妹,最亲不过的亲人,如今既相聚了,断没有再分开的道理。” 可阿虞知道,迟早有分别那日,她还能赖着容舟多久呢,左不过一两年,她还是要嫁人的。 不过她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悲春伤秋的事偶尔想一想,在和哥哥重逢后,更多是期盼和欢喜。 舟车劳顿,阿虞身子有些受不住了,早早洗漱后便睡下了。 一夜好眠,倒是把几日来的恐惧和疲惫消散了。 * 容舟走得早,却也吩咐了厨房预备早膳,阿虞早起到饭厅便见到满桌的吃食,粥品小菜十几样,一下花了眼。 阿虞落了座,迟疑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碧莲笑道:“怕您吃不惯,都准备了几样。” 女孩子饭量就这么大,阿虞吃了一 分卷阅读7 点,剩余的都分下去了。 碧莲一面道谢,一面夸姑娘好性儿。 容舟昨晚说要阿虞学习礼仪规矩,用了饭便有教仪嬷嬷上前来。 阿虞不敢懈怠,由着嬷嬷摆弄身姿。 “女子应当仪态万千,切不可含腰驼背。眼睛目视前方,不能东瞧瞧西看看做贼似的,全无大家闺秀的模样!” 嬷嬷很严肃,教起规矩来丝毫不手软。 阿虞长在锦州,那里风土民情与京城不同,爹娘宠爱不给她做规矩,该有礼仪却是没有缺,只是京城是皇都,天子脚下更要慎重。 阿虞伸直了双臂,有些酸软,才动了一下,就被戒尺打了手背。 倒没有多疼,只是吓得她不敢再乱动。 嬷嬷面无表情道:“姑娘莫走神,一炷香时间罢了,定是要坚持住的。” 她咬牙坚持,又听嬷嬷冷声开口:“京城多得是闺秀千金,姑娘远在千里,不懂那些规矩也就罢了,如今进了京,一切当已大人的颜面为重。您别怪我严厉,都是为了姑娘好!” 哥哥说这位嬷嬷是打宫里退下来的,疾言厉色自是让阿虞心中惴惴。 哥哥在朝堂行走,颜面最是重要,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丢脸。 “阿虞谨记。” 秋老虎正猛烈,虽在树荫下,额头还是沁出了汗。 一炷香时间过去,阿虞总算能放下手来,但接下来还要顶碗。 嬷嬷说大家闺秀走路得四平八稳,给她头顶顶了一只碗,碗里装了水不能洒了,来来回回的反复走路。 开始阿虞不稳当,被浇了满头的水,等擦干了头发还得继续,几番练习,逐渐掌握了窍门,稳稳当当地走了十圈,一滴水没洒。 嬷嬷露出满意的神色,等阿虞稍作休息后,叫她去墙边站着,挺胸收腹,锻炼耐力。 容舟归来,就看到墙根下晒得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她规规矩矩站着,莹润的汗珠从脸颊滑落,跌进了交领里。 他顿了顿,抬脚上前,阿虞很快发现了他,惊喜地笑起来:“哥哥,你回来了!” 容舟才换下官服,雨过天青色的常衣,腰间玉带勾勒出颀长的身形,眉眼磊落,温润如玉。 阿虞在心里感慨,哥哥当真是好看,如此芝兰玉树的人,外头姑娘们看了怕是都要忍不住心动。 他看到她晶莹的眼眸,淡淡一笑,语气还算温和:“累了吗?” 阿虞说不累,却还是被容舟叫下休息。 屋里凉爽,南窗一开,便有徐徐微风拂来。 容舟坐进圈椅里,看她拧了帕子洗了脸,露出一张白皙细腻的俏脸,十几岁的姑娘水灵灵的,像是枝桠上盛放的海棠,哪怕不施粉黛,也透着莹润明媚的光。 他看她悄悄揉着手臂,说道:“若是累了,今后便不学了。” 阿虞摇头,说不能够:“我不能给哥哥丢脸啊!” 她睁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辉煌天光渡在她身上更显俏丽多姿,容舟失笑,没想到她这么能吃苦,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阿虞脸上挂着松泛的笑意,这么一番折腾也依旧生龙活虎,原以为她这些年会被养成懦弱娇纵的性子,却不料是这般坚韧明朗。 他问:“从前没学这些吧?” 阿虞吐了吐舌头,赧然垂首:“是我太懒,倒给哥哥添麻烦了……” 小姑娘懂事,他也不能太严厉:“这是自己家里,不像宫中规矩森严,你学个皮毛便罢了,别累着自己。” 容舟语调和缓,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阿虞眼角余光瞥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连圆润的甲盖都透着淡淡的粉。 这是多好看的人啊! 她以前年纪太小并不能欣赏,但印象里哥哥一直是好看的,那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几年不见,哥哥愈发沉稳内敛,行走之间自有一丝清高贵气,到今天依旧惊为天人。 她原本是偷看,然后不收敛了,光明正大盯着他瞧,那贪婪的目光,倒是叫容舟坐不住了。 他略动了动,阿虞立刻移开视线,瞬间红了脸颊。 “哥哥,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她落荒而逃,匆匆往里间去。 容舟莞尔,不多时看她捧着一个包袱出来,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阿虞在他疑惑的目光里打开包袱,一入眼全是银锭和银票。 容舟有些讶然:“这是?” 她细声说:“爹娘留下的,除了咱们宅子,就剩这么多钱了,一共三千两,还有两处田产。” 三千两,足够京城大户人家一年的花费。 这几年容家逐渐没落凋零,名下产业被吞并霸占,包括富绅还回来的,剩余的折算变卖下来,就剩这么多钱。 阿虞小心翼翼的藏好,生怕被人抢了去,这是容家仅剩的财物了,倘若没了,她真是要喝西北风了。 如今进了京,见到哥哥,她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容舟看她把包袱推到面前,挑了挑眉:“给我?” 阿虞忙点头:“这本就是容家的,也本该属于你。” 她面色很认真,容舟却忍不住笑:“你拿着吧,我不缺。” 堂堂大理寺卿,还不缺这点银子。 “可是……”阿虞咬着唇,踌躇看着他,她怕他心里还怨怪爹娘,不想接这个钱。何况,她一个多年不见的妹妹来,就这么横空出现,白吃白住也不好。 容舟多精明的人,小姑娘不懂隐藏喜怒,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了。朝堂行走,他遇到的都是笑里藏刀的人,个个滴水不漏,哪里像她这样单纯。 “我这儿又不是客栈, 分卷阅读8 不必付钱,你是我妹妹,我本来就该照顾你,长辈的恩怨就此打住。”容舟不多话,但看阿虞面露茫然,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京城不比锦州,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很多,你好生留着,若是不够用,我再叫人送来。” 这下阿虞哑口无言,只能把那包袱收好放回原处。 “读书习字可还学着?”容舟随口一问,阿虞却变了脸色,吞吞吐吐的红了脸。 她掐着小拇指,艰难笑起来:“略、略识得几个字……” 容舟记得她不喜欢读书,他很小时,已经能熟读四书五经了,阿虞却不喜欢,开蒙时家里请了先生,小小容舟聪慧过人,深受先生喜爱,偏偏对贪玩的容虞束手无策。 姑娘家不考功名,可知书达理很重要,然而女儿一撒娇,容老爷子就心软,一来二去便纵容了。 阿虞字倒是认得,可在探花郎面前,却完全无地自容。 他看她小脸皱巴巴的不开心,便道:“读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但读书能知史、可明礼,为得是你将来若和人吵架,也能骂些他听不懂的话。” 阿虞敦敦听着,见容舟说得认真,忍不住问:“读书人也会骂人吗?” 容舟勾唇,说自然:“朝堂辩论之时,群臣竟起,唇枪舌战,说着对自己最有利的话,谁说的动听,皇上就听谁的。不过他们骂人不带脏字,一般听不懂,却也是寻常人敌不过的。” 阿虞一个闺阁女子,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容舟半开玩笑说的风轻云淡,但她也明白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她望着他,眼神充满好奇:“那哥哥骂人吗?” 大理寺卿很少骂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那些文臣满口之乎者也时,他只浅笑听着,明明都是读书人,他身上却没有他们那股迂腐刻板,仿佛依旧还是那个干净隽秀的探花郎。 可大理寺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容舟的年轻俊美而减轻,相反这些年更加心存忌惮。 容舟行事,自有他的手段,加之皇上信任,任何案子不出七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大理寺管刑狱审决,从手上过的大多是达官显贵,朝廷重臣,朝野上下可没几个人愿意和大理寺打交道,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容舟想了想,说偶尔会,但阿虞想象不出如此风光霁月的人骂人是什么模样,他历来是含蓄从容的,喜怒不形于色,让人觉得温和,却又琢磨不透。 容舟起身,说下午要进宫不回来用饭,到门口又回过头:“我平日在大理寺,书房不常用,你闲来无事,可去寻书看看打发时间,等我空了考你功课。” “啊……好!”阿虞悻悻然,原本还想法子躲掉的,他一开口,这下彻底没退路了。 第5章 、第 5 章 午后容舟进宫去,在宣德门上碰见刑部尚书杜仕林,受皇帝召见,自是不敢怠慢,但他在那儿站着,显然是在等人。 看到容舟,杜尚书挤出笑来:“容大人可算来了。” 容舟步履从容,气定神闲:“尚书大人在等我?” 杜尚书左右看了看,禁军侍卫林立宫墙之下,森然肃穆,捏着嗓子压低声音问:“皇上召见我们呢……容大人可知是为何事?” 容舟知他明知故问,讶然挑眉:“大人不知?” 杜仕林一噎,艰难开口:“可是因为贺煊一案?”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吧。”容舟瞥他一眼,唇边笑容意味深长:“贺煊既已招供,刑部按律收监,等候处置便是,大人何故这么紧张?” 杜尚书被戳中心思,一时哑然,正想说辞呢,容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的提了一句:“哦,我忘了,尚书大人与贺煊是连襟。” 杜仕林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难堪地点点头。 贺煊倒了大霉,贪墨受贿被查,朝中官员不少受了牵连,人人自危,杜仕林怕两家的关系密切,万一被皇上盯上就不好了。 要说官职,杜仕林正二品大员,比容舟这个大理寺卿要高出一阶,并不用点头哈腰伏低做小,可大理寺主审案件,不知道容舟在贺煊嘴里问出什么。 杜仕林和这个大舅哥没有多少往来,但保不齐贺煊临死之前含血喷人拉他垫背,朝中重臣手上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或是被抖露出来,只怕头顶乌纱帽不保。 “容大人,我为官二十年可是两袖清风,没有和贺煊同流合污,皇上若是为难,还请大人美言几句啊!” 午后日光浓烈,秋老虎晒的杜仕林满头大汗,容舟却神清气爽,朝服一丝不苟的贴在身上,俨然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 “杜大人只要秉公办事,相信皇上不会怪罪你的。”他说了这句话,便迈开步子往宫里去了。 御书房里,皇帝正和裕王下棋,杜尚书跟在神色淡然的容舟身后进了门,案前的人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挑着眉。 “杜尚书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裕王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杜仕林心头咯噔,虚笑着道:“王爷说笑了……” 皇帝身影隐没在光影里,面色也模糊不清,杜尚书七上八下摸不着边际着实有些慌乱。 “有关贺煊的供词,朕想听听诸卿的意思。”手下棋局已现输赢,上首的皇帝终于开了尊口。 裕王夸赞皇帝棋艺高超甘拜下风,皇帝一笑,撩着衣袍起了身:“贺煊有本事,知道银子不能放钱庄,便一应藏在了私宅。好家伙!光是小老婆床底下堆的两口大箱子,就有二十万两,仔细一搜 分卷阅读9 ,银锭黄金和银票超过百万两,珍奇古玩更是比朕私库里的东西还要值钱。” 皇帝负手,摇头嗟叹半晌,转头看向徐仕林:“杜尚书,你入仕还比贺煊早两年呢,家产可有他的多?” 徐尚书面露惶恐,忙不迭的跪下:“皇上明鉴,微臣不敢贪赃枉法!” “朕知道。”皇帝神色淡然,不见喜怒:“爱卿和贺煊虽为连襟,却也不是一路人,朕是感叹,这户部管天下财赋,结果被尚书贪了墨,让朕难免扼腕。” 要说这朝堂文武百官,没有谁真的两袖清风一两不贪。或多或少罢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细究便庆幸逃过一劫。 可一旦追究起来,只怕谁也逃不了。 皇帝喊了平身,杜尚书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躬身问:“贺、贺煊已招供……皇上如此处置?”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容舟身上:“怀瑾,你以为呢?” 容舟眉眼沉着,跟杜仕林的惶惶不安形成鲜明对比,他从容站在一侧,煌煌天光洒在侧脸上,皇帝问起来话,他也能泰然应对:“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若想趁此整肃朝纲,也是个好机会。但如今边关战事正在紧要关头,皇上若要彻查,只怕人心惶惶,难以安宁,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杜仕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容舟什么话都敢说,偏偏皇帝并不介意,甚至是赞同的点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朕也是这么想,贺煊既已招供,也不必牵连无辜的人了。杜卿——” 杜仕林一凛:“臣在!” 皇帝眉宇冷凝,声色如水:“户部尚书贺煊贪赃枉法,罪无可赦,判抄家流放,男丁充军、女眷为奴,即刻去办!” “是。” 杜仕林松了口气,匆忙退下了。 大理寺只审理案件,贺煊招供,剩下的事都归刑部接管,容舟无事一身轻,眸中已有轻松的笑意。 皇帝回身瞥他:“就这么高兴?” 容舟说自然:“好歹能歇几日了。” 皇帝在他面前并不摆架子,私下里已是多年的好友,说话也直接:“这杜尚书怕引火烧身,事情都丢给你了,操劳多日,辛苦了!” 容舟笑道:“替皇上分忧,应当的。” 裕王在一旁把棋子归了位,好奇问:“哎,怀瑾,我听说你有个妹妹进京了?” 他的事自然瞒不过这几位,也不作隐瞒:“是,前儿刚到。” “以前没怎么听你提过啊!”裕王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是你亲妹妹吗?” 容舟睨他一眼,含笑道:“同父异母的妹妹,王爷说亲不亲?” 裕王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若是表妹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发展出别的感情来。 裕王说话向来不着调,容舟习以为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皇帝拍拍裕王的肩膀示意他闭嘴,但很乐意打听容舟的家事:“你妹妹多大了?可有定下人家?” “十五了,至于定下人家……应当是没有的。”皇帝不说,容舟还没想起问一问阿虞,倘或她在锦州定了亲,他必然也是不能久留她的。 裕王嘴里啧了一声:“你这兄长怎么当的,妹妹定没定亲都不知道?” 能言善辩的大理寺卿一时语塞:“说来惭愧,家父家母仙逝后,这些年与家中甚少往来,兄妹亲情逐渐就淡了,现下才相聚,也没来得及细问。” 皇帝道:“那你得细问问,若是没许人家,朕可以帮忙牵线搭桥啊!” 皇帝给人做媒的瘾又犯了,裕王在旁边哈哈大笑:“您还是别操心了,万一又跟上回似的,可不叫人笑话吗?” 皇帝热衷于给自己的臣子做媒,皇后娘家侄子到了娶亲的年纪,他便想着帮一帮忙,后来倒是有合适的女子,一个属马,一个属羊,属相上很是相配。 皇帝准备下旨赐婚时,随口问了生辰八字,才知道姑娘虽然属羊,可今年才五岁,小了一轮有余。 好在皇帝问了这么一句,否则下了旨真该贻笑大方了。 裕王时常把这事拿出来说,煽风点火让皇帝面上无光:“小一轮怎么了?老夫少妻,才更圆满!” 裕王家有母老虎,对此表示遗憾:“我反正是没机会试一试了……哎,怀瑾,你属什么?要不要也找个小一轮的媳妇?” 容舟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裕王还在苦口婆心相劝:“你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 “行了,你就别给怀瑾添乱了。”皇帝瞪着他,出来打圆场:“这些日子没什么事,你好好歇歇,安顿好你妹妹。” * 阿虞围着院子走完最后一圈,在嬷嬷一声“仪态尚可”中结束,然后便瘫软坐在门槛上,毫无生气。 樱桃心疼地给她擦了汗,又绞了帕子来擦手,愤愤道:“这也太狠了,姑娘今日来来回回走了两个时辰,可怎么受得了?大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呢!” 阿虞虽非官宦世家出身,却也是娇生惯养过来的,若非出了变故,还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 阿虞忙摇头,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别这样说,哥哥是为我好,我不说给他争光,也不能丢脸啊!” 她能自己解决的事,断不会麻烦别人,何况如今身在哥哥的地盘,阿虞自觉不能给他添麻烦,学习礼仪规矩都是为了自己,算不上辛苦。 只是累是真的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些年一直被宠着爱着,哪怕爹娘去世,至少衣食还是无忧的,像今日这么一练便是半晌,着实有些受不住 分卷阅读10 。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裙子往上拨了拨,按了按僵硬的小腿。 樱桃知道阿虞的性子,看她毫无形象的坐在那里,忙伸手去搀:“姑娘快起来,别叫人看见了……” 可惜为时已晚,她满脸通红坐在门槛上捶腿的模样,已经落入容舟眼里。 他走上前,垂眸瞥她一眼:“里头坐,这样子像什么话?” 容舟声音不大,阿虞却吓了一跳,起身时险些踩到自己的裙摆摔倒,他扶住她的手臂,无奈摇头。 “走路也不会了?” 阿虞红了脸:“新裙子,不适应……” 一早碧莲就送来几套衣裙,裙摆长了些,她挑了最好看的一件穿上,结果踩了几次裙摆。 兄妹俩在窗前坐下,今儿凉快了些,天边层云凝结,太阳躲起来,人懒洋洋的就不想动弹。 但阿虞不敢表现出疲惫来,挺直了脊背端坐着。 容舟看她逞强故作镇定的样子忍俊不禁:“累着了?” 她立刻摇头:“不累!” “没外人在,不必强撑了。”容舟莞尔,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阿虞接过,受宠若惊:“谢谢哥哥。” 只是她这两日手臂酸软,没什么劲儿,一抬手就难受,接茶杯时险些没捧住。 但她面上不显,眼疾手快的扶好盖子,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手边。 容舟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一时感叹小姑娘真能忍耐,连吭也不吭一声。 “今儿起就不练了,看你怪辛苦的。”容舟说完,阿虞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一顿,又接上一句:“以后就读书吧,比你学规矩自在多了。” “啊……”还不如学规矩呢。 第6章 、第 6 章 “多读书,将来出嫁,去了婆家不至于被欺负。”容舟从来不操心这些的,这会儿苦口婆心过问起来还觉得新鲜,总觉有一股家常的亲热在里头,那是前面多年岁月里不曾感受到的。 如今阿虞在,他说话总要先思考一番,唯恐让她多想,再不能跟在官场上一般疾言厉色了。 女子说起婚事总是羞涩的,阿虞赧然一笑:“才和哥哥团聚,我不着急。” 容舟说不行:“你若有了去处,我也不能强留你,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这一关,擦亮眼睛挑个好的,我也才能放心。” 阿虞红了脸:“不能够啊,哥哥……我还在孝期呢。” 容舟闻言一怔,把这事给忘了。 阿虞母亲前年去世,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离三年孝期还有些时日。 他笑了笑,眼角生出几许缱绻的温柔:“那也好,还能留你一两年。” 阿虞顿时笑开了颜,她并不着急嫁人,当初还没及笄就有媒人来说合,没来得及应承,娘亲就生病了,再后来她身上带了孝,就没有机会谈婚论嫁了。 如今好不容易和哥哥在一起了,更加不着急了,何况容舟还没娶亲,哪里轮到她呢。 “那哥哥呢?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孤单啊!”她可是听碧莲说府中没有女主人的,这些年连通房侍妾都没见着一个,容舟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阿虞满脸的心疼,容舟却不觉得孤单,早习惯一个人,没有牵绊,不用瞻前顾后,不必受生离死别的之苦。 诸如贺煊之流,满心记挂着外室和幺儿,一点威胁便全招了。 说他温和有礼,却又处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实际上,他还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直到看到阿虞。 他觉得自己心尖一点还是柔软的。 他唇角牵了牵,伸手揉揉她柔软的长发:“你不是来了吗?” 知根知底的亲人,总比那些不知心思的女人好。 阿虞灼灼望着他:“那我不能一直陪你啊,我还是盼着哥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多几个亲人,将来彼此能多照拂。” 容舟垂下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颔首:“先带你去书房看看。” 兄妹俩前后脚出门,阿虞来了两日,还没四处看看,容舟今日得闲,便领着她转一转。 阿虞喜欢和哥哥在一起,就这么在院子里闲逛,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心满意足。 “这宅子是我去年迁进大理寺卿时置办的,这边是后院,你来之前一直空闲着,没有住人,少了人气,看起来有几分冷清。” 精细的人,连所居的府宅都是赏心悦目的,不算奢华富贵,却处处精致,假山奇石,角亭游廊,连院子里每一处盆景花草,都透着婉约细腻的意趣风致。 只是的确是太冷清了,空旷宽敞,房檐上飘下几片叶子,便有茕茕孑立的寂寞。 不过她来啦!今后一两年的时间都能陪着哥哥,定叫这府邸热闹起来。 影壁后头有两株月桂,眼下正结了花苞,隐隐有幽香散发,阿虞凑过去嗅了嗅,过些日子花开了,可以摘了做桂花饼桂花粥。 这里每一处景色都深得阿虞的心,她左瞅瞅又看看,喜欢的不得了。 然而她的好心情在看到成列的书架时烟消云散,容舟是读书人,书房比卧房都大,满当当的塞满了书,壮观的令人咋舌。 容舟把窗子都打开,天光洒在成排成列的书架上,开门惊起的飞尘飘浮在半空中,闪烁着细小的金芒,书房外一株罗汉松盛开着茂密的树冠,斑驳的树影落在门前,更衬得此地古朴庄重。 她对书房总有莫名的紧张感,这会儿看到容舟的书房更甚。 “这么多书……哥哥都看过吗?”阿虞瞠目结舌,随手取下一本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 分卷阅读11 看得眼花。 容舟看她垮着脸,忍不住笑起来:“看了大半吧,还有不少新的,是先前搜罗来的,一直没时间看。” 闲来无事时,总是看书打发时间,一来二去,便看的多了。 “太厉害了!”阿虞对哥哥的崇敬油然而生,这么多书,她看到天荒地老怕是也看不完啊! “不然我怎么能中探花?”容舟眼梢轻挑,难得的和她打趣起来,小姑娘单纯可爱,连他也跟着放松下来。 埋头苦读,日积月累,三岁开蒙,整整二十余年的岁月,都在同各类书籍政史打交道,看过这么多书其实并不稀奇。 阿虞倚在书架上逡巡,他朝她招手:“过来,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阿虞眼瞳震动,脚步如重千斤,满脸的不情愿。 她最怕的就是读书了,小时候教书的夫子不知被气走了几个,爹娘苦心相留,夫子负手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 她这截朽木,与已经成材的容舟相比更是惨烈,好在自己是女孩,不必像哥哥一样考取功名,稍大些爹娘就没再多管了。 哪知她放纵这么多年,还是逃不过。 阿虞欲哭无泪,哼哼唧唧在原地徘徊,容舟已经在磨墨了,温声相劝:“阿虞,你过来。” 她内心挣扎着,他淡淡看过来,登时泄了气。 “好吧……”阿虞认命的垂着脑袋,戚戚然挪动了脚步。 “想要写一手好字,首先墨要够好。磨墨要轻而慢,切记不要斜磨或直推。”他侧着身子,一手牵着衣袖,一手不紧不慢的磨墨,时不时浇上一匙水,洁白细长的手指与浓黑的墨块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这样精细的活,他做起来有股行云流水般的优美。 “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浓。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可太浓或太淡。” 容舟的声色是清澈而明朗的,吐字清晰,尾音微微上扬,像是珠玉落盘般,直直敲进了心坎里。 阿虞托着下巴,看着他怔怔出神,无论是他磨墨的动作,还是说话的声气儿,都叫人心神荡漾。 他转头,看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有些不悦:“我说的,你可都听明白了?” 阿虞顿时点头如捣蒜:“听明白了!” 她回答的慷慨激昂,容舟却知她已经走神儿到九霄云外了。 “磨墨也是一种连耐力的活儿,适合你这样心浮气躁的。”手下的墨终于磨好,他站在她身边,递过笔去。 这下躲不掉了! 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碰过笔了。 阿虞垂头丧气,只得提笔写了几个字,虽然写的不好,但胜在工整,比预想中好,她自己瞧着觉得好像还不赖。 她沾沾自喜,容舟却正经点评起来:“簪花小楷,比我想象中好,只是笔力不够,笔锋不够流畅,需得勤加练习。” “是。”阿虞顿时回到被夫子耳提面命读书认字的时刻,正襟危坐摆好了架势,只是一张脸皱巴着,手里的笔都快要捏断了。 她随手写了几行字,又被容舟喊住:“你这握笔姿势不对。” 阿虞一噎,悻悻的调整动作,然而不得要领,笔下的字越写越难看,像爬了一条扭曲的长虫。 她看书也不少,字也认识,就是不喜欢动笔写,这么枯燥乏味的事,也不知容舟这些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可实在没有多少耐力。 心头莫名烦躁,看着歪歪扭扭的字一阵气馁,容舟一眼扫过来,眼看她要摔笔了,大发慈悲握住她的手:“手腕要稳,力度不要过大。” 阿虞微怔,容舟的手已经覆在自己手背上,哥哥的手干燥温暖,有一股柔韧的力量,由他带领,笔下的字迹瞬间脱离了女子的柔美秀丽,颇有几分颜筋柳骨的况味。 阿虞呀了声,忍不住偏头看了容舟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一颗心险些蹦出来了。 她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挺拔的鼻梁都近在眼前,这会儿光线正好,那棱角分明的侧颜氤氲着温柔的金芒光圈,像是她曾经看过的苍茫大雪后渐生的暖阳,就那么明晃晃的映在了眼底。 她先是惊叹,然后便是无尽惋惜,他们怎么就是嫡亲的兄妹呢,这样好看的人,只能当自己的哥哥。 阿虞心头喟叹,也不知将来是谁有那个福气可以当自己的嫂子。 她一走神,手上没动,容舟疑惑低下头,就见她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那眼神有喜有忧,复杂极了。 他还不知自己在她眼中如此秀色可餐,他收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我做什么?” 偷看被发现,阿虞也不臊,理直气壮的回答:“哥哥好看!” 这世上大概再找不出这么哥哥齐全的人了。 爹爹虽然一表人才,可也不算出类拔萃,怎么哥哥就生得这么好看呢? 阿虞想起容舟的生母,那位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家闺秀,她不知道她是哪般模样,但曾听爹娘提过,那是个娴静雍容的美人。 哥哥这般出色,想必也是继承了他母亲所有的优点。 容舟眼底染上笑意,礼尚往来夸她:“你也好看。” 十几岁的少女跟才剥了壳的鸡蛋,水灵水灵的,怎么看都是明媚美好的。 时光荏苒,昔日跟在身后的小尾巴,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容舟望着她娇嫩的容颜,一时感慨良多。 第7章 、第 7 章 之后几日,大理寺没有要事,容舟去得早回得也早,特地抽出时间陪阿虞。 也许血脉相连的缘故,哪怕几年没有见面,还是斩不 分卷阅读12 断彼此的骨肉亲情。 阿虞乖巧伶俐,虽然被老爷子娇生惯养长大,却没世家大小姐娇纵的脾气。就是话多,最爱喋喋不休的和容舟讲述在锦州所见所闻。 容老爷子四十岁上才有了阿虞,对女儿颇多纵容,锦衣玉食,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在他过世前,阿虞是极为幸福的,父母俱在,日子顺遂,除了哥哥冷眉竖眼不爱搭理自己,一切都是安定而美好的。 后来老爷子去世,容舟去了京城,家里瞬间冷清下来,她们孤儿寡母支撑不了家业,仆人遣散大半,名下商铺良田也都变卖了。 家里没了顶梁柱,母亲一个柔弱妇人,时常以泪洗面,阿虞就坐在门口石狮子下,撑着下巴眺望远方,盼着哥哥的身影出现。 可惜就只在哥哥金榜题名回乡时见了一回,往后这么多年,都不曾听说过他的消息。 但好在苦尽甘来,哥哥解开了心结,阿虞前所未有的欢喜,每每想到自己孑然一身终于找到了依靠,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但她心细,怕容舟多想,从不主动提那些不高兴的事。 妹妹是个话匣子,从小就是这般,容舟听她絮叨,一时哭笑不得,恰好管家来说门上来了客人,便先行去接见了。 阿虞松了一口气,手里的书如同烫手山芋似的,恨不得扔到窗外去再看不见。 她探身往外瞧,容舟已经到了墙根下,侧耳听管家说话。 他有颀长的身形,可略有些清瘦,从窗牖路过时,袍摆上一片青竹如同山涧流云随着他的动作灵活拂动,摇曳生风,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阿虞靠在门扉上,有些兴意阑珊,转头问碧莲:“是什么客人来了啊?” 她进京几日了,还没见过外人呢。 从前在锦州,地方虽小,可脚下是自由的,三天两头总能找着机会往外跑,如今却是不敢放肆了。 碧莲说不知,看她耷拉着眉眼:“您不高兴呐?” “我来京城有些日子了,还没出去转转呢。”小姑娘有颗雀跃的心,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但她又小心谨慎着,尽量不给容舟添麻烦。 “这有什么?”碧莲笑起来:“您想出门,我帮您安排就是了,京城好玩的地方多,出去逛一逛不成问题。” 阿虞眼前一亮:“真的?” 院墙下有月桂盛开,碧莲伸手指了指:“姑娘您瞧,桂花开了,再有几日就是中秋,京城历来有拜月的习俗,年轻姑娘们都会上街去,还有灯会可看,到时候我陪您出去玩儿。” 阿虞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了。 那厢客人等了半晌,容舟这个主人终于姗姗来迟。 “容大人正忙吗,下官多有叨扰!” 户部右侍郎常平摆出恭敬的姿态,那奉承阿谀的模样直挂在脸上。 容舟向来是温煦有礼的,命人上了茶,彼此落了座,才问:“不知侍郎大人有何指教?” 常侍郎忙摆手:“不敢不敢……先头贺尚书……哦不对,贺煊已判流放,今日寅时已经出京了。” 贺煊撤了官职,抄了家产,戴罪之人已经不是昔日的尚书大人了。 容舟身为大理寺卿,消息自然比常人灵通,昨日是听吴疾说贺煊今日便要流放,不想这位右侍郎连具体的时辰都打听清楚了,可见对这事是万分用心的。 “那就好。”容舟眉眼淡然,唇边带着笑:“贺煊罪行累累,这些年贪赃枉法的事没少做,连带户部也受了连累。天网恢恢,贺煊既已流放,户部明朗,以后大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是是……”常侍郎艰难笑起来,连看了容舟几眼,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苦恼。 容舟自然是看清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态,顺口一问:“常侍郎面有难色,可是有什么烦恼?” 常平露出惨然的神情,双手拘谨的放在膝上,迟疑道:“还不知户部新上位的尚书是哪位?下官等可早做准备啊……” 话终于问到正头上,常侍郎表明了来意,容舟也不觉得惊讶,只遗憾笑道:“六品以上官职任免都由皇上定夺,我无权干涉,也无从得知,侍郎大人怕是问错人了。” 常平动了动唇,到嘴的话在容舟困惑的目光中又咽了回去。 其实以皇帝对大理寺卿的重视,容舟要知道这些事并不难。 众所周知,容舟和皇帝私交甚笃,当年还是成王的皇帝,因立储一事身陷风波,彼时才入翰林院的探花郎容舟面见皇帝只说了一句话便力挽狂澜。 半个月后,成王立为太子,一年后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容舟被提拔为大理寺少卿。直到前年,大理寺卿年老致仕,容舟顺理成章填补了空缺,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 容舟官职并不高,何况京城勋贵众多,算不得佼佼者,可皇帝看中大理寺,昭狱刑案皆放权给容舟处置。 新帝手段果决,雷厉风行,不像先帝那般温和,悄无声息地就整治了朝纲,而容舟这个大理寺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次贺煊伏罪,朝中官员大多有所牵连,然而人心惶惶之时,皇帝并没有下旨彻查,莫名其妙地就躲过了这场劫难。 后来有传言说是大理寺卿向皇帝进言,大肆彻查会引起人人自危,于社稷朝堂不利,皇帝一听竟然就同意了。 但此举无异于敲山震虎,很好地震慑了朝野上下中饱私囊的污浊之气。 故而文武百官或多或少的,会对容舟生出忌惮,不过大理寺卿看似随和,缺与谁都不过是泛泛之交。 可户部尚书之位悬而不决 分卷阅读13 ,总让人心里惦记…… 常平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番,终于还是决定上门一趟打听打听风声,但看容舟神色,似乎真对这事一无所知。 有些话常平不敢明说,容舟却不忌讳,淡淡一笑:“眼下皇上正焦虑边关的战事,估计顾不上这头,怕是要拖些时候,侍郎大人放心,若有机会,我会在皇上面前替大人美言!” 常侍郎眼前一亮,欣喜若狂,但好歹忍住,客气地拱手:“多谢容大人好意,这是内子外家先头年节上送来的蜀锦,蜀地盛产,并不值几个钱。内子听闻大人妹妹进京了,便说拿这几匹料子请大姑娘做几身衣裳!” 他说罢,身后随从便拿着几匹蜀锦送上前来。 不得不说,常侍郎很会投其所好,知道朝中风声紧不敢张扬,想要巴结容舟,又不能明目张胆送值钱的东西,几匹蜀锦值不了多少银子,同僚间人情往来,外人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容舟笑意愈发温和:“那我替舍妹谢过大人和夫人了。” 两厢客气地寒暄了一阵,常平告辞离开,容舟垂眼看着桌上斑斓的蜀锦,吩咐管家:“就快中秋了,差人来给姑娘量尺寸,做几身衣裳吧。” 女孩子都喜欢新衣裳,阿虞也不例外,京城的裁缝手艺极好,中秋前一日便将几套新衣裙送来。 阿虞每一件都试了,为了配上新衣裳,中秋这日还特意上了妆,欢喜地在容舟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吗?” 蜀锦色泽亮眼,花团锦簇,绛红的衣裙穿在身上,非但不显俗套,反而衬得小姑娘明眸皓齿,艳若桃李。 容舟坐在一旁,认真打量她一番,表示认可:“好看!年轻女孩子就是应该穿的明艳一些。” “那我倒是很久没穿过了……”她还在孝期,不能穿得太鲜艳。 容舟看她低着头,安慰道:“过节穿鲜艳些也无妨。这颜色本就是给女孩子的,不给你,我也不能转送他人。” 阿虞又高兴起来:“那我岂不是沾了哥哥的光?” 容舟眼底含笑,把一旁的幕离给她戴上:“大理寺还有些事要处理,怕是不能陪你了,好好去玩吧,等我晚上回来一道赏月。” 他有公事要忙,阿虞自然不好多说,心里虽有些失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头,等午后睡了一觉出门,望见外边天高海阔,便顾不上难过了。 出门时容舟特意指了两个随从跟着,街上正是人山人海的时候,个个瞪大了眼睛,追随着阿虞的背影,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天子脚下远比锦州热闹,一出门便闻摊贩叫卖的声音,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长街两旁挂满了花灯,阁楼之上丝竹管弦悦耳,放眼望去是一片安定繁荣,四海升平的景象。 离天黑还有些时辰,花灯还没亮起来,但河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折着莲花样的河灯。 河灯上放着蜡烛,带着放灯人的祈求夙愿,缓缓飘荡去向往的地方。 折河灯的多是年轻的姑娘,她们聚在台阶边,或喁喁低语,或掩嘴轻笑,远远有男子路过往那边看一眼,便着迷看着走不动路。 京城民风开化,但娇生惯养闺阁千金带着幕离高傲走过,不屑于这样的庸俗,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却不计较,三三两两在一块儿,好不热闹。 阿虞隔着河眺望,满眼羡艳,碧莲在旁道:“姑娘想放灯吗?” 阿虞眼眸亮晶晶的:“可以吗?” “咱们买现成的,那头人多,姑娘别去挤了。”碧莲指了指前面的白玉拱桥:“从那儿过去吧。” 阿虞不认识路,自然要跟在碧莲身后,才走几步,就看到桥头有一女子摇着玉骨纨扇望着底下放河灯的人,微风轻扬,便衣袂飘飘,身姿翩然。 阿虞在桥下背着光,看不清那个女子的模样,但想必是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京城人灵地杰,盛出美人。 她多看了几眼,走在前面的碧莲忽然顿住脚步,面色微变。 阿虞不得不停下来:“怎么了?” 碧莲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小声道:“姑娘……咱们绕道吧。” 然而为时已晚,那桥上的女子已然看见了她们,放下扇子,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阿虞并不认识那人,但她显然是认识碧莲的。 “我说老远看着眼熟,原来是容大人府上的人。”女子有温柔的声音,笑起来带着几分慵懒娇媚的况味。 她放下纨扇,阿虞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 她没戴幕离,二十岁出头,能看见丰满袅娜的身段,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乌黑的长发绾着堕马髻,发间珠钗作响,朝阿虞看过来时,眼梢微挑,道不尽的风流婉转。 “长公主殿下金安。”碧莲屈膝,悄悄拉了拉阿虞的袖子,后者则愣在原地,一脸惊讶。 长公主? 待回过神,阿虞急忙屈膝行礼,真是想不到,今日才刚出门竟能遇见这样尊贵的大人物。 安阳仪态万千,笑吟吟地打量她:“你就是容怀瑾的妹妹吧?” 不等阿虞回答,她就自顾自道:“我说这几日进宫没碰见他,原来果真是妹妹进京了,也不领来我见见,多见外啊!” 看阿虞还懵懵的,安阳恍然,跺了跺脚,娇嗔道:“瞧我,忘了介绍,我叫安阳,跟你哥哥是……老相识!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嫂子也行!” 第8章 、第 8 章 “啊?”阿虞如遭雷击,霍然瞪大了眼。 嫂子? 哥哥和这位公主殿下……有一腿 分卷阅读14 ? 阿虞心头震荡,急于求证的看向碧莲,碧莲嘴角动了动,扯起一个假笑来。 安阳看小姑娘吓了一跳,忙道:“开个玩笑,别当真!我是当今皇帝的妹妹,安阳长公主。你哥哥没跟你提过我吗?” 阿虞这才消化了她的身份,复又告罪:“多有得罪,请殿下恕罪!” 公主说不碍事,热络挽了她的手:“哎呀,我一眼瞧着你就亲切,多水灵的姑娘……”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叫阿虞承受不住,又不能挣脱手,浑身僵硬尴尬极了:“多谢殿下。” 但她心里惶惶,摸不清这位公主殿下和哥哥的关系,若要真是她说的那般,那哥哥…… 但看碧莲神色,分明躲公主如躲洪水猛兽,哥哥难道真的喜欢这么明艳多姿的美人吗? 阿虞心里愈发好奇,迟疑着问:“殿下……您和我哥哥?” 公主有意逗弄她,眉梢勾起风流的笑容:“你瞧我与你哥哥像不像劳燕分飞,一刀两断的佳偶?” 阿虞悄然打量着眼前的安阳长公主,艳丽无双的美人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笑起来便能勾了魂儿。 她有女子最好年纪的妩媚,是十几岁青涩的姑娘无法比拟的,阿虞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人,不禁感叹皇家的公主果然气场卓然,妍姿艳质。 不过这样明艳热烈的美人儿,与冷淡如风的哥哥真有……关系? 她不太相信,但又不好质疑,碧莲在一旁解围:“殿下莫逗弄我家姑娘了,可叫她误会了……” 阿虞才知道公主说的并非是真话。 红日一点一点落下屋檐,红霞蔓延在天幕,另一边一轮圆月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悄无声息地升上来。 日月同辉,光芒万丈。 安阳不提容舟,却又说起别的,问阿虞多大年纪,什么时候进的京。 公主絮絮说话,一边拿手里的扇子搭在眉上,微眯着眼往桥下看了看,人来人往,正是热闹。 她终于大发慈悲松了手,阿虞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听她道:“时辰不早了,我请你上福满楼吃酒去?” 碧莲上前,半挡着阿虞,朝安阳屈膝行礼:“殿下见谅,我家大人正在家中等候,天黑前就要回去,怕是要辜负殿下盛情了!” “他这么苛刻?”公主皱着好看的眉头,不满嘀咕:“对自己妹妹都如此,真是冷漠无情!” 话说罢,又换了一副面孔,巧笑嫣然望着阿虞:“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一顿饭罢了,我有马车,吃完我送你回去。” 阿虞左右为难,实在难以拒绝公主好意,她不知道公主和哥哥的关系,但听安阳说话的语气,分明和哥哥相熟,若是自己拒绝了,会不会惹怒公主,连累哥哥? 在她绝望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喧闹的人群中传来。 “谢殿下好意,还是免了吧!” 阿虞惊喜万分,一回头看到阴影一人拾阶而上,身后有漫天红霞,宝蓝色的衣袍晃动,笼罩着一圈刺眼的金芒。那一瞬,他像是自己幼时在宝殿上看到的庄严圣洁的神祇佛像,面目慈悲,纤尘不染。 走得近了,阿虞看见他深邃的眉眼,疏离的目光,修长挺拔的身影往跟前一站,便叫她心头安定下来。 他淡淡瞥了安阳一眼,声音漠然:“殿下怎么在这儿?” 公主看见他很高兴,笑弯了眼,抬手指了指天边的月亮:“出来赏月。” 容舟收回目光,看阿虞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自己,抬手把她头上的幕离一拉,遮住了她的眼神。 继而凉凉看向安阳:“偌大的公主府清净宽敞,不更适合殿下赏月?” 容舟语气不怎么好,安阳脸上笑容淡了,抱着手臂没好气瞪着他:“我想与民同乐不行吗?” 两人嘴上都不饶人,阿虞惊叹哥哥敢和公主对峙,心里不由得担忧,好在公主只是嘴上不满,并不是真的生气。 “哎,小姑娘,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她仿佛是故意要和容舟作对似的,一边说话,一边有恃无恐的看着他。 公主问话,阿虞不敢不答:“容虞。” “你可曾定亲?” 公主说话向来出乎意料,阿虞被问的一愣,偏头去看容舟的脸色,他蹙着眉,眼底已有薄怒。 阿虞惴惴不安:“没有,因为……” 不等她说话,安阳便挑着眉,热情道:“那我帮你做媒吧,京城王公子弟诸多,任你挑选……若是看不上,便进宫好了,我皇兄还差个贵妃,你去正合适!” 公主语出惊人,阿虞惶恐,容舟冷冷看着她:“殿下!” 他一声轻喝,已然不悦。 公主还在火上浇油,拉着阿虞的手絮叨:“既然我当不成你嫂子,你可以当我嫂子啊,反正都是姑嫂……” “殿下慎言!”容舟很是头疼,一把夺回阿虞的手,沉声道:“舍妹婚事自有我这个做兄长的做主,无需殿下操心。” 容舟很生气,公主却一点不介意,笑意盈盈道:“我不过是想帮忙罢了,看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无趣……” 容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对公主完全不起作用,她打着扇子,看他气急败坏就格外高兴。 “下月初我生辰,打算办个赏菊宴,各家小姐们参加,过几日我给你送请帖,务必赏脸来哟!”公主笑眯眯地和阿虞说完,在侍女搀扶下施施然走了,临走时还耀武扬威朝容舟哼了一声。 总算送走这位大神,阿虞终于松了一口气,容舟并肩而行,她掀开了面纱悄悄打量他的神 分卷阅读15 色。 哥哥有俊美的容颜,一缕黑发落在耳旁,不经意从轮廓分明的面庞滑过,漾起一丝温柔的波澜。 阿虞咽了咽唾沫,哥哥这么好看,难怪那位安阳长公主另眼相看了。 也不晓得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单从哥哥态度上看,并不是很喜欢公主,反而言辞间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嫌恶。 不过哥哥真是神通广大,竟也能和公主牵扯不清,倘若他点了头,是不是现在已经是驸马了? 阿虞表情多变,看向容舟的眼神格外崇敬,只是里头还夹杂着别的意味。 她不加掩饰的打量终于引起了容舟的注意,他负手轻叹一声:“长公主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向来如此!” 阿虞好奇心很重,周围人多有些拥挤,她靠近了点,伸手拉住容舟的袖子,小声问:“哥哥,你和殿下……” 容舟睨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不要乱猜,我和殿下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公主殿下说……想当我嫂子?”后面的声音次第小了,因为容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天色渐暗,街旁林立的商铺阁楼灯火渐盛,各色的花灯在夜色中有了玲珑的剪影。 他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这位公主历来是……言行怪异,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也不过分。” 阿虞没想到哥哥给公主评价是‘言行怪异’,也不知殿下听见了会是什么感受,大约会气得顾不上仪态,骂他无情无义吧。 阿虞心里像猫抓似的,对于容舟和公主的过往很感兴趣,但他显然不想多说,她只能压下满心的疑问,问道:“那公主殿下的生辰宴……我还要去吗?” 他眼梢轻扬,眸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初来乍到,认认人也好,说不定还能结识几个朋友。” 容舟就是这样,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是对阿虞有益的,安阳行事虽然荒唐,既是邀请了各家闺秀,还是得会维持住体面,哪怕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于她。 女子在闺中通常都有三五个好友,原本阿虞在锦州有几个常在一起玩耍的小姐妹,时而结伴相约出门,后来娘亲去世身上带了孝,加之小姐妹们接二连三的定亲出嫁,便没有往来了。 纵横的街巷有流光婉转,一盏盏花灯辉煌璀璨,迷离温暖的光影从眼前流淌,逶迤着蔓延向遥遥夜幕中。 阿虞也不去问他和公主的瓜葛了,欢天喜地的去凑热闹,那点兴奋都摆在了脸上,容舟跟在后头看她蹁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他怕她跑没影儿,出声提醒:“前面人多,你小心些。” 这样喜庆的日子没有宵禁,也不拘男女大防,女子们身着华裳,手上提着花灯,有说有笑的擦肩而过。 眼看天色不早了,便叫住她:“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阿虞对周围摊贩叫卖的吃食垂涎已久,一听容舟开口,眼睛都亮了:“炙羊肉、牛乳酥酪、糖葫芦……还有月饼!” 今儿中秋,自然是不能少了月饼的。 他皱眉:“东西吃太杂不好。” 她可怜兮兮望过来,扯着他的衣袖,细声撒娇:“哥哥……” 那双明媚的眼眸噙着委屈,他无奈:“走吧,去福满楼吃。” 不过最后还是满足了阿虞的口腹之欲,除了她想吃的,一些酸甜的零嘴容舟也一并买了,一桌菜她倒是没动几下,吃了几颗山楂,直喊牙酸。 福满楼客源滚滚,此时正是热闹,三楼人少,却也还能听见底下的喧哗。 容舟在独酌,阿虞捂着腮帮子开了窗,忽然惊呼了一声。 他手里的酒险些倾洒出来:“怎么了?” “京城真好看!”阿虞满眼惊叹,放眼望去,是夜幕中点缀的圆月,与滚滚红尘的烟火气息相融,绵延的阁楼庭苑有万千灯火次第燃起,与河上点点微光相接,是广阔又温柔的风景。 第9章 、第 9 章 她叼着一串羊肉:“咦,那是……在拜月吗?” 福满楼正对河边的高台,此时正聚了不少百姓,石阶之上设了祭台,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着彩衣捻香拜月,底下是乌泱泱的人群。 每年中秋都有拜月的习俗,阿虞在锦州也见过,但京城的更为盛大繁华。 “要去瞧瞧吗?”容舟问。 她看了看满桌佳肴摇头:“不了,我还没吃饱呢。” 云稀雾少,月色皎皎,满地落了银光,阿虞回头来看到桌前的人,微微一愣。 容舟在桌前,银光洒了满怀,像落了满身的珍珠,浓密的眼睫在那白净的面皮上投下两道阴影,修长的手指举着酒杯,下颌一扬,杯中玉液便随着喉结微动缓缓咽下。 阿虞一直就觉得哥哥是顶好看的人物,六七岁已经分得清美丑,容老爷子是生意人,她时常跟在身后,见过许多的男孩,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哥哥。 那时容舟已经十六岁,是个难得一见的清隽翩翩的少年郎,连书院的夫子都夸赞说很少见到这样俊俏的年轻后生。 后来秋闱容舟乡试第一,上门说媒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都在想这般才貌出众的少年,会成哪家的乘龙快婿。 然而容舟有雄心壮志,并不止步于解元之名,从未曾考虑过娶亲。 次年会试,他中了第七名,到殿试时一篇策问让皇帝眼前一亮,由此钦点为探花郎。 少年得志,位高权重,容舟从小就是明月之辉,如今少年郎褪去稚气,愈发沉着稳重,浑身都透着和风细雨般的蕴藉。 分卷阅读16 阿虞不知大理寺卿对外是什么模样,但对自己一直向来都是温和细心的,亲人间血浓于水的感情并不随着时间变迁而改变。 她心目中的哥哥多年来依旧是如此风光霁月,皎皎如玉。 每次看到他的脸,阿虞都忍不住遗憾,为什么他偏得是自己的亲哥哥,她满腔热情到他跟前戛然而止。 不过还好他是自己亲哥哥,比起方才一路上含羞带怯偷看他的姑娘,她能光明正大欣赏他的美貌。 容舟看她一会儿摇头惋惜,一会儿抿嘴窃喜的模样,不由得困惑。 好在阿虞很快发现自己在痴笑,立马正襟危坐,以茶代酒敬容舟:“多谢哥哥,让我有枝可依。” 话才说出口,阿虞鼻尖一酸,许是今夜的月光太柔和,让她压抑在心里许久的想法有了倾吐的欲望。 她垂眼,细声说:“我知道,我跟我娘都对不起你,有了她,有了我,就抢走了属于郝夫人和你的东西。爹爹大约不是个好丈夫,他有大多男人都有的通病,贪财、好色,致使发妻早亡,让你多年耿耿于怀……” 她理解哥哥的不容易,即便他不假辞色,冷眼相待,她也依旧不会怨怪。 她始终坚信哥哥骨子仍旧是温柔而善良的,在她穷途末路时,他大发慈悲接纳了自己。 阿虞无比感激,可哥哥愈是对自己好,就愈发觉得愧疚。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自顾自道:“有时候我想,如果自己不曾降临到这个世间,是否就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 哪怕哥哥已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人人畏惧敬仰,她心中仍然过意不去。 他走到今日的地位,吃了太多苦了…… 容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圆圆的头顶,步摇在耳边晃动,圆润的耳尖微微发红。 “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计较的。” 手边的酒杯盛满粼粼微光,他垂眸看着那圈荡漾开来的涟漪,缓声道:“培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正如你所说,他不是个好丈夫,却算是好父亲。他苦心教导我,盼我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废了不少心力。如今我坐到这个位置,什么生死大事没有见过,昔日长辈的恩怨,留给他们自己解决便是。你是我妹妹,我们脚下还有长久的路要走,再生嫌隙,岂不又是孤单一人了。” 他眸光流转,温和一笑:“世间每一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必介怀!” 他已经放下了,希望她也不要再耿耿于怀。容舟一番话说的阿虞眼眶发涩,险些哭出来,她挪了挪位置,瞧准时机往他怀里钻,小声哽咽着:“谢谢你,哥哥!” 她太喜欢这么温柔的哥哥了,从小便爱黏着他,如今更是依赖,她悲伤地想,往后要是分开了,她可怎么习惯得了? 于是阿虞索性化悲痛为力量,发泄似的吃了不少,最后导致的结果便是撑得走不动路。 她原本还准备去河边放一盏河灯,但吃得太多,堵到了嗓子眼,一弯腰差点吐出来,最后还是容舟代劳,替她放了一盏河灯。 左右不少姑娘盯着容舟瞧,大约是没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穿行在烟火红尘中,纷纷不动声色的靠过来。 阿虞原本坐在石阶上,捂着肚子看容舟放灯,一回头看到几个女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哥哥,登时心生警惕。 那头容舟已经放完灯上岸来,云鬓花颜的姑娘已经凑了上去,含羞带怯暗送秋波。 “公子一个人吗?良辰美景,可要一同逛逛?” 容舟大约也没想到会有女子来搭讪,一时怔愣,不过他面对外人向来是温和的,颔首一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阿虞一看不得了,唯恐高洁尊贵的哥哥陷入尘埃里,三两步过去,张开手臂横在中间,严严实实的把容舟挡住:“不必!他有人了!” 姑娘翻了个白眼,看看容舟又看看阿虞,嗤道:“晦气!” 然后扭着身子走了。 “你怎么还骂人呢?”阿虞气呼呼的叉着腰,愤愤哼了一声:“气死我了!” 容舟看她气急败坏,若不是伸手拉了一把,只怕是得冲上去和人干一架。 他安慰她:“好了,别生气了。” 阿虞气的脸都红了,仿佛遇到什么生死大事:“怎么不气,哥哥你险些被染指了。” 容舟一噎,敲她脑袋,板着脸训斥:“胡说什么。” 阿虞哼哼唧唧,抱着他的手臂:“我就见不得别人觊觎你。” 公主殿下也就罢了,这些不知身份的女人竟然也敢打哥哥的主意,若不小心提防着,他岂不是已经被骗了去了? 他失笑,任由她纠缠着自己:“我又不是女子,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这街上人多,安生些,别叫人牙子拐走了。” 容舟今日心情不错,常一笑就叫阿虞神魂颠倒找不着北了。 呜呜,有个好看的哥哥真好! 容舟一开口,阿虞就消了气,只是这么一动,肚子就受不住了,翻江倒海地要吐出来,她捂着嘴,看着素来爱洁净的哥哥,硬是把那滋味咽了下去。 一回家,顾不得身后的容舟,便火急火燎往自己屋子去了。 迎接阿虞的便是一整晚的上吐下泻,欢欢喜喜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折腾一晚上没合眼,愣是没有惊动容舟。 翌日容舟看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心疼坏了。 “这就是你逞能的下场。” 一晚上她杂七杂八的东西吃了不少,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有着饕餮的肚子,怎么什么都塞得下。 阿虞趴在床上, 分卷阅读17 有气无力的反驳:“我正长身体呢……” 容舟好气又好笑。 阿虞最后拒绝了容舟要请大夫的想法,这么丢脸的事要是传出去,她可不敢见人了。 好在她足够身强体壮,躺了一天就恢复了精神,生龙活虎的模样让容舟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好! 容舟说有一件案子需要三司会审,天不见亮就去了大理寺,阿虞这才有机会跟碧莲打听安阳长公主的事。 碧莲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被阿虞逼得不耐烦了才开口。 “要说长公主殿下,其实和咱们大人没多少关系,都是殿下一厢情愿来着……” 阿虞好奇的哦了一声,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殿下曾经是嫁过人的,驸马是当时红极一时的状元郎。” 阿虞愣了愣:“是跟我哥哥同年科考的状元?” 碧莲点头说是:“驸马还长公主殿下好几岁,家中已有妻室,不过正巧那时候妻子病故,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一眼便被公主瞧上了。” 那时候公主还只有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女子,见了喜欢的人便铁了心想要嫁给他。 但状元郎有好气性,非要为亡妻守孝一年,如此公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赏他对妻子的深情。 同年,皇帝赐了婚,一年孝期一到便和公主完婚,头两年也算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阿虞没见过那位驸马,但容舟这位探花郎素有美名,当年金榜题名可是风光无限,眼看殿下分明是喜欢哥哥的,当年为什么是看中已经娶妻的新科状元呢? 碧莲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说:“琼林宴时,大人不在。” 历年科举后皇帝会亲设大宴款待及第的进士,可惜探花郎缺席,否则以容舟的美色才情,怕是会抢了状元的风头,那时公主看上的,可能就是探花郎了。 阿虞有理由怀疑哥哥当时是故意避嫌。 碧莲叹息:“驸马有好运,却没好命,跟公主大婚三年就病了,太医说是痨病,无论如何治不好的,不过半个月就去了。” 公主年纪轻轻守寡,伤心欲绝,然而事情还没完,驸马死了不久,有个女人上门来说是他的发妻。 公主这才知道原来驸马知道公主心悦自己,便抛弃了远在家中的糟糠之妻,谎称妻子亡故,意图攀龙附凤。 真相大白,公主痴心错付,愤怒难当,对驸马的思念和深情戛然而止,原以为他是个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不曾想一切都是他的意图平步青云的计谋。 她的喜欢,她的付出,仿佛一个笑柄。 公主大约受了刺激,后来就转了性,开始往府里养面首,她兴趣不长,三五几个月就把人遣散了,再另寻新欢。 容舟可能是她游遍花丛唯一的例外。 自打第一面,她便觉得这是天仙似的人物,多年相处,公主殿下更是铆足了劲要拿下他,纠缠不休了好几年,一般男人面对如此风情万种,又出身高贵的女人可能已经缴械投降,他却一如既往的不为所动。 公主有时候都会怀疑,这人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她差点就在他面前脱衣裳了,他也不正眼看一看。 好在公主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喜欢容舟,却也没强行逼迫他,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要是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容舟清白难保了。 要说公主深情,的确几年来对容舟痴心不改,但她有自己的威仪,多方努力得不到他点头,那点劲头就散了,久而久之,想要看他气急败坏吃瘪已然成了一种习惯,动不动要调戏几句是常有的。 公主爱好风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皇帝对这个妹妹颇为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她没闹到明面上来,便就任由她去了。 第10章 、第 10 章 阿虞想起公主的邀约,一时犹豫:“那殿下府上……” 可还有人? “端午那会儿长公主看上了昌平侯家的小公子,两人好了一段时间,就再没往来了。”如今公主府应当是空的,否则她也不会有闲情逸致邀请各家小姐们赏花了。 碧莲探头往外看了看,小声道:“殿下估计还惦记着咱们大人,姑娘和公主打交道可千万小心,别叫她……得逞。” 阿虞顿生一股要保护容舟的欲望,虽说安阳长公主金枝玉叶,但既然哥哥不喜欢,她便不能让公主勉强他。 阿虞雄赳赳气昂昂,提醒自己去公主府上,她若问起任何有关容舟的事,都不会动摇丝毫。 这厢,她正和碧莲说悄悄话,外头有门房派人进来禀报,府中来客人了。 哥哥事务繁多,同僚往来不少,常有客人拜访,但今日不巧,容舟忙于公事,一整天不在。 阿虞有些好奇:“什么客人?哥哥这会儿不在家啊,我要怎么办?” 门房道:“给事中大人家的公子,是大人的表兄弟。” 阿虞愣了一下,容舟的舅舅不就官拜给事中吗? 上门来的客人是郝家人? 她记得爹说过哥哥母亲出自京城书香世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哥哥和外祖家的关系应当很密切吧…… 阿虞有些失神,碧莲看她脸色不好,温声道:“您不必去见,想来表公子是来找大人的,吴管家那头会安排的。” 她和容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碧莲不清楚个中恩怨,却但不用想就容舟外祖家不会喜欢她。 阿虞回过神来,牵唇笑了笑:“我在府中不去相迎才于礼不合,见一面罢了,他又不能吃了我。” 如今进了京,总会有碰上的时 分卷阅读18 候,逃避不是办法,大不了什么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好了。 郝望之在偏厅坐了好一阵,茶已经喝了两轮,还不见容舟身影,一时有些烦躁。 “怀瑾表兄怎么回事?天快黑了还不回来?” 管家恭敬道:“大人公事忙碌,时常不得闲,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表公子久等了。” 郝望之倚在圈椅里,沉着眼眸往外看了看,日头已经西下,天色渐暗,庭院里偶有来往的奴仆走动,除此之外一切安静得不像话。 吴管家木头似的杵在门口,郝望之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抬眸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怀瑾表兄那个妹妹进京了?” 吴管家看了看他的神色,垂首道:“是。” 郝望之露出恍然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想来表兄很是头疼吧?”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想是没少给容舟添麻烦,爹娘都没了,断了根儿的亲情还能剩几分,也不知容舟作何想要养着个毫无用处的累赘。 管家自然不会跟着说自己主子的坏话,只道:“大姑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郝望之却觉得此言差矣,正想要叫管家劝说容舟多管教管教那个乡野丫头,垂花门下已经有了动静。 几个婢女簇拥着窈窕少女而来,香风微动,纤纤身影已到眼前。 阿虞屈膝行了一礼:“表兄。” “不敢当……我姑姑可没生过什么表妹!”眼前的小姑娘抬了头,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撞进眼睛里,郝望之恶声恶气嘲讽的话不自觉的咽了回去。 阿虞拘谨站着,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心心惴惴不安,好在容舟在此时回来,如天神降临般款款而来。 “望之。”他从青石路上过来,迈过门槛站在前头,宽阔的背脊堪堪将她护在身后:“找我何事?” 郝望之的张牙舞爪顿时消弭,热络地笑道:“这不是我爹娘念你得紧,说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得闲上家里吃顿饭。” 阿虞怯怯低头,听容舟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近来事忙,难以脱身,过几日我便去看望舅舅舅母。” 郝家前些年门第也高,老太爷是先帝太傅,深受敬重,只是后来老爷子去世,门庭渐落,不剩几分风光了。 郝天祥官至给事中,收发传达诸奏闻文书,虽是言官,却没有多少实权。 而郝望之这个大公子,也只在翰林院混了个七品的官职,这些年庸庸碌碌并无可为。 自打外祖父去世,容舟便少有机会去郝家,大理寺事多,上次去看望舅舅舅母已经是两月前了。 郝望之很高兴:“那我叫爹娘准备着,还有若贤若兰姐俩,一直念叨你呢。” 容舟点头:“好。” 郝望之看了看他,又不动声色瞥了阿虞一眼,显然还有话说。 阿虞有足够的眼力见,也不在这儿碍眼,悄悄扯了扯容舟的衣袖:“哥哥,你们说话吧,我先回房了。” 容舟垂眸看她,微微颔首:“去吧。” 翩翩身影过了垂花门消失无踪,郝望之收回目光,鼻子里哼出一声。 容舟坐进椅子里,闻声斜睨他一眼,然后便听他愤懑开口:“这丫头看着也不怎么样,表兄你管她做什么,没的添了拖累。” “毕竟是我妹妹,总不能任之不理。”他从前对天伦亲情并不在乎,一个人来去惯了,没有什么能上心的,自打阿虞来了,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字里行间对那个妹妹的偏袒显而易见。 郝望之想不明白,为什么才一个月时间,那个几年不见的丫头就叫容舟变了看法。 郝望之嗤之以鼻:“你好性儿,可别到头来养了白眼狼。” 当年他姑姑的婢女可不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狐狸精,爬上主子的床,鸠占鹊巢,害得姑姑香消玉殒。 经这一提,容舟也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来,心头微沉。 要说怨怼愤恨,也不是没有过,少年时的事能记得一辈子,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回锦州。 他心里是记恨老爷子的,若非他色迷心窍,二两酒断了神智睡了母亲的婢女,他母亲怎会郁郁寡欢,死得那么早? 后来一想,那个女人其实也是无辜的,她原本有心上人,就等男方来提亲,她们主仆关系好,只要母亲一点头,她就能风光出嫁。 她被纳为妾室,有了身孕,依旧在母亲面前伏低做小。 容舟想起母亲病重之时说的话,她说父亲多情,有大多数男人身上的劣根性,多年夫妻情深终逃不过这一劫。 那个挺着孕肚的女子还在院子里煎药,母亲眼中有泪光闪烁,说她是无辜的,希望容舟别记恨她和将来的弟弟妹妹。 可母亲的死带来太大的震撼,他心里还是有怨言的,这么一恨,便是整整十五年。 直到日往月来,时移世易,他亲眼见证的呱呱坠地的小婴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期间多少爱恨恩怨,似乎一溜烟的就消散了。 阿虞单纯良善,不会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再则,她已经快十六了,至多不过一两年便要出嫁,届时他也管不了她太多了。 阿虞在书房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往外头张望一眼,没看到容舟身影,又泄了气,垂首看着手里的书,半晌却一个字没看透。 不用想都知道郝家的人必然是不待见自己的,单从郝望之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就知道他们对容舟接纳自己显然大失所望。 容舟早年能在京城安稳立足,定是有外祖家倾力相助,他和郝家的关系自然密不 分卷阅读19 可分。 而她一个多年不见的妹妹,能有多少分量,一日厌烦了自己,是不是就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将来许配人家便再也不理会了? 阿虞心头惶惶,想象不出哥哥要是抛弃了自己要该怎么办是好,她没了爹没了娘,孤苦无依,好不容易和他相聚,她再孤身一人,如何能在京城生存下去? 愈是多想,阿虞愈发难过,书也不想看了,丢在一头抱着手臂悄悄红了眼眶。 容舟从前头过来,便是看到她佝偻着身子孤孤单单的模样,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阿虞。”他轻唤一声。 小姑娘背对着自己并没有反应,他叹了声气,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这是?” 看到她的正脸,容舟一怔,阿虞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泪流满面,伤心的不得了。 他伸手帮她擦眼泪,看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心尖紧了紧:“怎么哭了?” 话音刚落,小姑娘忽然张开手臂扑进怀里来,脑袋撞得他胸口震荡一阵疼。 她哇哇大哭,眼泪像开闸泄洪一般湿了他的衣襟:“哥哥,你别不要我啊……” “此话怎讲?”容舟一头雾水,衣裳被她揪的乱糟糟也顾不上了。 阿虞可劲哭,抱着容舟的腰不撒手,明明已经很难过很害怕了,她脑袋里还闪过哥哥腰真细的想法。 美色误人…… 女人的眼泪真是无形的武器,容舟简直无能为力,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能哭。 他耐心安慰,轻抚她的后背,生怕她哭的太厉害把自己给噎住了:“谁说我不要你了?” 阿虞抽抽搭搭的抬起头,双眼通红跟兔子似的,脆弱又无辜:“没有吗……” 第11章 、第 11 章 “我是你哥哥,我都不要你了,你还能去哪儿?”容舟对她胡思乱想感到无奈,他分明什么都没说过做过,她怎么就想到这里了? 难道就因为见了郝望之? 郝家人对后来居上的阿虞母女是恨之入骨的,他今日若不早些回来,只怕阿虞不好全身而退。 半晌阿虞情绪平复下来,他坐在她身旁,温声开口:“当年我进京后一直住在舅舅家,那时外祖父还在世,他们对我颇多照顾。后来外祖父去世,我进了大理寺,终日忙于公事,便少有时间去看望他们。他们是对我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但我们容家的家事,也不能随意插手。我们是嫡亲的兄妹,昔日没有好好照顾你,我心中已过意不去,我既接你来团聚,断然不会抛弃你!” 容舟鲜有情绪外表的时候,心里哪怕诸多想法也不会露出脸上,但他怕阿虞多想,只能好声解释。 阿虞这下无地自容了,低下头瓮声瓮气说:“对不起哥哥……” 他摸摸她的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上次叫你抄的书如何了?给我瞧一瞧。” 阿虞一愣,泪珠儿还挂在眼睫上呢,哥哥就要叫她读书了! 她撇着嘴,半晌囫囵不清的说道:“其实写了好几页了,不过我昨儿好像扭到手了,拿不住笔。” 容舟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阿虞忙上前拉着他一通撒娇。 柔软的身子带着淡淡的馨香在眼前晃动,他半天扯不回自己的手臂,这丫头对他动手动脚的毛病一点不改。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伸手要抱抱,如今十五岁了还爱缠着他,他想提醒她注意男女有别,但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又作罢。 来日方长,以后再好好说吧! “读书写字是长久的活,不能懈怠了。”他正了脸色,拉开了一段距离去了桌前,朝她招手:“过来!” 哥哥好严厉! 阿虞哭唧唧的上前去,少不得又是被严厉的老师一顿磋磨。 中秋过了没几日,公主府忽然来了人,特意给阿虞送来了请帖。 原本以为公主只是嘴上说说,不想真放在心上,今日还派人送来请帖,一心想拒绝的阿虞这下没了退路。 送请帖的是公主身边的掌事姑姑,阿虞想好了措辞,客气问:“殿下都邀请了哪家小姐?” 掌事姑姑唔了一声,皱眉道:“排得上名号的闺阁千金都送了请帖,少说有一二十人吧。” 阿虞眼瞳震动,这么多人? 待送走姑姑,阿虞顿时焉了,一整天都垮着脸,夜里用了晚膳,她拿着请帖长吁短叹,樱桃打水来洗漱,疑惑问:“姑娘不高兴吗?” 八月收了梢,燥热已经完全褪去,秋意绵绵,院墙下的芭蕉树结了一层霜露,在灯火下愈发晶莹剔透。 “我害怕……”阿虞终于说出心里的忧虑,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么隆重的宴会呢,还是长公主殿下的生辰宴。 “怕什么,您是大理寺卿的妹妹,实打实的千金小姐,不比那些闺秀差。” “我怕她们说我是乡野丫头,上不得台面。”阿虞接过樱桃递来的帕子洗了脸,惆怅的撑着下巴叹气。 她自己出丑不要紧,怕得是给容舟丢脸。 哥哥是芝兰玉树的端方君子,家里却有个她这样闹笑话的妹妹,岂不是让人看不起。 还有那些大家闺秀,她一个没见过,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将来记恨起容舟就不好了。 樱桃却不这么想,大理寺卿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连安阳长公主都青睐有加,还怕什么。 “咱们大人威风远播,文武大臣都要忌惮他几分,何况是后宅中的姑娘,到时候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阿虞不太相信:“真的?” 樱桃给她打气:“您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您哥 分卷阅读20 哥吗?” 反正哥哥是后盾,他既然都叫她参加了,有什么烂摊子都让他来收拾好了。 这么一想,阿虞就通泰了,不过一转头又苦恼起来:“公主殿下生辰,我得送什么礼物呢?哥哥呢,还没回来吗?” 这事樱桃出不了主意了,只得去打听容舟的下落。 正巧去门房一问说容舟已经回来了,阿虞心头一喜,急急忙忙往他院子去,樱桃在后面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容舟的院子跟他人一样素净安静,天色已晚没人伺候,卧房门敞开着,里头燃着蜡烛不见人影。 “哥哥!” 她喊了一声听不见应答,便抬脚往屋里去。 案上的紫铜鎏金香炉里燃着香,是容舟身上一贯的味道,袅袅钻进鼻子里,格外好闻。 房中陈设很简单,她四处张望,看到帐幔后有烟雾缭绕,抬脚就过去:“哥哥,你在吗?” “在。”一声叹息从屏风后传来:“你站在那儿,别动……” 阿虞听见水声,立马瞪大了眼:“哥哥,你在沐浴呀?需要我帮忙吗?” 她探头探脑望那头瞧,可惜内室有帐幔遮挡,还竖了张梅兰竹菊的屏风,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里头静默了须臾,大约是对她的莽撞的言语无可奈何。 阿虞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应当是容舟起了身,她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描绘起美人出浴图。 后来发现想法偏离了,忙摇头把那些羞人的画面驱逐出去。 “哥哥,你好了吗?”她伸长了脖子,里头没有动静了,她心痒痒的想过去,终于等到容舟现了身。 哥哥沐浴后水灵的不得了,大约是怕她横冲直撞闯进去,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还没整理好,露出大片光洁的胸膛,黑发湿透披在肩头,白日里略显锋利的眉眼霎时间柔和下来。 湿润的鬓角滑下水珠,顺着白净的面庞跌进雨过天青色的常衣,仿若晕开了一幅山水图,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清隽无双。 阿虞嘴里啧啧有声,酸的不得了,明明都是一个爹,她平平无奇,怎么哥哥就生的这样好看呢,瞧瞧这张脸,光是看着就得流哈喇子了。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秀色可餐! 现在的哥哥可不就是像一块白嫩嫩的豆腐,等人品尝么。 阿虞眼神太像饿了三天的野狼,看到食物垂涎欲滴的样子,容舟心头趔趄了一下,默默转过身去。 阿虞遗憾摇头,眼睁睁看他系好腰带。 自己的亲哥哥,虽然不能肖想,但看几眼是可以的。 容舟一回头迎上她赤.裸裸的目光,眼角一跳:“容虞!” 阿虞无辜眨了眨眼:“我在,哥哥有什么吩咐?更衣还是梳头?” 大理寺卿有好脾气,多年来锻炼了处变不惊的本事,但她这么毫不掩饰的盯着自己看,还是叫他难堪。 只是面对眼前胡说八道的小丫头,一时间竟也束手无策。 她一双杏眸亮晶晶的,被烛火渡上灼灼的光,他不好责备她,只得敦敦教诲:“男女有别,年轻小姑娘不要这样擅闯男人的卧房。” 阿虞指指他肩头:“哥哥,你头发还滴水呢。” 容舟气结,他怎么好在她面前擦头发? 她目光躲闪,被他一声轻斥:“我在跟你说话。” “听见了……”阿虞哼了哼:“可我们不是兄妹吗,再说,我又没偷看你洗澡。”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她就只看见他白皙的胸膛,美玉似的,晃的人眼花。 “你是大姑娘,怎能……”这么大咧咧闯进男人卧房? 阿虞小声嘀咕:“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 容舟倒吸一口冷气,被她折磨的心力交瘁,冷着脸赶人:“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哎哥哥,我还有正事没说呢……”阿虞难得见容舟气急败坏的时候,趁自己被扫地出门前说了来意:“给长公主殿下的贺礼,要送什么,我还没头绪呢……” 谁知容舟早已准备妥当,把一旁案上的东西塞她手上,没好气道:“回吧。” 阿虞还不死心:“哥哥你头发不用擦干吗?当心头疼啊!” 叽叽喳喳的声音很久才散去,容舟吐出一口浊气,匆匆擦干头发。 从前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底下人轻易不敢惊扰他,如今阿虞横空出现,就这么大咧咧往他屋里闯,着实叫他措手不及。 看来今后是要防着那个丫头了。 * 转眼到了安阳长公主生辰这日,阿虞还是第一次出门做客,早早的预备起来,生怕错漏了什么。 碧莲利落地给她上了妆,换上一身青白色云纹交领襦裙,裙摆上绣着兰花式样,行走间轻盈灵动。 阿虞还在孝期,但今儿是公主的生辰,各家小姐都来,这样穿略显素净,樱桃在旁劝:“要不换一身吧?” 她觉得满意,如今柜子里的衣裳大多是来京城后新做的,过了个夏天,像是长高了一截,从前的衣裳许多不能穿了。 她还对自己的悄悄拔高的个子沾沾自喜,忽然感觉身后覆上了阴影,一转头看到门上颀长挺拔的身影,登时泄了气。 容舟迈过门槛,随口一问:“都准备好了吗?” 阿虞挺了挺胸,发现容舟是真的高,这么一比,她还没到他肩头,本来还觉得自己长大了,这么一衬托愈发像个小孩儿。 她点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能行吗?” 明眸皓齿,眉眼弯弯,自然是好看的。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她,温声嘱咐:“放 分卷阅读21 胆儿去,别害怕,遇着什么事让公主殿下做主便是,她会出手相助的。” 一切收拾妥当,容舟送她出门,看她意味深长的看过来:“哥哥这么相信公主殿下?” 他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戳了戳:“马车备好了,走吧。” 容舟还得去大理寺,送她上了马车,便转头往反方向去了。 第12章 、第 12 章 离了哥哥,阿虞心头又忐忑起来,听着车轮滚滚往前,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长公主府邸。 公主府就在皇城外的朱雀大街上,气派恢宏,华丽的令人瞠目。 阿虞一下马车,便有公主府的人前来迎接,是上次送请帖的掌事姑姑见青,见了阿虞便热络地抬手虚扶一把。 “大姑娘快请,殿下正等候呢!” 公主府的人对她存着尊敬,阿虞含蓄笑起来,免不得客套:“多谢殿下记挂,我初来乍到未曾来向殿下请安实在是我的不是。” 哥哥曾说过说话是门学问,阿虞在外谨记先头在家里学的规矩,临时抱佛脚竟也像模像样。 实则,她心里已经怕极了,尤其进了公主府,见到与安阳说话几个世家千金齐齐回过头来打量自己,心头更是打鼓。 除了公主,花厅里依次坐了五六个人,阿虞只见一张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走马观花似的从眼底掠过。 公主笑盈盈的招了招手:“正说你呢,你便来了!” 阿虞定了定神,屈膝行了礼,旁边便有姑娘拈着帕子掩嘴轻笑:“果然是容大人的妹子,瞧着有三分相像呢。” 说话的人一脸笑意,阿虞没有感受到恶意,也朝她一笑。 只是阿虞觉得奇怪,从小到大还没人说过她和容舟长得像呢,他们虽同一个爹,却是从不同娘肚子出来的。 哥哥龙章凤姿,气质卓然,那般出色的长相,在锦州都挑不出几个来,爹曾说他随了郝夫人,但阿虞如今细看,哥哥眉眼间还是有爹爹的影子。 她这个妹妹虽然长得不赖,但兄妹俩的五官完全看不出几分相似来,她还曾怀疑过自己别不是爹娘抱养的,也不知这位小姐是如何觉得他们有三分相像的。 恭维的场面话罢了,好在阿虞分得清好坏,别人既是有意捡了好话说,自然要顺着接下去。 她赧然笑了笑:“说来惭愧,我还不及哥哥三分好呢。” 世家小姐们都知道大理寺卿的妹妹进京了,倒也都好奇,今儿正是个机会,是鼻子是眼,不过比起她那清风明月的哥哥还是逊色了些。 阿虞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听人夸哥哥更加与有荣焉,比夸自己还高兴。 客人们还未到齐,花厅人不算多,安阳长公主一一引见,这是承恩伯家孙小姐,那是光禄大夫家四姑娘,阿虞凛神,费力的记住了她们的容貌身份。 渐渐人多了,花厅便坐不下,众人又移步到花园中。 公主办的赏菊宴,园中菊花品种自是不少,簇簇丛丛,芳香飘溢,抬眸望去娉婷婀娜,直花了眼。 公主殿下喜欢热闹,也很有意趣,宴席就设在花园中,盛装的姑娘们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娇柔婉转,当真比花还美。 阿虞站在安阳身旁,听她微眯着眼感慨:“年轻真是好,我素来爱热闹,这么瞧着你们鲜亮的容颜,就觉得自己也还年轻。” 阿虞说哪能啊:“殿下风华绝代,正是年轻!” “小嘴真甜,这话我爱听。”公主殿下掩嘴笑起来,姿容胜雪,贵气天成:“我长了你们十来岁,可不算年轻了,女人上了岁数就显老,不像男人永远一个样儿。你看我与你哥哥同岁,他正值当年,越长越俊,我前儿早起一看眼角竟像是要生细纹了……” 公主殿下一点不避讳在她面前提及容舟,阿虞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往,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良久只细声道:“殿下是愁的。” 安阳托着香腮,冰肌玉骨,柔媚无双:“谁说我不愁呢,前几年我就愁着怎么拿下你哥哥,他当初若是松了口,现在你该叫我一声嫂子了。” 语气里不乏遗憾和不满,看来还是对哥哥的不留情面耿耿于怀。 当然也仅限于想起容舟时,公主殿下快活的时候更多,有人尽心尽力奉承伺候,远比热脸贴冷屁股逍遥多了。 正说着,见青姑姑遥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姑娘一道进了花园。 安阳往那边看了一眼,对阿虞道:“你哥哥的表妹来了……” 阿虞一怔,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跟前。 个儿高的女子约摸十六七岁,明眸皓齿,品貌端庄,言行举止毫无错漏,一看便是深受教养的大家闺秀。 她身旁还有个女子,容貌有几分相似,年纪要小些,朝公主行了礼,便将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公主殿下是直性子,有什么话都照说:“倒不知你们见过没有?若贤若兰,这是容舟的妹妹,才到京城不久,说起来你们还是亲戚呢!” 阿虞见了郝家姑娘也很意外,不过只是一瞬,便端着礼节见了一礼。 郝若兰瞥向她,牵唇笑了笑:“我没听爹娘说过,家里有这样的亲戚。” 与上回郝望之说的话如出一辙。 “若兰,不得无礼。”郝若贤轻斥一声,屈膝向公主告罪:“妹妹言行无状,殿下恕罪。” 话对公主说,丝毫没有多看阿虞一眼。 安阳大概知道内情,她不是个注重规矩的人,没有计较太多,那厢又有客人来了,她便 分卷阅读22 脱身去了。 郝若贤有世家贵女身上的骄矜自傲,她看阿虞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却也没多少温和就是了,此次见了礼,连话也没说一句便各自散了。 郝若兰还未及笄,眉眼间还有几分娇嫩的稚气,她挽着郝若贤,与阿虞错身时,趾高气昂的嗤笑一声:“什么人也能来这里现眼了……” 阿虞抿唇不语,许是自知理亏,面对郝家姐妹,总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的自卑。 她们与她无话可说,周遭有相熟的小姐妹招呼,便相携绕过她走了。 阿虞无声吐出一口浊气,早知会遇见郝家人,今日便不该来的。 公主既邀请各世家小姐,容舟应当也知道郝家姐妹会来,为什么还让她与她们碰面呢? 就不怕她受了委屈,吃了亏吗? 阿虞心头微沉,落寞的望着一簇凤凰振羽中杂生的小白菊,那么摇曳着,在秋风里生出一丝萧瑟来。 客人们陆续到齐,安阳分.身乏术,一时顾不得她这边。 亭子底下三五成群的姑娘们说着悄悄话,有人往这边走来,朝阿虞娇柔一笑。 “容姑娘,咱们坐一块儿吧?” 正是先头说她和哥哥有三分长相的女子,云川节度使穆兰山的妹妹,闺名清欢。 圆圆的俏脸,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格外喜兴。 她热络地与阿虞打招呼:“你还不认识我吧?我今儿也是头一回见你,但我见过你哥哥,他与我大哥是旧相识了。” 穆清欢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祖上为官可追溯到开国之时,家世清白贵重,三年前穆兰山去云川赴任,她跟着一道去,近日节度使回京述职才又回来。 穆兰山这人连阿虞也略有耳闻,前几日哥哥说边关交战打了胜仗,就提及了穆兰山。 战功累累的大将,剿匪平乱、上阵杀敌,此次边关大捷,他这个云川节度使功不可没。 据说穆兰山还不到而立之年,是朝中为数不多,能和容舟媲美、同样盛名远播的佼佼者。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又都是年少有为,偏偏这么巧又都没有家室。 世家勋贵的姑娘,哪个不仰慕这般德才兼备、有权有势的青年才俊。 阿虞夸赞:“穆将军骁勇善战,令人敬服!” 穆清欢呵呵笑:“你可别夸了,他该得意忘形了。” 可云川节度使最是稳重,哪里会仗着功劳耀武扬威。 客人接二连三来了,花园里热闹起来。 阿虞和穆清欢坐了一会儿,便听有人提议玩游戏。 闺阁里的姑娘们,也有很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琴棋书画自是不能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不是才艺双全。 行令,投壶,甚至叶子牌都是消遣的玩乐。 公主殿下喜欢玩牌,牌技不算精湛,以往跟后宫娘娘们打时十有九输,但公主的这点喜好却一直没放下过。 用了午膳,便在花园设了局,姑娘们们可以任意组个队,比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也能凑一桌玩牌。世家出身的小姐们家中都有培养,哪怕是针线女红大多也拿得出手,今日一来本是长比比各自的本事,没想到公主竟是想玩牌。 虽然闺中时光无趣,偶尔也会玩玩这些,但今日这般场合,本来就是有备而来,再玩叶子牌就不符合特意华丽隆重的打扮了。 一开始没人肯玩牌,三三两两的聚在吟诗作画,阿虞历来不喜欢这些,读读书还好,要是题诗作画当真是不可能了。 穆清欢和她一样,将门出身的姑娘只会舞刀弄枪,笔杆子可拿不稳。 两个人门外汉在一旁看着,惊叹世家小姐们精湛的画技,半个时辰过去,笔下便有栩栩如生的画作跃然纸上。 郝若贤算是个中佼佼者,祖父是当今皇帝的老师,这方面自然越过了很多人。 她画了一幅寒雪红梅图,朵朵梅花仿佛真实粘上去的一般,若不是多年苦心练习,断不会有这样的本事。 穆清欢踮着脚看了看,低声问阿虞:“你会画吗?” 阿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虎我能画的跟猫一样,写写字就算了,画画还是别碰了……” “那你好歹会写字。”穆清欢无奈叹气:“我写的字,我大哥说像蚯蚓爬,一点不像姑娘写的。” 两个姑娘在方面格外的志同道合。 这些日子阿虞被容舟勒令抄书,写得多了,比起从前有很大的进步,但和这些有多年童子功的闺秀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有自知之明,只在旁边观望,但有人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容大姑娘也来画一幅,请殿下点评点评?” 第13章 、第 13 章 说话的是个打扮精致华丽的少女,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人时眼梢高傲的上挑着。 阿虞不认识她,但见她方才和郝若贤亲密无间的说话,想来她们关系很好。 郝家姐妹的态度摆在这里,阿虞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们不待见自己,也不上赶着找事。 “我资质愚钝,不如诸位姑娘风雅,还是不添乱了……” 那人放下笔,抱着手臂哂笑:“那哪行,咱们世家出身的姑娘,不说出类拔萃,可好歹得能样样精通,否则一股小家子气,叫人看不上眼。” 好家伙,小家子气几个字就差没对自己的脸说了! 阿虞心道你大家闺秀这耀武扬威不正眼看人的模样,也不见得多端庄。 从锦州而来的大理寺卿的妹妹,已经足够与京城名门闺秀格格不入了,阿虞不想太扎 分卷阅读23 眼,只笑眯眯的做出谦和的态度:“见笑了!” 那小姐一噎,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看她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模样,更是看不上眼,忿恨的哼了一声。 那头公主施施然而来,笑着解围:“我想玩牌,有人要来吗?” 闻言,阿虞往牌桌上看了眼,众人都还迟疑着,公主已经朝她勾了勾手指:“阿虞,你来玩。” 阿虞琴棋书画不在行,玩些这倒是饶有兴致,叶子牌从前在锦州时常和樱桃玩,毫不夸张的说,多年以来无敌手。 但这时候总不能上赶着去,她有意推脱:“殿下,我……” 安阳已经落了座,见她迟疑,问道:“不会玩吗?” 阿虞纠结了一下,点头:“会。” 公主很高兴,已经在着手洗牌了。 “那你坐下。” 穆清欢看阿虞上场了,自告奋勇也举手:“殿下我能玩几把吗?” 公主当然欣然同意:“三缺一,还差一个……” 她抬眸,左右环视一眼,点了工部侍郎家的姑娘,四个人坐一桌,大家都凑上来看。 安阳提议玩牌,自然不会叫客人们掏钱,各人分了一小把金叶子做赌资,阔绰的叫人咋舌。 公主面前,阿虞不能放肆,前两把牌不好,输了几个金叶子,后面来了手气,完全是一敌三的牌面。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出了牌,几圈下来,公主赢了不少,她面前的金叶子少了一半。 安阳玩了几圈说腰疼,要起身走一会儿,便把位置空了出来。 穆清欢玩的兴起,虽然输了,但十分有兴致,对手少了一个自然不能继续,她看向那头才收笔的郝若贤:“若贤姐姐,你来吧。” 京城贵女圈子里彼此都是相识的,穆兰山如今打了胜仗正是风光,怎么也要卖个面子。 郝若贤不动声色的看了阿虞一眼,目光微动,沉吟须臾,点了点头:“好。” 郝若兰在旁悄然笑开了,对姐姐的牌技很是自信。 然而牌局开始,她就笑不出来了。 阿虞的手气似乎好的不得了,把把坐庄,把把都是赢家。 郝若贤原本还沉着的面色,闪过一丝难堪。 最后越玩越分心,面前的金叶子全部到了阿虞手下。 公主更衣回来,看阿虞大获全胜,一番惊讶:“呀!玩的不错啊,竟然是你赢了。” 阿虞看郝若兰脸都绿了,忙虚心的摆摆手:“手气好罢了……” 众人玩日暮时分方才陆续散去,阿虞临走时,公主说有东西给她,又被留下说了会儿话。 世家千金们都有小轿马车接送,三五成群的姑娘们正在公主府大门外等着自家的车轿,遥遥看到长巷口驶来一辆马车。 郝若贤眼尖的看见马夫,正觉得眼熟,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车帘,露出清隽朗逸的面庞来。 她眼前一亮,旁边郝若兰已经拉着她朝他走去,嘴里兴奋地喊着:“怀瑾哥哥。” 容舟恪守礼节,并不往女子堆里去,但隔着不远的距离,姑娘们却看见了他。 芝兰玉树的皎皎君子尤其吸引目光,甚至有人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数道目光落在身上,容舟面目淡然,温和颔首算是见礼。 郝若贤是大家闺秀,不像郝若兰孩子似的咋咋呼呼,先行喊了一声表兄,柔声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容舟还未开口,郝若兰便喜滋滋道:“肯定是来送我们回家是不是?” 一边说,她一边把郝若贤往前推了推,郝若贤闻言也不自觉的望向容舟,想着他是否会点头。 公主府门前有身影晃动,见青姑姑送阿虞出来,容舟往那边看了一眼,勾唇一笑:“阿虞不识路,我来接她。你们马车若没来,便一道回去吧。” 郝若贤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笑起来,郝若兰心直口快,立刻不满道:“你接她干什么?” “若兰。”郝若贤皱着眉,压下心里的酸意,勉强挤出笑来:“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甚了解,怀瑾哥哥相接也是应该的。” 那头阿虞已经看见了容舟,提着裙摆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她一路跑过来,衣袂飘飘,脸颊生出红晕,粉嫩的如同露珠侵染的花骨朵,鲜艳又明媚。 他笑起来:“早上送你来的马夫吃坏了肚子先行回去了,我顺道来接你。” 大理寺和长公主府可不顺道啊,哥哥一片好心,阿虞简直要感动坏了,本来她在想今儿遇到郝家姐妹心里不舒坦,这下那点仅存的怨气全散了。 “那我们走吧。”她急忙忙要走,忽然又意识到郝若贤姐妹还在,立马收敛了笑意,摆出含蓄端庄的姿态。 郝若兰看她这样子,心底嗤了一声。 郝若贤大度的没有计较,柔声说:“马车来了,怀瑾哥哥你们走吧,我们自己回去就成。” 马车坐四个人略显拥挤,容舟当然也不勉强。 郝若兰站在原地,愤愤跺脚:“姐姐,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走?” 身后的姑娘们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郝若贤神色渐冷:“不然呢?我要怎么做?上赶着追上去?” 郝若兰一时语塞,半晌委屈的开口:“自打那个容虞来了,怀瑾哥哥就不常来家里了,她今儿若是不在,怀瑾哥哥该是送我们回家的,你就眼看着他被抢走吗?” 自家的马车很快来了,郝若贤轻叹一声:“他待人向来温文有礼,何况那是他亲妹妹,如何能不上心?” 郝若兰还在愤愤不平:“我是觉 分卷阅读24 得怀瑾哥哥应该是你的,身边怎么能有别的女人?” “别胡说。”郝若贤嗔她一眼,却并未生气。 郝若兰满脸愤懑:“姐姐,你说你和怀瑾哥哥都老大不小了,他怎么还不上门来提亲啊,你明明那么喜欢他……” “他在终日忙碌,想来是顾不上吧!”郝若贤眸光黯淡,其实说这话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容舟对直接压根没那心思,若真有意,早就该上门提亲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他们的确不小了,寻常男人到这个年纪,孩子都几个了,容舟仿佛一点不着急,连提也没提过自个儿的终身大事。 这两年爹娘都明说暗喻的说了好几回,盼着两家亲上加亲,容舟却是拒绝的很干脆。 郝若贤心里很不安,再有几个月自己就十七了,同龄的小姐妹们都陆陆续续定亲出嫁了,她还没有着落。 几个闺中密友都知道她心悦表兄,家里久不张罗,本来就是在等容舟表态。 可一年一年过去了,他丝毫没有要娶亲的想法。 男人等几年无所谓,女子可没多少光阴岁月蹉跎,她再等下去,只怕什么机会都没了。 愈想郝若贤心头愈惶然,却只能眼看着容舟兄妹的马车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阿虞一上马车便献宝似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金叶子来:“哥哥你瞧,我今儿赢的。” 金叶子亮澄澄的闪着光影,她捧在手里,一脸餍足,像只偷腥成功的小野猫。 他倒是好奇:“干什么赢的?” 阿虞有些不好意思:“玩叶子牌……” 说完她就后悔了,心里莫名忐忑,哥哥不会说自己不学无术吧?不好好读书,玩这些挺在行。容舟眉梢轻挑,勾唇笑起来:“挺好,日后走投无路了,便去开个赌坊吧。” “真的?”阿虞把金叶子放在他手里,目光灼灼:“哥哥觉得我有开赌坊的潜质?” 下一刻脑袋就被敲了一下,容舟瞪着她:“瞎想什么,老实在家学你的琴棋书画,我为官一日,自是没有你抛头露面开赌场的时候。” 第14章 、第 14 章 阿虞悻悻笑起来:“不是想着能为哥哥分忧吗……都给你吧!” 这一捧少说值几百两,够她挥霍几个月了。 容舟把金叶子放回她荷包里,淡淡道:“不稀罕你这点,自己拿着。” 阿虞当然求之不得,喜滋滋的笑弯了眼睛:“果然跟着哥哥能吃香的喝辣的!” 她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啼笑皆非的民间俗话来,容舟不禁好奇她这几年到底是怎么长的,大咧咧的性子,倒也单纯可爱,却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气,很难让人不喜欢。 有时候他觉得岁月真是神奇,十五年前,阿虞出生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皱巴巴的婴孩,躺在父亲臂弯里。 一晃眼,她能坐能翻身了,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看过来,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夏日炎炎,奶娘偷懒午睡去了,屋子里没人,他打窗下路过,看到小丫头扶着小床艰难的站了起来。 小阿虞机灵的很,竟从窗里看到了他,咿呀咿呀的叫起来,蹒跚着朝他伸出手,她站起来,扶着床,摇摇晃晃半个身子都在外头了。 容舟历来不喜欢这个妹妹,长这么大从来没抱过她,可那一瞬,他慌张起来,急急忙忙进了门,眼看她要从床上摔到地上时,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 奶香奶香的娃娃揪着他的衣襟,好奇又欢喜的望着他,小小的身子在怀里乱动,兄妹俩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容舟听见自己噗通乱跳的心,面对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第一次主动叫了她的名字。 然后回应他的,便是手舞足蹈,再天真不过的笑容和抱抱。 后来她终于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他往后数年的人生,都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现在想想,果真是血缘关系使然,即便几年不见,他也没觉得她陌生,相反阿虞在身边,才有一股莫名的安定感。 容舟一时诸多感慨,看她伸手在掂荷包的重量,无奈摇头:“小财迷……” 阿虞嘴里哼哼,抱着他的手臂,笑吟吟道:“那是不如哥哥腰缠万贯,我这不是给自己存点嫁妆吗?” 她的身子还是柔软的,身上也有淡淡的馨香,但十几岁的大姑娘,不是昔日在他怀里流口水的小女娃。 这么抱着他,着实不妥当了! 他费力把手臂夺回来,正了脸色告诉她:“男女有别,你是大姑娘了,我们虽是兄妹,也不能这么亲近了,于你名声不利。” 阿虞震惊看着他:“哥哥你还害臊吗?爹爹说小时候你还给我换过尿布,我都没觉得丢脸,你怕什么……” 容舟头疼,哪能这么比较,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她忽然拉了一身,他迫于无奈给换了尿布,后来就再没有做过了。 他是读书人,最守礼不过,对阿虞不拘小节的洒脱随性很是无奈。 上回他还在沐浴,她就大咧咧的闯进来,他们虽是兄妹,可他到底还是男人。 容舟觉得现在很有必要与她说说男女有别这件事。 “你如今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不是小孩子了,礼节规矩很重要。” 他语气逐渐严肃起来,俊朗的脸庞紧绷,阿虞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心里却莫名酸涩起来,委委屈屈道:“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不是想着多和哥哥亲近亲近,日后你娶了嫂子,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 他说怎么会:“你永远是我妹妹。” 阿虞撇了撇嘴,心里 分卷阅读25 不太痛快,将来他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她这个妹妹或许就不重要了。 马车恰好在门前停下,一看到了家,便率先跳下马车,闷闷不乐的回屋子了,任他在后面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阿虞有些气闷,夜里用晚膳,容舟叫厨房准备了她喜欢的四喜丸子,然而她草草吃了几口就说要回去歇息了。 小姑娘闹脾气,容舟无可奈何,知道阿虞是太过依赖自己,他推了一把,倒让彼此又生分了。 大理寺卿没有哄人的经验,面对妹妹的小情绪束手无策。 阿虞辗转反侧睡不安稳,快天亮时做了噩梦,便一直睡不着了。 身下的被褥柔软温暖,卧房里每一处布置都恰到好处的符合她的心意。 晨光微熹,外头静悄悄的听不见动响,她没见过容舟在下人面前刻意立规矩,但上下奴仆无不宾服,也无人敢怠慢她。 京城的生活是安宁且平和的,一切有哥哥做后盾,什么都不必担心。 樱桃从外间进来,看她睁眼望着头顶的纱帐出神:“姑娘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阿虞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股冷风从外头猛地灌进屋子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又缩回去,裹紧了被子。 “今儿怎么这么冷呢?” “可不是,外头树叶子都掉了,怕是得下雨了。”樱桃从柜子里取了件湘妃色如意纹夹袄:“天冷了,您可多穿些,别冻着了!” 阿虞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听外头风声渐起:“哥哥呢?” “前脚才走。” “这么早吗……”阿虞张了张嘴,心里沉沉的,说起来哥哥还真是辛苦。 天不见亮,她还在被窝里呢,他就已经进宫了。多年来日日如此,要是自己这急性子,怕是早坚持不住了。 来京城一个月了,容舟的辛劳,阿虞看在眼里,大理寺事情不少,早出晚归的,有几次深夜才回来。 他却习以为常。 昨天的一通脾气发的有点离谱,事后阿虞就后悔了,不该使小性子,那么同哥哥说话。 也许是好跟哥哥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整个人放松下来太得意忘形了。 阿虞睡不踏实,索性起了床,想着等容舟下朝回来,跟他道个歉。 结果容舟太忙,下半晌才回家来,阿虞收拾妥当,打算去找他,才出了院子,管家说府里来了客人,哥哥被绊住脚走不开。 阿虞脚步一顿:“又有客人吗?” 管家说是,也没隐瞒:“是云川节度使。” “穆兰山?”阿虞满脸惊讶:“他怎么来了呀?” 这可是颇负盛名的英雄豪杰啊! 管家道:“听说是穆家老宅失窃了,大理寺正在查案。” 阿虞瞪大眼,什么贼不长眼,竟偷到云川节度使门上去了? 阿虞对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的大将无比仰慕,就这么巧他竟然上门了,不去看一眼那实在是亏了。 她在管家的阻拦中匆匆往前去:“我就远远看一眼,不打扰他们。” 阿虞蹑手蹑脚往正堂去,墙下芭蕉树常青,正好能藏身,她躲到芭蕉叶后头,稍微拨开一点往那边看。 容舟背对着,只能看到挺拔的背影,不过与他相对而坐的年轻男子却映入眼帘。 听说云川节度使快三十了,但堂中那人却丝毫不见年龄的痕迹,一身玄色衣袍,长眉入鬓,眉眼锋利,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磅礴气势。 这样的人,与哥哥的温和蕴藉不同,叫人看一眼就不禁望而生畏。 但他此时是笑着,身上的气势仿佛又柔软了几分,与哥哥相谈甚欢。 对于穆兰山的长相,阿虞颇为震惊,原来不是所有武将都是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呀! 难怪能和哥哥齐名。 她正看的兴起,那头的人仿佛意有所感,遥遥望过来,一双黑眸里蕴藏着山岚薄蔼,令人心凛。 阿虞一窒,知道他看到自己了,欲盖弥彰的拿面前的芭蕉叶遮住了脸,尴尬的不得了。 偷看被人逮了正着,真是丢脸! 容舟看穆兰山错眼望着堂外,也跟着看过去,芭蕉树叶子颤巍巍的动了动,底下露出一截丁香色如意云纹的裙摆。 他一愣,无奈笑起来:“阿虞,你过来。” 完了! 阿虞俏脸一红,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过去:“哥哥……”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跨过门槛时很不幸踩到了裙摆,直挺挺的滑了一跤,眼看要摔个大马趴,容舟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她闻见哥哥身上熟悉的味道,心头呜咽了一声,还好被捞住了,要真摔了她今儿可彻底没脸了。 她红着脸,恨不得一直埋在容舟怀里,慢吞吞的退后两步,悻悻笑了笑:“脚、脚滑……” 容舟看她脸红到了脖子根就莫名好笑,但有外人在,好歹忍住了,轻咳一声换了声色:“来见过云川节度使。” 阿虞忙不迭的行了一礼:“见过穆将军,将军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穆兰山授云川节度使前是宣威将军,上下都称呼他从前的官职。 “容姑娘安好。”穆兰山拱手回了一礼,唇边噙着客气的笑:“早听说容兄妹妹来了京城,今日兰山来的仓促,有失礼节,姑娘海涵。” 第15章 、第 15 章 这意思,是该送上一份见面礼的。 阿虞原以为穆兰山是个严谨威严,不苟言笑的人,意外的是他态度温和,没有一点武将的倨傲,反倒像是一个同容舟般的读书人。 面对这样的客人,礼数自然要 分卷阅读26 周全,溢美之词张口便来:“将军多礼,先前听清欢提起将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将军风采无双,令人敬仰!” 容舟莞尔,嘴上却道:“舍妹失礼,让兰山兄笑话了。” 穆兰山看出他们兄妹情深,微微一笑:“姑娘真性情!我今日来时,清欢说想要来找姑娘玩,我们兄妹三年不在京城,她说姑娘是回京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想来拜访,不知姑娘是否得空?” 那日与穆清欢初次见面相谈甚欢,也算是她来京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自然是愿意她来玩的。 “我有空,清欢闲来无事随时能来,哥哥常不在家,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说来,两家如今的境遇倒差不多,上头都没了父母,靠着年轻的男子汉撑起门楣。 阿虞另一层想法是云川节度使名头响当当的,哥哥在朝中行走多有往来,私下处好关系也很重要,自己能帮上一点忙最好。 他们谈话差不多了,穆兰山起身告辞:“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古玩字画没了便没了,只是那翡翠镯子是我穆家流传了百年的念想,家母仙逝时亲手交到我手上,总想着不能在我这一辈丢了,倘若没了,那便是一大遗憾了。” 容舟客气道:“兰山兄放心,此案既已交给大理寺,定会有个结果。” 阿虞这才弄清穆家失窃的来龙去脉,原来穆家五代单传,那只翡翠镯子是老祖宗留下的,本来是送给新进门的儿媳妇。 到穆兰山这一代时,爹娘就生了他和穆清欢两个孩子,依旧还是独苗苗一个。穆老夫人临终前把那镯子交给了穆兰山,让他将来送与自己的妻子。 外头隐约有传言说穆将军命硬,克妻,前后两门婚事都没成。 穆兰山弱冠那年定了亲,然而新娘子进门前夕出了意外,一场大火叫如花似玉的姑娘葬身火海。 三年后,家中长辈又说了一门亲,倒是顺利拜了堂,可没多久新妇忽然生了重病,很快便撒手人寰。 此后这么多年,穆兰山似乎都没有再娶的打算,传家宝便一直没送出去,后来授封云川节度使,便将镯子留在京城老宅,前几日回京无论如何也找不见了,一同失窃的还有几样古玩字画。 家里流传几代的东西,早不是以价值几何来衡量了,穆兰山报了官,州府衙门倒是接了,皇帝听说后又命大理寺审理此案,可见其重视。 凡经大理寺的,没有悬案疑案,一番通查,不消数日就能水落石出。 容舟送穆兰山出门,一回头阿虞就蹦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哥哥,这位云川节度使如今还没家室吗?听说他已近而立之年了。” 她不清楚内情,但对这位年轻有为的节度使很好奇。 容舟说是:“建功立业,没时间考虑儿女情长吧。” 阿虞表示不赞同:“什么就叫儿女情长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伴着,红袖添香,软玉温香岂不快哉!” 容舟瞥她一眼,眉心轻蹙:“你从哪里看的这些?” 阿虞没敢说是从话本上看的,里头那些恩怨情仇荡气回肠,看着可有劲儿了,那几本书还是自己闲来无事时搜罗来的,诗经礼记都看够了,趁容舟不在家时就带到书房里看一会儿。 容舟想她没这个胆子顶风作案,哪里会往那上头想。 阿虞慢吞吞的踱过来,观察着他的神色,半晌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昨儿,没生我气吧?” “我气什么?”他斜睨她,嘲讽一笑:“跟你一样甩脸子,转身就走?” 愈发说的阿虞没脸。 她垂着头,闷声说:“是我的不是,不该同哥哥置气,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容舟看着她圆圆的脑袋,无奈叹气:“也怪我说话不中听,伤了你的心。但你莫要胡思乱想,我既接你来了,便认定你是我妹妹,你永远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倘或三言两语叫我们生分了,还有什么意思?” 阿虞最怕的就是哥哥不要自己,如今他表了态,心头踏实了许多,看见他面目温柔,清风明月般出尘俊秀,就忍不住的想离他更近些。 她蹭啊蹭,往他跟前去,仰起一张皎皎如玉的俏脸:“我也不多叨扰哥哥,等过两年我出嫁了,也不叫你操心了!” 白皙细腻的容颜近在眼前,容舟看她明亮的眼眸,伸手在她额头戳了戳:“先前不是说不想嫁人吗?” 她弯着唇角,十分善解人意:“总不能要哥哥养我一辈子吧?” 容舟哭笑不得。 当初接她来的初衷原是想着多双筷子的事,锦衣玉食养到她出嫁便罢了,相处时日久了,才觉血脉亲情难能可贵。 郝家人对自己倒算好,但从外祖父过世后,就缺了点什么。 他和阿虞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却意外的觉得亲厚,到底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精细养着,也算半当兄长半当爹了。 “天冷了,别冻着了。”容舟伸手,帮她拢好滑到小臂的衣袖:“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妆花缎,回头做几件冬衣夹袄。” 哥哥如此体贴入微,阿虞高兴的不得了:“哥哥不做新衣裳吗?” 他摇头:“我有,你长个子得换新的。” “那不成,要礼尚往来不是?”她掰着手指头算计:“改明儿我给你做件氅衣吧?” 容舟侧目打量她,表示质疑:“你会做衣裳?” “啊这……其实,不是很会!”阿虞被他看得无地自容,红着脸道:“那要不要做件明衣?穿里头别人 分卷阅读27 也看不见。” 容舟敬谢不敏:“不必,手指被针戳坏了,还得请大夫……” 阿虞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走了。 * 云川节度使家遭了贼,由大理寺出头,查清真相,自然比府衙更快。 不出三日就有了结果,是账房监守自盗,与管家勾结,偷了穆家传家宝和几个值钱的古玩,对外称失了窃。 本来东西已经送到外头去当了现银,翡翠镯子险些找不回来,但因二人分赃不均,一时暴露,叫容舟窥出端倪。 一番审问,终于得知结果,立马就将镯子截了下来。 穆家常年无主,下人们便生出些歪心思,好在穆兰山威名远播,不敢胡来,否则他几年不回京城,怕是家都要搬空了。 穆清欢上门来时,说起这事还尤为气愤。 “我们家从来没说短下人吃穿,月钱也比别人家多,没想到竟出了内贼,难怪先前找不着线索!” 阿虞在旁边安慰:“还是你们良善,给了底下人可乘之机,你们兄妹俩几年不回家,可不叫人钻了空子?好在东西找回来了,你也别太生气。” “我大哥也生气,将下人全部遣散换了新的。” 家宅不宁,最是让人头疼的,府邸上下就两个主子还能闹出这种事,可不气愤。 “还是因为没有女主人的缘故,你想你大哥常年在外,你又年轻,将来出嫁了,府中没人主持中馈,可不就容易出事。” “就昨日拿到镯子,我还跟我大哥说过,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传家宝送出去,到了嫂子腕子上,也不至于再丢了。” 第16章 、第 16 章 秋意正浓,小院儿里支了秋千,姑娘两个坐在一起,摇摇晃晃摆着腿,低头说着悄悄话。 阿虞很好奇:“你哥哥这么辛苦,也没人在身边照顾吗?” 穆清欢很快明白那“人”是什么意思,皱着眉道:“没,我大哥清心寡欲,从前在云州要么住官衙,要么住军营,十天半月都不见得回家一次,我孤零零的,连个说话解闷的人也没有。” 阿虞一滞,优秀的男人都如此相似吗? 容舟这是这样,甚至比穆兰山更离谱,他好歹娶过亲,容舟可是打年少时就没近女色一步。 她初进京时还担心进了门和嫂嫂们处不来,生了嫌隙叫哥哥夹在中间为难。 结果倒好,偌大的家里,除了几个婢女和婆子,就找不出别的女人来了,嫂嫂在哪个犄角旮旯还不知道。 两个姑娘家中情况如此相同,都惆怅的叹息:“我家里也没旁人,往后我们常来往,说说话。” “我家的香火就靠哥哥了。”阿虞怅惘的靠着秋千绳子,幽声道:“不过,我哥哥也不年轻了……” 容舟走到门前就听见这话,脚下一顿,脸色不好看。 他才二十六,正是春秋鼎盛,哪里就老了? 他不知道在阿虞眼中,二十几岁还没家室没子嗣的男人,都不算年轻了。 他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黄花大闺女在背后会说这些? 他沉着脸,轻咳一声,那头阿虞忙不迭的站起来,露出被抓包后的惶恐:“哥哥,你怎么来啦?” 穆清欢理了理裙摆,朝容舟规矩行了一礼,复而看向阿虞。 后者则手足无措尴尬的不得了,她只好先溜之大吉:“时辰不早了,我回家了,改天你上我家里来玩。” 她拍拍屁股走人,阿虞却垮了脸,挤出一张笑脸起来:“哥哥……你你都听见了?” 他轻哼一声,垂眸看她,眼睫在面庞投下两道乌影。 “长本事了,在背后说我坏话?”他故意冷着脸,吓的小姑娘往后退了退,坐在秋千上颤悠悠的荡着。 她虚头巴脑的说:“哥哥你听岔了……” 她抵死不认,容舟也拿她没办法,只不满瞪着她。 阿虞没想到哥哥会忽然回来,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 多难堪啊…… 容舟沉默着看过来,她只好装模作样荡着秋千,稍微用了力荡得高了点,秋千晃荡升高,划出一道道残影来。 忽然,阿虞感觉脚上一松,暗叫不妙,下一刻,好端端穿在脚上的绣花鞋飞了出去,拉开长长的弧度。 她惊恐瞪大眼,听见“啪嗒”一声,绣着兰花样式的鞋子,就这么掉在了容舟面前。 时间仿佛凝固住一般,她没有再使力,秋千晃荡了几个来回,终于不堪重负停住了,阿虞无处可逃,单脚站立着,笑得尴尬又无辜。 “哥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容舟黑了脸,就这么冷眼看着她,看得阿虞心虚不已,蹦啊蹦,蹦到他面前,捡起鞋子穿好。 “我我我读书去了……”说罢,不等他开口,飞快逃离这个难堪的地方。 阿虞简直无颜面见容舟,因为实在是太过丢人,以至于回头和樱桃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 “你知道吗,就差那么一点,鞋子就摔在他身上去了。”不敢想象,他那一身月白的衣袍若是沾了鞋印,会不会就此把她扫地出门。 阿虞很是懊恼,为什么总在哥哥面前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也还好是自己哥哥,要是别的人只怕连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她正唉声叹气,碧莲进门来唤她用午膳。 阿虞正和樱桃挑选做衣裳的花样,既然说了要给哥哥做衣裳,便得开始准备,只不过甚少拿针线的阿虞,一直不得要领。 她挑出一个如意云纹的绣样看了看,随口问:“哥哥不在家吗?” “大人在职 分卷阅读28 上,不回来,今儿晚膳也不回来用,请姑娘别等了。” “晚上也不回吗?”阿虞撇撇嘴,小声嘀咕:“他去哪儿,别不是有佳人相约吧?” 容舟常有应酬,或者公事繁忙,不回家吃饭是常事,她不过是顺口玩笑一句,没想到碧莲眸光微动。 阿虞觉得这中间还有什么,按捺住肚子里的兴奋,问:“我哥哥去哪儿了?” 碧莲面露挣扎,很快又妥协,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出门时,我听他吩咐马夫送他去万颜坊。” “万颜坊?那是什么地方?”这名字听起来不太正经啊。 碧莲道:“一个坊市,纵横几条街下去都是……秦楼楚馆。” 说这话时,碧莲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容家的奴婢对主子的人生大事,也抱有极为强烈的好奇。 阿虞很快反应过来,愕然瞪大眼:“有人请哥哥喝花酒?” “这……” 好像是能这么说,不过阿虞说的太直白,叫碧莲一时半会儿不好应答。 “看不出来啊……”哥哥竟然还是个会寻欢作乐的人。 阿虞抚掌,啧啧称奇。 眼珠子转了一转,立马丢下手里的绣活,目光灼灼望向碧莲:“这会儿哥哥不在家,我能出门转转吗?” 碧莲有些为难:“姑娘您要去阻止吗?” 她不解:“我为什么阻止?” 哥哥肯近女色,普天同庆啊! 只要他是喜欢女人的,阿虞就放心了,先头还担心哥哥是不是爱好不同,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一听说他被同僚约去喝花酒,她就忍不住想象稳重矜持的哥哥,勾着美人下巴,眼梢轻挑,风流浪荡的模样。 “反正他也不在,出去转转没问题吧?”阿虞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就跟去容舟身后瞧瞧。 “您还是别出门吧……”碧莲担心阿虞这么古灵精怪,出去一趟别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再叫大人收拾烂摊子可怎么办。 阿虞拍拍胸脯,很是仗义:“放心,哥哥怪罪下来都由我担待!” 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贪玩的,有了中秋出门欢快的经历,便满心想着再出去。 她等到傍晚,果然没见容舟回来,三两下吃了饭,换了一身不打眼的衣裳,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碧莲去库房拿容舟说的妆花缎做衣裳,阿虞出门便由樱桃陪着。 不过樱桃胆小,穿梭在朦胧夜色里,有些担忧:“姑娘,您认识路吗,可别走丢了!” “万颜坊就在福满楼对面不远,我认得路。”阿虞很是自信,锦州城哪个地方不知道,走过一圈的路都能认得。 果然,不出意外的找到了上回来过的福满楼,对面的富隆街过去便是万颜坊,才将天黑,坊市里有了暧昧缱绻的灯火晃动,仿佛隐隐能闻见美人香,令人无端的心驰神往。 阿虞站在牌坊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叉腰感叹:“芙蓉不及美人妆呐!” 樱桃把她往角落里扯了扯,躲过旁人有意无意的注视,小声道:“姑娘,您真要进里头去?” 阿虞秀眉挑了挑,理直气壮道:“万颜坊又不都是秦楼楚馆,不还有勾栏酒楼么,咱们去听听曲儿好了。” 近年来京城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并非什么稀奇事儿,年节上出来游玩的女子多不胜数。 但逛万颜坊的女子,着实不多。 樱桃还是有些担心:“这鱼龙混杂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阿虞懒得听她废话,整理着头上的幕离,抬脚往前走:“走,带你长长见识!” 她们运气好,才进坊市就听见前边唱曲儿的声音,道不尽的娇柔婉转。 阿虞一看进出的人不少,便跟着进了门,由老板领着上了二楼。 第17章 、第 17 章 京城的戏啊曲啊,比起锦州要显得更有腔调韵味。 台子上一曲《梁祝》唱完,凄凉婉转的声音当真绕梁三尺,久久不息。 阿虞吃了几颗干果,拍拍手上的灰,由衷赞叹:“唱的真好听!” 樱桃忙道:“天黑透了,曲儿也听完了,咱们回家吧?” “急什么,再坐会儿。”边说边往窗边去,一低头便能看见夜色中来往的身影,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仿若就在眼前流淌,美人卧榻,羞怯低喃,叫人神魂颠倒不知所以。 男子都爱美人,不怪乎这些地方生意这么好了。 阿虞四处张望了片刻,这一看不打紧,竟瞧见街对面楼上半开的窗牖里,有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隔着几丈距离,遥遥看过去,月白的衣袍从窗牖里划开清冷的波纹,阿虞扒着窗口,使劲瞪大眼往对面看。 虽然那张脸瞧不真切,但那身影早已熟悉的不行,阿虞记不住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不出他。 “这么巧吗?”一边瞧,一边的兴奋的往那边挥手。 可惜对面的人正和身旁的人相谈甚欢,压根没注意到她。 阿虞撇着嘴角:“哥哥看不见我……” ‘倚翠楼’几个大字在门上张扬,隐隐有男女调笑的声音,容舟那边似乎还有旁人在,不过他正襟危坐,身边并无女人。 那边的两个同僚背对着,连身形也看不清,影影绰绰在窗上投下黑影。 阿虞抓耳挠腮,可惜街上太吵,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他们谈话。 昌平侯世子杨缙往容舟杯中斟了酒,挤眉弄眼示意他看垂首弹琵琶的娇柔美人。 美人半遮面,露出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含羞带怯看过来,莫名叫人心弦拨动。 “如何?” 分卷阅读29 容舟眼也不眨,淡声道:“炉火纯青。” 杨缙一噎:“谁问你这个。” 裕王坐在主位,闻言一笑:“你当容大人和你一样?人家清心寡欲,高洁明净,叫你拖进这凡世红尘来,没走人算给咱们面子了!” 杨世子素来爱好风月,是这里的常客,容舟眉眼冷凝,有些后悔跟着他们过来。 偌大的厢房里,只有一个弹琵琶女子,杨世子觉得索然无味,嘴里的酒也不香了:“你们说那图巴部的细作就藏在这里?” 裕王从容饮茶:“应当不会有误,再等等,穆兰山已经派人围住倚翠楼了,仔细搜一搜便知。” 图巴部是先前与朝廷对峙好几年的部落,地方不大,却个个野蛮,先前军机泄露吃过两次败仗,皇帝就怀疑有图巴部的细作潜入京城。 果不其然,根据仅有的蛛丝马迹细致调查,终于在日前发现了图巴人的踪迹,就隐匿在这烟花柳巷中。 皇帝下了秘令,让裕王和容舟负责此事,昌平侯世子是意外在这儿遇上的。 容舟要知道会遇到他,无论如何也不来了。 “我今儿特意来,就是为了点枕月姑娘,结果你们把倚翠楼给围了,我还怎么和她花前月下,把酒言欢?” 杨缙喋喋不休的嘟囔,容舟冷漠的移开了目光,他讨了没趣,慢吞吞挪到窗边:“这都快十月了,怎么还这么热——咦?对面有个姑娘!” 世子大叫一声,忽然开始搔首弄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裕王家有母老虎,对女人并无多少兴趣,闻言也只是端着杯子取笑:“怎么?看见美人儿走不动路了?” “的确是个小美人儿!”杨缙点头,朝容舟招招手:“怀瑾兄,快来看小美人儿,她正往咱们这儿看呢!” 容舟懒得理会他:“世子自个儿看吧……” 然而,余光一扫,隔空瞥见对面楼上的人,却叫他面色一变。 那边的人看到他,立刻欣喜若狂的挥了挥手,明亮的一双眼眸,哪怕隔着黑夜,也熠熠生辉。 容舟眉头紧蹙,杨缙在旁边哎呀叫唤着,使劲挥了挥胳膊:“怀瑾兄你看,小美人儿跟我招手呢!” 一句话成功让大理寺卿黑了脸,没好气瞪他:“劳烦世子暂且收起您的风流多情,别对谁都露出这幅嘴脸来!” 他说着话,眼睛还盯着那头的姑娘,杨缙摸着下巴,怎么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呢? 窗牖打开,露出哥哥俊秀的容颜,阿虞原本是满心欢喜和他打招呼,可那冷幽幽的视线瞥过来,叫她登时泄了气。 在这里碰见她,哥哥似乎很生气啊? 阿虞原本还扒着窗口,慢慢的就在容舟冷冷的注视中滑了下去,最后蹲在地上,确认那边的人看不见自己了,才抱着膝盖舒了口气。 然后便揪着裙摆问樱桃:“怎么办?哥哥好像挺生气啊?” 樱桃说当然:“您是千金小姐,哪能随意来这种地方?偷偷摸摸出来便罢了,您还同大公子打招呼,可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怎么办?”阿虞有点后悔了,艰难的挪动着身子,等挪到了角落里,说道:“那要不咱们跑吧?先回家就没事了!” 那还能怎么着?眼下只能如此了。 主仆二人付了钱,才点的曲儿也不听了,匆匆下了楼就往外走。 可这时对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动响,惊叫声自楼上传来,人群慌乱起来,甚至连兵刃相交的声音也能听见。 阿虞脚下一顿,看到一列身着甲胄,手持刀剑的士兵从黑夜中出现,将倚翠楼团团围住。 周遭的百姓早被这变故吓傻了,三两下做鸟兽散,抱着脑袋躲得远远的。 阿虞也被这阵仗吓的不轻,樱桃拉着她便往旁边跑,冷不防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她吓的肝胆欲裂,还来不及尖叫,已经被人搂入怀中,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大晚上乱跑什么?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听见熟悉的声音,阿虞心头蓦地一松,鼻尖酸涩起来,便要掉下眼泪:“哥哥……” 容舟板着脸,冷声道:“你还好意思哭?” 他方才都急坏了,可偏偏图巴部的人发现他们,提前动了手,倚翠楼乱成一团,他也顾不上,等人一抓住,便率先出来找她。 谢天谢地,这丫头没事! “哥哥,吓死我了……”阿虞惊吓过度,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你答应我,往后别来这里了好吗?你瞧瞧多乱啊,把官兵都惊动了!” “你说什么呢?”他皱眉,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厉害! 那头的动乱已经逐渐平息,四周很快又安静下来。阿虞眼泪还挂在脸上,抽抽搭搭道:“哥哥你是读书人,可不兴流连花丛,沉迷女色这一套啊,你若喜欢人家,赎了身带回家,任你宠着爱着……” 话越说越离谱。 “阿虞。”他加重了语气,眼底有些无奈:“过来见过裕王殿下和昌平侯世子。” 阿虞一怔,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倚翠楼里走出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好巧不巧,她又听见了甲胄摩擦的声音,一眼便看到穆兰山身穿银白盔甲,压着一个异族打扮的人出来。 看到她,穆兰山似是愣了愣,面上肃杀之意淡了些:“容姑娘?” 阿虞才哭了一阵,这会儿艰难的扯出个笑脸来,半晌才在容舟的又一次提醒下屈膝行了礼,心里早已经泪流满面。 好了,这下算是彻底没脸了! 分卷阅读30 碰到熟人,还在裕王和世子面前出了丑,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有和自己断绝兄妹关系的想法。 图巴部的细作被压了下去,裕王好整以暇的打量了阿虞一番。 “怀瑾,这便是令妹?” 第18章 、第 18 章 裕王和煦笑起来:“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阿虞尴尬的躲在容舟身后,有生之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又在这样奇怪的地方遇到,气氛简直不要太凝固。 好在容舟面色还算镇定,除了方才担心阿虞有一瞬着急,这头的事处理完了,便要带她回去。 杨缙上下打量阿虞,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怀瑾兄的妹妹啊!早前就听说进京了,不想今儿在这里遇上了,姑娘这是来?” 其实也有女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过多是哪家的夫人太太,自家夫君寻花问柳,来这儿…… 捉奸。 阿虞艰难笑起来,她能说自己是来给哥哥打气的吗? 当然不能。 她只能指指身后:“看戏,听曲儿……” 杨缙眉头一挑,哈哈笑起来:“姑娘好兴致!” “细作既已落网,大理寺和刑部自会审理,今日辛苦殿下和世子,怀瑾先行告辞了!”容舟略一行礼,便带着阿虞转身走了,那速度生怕别人追上似的。 世子不满嘀咕:“跑这么快干什么?又没人追杀他!” 裕王负手,闻言瞥他一眼,嗤笑道:“难道不是为了躲你?” 杨缙直跳脚:“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这位昌平侯世子难道不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吗? 裕王一针见血点明要害:“这不是怕你心思不正,惦记人家小姑娘?” “我是那种人吗?”杨缙怪叫起来,简直火冒三丈,对他伤害自己的名声感到极其愤怒。 虽然他的确也喜欢美人,但又不是饥不择食,对谁都下手。 那可是容怀瑾的妹妹! 介于两人之前的恩怨,杨缙倒是想给容舟一点颜色,如今没那心思了,还不如在倚翠楼和枕月姑娘把酒言欢快活呢! 裕王却意味深长看过来,然后一拳砸在他肩头:“你怎么回事?别还惦记安阳吧?” 听见这名字,杨缙头都大了,说哪能啊:“公主殿下是什么神仙,岂是我能亵渎的?” 裕王想说放屁,分明端午那会儿还如胶似漆,整日纠缠在一块儿。 外人不知道,他这个当哥哥的还不知道妹妹的德行,分明是对杨缙没了兴趣,一脚踹开了。 世子好面子,不好意思说真话罢了。 * 阿虞亦步亦趋跟在容舟身后,看他俊美的侧脸在夜色中带着冷意,心头惶惶然,急忙追了上去。 “哥哥……你等等我。” 容舟腿长,一步迈出老远,阿虞很快又被甩在身后。 “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阿虞喘着粗气,一把拽住容舟的袖子,看他的手垂着身侧,便伸过去与他十指相扣。 容舟低头看她一眼,不悦道:“松手!男女授受不亲。” 她倔强摇头,另一只手抽出来,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我不!我放了,哥哥就不要我了!” 柔软的身子严丝合缝贴上来,容舟僵硬的不敢动弹,也顾不上生气了,只盯着与她相扣的手掌,放轻了语气:“你是女孩子,迟早会嫁人的,不能如此依赖哥哥,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 “我们是嫡亲的兄妹,谁还能胡乱造谣不成?”阿虞认错很快,也不给容舟责骂的机会:“今日是我做错了,大家闺秀不该随意出门,还进万颜坊那种地方,可我这不是担心哥哥吗?” 容舟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小心思:“你是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吧?” 阿虞心虚笑了笑:“我这不是想见新嫂子吗……” “什么新嫂子?”他斜睨过来,凉声道:“我今日是来办公事的,这一带乱的很,你不知天高地厚,带着一个樱桃就敢出门了,倘或出了什么意外,我将来怎么跟爹交代?” 容舟的话振聋发聩,阿虞被训斥了一番,乖巧的点头:“我错了……哥哥原谅我吧,今后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哥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一句话让他顿时语塞,这丫头认错倒积极,下次还能再犯,向来如此! 夜色浓郁,一路往家走,行人渐少,深秋吹来几分凛凛寒意。 掌心里阿虞的手暖烘烘的,他便没有再要挣开,只叹了口气:“往后别再独自往外跑,遇着危险可怎么办?” 阿虞一个劲点头,对他唯命是从:“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前边到了家,容舟才撒开手,兄妹俩各自分开回屋。 阿虞喜滋滋的哼着今儿听来的小曲儿进了院子,碧莲看她全须全尾的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姑娘可算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她把今儿发生的事说了,碧莲脸色变了又变,劫后余生般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没惹出什么祸端来,往后您出门,我可千万要跟着了!” 容舟已经说过这个问题,阿虞自然说好,去了隔壁屋子沐浴洗漱,回来时碧莲已经铺好床。 “姑娘早些安置,明儿要做衣裳,上常尚书府做客呢!” 阿虞对着镜子往脸上抹玉容膏,闻言疑问道:“做客?” “大人早上才吩咐的,我忘记和您说了,过几日户部常尚书家的老太君七十大寿,送了请帖来,大人说给您做几件冬衣,到时候一同去。” “又做客啊?”阿虞唇角耷拉下来,不喜欢这种你 分卷阅读31 来我往,刻意保持庄重的场合,还不如在家躺着看书呢。 但容舟在朝为官,这又是必要的人情往来,马虎不得。 今儿才得罪了哥哥,这也不好拒绝,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看着镜子里莹润白皙的脸蛋,阿虞满意的摸了摸,然后进了内室准备睡觉。 碧莲吹了灯出去关上门,只有床头一盏蜡烛照明,阿虞打个呵欠,正要上床,忽然瞥见床帐后头一抹晃动的黑影,窸窸窣窣的有轻微一点动静。 细长一道黑影,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阿虞原本也没在意,但这会儿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挪着脚步过去,想要看个仔细。 这一看不要紧,等看清那晃动的影子,吓得她差点连魂都没了。 一条手指粗细的长蛇盘在床帐顶杆上,半截身子往前,耀武扬威的吐着猩红的信子,嘴里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阿虞惊叫一声,险些没翻白眼晕过去,拔腿就往外跑。 碧莲正要走,看阿虞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尖叫着出来,心头一紧:“姑娘怎么了?” 廊下有灯笼,她这才看清阿虞惨白的脸色。 阿虞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指了指屋子里:“有有有蛇……” 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混乱,叫人的叫人,赶蛇的赶蛇。 可惜运气不佳,一番折腾,蛇受了惊吓,躲进了床下的缝隙里,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阿虞强做镇定,可半晌只有一张被灯笼照的惨白的哭脸,哆哆嗦嗦的迈着双腿往容舟院儿里去。 她那头的动静还没传到哥哥跟前,故而容舟睡眼惺忪开门时,便看到阿虞穿着单薄的中衣,披头散发趿着一双软鞋孤零零站在那里,两行眼泪挂在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他大惊,顾不得男女有别,打横抱起阿虞便往床榻去,拿过被子给她裹上。 “怎么了这是?” 碧莲才从外面赶来,忙道:“屋子里进了一条蛇,姑娘吓坏了。” 容舟看她吓得发白的小脸,心疼坏了,低声吩咐:“快叫人把蛇抓住。姑娘今晚睡我这儿。” 碧莲点头,忙不迭的去了。 容舟才从床上起来,被窝里还是暖和的,但他不放心,又准备了炭盆放在屋里,着人送来热牛乳,亲手喂阿虞喝下。 “没事了,别害怕,我已经叫人去抓蛇了。” 阿虞呆呆的,显然吓傻了,容舟心头一窒,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哥哥在这儿,阿虞别怕……” 阿虞遇蛇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五岁那年,一家人去野外踏青,容父准备了风筝,叫他领着妹妹去放。 他自是不愿意的,夺过风筝便往一旁走,阿虞在身后一边喊哥哥,一边迈着小短腿跟上去。 为了躲避这个哭哭啼啼的妹妹,容舟不耐烦的躲到草丛后面,想着她能知难而退,别再跟上来。 可阿虞不懂,一声声的唤着他,稚嫩的声音就在耳边盘旋,容舟拿着风筝手悄悄握紧。 可下一刻,他听见一声清脆的惊叫,阿虞撕心裂肺的哭起来,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出去。 阿虞趴在地上哭闹不止,怎么哄都不成,直到看到她裤腿下鲜红的齿印,才知道她被蛇咬了。 那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来袭,容舟大惊失色,心口极速跳起来,抱着阿虞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第19章 、第 19 章 大人们闻声赶来,开始找蛇,等发现那只是一条无毒的乌梢蛇,他才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阿虞被抱着去看大夫,他艰难地站起来,才发现后背已经汗湿了。 大多人都怕蛇,她又被蛇咬过,自然恐惧更甚,当年的事让容舟心生自责,看到阿虞惊吓过度的模样,更是心疼。 炭火爆裂发出清脆一声响,阿虞如梦初醒般,抬起一双婆娑的泪眼,抱着容舟的腰嘤嘤啜泣。 “我看到蛇了……哥哥呜呜呜,吓坏我了!” 天知道她看到那蛇吐信子的样子有多恐惧,这会儿安然无恙,也还是心有余悸。 容舟摸摸她柔软的长发,温声说:“好了没事了……我叫人去抓了,抓住了大卸八块给你出气。” 阿虞仰起脑袋,伸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抓住就要杀了吗?” 容舟看她红的跟兔子似的双眼,就忍不住发笑,知道她缓过来了,便开起玩笑:“难不成留着给你养?” 阿虞恶寒,龇牙咧嘴瞪着他:“哥哥,你好可怕!” 谁有这样的爱好,竟然敢养蛇? 容舟莞尔,她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瓮声说:“可我听说进家门的蛇杀不得。” 他一顿,疑惑问:“这是什么说法?” 阿虞害怕蛇,但对这样怪诞又神奇的民间传闻很感兴趣。 “从前我在锦州听隔壁太婆说,进家门的蛇是有灵性的,能给家里带财,倘若哥哥你叫人把它杀了,咱们家财运收阻怎么办?” 容舟哑口无言,他读圣贤书,自然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可禁不住阿虞相信。 她表情很认真,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望过来,他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为了咱们家能富可敌国,抓着了就带去后山放生吧。” 阿虞满意说好,环顾四周,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容舟身上,他脱了外裳,一身洁白的中衣松松垮垮,露出纤长白净的脖颈,轮廓分明的五官在昏黄的烛光中漂亮的惊心动魄。 忍不住想要破口而出的赞叹,阿虞满脸期待问:“哥哥,你方才是不是和碧莲说我今晚睡你 分卷阅读32 这儿?” 他点头:“你屋子里蛇还没抓住,在我这儿将就一晚吧。” “好啊……”她眼前一亮,什么恐惧害怕都抛之脑后了,眉飞色舞的裹着被子跌回床上,愉悦的打了个滚,嘴里振振有词:“有生之年还能睡到哥哥的床……哥哥,你被窝怎么这么香呢?用的什么香粉?” 容舟被她说的臊得慌,没好气道:“我是男人,用什么香粉?” 平日他只爱用熏香,久而久之被褥就沾上味道了,哪里和女人甜腻的香粉一样? 反正阿虞高兴的不得了,没想到今日因祸得福进了哥哥的房间,她觊觎他的被窝好久了,今日总算得着机会了。 小时候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挨着哥哥睡,然而每回抱着枕头去了哥哥房间都吃了闭门羹。有一次趁哥哥不在,倒是成功潜进屋里,可惜被他发现,提溜着领子便被扔了出来。 偏偏她小小年纪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日复一日,一直没打消这个念头,直到容舟去了京城,他的屋子空出来,她却再没心思去睡了。 如今和哥哥重逢了,那些小心思又开始萌芽了,她贼心不死,往里头滚了滚,腾出一半的位置来:“哥哥你冷吗?一起睡吧!” 这成何体统? 容舟黑了脸,忍住没一巴掌拍过去:“你睡吧,我去隔壁。” 阿虞大惊,慌忙抓住他的手,弱弱说:“哥哥,我怕……” 有些人天生就是来和自己作对的,偏又对她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妥协:“你睡吧,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说罢便起了身,去取了外袍穿上,坐进圈椅里,垂眸看着她。 阿虞有点小失落,可还是禁不住睡哥哥被窝的喜悦,抱着被子来回翻腾着,像一尾快活的小鱼。 “哥哥,我们要去常尚书府做客吗?” 容舟说对:“明日量尺寸,把衣裳裁了,马上入冬了,你细胳膊细腿的,可别冻坏了!” “我身体好着呢!”她不甘示弱的扬了扬手臂:“你瞧,多有劲儿,我可是练家子,一拳能打倒三个!” 容舟忍俊不禁:“那怎么一条蛇就把你吓得躲我这儿来了?” 她悻悻笑了笑:“我就是胆子小……” 其实蛇是挺可怕的,不过也正好给了她理由接近哥哥呀。 不过,这是个不能说的小秘密。 “我给哥哥做的衣裳,完成第一步了,再等半个月我就能做好了。” 她刻意邀功,容舟只好顺着接下去:“哪一步了?” “选好纹样了。”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目光灼灼看着他:“如意祥云纹怎么样?” 他不相信她有这本事做一件氅衣出来,但不好打击她的自信,只道:“交给绣娘做吧,你别操心了。” 阿虞把被子拉到下巴,嗅见一股淡淡的香,心里都要乐开花了:“这怎么叫操心呢,给哥哥做衣裳是我的荣幸……” 容舟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柔声哄道:“闭上眼睛,睡觉。” 阿虞立马乖乖闭上眼,可那上翘的嘴角一看就不是有睡意的。 他也不说话,略坐了会儿,拿着钳子往盆里加炭,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然后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本书翻阅着。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行云流水般优美,好看的人,仿佛做什么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 阿虞枕着手臂,无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还能有这样静谧安详的时光,方才还被蛇吓的肝胆欲裂,这会儿就在哥哥屋子里,无所畏惧的感受着阵阵暖意。 三个月前,她还为自己波折的命运难过,本以为就要被逼做富绅的小妾,哥哥却同天神般降临了。 没人知道她下了马车,看到辉煌灯火中那抹挺拔俊秀身影时有多欢喜,她感动的想要大哭一场,可又怕唐突惊扰了哥哥令他不喜。 好在哥哥还是那个善良温柔的哥哥,自矜清贵,如珠如玉。 阿虞打了个呵欠,眨巴着眼睛看着容舟,昏昏欲睡时还在脑袋里幻想,哥哥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嫂子。 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 温柔端庄的?还是单纯娇憨的? 他连公主殿下的倾心爱慕都无动于衷,只怕没有哪个女人能入眼吧…… 阿虞迷迷糊糊想,得亏他们是亲兄妹,不然面对如此出色的男人,自己怕是都把持不住。 真是遗憾呢…… 容舟不知阿虞心里的小九九,看她闭上眼,呼吸逐渐匀停,才伸手替她掖好被子,长长舒了口气。 阿虞在这里,他也不好再离开,吩咐底下人送来一床棉被,在明间软榻上将就一晚。 卧房里灯火通明,怕阿虞有需要,也不能灭了,容舟躺榻上半晌睡不着,隐隐听见外头子时敲梆子的声音,才阖上眼。 房间里有个人在,虽然没有同床同枕,可还是叫他有些不适,屋里很安静,那清浅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悄无声息的钻进鼻子里,好像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睡意朦胧中缓缓睁开眼,看到昏黄摇曳的烛火中,一个圆脑袋在眼前乍然出现,顶着幽幽火光,不似活物。 容舟呼吸一窒,睡意荡然无存。 “容虞!” 第20章 、第 20 章 房中燃着炭盆,阿虞睡到半夜被热醒了,打算开窗透透气,看到外边睡着的人,立马就走不动路了。 哥哥睡着的样子可真好看啊!眉眼没了锋利的棱角,温柔的不得了,微翘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浅淡的乌影,衬得那金玉似的面皮更加白 分卷阅读33 皙细嫩了。 他侧着身子,能看到脖颈上轻轻跳动的脉搏,阿虞蹲在榻边,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灼灼盯着他瞧。 哪知哥哥睡的浅,很快被惊醒了。 阿虞一激灵,捂住被他吼得发蒙的耳朵,不满道:“哥哥你吓死我了!” 容舟坐起身,有气无力的扶额:“究竟是我吓你,还是你吓我?” 大半夜床头出现个披头散发的黑影,不被吓坏才怪。 亏得他足够镇定,立马反应过来那是阿虞,才避免了一拳揍的她哭爹叫娘。 “你半夜不睡觉是要做什么?”容舟觉得心累,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惆怅来。 阿虞没敢说是想偷看他,只扯了扯领子,扇着手掌:“太热了,我起来散散凉。” 她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坐,领口微敞,露出里一截娇艳的锁骨来。 容舟不经意瞥见,立马又移开了目光,随手抄过被子笼在她身上。 阿虞眼前一黑,劈头盖脸一床棉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看见光:“我这么热哥哥你还给我被子?” 他摇头叹气,认命的起身,把炭盆移到屋外,又开了半扇窗:“能睡了吧? 阿虞这下没了理由,只好又倒退回床上,扑腾着抱着被子又继续睡去了。 这一觉睡醒,便已经天亮,樱桃风风火火进来:“姑娘,蛇抓住了!” 阿虞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活的吧?” 樱桃点头:“活的,管家已经叫人带到后山放生了。” 她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了,樱桃伺候着穿戴整齐。 “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还有蛇?” 樱桃歪着脑袋想了想,迟疑着给了一个回答:“大约是找冬眠的地方?” 阿虞想到一条蛇把自己的床据为己有冬眠,就一身鸡皮疙瘩。 这会儿还没洗漱呢,一想到昨晚看见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她就没回去的勇气。 阿虞欲哭无泪:“怎么办?我能不能赖在哥哥这儿?” 显然不可能的,容舟下朝回来,便叫人将屋子清扫了一遍,随处撒着雄黄,又拿艾叶熏了半晌,确认没有危险,才把她赶回自己的地盘上。 对于阿虞的纠缠,容舟不为所动,她若是年幼倒罢,如今两人都长大了,再亲密些就该叫别人说闲话了,哪怕是亲兄妹也得要避嫌。 阿虞整天都不快,说哥哥冷血无情,进了屋子还仍然心有余悸,裁缝铺的老板娘上门来量衣裳时,她还不住往头顶脚下瞧,生怕又看见什么脏东西。 好在容舟还足够善良,并没有彻底抛弃她,她在里头量尺寸,他便在门口等着,那负手而立,颀长挺拔的身影,总算给了她几分慰藉。 裁缝铺的老板娘是个身材丰满的妇人,嘴里话不少,一边给阿虞量手臂,一边絮叨:“容大人可真是顶出色的人物呢!早前就听说大理寺卿风光霁月,俊美无俦,一直无缘得见。我家一直给京中贵女诰命们做衣裳,各家上下都有些往来,贵府倒是不曾来过。如今沾姑娘的光,瞧见了当年名动京城的探花郎,真是不虚此行!” 阿虞闻言忍不住感叹,这位老板娘真是会说话,溢美之词张口就来。 不过听别人夸哥哥,比夸自己还高兴。 她抬眼往外看,此刻天光正盛,碎玉一般洒在容舟肩头,叫她想起前头在书上看的一句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不就是风华绝代么! 五日后,裁缝铺送来了几套新做的衣裙,当真是世家贵女钟爱的铺子,手艺当真是好,一针一线就能看出些别具一格的门道。 到了赴宴这一日,阿虞早早的起床,因容舟也要去,倒是比哪天都殷勤,最后比他还要先准备好。她轻车熟路往容舟院里去,进门就瞧见他坐在铜镜前梳头挽发,动作不疾不徐,黑发梳成髻,再戴上发冠,露出皎皎面庞来。 阿虞扒着门,看的眼睛都直了。 容舟整理好衣裳,转头看她直愣愣的目光,一阵无奈,手指在她额头一戳:“都准备好了?在这儿偷看?”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她很不赞同的反驳,惹来容舟不加掩饰的白眼。 有个对美色格外痴迷的妹妹,也不知是好是坏。 常平从户部侍郎升为尚书,可费了不少劲儿,但那时候贺煊才落马,动作不能太大。几番周折后原以为没望了,不想一日被皇帝召去详谈了半个时辰,户部尚书的职位就这么落在自己头顶。 皇帝言辞间,不止一次提及了大理寺卿,常平就敏锐的察觉到容舟可能跟皇帝说过什么。 有贵人相助,总算是得偿所愿,常平心自是感激不尽,亲自送上请帖,等容家兄妹来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热情招待。 阿虞对于常尚书和常夫人热络的态度感到无所适从,趁着与哥哥分开前,忍不住问:“哥哥,为什么常大人对你这么客气?” 容舟笑而不语,在垂花门下与她分开,轻声叮嘱:“自去玩吧。” 男客女客分开,阿虞只好跟着常夫人去了。 常家也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和阿虞差不多大,只是她们都是庶出,说话时虽客套,可透着几分谨小慎微,略说了几句,彼此就没什么话说了。 常家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可惜阿虞一个人不认识,百无聊赖的坐了一阵,却十分意外的遇见了熟人。 熟人排场很大,一来就引得全府轰动,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 安阳长公主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阿虞, 分卷阅读34 真巧啊!” 在这儿遇上公主,是阿虞怎么也没预料到的。 她惊讶瞪大眼,公主已经来了面前:“见着我很惊讶?” 她这才匆匆行了礼:“殿下恕罪。” 公主殿下从天而降,让常家人措手不及,唯恐怠慢了金枝玉叶的贵人,同时又对公主此来的目的好奇不已。 长公主的脾性和喜好,大多人都门清,她向来在自己公主府里快活,几乎不赴哪家的宴,常老太君虽是诰命,却与公主八竿子打不着,想不通她为何会光临到一个臣子府上。 有心人发现今日容舟在,而安阳就来了,联系公主昔日和大理寺卿的那些恩怨,纷纷猜测她是不是为了他而来。 阿虞自然也是这么想。 不过他们都料错了,公主见了容舟除了嘴上嬉笑几句,就撒手往旁边去了。 公主驾临,众人上前来行礼,男女宾客齐刷刷站了满院。 那头,一个身着靛蓝色锦袍,与好友相谈甚欢的年轻男子打抄手游廊过来。 公主眼前一亮,从容不迫的往座位上一座。 那是常家二公子,才及弱冠,温尔尔雅,长相俊美,今年秋闱拿了第一,风头正盛。 常尚书正为儿子争气扬眉吐气,今儿趁着老夫人大寿,想与众宾客分享这个好消息,冷不防看到公主炽热的目光, 常平眼皮一跳,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常二公子看到公主先是一愣,然后面上飞快闪过一抹难堪,竟是拔腿又往回跑。 “跑什么呀这是,我又不吃人……”安阳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甚是不满。 众人这下闹明白了,公主是看上常二公子了! 这位长公主殿下与普通女人不同,她有尊贵的出身,也有不受世俗束缚的爱好,门中面首换过一波又一波,乐此不疲。 朝中官员们一面忌惮,一面防备,生怕自家儿孙太过优秀被公主看上。 年轻人禁不住引诱,痴缠几番便闹到一块儿去了,倘若能尚公主也算高攀,偏偏安阳不愿再招婿,三五几个月玩过了便不再有兴趣。 先头公主殿下和昌平侯世子好了一段时间,端午那会儿闹的沸沸扬扬,世子光着腚被扫地出门,在公主府门外骂了一个时辰。 至今还是笑谈。常尚书前不久还笑话昌平侯世子色迷心窍,这才几个月,这笑话就落在了自家头顶,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第21章 、第 21 章 要说那常二公子,是月前公主上福满楼吃酒意外遇上的。 她向来喜欢这一类温文儒雅的公子哥,常二公子很合胃口,便准备想法子接近接近。 哪知那年轻人见了自己如临大敌,拔腿就跑了。 可公主不服输,非要逮着他,凭自己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容貌,还不得轻易叫他臣服? 所以今日来了个措手不及,都到门上来了,还不信他能逃。 常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唯恐公主下令要把人追回来。 她好好的儿子,可不能落在公主手里了啊…… 好在今日宾客众多,公主有所收敛,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给老夫人送上贺礼,略坐了会儿就告辞离开。 阿虞在旁边看了一场热闹,直到一抹阴影覆在头顶,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还在看什么?”容舟错身一让,露出身后几人,阿虞一凛,忙不迭的站好。 正是郝家兄妹几人,为首的是一位略年长的妇人,穿着藏青色如意纹缠枝夹袄,头面精致富贵,一双狭长的眼睛看过来,不笑时,带着几分让人畏惧的凌厉。 阿虞莫名,忍不住看了容舟了一眼,他温声与她介绍:“这是舅母,还有若贤若兰,想必你都见过了。” 她忙不迭的屈膝行礼:“阿虞见过舅母,失礼之处请舅母海涵!” 郝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随意,不加掩饰,半晌扯出个不算真切的笑来:“早听说你进了京,今儿一见,仿佛看见了故人了一般。” 语气还算客气,大约是端着长辈的姿态,没有恶语相向,只是阿虞不是傻子,听得出话里的隐喻。 故人,自然是指她娘刘氏。 她曾是郝家的奴婢,是容舟母亲的陪嫁丫鬟。不过大约谁也没想到,这个奴婢最后会翻身成了主子,还生了一个女儿。 男女宾客是分席而坐,容舟不好一直在这里,那边常尚书请他就座,只能先安顿好阿虞。 “你与舅母坐一块儿,吃了饭我便过来接你。”说罢,又朝郝夫人拱了拱手:“阿虞初来乍到,还请舅母多加关照!” 郝夫人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目光有些复杂。 也不知他是有多大肚量,能容下这个婢女所出的妹妹。 但场面话总是要说的,众人也都看着,便点头应了:“你自去吧。” 要说京城的确是大,文武百官站一块儿能排出二里地,说小也小,有些人到哪儿都碰上。 阿虞上次在公主府见到郝家姐妹时,心里很是不安,对于长辈们的那些恩怨,她仍觉得是愧疚的,正因自己的出现,才会抢了原本属于哥哥的东西。 但容舟却不在乎,过去二十几年的确是没有放下,导致兄妹俩如同陌生人一般,如今彼此说开了,一段时间的相处,都将对方当成血脉相连的至亲。 她心中对于哥哥和郝家人的愧疚才渐渐淡了。 横是一刀,竖是一刀,与郝家总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冷嘲热讽的话听过不往心里去便是了。 于是,她跟在郝家人身边入了座,一些命妇看到她还颇为惊讶 分卷阅读35 。 “这位姑娘是?” 常夫人因自家老爷嘱咐,格外要关注阿虞些,忙同客人们介绍:“这位容家大姑娘,大理寺卿的妹妹。” 有人露出恍然的神色:“那不就是给事中大人家的外甥女?” 才说完,就被人扯了扯袖子,小心使了个眼色:“是容大人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算郝家外甥女。” 那人露出尴尬的笑,看到郝夫人沉沉的面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阿虞呢,索性当没听见,该吃吃该喝喝,一顿宴席在常夫人竭尽全力的说和圆场中结束。 容舟在前堂,一时走不开,阿虞等了片刻有些坐不住,借口要去净手,便沿着花厅往后头去了。 常家客人不少,一路都能遇到各家的夫人小姐,今日她与容舟一道来,也都知晓了她的身份,纷纷客套的寒暄。 等从净房出来,阿虞正要拿瓜瓢打水洗手,冷不防有人迎面撞上来,手里的瓢撞翻在地上,一半的水洒在了脚上,蝶恋花的绣鞋上染上一片乱糟糟的污渍。 “哎呀,真是对不住!没看见这儿有人……”伴随着一声夸张的惊呼,一抹粉嫩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作势要蹲下身帮她擦鞋。 阿虞秀眉轻蹙,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碍事,一点水罢了。” “对不起啊,我方才没看到你!”郝若兰嘴里说着对不起,语气却并没有丝毫歉意。 这里没有遮挡,一个人大活人站在这里,不至于看不见,阿虞不想追究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抬脚便要走。 郝若兰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面前:“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郝若兰今年才十四,个子还不如阿虞,但她叉着腰仰着头,咄咄逼人的气势十足。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并排站在一起,恰好挡住了阿虞的去路。 净房少有人来,偶尔有路过的常家下人看到她们说话,也不敢靠近,远远的便绕开了。 阿虞这下明白了,郝若兰故意拦住自己是有话要说了。 她向来没什么脾气,面对郝若兰的无理取闹还能淡然处之:“郝二姑娘还有何事?” 郝若兰看不惯她这模样:“你知道怀瑾表哥至今还没成亲吗?” “知道。”府里除了几个婢女婆子,再找不到别的女人来。 郝若兰一张圆圆的脸还带着几分稚嫩,说出的话却让阿虞大感意外。 “怀瑾表哥迟迟不愿娶妻,是因为还在等我姐姐!” 阿虞挑了挑眉毛,觉得这话的可信度不高,毕竟哥哥那冷冷清清,拒人千里的性子,不像是能等郝若贤的人。 她对男女之情了解不深,也未曾经历过,但从第一次见郝若贤面对哥哥娇羞欢喜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是喜欢容舟的。 这些年哥哥久居京城,与外祖家自然来往甚多,与郝若贤说是青梅竹马长大也不为过。 年少慕艾,别说朝夕相处的郝若贤了,只怕外边姑娘瞧见了龙章凤姿的哥哥,怕也忍不住芳心暗许吧。 至于容舟喜不喜欢她……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脚上的鞋湿漉漉的不舒服,阿虞不想再待下去了,偏郝若兰说的一本正经,她忍不住道:“恕我直言,我进京几个月,倒是没听哥哥提过……” 郝若贤今年十七,寻常女子这个年纪不说嫁人,也早该定亲了,倘若哥哥真喜欢她,也不必等到今日还没动静了。 很大原因,还是郝若贤一厢情愿…… 郝若兰翻了个白眼,冷眼看着她:“你懂什么,我姐姐与表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休想从中作梗!” 阿虞被她幼稚的话语逗笑了:“我做什么梗?我同你一样,都盼着哥哥能成家立室,至于他喜欢谁,我也管不着,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 郝若兰眼底闪过鄙夷:“你最好是别挑拨离间!”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说话横冲直撞,也不多加考量,什么想法都摆在了脸上。 阿虞念在她年纪小,懒得和她计较,只惦记着能早点回家换鞋,这眼看入冬的季节,冷风一吹脚上便冰凉了。 郝若兰耀武扬威的由着婢女伺候着去了花厅,樱桃跟在阿虞身边看到她远去的背影都要怄死了。 “什么人呐!自个儿嫁不出去,还怨上您了?” 一时口舌之快而已,阿虞并不计较,只是心里暗怪郝若兰行为幼稚,害得自己湿了鞋袜,着实有些难受了。 樱桃心有远虑:“万一郝大姑娘有朝一日真嫁进府里来了?您怎么办?” 厅中宾客逐渐散了,阿虞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常平陪同容舟过来,立马眉开眼笑地朝他挥了挥手,语气轻快起来:“那时候说不定我也要嫁人了,姑嫂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她还能上赶着欺负我不成?” 话是这么说,真见了容舟,想到郝若兰那鼻孔朝天的模样,阿虞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上了马车恹恹靠着,一脸不高兴。 方才临走时,常尚书十分热情的送了几盒点心,容舟将食盒一一归置在脚下,看她耷拉着眼角,温声问:“谁欺负你了吗?” 容舟一针见血,成功戳到了阿虞的痛处,她噘着嘴小声嘟囔:“没什么……就是你小表妹说你大表妹要嫁给你,让我这个亲妹妹离你远一点。” 容舟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22章 、第 22 章 阿虞越想越气,气得脸都红了。 他看她像只炸毛的猫崽子,无奈摇头:“你在胡说什么?” 阿虞有气无力的哼唧了两声:“方才 分卷阅读36 郝二姑娘说哥哥你迟迟不成亲,是在等她姐姐。若贤姑娘如今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哥哥你还不行动?” 容舟眉头皱了皱:“我等她做什么?是若贤自己不愿嫁人,我劝过,她不听,又怎会与我有关系?” 阿虞闻言眼睛一亮,忙不迭坐起来:“你不心疼?不愧疚?” “为何心疼?为何愧疚?” “她喜欢你啊!”她说。 他不太理解女孩子对这些事情的看法,疑惑问:“她喜欢我,我就非要娶她?” 这明显的态度,还有什么疑问的。 “也不是……”阿虞眉眼弯弯,挪着屁股靠得近了些,红唇勾起浅浅的弧度:“男婚女嫁也得要彼此相知相爱,那些连面也没见过一回就嫁过去的,指不定日后怎么惨淡呢!” 还好哥哥头脑清醒,不会因为别人的仰慕而强迫自己接受。 他这样出尘绝世,神仙般的人物就该待在天上,冷眼看这万丈红尘就够了! 她凑过来,灼灼望着他:“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娶妻啊?”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黄莺似的悦耳,容舟低头,一张皎若秋月的俏脸落在眼眸里,莹润白皙的面庞在暗光里也格外动人。 在亲人面前,他一颗心总是柔软的,看她灿烂的笑容,心口像是被暖阳笼罩,温暖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笑道:“不急,万一将来你嫂子欺负你怎么办?” 阿虞方才一点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捧着脸笑的开心极了。 小姑娘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说了什么,让她如此高兴。 马车晃悠悠的往家走,眼看到了门前,阿虞才注意到容舟脚边的几个食盒。 “哎?常大人还送了咱们这么多点心吗?” 掂了掂还挺沉,这点心石头做的吧。 她弯腰就去揭盖子,容舟阻拦不及,看她一脸惊恐跌坐回去,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这食盒里哪是点心,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哥哥,这……” 这四五个食盒,沉甸甸的放了银子,面上还铺了一层银票,阿虞看清了数额,这粗略算下来,少说也有几万两。 容舟面色如常,淡定的把盖子放回去,下了马车便吩咐管家把食盒送回房中。 阿虞愣愣跟着,待关上房门没了外人,才扒着食盒看里头的银子:“哥哥,常尚书怎么给你送这么多银子?” 容舟唔了一声:“大约是感谢我在皇上面上替他美言了几句吧。”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阿虞仍然心有余悸:“这……没问题吧?” 万一皇帝查下来,不会给安哥哥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吧? “想必除了常尚书,就是你知我知了。”容舟不以为意,甚至开起了玩笑:“哪天你讨厌哥哥了,去告发我,说不一定朝廷还能嘉奖你。” 阿虞想也不想就摇头:“怎么会呢!我是多丧良心去告发自己亲哥哥,你比我自己还要紧,只有哪天哥哥你你不要我了,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你!” 容舟被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逗笑了,听她数着银子小声嘀咕:“这是礼尚往来,哥哥帮了忙收取报酬是天经地义的!” 得,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挺强! * 十月初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到了中旬,霜寒刺骨,彻底冷了起来。 光是夹袄已经不能御寒,好在阿虞前儿才做几件新衣,不能出门,便裹着绒毯在屋子里和碧莲樱桃做女红。 樱桃搓着手从外头进来,冻得一张脸红扑扑的,阿虞停下手里的针线,叫她烤火暖和暖和。 樱桃方才从怀里掏出方才送门房拿的请帖,阿虞打开瞧了瞧,喃喃道:“清欢请我明日去吃涮锅。” 碧莲坐在矮脚杌子上分绣线,闻言道:“这么冷的天,围着炉子涮肉正暖和!”阿虞气馁的看看手里的布料:“我答应给做哥哥的衣裳还没好呢……” 自从夸下海口说要给容舟做衣裳,阿虞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等跟着碧莲学了几天,她就发现自己话说早了。 做一件衣裳太难了,要量身、裁衣、刺绣、缝纫,她除了穿针引线,什么都不会。 原本她打算给哥哥做件氅衣,直到碧莲看到她绣出来的,歪歪扭扭的一坨云纹,委婉的劝说了一下,阿虞有自知之明,这绣工怕是哥哥不敢穿出门。 然后退而求其次,从氅衣改成了明衣。 做明衣好啊!一块绸缎裁了,按照容舟的身材,挨着边缘缝上就成了。 可惜她不知缝衣裳也有那么多针法,跟着碧莲和府里的绣娘学了整天都不得要领,手指还被戳破了好几次。 正走神呢,指尖一阵剧痛,阿虞表情扭曲起来,眼睁睁看着洁白无瑕的衣料染上梅花似的血迹了。 这下好了! 明衣也做不成了…… 最后什么兴致都没了,反正哥哥也有衣裳穿,不在意她这一件,阿虞如此安慰自己,索性丢了针线,找明日要穿的衣裳去了。 阿虞以为穆清欢是约她上家里吃酒,结果约在了福满楼,福满楼后头还有一座三层楼阁。 她气喘吁吁的爬上去,浑身才暖和起来,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冻的打了个哆嗦。 穆清欢坐在桌前,紧紧裹着身上的披风:“阿虞你来啦!过来坐!” 阿虞正要说话,鼻子一痒,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叫苦不迭。 虽然楼阁四周都挂着竹帘,但冬天的风什么缝都能钻透,炉子里的茶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阿虞 分卷阅读37 赶紧伸手过去,哀怨道:“穆大姑娘,您说这是何苦呢?” 穆清欢尴尬不已,悻悻道:“楼高望远嘛,我本意是想着欣赏欣赏风景,哪知……” 哪知这楼上的风,要快要把人吹飞了! 阿虞抚额:“高处不胜寒,要不咱们还是下去?” 穆清欢先来一会儿,已经冻的手脚僵硬了,但和阿虞有了约定就不好反悔,这会儿听她开口便欣然同意了。 两人下了楼,叫掌柜重新找了个厢房,铜锅底下的炭火散发着阵阵暖意,袅袅白烟升腾,香气四溢。 阿虞往锅里涮了羊肉,又喝了两碗汤,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侍女在旁边递上热手巾来擦手。 穆清欢摸摸肚子,毫无形象靠在椅背上感叹:“这才是神仙日子……” “你在家没吃饱?”阿虞捣鼓着红泥小火炉,开始准备煮茶。 “别说了……天天我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哪里还吃得下。”她扭过身子,托着下巴看阿虞往壶中放茶叶:“我大哥前儿进宫,说皇上下了旨,让他年后回云川,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人影也没见着。” 阿虞一愣:“那不就剩两个月了?你也要走吗?” 说起这个,穆清欢就没了笑脸,难过道:“云川哪有京城好,我才不想去呢,但我大哥若是要走,我自然也得跟着……” 穆兰山既是云川节度使,那便要恪尽职守驻扎云川,八月里回京到年后,也有小半年了,总不能一直赖在京城不走。 阿虞递了一杯热茶到她手里:“想法子调回来,做个京官不好吗?” “有法子!”穆清欢来了精神:“除非我哥哥要娶媳妇儿,就能多待半年。这是皇上的恩旨。” 这…… 怕是也不容易啊。 “可这多没可能啊,我连嫂子的影儿都没看见呢!”穆清欢摇着头,遗憾又不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把注意力放在阿虞身上。 她目光炯炯拉着她,正色道:“阿虞,你见过我大哥对吧?” 阿虞一头雾水,却也点了头:“见过。” “那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她想了想,给了个很肯定的结论:“威风凛凛,年轻有为,是令人敬仰的英雄豪杰!” 穆清欢眼角耷拉下来:“只是敬仰?” 阿虞不解:“那不然?” “你看啊!我大哥当年是娶过妻,可我那嫂子命薄,进门才半年就香消玉殒了。他独身一人,这都五六年了,还没再娶的打算,我家里没长辈了,没人替他操心张罗,可我急啊!明年我大哥就三十岁了,再不成亲,我们穆家的香火可就要断了!” 阿虞感同身受,因为容舟也是这样,他小不了穆兰山几岁,再有四年也要至而立了,还孑然一身,真是说不过去。 穆清欢一脸算计,贼兮兮的拉着她的手:“阿虞,其实我觉得你与我大哥挺有缘分的,要不你考虑考虑,做我新嫂子吧?” 第23章 、第 23 章 阿虞一口茶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听见这话直接喷了出来,一点仪态也顾不上了,大惊失色地看向她:“你点鸳鸯谱点我头上来了啊?” 穆清欢拿帕子给她擦嘴,态度殷勤的很:“你别激动,阿虞,你是不是也认为这是天作之合的良缘?之前还不觉得,这么一想,发现你跟我大哥真是合适,你明年不就出孝期了吗?正合适!” 穆清欢拍板叫好,仿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阿虞佩服她的想象力,但是并不觉得自己能和穆兰山牵扯上关系。 满打满算,她和穆兰山就见过两回。 第一回躲芭蕉叶后头偷看被发现,第二回去万颜坊碰个正着,一次比一次丢脸,一次比一次难堪。 看到他都禁不住尴尬脸红,哪里还生得出别的心思来。 穆清欢对这事很有毅力,阿虞只得委婉拒绝:“我哥哥还没成亲呢,哪里轮得到我?” 她摆摆手:“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没有例律规定一定要兄姊婚嫁才轮到自己啊,再说,到明年你哥哥说不定就娶妻了,你还是在他后头!” 正巧此时外头吵吵嚷嚷传来说话的声音,阿虞打消不了她的念头,唯有转移注意力:“清欢,你听,隔壁在吵架!” 像是摔碗碟摔凳子的声音。 穆清欢成功被吸引住,靠着墙壁听动静:“这怎么回事?咱们看看热闹去?” 年轻人好奇心太重真不是好事,两人做贼似的出了门,正竖着耳朵听,冷不防有人开了门,一只青花缠枝的碟子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掌柜在楼下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阿虞和穆清欢相视一眼,站在楼梯口佯装看风景。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打扰本公主,给我滚!” 熟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阿虞怔了怔。 这不是安阳长公主? 紧接着传来一道男声:“我不都说了是巧合吗?我哪里知道殿下你在这里?我要知道,打死我也不进来!” 阿虞听墙角听的兴起,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漫不经心,一副欠打的样子,倒是能跟一个人的形象重合。 里头传来公主气急败坏的怒骂声:“杨缙,你给我滚!” 的确是昌平侯世子无疑了。 早前就听说杨世子和公主关系匪浅,没想到今日竟有机会得见。不过这剑拔弩张的动静,倒是看不出一点恩爱过的痕迹。 人影晃动,杨缙铁青着脸走出来,阿虞和穆清欢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约而同的转到一边。 世子没看 分卷阅读38 见她们,气匆匆的走了。 阿虞松了一口气,穆清欢小声问她:“他们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好像很生气啊?” 穆清欢在云川久不回京,不知道这些皇天贵胄间的秘辛,阿虞长在民间,看惯家长里短,比她懂得多。 不过她们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就别掺和这些事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什么恩怨吧……公主殿下似乎很生气,咱们先走。” 听了这么一场墙角,为了避免被拿个现成尴尬,阿虞打算先行溜走,然而时运不济,祸不单行。 人多倒霉了,怎么也挡不住。 她蹑手蹑脚下楼,因为怕惊动公主,故而忍不住往后头瞧,就剩最后两步,一时不慎踩滑了脚,掌柜的提醒还没出口,她就倾斜倒在了栏杆上,膝盖重重撞到栏杆边缘突起的地方,一声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忍住没叫疼,穆清欢走在前头,听见声音回头,看她捂着膝盖脸色煞白:“怎么了这是?” 楼上公主的婢女已经出来,大约是殿下要移驾了,要是与她们在这儿遇上,指不定又要被公主拉着说上半晌话。 “没事……”阿虞咬着牙摇摇头,付了钱往外走,穆清欢伸手搀住她,跛脚出了福满楼。 外头冷风嗖嗖吹来,阿虞混沌的脑子陡然清醒,穆清欢看她弯腰捂着膝盖关切问:“阿虞,你腿是不是撞疼了?咱们没马车,要怎么回去啊?” 她出门时想着要上街转一转,就没叫马车,偏偏阿虞也觉得离家不远,选择步行而来。 这下好了,听墙角听的撞了腿,两人又都没马车,看来得一瘸一拐走路回家了。 樱桃在旁边自告奋勇躬起身子:“姑娘,我力气大,我背你吧!” 阿虞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没忍心趴上去压垮她。 方才那股剧痛散去,稍微要好了一点,只是一走路就疼,她单脚站着,无奈道:“还是想法子去租个马车吧!” 她想叫穆清欢,转头却不见她人影,四处一看,见来往行人中,有人打马而来,穆清欢跑过去欣喜若狂的挥了挥手。 “大哥,大哥!快来,这里需要你帮忙!” 缰绳勒紧,骏马打了个响鼻,马上的人黑衣墨发,目光凛凛:“清欢?你怎么出门来了?” “说来话长!”穆清欢迫不及待去拉他下马:“快,阿虞方才撞了腿,走不了路,你送她回家吧!” 穆兰山转头,迎上阿虞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穆将军……”她局促的打了个招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穆兰山倒是没有显得多意外,只垂眸看了看她的腿:“姑娘腿伤了?” 阿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什么每次遇见穆兰山都没好事呢,她这张脸大约都丢尽了。 她责备的看了穆清欢一眼,嘴上还在逞能:“不小心撞着了,其实没有大碍……” “哪能啊,我看你疼得脸色都变了。”穆清欢还在火上浇油,要不是大庭广众一下,她得撩阿虞的裙子看看。 阿虞正要解释,穆清欢又打断她:“大哥,你正好骑了马,送阿虞回去吧。” 穆兰山还不知道自家妹妹如此热情的态度是为了哪般,看阿虞的确像是行走困难的样子,也不好置之不理。 “姑娘若不介意,穆某送姑娘回家吧?” 阿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还能怎么办呢? 穆清欢在旁边使劲,哪里有她拒绝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好应了。 “多谢穆将军。” 穆兰山恪守男女有别的规矩,没有上前来搀扶,穆清欢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转动正走神呢,阿虞靠不上她,只能示意樱桃扶自己过去。 好在她从前在锦州时学过骑马,上马时动作是艰难点,没至于狼狈的摔下来。 穆兰山是习武之人,坐骑也是威风凛凛,阿虞胆战心惊的坐好,穆兰山便拉着缰绳往前走。 穆清欢有良心,没有彻底抛弃她,也跟着一道回去,只是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今儿我约了阿虞来福满楼吃锅子,哪知临走时撞到膝盖,大哥你说巧不巧,正好就遇见了你,你说是不是缘分?” 阿虞眼角一跳,这事说出来着实没脸,叫别人怀疑她是不是眼神不好,走路也能撞了腿。 她自怨自艾,恰好穆兰山这个时候抬眸看过来,四目相对,她看到他含笑的眼眸,没有嘲讽。 午后的日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芒,那股盛气凌人的气质柔和了几分,不像个征战沙场的武将。 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声音带着笑:“也真是巧了,我才下值,顺路从这边过。” “那可不是缘分么。”穆清欢说着意味深长的朝阿虞使了个眼色。 阿虞皮笑肉不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好在回家路途不算太远,半个时辰后看到自家府邸,她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容舟接到消息已经等候在门口,看到她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阿虞本来还感动着,看到哥哥阴沉沉的目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登时跟鹌鹑似的不敢动弹了。 今日免不了要挨训了。 容舟维持着面上的礼仪风度,客气拱手:“劳烦穆兄和穆姑娘送舍妹回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穆兰山笑了笑:“举手之劳,容兄不必客气。” 容舟来到马前,朝阿虞伸出手:“还不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近在眼前,阿虞迟疑了一下,小心探过身去,转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穆家兄妹告辞 分卷阅读39 离开,容舟才抱着她转头进门。 阿虞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等容舟开口便道:“哥哥,我错了。” 她先发制人,容舟到嘴的责骂愤怒也说不出口了,他垂首,看她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回了自己的卧房,阿虞彻底放下心来,只是一放松膝盖就疼,容舟看她咬牙坚持的模样,心里莫名涩然。 本来想好好训斥她一顿,此时已化作了满腔的心疼:“好好的怎么会撞了腿?” 阿虞不敢隐瞒,把在福满楼遇到公主的事说了。 说来也是自己倒霉,早知道就不去听人家墙角了,做贼心虚的想要跑却撞了腿。 但人的好奇心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减少,比如现在腿疼的不行,还有兴致打听那些秘辛:“哥哥,长公主殿下和昌平侯世子,是怎么回事啊?” 容舟蹲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卷起裤腿,看到白玉似的膝盖上一团淤青,眉头微皱。 他脸色微冷,凉凉道:“与你何干?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阿虞不满嘀咕:“我就是好奇嘛……” “大家闺秀听人墙角不叫人笑话?”他冷哼一声,恰好碧莲递了药,他接过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阿虞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倒在掌心一把抹在她膝盖上。 阿虞面色大变,险些没跳起来:“啊!疼疼疼……” 容舟显然易见的生气了,阿虞触及他淡漠的眼神,立刻没出息的认怂了。 “下次再不小心,就是断腿了!”他嘴上说的严肃,手上动作却很轻柔,小心翼翼的替她揉了伤处,然后放下裤腿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虞忙道:“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容舟嗤笑,这丫头历来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夜里洗澡时叫阿虞犯了难,膝盖受伤才抹了药不能沾水,但今儿又冷又热出了一身汗,黏腻腻的怪不舒服。 樱桃端来热水,让她将就着随意擦洗一下。 阿虞打记事起知道害臊了,洗澡时就不要人伺候,可这回金鸡独立不方便,权衡利弊之下,只能让樱桃帮忙。 穿衣裳的时候,樱桃帮她把头发拢好,看到她光洁的后背咦了一声:“姑娘背上的胎记怎么没了?” 阿虞不解:“胎记?” “我听我娘说,姑娘才出生时,后背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胎记,很像凤凰的模样,接生婆说您是富贵命,将来必将飞上枝头变凤凰。”樱桃小声嘀咕,语气有些困惑:“莫非您长大了,胎记也跟着消散了?” 第24章 、三合一 阿虞不记得自己后背有什么胎记啊,?爹娘没提过,自个儿没法看,也从来没当回事。 直到今日樱桃提起来,她也没有印象,?等樱桃收拾好出去,?才艰难扭着身子照了照镜子,堪堪看清了后背。 肤白胜雪,?娇艳莹润,?光滑的玉背上别说胎记,?连痣也没有一颗。 奇怪! 有些人的胎记会跟随一辈子,?若是黑漆漆的长在脸上,一辈子抬不起头,?而樱桃说她身上的胎记有鸡蛋大小,怎么才十几年就无影无踪了呢? 阿虞虽有疑惑,?却也没往更深入的想。 今日折腾整天,?早累得不行,洗漱完便早早上床躺下了。 这下摔了腿,?没法子出门玩,?阿虞只能窝在软榻上做袜子。 袜子是给容舟做的,至于为什么做袜子,还是因为氅衣和明衣做不来。 想绣只荷包吧,?她那狗啃的手艺也拿不出手。思来想去,还是做袜子吧,?缝缝补补,不需要任何技巧,速度还挺快,半天就做了两双。 等傍晚容舟回来,?她已经做了好几双,仔细挑了两双最好看的,给他送去。 容舟回了屋子,才换下官服,就见阿虞一瘸一拐的过来,腋下还夹着什么东西。 阿虞气喘吁吁撑着院子里的树干,等抬头看到廊下站着的人,一时连喘气都忘记了。 容舟一身竹青色锦袍,清冷孤高,贵气天成,腰间玉带够勾勒出颀长的身形,就那么负手站着,便有凛凛磊落的气势。 不过看到她了,他便勾唇笑起来,如画的眉眼当真比春花秋月还要耀眼。 “腿脚不便还到处跑?” 好了,什么贵公子的形象都破灭了! 什么腿脚不便?她又不是走不了路的残废!睡了一晚上起来已经好转许多了! 她气哼哼的单脚站立着:“给你做了袜子,哥哥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嘲笑我?” 容舟大发慈悲伸出手扶着她进了门,看她手里的袜子不禁好奇:“你不是说做氅衣吗?怎么成了袜子?” 阿虞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这不是还没练上手么,我怕哥哥冻着,没袜子穿,特意先做了几双!” 真是难为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了。 阿虞一片心意,容舟还是受用的,虽然这袜子样式怪是怪点,毕竟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他顺口夸奖:“挺好的,应当会很暖和。” 阿虞眉梢轻扬,欢欢喜喜的说:“那你明儿就穿上吧,大冬天早起上朝,肯定会很冷!” 妹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容舟看她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好拒绝,然后便做了一个令自己后悔不已的决定。 翌日是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容舟进宫时在宫门口遇上昌平侯世子。 杨缙如今在殿前司供职,托了他爹的福,正六品的官服穿在身上,竟也有股风流的意味。 分卷阅读40 容舟斜睨他一眼,脚步并不停顿。 世子提着袍角追上来,嘴里念念有词:“哎?容大人,怎么走这么急?快等等我!” “世子有何指教?”容舟打量他一眼,看到那高挺的鼻梁上有条明显的伤痕:“世子打架去了?” 杨缙摸摸鼻尖,一脸的不快:“别提了,晦气!” 真是倒霉到家了,在福满楼遇上公主殿下,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那尖锐的指甲下来,他一张俊脸险些不保。 世子花名在外,容舟哪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也懒得戳穿。 杨缙不死心的跟在他后头,一路往奉天殿去,侍卫林立两侧,浩荡磅礴。 他拉拉容舟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怀瑾兄,上回在万颜坊见的那姑娘,是你妹子??” 容舟脚步一顿,他亦步亦趋差点撞上去,前面的人回了头,眼神冷冰冰的:“怎么?” 世子倒退两步,嗷嗷叫起来:“你可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就是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怀瑾兄你紧张什么?” 大理寺卿素来疏离冷淡的,也没见对谁上过心,如今妹妹来了,护犊子护的跟什么似的。 他还没说什么呢,要有什么别的想法,不得被容大人扒了皮? “我说,你妹妹长得怎么跟你不大像呢?” 世子这人吧,就有一股不怕事的韧劲儿,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旁人若不是看在他爹昌平侯面子上,已经把这不争气的小子打的面目全非了。 谁都知道杨缙这人不靠谱,认识这么多年,容舟已经能够做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轻飘飘觑他一眼,正想绕过他往前走,忽然又顿住脚步。 杨缙看他停下来,疑惑问:“怎么了,怀瑾兄?” 容舟低头,黑色的皂靴干净整洁,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里头的袜子好像出了点意外,脚趾头有它自己的想法,并不想安稳待在袜子里。 他目光微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散朝后,皇帝说要提审图巴部的细作,容舟来回皇宫和大理寺,一时也顾不得其他。 等忙完已经天黑,皇帝下了恩旨留他在宫里用晚膳,这是莫大的殊荣,一般人都求不来的恩宠,容舟自然不能拒绝。 裕王恰巧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不知从哪儿摸来一坛酒,看膳食摆上桌,立刻叫人再设席位。 皇帝在上首,看他一点不客气的落了座,不满道:“你拿朕的皇宫当你裕王府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皇兄说哪儿的话,我那小小王府怎么能同皇宫相比,您是不知道,在家里我连酒都不能喝一口,还不如上您这儿来蹭一顿!”他唉声叹气一摊手,话语间道不尽的委屈无奈。 裕王妃手段强硬,是连皇帝都知晓的,他委婉的问:“王妃又想生孩子了?” 裕王方到而立之年,乃先帝第六子,从小受尽宠爱,当年成亲时,也是自己选的王妃,以至于这么多年心生悔意,也无处可宣泄。 事情还得从裕王妃前不久的一个梦说起,他大半夜被薅起来,王妃哭哭啼啼的说做梦梦见去庙里求佛,送子观音把一个女娃放到她怀里。 这不得了,王妃一觉醒来就要想生女儿,他的一应陋习全被她霸道的打破,不仅连酒没得喝,还三天两头缠着他不让出门。 正室强势,成亲十年,他身边硬是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 男女那点事,本来是很快活的,王妃乐意配合,裕王当然高兴,但一想到她是为了生孩子,他就惆怅不已,一身本事毫无用武之地。 裕王越想越难过,觉得前途一片渺茫:“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应付?” 皇帝思忖了片刻:“那就再个不就好了?” 天可怜见的,他已经三个儿子了,实在不想再生了,万一再来个讨债的,改明儿他就得投湖自尽去! “我觉着我生不出女儿啊……”裕王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他要有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娇滴滴喊自己爹爹,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爬□□摘下来。 可惜…… 裕王借酒浇愁,总算注意到了容舟,他挑挑眉:“怀瑾,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容舟八风不动,眼也不眨道:“臣还未娶妻,您问错人了。” 裕王怔了下:“我约摸是醉了,问你这个光棍做什么……” 皇帝适时的插了一句嘴:“怀瑾,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裕王如今都三个孩子了,很快就有第四个了,你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就没想法?不觉得眼热?” 要说没想法也不可能,从前孑然一身惯了,三年五载转瞬便过,独来独往也不必想像裕王这般苦恼。但自从阿虞来了,他的心境莫名就转变了。 有亲人在身边的滋味,是宁静而温暖的,心里多了一个牵挂,遇事也要量力而行。 过去几年,每当闲暇时,除了与同僚间必要的来往应酬,便是一个人在书房坐一天。如今有了阿虞,家里热闹起来,处处能听见她嬉笑吵闹的声音,他一颗冷硬的心就柔软的不得了。 阿虞马上就十六了,明年出了孝期就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她将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 将来她嫁了人,从单纯娇俏的小丫头成了相夫教子,端庄大方的贤内助,见到他这个哥哥,只会客套问一声好,再不能像以往那般抱着自己的胳膊软软撒娇。 一想到有朝一日会面临这样的场面,容舟心上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沉闷难以抒解。 “怀瑾…… 分卷阅读41 想什么呢?”皇帝的声音遥遥传来,容舟陡然醒神,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飞奔远了。 裕王一杯酒喝出了九天仙露的滋味,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看你这迟疑的模样,是有心上人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容舟摇头,裕王坐不住了,起身坐到他旁边,目光逐渐怪异起来:“你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一边说一边往他腿上瞧。 容舟没好气的扯了扯衣袍:“多谢殿下关心,我好得很!” 男人嘛,最讲究尊严,裕王也不胡说惹他生气了,只笑眯眯说:“知道人生两大乐事是什么吗?” 容舟饮了一口酒,不想回答。 裕王喝得醉醺醺的,自顾自道:“当然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探花郎,你金榜题名了,就不期待洞房花烛夜?” “老六,你可别添乱了!”皇帝亲自动手把他扒拉回椅子上,对容舟道:“朕瞧着京中世家贵女不少,你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你舅父郝天祥,不是有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儿,何不考虑亲上加亲呢?” 关于郝家表妹这件事,容舟已经说了很多次,不得已再跟皇帝解释:“我只拿她当妹妹,并无男女之情!” 皇帝也不死心,又问:“那你亲妹妹呢?她明年就出孝期了吧,你可开始张罗了?” 皇帝对做媒这件事乐此不疲,大有要帮忙的架势。 离阿虞出孝期还有大半年呢,容舟压根还没想过要替她张罗婚事。 “现在还为时过早吧?” 皇帝道:“公主们大婚至少准备两年时间,就是寻常姑娘,也要一年半载,三书六礼隆重方不叫姑娘被人看轻。” 容舟没经历过这种事,稍有迟疑。 是这样吗? “你回去同你妹妹好生商量,要有中意的人,朕可以做主下旨赐婚!” 皇帝赐婚是莫大的荣耀,容舟感激不尽,恭敬道谢皇恩。 用过膳,皇帝派身边总管太监送他出宫。 没了约束,容舟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是脚下难受的紧,走路也不舒坦。 总管太监眼尖,看他脚下似有异常,关切问了一句:“大人没事吧?可是鞋子不合脚?” 容舟难堪的轻咳了一声:“没事。” 不合脚的不是鞋子,而是袜子。 阿虞的手艺着实不能恭维,昨天没有细看,还不觉得异常,等回了家脱下鞋子,看到袜子上稀稀拉拉被崩开的针脚,还有那个贯穿的洞,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 阿虞休养了四五日,腿上的淤青便一点点散了,很快又能到处活蹦乱跳。 容舟难得休沐一日,就在家陪着她。 然而对于阿虞来说,却并不开心。 前些日子容舟没约束她读书,渐渐地就怠惰了,后来腿受伤就更有理由不去书房。 今儿哥哥下了令,非要让她抄书,阿虞在屋子里磨蹭了半晌,在他第三次唤了自己大名后,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过去。 书架上陈列的书一眼望不到头,阿虞长吁短叹,看容舟抽了一本书丢到跟前。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阿虞霍然睁大眼:“哥哥你叫我抄佛经?” 容舟从案屉里取了香,一点一点放进青釉香炉里,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她听他淡然的声音响起。 “清心净欲,抚燥平怒。适合你这般急躁的人!” 阿虞依旧震撼:“哥哥你书房怎么会有佛经?” 读圣贤书的人,也读佛经? 容舟顿了顿,还没说话,她就大惊小怪的叫起来:“你不会是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了吧?” 容舟一噎,对她清奇的想法感到不解,真想扒开她脑袋瞧瞧,里头都装了什么玩意儿。 “抄吧。今儿不抄完,不许吃饭!” 阿虞悻悻坐回去,翻开那本金刚经,厚厚一本,等她抄完怕是手都要断了。 容舟不给她任何偷懒的机会,亲自磨墨,把笔递到面前。 “心浮气躁就适合抄经书,免得日后再莽撞,到处闯祸。” 如此不容置喙的态度,让阿虞毫无反驳之力。 嘤,哥哥真可怕! 写字真是件可怕的事,才写了几页,腕子就酸得不行。 厚重的檀香味在书房里弥漫,阿虞动鼻子嗅了嗅,没觉得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趁着纸上墨迹待干的间隙,偷偷抬起头去看容舟。 他坐在椅子里,双腿交叠,腿上放着一本书,低头看书正是入迷。大片日光倾洒在肩头的仙鹤绣样上,黑发垂在脖颈间,微风拂动,连仙鹤也飘逸起来。 哥哥真好看! 哪怕是出娘胎就认识的人,她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感叹老天爷的不公。 阿虞觉得自己是个极其肤浅世俗的人,明明书里都说了皮囊只是表象,她却沉迷哥哥的美貌无法自拔。 她眼睛都看得直了,以至于提笔忘写字,听见啪嗒一声,低头一看纸上染了黑漆漆的一片墨汁。 “天啊,怎么会这样……”阿虞欲哭无泪,下意识就伸手去抹,结果蹭在了衣袖上,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 容舟听见动静,总算抬起头,看她愁眉苦脸着急忙慌的模样,就忍不住摇头。 “又怎么了?” “我抄的书,被墨汁浸透了……”阿虞懊恼地丢下笔,都快要出来了。 辛辛苦苦抄的书还没交差就毁了,心里都恨死自己了。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到最后还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看这惨兮兮的模样,容舟哪里还舍得责备她,收拾了满桌狼藉,伸手去擦她脸 分卷阅读42 上墨痕:“你说你写字怎么能把墨汁抹到脸上去?” 阿虞仰着脸,眼泪汪汪看着他:“哥哥,没写完怎么办?今晚还能吃饭吗?” 容舟失笑:“我还能亏待你吗?” 可是阿虞高兴不起来:“我是不是一点用没有?” 她又开始悲春伤秋,容舟觉得头疼,年纪不大,想得还不少。 她脸上的墨痕没擦干净,容舟又去绞了帕子,细心给她擦干净脸。 年轻的小姑娘未施粉黛,却有吹弹可破的肌肤,好看极了。 “那你不是在质疑我?” 她一愣:“嗯?” 容舟张开胸怀将她揽入怀中,声色清晰:“我这般出色,妹妹还能差到哪儿去?” 虽然只是安慰的话,还是让阿虞破涕为笑了,她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瓮声说:“那我是沾哥哥的光了……” 容舟把她安置回椅子上,敦敦教诲:“让你读书写字,都是为了你好,将来去夫家不至于被欺负。” 阿虞手里把玩着一只狼毫笔,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我哥哥是堂堂大理寺卿,谁还能欺负我不成?” 容舟莞尔,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起这个,我倒想问一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头?” 阿虞歪着脑袋,他说:“过了年你就十六了,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我从前想能多留你一两年,仔细一想,我总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我上哪儿嫁人去?”她又没经历过,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平白就能找个夫婿? “我在朝中多年,也结识不少世家贵胄,与你年纪相当的人不少,仔细挑一挑,总能选着好的。” 哥哥如此细心,阿虞感动极了:“光为我操心了,哥哥你不考虑考虑自己?” 容舟想了想,说:“且先看看吧。”不过也算是松了口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一年一晃便到了末梢。 一场大雪悄然而至,隆冬时节来临,人走在寒风里,积雪到了小腿,手脚仿佛都要冻僵了般。 碧莲搓着手,站在廊下呼唤:“姑娘,您雪人堆好了吗?快进屋暖暖吧,别冻着了!” 阿虞玩的兴起,压根听不见她的话。 她长在南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雪,银装素裹,铺天盖地的白色,只消看一眼就什么忧愁都没了。 樱桃从门外匆匆进来禀报:“穆姑娘来了,邀您上北湖赏雪滑冰去!” 阿虞才给雪人插上鼻子,伸手在嘴边哈了口暖气:“这会儿?” 樱桃看她面露迟疑:“您不去?” 阿虞秀眉一扬,豪气云天的挥挥手:“去!” 她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什么都阻止不了撒欢的心。 她蠢蠢欲动,别人稍一撩拨就坚持不住了,连衣裳也没换,系上披风就风风火火出门了。 穆清欢在门口等着,看到她出来,十分热情的挥挥手。 上了马车,阿虞忍不住问:“你会滑冰吗?” 穆清欢摊手:“我不会。” 她无语:“那滑什么冰?” 穆清欢托着下巴,勾唇笑起来:“看别人滑也好啊。” “什么意思?看谁滑?” 她眨巴着眼,阿虞一脸莫名,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今儿约了几个好友去滑冰。就我一个女孩,也不大方便……” “所以你就叫上我一起?”阿虞恍然,忽然从她的话里听出点扭捏羞涩的味道:“这位副都指挥使是谁?” “皇后娘家侄子,袁从意。” 阿虞终于琢磨出来了:“你喜欢他?” “袁家同我家其实是世交,袁从意呢,小时候也见过几回,后来他入仕,我跟着大哥去了云川,就好些年没见过了,正巧今年回京见过两次面。” 就这两次面就看对眼了。 她发现小时候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脱胎换骨成了威风凛凛的指挥使,两下相见,昔日旧怨忽然就转了个弯,化作了别的滋味。 才下雪那天,袁从意说天晴后请她来北湖滑冰。 穆清欢不好意思一个人来,再三考虑之下决定给自己找个军师从旁出谋划策,虽然这军师比自己还没用。 君子成人之美,阿虞当然是乐意帮忙的。 车轮滚滚,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北湖,正是好时节,湖上热闹极了,两人戴上幕离穿过人群上了高台,底下风光尽收眼底。 滑冰的人如同离弦的箭飞快窜了出去,阿虞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哪个是袁从意啊?” 穆清欢也在找人,看了半晌,直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朝她挥了挥手。 穆清欢兴奋的小脸都红了:“你瞧,在那儿呢!” 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黑色劲装,剑眉星目,一身正气。 阿虞啧啧道:“跟你还挺配。” 穆清欢难得红了脸。 那头滑冰的人拨开人群过来,口中急促的呼出白气,眼底却是明亮的光:“清欢妹妹你来啦!” 穆清欢看他冻得通红的脸,撇了撇嘴:“你不冷吗?” 袁从意搓了搓手,嘿嘿笑起来:“本来挺冷的,看见你就暖和了!” 阿虞在旁边默默嘶了一声,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牙酸呢…… 穆清欢瞪她一眼,转头对上袁从意又是明媚的笑脸:“这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大理寺卿的妹妹容虞。” 袁从意这才看向阿虞,十分客气的拱手见礼:“原来是容大人的妹妹,失礼了。” “久仰袁指挥使大名,常听清欢提起你,果真是少年豪杰。” 穆清欢愣了愣 分卷阅读43 ,她什么时候常提及袁从意了,今儿分明是第一回,还久仰大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怕是连这指挥使名头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阿虞朝她使眼色,穆清欢动了动唇也没说什么,袁从意却挠头笑起来:“是吗?” 穆清欢脸上莫名发烫,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喊了袁从意:“你教我们滑冰吧?” 袁从意跟几个朋友来了好一会儿了,都是侍卫亲军的同僚,但因亲军都由贵胄子弟担任,故而都相熟。 湖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一眼望不到头,百姓们只在湖边游玩,胆大的年轻人穿着冰鞋去了湖中央,遥遥望去只剩了蚂蚁大小的黑影。 他自然说好:“湖边人多,冰不好,我带你们去中间吧。” 这个时节,湖上有专门拉冰床营生的人,阿虞和穆清欢坐上去,被拉到湖中间。 世家公子们滑冰的本事都强悍,游刃有余的从冰上跃过,阿虞原本还戴着幕离,看他们娴熟的身影,索性摘了光明正大的盯着瞧。 袁从意拿了两双新的冰鞋过来叫她们换上,阿虞和穆清欢面面相觑。 穆清欢提溜着冰鞋,靠着阿虞小声道:“一会儿摔倒了,会不会很丢脸?” 阿虞大惊:“你不会滑冰?” 穆清欢诚实的摇头,骑马射箭她都行,滑冰着实不会。 看到阿虞冷漠的表情,她弱弱的解释:“云川连雪都不怎么下,也没有可滑冰的地方啊!” 两个门外汉望着脚下的冰鞋一筹莫展,袁从意还在等着,穆清欢迟疑道:“要不你先滑着,我和阿虞自己玩?” 袁从意虽然有心帮忙,但姑娘家面子薄,也不好多说,只叫她们小心,便与朋友玩到一处去了。 穆清欢推推她:“你先下去!” 阿虞抓着冰床扶手,试探着伸了伸脚:“我也不会啊……” “那我们一起。” 两人摇摇晃晃下了地,脚才踩到冰上,穆清欢就趔趄了一下,吓的扒住阿虞的手臂。 “你别扒拉我啊……”阿虞被她拽得站不住脚,话音才落听见咚地一下,胳膊一轻,穆清欢滑了下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阿虞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起来,小心翼翼去搀扶她:“没事吧,摔疼了吗?” 冬天穿的厚,不至于摔疼,可就是没脸。 两人搀扶着站起来,尝试往外滑了几步,谨慎一些也没摔倒,就是不能像别人燕子似的滑溜。 袁从意从远处过来,看她们螃蟹似的姿势,心有不忍:“站立的时候,双腿不能太僵硬,微微弯曲,稍微分开,不然会容易摔倒。” 阿虞不得要领,无法掌握技巧,余光一瞥,却见穆清欢按照袁从意所说的办法,竟然就那么滑出去了几步。 她惊喜笑起来,颇为得意的回过头:“哎?我会了!阿虞,你瞧……” 这下轮到阿虞尴尬了。 这怎么办呢?穆清欢都会了,自己还不会,那不是更加丢脸了! 穆清欢和袁从意玩到了一块儿,她落了单,一个公子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阿虞谢绝了好意,还是就不丢脸了…… 万一摔了大马趴就不好看了。 隆冬时节,岸边的垂柳只剩干枯的枝条迎风摇晃,湖上风光尽收眼底。 吴疾手里捧着卷宗,才从刑部过来,眼睛瞥见冰上滑冰嬉戏的身影,一阵羡慕:“可真是悠闲,我什么时候能有时间也去玩一玩?” 前头的人脚步一顿,斜斜看过来:“是怪我给你太多事儿了?” 吴疾一凛,忙堆起笑脸:“属下拿朝廷俸禄,为大人分忧是分内之事!就是看到政通人和、国泰民安,随口感叹一句。” 容舟轻哼一声,目光不经意落在冰湖一抹翠绿的身影上。 岸边离湖心有二十余丈远,但湖上开阔没有遮挡,他目力极佳,一眼便能看清。 “大人,您瞧什么呢?” 容舟凝眸看了片刻,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淡淡说:“没什么。” 吴疾有些疑惑,怎么大人的语气一下就冷了呢? 阿虞没有滑冰的天赋,学了半天也只敢稍微滑几步,穆清欢学得快,没多久就能潇洒自如的滑出几丈远。 但这样自由自在撒欢的感觉真是好,也不觉得冷,一路吹着风回了家,身上还暖融融的。 府里安安静静的,阿虞解了披风递给碧莲:“哥哥回来了吗?” 碧莲说回来了:“正等您用午膳呢。” 这下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往饭厅去,容舟坐在主位上,一身月白色常服,清隽出尘,抬眼望过来,眉眼俱是温雅蕴藉。 阿虞净了手,眼巴巴的跑过去,挪着凳子坐到他身边:“哥哥在等我吗?” 容舟垂眼:“衣服怎么这么脏?” 阿虞拍拍袖口,咧嘴笑起来:“我就和清欢出去玩了一圈,不小心蹭着了吧!” 他拿碗盛了汤,放在她面前,故作不经意的问:“上哪儿玩了?” 阿虞喝了一口汤,支支吾吾说:“就上北湖,看人滑冰去了……” “你没去滑?” 她很坚定的摇头:“我哪敢去,万一湖上冰裂开了怎么办,可不得淹死我了……” 容舟哂笑,谎话连篇! “往后别胡乱跑,万一遇上危险如何脱身?” 哥哥是上了年纪吗,真是愈发操心了。 阿虞不住地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 看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容舟缓缓蹙起眉,心头愠怒,沉默半晌,竭力压抑住怒火:“阿虞,你是不是觉得我管得太宽了?倘 分卷阅读44 或你厌烦了,大可以告诉哥哥,我必竭力为你谋一个好前途,日后我不碍你的眼,叫你如此不耐烦。” 阿虞手里捧着碗,听见他的话,怔怔抬眸:“哥哥……我没觉得你碍眼。” 一桌菜肴散发着诱人的,容舟半点食欲也无,只冷冷瞧着她:“那我一番叮嘱,你为何不放在心上?与穆清欢与滑冰便罢了,如此心大还与男子一起,那些人你知底细吗?如若起了歪心思,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办?” 一番话说的阿虞无比惶然,原来哥哥都知道了…… 只是她未听过哥哥如此严厉的语气,鼻子一酸,便悄悄红了眼眶,可她怕他再生气,只得小心翼翼的解释:“是袁从意邀了清欢去赏雪滑冰,我就是陪她去,那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为人正派,并不曾为难于我。” 容舟不笑的时候,眉眼是冷硬而锋利的,像是从前每一次面对自己时的疏离。 阿虞伸出手去,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哭腔:“哥哥,我都改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我不嫁人,我只喜欢哥哥,只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仰起头,明亮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难掩惊惶痛苦。 容舟心口一窒,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沉沉吐出一口气,看到她无措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自责。 他还是不舍得看她落泪,抬手替她擦了脸,放柔了语气:“对不起,是哥哥太严肃,吓着你了……可是阿虞,哥哥是为了你好,我们之前多年有重重隔阂不待见你,是我做得不对。我一个人在京中七年,凭自己的本事有了今日的地位,好不容易与你相聚,我比谁都盼着你好!” 阿虞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幽幽叹气:“别哭了,还吃饭不吃饭?” 她咬着唇,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只是经这一场,阿虞整天兴致都不高,回了院子匆匆换了衣裳便窝进床榻里。 碧莲进来看了一眼,她还失魂落魄的抱着枕头出神,无奈又退出去。 樱桃从厨房端了几样小食进屋,坐在脚踏上喊了一声姑娘。 “跟您说件事儿,想听吗?” 阿虞翻了个身,懒懒的应了:“什么事?” “我娘来了信,说年上要进京来,给您送老宅田庄和铺子的进项。”樱桃娘姓张,是容家的老仆了,自打她进京,她便留在了老宅,之前被富绅吞并的家业拿了回来,自然又有了进项。 张婆子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想到她要舟车劳顿进京,有些不忍:“这大老远的,太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发红包~么么大家 第25章 、第 25 章 翌日,?阿虞睡了一觉起来,有些为昨天的举动后悔了。 说起来,哥哥还是为了自己好,虽然语气重了点,?但处处都表达着他的关怀,?她不识好歹撒了谎,也不怪他会生气。 兄妹俩好不容易冰释前嫌,?若是再生嫌隙,?爹娘泉下有知也不得安生了。 阿虞换了衣裳去找容舟却扑了空,?这才想起他已经去了大理寺。 哥哥公事繁忙,?一年到头一大半的日子都放在大理寺了,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气,?一想到他这些年孤单寂寥,她心里愈发不好受。 坐在门槛上郁结难舒,?托腮沉思良久忽然又撑起身子:“碧莲,?大理寺是不是戒备森严,不让外人进出?” “大理寺府衙还好,?也有百姓报案上大理寺的,?后头的监牢才是重兵把守,轻易进入不得。” 能经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命案、重案,关押的犯人非富即贵,?自然大意不得。 阿虞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能进去吧?” 碧莲愣了下:“您身上又没牵连案子,上大理寺干什么?” “看我哥哥在忙些什么。”阿虞说完,?看见碧莲不赞同的眼神,又接上一句:“万一进不去远远看一眼也行,进京这么久,还不知哥哥在哪儿当值呢!” “大人夜里就回来了,?您何必上大理寺去,万一他不在不是白跑一趟?” “昨天说了那些话,我这心里还不是滋味,就想跟他道个歉。”阿虞可怜兮兮看着她,祈求道:“陪我去吧,进不去也没事儿……” 碧莲也是姑娘,却见不得她这样撒娇:“行,我陪您去,看一眼便回来啊,官衙重地不能随意踏足!” 阿虞立马又眉开眼笑了,卷着袖子就往外走:“那咱们下午去,我先给哥哥做点心,要是饿了正好填填肚子。” 碧莲难以置信:“姑娘会做点心?” “想不到吧……” 其实她也不是百无一用,前两年她娘还在世时,就教了好几样点心的做法,最拿手的还是桂花糖蒸栗粉糕。 正好中秋那会儿采了桂花晾晒,还熬了一罐子桂花蜜。 洗了手,阿虞便进了厨房张罗,忙碌一个时辰,做出来的点心竟也让碧莲刮目相看。栗粉糕装进食盒,就拎着直奔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在朱雀大街上,走过喧哗热闹的商铺,进了白茶巷便能看到朱甍碧瓦、巍峨矗立的官署。 匾额上‘大理寺’三个字苍劲有力,在日光下反射着泠泠光芒。 门口,两个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士兵昂首站立着,锐利的目光如同鹰眼,叫人无端畏惧。 阿虞在不远处下了马车,徘徊了一阵,开始犹豫要不要过去。 碧莲看她把脚下都踏出灰尘来,有点纳闷:“您不是要找大人?” “啊!是啊。 分卷阅读45 ”其实是因为那两个士兵凶神恶煞的,她不敢过去…… 来都来了,阿虞深吸口气,说服自己迈开脚步过去。 才走近,那两个士兵就扬声喝道:“闲杂人等不得擅闯大理寺!速速离去!” 阿虞被吼得心肝颤了颤,随即露出讨好的笑意:“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大理寺卿在吗?” 案房里卷宗铺满了书架,连面前的长桌也不例外。 三日前出了一件凶杀案,一家七口人皆死于非命,今日大理寺才接手审理,容舟坐在黄花梨木制的玫瑰椅里,手臂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俊美的面容在半明半昧的光影模糊不清。 吴疾捧着卷宗,倒豆子似的说道:“据属下以往的经验推断,凶手应当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武艺高强,擅使长剑,并且藏身的本事极强……大人?” 说到一半,吴疾发现他并没有在听,心下不禁困惑:“大人?” 他又拔高音量喊了一声,容舟总算回神,指尖按了按眉心,声音低沉:“昨儿没睡好……此案复杂,先从死者这几年的人情往来处入手,必是有人与过恩怨,能潜入死者家中,确保能杀了全家人七口人的,一定是特别熟悉的人。” 吴疾垂首应了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 他转头要走,却被叫住,一回头看到容舟闪烁的眼神:“大人还有何吩咐?” 容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哄人的法子?” 吴疾满脑袋的疑问:“哄人?哄谁?” 容舟泄了气,摆摆手:“罢了,你去吧。” “哦,好……”吴疾挠着头准备走,脚下忽然一顿,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期盼:“大人,您是要哄女孩吗?”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容舟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无奈道:“别多想,是我妹妹。昨天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约摸往心里去了。” 吴疾啊了一声,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喜欢的姑娘呢,但见容舟冷眼望过来,吴疾又换了副表情:“哄女孩子嘛……无非就那些法子,内人喜欢金银玉器,当然,大人您是不屑这些俗物的。您可以按着姑娘的喜好来,她喜欢什么,您送什么就成了。” “她啊……”容舟绞尽脑汁想了想,发现阿虞喜好的都与众不同,姑娘们喜欢琴棋书画,她倒也是看书,不过看得都是些写了男女爱恨情仇的闲书。就前两日,他才从书架底下摸了两本出来,里面的内容看得人面红心跳。 也爱听曲儿听戏,只是不请戏班,自个儿往万颜坊那种地方去,不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那要怎么哄呢?容舟确实也想不出来,外头有人长喊一声报,打断他的思绪。 “大人,门口有位姑娘想见您,说是您的妹妹!” 容舟一怔,稍作停顿后便抬脚往外走。 大理寺少卿从转角处出来,险些撞上,还好他眼疾手快闪到一边,再抬头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这急匆匆干什么去?”火急火燎的样子,走出了见心上人的架势。 不多时就见容舟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少卿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吴疾,咱们大人带姑娘来了!” 原来不止是自己,少卿也这么想,吴疾无不遗憾的摇头:“只是妹妹……” 大理寺恢宏气派,进门后更是一派森然凛凛之意,容舟领阿虞进了自己的值房,四下没了旁人在,才看她殷勤献上食盒。 “哥哥,吃点心吗?我亲手做的?” 她有明媚的容颜,清澈的眼眸这么看过来,容舟一颗心忽然落回原处,温声说:“怎么找到大理寺来了?” “不是没来过吗,想来长长见识。”阿虞脸上的笑容略微淡了些,紧张问:“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栗粉糕摆在桌上,上面一层金黄的桂花糖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甜,容舟看她紧绷的小脸,安慰道:“你来便是了,我这会儿正巧得空,下回来提前先告诉我,平日忙起来不一定在大理寺,免得你白跑一趟。” 阿虞听他温声细语,面目清秀不见怒意,顿时就眉开眼笑了,捻起一块点心凑到他嘴边:“哥哥你快尝尝!” 容舟低头咬了一口,她还目光灼灼等着他的评论,便道:“不错,比我以往吃过的栗粉糕都好吃!” 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评价了,阿虞喜滋滋的也吃了一块,容舟叫她找椅子坐下,先到桌前看卷宗文书去了。 昨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阿虞也没多说什么,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哥哥忙起公务来异常认真,偶尔眉心轻蹙,提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字。 阿虞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趴在案桌上,看他腰间玉带垂着的香囊穗子,便伸手去拨,乐此不疲。 容舟很快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也不恼,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没多一会儿那细微的动静没了,手臂却压了重力,侧目一看,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她歪着脑袋,头发凌乱铺在桌上,露出一段秀丽纤细的脖颈,嘴唇微微动了动。 容舟的目光在她红唇上停留了一瞬,终是放下笔轻轻推了推她:“阿虞,这里冷,回家去睡。” 阿虞睡眼惺忪,耷拉着眼皮精神萎靡:“要回家了吗?” 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回家。” 这一句话吐出来,容舟竟莫名觉得新奇,这么些年了,还没人从大理寺出来陪自 分卷阅读46 己一同回家。 上了开阔的街面,听见嘈杂喧闹的人声,阿虞哪里还有一点睡意,东奔西走好不快活,他落后几步,看她窈窕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不自觉的弯了唇角。 京城安定繁华,傍晚依旧热闹,天桥底下有说书的人侃侃而谈,看热闹的百姓围成一团时不时拍手叫好。 阿虞买了一串糖葫芦叼在嘴里,听见说书人把惊堂木拍的震天响,也拉着容舟凑过去。 “上回书说到,员外的原配夫人去世,欲提偏房续弦,可巧两个妾室都怀了身孕,这叫员外犯了难,该把谁扶正呢?那就看两个妾室谁生了儿子!员外其实更宠幸先进门的小妾,欲把她扶为正室,但到生产那一日,竟是诞下了一只手足不齐的怪胎。员外吓的不轻,当即抛下她不闻不问,转而把另一个生了儿子的小妾扶了正。” “其实员外不知,这是一出偷天换日的手法,他心爱的妾室生了一个健全的孩子,还是个男孩。那个手脚有残疾的孩子,其实是另一个妾室,也就是他后来的续弦所出。不过是她早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不齐整,在生产那日偷龙转凤,换了个孩子……” 真相到最后还是大白了,员外休了妻,那个手脚残疾的孩子早夭,他曾经钟爱的妾室郁郁寡欢,早就死在了冰凉的床榻上。 听说书人讲完这个故事,阿虞满怀唏嘘,颇为感伤:“那个妾室好可怜,分明是生了一个齐全的孩子,却遭自己丈夫抛弃,孩子还被偷换了,临死之时,一个人躺在床上,该多绝望……” 容舟说她瞎操心:“人有千百种,命运各不同。世间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一个小孩子,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哪里是小孩子了,我还有两个月就十六了。”她昂首挺胸,掂着脚尖与他对比:“瞧,我到你肩头了!” 那仍旧是小小的一个,纤细的胳膊他一用力都得折断。进京几个月倒是将她作养白净娇艳,一身素色衣裙也挡不住的昳丽秀致,只是年纪小,眉眼间仍留有稚气。 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孩子。 小丫头依偎过来,兄妹俩并肩而行,他听见她幽幽感叹:“我多幸运啊,有这样出色的哥哥,不嫌弃我,给我吃给我穿,还陪我出来逛街!” 她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如今跟哥哥在一起,更是半点不发愁。 前边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支了一个小摊子,摆着一些木头雕刻的摆件,飞鸟虫鱼、龙凤麒麟,脚边一只大公鸡似乎设了机关,迈着腿原地踏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阿虞被吸引了注意力,弯着腰看老者拿着刻刀雕刻。 “公子和夫人随意看看,喜欢什么都告诉老头。”老者看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忙碌。 阿虞摆摆手:“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 老者这才抬起头认真打量他们:“对不住,小老儿老眼昏花不认人,二位贵人见谅。” 老人上了年纪,看不大清人,颤巍巍的起了身:“倒是我糊涂,良金与美玉,竟瞧不出相似来!” 这话是说他们兄妹俩长得不像,阿虞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心里更加疑惑了,巴巴跑过去与容舟站在一起,让老者在再辨认。 “您再瞧瞧?” 老者费力睁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容舟拨过她肩膀,无奈道:“你别为难老人家了,我们是亲兄妹,怎么会不像?” 本是不经意的一件事,却在阿虞心里留下了痕迹。 夜里睡觉里,她朦胧中听见了有婴孩啼哭的声音,有人急匆匆过来,然后便是止不住的惊叫。 “这孩子没手没脚,是个怪胎……老爷,姨娘生了个怪胎!” 身形孱弱的女子难以置信的跌下床,猛地摇头:“这不是我孩子!我孩子不长这样!” 尖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在浓郁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阿虞蓦地睁眼,身上惊出了冷汗。 外头一片漆黑,窗外簌簌的,是积雪落下的声音。 她捂着脸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竟然梦见了白天听说书人讲的那个故事。 床头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笼,炭盆里烧得正旺,阿虞坐了一阵,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妆台的铜镜上,鬼使神差的走过去,褪了贴身的里衣。 镜子里映出光洁如玉的后背,没有任何瑕疵,樱桃先前所说的那个胎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第26章 、第 26 章 阿虞看着镜中的女子惶然睁大眼,?无力跌坐在地上。 樱桃值夜,听见动静进门来,看她长发披肩身子微微颤抖,吓了一跳,?忙拿了衣裳给她裹上。 “姑娘怎么了这是,?快起来!” 阿虞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一时梦魇了,?没事。” 但她还是病了,?来势汹汹,?向来活蹦乱跳的人面色潮红躺在床上,?一直昏睡不醒。 彼时,容舟正要上朝,?听说阿虞发烧的消息,立刻扔下官服赶了过去。 天才将亮,?郎中被管家连拖带拽的拉进院子里,?催促着给自家姑娘看病。 郎中把了脉,面色有些凝重,?好半晌才提笔开了药方,?一面吩咐人煎药,一面取了银针出来,握住阿虞的手臂。 银针入了曲池穴,?床上的人却并无反应,容舟眉头紧锁,?看鲜血染红了绫罗帕,一股血腥味充斥在屋子里,叫他太阳穴也跟着跳动起来。 郎中很有眼力见,看容舟面色不豫,?便低声解释:“姑娘高热不退,病 分卷阅读47 情加重,此穴位能疏散风热,有解表散邪之功,约摸半个时辰就能好转。” 容舟点头应了,等送走郎中才在床边坐下,那只白嫩的手臂上还有血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碧莲拧了帕子过来要擦,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接过:“你们下去吧,我看着她就好。” 众人看他面色冷凝,连话也不敢说,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容舟略坐了一阵,伸手探了探额头,似乎要好转一点,只是阿虞睡不安稳,眉头紧皱,手上也在用力。 “半大的小丫头,睡梦中也有烦心事?”他嘴里责怪,却握住她的手,不舍得放开。 阿虞的手还是滚烫的,像一个烙印落在掌心,但神奇的是她不再乱动,脸色也好转许多。 在他印象中,她似乎还没有病得这么严重过,打从襁褓里,她就是个康健的小胖子,五岁之前的衣裳总要放大一些寸,才能穿下。 后来小姑娘稍微懂事,有了爱美之心,为一身的肉肉大哭了一场,连最爱的鸡腿也不吃了。 真到了抽条儿的年纪,完全不需要其他方法就瘦了下来,五官有了轮廓,白嫩嫩的可爱极了。 一晃眼,当年那个随时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丫头,已经这么大了,真叫人唏嘘。 朦胧中,阿虞嗅见一股香气,很熟悉,像是哥哥常用的熏香,她看着青烟袅袅,歪着脑袋问:“哥哥,这香叫什么名字?” 容舟焚香时素来讲究,动作不急不躁,颇有几分流云清隽之意。 他说:“独活。” 她张着嘴,愕然的啊了一声:“好好的香怎么有个这样孤单的名字?” “独活,也叫长生。”他笑起来,眸中氤氲着浅淡流光:“长生自然是孤单的。” 阿虞抿唇:“那又有何意思?一个人的长生,也只是独活罢了……今后我一直陪着哥哥,你就别用独活香了,换个名字喜兴点的?” 容舟哑然失笑,干燥温暖的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阿虞喜欢这样宠溺的动作,他的掌心从头顶抚过,袖中有暗香浮动,无端带着亲密无间的况味。 “哥哥……”她细声呢喃,软糯的声音在唇齿间显得模糊不清,耳边似乎有容舟的说话声。 她用了很大力气,才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中,哥哥的面容看不大真切,却让她无比安心。 “你别离开我……”她实在是太累了,说完便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容舟勾了勾唇角,因她这句话也舍不得再走远。 身强如牛的人忽然生病,着实叫人措手不及,他想起身拿帕子过来给她擦擦脸,手指却被她用力扣住,一时竟也挣脱不开。 生病的人也这么大力气吗? 他失笑,不得已又坐回去。 只是这姿势坐久了不舒坦,又换了方向靠在床头,一手被她紧紧攥住,一手拉过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遮住。 等阿虞再次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到中天,额头蹭着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伸手摸一摸还硬硬的。 心下觉得有异,她一睁眼,先是看到一片洁白的绸缎,然后迎上容舟略有些无奈的神情,才发现摸的地方是哥哥的大腿。 她吓的一激灵,忙不迭要坐起来,然而身上没力气,手臂没撑住又摔了回去。 她腆着脸笑起来:“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容舟也没恼,把她扶起来,往身后塞了一个枕头:“没吃饭自然是没力气,先喝药,我让厨房熬了粥。” 哥哥的声色如同珠玉落盘,阿虞听着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容舟回头去炉子上拿药,他卷着袖子,大片的烟雾将他面容笼罩,不多时又端着药碗过来。 浓郁的药味钻进鼻子里,阿虞皱眉,懒懒靠在床头,看容舟拿着银匙搅凉汤药。 她心里不是滋味,喃喃开口:“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病还没好?说什么胡话。”他眼梢微挑,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你是我妹妹,不对你好难不成还对别人好?” 阿虞惨淡一笑,想起一整晚做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但只要一次有过那样的想法,心境就不一样了。 眼看容舟忙碌的身影,她忽然憋不住心里的话:“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呢?” “我还能认错你?”他们虽然七年不见,但也不至于认不出她,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跟小时候别无二致。 容舟当她是生了病情绪低落,抬手把药碗凑过去:“先喝药吧。” 阿虞看见那黑乎乎的药,胸口一阵不适,什么多愁善感的情绪都没了:“这药……很苦吧?” 打有记忆起,阿虞就不曾喝过药,她向来身强体健,一时闻见这药味,还有作呕的冲动。 她一脸嫌弃,容舟还得耐着性子劝:“良药苦口,你还病着,总是要吃的。” 药碗到了嘴边,她迟疑着抿了一口,表情顿时扭曲起来,看到容舟还在面前,立刻下意识的别过头,咬着牙堪堪忍住了。 良久她才缓过来,微微推开了碗,红着眼可怜道:“太苦了……我咽不下去!” “碧莲准备了蜜饯,你先喝药,再吃几口甜的就行了。”容舟索性舀了一匙凑到她唇边,循循善诱:“阿虞,听话!” 阿虞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温言细语,一递一声间,总叫她无端心软,再看勺里黑漆漆的药,仿佛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她豁出去了,在反复作呕中,硬生生的把一碗药给喝尽 分卷阅读48 了。 容舟从碟子里拿了一块蜜饯过来,阿虞正难受,不由分说动嘴去咬,只是似乎动作急了一些,连带他的指尖一并含住。 她一惊,无措的退了退,悄悄红了脸颊。 容舟倒没多大反应,叫人来收拾,便起身要走,阿虞心头一紧:“哥哥,你去哪儿?” 他道:“大理寺还有事,我得先去忙,你吃了饭好好休息,晚上再回来看你。” 公事要紧,阿虞自然不会多说,只失魂落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外。 樱桃端着饭菜进来,招呼她:“姑娘快来吃饭,您两顿没吃了。” 阿虞在病中,并没有什么食欲,方才一碗药让她没了半条命,半碗清粥下肚就实在吃不了了。 樱桃看她病恹恹的,心疼道:“这么些年,我还没见您病成这样呢,真算遭了罪了。” 热一退,鼻子就堵的慌,阿虞趴在床上,瓮声说:“你娘信里说什么时候来?” “过了冬至就启程,十来日就能到。”阿虞手掌撑着额头看了看樱桃,缓缓开口:“我出生那会儿,是你娘接生的吗?” “当然是了,夫人生您的时候太急了,稳婆没还来,就我娘看着,我前头还有两个哥子,她有经验,您的脐带还是她剪的呢。” 樱桃说起往事很兴奋,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阿虞却听的愈发心凉,不自觉的攥了身下的被褥。 “我那时候像爹还是像娘?” “我娘说您更像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毛鼻子完全一个样儿。”樱桃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阿虞:“如今您长大了,倒与夫人不大相似了。” 阿虞三庭五眼更加饱满,一双大眼睛尤其明亮,其实要单论容貌,她比母亲更加出色。 阿虞唇角渐渐下沉,其实樱桃不经意的话,愈发印证了那个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真相。 她几乎不敢去想下一步该做什么,倘若自己身上真发生过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那哥哥还能像今日这般牵挂心疼自己吗…… 阿虞一颗心沉到底,翻来覆去受汤药的影响,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容舟记挂阿虞病情,下午偶也有失神,吴疾打开棉帘进了值房,扑来一阵霜寒刺骨的冷风。 他醒神来,看吴疾迟疑的站在门口。 “何事?” 吴疾有些不好意思,局促搓着手:“大人,属下这两日想告个假……” 容舟批文的手微顿,放下笔抬眸看他:“怎么了?家里有事?” 吴疾嘿嘿笑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竟有几分羞涩:“我夫人不是有身孕了么,家里来人说已经有反应了,就这一两日的事儿。” “是吗?那是好事啊!”容舟欣然笑起来:“恭喜!看来我得回去准备贺礼了。” 吴疾忙拱手道了谢:“大人肯赏脸已经是我们一家的福分了。” 吴疾去年才成的亲,这是第一个孩子,自是重视,容舟也替他高兴,温声说:“时辰不早了,你先去回去守着夫人,准你十日假,先不必来大理寺了。” “多谢大人。” 容舟批完手上文书,天色已经暗下来,出了大门,正有人搭上□□掌灯,头顶写有大理寺几个字的匾额,霎时间明亮起来。 这一带都是府衙官署,沿着朱雀大街巡夜的禁军正在交班,远远的有一列身穿甲胄的侍卫过来。 为首的人身穿明光甲,头戴兜鍪,剑眉星目,气质凛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等会还有一章 第27章 、第 27 章 那人看到他,?勾唇笑起来:“容兄。” 容舟脚步微顿,略一拱手:“穆兄竟也巡城?” “冬至将近,皇上担心图巴部的人作乱,派我四处查看查看。”穆兰山摆摆手,?让身后的禁军侍卫先行离开,?随手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来。 “不知容姑娘近来可空闲?舍妹念叨说上门找她,?又怕她不在。” 容舟知道阿虞和穆家姑娘私交甚好,?也不隐瞒:“阿虞病了,?怕是这些日子都不能出门。” “病了?”穆兰山眉稍浮起几分讶异:“严重吗?” “风寒罢了,?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如此,穆兰山只能道一声保重,?因还要去交班,不能多做停留,?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容舟踏着夜色回家,?一身冰冷的气息,怕接近阿虞不好,?先在门口站了一阵。 阿虞在屋里,?看到窗户纸上晃动的人影,便裹着氅衣探出个脑袋,疑惑问:“哥哥,?你怎么不进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夜里虽不发热了,却咳嗽得厉害,容舟进门带来一阵冷风,便看她捂着嘴,?咳得面红耳赤。 他上前替她拍拍后背顺气,心疼问:“咳得这样厉害?还不见好吗?” 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川贝炖雪梨:“才喝了药,正吃这个呢。” 她在榻上盘腿坐着,举着汤盅舀里头的梨肉吃,见容舟垂眸看过来:“哥哥吃一口?” 容舟失笑:“你吃吧,我还能抢你的?” 阿虞哦了一声,慢吞吞把一盅雪梨吃完,容舟坐在身边,她时不时斜着眼睛瞟上一眼,惹得他心生好奇。 “怎么?有话跟我说?” 阿虞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 昨日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本来当不得真,但不知为何却在她心里留下一道疤,愈发想要刨根问底了解真相。 若是自己异想天开便罢了,倘若身世真有问题,并非容家人,她这个鸠占 分卷阅读49 鹊巢的人,是不是迟早会等到真的容家大姑娘回来拆穿自己? 到那时,哥哥会怎么做呢? 义愤填膺驱逐她这个外人,还是心生悲悯收留自己。 话到嘴边,触及容舟深邃的目光,忽然就说不出口了,阿虞牵起唇角笑了笑:“没有,昨晚做梦梦见爹了,给我托梦来着。” 容舟不疑有他,只顺着她的话问:“爹说什么了?” “他说哥哥迟迟不娶妻生子,容家香火堪忧,说我没良心,也不劝说哥哥……”阿虞一边说一边觑他的神色,换来他质疑的眼神。 “爹真这么说?” 阿虞点头,他哂笑一声:“那他怎么不找我?” 她愣住,这要怎么圆呢…… 可是容舟定定看过来,只能硬着头皮接上:“你性子执拗,不一直和爹说不到一块儿去?他存着气呢,自然不会来找你!” 老爷子是商人,出身白衣,年轻时受过不少委屈和磨难,所以稍有成就之后,就一心想培养出一个能光宗耀祖的读书人。 容舟天资聪颖,才识过人,小小年纪便崭露头角,书院的夫子说整个锦州城都找不出两个这样出色的贤才。 老爷子自然喜不自胜,愈发严厉教导儿子。 久而久之,父子离心,少了几分血脉温情,关系僵持下去,就有红脸的时候。 阿虞还记得哥哥考试离家前一晚,跟爹狠狠吵了一架,她光脚站在廊下,爹摔了花瓶,气急败坏叫哥哥滚。 书房门打开,容舟满面寒霜大步流星往外走,看到转角处的阿虞,脚步一怔。 她怯怯喊了一声哥哥,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只深深看了自己一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月后,容舟乡试考中第七名的消息传回家中,爹高兴的不得了,立马就去向列祖列宗呈禀这个好消息。 不多久,哥哥倒是回家了,但父子俩的关系并不缓和。后来爹过世,他去了京城,会试殿试金榜题名,却没再回过锦州一次。 屋外有风声渐起,乌云掠过树梢,又有下雪的征兆。 容舟拿着火钳拨动炭盆,勾唇笑了笑,眉眼被猩红的炭火衬托得愈发明朗:“那我要怎么做?” 阿虞捏着喉咙咳了几声,缓缓道:“当然是早点娶个如花似玉,温柔贤淑的娇妻啊,哥哥成亲了,才能轮到我嘛!” 容舟闻言抬头,扬了扬眉:“阿虞想嫁人了?” “总不能赖着你一辈子不是?将来万一……”她停顿了一下,笑道:“等过了年,就能张罗着,我马上就十六了,咱们老宅隔壁家的姐姐这个年纪都生孩子了。” 容舟哑然失笑,不知她怎么改变了主意,明明前儿还说要一辈子陪着自己,这会儿就想要嫁人了,果然是小孩心性,做不得数。 “你有喜欢的人了?”容舟发现自己还没问过这个问题,话一出口,心上莫名一紧。 阿虞很认真的想了想,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 他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等盆中炭火重新旺盛起来,才起身朝她点了点头。 “你放心,有哥哥在,总会替你寻一位如意郎君!” 容舟略坐了一阵,嘱咐她好好养病,便回自己院子去了。 阿虞倒回床上,失魂落魄盯着水绿的帐顶发呆,怅然若失的感觉笼罩在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 一夜睡得极沉,次日阿虞醒来身上有了几分力气,又灌了一碗汤药后,总算有了几分精神。 昨晚下了一场雪,推开窗一看,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哥哥不在家,阿虞在床上赖到晌午,一个人用了早饭,才搁下筷子,门房就报穆家兄妹来了。 阿虞一愣神:“节度使也来了?我这没换衣裳没梳妆的,怎么见客?” 但人已经来了,没时间收拾自己,叫人匆匆撤下膳食,便请客人进来。 穆清欢走在前头,手里提了一堆东西,阿虞在廊下瞪大了眼,忙上前迎接:“怎么这么多?你是把家搬来了?” 穆兰山紧随其后,也拿着不少东西,一并放在桌上:“昨日听闻姑娘病了,清欢便说探望探望,姑娘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将军挂怀。”阿虞局促笑起来,穆兰山站在面前,落下大片阴影,无端叫她紧张起来:“将军请坐,我已经差人请哥哥回家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其实她心里都恨死自己了,为什么每回都这么巧,在穆兰山面前总是毫无一点闺秀的形象呢。 她想起来,方才起床梳头时,照了照镜子,里头的人面色苍白,脸颊凹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看着都嫌弃。 偏偏穆清欢大惊小怪扑过来,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一脸的心痛:“阿虞,你怎么瘦了呢?” “没事儿,瘦点好看……”她虚虚笑起来,忍不住看了穆兰山一眼,正好他也看过来,四目相对,她看到他黑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一点风寒,叫二位冒着风雪亲自探望,真是过意不去。” 穆清欢咧嘴笑起来:“是我要来的,我大哥不放心,送了我一程。” 穆兰山喝了一口热茶,闻言抬眸古怪的看了看她,他不过是提了一嘴容姑娘生病的消息,她便拉着自己一同上容家来了,如何是他主动相送? 其实他心头隐隐有了答案。 端坐在凳子上的姑娘,一身藕色衣裙,外罩素白的氅衣,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只簪着一支梅花珠钗,面色略有些苍白,但眼睛是明亮着,这么看过来 分卷阅读50 便有灼灼光芒绽流淌。 穆清欢与阿虞坐在一处,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坐在一起,如同春花似的明媚。 她们说悄悄话,穆兰山也不打扰,穆清欢凑过去说了什么,只见阿虞蓦地露出惊讶的神情:“真的?”她一声惊呼并不小声,说完反应过来又欲盖弥彰捂住嘴。 穆清欢说的是有关她和袁从意的事,前两日袁家透了风声要上门提亲,宫里头的皇后娘娘知道了,便想要见一见未来的侄媳妇。 把穆清欢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还只见过当年还是姑娘的皇后,要说进宫去,可实在没有那个胆量。 阿虞安慰她:“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以六宫之主的身份见你,她是袁从意的姑母,见见未来侄媳妇罢了。” 穆清欢直摇头:“那我也不敢去啊,那可是皇后娘娘!” 也是,寻常人家谁能见到皇后娘娘呢,就是阿虞,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来京城,结识一众世家勋贵。 锦州离了京城千里,她见过最大的官便是知府了,如今才知京城勋贵遍地,个个惹不起。 就如这会儿坐在花厅里喝茶的云川节度使,战功赫赫,手握重权,以往在锦州何曾见过这样优秀的人物。 以后哪怕不能在京城了,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她心里感慨,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穆兰山身上,他被她肆无忌惮的盯了看了一阵,有些坐不住了。 他放下茶杯,许是动作重了点,发出清脆一声响,阿虞一激灵,脱口而出:“穆将军要续茶吗?” 他还能说什么? 自然是说好了。 阿虞赶忙起身,抄起茶壶给他倒茶,哪知动作太快,茶水洒了出来,转瞬流向他的衣袖。 “啊……对不住对不住,将军恕罪。”她手忙脚乱放下茶壶,拿过随身带的帕子去擦水,顺便举起他的手。 容舟进门来,尚未来得及打招呼,便看到这一幕,目光微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九点更新 第28章 、第 28 章 阿虞唯恐弄湿穆兰山的衣袖让他不喜,?态度格外殷勤了些,一时忘了规矩抓住了人家的手。 “您没烫着吧?” 她左右观察他的手,神色紧张,穆清欢在一旁看得张大嘴,?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穆兰山瞥她一眼,?收回自己的手,温声道:“不碍事,?我一习武之人,?皮糙肉厚没烫着。” 这叫阿虞更加惶恐了,?一筹莫展之时忽然见廊下有衣袍晃动,?往上是容舟清隽朗逸的脸庞。 他轻轻看过来,很快又移开视线,?去与穆兰山说话。 “对不住,值上太忙,?怠慢穆兄了。” 阿虞埋着头,?愈发无地自容。 穆兰山从容笑起来:“我顺路过来,本就是不想打扰你,?容兄这么说,?倒是让我过意不去了。” 他说着,眼角余光却无意落在阿虞头顶,她长了一个圆圆的旋,?精致又可爱,穆清欢脑袋上长了俩,?难怪那么小气。 穆清欢还不知道自家哥哥的腹诽,两个男人有话要说,她便拉着阿虞到一旁,被她一顿数落。 “你大哥怎么也来了?你看我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多丢脸啊!” “我也不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啊……”穆清欢委委屈屈,?看她气色还不好,担忧问:“你没事吧?看起来病得挺严重啊?” 阿虞满怀心事无处可说,事关自己身世的秘密,更不好与她透露,只摇了摇头:“好多了,你能来看我,我的病就好了大半。” 想到方才不小心湿了穆兰山的衣袖,她心里还略有些不安:“你哥哥不会怪我吧?” “我哥哥胸怀宽广,这点小事还能和你计较?”她狡黠笑起来,戳戳阿虞的胳膊:“你觉得我大哥如何?” 阿虞依言去看穆兰山,当真是大人物,浑身透着光芒似的,足够叫人过目不忘。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看着她:“你不会还没死心啊?” 费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撮合他俩? 穆清欢皱眉:“你看不上我大哥?” 阿虞摇头:“当然不会。” 云川节度使是多厉害的人物,她这个闺阁女子都能有所耳闻,敬仰还来不及呢,瞎了眼才看不上人家吧。 只是他们之间一看就不是一路人啊,穆兰山是何人?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小菜芽。 阿虞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奢求穆兰山的青睐,但穆清欢似乎胸有成竹。 “只要你不拒绝,我大哥下次就能点头同意,上门来提亲!” “你别乱来啊……”阿虞是完全觉得和穆兰山没有可能,想着穆清欢也做不了什么,便没有多说。 那头容舟和穆兰山说完话,便要告辞。 穆清欢又和她絮叨几句,才依依不舍离开。 容舟去送客,阿虞便歪在榻上休息,方才折腾一番身上没了力气,可能是吹了风,又不停咳嗽起来。 碧莲端着托盘进来:“姑娘,该吃药了。” 阿虞嘶了一声,闻见那浓郁的药味,简直想落荒而逃。 她用商量的语气:“能不喝吗?” 每次喝了药,肚子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怕等会儿会把早上吃的一齐吐出来。 碧莲不由分说把药碗塞给她:“良药苦口,可不喝怎么能好?” “做成药丸什么的吞服多好……”阿虞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但碧莲坚持端着碗,让她无端泄了气。 这汤药着实喝得心窝子都发苦了。 她还磨蹭着,一口汤药进了嘴里,屏住呼吸 分卷阅读51 却咽不下去,碧莲说:“大人送客该回来了!” 吓得她赶紧把碗里的药喝完,只是喝的太急,一股作呕的感觉涌在喉头,要不是碧莲及时送来温水,她就得吐出来。 容舟一回来就看到她喝了水,然后狼狈趴在榻上,奄奄一息,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轻哼一声:“知道病了,还不好好喝药?” “我这不是喝了吗……”她垮着脸,这回生病还是前晚惊悸过度造成的,一晚上都是噩梦,吓也得吓病。 容舟坐进圈椅里,淡淡道:“你今儿要好好卧床休息,什么事也没有,瞧瞧你这憔悴样,都得把人家吓着。” 阿虞摸摸脸:“真的很憔悴?” 她跪坐在榻上,头上的发髻摇摇欲坠,毫无一点女子端庄的形象。他看了一眼,说是啊:“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也亏得云川节度使见过你。” 否则,也要被这模样吓得落荒而逃了。 早上照镜子她就觉得自己这模样丑,可病中的人不就这样吗,哪知道兰山会来。 方才她还觉得慌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自暴自弃躺回去,嘴里小声念叨:“算了,反正人家也不是头一回见我丢脸的样子了……” 容舟耳尖,听见这句话,幽幽瞥过来:“你倒是习以为常了?” 阿虞哀声说:“是啊,人家什么身份,至于和我计较。不过还得谢谢哥哥的面子,他还亲自上门来!” 他不屑于她的谢谢,凉声道:“难道不是穆清欢有心,要特意撮合你们?” 阿虞骨碌爬起来,不复方才的镇定,愕然问:“你都知道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面色不怎么好看,她细细端详他的表情,怎么觉得哥哥怎么好像很生气? 半晌,终于等到容舟开口。 “你是什么想头?” 阿虞疑惑:“什么什么想头?” “穆兰山。”他凝眸望过来,眼中盛着一层薄雾,倒映着她的身影:“你觉得他如何?” 她想也没想就道:“相貌堂堂,年轻有为,能坐到节度使这个位置,自然是人中龙凤了!” 要说穆兰山,的确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只是年纪稍微大点 她不过是说了实话,怎么哥哥看起来如此不高兴? 难道哥哥是觉得自己没夸他,心里不痛快? 她趿着软鞋过去,讨好的给他捏捏肩膀:“当然了在我心里,哥哥永远是最好的,谁也比不过你……” “我什么也没给过你,将来你嫁了人,更加指望不上我。” 他错身让开,阿虞两只爪子无处安放,悻悻的缩了回去。 “你放心吧,只是你想要的,哥哥必会想法子给你争取。”他起了身,垂眸瞥她一眼,然后便迈开脚步走了。 “哎……”阿虞张了张嘴,本想喊住他,但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让他再操心一回吧,等将来嫁了人,也不必再让他劳心费神了。 * 转眼到了冬至,这是历年的大日子,皇帝要祭天,文武百官随行,容舟早忙得不见影。 早上走时他留下话,今日要上郝家去,叫她先做准备等他回来。 爹娘不在了,家里也没别的长辈,外祖家也总还要往来,阿虞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有哥哥在好歹让她有了几分底气。 大病一场消瘦不少,樱桃给她上妆时候,直呼脸都小了。 抹了胭脂,涂上口脂,便是一位云鬓娇颜、姿容艳绝的美人。 碧莲在旁边笑眯眯的打量她:“姑娘长大啦!” 阿虞羞涩的扭扭腰肢:“真的吗?” “我还骗姑娘不成?您过年就十六啦!”刚进京那会儿,她满脸都是稚气,半大的孩子,怎么打扮都少了韵味。 京城风水养人,几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容舟晌午时才回来,身上官服还没换,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 看到她的装扮,他眼前一亮,难掩惊艳:“还挺好看!” 阿虞觉得哥哥也许是前段时间看自己不修边幅惯了,今日才会这样的看法。 女为悦己者容,听见哥哥的夸赞她还是很高兴的。 等容舟换了衣裳,喜滋滋的坐上马车,她还是高兴的,直到去了郝家,看到大门口候着的人,笑容逐渐消失。 郝若贤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绛红的衣裙跟嫁衣似的耀眼,被满地白雪衬的独树一帜,一眼看过去,就属于她最瞩目了。 阿虞原本还觉得自己今天足够漂亮了,两厢对比,真是高下立见。 她有些丧气,容舟下了马车给她拨开车帘:“想什么呢,还不下来?” 郝若贤看到容舟一脸的惊喜和羞涩,郝若兰还在身后推她一把。 她迟疑着上来,喊了一声:“表哥。” 哪知容舟随意看她一眼,却问:“舅舅呢?” 郝若贤有些难堪:“在、在家里呢……” “走吧。”见阿虞还不动,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阿虞是第一次来郝家,处处陌生的紧,亦步亦趋跟在哥哥身后。 郝家没别的客人,郝夫人亲自在厨房张罗今日的午膳,知道容舟来了便放下手里的事过来。 “怀瑾,有些日子不见你来了,可是嫌弃我们了?” 容舟略一拱手:“舅母说哪儿的话,是我事务缠身,不能常来看望舅舅舅母,日后得了空闲定会常来。” “你心意到了就行,舅母很欣慰了。”郝夫人和煦笑起来,虽是外甥,但到底还 分卷阅读52 是隔着一层,如今他毕竟是大理寺卿,皇帝倚重的权臣,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在容舟面前,郝夫人对阿虞的态度还算温和,勉强一笑:“既来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随意就好。” 一旁郝若兰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哪哪都透着不悦。 阿虞当没看见,屈膝行礼:“多谢舅母。” “是怀瑾来了吗?”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影壁后传来,郝天祥负着手过来,身后跟着郝望之,容舟恭敬问好:“舅舅。” 郝天祥是文官,四十出头的年纪,却留着长长的胡须,浑身透着精明。 “人到齐了,坐下吃饭吧。” 一家人围坐一桌,落座时郝若兰故意挤了阿虞一下,笑盈盈对郝若贤说:“姐姐,你坐这儿。” 正是容舟右手边的位置。 阿虞这下气得不行,在郝若兰即将要霸占容舟左边位置的时候,眼疾手快抽了椅子,稳稳当当的坐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码字到一半临时被叫出去吃饭,现在才写完,没有准时更新是我的不是,大家见谅,等工作日更新时间会稳定点。 为表歉意,本章留言发红包,祝大家端午安康,平安喜乐! 第29章 、第 29 章 阿虞朝她露出无辜的笑脸,?郝若兰一脸不满,想要发火又碍于容舟在场,硬生生忍住了。 容舟自然是注意到了阿虞的动作,她眉飞色舞仿佛赢了胜仗似的,?眼梢一挑,?心照不宣对他灿烂一笑。 容舟莞尔,忍住将要上翘的唇角。 人心都是偏的,?在阿虞来之前,?他将母亲亲人视为血亲,?对几个表弟妹也维持着兄长的稳重关怀,?可还是觉得少点什么。 直到阿虞来了,分明是多年不见的兄妹,?却他生出些不一样的温情来。 郝若贤和郝若兰也是妹妹,然而自从知晓郝若贤那些心思后,?容舟便刻意拉了距离,?不愿做出些模糊不清的举动,或似是而非的话让她误会。 只是今日上门来,?舅舅舅母似乎偏要提及郝若贤,?三言两语总不离他,这叫容舟无端生出一丝反感来。 郝夫人热情的夹菜:“怀瑾,尝尝这饺子,?是若贤亲手包的,辰时就起来忙活了。” 这话带了些意味不明的味道,?郝若贤脸颊透着粉嫩的红,含羞望向容舟,满眼的期待。 容舟吃了一个,随即夸道:“很好吃,?辛苦若贤了。” 阿虞还因郝夫人那直白的撮合心生不满,结果看容舟语气平平,就一句不走心的夸赞,叫她忍不住笑出声。 桌上的人都看过来,阿虞立刻夹了一个饺子吃,对郝若贤竖起大拇指:“哥哥说的对,大姑娘的手艺真好!” 郝若贤笑容微僵,一双美目瞪向阿虞,手指却悄然攥紧了裙摆。 容舟的夸赞并不真心,就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她心里委屈又难过,偏又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沉稳。 郝夫人看女儿的模样,也是不快,不太满意容舟的表现,脚下踹了郝天祥一脚,狠狠使了个眼色。 郝天祥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怀瑾:“你爹娘走了这么多年,如今你官拜大理寺卿,深受皇上器重,也算在京城站住了脚跟。男儿势在成家立业,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对自己的婚事有没有想头?” 若是从前,容舟便要一如既往的应上一句不着急,此时不知想到什么,沉思片刻竟是松了口:“正要张罗了,不过这事素来看缘分……” 郝夫人觉得这事有苗头了,顺着他的话说:“这是自然……毕竟是要相伴一辈子的,知根知底很重要,家世门楣同样也不能差了……” 阿虞在旁边闷头吃饭,撑的有些难受,捂着嘴偷偷打了嗝,就听见郝夫人的话,心头一哂。 这直白的,就差没说娶我家若贤了。 阿虞不屑于这样牵线搭桥的说合,倘若哥哥也喜欢便罢了,分明人家已经多次委婉表示拒绝,还不能认清这个事实。 穆清欢倒是也想法子撮合她和穆兰山,虽不知穆兰山是何意,但清欢说她大哥似乎没有明确说过不行,便算是默认了她的行径。 这叫阿虞惶恐之余,也隐隐激动。 立下赫赫战功的云川节度使,多威风多神气啊! 单从以往几次相处来看,的确是完美的无可挑剔,若是他也有心,阿虞倒愿试一试。 毕竟是舅舅舅母,话不能说得太难听伤了和气,眼看郝若贤熠熠生辉的目光,容舟无可奈何叹息一声。 “舅舅舅母,实不相瞒,我的婚事已有皇上做主赐婚,约摸年后就要定下来。” 除了皇室宗亲,朝野上下几乎没有大臣能得皇帝亲自下旨赐婚,这是多大的荣幸! 郝天祥知道他与皇上有些私交,不料已经到这种地步,皇帝指婚,还不比哪家门当户对的婚事强? 郝天祥的表情有些凝固,半晌艰难的笑起来:“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啊……” 郝若贤听见这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当即就红了眼眶,什么知根知底、亲上加亲都不及一旨诏书来得好。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她到底稳不住了,低头抹着眼泪伤伤心心的跑走了。 阿虞满心狐疑,哥哥什么时候说皇上要赐婚了?她怎么没听说? 一顿饭不欢而散,郝夫人大失所望连笑都笑不出来,都没如往常一样挽留容舟。 吃饭吃的憋闷燥热,出了大门,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阿虞顿觉神清气爽。 容舟不急不缓往前 分卷阅读53 走,阿虞蹲下去团了一个圆球积雪,扔在他脚下。 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她捉弄。 阿虞觉得没趣,哼哧哼哧跟上来:“哥哥,你说皇上要给你赐婚了,是真的吗?” 他侧目看她:“你不相信?” “我是觉得没这么快罢了……”她与他并肩前行,迎着天光看向他白净的侧脸:“先前都没听你提过,怎么忽然就说皇上要赐婚了,是哪家姑娘呢?” 他终于笑起来,掌心蹭了蹭她的头顶:“知道是编的,你就别戳穿了。” 只是为了应付舅舅舅母罢了。 阿虞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这事什么时候成真了,哥哥你要提前告诉我!” “好。” * 冬至一过,樱桃就兴奋告诉阿虞,她娘送来信,已经启程进京了。 阿虞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有关自己的身世,张婆子定然清楚内情。 这些日子,她虽然无数次的怀疑过自己不是爹娘亲生,但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心里想的太多,脸上就难免露了怯,容舟有时候看她心不在焉还要问上几句。 阿虞只能匆匆搪塞过去,如今樱桃娘要进京了,她愈发忐忑起来,真相蒙了一层细纱,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挑破。 而将来真相大白后,她要何去何从,更是压抑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大理寺积压陈案旧案需在岁末处理封存,一进了腊月,容舟便忙得脚不沾地,整晚都不曾归家。 哥哥不盯着自己,阿虞稍微轻松一些,日思夜盼,终于在腊八这日等到张婆子进了京。 张婆子五十来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车马劳顿也没什么疲累,见了阿虞先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热泪盈眶的打量她:“没想还能见到姑娘,如今瞧您过得这般好,老奴死也心安了……” 阿虞鼻尖也是一酸,亲手搀扶她起来:“大娘快请起,上了岁数还叫你这么颠簸,实在对不住。” 然后又吩咐樱桃:“快给你娘拿个汤婆子来。” 他们母女快半年不见,团聚时又是一番悲喜交加,张婆子给樱桃擦了眼泪:“快别哭了,姑娘还在这儿呢。” 阿虞笑起来:“我面前没这么多规矩,大娘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快让樱桃陪你下去歇着。” 张婆子迟疑道:“老奴不用拜见大公子吗?” 容家老宅的人,依旧还是称呼容舟为大公子,这叫阿虞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还身处锦州。 “哥哥不在,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大娘你先歇着,等哥哥回来我告诉你。” 张婆子和她一样,也七八年没有见过容舟了,心里多少是牵挂的。 她虽然有问题想问张婆子,但眼下不是提的时机。 容舟一夜未归,阿虞叫樱桃安顿好张婆子,谁知道次日一早她就又来请安了。 阿虞正在梳头,看她捧着包袱进来,只好放下梳子笑问:“大娘舟车劳顿赶这么久路,不歇一歇?” “老奴给姑娘送这一年的进项来。”包袱里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几张房契地契:“我怕路上遭贼,临走时都换了银票,统共一万八千两,您数一数!” 阿虞当然是相信张婆子的,低头扫了两眼,挑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她手里。 张婆子面色微变,惶恐的推辞:“姑娘,这使不得……” “大娘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樱桃跟我进京,让你们母女分离这么久,我心里过意不去。” 阿虞记得自己被富绅强娶,她竭力护住自己的样子,家里没有长辈,容家的老仆们都忠心耿耿,这叫她心里万分感激。 “多谢姑娘……” 阿虞叫樱桃把银票收起来,请张婆子坐下:“大娘打算在京城待多久?可是过了年走。” 张婆子拘谨坐着,双手放在膝头:“老奴想见过了大公子便走。” 阿虞讶然:“这么急吗?” “老宅里几个人比我还年轻大,我回去帮您和大公子守好家门。” 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存着事,一时坐不安宁,转头道:“樱桃,你去门上看看哥哥回来没有。” 这哪里需要她知道丫鬟去看,门房自会来报。樱桃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便立刻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盆中炭火爆裂发出声响,面容被火光衬得通红,阿虞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张婆子满是皱褶的脸上:“大娘,有件事,埋在我心里许久了,一直有个疑问,想要问问大娘可否知情。” 她的神情有些凝重,张婆子能猜到不是什么小事,只恭敬的垂首:“姑娘您说。” 阿虞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缓缓开口:“我出生的时候,是你和稳婆一同接生的吗?” 然后,她便看到张婆子的脸色有一瞬的变化。 果然……她的身世却有蹊跷。 只片刻,张婆子便恢复如常,点了点头,牵唇笑起来:“是啊……姑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之前摔伤腿,樱桃帮我擦洗身子,说我后背上的胎记不见了。”阿虞顿了顿,眼底有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墨:“我之前有见人脸上带了印记,一辈子消散不了的,我很好奇我的胎记怎么才短短十六年就没了?” 张婆子压根没料到阿虞会问这件事,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僵硬,不太笑得出来了:“人各有异,也许就是消散了也说不定,姑娘莫要胡思乱想。” 端看她的脸色,阿虞就已经确定了,心沉到了深渊,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握住身侧椅子的扶手,堪堪稳住面上的镇定:“大娘,你告诉我 分卷阅读54 实话,那个胎记究竟在我身上,还是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张婆子霍然色变,震惊望着她:“姑娘,您……” “大娘,我想知道有关我身世的真相。”阿虞红了眼睛,祈求看着她,泪水在眼眸中打转:“我不是爹娘亲生的,对吗……” 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如影随形,面上虽不显,可午夜梦回时总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厉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抢走她的爹娘。 张婆子直摇头:“姑娘,您别问了,别问了……” 屋子里燃着炭盆,阿虞身上还裹着锦裘,却依然觉得浑身冰凉。 她蹲在张婆子跟前,良久才弱声说:“我是不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人?抢了别人的爹娘,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爹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张婆子抬眸,忽然失声痛哭起来,扑倒在阿虞脚边,拉住她的手:“不是的,姑娘……老爷夫人并非一无所知,老爷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阿虞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张婆子的声音如风一般灌进耳朵里。 “您的确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当年那个带有胎记的婴儿,在出生第二天就夭折了,您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容家。夫人难产昏睡不醒,并不知道女儿死了,老爷怕她伤心,连夜派人在锦州上下寻觅才出生的女婴。” “老爷用三百两银子从您亲生父母手上买下了您,您别怪老爷狠心拆散你们,实在是你亲爹娘不喜女儿,接连生了三个女孩不是卖了,就是掐死了。” “老爷可怜您,也觉得和您有缘分,便将您留在身边,刚出生的孩子都一个样,夫人醒来后没有发现异常。老爷夫人将您视如己出,想必姑娘您也能感受到,这件事,只有老爷和我,还有两个负责寻觅女婴的小厮知晓,连夫人也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了个新预收《废太子被迫还俗后》求收藏~ 正平十三年,太子宣明繁意图不轨、触怒龙颜,被褫夺储君之位,惨遭贬谪。 次年,废太子于开元寺剃度出家,半年后皇帝病重,膝下竟无子继承皇位。 为使太子回心转意,大臣们合计了一个法子,送了一个美人使他破戒。 美人一觉醒来逃跑了,太子寻而未果,碍于重重压力,被迫登基,没多久却发现殿里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宫女肚子变大了。 * 皇帝病重,宁王把持朝政,大臣们忧心忡忡,眼看皇位要易主时,丞相随意拎了个长相美艳的宫女,给已经出家的太子送去。 云湘身负重任,瑟瑟发抖进了禅房,天没见亮就吓得落荒而逃。 好在宫里没人知道她伺候过废太子,云湘又继续安安心心的当自己的小宫女。 直到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一心皈依佛门却有皇位要继承废太子×娇媚撩人睡完废太子带球跑小宫女 第30章 、第 30 章 听完这曲折离奇的一段过往,?陌生的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她近十六年的人生顺风顺水,平安无虞,她一直在爹娘精心的庇佑下,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哪怕这段时间心有怀疑,也完全猜不到是这样的真相。 张婆子的一字一句还在脑海中回荡,?阿虞怔怔坐着,?沉浸在无边的震惊中难以自拔。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见真相又是一回事。 可这真相叫她一时消化不了。 “老奴不该说的,?叫您心生芥蒂,将来和大公子生分了怎么办?”看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张婆子一脸自责,不住地哽咽:“公子也可怜,?先头郝夫人去了,?他身负老爷的期盼长大,如今他就剩您一个亲人了……” 提及容舟,?阿虞才终于有点了反应,?嘶哑着声音说:“大娘放心,哥哥永远是我哥哥,我也永远是容家的大姑娘,?不存在什么芥蒂。” 她深吸一口气:“大娘,我的身世,?你替我瞒着哥哥吧。” 兹事体大,张婆子自然乐意看他们兄妹融洽,倘若真因这事离了心,便是她的罪过了。 “老奴明白。” 樱桃从外头进来,?见她们都哭红了眼满脑袋疑云。 阿虞擦了擦眼泪,在妆台前坐下:“看到大娘,就想到我爹娘了,有些难过,一时没忍住就哭了一场。” 张婆子忙附和:“明年清明若得空,您和大公子一同回锦州祭拜先祖。” 樱桃心思单纯,也看不出什么来,权当阿虞是想念锦州了,给她补完妆,重新梳了头,外头就有丫头来禀报容舟回来了。 阿虞重新收拾好情绪,照照镜子看不出异样,才领着张婆子过去。 容舟自然也听说容家老宅来人了,才回房换了衣裳,阿虞就带着人来请安。 老妇人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个头,他垂眸看她,依稀从她苍老的面容辨认出几分熟悉来。 张婆子是容老爷子起势时买的奴婢,当年他母亲进门后,张婆子和阿虞娘亲刘氏一同伺候左右。 后来母亲去世,刘氏扶了正,她一直便伺候阿虞娘亲。 看到张婆子,没来由的又叫他想起昔日的事,但目光瞥见一旁神色略显紧张的阿虞,面色到底缓和下来。 “免礼。你一把年纪了,不必跪拜我!” 张婆子说要的:“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应当跪您。” 一面说,一面小心抬头打量他,眼前的人龙章凤姿、清贵无双,与少年时相似,又处处透着 分卷阅读55 不同。 看到容舟,她想起他当年风华绝代的母亲,那是位风姿绰约的美人,从京城嫁到锦州,如明珠似的满身光华,美艳不可方物。 那时夫妻情深,传为佳话,可诸多旖旎深情也随红颜渐老,嫌隙渐多而慢慢消失。 容舟眼看父亲喜欢上别人,立了另一个女人为正室,心中自然是愤恨的,以至于往后这么多年,再未踏足锦州一步。 阿虞是幸运且幸福的,正因如此更加心疼自幼读书,背负重重压力的哥哥。 张婆子退下去了,容舟坐进椅子里低头揉着眉心,眼睛可见的疲惫。 阿虞在原地踌躇了一阵,还是去了他身后,伸出手指帮他揉压太阳穴。 “哥哥累着了吗?” 容舟闭上眼,显然很受用。 “近来有几桩旧案重查,一时不得空,你独自在家可还习惯?” 哥哥的关心向来细腻温和,阿虞常在想,哥哥若是严厉疏离一点,她也不至于成天幻想嫁个这样的夫婿。 这下好了,老天真听见她的心声,他们果然不是亲生的。 她心里又酸又涩,那点歪心思都被这个震撼无比的消息冲散了,这会儿多盼望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容舟闭着眼睛,看不清她耷拉的唇角,嘴上还得装着很自然:“有碧莲她们陪着我,也不觉着无聊,整日读书、写字、女红,时间堆得满满的……” 他勾唇,很轻一声笑:“想嫁人了吗?” 阿虞手指顿了顿,若无其事给他继续揉着太阳穴:“哥哥替我张罗吧,我等着出嫁就好!” 容舟总算睁开眼,回头看她:“吴疾喜得麟儿,明日满月,才送了请帖来,你要一起去吗?” 阿虞一怔,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个。 “吴疾夫人和穆家是远亲,京城就这么大,沾亲带故都会有往来。” 容舟点到即止,一提到穆家,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哥哥你要撮合我和穆将军?” 他站起身,方才换衣裳碰乱了一缕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半晌不满意,又拆了发冠,这才淡声说:“穆兰山为人谦和正派,没有武将身上的倨傲粗鲁,比起皇亲世家的纨绔子弟,强了不知多少倍。只是年纪比你要稍长些,看你介不介意?” 容舟说的认真,阿虞也仔细思量起来。 其实对于穆兰山她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没有深交,只粗略几面就谈情说爱也不大可能。 但穆兰山上过战场,擒过敌将,女子对这样的光明磊落,骁勇善战的英雄大抵都心存景仰,她也不例外。 如今容舟正式提起来了,她才觉得有几分羞涩:“哥哥说好就好……” 容舟重新梳了头发,换上一支翡翠簪子,一身竹青色衣袍,衬着清隽的容颜,皎皎出尘,如风如月。 他侧目看她一眼,压下心里沉沉的情绪,温声说:“明儿去吴家见了穆兰山,先探一探口风,有我在,事能成大半。” 阿虞自然说好,目光却落在镜子里的人身上,她挪着脚步过去,在他身后歪了歪脑袋,细声问:“哥哥,你觉得我们长得像吗?” 容舟细细端详一番,艰难给出答案:“有三分相似吧。” 她笑容没了,半认真的说:“我觉着我们一点都不像……” 以前还能说不是一母所生,原来他们长得不像,是因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本就不是亲兄妹,怎么也相似不了…… 他皱眉:“你今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阿虞心头一惊,连忙摇头:“没有,可能是夜里没睡好!” 然后再不敢把心事摆在脸上了。 容舟也没有多问,只叫她回去准备。 * 吴疾头一回当爹,人逢喜事精神爽,昂首阔步的样子神气极了。 阿虞和哥哥下了马车,看他迎面走来,忍不住问:“哥哥,你将来当了爹,是不是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容舟不置可否,那一日太遥远,现在还无法想象,但总归不会像吴疾这样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丢人现眼! “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快请!” 吴疾在大理寺审讯犯人时,可谓是凶神恶煞,各种刑罚用起来毫不手软,这会儿却铁树开花似的,笑得脸都变了形儿。 容舟递上一个锦盒:“给孩子的。” 吴疾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哎哟叫唤起来:“您是大手笔啊!纯金子的长命锁,替我儿子谢谢您啦!” 一面说一面迎他们进门,又招呼自己的夫人:“快带大姑娘就坐,千万怠慢不能怠慢了!” 吴疾的夫人姓李,年纪不大,身形略有几分丰腴,笑起来温和可亲:“久闻姑娘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阿虞感念吴疾在锦州时的救命之恩,对李氏也很客气:“嫂子过奖了。” 李氏吩咐下人准备茶点,领着她进了后院:“我表姑母家两个兄妹也来了,想必你也认识。” “谁啊?” 李氏笑眯眯说:“姓穆,如今的云川节度使家。” 才说完,屋子里忽然传来婴孩啼哭的声音,穆清欢抱着孩子着急忙慌出来寻人,看到李氏仿佛看到救星般。 “表姐,孩子哭了!” 转头看到阿虞,又夸张呀了一声:“阿虞你来啦,有些日子不见了。快来看我表姐的孩子!” 她说着,把孩子往阿虞怀里一放,吓得阿虞手脚都不知放哪儿放。 “清欢……” 李氏意外道:“哎?孩子不哭了?” 襁褓里的孩子还不认人,奶妈子喂了奶,穆清欢就 分卷阅读56 抱着玩了好一阵,忽然听孩子哭还以为他是拉了,不想到了阿虞怀里竟然就不哭了。 她惊奇道:“阿虞,他很喜欢你!” 阿虞一脸惶然,这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睁着眼,砸吧嘴吐出一串泡泡来,可爱的不得了。 她心上一软,不自觉的就欢喜起来。 穆兰山从抄手游廊下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脚步微滞,视线悄然落在阿虞身上。 十几岁的姑娘,身形窈窕,面若桃花,穿着鹅黄的夹袄和氅衣也不显臃肿。怀里的孩子那么突兀,她分明是慌张的,可转瞬又被婴孩吸引了目光,眉眼俱是柔软的笑意。 他想起初次见,她躲在芭蕉叶后面偷看自己时满眼狡黠的模样,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怎么就像是长大了呢? 穆清欢眼尖看到他,撞了撞阿虞肩膀:“你看!” 阿虞一脸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瞧见廊下遥遥站着的人。 黑衣墨发,气质卓然。 四目相对,她表情还是错愕的。 李氏又接待宾客去了,穆清欢四下瞧了瞧,没人注意这边,抱过阿虞怀里的孩子,顺便塞了一块令牌到她手里。 “我大哥应该是问我要令牌的,他等会儿还得去军营,劳烦你帮我拿过去。” 阿虞拿着那令牌跟烫手山芋似的,颇有几分为难,穆兰山还站在原地,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过去。 “穆将军。”她双手捧着令牌,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衣袍纹路上。 两根干燥温暖的手指从掌心划过,手里一轻,令牌已经到了他手里。 穆兰山恪守礼教,拱手道谢:“多谢姑娘。” 只是一双黑眸里盛满了笑意。 阿虞这才抬起头,冷不防撞入一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眸中,脸颊顿时滚烫起来。 吴疾正陪着容舟四处闲逛,透过院墙镂花窗瞟见他们,挑了挑眉:“干什么呢这是?我去瞧瞧……” 却被旁边伸来一只手拦住。 他回头,迎上容舟面无表情的俊脸,忽然明白过来,激动的跳脚:“大人,他们俩……” 容舟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的负手离开了。 原还说到了这里见了穆兰山,自己设法问一问他的想法。 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吴疾赶紧追上去:“大人,您是有意让他们独处吗……但我看您的样子似乎不高兴啊?”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脚步,声色冷然:“有吗?” 第31章 、第 31 章 这样子,?哪像高兴的样子。 当然,可能哪一个做兄长的,都不希望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吴疾能理解容舟的不悦,?看见他脸色不好看,?也不能再火上浇油,只呵呵笑道:“您心里高兴,?不摆在脸上罢了……” 容舟轻哼一声,?其实他心里一点不高兴,?先头说起穆兰山,?阿虞那丫头还不情不愿,眼下却又相谈甚欢,?他转身移开,忽然有些失望。 阿虞并不知容舟心里的想法,?对于那回湿了穆兰山的衣袖,?还存心歉意,好不容易遇上了,?也不能当做什么没发生过。 “上回不小心湿了将军衣袖,?实在对不住,望您见谅!” 穆兰山和煦笑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你本就在病中,?还叫你端茶倒水,是我欠妥才对。” 但总归只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彼此没放在心上,然而今儿这么一说,反而多了些别的况味。 阿虞呢是因容舟提了那么一嘴,心中惴惴,?忍不住去打量穆兰山的神色,开始揣摩他的心思,偏又得不到答案,抓耳挠腮不是滋味。 而穆兰山则是在穆清欢无休止的念叨中,深刻记住了容虞这个名字。 打从长公主赏花宴上回来了后,她便不止一次提到结交了一个新朋友,是大理寺卿的妹妹,后面每次玩了回来,嘴里都是人家如何如何好,竟然也在他脑子里留下朦胧的影子。 直到初次相见,芭蕉叶后窈窕多姿的身影,就那么闯进了他的世界里。 多年来一颗冷硬沉稳的心,悄无声息地划过波痕,尝到一丝温暖的滋味。 从吴家离开,穆清欢还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大哥,你见了阿虞这么多回了,可有什么想法没有?总是沉默寡言的,是好是歹,你也吭一声啊……” 他被她缠得不耐烦了:“嗯。” “嗯?”穆清欢一头雾水,嗯一声是什么意思? 还好她脑袋瓜转得快,飞快反应过来,眼前一亮,拽住他的手臂:“大哥!你喜欢阿虞了吗?” 喜欢或许谈不上,但与看别的女子时感受不同,好感也要多上几分。 “我们家没有长辈,素来也没有个帮衬,我又京城云川两头跑,若真谈下一步的事儿,怕是委屈了人家。” “还说不喜欢,都说到谈婚论嫁上了。”穆清欢贼兮兮笑起来:“以后嫂子进门跟我们来回折腾肯定是不行的,大哥你不如奏请皇上,留在京城吧,皇上念你劳苦功高,定会同意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笑了笑,摇头:“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了,再等等吧……” 另一头,阿虞跟容舟在吴疾夫妇的热情相送中上了马车。 方才抱了孩子,阿虞总觉得身上有股奶香味,她抬起袖子左右嗅了嗅,旁边容舟瞥她一眼,淡声问:“怎么,身上有虱子?” “小孩儿身上的奶香味,你闻。”她抖了抖袖子,香风微送,拂 分卷阅读57 面而来。 容舟黑了脸,他又不是什么流氓色鬼,闻什么奶香……这会儿满鼻子挥之不去的也只有她身上的脂粉香了。 席上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他阖上眼,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不欲与她多说。 阿虞讨了个没趣,呆呆坐回去。 车轮滚滚,她低头把玩腰间的丝绦,蓦地又听见容舟轻浅的声音:“你今儿似乎很开心?” 她闻言伸手摸摸脸:“有吗?” 然后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嗤笑。 “是遇上什么高兴事了吗?” 阿虞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一时不敢说话,斟酌半晌才摇了摇头:“没什么啊……” 容舟掀开眼皮看了看她,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能面不改色撒谎了。 她有中意的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分明应该替她高兴才对,怎么心中会生出几分缠绵的惆怅来呢,像蜘蛛结了复杂的网,蒙蒙罩在心头,愈发不是滋味。 四月里她就能出孝期了,届时离了家嫁了人,又剩他孤零零一个,喉咙被那点怅惘萦绕,难以言喻。 他咽了咽,喉结滚动,复又偏过头,不去看她那张娇嫩如花的俏脸。 哥哥今天有点不一样,阿虞有一瞬还怀疑他是不是也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来仔细一想,他若是知道真相了,只怕已经厉声诘问自己了。 “哥哥,你是不是醉了?”她只能归咎于他是喝多了。 可惜容舟并不打算应她,一路沉默着,直到过了繁华的街市,身下猛然一顿,才缓缓睁了眼。 “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赶车的昭叔隔着车帘回答:“好像遇见昌平侯家的车驾了!” 昌平侯? 容舟蹙眉,这才掀了车帘,一辆马车招摇着从另一条街面上过来,抢在了前头,飞快驶向不远处的府邸。 他们本是抄了条近路才从这边过,这里多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容舟很少路过,今日倒是巧,竟是在公主府外遇见杨缙那个纨绔子弟了。 阿虞贴上来,与他一起扒着车帘兴致勃勃看热闹。 “昌平侯世子怎么来公主府了?” “还能是什么……”他哂笑,惊觉身上是阿虞,沉着脸把她脑袋按了回去:“小孩子看什么看?别瞎打听!” 人是好奇心最强的,何况素爱听这些风流秘闻的阿虞,马车遥遥停下来,为避免被人发现,她偷偷摸摸从车窗缝隙里看过去。 “哥哥,公主殿下和昌平侯世子是不是……”她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正经的词:“是不是有什么旧情?之前不是说两人分道扬镳了吗,这会儿世子又进公主府了,是旧情复燃了?” 前不久公主不还惦记常家二公子吗?怎么转头又和世子好上了? 容舟坐回去,眉眼从容淡然:“怕是不能够了……杨缙就快要定亲了。” 阿虞微怔:“啊?” 这事怎么就复杂起来了呢? “昌平侯昨日才进言,请求皇上为世子赐婚。” 世子花名在外,整个京城都知道,家里侍妾不少,却一直没有正妻,要风流成性的浪子回头,是赐婚就能改变的? 况且,他和安阳长公主还牵扯不清的,真能顺利大婚? “皇上允了吗?” 容舟说允了:“御史中丞家的长孙女,不出意外的话,也就这几日的事。” 阿虞愕然张着嘴:“那公主殿下……” 要说杨缙和安阳公主才当真是绝配,两人恩恩怨怨数不清,不少人盼着他们俩最好在一起,这样就不用去祸害别人了。 但从阿虞仅仅对安阳公主表面的理解,她不像是会去找有妇之夫的人,毕竟她先头几个心头好都是不曾婚配过的世家公子。 “公主殿下和世子若是彼此喜欢,怎么不能在一起呢?” 对于她这个幼稚的想法,容舟表示不屑:“谁说彼此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两个人都是风月场所的老手,又不在乎,这么往来着毫无负担,若真在一起了,估计早就腻了。 阿虞年轻,哪里懂这些。 他伸手把她拖回来,吩咐昭叔驾车回家,不希望那些事儿污了她的眼睛。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可他是读书人,骨子仍然是守旧的,对于他们不顾一切的欢愉并不赞同。 两个真心相爱,且了解彼此的人,才能做那些亲密无间的事,倘若只是为了发泄那些欲望,三妻四妾女人不断,他实在难以接受。 容易默默叹息,大约就是因为自己的挑剔,这么多年还是孑然一身。 他这么想着,目光却落在阿虞身上。 穆兰山虽说娶过亲,可没听说过身旁有别的女人,洁身自好的男人并不多见,她若是嫁给穆兰山了,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 张婆子在京城停留了五六日就启程回锦州了,阿虞送她出门,樱桃和她娘抱着哭了一场。 张婆子只嘱咐她好好照顾主子,转头握着阿虞的手,一阵哽咽。 “姑娘……您保重!” 张婆子眼里有太多要表达的东西,却无法说出口,阿虞心照不宣回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大娘放心,等清明,我就回锦州!” 彼此告了别,眼看张婆子登上马车走了,阿虞才转身回去。 容舟在书房看书,临近新年,各官署印信关防逐渐封印存库,比起前段时间夜以继日的忙碌,这两日要闲暇得多。 阿虞讨厌进书房,但有哥哥在,又忍不住凑上去,看他坐在窗下捧着汤婆子,泰然自若,岁月静好的模样,就 分卷阅读58 一时痴迷的移不开眼。 容舟看书一旦认真起来,就不会理会她的张牙舞爪。 阿虞托腮看了一阵,觉得书房里安安静静有些无聊,眼睛转了转落在身后成排的书架上。 这书房里少有人来,下人们打扫不仔细,角落里扑了灰尘。眼下要过年了,反正闲来无事,就帮哥哥收拾收拾,顺便再找找她之前藏在书房里的几本闲书。 那些个话本闲书是和穆清欢出去玩耍时买的,她一直爱惜的很,本来放在自己卧房里的,后来因为每天读书着实看不下那些四书五经,就偷偷带了过来,怕被哥哥发现就找地方藏了起来。 但书架太多,时间一长她忘了地方,逡巡将就都不见踪影。 “奇怪……还能不翼而飞了吗?”她小声嘟囔,看容舟一动不动看书,便搬了张凳子费力爬上去查看书架顶层。 她装模作样整理书籍,上下左右都看不到自己的书,顿时一阵气馁。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冷不防钻进耳朵里,阿虞吓得一抖,手里的书噼里啪啦往下掉,一本半指厚的书砸在脚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提起脚一阵哀嚎。 只是她忘记自己还踩在凳子上,身形一晃,摇摇欲坠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天旋地转后她被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阿虞头晕目眩,脚踩住了实心才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门外投进来的大片明亮温柔的阳光,浮尘在空气里缱绻浮动,淡淡的檀香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 她抬眸,对上容舟那张清风明月似的面庞,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略怔忡的表情。 阿虞脑中一震,浑身血液滚烫起来,霎时间涌向心口,她听见自己噗通的心跳声,乱得毫无章法。 “哥、哥哥……” 第32章 、第 32 章 那一刻脑子一热,?便猛地推开他,踉跄着站好。 容舟看她满面慌乱,眸光沉了沉:“磕着了?” 阿虞惶惶然,心跳加速仍然不息,?白着脸摇头:“没事……哥哥,?我先回去了。” 分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她却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院子,?捧着杯子连喝几口水,?怦怦乱跳的心才逐渐安宁下来。 碧莲在寝房里指挥婢女整理被褥床帐,?见她失魂落魄目光呆滞,探过身问:“怎么脸色怪难看的?大人骂您了?” “没有,?他怎么会骂我。” 容舟素来温柔,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遑论急赤白脸骂自己了。 脑子懵懵的,?她完全不敢深想,有些东西就绷着那么一根弦,?稍有不慎就会分崩离析。 阿虞默默劝自己镇定,?胡乱抹了抹脸,压下那些悄然肆意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容舟发现阿虞似乎变了,?不爱缠着自己,进书房看他在,?转过身就跑了,也不像从前亲密凑上来撒娇。 习惯了她胡作非为的痴缠,一时看她变得稳重起来,竟也感到不适。 仔细想想,?似乎从张婆子进京后,她就有些不一样了,时常心不在焉,一个人呆呆出神,多愁善感说些奇怪的话。 开始他还没放在心上,直到碧莲说晚上值夜,听见阿虞做梦呓语惊醒,才决定着手查一查。 查案审案多年来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中间发生过什么大事。 准备好笔墨,迅速写好一封信拿给管家送出去,自有值得信任的心腹,替他彻查此事。然后才换了衣裳,往厨房去。 今儿是小年,按俗祭灶拜神,厨房里供了灶王神像,下人已经准备妥当,容舟持了香进门。 民间历来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阿虞不进厨房,就站在台阶下看他。 容舟一身白衣,袍摆绣着仙鹤,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而动,冷峻的面容在火光里渡上一层朦胧的光。 好看的人,任意一个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哪怕在不甚明朗的灯火里,也能看见他修长如青竹的背影。 阿虞直勾勾看着他,一时陷入痴迷,到他转过身来也没发觉。 人已经到了跟前,阿虞看见他腰间玉带,这才回了神,一抬眼见他居高临下负手盯着自己,目光清冷。 她无措的收回目光:“哥哥……你忙完啦?” 他分明看见她躲闪的眼神,一时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还傻站着干什么?肚子不饿?” 他先行往前走,阿虞赶紧跟上去,去饭厅有一截青石板路,容舟腿长,一步迈的老远,也不管她是不是跟在身后。 阿虞觉得哥哥好像有点生气,但自我反省,今儿似乎也没说错过什么话惹他不高兴啊? 晚膳菜色简单,容舟口味向来清淡,一碗清粥也吃得津津有味,阿虞拿勺子搅拌,氤氲的热气扑在面上,听他曼声开了口。 “皇上下旨给昌平侯世子赐婚了,婚期在明年五月。” 阿虞一口热粥含在嘴里,囫囵吞了下去,讶然道:“这么快?” 他一哂:“世子及冠两年有余,老侯爷还盼着浪子回头,恨不得明日就迎新娘子进门,又岂会嫌快?” “那长公主那头……” 外头飘起了细雪,寒风愈发凛冽,桌上红泥小火炉里煮上热茶,腾腾冒着雾气。 容舟倒了杯茶,侧目看她一眼:“你这样闲,操心别人的事做什么?” 她摸摸鼻尖,悻悻然:“我就是好奇罢了……” “这些事你就别过问了,总之人有自己的选择,远远看热闹就 分卷阅读59 好,别把自己掺和进去。” 他端着茶转过来,阿虞酒足饭饱嘴里干就要去接,他却一顿,茶杯并未放她手里。 他凝视着她,一双褐色眼眸在灯烛中迸发出一线锐利的光芒。 “你这些日子怎么总是躲着我?” 他一质问,阿虞心头就一颤,好在面上风平浪静看不出痕迹来,咧嘴一笑:“不是你说男女有别,叫我不能缠着你,我如今听了,哥哥你反倒不满意了?” 容舟哑口无言,竟无法反驳她。 是啊,她从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粘缠着上来,动手动脚哪里肯让步,他板着脸斥她,盼她能养成大家闺秀沉稳的性子。 她如今倒是规规矩矩不缠自己了,却叫他心里空空不是滋味。 唇齿间有几分酸涩,他沉沉咽下去,让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的确该如此,你如今是大姑娘,眼看就要嫁人了,稳重一些总是好的。” 这倒阿虞有些难过,她想起张婆子说的,哥哥把自己关在书房读书的场景。 那时他多大年纪呢,左不过是十一二岁,比自己这会儿还小了好几岁。 那时候,郝夫人才去世,眼看父亲扶正了妾室,又生了女儿,他心里又如何没有怨恨呢。 可半大的孩子能反抗什么,不过是小兽一样的嘶吼过后,把自己关进书房,埋头苦读,直到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她才出生,自然是不记事的,娘不常说哥哥的事,因为哥哥不喜欢她,娘怕说多了让他不喜。但她记事时,娘就说哥哥将来是要金榜题名,能当大官的人物。 十几年苦读,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呢。阿虞从前不解,如今却明白他当年那么勤奋读书,不是为了承爹的期盼光耀门楣,而是想为了自己能早早脱身,离开那个让他厌恶的地方。 这些年,他该多孤单啊! 容舟终是把茶放到她跟前,阿虞道了谢,剩下的话却在嘴边说不出口。 让他摒弃那些恩怨仇恨接纳自己,需要多大的肚量呢,她自个儿都不一定能做到。 可她还因为那点莫名其妙的心思刻意疏远他,哪怕不是亲生,那也是自己向来最敬重的哥哥啊! “哥哥。”她低低唤了一声:“对不起。” 她其实不应该刻意回避的,哥哥永远都应该是哥哥啊…… 容舟眉眼淡然,对她的歉意并没有什么反应:“如今家里就剩我们两个,本应相互扶持信任,但如今你长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了,我也不好过多问你。我在朝中多年,有今日之地位,手上也算有些权利,倘或你有事,我定然是要尽力为你办到,也算不辜负地底下的老爷子了。” 一番话说得阿虞泪眼婆娑,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可容舟撂了筷子起身:“我书房还有公文要处理,你吃吧。” 然后也不搭理她了,出了门,绕过长廊,很快不见身影。 阿虞失神望着手里的茶杯,委屈又难过。 她有心事,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 哥哥若是知道了真相,他们就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子心无芥蒂的相处了。 容舟心情算不上愉快,面前的公文放了一摞,还等着处理,半晌却连内容也没记住,回过头来看,竟是连批文都写错了。 堂堂探花郎,竟也犯这样的错误,实在是不可饶恕。 他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却是阿虞玲珑的身影。 往前数七八年里,从头至尾没有个值得牵挂的人,倒也省去许多麻烦,但从阿虞来了,他就开始跟婆子似的操心。 上头没了长辈,就没有能做主的人,一开始他还想锦衣玉食养她出嫁就罢了,后来上了手竟就丢不掉了。 时常担心她吃不吃得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未来的夫婿能不能一心一意待她。 他管前管后,把爹娘的心一并操了,到头来,那丫头却是个没良心的,记不住哥哥的好,还气得他无话可说。 他苦笑,可能怎么办呢?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只能宠着受着了…… 但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 府里各处换新迎接新年,容舟一边埋怨阿虞不懂事,一面又担心她第一次在京城过年不习惯,早早吩咐管家采买年货时,不要忘了姑娘家的东西。 什么果脯点心、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都是寻常姑娘们喜欢的。 管家人还没出去,府外就有人送了东西过来,门房说是云川节度使送来的,足足有一马车。 穆兰山没亲自来,阿虞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容舟正顶着风雪看下人搬东西。 大大小小的礼盒拿进门,阿虞面露愕然:“这都是什么啊?” 容舟牵唇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穆兰山大手笔……给你送年货来了。” 阿虞啊了一声:“给我的?” 下人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开了一个锦盒,露出里头各式各样的胭脂盒子,他淡漠瞟了眼,哂笑:“考虑的倒是周全,也不必我再张罗了!” 说罢,转身进了门,阿虞不明所以跟上去,随手拆开看了看,一阵惊讶:“好端端的,他送我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别是送错人了吧?” 容舟白她一眼,独自坐进椅子里:“人家指名点姓送到大理寺卿府上,我身边又没个女人,除了给你,还能是给谁?” 阿虞小脸皱成一团,另有忧虑:“这么一堆东西,得花不少银子吧?” 容舟恨铁不成钢看过来,一时不知是该说她贪财,还是愚钝。 他强撑着那几分耐心:“这也算是人家正式 分卷阅读60 表态了,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你若嫁过去,倒是他赚了。” 凉声说完,果然见阿虞变了脸色,一双眼睛里冒出亮光,爪子试探着往锦盒里伸,显然对那几盒胭脂爱不释手。 德行! 他心里不屑,几盒胭脂水粉就能收买人心,看来真是不中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各种事,精力有限,目前只能尽量日三,等我有时间再尽量加更啊~么么大家 第33章 、第 33 章 其实阿虞明白自己的心思,?多少生了些不该有的念头,但哥哥是清风明月的人物,多一寸遐想都是亵渎。 她性子直爽,心里不记事,?什么忧愁烦恼要不了一夜就消化掉了,?这一次钻了牛角尖,差点和哥哥闹得生分,?实在不值。 这么一想,?倒也想开了,?之前种种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今儿看到这一堆东西,?阿虞还是挺欢喜的,想来是那日在吴疾府上,?哥哥跟穆兰山透露了什么。先前他的态度不甚明朗,还让她担忧了一阵。 虽说这满桌的胭脂布匹和零嘴,?不像是穆兰山这样威风凛凛的武将能挑中的,?不管是穆清欢帮忙,还是别人,?都叫从未收过别人的礼物的阿虞,?心生愉悦。 可容舟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分明张婆子拿来的一万多两银子分文不留的都转交自己,如今却为了一点不值钱的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他哂笑,?果真是心上人送的东西,哪里还在乎它值不值钱。 只是这么一来,?两家便算牵扯上关系了,且看穆兰山那头怎么安排,正常情况下就该挑个黄道吉日来提亲了。 容舟看她坐在凳子上拆出一盒胭脂,细腻的脂粉扑在手背上看了又看。 提亲啊…… 真是快呢。 他还记得她蹒跚学步时,?抱着自己大腿吐字不清的喊着哥哥,记得她长大后初进京,小心翼翼拉着自己袖子,满眼惊惶的样子。 岁月真是不待人。 看她有了归宿,明明应该欣慰才对,可到底是哪儿出了错,让他这么不喜呢。 他想了想,想不出来,后来也就作罢了。 年味越来越浓,一场盛大的风雪过后,便到了除夕。 阿虞大清早收到来自哥哥的压祟钱,满满的一荷包金叶子,让她不禁感叹哥哥的阔绰,他对自己这个妹妹从来不吝啬啊! 晌午要祭拜先祖,容家的老祖宗牌位都供奉在锦州老宅里,容舟只供了老爷子和他生母的灵位。 哥哥虽然对父亲诸多怨恨,但饱读诗书的人,最重视孝道伦常,抛开那些长辈间的恩怨,能有今时之地位,也多亏父亲栽培。 人死债消,随着阿虞的到来,那些愤懑再记挂于心上,也显得自己耿耿于怀了。 阿虞是第一次见到郝夫人的牌位,哥哥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她也抽了一个蒲团跪在旁边,什么话都没说,恭敬磕了三个响头。 夜里吃团圆饭,阿虞特意温了一壶梅子酒与哥哥对酌,桌上青枝缠花的宝瓶里插了几枝才雪地里采来的梅花,红梅点点,映着万家融融灯火,叫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喝一杯酒,望着容舟忽然生出几分多愁善感来。 往前两年的除夕,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冷冷清清连烛火都不明亮,除了几个老仆人就听不见别人说话了。 今年不一样啦!有哥哥在,她有了归宿有了底气,也有了家。 这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啊…… 也许一杯酒的后劲太足,眼泪把持不住,簌簌往下掉。 容舟侧目打量她:“哭鼻子了吗?” “没有。”她倔强的不肯承认:“是酒太辣了!” 他也懒得拆穿她,小姑娘心思细腻,脑袋里装了许多东西。 今日是兄妹俩团聚过后一起过的第一年,不管怎样都是值得庆祝的。 吃了饭,容舟召集了全府的下人,一一封了利市,上下三十几人都有分,喜笑颜开说“恭贺新禧”“大吉大利”。 才见哥哥时,阿虞觉得他冷淡疏离、高不可攀,今儿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平易近人,富有烟火气息的凡人。 主子良善,底下的人才好过,众人纷纷道了谢,又往厨房里吃饭去了。 今日年三十,没有那么重的规矩,但历来有守岁的习俗,不到天明,灯不能灭,人也不能睡。 阿虞信誓旦旦说要守岁,为了保持了精神,饭后便和樱桃碧莲她们玩牌,容舟也没离开,站在一旁看她。 几个人凑了一桌,阿虞牌技了得,把把坐庄把把赢,樱桃哭丧着脸拿出最后一枚铜钱:“姑娘,大人封的利市都叫您赢去了!” “谁叫我运气好呢!”她毫不客气夺下那枚铜钱,面前已经堆成了小山:“再来再来!” 碧莲也无奈笑起来:“我也不剩多少了,姑娘您可真厉害。” 阿虞回头:“哥哥你来吗?” 容舟不出意外的摇头:“不来。” 哥哥是读书人,不屑于和她们这些赌徒玩牌。 她玩的没了劲儿,把赢的钱还给樱桃她们,与哥哥坐在窗下说话。 容舟说:“明儿大年初一,要上开元寺转转吗?” 能出门玩当然是好事,她一口应了:“好啊,咱们抢头香去!” 他嗤笑:“你能起得来?” 阿虞信心十足的拍拍胸脯:“今晚不还守岁吗?我整夜不睡,等天一亮咱们就去上香!” 桌上还摆着穆兰山送来的干果,阿虞正挑挑拣拣忽然听容舟说:“明日也是你 分卷阅读61 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她手上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扯出笑来,不甚在意地说:“我什么都不缺,哥哥你别破费了。” 她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再奢求什么,就实在太贪心了。 只是容舟这么一提,就又叫她想起自己的身世,她虽然也是大年初一的生辰,可实际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人。 他不知,他的亲妹妹,早在出生时夭折了…… 她稍有愣神,忽闻夜空中一声剧响,身下的椅子一震,吓了大跳。 下一瞬,沉寂的夜幕上绽放绚烂的光,很快,轰隆轰隆的声音此起彼伏,如雷霆之势震耳欲聋,一抬眸,但见千万红鱼奋迅跳跃于层层云海内,一时如同白昼。 阿虞被这震撼的场景惊呆了,趿谢鞋子便往外跑。 “真好看啊!” 锦州不比京城富足,过年只能稀稀拉拉的看到几处烟火,京城处处是达官显贵,不差这点放烟花的银子。 “你不冷吗?”容舟皱眉跟上来,手上拿着她的氅衣。 烟花声音大得很,阿虞有些听不真切,但还是欢欢喜喜指着天上:“哥哥,你瞧!” 他给她披上氅衣,然后并肩站在廊下。 烟花每年都可看,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可她那股高兴劲儿从心里溢了出来,脸颊都透着兴奋的红晕。 他看她一眼,又觉得今日的烟花也挺好看。 一刻钟后,震耳欲聋的声音才次第小了,天上一弯弦月静静悬挂着,阿虞总算回过头来,一双眼眸明媚含光。 “愿哥哥诸事顺遂,平安喜乐!早日寻得如花美眷!” 他勾唇笑起来,目光温柔,映着她玲珑的身影。 “也愿阿虞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开元寺在京郊,正值新年第一天,香客格外多。 阿虞爬了一会儿石梯有些受不住,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摇头:“哥哥,我走不动了!” 寺庙在半山腰,这会儿人来人往,容舟担心她被挤着,拉着她往旁边让了让。 “昨晚睡那样早也没力气?是谁信誓旦旦说要上头香的?” 阿虞尴尬笑了笑,头上带着幕离,因为喘得厉害,连轻纱也跟着拂动。 说来惭愧,昨晚拍着胸脯说要到守岁到天明,结果还没到子时就歪着脑袋睡着了,最后还是哥哥把自己给抱回屋子的。 大清早起来就觉得没脸,他这会儿提起来,更是觉得臊得慌,也不好再偷懒了,一口气爬到了寺庙门口。 这会儿进香的人还不少,阿虞拜佛时还是很虔诚的,大雄宝殿几尊大佛拜了,又上后头观音殿、罗汉堂去。 容舟看她忙忙碌碌的身影穿梭在诸多香客里,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她跑得快,很快不见人影,他索性在宝殿外等着。 管家今日也跟着出了门,原本是在山下等着,这会儿却寻了过来,见了容舟先唤上一声大人,然后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前些日子他命人去锦州调查的,有关阿虞和张婆子说的那些秘密。 他没问过阿虞,但隐隐能察觉中间发生过什么大事。捏捏信封,厚厚的一叠,用了不少信纸,看来是真有什么事,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 他站在角落里,低头看了那封信良久,才决定拆开看看。撕开火漆,手指才碰着信纸,管家忽然出声。 “大人,舅夫人和表小姐们在那儿呢!” 容舟抬眸,果然见郝若贤姐妹一左一右挽着舅母从人群中过来,看样子是要去大殿进香的。 那头郝若兰看到自己,惊喜的挥挥手,他只好把信塞回去放进怀里,抬脚上前。 “舅母也来上香?” 能在这儿看到容舟,郝夫人有些意外,他不像是能来佛门之地求佛烧香的人啊? 郝若贤却是满脸惊喜,柔声喊了一声表哥:“你一人来的?” 容舟说不是:“阿虞也在,上观音殿去了。” 郝若贤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来如此……” 自从冬至容舟说了那些话,郝若贤心里就一直郁郁不快,满心想要问问他究竟是要娶哪家的姑娘。 方才看到他,她还担心他是与那个姑娘来的,知道只有阿虞竟也松了口气。 一旁郝若兰早想问这个问题了,嘴上也没什么忌讳,直言不讳问:“表哥,未来表嫂是哪家的,我们都还没见过?今儿也没约出来一块玩儿吗?” 容舟一窒,险些忘了这码事,不过是一个当时搪塞推辞的借口,如今重又提起来,还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先头跟他们说皇上年后就得赐婚的,是哪家姑娘也没说个明白,总不能随便提哪家的千金坏人名声,可要凭空编造一个身份来,也着实有些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哥哥就能知道阿虞身世真相了!(逐渐变形.jpg 第34章 、第 34 章 好在阿虞及时出现,?她才拜完佛祖菩萨,手里还捏着一根灵签:“哥哥,快看,?我给你求了签!” 容舟闻言侧目:“什么签?” 她意味深长笑了笑,见郝家人都望着自己,?忙又收敛了神色,?端着千金小姐的稳重屈膝行礼。 郝夫人不满意她没心没肺大咧咧的样子,?毫无规矩体统可言,心里虽嫌弃,?却没摆在脸上。 忌讳着外甥还在这儿,便露出点笑容,问她:“我说没见着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阿虞说:“方才上里头上香去了,还有后头罗汉堂、观音殿!” 郝若兰在旁边惊呼:“你把每个佛祖菩萨都 分卷阅读62 拜了?” “是啊。”这有什么稀奇的? 菩萨各有自己的管辖范围,她求财总不能去拜送子观音不是?大家都去拜佛祖了,?他不能把自己的愿望转发到,?岂不是就落空了? 众生平等,?佛祖菩萨们也平等,?拜了一个总不好连别的也落下,厚此薄彼会让菩萨不喜的。 郝若兰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哪有谁挨个拜完寺庙里的菩萨的。 “乡巴佬……”她含糊不清一声嘀咕,阿虞没听清,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郝若兰娇纵成性,?她算是见识过了,?但碍于是哥哥的表妹也就忍了。 容舟耳朵尖,倒是听见了这句话,淡淡一瞥,?郝若兰便噤了声,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表哥如今真是偏心极了,满眼只有那个便宜妹妹,一点坏话也说不得。 郝夫人把小女儿护在身后,笑着打圆场:“你舅舅跟望之早前就说了想同你喝一杯,明日记得早点回家。” 初二该向长辈拜年,容家没有长辈,容舟就剩一个舅舅,自然是不能少了应有的规矩。 他垂首:“是。” 郝家人才来,还要进去拜佛,两厢寒暄一阵,便带着阿虞下山了。 郝若兰气得脸色发青,跺脚指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怒骂:“这算个什么东西,表哥如今也被她鬼迷心窍了吗?” “不过一个贱婢所出的丫头,自然也是贱婢,飞上枝头哪里就能变凤凰了。你和一个贱婢置什么气?”郝夫人表情冷凝,淡声道:“明儿她也得上家里来,有的是法子收拾……” 阿虞还不知自己被算计了,跟着容舟一阶一阶下了石梯,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哼哧哼哧向他展示方才求来的签。 “姻缘签,上上签。” 容舟垂眸看了看签文:“给我求的?” 她眨眨眼,点头:“是啊,我记得你的生辰八字,顺道就给你求了。上上签,哥哥你好事将近了!” 他眉眼淡然:“承你吉言。不过,你没给自己求?” 阿虞忽然腼腆笑起来,面上露出一丝羞涩来:“也求了,真是巧,都是上上签。” 少女怀春心思多起来,竟也去求姻缘,果真是盼嫁了。 妹妹要嫁人了,容舟喟叹,一时不知是该感慨还是感伤了。 开元寺在京郊,回家得要大半个时辰,今日出城的人不少,城门处的巡防也多起来,他们进城时,恰逢换防之际。 士兵身着甲胄,交替换了防,整齐的队列行走间英姿勃发,可见雷霆万钧之势。 阿虞听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忍不住掀了窗上的棉帘看过去,那么巧,为首的人转了个身,一双黑眸看过来,一瞬之后,冷漠的眼睛里溢出几分惊讶来。 “哥哥……” 袖子被人拉了拉,容舟以为她又要缠着自己撒娇,不想那青葱似的手指指向外头。 “穆兰山。” 马车靠边停下,容舟下了马车,穆兰山便迎了过来,眼中盛满笑意:“容兄新禧。” 容舟拱手回礼:“穆兄新禧。” 穆兰山这才将目光落在阿虞身上,小姑娘今日穿了件水红色的夹袄,衬得身段窈窕纤细,白净的脸颊上抹了胭脂,气色尤其好。 今儿是新年第一天,礼自然不可废,阿虞端端正正朝他行礼,澄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明媚天光:“将军吉祥如意。” 穆兰山才下了防,身上还穿着盔甲,原本威风凛凛的人忽然有些局促:“姑娘客气。” 容舟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碍眼,默默退了两步,看他们低声叙话。 不经意看了阿虞一眼,穆兰山握着剑鞘的手悄无声息的沁出一层热汗来。 阿虞倒还冷静,含笑道:“上回将军送来的年货,还没找着机会道谢。” 穆兰山好歹是久经沙场的人,稍有彷徨便镇定下来,神色温和:“行之仓促,倒让姑娘见笑了。原是清欢挑选了一并准备双份,让我送与姑娘,也算是补上见面礼了。” 他们都见过好几次了,还存在什么见面礼。 “那么多东西,真叫我受之有愧了。” “应当的。” 阿虞知道穆清欢的心思,她还知道投其所好送那些胭脂零嘴,要是别的,自己也无福消受。 要说穆兰山真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了,家世清白,人品贵重,这么一撮合,只能说是自己高攀了。 缘分倒也是个奇妙的东西,她虽还闹不明白男女之情到底为何物,但今日在这儿碰见穆兰山,心上是欢喜的。再看他无措的样子,说明还是有了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男婚女嫁,两情相悦最要紧的,阿虞想只要穆兰山肯提起亲事,自己应该也要点头答应了。 穆兰山还是含蓄的,大庭广众之下没好意思明说,只道:“姑娘是四月出孝期?” 阿虞点头,穆兰山神色一松:“清欢四月的生辰,黄历上说四月有几个黄道吉日……” 剩下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穆清欢老早就说过,四月好几个宜婚嫁的吉日,正适合上门提亲,要他抓紧时间准备。 要说婚嫁,也并非头一回,先前长辈操心,娶哪家姑娘家中自有安排,那时候想着夫妻相敬如宾,并不奢求情投意合。如今眼看要近而立之年了,却愣头青似的摸不着头脑了。 说到底,还是人不同罢了。 “清明那会儿,我应当要回锦州一趟,等回来也差不多要四月了,那时候再细说吧……”阿虞扭扭捏捏说完这话,脸上愈发滚烫起来。 真是害臊!她还没跟人说过这些呢,既 分卷阅读63 新鲜又感觉一颗心蠢蠢欲动,有点不受自己控制了。 穆兰山目光闪了闪,牵唇露出欣喜的笑来:“好!”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进了容舟耳朵里,原本想着带阿虞出门走走的乐趣,瞬间消失地不见影踪。 上了马车,阿虞神色还是激动的,面颊带着兴奋过后的红晕,一个人垂着脑袋傻笑。 他冷眼看着她,没忍住开口:“就这么高兴?” 她羞涩笑起来,说:“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喜欢我的人呢!” 这偌大的京城,勋贵遍地,也找不出几个像穆兰山那般出色的人物了。 骁勇善战,威风赫赫的名将,如何不令人心生仰慕呢。 容舟一哂:“出息!” 不过他还是欣慰的,他们两个都对彼此有意,不至于盲婚哑嫁,将来上门去受苦。 阿虞忽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和哥哥商量:“清明我想回锦州一趟,哥哥你要回去吗?” 娘亲祭日到了,她要回去祭拜,得向爹娘禀报自己如今找到了哥哥。 马车缓缓前行,容舟目光晦涩不明,半晌道:“再说吧……” 他整整八年没有回去了,锦州于他而言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阿虞知道他迈不过心里那个坎,嘴上虽然不说记恨父亲了,可心里必然是难过的,再回锦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旧事,还不如不回去。 阿虞不强求,但还是希望哥哥可以解开心结:“那时哥哥你得空,咱们一道回去,行吗?” 可她也知道这只是奢望,如今哥哥已官至大理寺卿,事务繁忙,哪里还脱得开身与她回去呢。 容舟牵唇笑了一下,抬手摸摸她柔软的头顶:“行。” 马车轻微颠簸着,叫人昏昏欲睡,阿虞起得早,这会儿困意浮上来,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她原本还强撑着,可车轱辘的声音太过规律,吱呀吱呀催眠似的叫人直打呵欠。 “不行了,我得睡会儿……哥哥你让我靠靠。”说着便栽在他肩膀上,合上眼补觉了。 回家还得要些时候,容舟也没出声,任由她靠着,听耳边传来轻浅的呼吸声,才微微偏头打量她。 真是一点不讲究,靠着他就睡着了,亏得是兄妹,若是旁人指不定怎么心怀不轨呢。 马车里没有阿虞絮絮叨叨声音,容舟这才想起来那封信,动手拆开了信,将那一张张信纸抚平,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斑驳的光影从车帘缝隙中投进来,落下他满是震惊的俊脸上,怔忡了许久,最后竟是折回信纸不敢再看。 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写了足足五篇,他饱读诗书二十余载,纸上的每一个字分明都认识,拼凑在一起,却是一个叫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他本不是刻意想打探,只是觉得阿虞和张婆子见了面就变得有些奇怪,偏偏他在大理寺多年,又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就叫心腹去查了。 谁知这一查,竟起底了一个隐藏十六年的秘密。 而也正是时隔十六年,他才知,与自己同乘马车,此刻正靠在自己胳膊上呼呼大睡的姑娘,并非自己的亲妹妹……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真相,素来冷静的大理寺卿都接受不了,惶惶然望向熟睡的阿虞。 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不知自己此时该作何想法,只怔怔看着那张皎皎无瑕的俏脸。 第35章 、第 35 章 阿虞睡着了,?大约在做梦,皱着眉小声咕哝了一声。 容舟如梦初醒,将那一口憋在喉间的气吐出了出来,?伸手把她要下垂的脑袋往上托了托。 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传来管家的提醒。 阿虞也在摇摆中蓦地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嗯……到家了吗哥哥?” “到了……”信纸熨帖在胸口有了滚烫的温度,?容舟尽量忽略掉那沉重的感受:“下车吧。” 阿虞起了身,?脚下却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容舟已经下了车,?看她捂着膝盖龇牙咧嘴,面色一窘:“脚、脚麻了……” 他无奈叹息,朝她伸出手臂:“过来。” 阿虞挪啊挪啊,?以为哥哥要扶自己下车,不料一只手臂穿过腋下,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子霎时腾空,?她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那张如珠似玉的脸就在眼前,?阿虞嗅见他身上浅淡的苏合香,?莫名的无所适从。 容舟一言不发往里走,侧脸在天光下生出几分凌厉来,她连一个字都不敢说,鹌鹑似的缩在他怀里。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感觉哥哥好像不一样了? 她方才是打呼噜了,?还是流口水了?亦或者梦里说了坏话让哥哥不悦了? 好在距离不远,?没让她煎熬太久,容舟将她放在地心里,搀着她的胳膊:“走一走,?还麻吗?” 阿虞走了两步,摇着脑袋:“没事了,谢谢哥哥。” 她转头,迎上容舟深邃的视线,微微一怔:“怎么了?” 他没应,只说:“你歇着吧,我走了。” 阿虞觉得哥哥今儿怪怪的,饭桌上还特意仔细观察了一番,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次日起来往郝家去拜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以她的脑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等去了郝家,阿虞才发现不止他们兄妹俩,厅堂中还坐了一位体态丰腴,打扮富贵的夫人,身穿缀着团花锦纹的藏青色窄裉袄,满头珠翠轻摇,耀眼极了。 椅子后头站着一个壮硕的少年,脸上满是横肉,肚子微凸 分卷阅读64 ,腰带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 婢女上前通禀,就见他叉着腰,冷眉竖眼望过来,神情高傲。 不过在看清阿虞的长相后,那倨傲的表情滞了滞,眯缝眼里升腾起惊艳的光芒。 阿虞被那贪婪直白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舒坦,挪着脚步紧跟上容舟。 容舟目不斜视,并未注意到这边。 然后阿虞才弄清他们的身份,原来是郝夫人娘家的弟媳和侄儿。 郝夫人满脸笑意,热络的拉了阿虞的手:“来阿虞,与你介绍一下,这是翰林院修撰夫人,若贤若兰的二舅母,还有庸常,他长你一岁,也跟着若贤若兰叫表哥吧!” 阿虞被郝夫人热情似火的态度惊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怎么一下就转了个弯呢? 她心中虽困惑,却还是乖巧的颔首:“二舅母,表哥。” “呀?这就是怀瑾的妹妹呀!”李夫人早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阿虞一番,眸光一转热切的迎过来,溢美之词脱口而出:“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琼姿花貌,楚楚动人呢!” 一面说一面拉着她坐下,仿佛得了什么珍宝似的,爱不释手牵着她:“早前就听说怀瑾的妹妹进京了,一直不得机会相见,如今见着了,兄妹俩当真长得像。” 阿虞讪讪笑了一下,很敬佩李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还面不改色的样子。 她跟容舟就不是亲兄妹,鼻子眼睛各长各的样,从前她还能仗着血脉相连硬是对比出相似的地方了,现在知道真相,都编不出谎言来自欺欺人了。 “进京有几个月了吧?可还习惯?平日里都怎么打发时间的呢?” 李氏嘘寒问暖,颇有长辈关怀晚辈的架势,阿虞对于只见过这一次面就热情不已的态度感到无能为力。她硬着头皮,正想说辞,好在容舟在旁边,及时出言替她解围:“阿虞初来乍到,一应都在家中学规矩,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他并不称呼李氏为舅母,可能是想到两家并非母舅关系,毕竟身上还有堂堂大理寺卿的衔,与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氏面露尴尬,倒也没好再多说什么。 家人相聚也不讲究男女大防,一大家子围坐一桌,氛围还算融洽。 郝望之在母亲的示意下,不停给容舟斟酒,嘴上还说着:“先头我与同窗逛书局,找到一破烂的字帖,他们有人说是王羲之的真迹,我花重金买回来了,知道表哥对书法素有钻研,能否帮忙给看看?” 容舟侧目看他,声色清泠泠的:“王羲之几乎没有真迹流传。” 一句话就叫郝望之无法可说,他读书不在行,只知道王羲之是书法大家,书法大家的真迹就该广为流传的,怎么到他这儿连孤本也没有呢。 他搓着手:“那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郝夫人在旁边使眼色,郝天祥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语气严肃:“你看看,闹笑话了吧?平日里叫你多向怀瑾学习,你倘若有他半点好,也不至于花了重金,还分辨不清字帖真假。” 他这么一训斥,叫郝望之无地自容,容舟并不想他因此难堪,所以便接道:“舅舅别生气,望之肯读书是好事,说不定是王羲之真迹呢,我对王羲之的书法略知皮毛,等会儿我去瞧瞧。” 郝天祥这才笑起来,对着容舟只有和蔼温和:“你的本事舅舅放心,望之一个半吊子,还得你多照顾。” 如此说好,饭后容舟便与郝天祥父子去了书房研究字帖,没人叫李庸常一起,他便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郝夫人招呼着郝若贤姐妹:“你们快过来带着阿虞和表哥一起玩啊,去园子里转转,那边梅花开了可好看了。” 阿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实在不想和郝家姐妹相处,尤其郝若兰盛气凌人惯了,眼睛长在了头顶,不能指望说出什么好话来。 但今日她似乎格外安静,见面这么久非但没有恶语相向,还主动分享了她的杏仁奶酪。 阿虞受宠若惊,但心里又默默提防起来,直觉没有什么好事。 几人逛到园子里,郝若贤借口要更衣郝若兰随同去后,她便明白了。 伺候的下人站得远远的,墙下几株红梅开得正盛,李庸常亦步亦趋跟上来:“阿虞表妹,你喜欢梅花吗?” 阿虞不动声色拉开一段距离,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胸口的油渍上,莫名嫌恶,但脸上还得僵硬维持笑容:“梅花凌霜傲雪,开自苦寒,自然喜欢。” 李庸常眼底惊艳一闪而过,险些鼓掌叫好,他就喜欢长得漂亮又有才情的姑娘。 打从第一眼看到阿虞,就被她深深迷住了。 昨晚母亲说姑母要帮自己说门亲事,是大理寺卿的妹妹,他早知道阿虞是丫鬟所出,身份卑微,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心要拒绝。 今日阿虞进门之前,他都还在想丫鬟生的女儿,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儿去。 然而那柔软的身段,纤细的腰肢,水灵灵的眼睛望过来时,就叫他瞠目结舌,难以自拔了。 他目不转睛盯着阿虞,脚下悄悄挪动着:“阿虞表妹,你还没许亲事吧?” 阿虞皱眉,对李庸常的直白无礼很是厌恶,他的心思她大约能猜出来了,正色道:“正在孝期,尚不能考虑这些。” “这没什么,先定亲不出嫁也行啊……”李庸常不死心,步步逼近,将她拦在了梅花树下,他张了张手臂,腰间横肉都在发抖。 他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昂首挺胸看着她:“阿虞 分卷阅读65 表妹,你瞧瞧我如何?咱们年纪相当,家世相当,最是般配不过……实不相瞒,方才初见你,我就觉得我们有命定的缘分,我尚未娶妻,你若点头,我也愿意等你出了孝期!” 阿虞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明明都是求亲,为何人与人如此不同。 昨儿个穆兰山的话委婉又动听,分明都年近而立的人,却还羞涩稳重,字斟句酌生怕她不喜。 眼前这位虎背熊腰,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李家公子,仿佛不懂含蓄为何物,一字一句都让她感到厌恶。 一瞬间,高下立现。 尤其他色眯眯的目光,更让阿虞不喜,他步步紧逼,身上一股香味钻进鼻子里,他大约是学风雅之人用熏香,但这味道很是浓厚,难见文雅,反而衬得油腻又臃肿。 “抱歉,我不喜欢你,请表哥收回心意。” 李庸常仿佛没听到她的拒绝似的,不死心的又跟上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表妹,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作势要拉她,阿虞一惊,急忙往后躲:“你干什么,松手!” 手腕被他攥在怀里,她简直要恶心坏了,不由分说挣脱,动作有些急,没注意到旁边梅花枝桠,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下颌处传来。 一颗心因为惊惧噗通乱跳的,可她顾不上疼,匆匆甩开李庸常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再一摸下巴疼得她吸了一口气,低头一看,掌心全是血。 一股强烈的委屈霎时间涌上心头,她此刻只想找到哥哥,再不在这儿停留片刻。 哥哥跟郝家父子在书房,可书房在哪里呢…… 她红着眼,漫无目的的寻找,泪水氤氲在眼眶里,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旁边有下人的惊呼声,她都顾不上,直到过了垂花门,看到廊下和郝天祥说话的人,眼泪才簌簌掉下来。 容舟很快就注意到了她,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却在看到她的脸时,笑容一僵,眼底的从容泰然瞬间消失无影。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小伙伴说加更啊,实在是因为搞不赢,我这垃圾手速三千字得摸一天鱼,另外还有工作,一个人带崽,累得到头就睡,现在给自己的目标就是日更不断(哭唧唧 第36章 、第 36 章 阿虞眼前一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一抬眸迎上容舟慌乱的目光。 他的衣袖拂过来,语气冷凝:“怎么这么多血?” 她往后躲了躲,?眼看血渍染上他的象牙白的衣袍:“哥哥……” 他蹙眉,并不介意自己的衣袖,?一手替她按着伤口,?一手揽着她往前走:“我让舅舅请大夫来看看。” 阿虞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哥哥,我想回家。” 容舟敏锐的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惊惧,?郝天祥匆忙过来,看到阿虞一脸的血迹,也是一惊:“怎、怎么回事这是?” 话音才落,?李庸常就着急忙慌的从垂花门后追过来,在看到容舟时神色大变,浑身横肉一颤,?就想要落荒而逃。 容舟冷冷瞥向他,?霜寒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是你!” “不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李庸常结结巴巴,?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膝盖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 那一身肥肉在眼前晃动,阿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她偏过头垂在容舟臂弯上,细声开口:“哥哥,我们走吧。” 郝夫人和李氏这才姗姗来迟,?本来脸上还是带着笑的,?直到察觉容舟一身冰冷的气息,表情才凝固下来。 阿虞低声啜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与血迹混合在一起,斑驳地沾满了容舟的衣袖。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不去,容舟心头钝痛,再不理会这一群人,将她圈在怀中快步离去。 李氏脸色惨白,怔愣半晌才拍拍李庸常的手臂:“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和她说话吗,怎么闹出血来了呢?” 李庸常苦着脸,心虚道:“我就是看她长得漂亮,想亲近亲近……” “你鬼迷心窍了啊……”李氏瞪着一双小眼,嘴里哎哟叫唤着:“这可怎么办呐?” “完了,这下完了……”郝夫人这才觉得天都要塌了,这事是自己一手牵线搭桥和李氏策划的,原本想着让两个独自相处增加一下感情,哪里知道李庸常管不住自己的色心动了手。 阿虞在自己府里出了事,还叫容舟看见了,这可怎么得了。 他待人虽然温和有礼,那也是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他对那个妹妹的在意显然超过母舅家的亲人。 大理寺卿声名在外,审讯犯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去年贺煊招供就是因为独子见了血,差点断了条手臂。 如此狠辣的手段,足够让人畏惧了,郝夫人甚至能够想象,如果容舟大发雷霆,睚眦必报,只怕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李氏母子已经吓得面如菜色,郝天祥这才明白她们几个妇人做了什么,当即脸色铁青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人都敢肖想,你李庸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做大理寺卿的妹夫?” 本来因为长姐和老太爷相继过世,容舟就不怎么与家里来往了,这下彻底得罪了他,只怕将来他再不会踏足这个家了。 “废物!都是废物!”郝天祥火上心头,指着她们一顿臭骂,气急败坏的背着手走了。 那厢,阿虞在见到容舟后心里的委屈无限放大,一个劲的流着眼泪,也不哭出声,就那么红着双眼,脆弱的 分卷阅读66 让容舟格外心疼。 他以为她是疼,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没事了,咱们回去就看大夫啊!” 马车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因为早叫人去请了大夫,才进家门,管家就拖着大夫回来了。 阿虞仰着头,洗净了脸上的血迹,大夫给她上药时,容舟才看清她下颌上的伤口,一寸余长,在那白净的肌肤上尤为触目惊心。 回了自己的家,阿虞一颗心落回原处,已经没有先前的慌乱了,伤口上了药还火辣辣的疼着,大夫嘱咐她伤口不能沾水。 阿虞眼底还噙着泪,颤声问:“会留疤吗?” 大夫说:“伤口不浅,姑娘皮肤这样嫩,大约是要留疤的,不过这几日注意着点,也许就是浅浅一道,不仔细看也看不清的……” 阿虞才憋回去的眼泪又毫无征兆的往下掉,容舟听大夫说了伤口的忌讳,让管家送他出门,这才捧着她的脸查看。 他柔声安慰:“没事,也不丑。” 不说还好,一开口阿虞就委屈看着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容舟顿时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给她擦眼泪,生怕又把伤口上的药粉给冲走了。 “你别哭啊!”可惜大理寺卿没有哄人的经验,娇滴滴的姑娘蜷在榻上哭得起劲,他在地心徘徊束手无策。 他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审问犯人,什么酷刑严刑都能使,无人不宾服,如今听见女子的哭声,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明白看似柔弱的姑娘怎么会有放声大哭的力气,许久不见停顿,房顶上的瓦片都得颤抖。 碧莲她们早就躲到门口,免受荼毒,容舟却不能走人,看她哭的厉害,就忍不住心疼,眼看她仰着脑袋露出下颌那道骇人的伤口,眸光渐沉。 最后是阿虞自己哭累了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出着长气,容舟给她拍背,温声说:“又不是说不能祛疤,等伤口好了,我给你想法子。” 她缓缓抬头:“真的吗?” 女孩子总是爱惜自己面容的,尤其自己还没嫁人,这张脸多重要啊,她方才照镜子那么猩红一条伤痕盘桓在白嫩的肌肤上,哪里接受得了。 “我骗你做什么。”眼看阿虞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才坐在旁边,缓缓问:“是李庸常欺负你了吗?” 阿虞点头:“他想让我嫁给他,我不从,他就动了手……” 然后就不小心划伤了脸颊。 容舟不屑的嗤笑:“做什么春秋大梦?” 李家微末之流,往上三代都是屠夫,是因为与郝家有了姻亲,才能勉强在京城立足。 李家人都胖,李庸常跟他爹娘一样肥头大耳,油腻臃肿跟暴发户似的,全无风雅含蓄可言。 容舟眼睛又没瞎,虽说不能以貌取人,可他向来挑剔,还是给阿虞选亲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挑中李庸常。 阿虞松了一口气,知道哥哥不会把自己推入火坑,但一想到郝夫人和李氏那满脸算计的样子,心里还是不快。 她们是故意的,早就计划好了,故意要让她和李庸常独处,明知李庸常的德性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还要让他们独自相处。 她无法理解,为何哥哥母舅家的人会是这样狼心狗肺,只会往哥哥脸上抹黑。 容舟看她紧绷着脸就知道在想什么,对于今天的事,他很是意外,以李庸常的性子,若没有人煽风点火,是不敢觊觎阿虞的。 至于是谁造成了这个局面,他心知肚明,也感到寒心。 自从母亲和外祖父去世后,郝家门庭冷落,若非出了一位探花郎的外甥,断不会有今日之地位。 平日里舅舅还是谨小慎微的,只有舅母野心太大,妄图以侮辱阿虞来抬举自己的娘家。 容舟原本就厌恶郝夫人的市侩,如今更是没丁点好印象,再看阿虞那刺眼的伤痕,心中逐渐冰凉。 “你放心,我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他可是睚眦必报的人,阿虞的伤不能这么白白受了…… 阿虞惊吓过度,又这么哭了一场,倒头便睡着了,容舟坐了一阵才撩着衣袍疾步出门了。 行走间,带起凛冽的寒风,樱桃在门口吓得一哆嗦。 等容舟走远了,她才搓着手臂说:“大人看起来很生气啊……” 碧莲点头:“毕竟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何不生气?” 大过年的,出这么些事,真是够闹心的! 容舟步履匆匆出了家门,一路往大理寺去,才想今儿才初二,明日才开府,官署只有年节职守的人在。 但他气不过,一想到李庸常那个脑满肠肥的小畜生对阿虞动手,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他低着头进了案房,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角落里啃完猪蹄正翘腿剔牙的大理寺丞,余光瞥见来人吓得忙不迭起身,动作太急管不住腿,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大大大人……这大过年的,您怎么来了?” 容舟眸光凛然,坐在椅子上,看他一嘴油又冷漠移开了目光:“这会儿忙吗?” 大理寺丞摇头:“都过年去了没什么可忙的。” 容舟盯着桌上的卷宗,凉声道:“去叫侍卫长给我挑几个人,夜里出去一趟。” 大理寺丞两眼放光,双手扒在桌案上:“大人,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容舟一哂,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大理寺丞很高兴,反正过年在职守,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查案呢。 只是晚上夜黑风高,容舟丢了一堆夜行衣过来,叫他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 “拿给侍卫 分卷阅读67 们换上。” 他一头雾水:“这……” 到底是要干什么? * 阿虞的伤第二天就结痂了,只是伤口周围还通红一片,碧莲给她洗了脸,小心避开那处。 照镜子时,阿虞还在长吁短叹,愁容满面:“真要留疤了可怎么办?” 女为悦己者容,好好的一张脸,若是这么一道疤横陈,可就真丑了。 她才答应了穆兰山,转头就伤了脸,他不会因为这狰狞的伤口就不娶自己了吧? 她惆怅皱眉,索性连镜子也不照了,脱了鞋子上床把自己闷进被褥里。 碧莲安慰道:“大人不是说他想法子吗?定能给您寻个好方子回来。 可惜阿虞伤了脸,兴致并不高,心不在焉的应了。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樱桃大嗓门忽然响起,阿虞被她惊呼声吓了坐起来。 “怎么了?哥哥出事了吗?” “没有没有!”樱桃连忙摆手,气喘吁吁道:“方才我在厨房给您准备午膳,听买菜的大娘说今日在南巷遇见新鲜事儿了!我顺便听了一嘴,您猜是什么事?” “什么?” “翰林院修撰的儿子,昨儿夜里被人打啦,绑起来挂在南巷牌坊上,挂了足足一个时辰!” 等发现时人都冻僵了,只剩一口气在,李氏哭爹喊娘把人抬了回去。 但因那会儿看热闹的人不少,很快就传开了。 阿虞错愕着,许久才艰难醒悟过来。 怎么会这么巧?昨天李庸常才欺负了自己,转眼就被打了一顿。 除了容舟,她实在想不出别人了。 可哥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会动手打人? 有些难以置信…… 等下午容舟回来,阿虞就凑了上去,刻意压低声音问:“哥哥,是你把李庸常打了?” 不会动手太厉害,把人给打死了吧? 容舟牵着唇角:“怎么样?出气了吗?” 原来他说的讨公道就是这样讨的…… 阿虞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得意来,到嘴的话变成了夸奖:“哥哥真厉害!” 可不管怎样她都想象不出哥哥打人的样子,哥哥她心里果然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啊! “不必我亲自动手,算是给他个教训了。”以大理寺的手段,没断手断脚,都算是看在郝家面子上了,再有下回,他就把两百斤的李庸常丢到孤岛上去饿瘦为止。 阿虞伤口的痂没几天就脱落了,不出意外露出一条粉色的疤痕,又忍不住伤心欲绝抱着碧莲哭了一场。 容舟听见她的哭声,默默顿住了脚步,回屋换了衣裳便往皇宫去了。 皇帝彼时正在安慰又当爹的裕王,容舟眼梢一望,被皇帝招手喊住。 “快来,老六想不开,你也劝劝。”连续生了三个儿子后,裕王妃又怀孕了,肚子显了怀,还不知是男是女。 裕王自然眼巴巴盼着女儿,但太医说很有可能还是儿子,他受不了了,进宫来向皇帝诉苦。 皇帝听得头都大了,很想把裕王扫地出门。 容舟自己还独身一人呢,无从劝解,裕王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都盼着生儿子,只有他这么嫌弃。 他另有要事,懒得理会裕王哭嚎:“臣听说年上西域进贡了一种带有异香的玉容膏,不知能否向皇上求得一瓶?” 皇帝疑问:“倒是有,你要用?” 裕王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插嘴:“玉容膏不是女人用的吗?你讨贡品来送人?” 容舟在他犀利的目光中叹了口气:“是臣的妹妹,前些日子伤了脸留了疤,一直伤心着……” 那玉容膏据说有祛疤的奇效,每年西域都会进贡,宫里娇生惯养的娘娘们对自己的皮肉最珍视,就盼着皇帝能赏赐一瓶。 裕王哎哟一声,立马觉得索然无味了:“送妹妹啊,我还以为是送心上人呢?我说你对你那妹妹真是好,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养媳妇呢!” 容舟眸光微动:“殿下多虑了。” 皇帝自然不稀罕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只是过年赏了妃嫔,最后还是从皇后那里讨了一瓶。 比指甲盖大不了的白玉瓷瓶,托在掌心里毫无分量,容舟却能想象阿虞拿到过后欣喜若狂的模样。 他心里安然下来,在裕王的调侃中,向皇帝道了谢。 出宫时天色正明媚,阳光落在积雪上,宫墙底下的迎春花枝条上有嫩芽绽放。 春日将近,他心情莫名也明朗起来。 一路回家,脚步也轻快了,进了家门,却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 管家迎上来,他眉心微拧,沉声问:“有客人?” “是穆将军和穆姑娘,正在厅中和姑娘说话呢。” 管家分明听见他冷哼一声。 再抬眸,容舟进了正厅,一眼瞥见站在穆兰山身旁的小姑娘,两人对视,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阿虞眉眼飞扬,满是笑意。 他脚步一滞,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碍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今天如此勤奋的我求个预收《娇娇入我怀》,下本写,戳专栏可见!还有下下本《废太子被迫还俗后》,一并收藏一下叭~ 第37章 、第 37 章 穆兰山率已经注意到他,?先行出声:“容兄。” 容舟不急不慢地走上前,声色平缓:“穆兄怎么来了?” 穆兰山目光闪了闪,有些不好意思:“我……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穆兰山,他心照不宣没有点明。 其实容舟与穆兰山并无深交,?两人虽认识多年,?但因是一个文臣,? 分卷阅读68 一个武将,各自职位不同便甚少有来往的机会。 穆兰山立过功,?威风赫赫,不过他素来淡泊名利,上门拜访的人倒是多,?他却不屑于与名利相交,从来都没居功自傲。 这也是容舟同意阿虞与他来往的原因。 偌大京城几乎挑不出穆兰山这样的世家子弟,诸如李庸常之流,?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近来穆兰山倒常出现在眼中,?想来是因为某个人的关系,?与自己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微不同。 自己一手撮合的亲事,?看阿虞与他相谈甚欢,按理说他应该很满意这个未来的妹婿。 但为何心里总高兴不起来呢。 阿虞呢,早前还因脸上的伤黯然神伤,方才门房说穆家兄妹来了,她还不敢见人。 好在穆兰山见了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还问她有没有好转。 习武之人不在意皮囊表象,?这让阿虞心中稍感慰藉。 穆兰山有意哄她开心,说了许多云川和战场上的旧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没看到容舟暗流涌动的目光。 穆兰山虽说只是‘路过’,该有的礼节却不能少,容舟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这才坐在一处叙话。 “穆兄回京几月,倒是忙碌,几次见你忙于巡防,辛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穆兰山波澜不惊,也没有你来我往的自谦:“为皇上分忧,本就是你我职责,何谈辛苦。” 容舟不置可否:“去岁说年后要往云川去?如今可有什么想法?” 这是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云川多风沙,又近边关,可谓是穷山恶水,离了京城两千多里。阿虞出嫁,必然是要与穆兰山一同往云川去的,山高路远,来去一趟耗时太长。 舟车劳顿,他又不愿阿虞颠簸。但一年半载见不着,心里又难免惦念。 他们兄妹多年不见,朝夕相处了快半年,自生出许多血脉温情来,他倒盼着阿虞能留在京城,几条街的距离,倘或哪天想见面了,走路就能上门来。 结果穆兰山说:“实不相瞒,昨日我已呈禀皇上,初十便前往云川,等处理完战后诸多事宜,调任承州节度使,期间至多三个月。” 容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之前倒没怎么听见风声,穆兰山竟就付诸行动了? 承州毗邻京城,也就两百多里,快马加鞭最多半天时间,稍微快点,还能赶上热腾腾的午饭。 容舟一时无言,看来自己所担心的问题,这会儿都不成问题了。 阿虞倒是又惊又喜,穆清欢拉着她说:“我还怕真去了云川,许久见不着你,这下不用担心了。” 等穆兰山从云川回来,她就差不多出孝期了,到时候张罗婚事,三书六礼齐全,秋高气爽的季时节,应当就出嫁了。 阿虞满脸喜色,笑盈盈和穆清欢说悄悄话,哪里还像前几日哭嚎脸上留了疤,愁眉苦脸的样子。 管家很快吩咐晚膳上桌,容舟眼帘低垂,压下心里万般愁绪。 主客分别落了座,年轻人不讲究分席,阿虞还是坐在容舟身边,率先给他斟了酒,一双明媚的眸子盛满光芒:“哥哥,我敬你。” 天色渐暗,厅中灯火摇曳温暖如春,他勾了勾唇,与她碰了碰杯。 阿虞不常喝酒,只小小抿了一口,就辣的张大了嘴,穆兰山侧目望过来,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阿虞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就红了脸。 他温声提醒:“虽是果子酒,却要当心喝醉。” 阿虞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就喝一点。” 穆清欢酒量倒是不错,饭桌上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阿虞被她连着灌了几杯酒,直摆手求饶。 最后两个大男人没事,俩小姑娘却喝醉了,穆兰山拉着穆清欢走时,她还眯着眼睛一拍桌子:“嫂子……你是我亲嫂子……” 阿虞双眼朦胧,醉醺醺回应她:“你是我亲妹妹!” “多谢容兄,我们先告辞了。”大约她俩大言不惭的话让穆兰山觉得羞愧,拉着穆清欢匆匆走了。 这里还有个醉鬼,容舟不好送他们出门,站在廊下目送他们离去。 他稍停顿的间隙,忽然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脚下踉跄了一下,忙转身把那冲过来的始作俑者抱在怀里。 “你发什么酒疯?”他咬牙,险些就摔到石阶下去了。 “我脚软……”阿虞觉得天旋地转,难受的不得了,只有紧紧抱着他的腰,仰头无辜眨眨眼:“哥哥……怎么有两个哥哥了。” 容舟叹气,他跟个醉鬼说什么。 “走,回屋睡觉。” 阿虞重重点头,细声撒娇:“要不哥哥你背我吧……长这么大,你还没背过我呢。” 他无奈,只好听从她的命令蹲下,她便用力扑了上来。 他轻而易举背上她,吩咐道:“抱好,别摔了。” 她依言搂紧他的脖子。 “哥哥,辛苦你了……”她小声嘟囔,歪着脑袋,嘴唇贴在他耳畔,滚烫的气息裹挟着酒味喷洒在耳根上。 容舟蓦地一僵,心口胡乱跳起来,搂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阿虞砸吧着嘴,眼皮已经沉重的睁不开了,但在容舟身上,她却格外心安,曼声问:“哥哥,你今日是不是不高兴啊?” 他说没有:“穆兰山肯来看你,我替你高兴。” 她哦了一声,嘴里囫囵不清:“我以为你不待见他呢?” “你既喜欢,我如何也不会为难他。”夜色深沉,他仔细盯着脚下,这条路仿佛遥远起来。 阿虞喝多了,脑子里不能 分卷阅读69 转动,但哥哥温声细语透着几许缱绻缠绵的况味,叫她听着便生出热泪盈眶的冲动。 她迷迷糊糊想,也不知这样的温存能持续多久,哪天他得知两人不是亲兄妹,是不是就不会再对自己这么好了。 她很难过,哀声说:“哥哥……你永远当我哥哥吧。” 容舟闻言脚步微顿,饭厅到她院子不过百来步,眨眼间就到了,他背着她站在院门外,寒风刺骨,相贴的身躯却温热无比。 碧莲已经迎了过来,他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你想得还挺美。” 宿醉过后,便只剩残缺凌乱的记忆,阿虞一觉醒来,顶着凌乱的青丝在床上坐了半晌,问碧莲:“我昨晚没失态吧?” “倒没有,穆将军在时,您还好好的,后来便缠着大人要背您回来。” 然后便是一场难以收拾的兵荒马乱。 一个人的酒品能差到阿虞这地步也是神奇,大哭大闹喊爹喊娘,又拉着容舟不肯松手,他腰间的佩玉被扯下来摔了稀碎,要是躲慢点,她那双爪子得把他腰带给扒了。 碧莲还没见自家大人那么狼狈过,好在人家面上足够风轻云淡,冷静把姑娘安置在床上,看她抱着被子睡着才转身离去。 阿虞的记忆只停留在和穆清欢把酒言欢,相见恨晚的时候,穆兰山他们何时走的,都完全想不起来了。 朦朦胧胧倒是记得有叫容舟背自己,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却都得靠碧莲转述。 “大人说您近来的功课懈怠了,等会用了早膳去书房找他。” 阿虞眼皮一跳,暗叫不妙:“哥哥今儿不早朝?” “皇上龙体欠安,停了今日朝会。” “完了……”她爬起来,看到桌上已经四分五裂的玉佩,一巴掌呼自己额头上。 这下要怎么赔罪呢? 喝酒误事啊!磨磨蹭蹭半晌,还是梳妆打扮好,去书房找容舟告罪。 他低头看书正入迷,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墨发束冠,清朗隽秀,连银线滚边的袖口也处处透着精致。 她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过去:“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容舟掀了掀眼皮,淡漠地瞥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你何错之有。” “我不该发酒疯,摔了哥哥你的玉佩,我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她一顿,又艰难添上一句:“那玉佩多少钱,我赔你好了。” 他仍无动于衷,平静道::“不必,一枚玉佩罢了。” “那不行。”犯了错总还是要想办法补救的,虽然她觉得那玉佩价值不菲,大不了把自己老底掏光,也得让哥哥息怒啊。 “你又赔不起,我何必为难你?”容舟终于放下书,斜眼打量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书:“还是来抄书吧,养养你心浮气躁的脾气。” 看!果然还是生气了。 阿虞如临大敌,傻笑着拒绝:“抄书就不必了吧……” 她不由分说贴上来,抱着他的手臂摇尾乞怜:“多少银子,你说,我都赔!” 他垂眸,迎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心头微动,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你那点银子怕是不够,拿什么赔?” “啊?这都不够吗?”她脸色一变,惊恐看着他:“你那玉佩不是什么绝世珍宝吧?” 他颔首:“仅此一枚。”足够彰显它的珍贵。 “那怎么办呐……”阿虞懊恼极了,早知道就不喝酒了,闹这么大的动静,摔了哥哥的玉佩还赔不起。 她垮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无家可归的小野猫。 他也不舍得再逗弄她了:“这玉佩你怕是赔不起了,可不问你要补偿我又白损失了一个珍宝,你说怎么办?” 阿虞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玉佩我是不能复原了,要不我给哥哥做只荷包吧?反正也是挂在腰上的,和玉佩一样的作用!” 容舟挑了挑眉,倒是个做生意的料。 “行吧。”这不划算的买卖,也只有他能接受了。 阿虞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哥哥真生气要叫自己赔呢。 她眉眼舒展,笑起来弯弯如月牙一般,甜美又娇俏。 他看了看她,起身从案上的匣子里拿了个东西,放到她跟前:“这个给你。” 冰凉的瓷瓶到了手上,阿虞有些疑惑:“什么?” “你不是说脸上留疤了难看?给你解决烦恼的。” 容舟声音还是淡淡的,她却觉得震惊,看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白玉瓷瓶:“这能去疤?” 他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心里莫名不快:“西域纳的岁贡,宫里只有皇后娘娘和几个受宠的嫔妃才有。” 没良心的丫头,亏他腆着脸去向皇帝开口,转头还没拿出手,就看她和穆兰山眉来眼去,全然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呀眼里了。 她愕然:“比你的玉佩还珍贵?” “自然。” 阿虞总算转过弯来,难以置信看着他:“所以这是哥哥你特意去宫里给我求来的?” 他点头,小小的瓷瓶顿时如有千斤重,阿虞捧在掌心里,险些要哭出来了:“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她总算还算有救,知道感恩,容舟稍微觉得欣慰了:“傻子。” 且不管这玉容膏有没有效,单凭哥哥特意为自己奔波,就足以让阿虞感激涕零。心里那处原本还沉闷低落的荒原里,忽然冒出一株嫩芽来,令人喜不自胜。 “这里没镜子啊。”她跃跃欲试,左右看了看,把瓷瓶给容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哥哥你帮我抹吧!” 分卷阅读70 看她一脸兴奋,他只好打开玉瓶,用食指挖了绿豆大小的一粒出来,涂在她的疤痕上。 冰凉的感觉很快从下颌处蔓延开来,阿虞闭上眼,任由容舟指腹轻轻摩挲着。容舟背靠在案桌上,微微弯腰,一垂眼便是一张皎皎如玉的俏脸,她闭着眼,脸上却还有遏止不住的笑意,长而卷的眼睫轻颤了颤,在那无瑕的面皮落下淡淡的影子。 他的手指还在她下巴的伤疤上,目光却不自觉的往上移,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就那么明晃晃的映在了眼底。 两人相隔如此之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轻浅的鼻息,飘飘然,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容舟喉结微动,呼吸猛然一窒。 第38章 、第 38 章 指腹微凉,?身上却滚烫起来,他紧紧盯着她,目光晦涩不明,?好在阿虞闭上眼,并未看到他的失态。 容舟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很快平静下来,?慢慢收回手,?语气与表情一样波澜不惊:“好了。记得早晚各涂一次,一个月就能看出效果。” 阿虞喜上眉梢,?捧着脸灼灼望着他:“那我今儿还抄书吗?” 他默默移开视线,摆手:“回去吧,明日再来。” “谢谢哥哥!”她拿着玉容膏,?欢欢喜喜走了,容舟眉眼却凝重起来,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难以回神。 良久,?他才拿过上回阿虞抄过的佛经,?磨墨提笔继续写完。 穆兰山初十要离京,?提前预备妥当,才去向皇帝辞行。 容舟进宫面圣,御书房大门紧闭,太监总管守在门口,看到他立马迎过来:“容大人稍候,?穆将军在里头呢。” 穆兰山是武将,?总归在说什么军机要事,容舟也不急,与他一道在石阶前站着。 太监总管姓朱,?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与容舟也相熟,他往门扉看了一眼,端着笑意拱了拱手。 “奴才先给大人道喜了!” 容舟眼底生出疑惑:“喜从何来?” 朱总管点头呵腰:“穆将军为何请命从云川调任承州啊,还不是自己的姻缘有了着落么……” 云川苦寒,且临边关,穆兰山就任节度使才二十六岁,因为是边防要塞,皇帝要留信任之人驻守,穆兰山往后十年都应当不会调任。 但因图巴部战败,穆兰山立了大功,久不提终身大事的人,忽然有了谋划。 穆兰山要考虑人生大事,皇帝当然是喜闻乐见的,顺便问了那么一嘴,发现那姑娘姓容。 皇帝眉头一跳:“是容舟的妹妹?” 穆兰山说是。 这下可不得了,最器重的臣子要联姻了,他这个爱好做媒的皇帝竟然一点不知情,于是关上门来对穆兰山一顿说道。 今儿才立春,迎面吹来的风还如刀子似的刮得疼,容舟双手对插在袖子里,看御书房的门被推开,穆兰山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问:“穆兄什么时候走?” “明日午后。”穆兰山说完,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 容舟最擅观察人的神色,穆兰山坦荡,有些情绪不加掩饰,他一瞬便猜透了。 朱总管进去禀报了皇帝,请容舟入内,他顿了顿,说:“那我带阿虞来与你送行吧。” 穆兰山果然与方才不同,眼底流露出几分惊喜来,客气拱手:“多谢容兄。” 两厢告辞,容舟进了门,皇帝盘腿坐在榻上把玩玉扳指,不经意看到他的脸色,有些惊讶:“脸怎么这么黑?谁招惹你了?” 容舟说没有:“与穆兰山说了几句话。” 皇帝睨他一眼:“那你是不是满意这个未来妹夫?” 妹夫? 容舟抵了抵舌尖,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唇齿间盘桓不去。 穆兰山还长自己三岁呢,就要成自己妹夫了? 脑子里一转,想象着阿虞身穿嫁衣坐上花轿的样子,心口竟沉得有些难受。 他收回神思,不敢去细想,皇帝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问:“怀瑾,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啊?” 容易诺默然摇头。 皇帝虽为天子,但彼此认识好些年,私下里还是朋友,对容舟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的。 “可是觉得你妹妹快要嫁人,心里舍不得了?” “八字没一撇呢,还没到这地步。”阿虞四月才出孝期,再怎么从简,也得要大半年后才会嫁人。 他是生出些荒唐的念头了,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缝隙,便能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皇帝了解他跟家里的过节,十几岁的少年独床京城,孑然一身到了今日的地位,实属不容易。这么多年了,那些心结也该解开了。 皇帝当起和事佬,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回锦州去看看?” 往前数几年,容舟自然是不想回去的,后来阿虞来了京城,也就不记挂从前的事了,只是偶然想起,觉得对不起早逝的母亲罢了…… 但他不愿吐露,只道:“大理寺案子多,臣脱不开身,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帝不满,背着手在地心来回踱步,沉吟道:“从方才兰山来,朕就想是不是太苛待你们了,一个二个的怎么就都忙着公事?朕都不知道该是喜是忧了!” 当然,臣子为君王分忧是好事,皇帝自然乐享其成,可容舟这么大岁数还没成亲,做为皇帝兼好友,他颇有担忧。 “怀瑾,你看兰山这会儿都开花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个儿了呢?朕像你这么大,膝下孩子都两个了……你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分卷阅读71 ” 皇帝眼里生出隐忧来,不着痕迹的往他腰下瞥。 容舟轻咳一声:“没有,您别乱想。” “你要不歇一段时间吧,不回锦州,也冷静下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大理寺没你,还有少卿,还有一众属官,偌大的大理寺总不能倒了不是?”皇帝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板着脸嘀咕:“朕不想落个苛责臣子,暴戾无道的昏君骂名。” 皇帝是仁慈之君,对容舟向来是有求必应,可容舟自己呢,万事求个妥帖都是亲力亲为,政务公事也不嫌多,三五日不回家,也没什么可惦记的。 可后来阿虞来了,他就觉得早出晚归的日子真不赖,有个人记挂着,回家的脚步也要快上一程。 皇帝叫他歇一歇,必然也是长时间的,十天半月白白耗费了也没意思,不如在大理寺查案审讯。 可转瞬间,他想到了阿虞,她还牵挂着老宅的几个老奴,时不时就说想要回锦州看看,早前她提过清明要回去祭拜爹娘,那二月末总是要启程的。 那时她走了,来回耽搁一二十天,等出了孝期又要忙着嫁人了,他能见她的机会便更少了。 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也好。 “那臣就向皇上告几日假,清明带妹妹回锦州祭祖扫墓。” 皇帝当然满口答应:“七八年了,是该回去看看,锦州人杰地灵,说不定在那儿就碰上姻缘了呢……” 容舟心情莫名好转,出宫回家时,冷不防在朱雀大街上遇到昌平侯世子,顶着一脸淤青,在巷口徘徊。 他多管闲事停了那么一下,杨缙便缠了上来,拽着他不肯松手:“容兄,十万火急,救命!” 容舟没来得及问这一脸淤青怎么来的,就被拖着往前走:“出什么事了?救谁?” “是公主殿下!我好几日没见过她了,每回上门来都被拒之门外,我担心她想不开。” 俩人分分合合厮混这么久,感情必然是有的,可架不住昌平侯夫妇想抱孙子,直接求了皇帝下旨赐婚。 尽管杨缙一百个不愿意,甚至冒着被他爹狠揍一顿的危险,偷偷摸摸去找公主。 然而安阳长公主知道赐婚的消息就不见他了,杨缙觉得是公主伤心欲绝,所以才不肯见自己。 容舟觉得公主不像是一个会为儿女私情悲痛欲绝的人,杨缙咬咬牙,侧目看他:“殿下以前不是挺喜欢你吗,她肯定愿意见你,你进去帮我看看,知道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是吗?”容舟挑眉,没想到流连花丛的老手,还是个痴情种? “快快,你跟我过去看看!” 世子不由分说拉着他,公主府不远,很快就到了,不出意外看到门口的侍卫,杨缙登时泄了气。 “你去,你说你是公主曾经心心念念的探花郎,不用禀报他们都会放你进去!” 容舟不解:“你怎么知道?” “我跟殿下情意正浓的时候,她什么没给我说过?”杨缙声音凉凉的,分明咬牙切齿地带了些显而易见的醋味。 谁不知道公主殿下当年仰慕极负盛名的探花郎啊,每日在翰林院门口堵着,怎么也要见上容舟一面。 公主虽是痴缠了些,但从未使过什么强硬的手段逼人就范,容舟说不上讨厌她,看杨缙惨不忍睹的脸,还是心软了。 “我是大理寺卿容舟,敢问公主殿下是否在府中?” 门口的侍卫,似乎都认识容舟,见了他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恭敬的行了礼:“公主近来都在府中,容大人请。” 随即便为他带路,杨缙眼疾手快冲了上来,一把拽住容舟的后腰带。 侍卫作势就要来拦他,世子却不要脸的叫嚣起来:“你们别拉我!当心把容大人的腰带扯坏啊!” 容舟眼角一抽,领路的侍卫迟疑着不敢上前,他叹了口气:“世子有话和殿下说,劳烦通融一下,我们说完就走。” 外界传言大理寺卿曾经和安阳长公主有一腿,实际上他连公主府也没进过,倒是杨缙轻车熟路找到了公主的院子。 才在窗牖下,就听见里头慵懒娇柔的声音响起:“世子啊……一时兴起罢了!” 杨缙一愣,然后不顾阻拦怒冲冲的进了门,扬声道:“殿下如此无情无义,转头就忘了我们的情分吗?” 安阳长公主半躺在美人榻上,两个宫女给她捶腿捏脚,一双美目风情万种,见了突然冲进来的人,还有些怔愣。 她起了身,光洁的锁骨在衣襟在若隐若现:“你怎么来了?” 然后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容舟,不禁掩嘴笑起来:“今儿刮什么风,怎么容大人也来我这儿了?” 杨缙横陈在他们中间,怒声道:“怀瑾中是来帮我讨个说法的。” 公主瞥了瞥他,眼波流转,红唇轻扬:“你要什么说法?” 世子一下子就觉得委屈了,看着她娇艳如花的容颜哀嚎:“你始乱终弃,不要我了!” 公主仿佛听见什么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腰许久停不下来,连眼角都挤出泪花来了,她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我说世子,你是不是傻?你还想要本公主对你负责不是?我早说过了,咱们玩乐一场,好聚好散,各不相干,你忘记啦?” 世子面露痛色:“那你不见我,分明是生我气。因为我要成亲了,你不高兴,是不是?” 前几日还如胶似漆来着,大抵是她听说了赐婚的消息,才把自己给轰走了。 哪知公主神色淡淡的,并不觉得他说得对。 “本 分卷阅读72 公主不碰有妇之夫,即便是定亲也一样。” 这是她的原则,喜欢的男人都是尚未婚娶的少年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那种。不过世子是这个例外。 她都想不通自己当初是什么眼光,把这纨绔看上了,大约是世子花言巧语,床榻上哄得自己做心花怒放,后来有段时间分开了,还挺不舍得。 他再纠缠上来,一时心软,便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这在从前,她可是坚决不吃回头草的。 杨缙还不死心:“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 公主吃吃笑起来,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世子,你混迹情场多年,今日竟与我论起感情了?” 谁都知道安阳长公主爱好风月,府中常有俊美公子出入,这一两年才略有收敛,但若要说对谁一心一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当中也包括杨缙。 世子到底还是好面子的,听她这么一说,又是生气又是失落,最后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主看他气咻咻推开侍卫,眨眼没了身影,幽幽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容舟,有些兴意阑珊:“我乏了,得睡个回笼觉去,容大人,恕我不奉陪。” 她捧着手炉,转身要走,却听容舟喊了她。 “殿下。” “你心里是难过的,对不对?” 她脚下一怔。 第39章 、第 39 章 杨缙垂头丧气的出了公主府,?脸上阴云密布,都要滴出水来了。 容舟闲庭信步,跟在后头,?对他满身燥郁视而不见。 临走时,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公主殿下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世子就收收心吧!” 杨缙直跳脚:“你不仅不安慰我,?还往我身上插刀?” “然后呢?”他嗤笑,?登上自己的马车,鼻青脸肿的人还气鼓鼓的叉着腰:“世子是要娶亲的人了,?还是好自为之吧……” 然后便吩咐昭叔赶车回家了。 回去时,阿虞正在窗下捣鼓女红,那蹩脚的针法之下,?很快有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容舟在旁边瞧了半晌,等她最后收了针才忍不住问:“你这绣的是?” 阿虞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这不是答应赔给你的荷包吗?瞧瞧这飞鹤的走线,是不是缜密精致,?飞鹤是不是栩栩如生?” “是鹤……吗?”容舟把那荷包举在手里仔细端详,?荷包是水绿色,?缝制的针线还算整齐,?就是那鹤看着像两只秃毛的鸟。 “不好看吗?”但阿虞灼灼看过来,晶莹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就等着他的夸奖, 他不能拒绝她的两片好意,果断点了头。 “好看!你做的我都喜欢。” 然后便见她松了两口气,?眉开眼笑,?姿容璀璨。 他看过春花秋月,山川草木,却两直觉得阿虞如此鲜活明亮的模样,?是最动人的。他亲眼看着她出生、长大,从粉雕玉琢的小小婴孩,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与阿虞团聚后,他总因两人之间的血脉亲情而感动,时常庆幸他们分隔多年,却并未因长辈恩怨生出嫌隙,初见时的那点疏离早已烟消云散。 可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他心里某处阴暗的角落,便滋生了两丝难以遏制的感情。 他知道,再不能单纯的把她当成妹妹了。 荷包落在掌心里,心尖丝丝缕缕的溢出酥麻的暖流,喉间滚动,压下那些情绪。 “明日午后,穆兰山要走了,跟我两起去送送吗?” 阿虞眼前两亮:“可以吗?” 他点头,迟疑须臾,问她:“你喜欢穆兰山吗?” 容舟问得直白,阿虞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认真想了想:“我说不上来,但姑娘家对战功赫赫的英雄豪杰都是心存仰慕的,他大概就符合女子幻想的盖世英雄般的如意郎君吧。” 所以她的喜欢,还是建立在听闻过他的英勇事迹上。 深闺之中的姑娘约摸都是这样,第两眼总看脸,凭着两点浅表的认知,就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阿虞尤其肤浅,对长得好看的人都两副痴傻样,动不动对他评头论足,欣赏他的容貌。 于容舟来说,长相外貌只是皮囊,清风明月又如何,该留住的总是会留住,留不住的仅靠徒有其表的容颜也起不了任何用处。 但他想逗她,撩起袍角坐在她身边,两手托腮撑在案上,眼神流转,似有暗芒浮动,目光在她面上缠绵,然后换了个清润的声气儿:“那你瞧着我如何?” 彼此就隔着那么两尺远的距离,连呼吸都浅浅可闻,容舟眼梢微挑,眉眼流露出几许风流蕴藉的味道。 阿虞本来只是不经意的两瞥,却从他浓如墨色的眼眸中,清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幽幽的,仿佛夹杂着某些深渊的雾霭,变得朦胧不清。 她两颗心杂乱无章的跳起来,面上慌张两闪而过:“哥哥是天上神明,不食人间烟火,岂容我等凡人亵渎。” 他勾了勾唇,懒懒道:“你我都是肉骨凡胎,谈什么鬼神。” 阿虞胡乱点头,容舟仿佛就是这么两问,随后便观察那个荷包去了。 阿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吐出两口长气,心如擂鼓,气息杂乱,才发现自己方才对着他两张俊脸忘了呼吸。 苍了天了!她怎么觉得哥哥在勾引自己? 但再两想,定是自己花了眼,哥哥多圣洁高贵的人,怎会朝自己抛媚眼呢。 次日穆兰山离京时,哥哥如约带她去了北城门。 穆兰山整顿军纪,勒住缰绳左右张望,仿佛在等着什么。 分卷阅读73 属下不知情,上前询问:“将军,时辰快到了,要走了吗?” 他面露难色,正在迟疑之际,忽见两辆马车驶来,阿虞庆幸的拍拍胸脯。 “还好来得及,还以为你走了?” 马上之人展颜,翻身下马,面上盛满了笑意。 “不早不晚,来得正好……” 阿虞不禁笑起来,从怀里掏两个彩线编织的剑穗,细长的流苏颤动着,中间悬挂两尾红线编的鱼儿,活灵活现,精致无比。 穆兰山怔了怔,接过那剑穗,惊讶问:“给我的?” 阿虞羞涩点头,眼神飘忽:“我自己编的,也不知送你什么好,之前见你配剑空着,才编了这么两个剑穗……” 就是普通的彩线编织而成,没有玉石串珠,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胜在她的心意,全部自己动手完成,连碧莲樱桃都不知道。 所以容舟看到那条剑穗躺在穆兰山掌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你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却还不知还你什么好……” 他心头虽对容舟昨日的话有所期待,但两直不敢深信,方才等不到他们的身影,心头难免失落,正要出发之际,阿虞却意外出现了。 “你等等。”他握紧了剑穗,转头去了马前,取出包袱里的两只锦盒。 里头是两个晶莹剔透的镯子,看来只是普通翡翠,但阿虞两瞬便想起那是何物。 正是先前穆家失窃的那个传家宝。 她可是听说,这镯子是送儿媳妇的…… 阿虞仿佛捧着两个烫手山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本来就该送给你的。”穆兰山兜鍪下的俊脸浮现两丝羞涩来:“我此去也就三四个月,等我回来,就上容家提亲!” “好。我暂时替你保管着。” 她到底还是将那玉佩收下了,反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等将来他来提亲了,也就名正言顺能拥有这镯子了。 只是这镯子寓意深远,捧在手里莫名有些沉重。 穆兰山把剑穗收好,朝容舟拜了拜:“多谢容兄相送,兰山告辞了。” 容舟颔首:“两路顺风。” 穆兰山这才上了马,下令手下将士出发。 阿虞依依不舍挥了挥手,但见周围还有外人,也不好再停留,跟着容舟上了马车,抱着那锦盒长吁短叹。 容舟斜睨着她,两言不发的阖上眼,闭目养神去了。 偏偏阿虞不消停,碰了碰他的手肘,低声问:“哥哥,我是不是不该收他的东西?” 容舟面无表情,声音淡漠:“他人已经出城了,你后悔,还能送还回去?” 阿虞两时语塞:“这倒是……不过我也能给他还家里去,清欢还在京城呢。” 他见不惯她装模作样的姿态,分明心里高兴得很,却要装成为难的样子。 那编了小鱼的剑穗送出去,不是就盼着穆兰山能有回应吗。 小鱼,小虞。 不就是她的名字吗…… 他从前以为她粗枝大叶,什么都不会,原来女子都有细心的两面,为了喜欢的人编织剑穗,连他这个哥哥都蒙在鼓里。 果然姑娘长大了懂事了,有强硬的翅膀足够单飞了,也就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了。 他心里拈酸,却并不表露在脸上,风轻云淡的嗯了两声:“那你送回去吧。” 阿虞觉得是哥哥故意的,把那锦盒放在膝上也不松手,转头看他还闭上眼,有些不满:“哥哥,你阴阳怪气的,搞得像是我惹怒了你两样?” 容舟这才睁开眼,目光凝滞:“有吗?” 她点头,就差把不悦摆在脸上了! 容舟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吟道:“想来是要准备出远门,愁得吧……” “出远门?”阿虞两头雾水:“哥哥,你要去哪儿?” 他哂笑:“你不是说清明回锦州祭祖?” 阿虞两脸懵,两时没反应过来,等脑子转过弯,才欣喜若狂抓住他的手:“哥哥你要跟我两起吗?” 他颔首说是:“大理寺有要务,来回不能耽搁太久,路上行程可能要赶两点。” 阿虞高兴的直蹦哒,那锦盒放到两边,兴奋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太好了,哥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以为你再不想回去了……呜呜呜。” 她埋在他怀里喜极而泣,无人知晓她现在是何等复杂的心情。 当年爹爹缠绵病榻,病入膏肓时,还时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等着儿子的身影出现。 可那时候他们大吵了两架,容舟去了书院,十天半月都不肯回来。 他嘴上骂哥哥不孝,却在临死之前盼着他能回来。 彼时阿虞只有七岁,爹爹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沙哑的声音与她说:“你帮爹去寻寻你哥哥,叫他回来看看,爹改明儿就得去找他娘,他再见不着我了……” 阿虞懵懂的点了头,跌跌撞撞去找哥哥,两出房门,却看到石阶下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但爹等不及了,就眨眼的世间,里头传来婢女嚎哭的声音,病榻之上的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哥哥心中是否有遗憾,她却两直没有放下过,哥哥离开家的每两日,她都盼着他能再回来看看。 哪知这两等便是这么多年! 她的眼泪蹭在他脖颈上,细细的啜泣声在他心口划开两道道浅浅的涟漪。 他犹豫了片刻,抬手抚上她单薄的背脊,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第40章 、第 40 章 她哭得厉害,?可是声音里却透着庆幸,容舟哄她半晌不见好 分卷阅读74 ,无可奈何的叹气:“怎么还哭呢?” 阿虞终于冷静下来,?抽抽搭搭松开他的脖子,看到他的脖子,??上一烫,?瑟瑟指了指。 “胭脂……蹭上了。”方才哭得太忘我,?眼泪与胭脂一起蹭在他脖颈上,连洁白的领口都有了瑕疵。 “你来擦。”他微微仰头,?露出秀丽纤白的脖颈,玲珑的喉结微微起伏,衬那点斑斓的胭脂,?无端透着暧昧撩人的滋味。 阿虞迟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不可避免地抚过他的喉结,?她感觉手下的人似乎僵了僵,?指尖触碰的喉结上下滚动,?吓得她忙不迭缩回去,?顿时心如擂鼓。 “怎、怎么了?” 容舟目光沉沉,晦涩难辨,但他却只是摇头,声色喑哑:“没事,你继续。” 只是阿虞再不能胡思乱想,?专心致志的给他擦干净,?最后胭脂倒是没了,那白净的肌肤却叫她搓的发红,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好在马车这个时候及时停下,?昭叔在外?唤了一声大人,她便匆匆起身退出去,哪知动作太急,脑袋磕在了马车顶上了。 她哎呀惊呼一声,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容舟?无表情看她一手捂额头,一手提裙摆,飞快跳下马车,再摸摸被她擦得发烫的脖子,悄然勾了唇角。 管家早已候在门口,看到他立刻迎过来:“大人,舅夫人和表姑娘来了。” 容舟脚步一顿,眼看阿虞两耳不闻直直往里冲,点了点头:“知道了……” 阿虞没听进管家的话,一路进了家门,正要去厅堂里倒杯茶喝,冷不防看到郝夫人母子,将要跨过门槛的腿又默默收了回去。 郝夫人和郝若贤皆变了脸色,有些尴尬的看过来。 阿虞想到先前的事,心头一沉,好在容舟紧随其后,越过她进去,宽阔的脊背仿佛有着无形的屏障,将她护在了身后。 “舅母,若贤,你们怎么来了?” 容舟言语态度虽也是恭敬的,但郝夫人却听出一丝不同以往的冷硬来,分明是嫡亲的外甥,倒如今竟要小心翼翼起来。 郝夫人心里不痛快,?上却是和蔼可亲:“我和若贤出了趟门,回来路过你这里,便进来看看,不料你竟不在家……” “云川节度使今日离京,我去送行。” “云川节度使……”郝夫人倒是听过这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是他们这样身份靠拢不了的。 她虚笑着,从案上拿过一只锦盒:“这是年前你舅舅旧友送的金丝白燕窝,有滋补养颜的作用。” 京城富贵人家都拿燕窝当甜品点心吃,白燕窝最常见,阿虞隔三差五也会吃,她记得库房里燕窝不少,还有一盏极品血燕窝,她觊觎好久了。 那天她下巴受伤流了血,容舟就叫人炖了,可叫她一顿心疼。 大约是跟着哥哥吃香的喝辣的久了,眼光越来越挑剔,寻常东西都不放在眼里了,例如郝夫人送的这一盒燕窝,也值不了几个钱。 何况自己的受伤的原因,跟她们也脱不了干系,一点燕窝就想息事宁人,哪有那么轻易。 男人不爱吃燕窝,这必然是送给阿虞的,容舟看在眼里,客气的道谢:“舅母好意,怀瑾心领了,只是阿虞不爱吃燕窝,怕是要暴殄天物了……” 阿虞在他后头抿了抿唇,极力压住要上翘的嘴角。 郝夫人表情微滞,笑容凝固在脸上,略有些尴尬。 旁边郝若贤倒是端着温柔,细声说:“阿虞姑娘若是不喜欢便罢了,改日挑些中意的再送过来就是。” 郝夫人打量容舟神色,看他?色淡然,这才捏紧了帕子,艰难开口:“上回的事,是庸常那孩子一时鬼迷心窍,我这个做姨母的看管不力,叫阿虞不小心划伤,真是过意不去。” 容舟薄唇轻启,还没说话,阿虞就跳了出去,纤细的身子雄赳赳的站在那里,小脸紧绷分明带着嘲讽。 “我的伤的确是自己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可归根结底是什么原因,夫人难道不知道吗?”如今她连一声舅母也懒得喊了,哥哥在身边什么也不必怕,凛凛望着过去,带着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到底是李庸常鬼迷心窍,还是有人背后推波助澜,想要牺牲我,来成全他呢?” 郝夫人一时被她冷然的语气唬住了:“这话怎么说的……你是怀瑾妹妹,我岂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再说,庸常也没你想象中差,你们若能成就一番佳话,也是福分!” 阿虞简直要被她毫不要脸的话气笑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委屈又愤怒。 那李庸常要是有几分优胜之处,也不至于挨打了。 听见郝夫人这话,她觉得容舟打得他太轻了,就该断了一条腿,一年半载下不来床。 容舟看她气红了眼,忽然也没了耐心同她们周旋,嗤道:“我听府里厨娘说,前几日见到一个被打得?目全非的人挂在牌坊上,看那模样倒是李庸常无疑。” 然后就看郝夫人母女俩脸色大变,??相觑。 “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挨了打还绑在牌坊上,可真是丢尽了?子了……” 郝夫人脸上一言难尽,看着容舟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他抢了先:“阿虞好歹也是大理寺卿的妹妹,别说她,就连我,无论如何也看不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舍妹的婚事,将来自有我这个兄长的做主,就不劳舅母费心了!” 这话说的直白且不留情?,郝夫人看他冷凝的眼神,觉得他若不是看在舅甥关系上,只怕得赶她们出 分卷阅读75 去。 显而易见李庸常被打就是他的手笔,开始郝夫人还不太相信,光风霁月的容舟,不像是能这样使阴招的人,今日一证实,才知他有多护犊子。 今日特地走一趟,就想着做点什么能挽留他的印象,现在看,只怕是没有可能了。 容舟压根不想留她们,郝夫人自讨没趣,也待不下去了,只好悻悻然离开了。 阿虞也就开始一点愤怒,人一走,便冷静下来,只是不太高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容舟跟过去时,就见她蹲在院墙下薅花草,可怜那株才开的迎春花,险些给她薅秃了。 他站在她身后开了口:“干什么拿花发气?” 阿虞这才起身,嘟着嘴不满道:“往后郝家有什么往来,哥哥去吧,我不想去了。” 在他跟前,她的喜怒都毫不避讳的摆在脸上,这让容舟很是欣慰,他低头看被她□□的迎春花:“不去便不去吧,除非必要的往来,我也不太愿意上舅舅家去了。” 她掐着花,抬眸观察他的神色:“真的?” “前几年外祖父还在世,我倒是时常去,却也只是为了替母亲尽孝道,我这人素来喜欢清净,外祖父仙逝,我入了大理寺,没时间,也不想去了。” “哪有人一直喜欢清净的,热热闹闹多好,哥哥你是孤单久了,才觉得一个人好。”阿虞不赞同的凝视他,从手里挑出一朵盛放的迎春花,踮起脚插在他发间。 美人唇红齿白,如花似玉,她满眼惊艳:“瞧这花红柳绿,人间春色多好看,哥哥你得多多看着,说不定哪天就遇到心上人了。不对……你只需往那儿一站,就有女子掷果盈车。” 容舟闻言涩然一笑,他一颗心都在她身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别的。 * 满目积雪消融,春意悄然爬上枝头,被大雪覆盖的庭院重新焕发生机。 厚重的冬袄脱下,身上穿得单薄一些,再不必跟熊崽子似的圆滚滚的翻不过身。 阿虞最爱春暖花开的时节,藏了一冬天的衣裳被褥在日头下晒上半天,便有一股温暖的气息附着在上头,嗅一嗅就叫人神清气爽。 樱桃翻晒衣裙,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给她换上,却忍不住惊讶:“姑娘又长高了呀,裙子都短了……” 碧莲在旁边掩嘴轻笑:“何止是短了,也小了!腰肢倒还是那么纤细,上头却有模样了!” 羞得阿虞赶紧护住胸口。 可能是京城的风水养人,吃得太好,从一进京身条就开始长了,尤其胸前的景象,脱了袄子就显得愈发壮观。 樱桃感叹:“姑娘真是长大了!” 这么一来,阿虞觉得自己又要该置办新衣裳了,哥哥知道了会不会说她败家? 但姑娘家都爱逛街买东西,再过些日子就该回锦州去,来回怎么也得折腾半个月,用的东西不能少了,阿虞盘算了一番,便约上穆清欢出门去了。 天儿一暖和,大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其中不乏勋贵千金,尤其卖珠翠首饰的铺子,多得是戴着幕离的大家闺秀。 阿虞和穆清欢在门口观望一阵,挑了一家客人稍微少点的铺子。 穆清欢喜欢珠钗步摇,在柜前看了半晌,回头问阿虞哪个好看。 她牛嚼牡丹,品不出好歹来,一眼看去都是银子在发光:“都挺好!” 穆清欢泄了气:“那怎么选,过几日就是袁从意母亲的寿辰了,我送什么好呢?” 穆兰山不在家,一应来往都靠她一个人,也是费劲。 “礼轻情意重,不必非要贵重,投其所好,说不定袁夫人更喜欢呢。”阿虞眨眨眼,朝她一笑:“再说了,你都是未来儿媳妇了,送什么都是好的,袁夫人还能挑你的错不成?” 穆清欢这才放宽了心,认真选了一阵,挑了一只素净的翡翠簪子,只夜里拆了头?绾发用,很寻常的样式却家常的温情。 阿虞点头:“就这个吧!” 付了钱,两人欢欢喜喜挽着手出去,忽见人群里混乱起来,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隔壁的首饰铺子前,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从车帘后伸出来,宫女垂首搀扶着主子下来。 除了安阳长公主还能是谁。 阿虞莫名想要开溜,哪知公主隔着幕离也能认出她们,青葱似的手指指了指,眉梢漾开一抹笑意:“真是巧了,你们也来选首饰?” 这下不能视而不见了,两人上前行了礼,掌柜恭敬将公主殿下迎进门,拿着屏风隔一方清净地出来。 “殿下怎么也亲自出来了?” 堂堂公主的衣裳首饰,自有这些铺子送上门去挑选,哪里需要兴师动众自个儿出门。 公主却妩媚笑起来:“那不然逛街还有什么意思?” 掌柜把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抬了出来,公主阔绰的挥挥袖子:“你们也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都带上。” 阿虞忙摆手:“无功不受禄,我们哪能叫殿下破费……” “跟我客气什么!”安阳公主兴致勃勃挑了挑,把一套金累丝嵌红宝石头?推到阿虞跟前:“这颜色适合你,小姑娘年轻,就得打扮的艳丽点。” 随后又给穆清欢挑了一对赤金宝钗和金镶玉手镯,沉甸甸的重量捧在手心,跟捧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似的。 第41章 、第 41 章 阿虞仿佛捧着烫手的山芋:“殿下,?这太贵重了……” 公主阔绰的挥手:“别客气,送你们便拿着,这点银子我还是拿得出的。” 阿虞和穆清欢相视一眼,?正要推辞,?门口忽然 分卷阅读76 响起一道张扬的女声。 “掌柜,?把你们上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这头正忙着伺候公主呢,听见声音迎出去,婢女已经到了跟前:“快点,?我家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正等着呢!” 昌平侯夫人笑眯眯的招呼身旁的女子:“云柔,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 到嘴的话还没完,在看到屏风后走出来的人时,神色剧变,声音戛然而止。 郭云柔手里拿着一支玉簪,背对着那边,?看到昌平侯夫人变了脸色,才回过头去。 公主一身胭脂色的香云纱襦裙,?妆容精致,?凤仪万千,手里把玩着翡翠玉扳指,?抬眸望过来,唇边还噙着笑意。 昌平侯夫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却还是敛容行礼:“妾身见过公主殿下。” “夫人免礼。”公主美目一扫,?旁边郭姑娘听见她的身份,不出意外的露出尴尬的神色。 好在公主神色自若,闲话家常的开口:“夫人也来选首饰?” 昌平侯夫人这才回过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颔首应是:“小儿婚期将近,妾身带儿媳妇来选大婚的头面。” 阿虞和穆清欢缩在后头,对这一幕表示震惊。 好家伙,怎么就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呢! 前不久公主和昌平侯世子的情史还在世家勋贵里广为流传,昌平侯夫妇为断绝儿子的拈花惹草的风流轶事,到帝后跟前求了赐婚的圣旨,把纨绔不羁的世子揍了一顿,叫他硬生生屈服了。 世子夫人是御史中丞家的姑娘,生得眉清目秀,貌美如花,见了公主恭敬屈膝行礼,然后便乖巧陪在昌平侯夫人身侧。 公主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红唇轻扬:“恭喜!” 郭云柔颔首:“多谢殿下。” 公主东西选好了,也不再多停留,懒懒说句:“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诸位自便。” 说罢,扭着腰身走了,阿虞和穆清欢赶紧跟上去。 外头阳光正好,有些晃眼,公主抬袖子歇了歇,侧目见她俩目光灼灼看向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干什么这样看我?” 她们自然不敢胡说,公主却不介意,直言不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世子要成亲了,我也替他高兴,整日跟我厮混在一块儿不成样子。亏得我心肠硬没纠缠他,说不一定昌平侯夫人就该来我府上抓人了。” 公主说着玩笑,阿虞和穆清欢却不敢笑,手里捧着公主给挑选的首饰,还要想法子拒绝,她已经登上马车,朝她们挥挥手:“我乏了,你们自去逛逛吧……” 马车很快消失在眼前,穆清欢拍拍胸脯,心有余悸:“我还以为她们要吵一架呢!” 阿虞笑了下:“怎么会!哪怕昌平侯夫人诸多不满,也不敢明说,那可是公主殿下。” 穆清欢愁云惨淡,看着手里的金镶玉手镯:“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公主金枝玉叶,并不在意这点东西。 阿虞也没辙,想了想道:“殿下既有心相送咱们也只有收下了,往后等我回来,有机会再去道谢吧。” 她更难过了:“你要回锦州,那我又一段时间见不着你了。” 要和哥哥一起出远门了,阿虞很是兴奋,嘴上还要安慰她:“又不是一年半载,半个多月就回来了。” * 出门的日子近在眼前,阿虞老早就开始收拾行装,容舟大约是要交代公事,时常不见人,她又不好进他屋子收拾行李。 从前色心大发,倒是想着进哥哥卧房里一探究竟,在他床上睡了一宿,后面一段时间都意犹未尽。 但想要接近他的心思,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不怎么强烈了,尤其每次看到他忍不住心跳加快时,她就清醒起来,再不能放纵自己肆无忌惮往他跟前撒野了。 而容舟呢,倒是清楚她的心思,总归觉得不是亲兄妹,要拉开距离,可她的动作在他眼里无疑都是刻意的,敏锐的大理寺卿从她躲闪的目光中,窥见一点不为人知的情绪。 他心生欢喜,这些年严于律己,甚少出远门,如今想通了,陪阿虞走这一遭,没了旁人打扰,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收拾行李,阿虞就趴在窗口张望,看他动着纤白修长的手指,把洁白的寝衣折叠好放进包袱里,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他斜斜觑她一眼:“做贼似的躲那里看什么?” 她提着裙摆踱进来,鬼使神差就想往他脸上瞧。 呜呜,哥哥真好看! 忍不住啊。 榻前的人起了身,含笑挑了挑眉:“我脸上有脏东西?” 阿虞惶然移开目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容舟没说什么,又转身去柜子里收拾衣裳了,阿虞站在地心里觉得手足无措,这么干站着又不是办法,假装热情上来帮忙。 哥哥爱整洁,柜子里衣裳整齐叠放着,一开柜门,隐隐还有香味,带着无形的吸引力。 容舟取出两件外袍,她忙伸手去:“这事怎么劳烦哥哥,我来!” “你等等……”他话音刚落,衣裳底下掉下两双袜子来,正落在阿虞脚背上。 “咦?”她俯身捡起来看了看,一双崭新的,一双已经戳了两个窟窿,正在脚指头的位置。 这袜子的走线和形状很眼熟啊! 她惊呼:“这不就是我做的那两双袜子吗?怎么破了……” 容舟抚额,不好明说伤了她的面子,偏她又主动提起来。 他试图安慰她:“可能是我不小心吧。” 这蹩脚的针法已经预示着它的命运, 分卷阅读77 怪不了他身上,只是阿虞觉得汗颜,第一次给哥哥做袜子,穿了一回就破了,实在是丢脸。 “要不扔了,我重新做?” 容舟闻言伸手拿回去,面色如常,似乎并不介意:“没事,留个纪念吧。” 阿虞也没多想,只是羞愧的红了脸,这破烂袜子有什么好纪念的…… “你都收拾好了?”他问。 阿虞立刻点头:“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他笑起来,眸中盛满温柔:“去吧,别睡懒觉,早点出发。”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出门的好日子。 阿虞脸上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容,上了马车出了城,天高海阔,连空气都是甜腻的。 浮云蔓延万里,两侧青山倒退,绿树红花分外妖娆。 远处阡陌交横,良田里有农夫牵着黄牛耕耘,茅屋房舍错落在山野间,炊烟袅袅,道不尽的红尘烟火气息。 阿虞乐不可支,容舟却提醒她:“一千多里,可得赶几天路,看你受不受得住!” 她摇头:“我进京时不也这样吗,不会累。” 可惜话说得太早,连赶三天路后,她就觉得腰酸背痛受不住了,好在马车足够宽敞,身下铺了厚厚的垫子她能躺下。饶是如此,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坐立难安。 她归咎于自己娇生惯养久了,不如从前能吃苦,养出一身娇弱病来。 一路回锦州走的是官道,前两晚还能住客栈,越离京城人烟越稀少,好在容舟有法子,凭着自己大理寺的令牌,带她住上了驿站。 颠簸了好几日,终于在傍晚看到了锦州的城门,只是清明将至,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有下雨的征兆。 阿虞顿时来了力气,拨了拨容舟的手臂,指了指外头:“哥哥,你看,咱们到了!” 容舟抬眸,顺着望过去。 锦州对比繁华的京城,真是小的可怜,那城楼嶙峋立着,在夜幕下略显荒凉。 这个时辰,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守城的士兵倚在墙上昏昏欲睡。 但城门上的‘锦州’二字,在青白的天色中尤为扎眼。 城墙里头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冒着新枝,已经越过了城楼,在城外也看得清清楚楚,容舟觉得眼熟,想起幼时常在树下玩耍乘凉。 如今看,也不知是城楼矮了,还是树又长高了。 马车进了城,灯火逐渐浓厚起来,容舟听着过路的行人操着一口地道的锦州话,略有几分恍惚。 阿虞半年没回来,听着熟悉的乡音格外亲切,她趴在窗口上,微风徐徐而来,问:“哥哥,有没有觉得近乡情怯了?” 他收回视线,摇头:“不曾。” “你这么多年不回来,也不知还能不能认识福伯他们。”她手上比划着,煌煌灯火映着她俏丽的眉眼:“我娘去世后,府里的下人大多都遣散了,只有几个没有儿女,无处可去的老仆,像樱桃娘,五十几岁,已经顶年轻啦!” 容舟偏头,小姑娘心地善良,不计较他们年迈,收留他们,寻常富贵人家,早将人赶出府去了。 等马车到了府邸前停下,一看门口候着的老仆,果然是如阿虞所说,樱桃娘是最年轻的了。 他昔日在家时,府里大大小小二十余口人,光是他身旁的小厮就有三个,后来容家没落,到如今只剩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阿虞率先跳下马车,老眼昏花的老仆们这才看清她,纷纷唤着大姑娘。 她欢喜说:“哥哥也回来啦!” 众人这才看清她身后长身玉立的男子,磊落的眉眼,颀长的身姿,眼前的年轻人依稀还有年少时的影子,管家福伯老泪纵横,带着下人们颤巍巍的跪了下去:“大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阿虞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你愣什么神啊?” 容舟这才流露出一丝笑来,与阿虞搀扶着人起身。 舟车劳顿,还没吃饭,这个叙旧的话也不必多说,一路进了门,先在厅堂用了晚膳,阿虞就自告奋勇带他找住的屋子。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青石板上布满了青苔。 锦州老宅比他京城的宅在小了不止一半,要不了几步就能走到头,处处透着年久失修的荒芜,好在屋里的陈设都特意换了新的,他小时候看过的书,一摞摞的,安静堆积在角落的书架上。 阿虞问:“哥哥,还记得你的屋子不?” 他莞尔:“我离家时好歹有十七了,怎会不记事!” 阿虞放了心:“那哥哥你早点睡,明儿咱们准备准备,后日清明祭拜爹娘去。”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珠帘似的悬挂在屋檐下。 阿虞回来就带了樱桃,洗漱完了叫她下去和她娘团聚,哥哥的屋子就在前面,拐个弯就能到,换了寝衣过去看了看,他那头的灯已经灭了。 阿虞安然回了屋子,熄灭了蜡烛,正要躺到床上,忽闻屋子里滴答滴答的声音,她只好又爬起来,抬头一看,可不得了! 头顶的青瓦有条缝,雨水顺着房梁落下来,正滴在了八仙桌上。 她打着灯笼,四处查看,还不止一处漏雨。 府里的人都老了,可能不够细心,加之不住这屋也没注意到房顶漏雨,她放在桌上的包袱都被雨水浸湿了。 也不知哥哥屋子里有没有漏雨,他向来爱洁净,万一床上漏雨了,他可怎么受得了? 阿虞一慌,赶紧穿好鞋子往容舟那头去,敲敲门里头有了回应。 “哥哥,你屋子漏雨吗?” 安静了片刻,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容舟身穿寝衣,黑发披散 分卷阅读78 在肩头,面上带着倦意。 他打量她一眼:“怎么了?你屋子里漏雨?” “是有点……你这儿没事吧,福伯他们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屋子漏雨也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探着脑袋往里头看了看。 “我这儿不漏雨。”他错身,给她让出路来,眼底带着关切,一本正经道:“大半夜也不能叫福伯爬上屋顶修房子,你屋里既然漏雨,今晚便睡我这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有多余的营养液可以灌溉哥哥啊!你一票,我一票,哥哥今晚就搂着老婆睡觉! 第42章 、第 42 章 阿虞愣了下,?想也不想就拒绝:“那怎么好,我还是去和樱桃挤一晚吧!” 但家就这么大,爹娘的房间她不好去住,?收拾好的屋子就这么几个,?大半夜再折腾福伯他们,?她也于心不忍。 “樱桃才与她娘相聚,你不都说了要她们母女俩说说话?”他手上还拿着蜡烛,衬得眼眸里有幽幽的光:“我这儿有床有榻,?将就一晚,明儿让人修屋顶吧。” 阿虞迟疑着进了门,?书架前有一张罗汉榻,铺上被褥就能睡。 容舟从柜子里抱了两床被子出来铺好,从床上抽了一只枕头:“睡吧!” 阿虞上了床,才惊觉事情怎么发现到这个地步了?她好好的,怎么又睡哥哥床上来了? 她支起身子:“哥哥,?要不我回去睡吧,叫人知道了不好……” 容舟坐在榻上,?整理被褥的手一顿,?正色道:“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我们是亲兄妹,旁人还能说什么不成?” 阿虞这才觉得自己想多了,?虽然她也有些心虚,哥哥其实不知道,她不是容家的女儿,?他们俩也压根不是什么兄妹。 她本来想一直瞒下去,可今儿回了锦州,叫她想起小时候的事,又觉得应该告诉哥哥真相。 她挣扎在两个选择里犹豫不决,?小脸皱撑在一团,裹着被子看向容舟:“哥哥……” 他已经躺下,闭眼嗯了一声。 她趴在手臂上看他:“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长得不太像,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有区别。”容舟声色淡淡的,似乎这话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猜想。 “皮囊不过是表象,我一张脸惹人注目也不是什么好事。在我眼里,你又不丑,何必妄自菲薄?” 不止如此,还在不知不觉中勾了他的魂儿,日思夜想,求而不得。 阿虞被夸,羞赧捂脸:“真的?” 容舟说自然,却又忍不住想抬头看她一眼。 屋子里还燃着蜡烛,她一张俏脸熠熠生辉,无声无息的就进了他心里去,他微眯着眼,看她腕子上忽然折出一道冷白的光。 定睛一看,是一只通体晶莹透亮的镯子。 他心头顿时变得荒凉,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你那手镯……是穆兰山送你的?”平和的语气听不出异常,呼吸却是沉沉的。 阿虞抬手摸了摸,欲盖弥彰的把它藏进袖子里:“我怕贼偷了,所以只好贴身带着。” 这可是穆家传家的宝贝,她暂时替穆兰山保管,若是在她这儿没了,也没颜面再跟他交代了。 容舟合上眼,一手放在眉宇间,心头却犹烈火焚烧:“再等两个月,他就该回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答案已经到了嘴边,但阿虞忽然意识到哥哥似乎不高兴,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他:“哥哥,你是不是多年不回来,触景伤情啊?” 容舟苦笑,他的确是伤情,却不是因为这个。 “没有,睡觉吧。” 他不愿说真话,阿虞也不好追问,赶了几天路,实在累得不行,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很快就睡着了。 容舟一身疲倦,却毫无睡意,阿虞睡得沉,气息仿佛就在耳边,他听了许久,没忍住起了身。 她的睡姿不怎么雅观,被子一大半压在身下,四仰八叉的躺着,身上的单衣有些凌乱,领口微敞,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 他弯腰,帮她把被子掖好,细声低喃:“没良心的丫头……” 亏他处处为她算计,一颗心都掏了出来,她转头却要嫁给别的男人。 他站了半晌,却舍不得挪动脚步,外头遥遥传来敲梆子的声音,大约已经很晚了。 容舟的视线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那精致的鼻子,娇艳的红唇,明晃晃的映在眼底,勾起他心里极力压抑的贪婪。 她一动不动,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细细的手腕搁在床沿边,那只镯子十分刺眼。 他终是动了手,把那碍眼的手镯从她腕子上脱了下来,看也不看放在了一边。 一夜好眠。 一场春雨冲刷了泥尘,青山焕发新颜,天边爬起初升的红日,照耀着园子里绽放的杏花。 阿虞隐隐听见有扫地的声音,朦胧中睁开睡眼,入目是一片洁白无瑕的寝衣,一时不知身处何处。 她下意识的伸个懒腰,手臂才展开,忽然触及一抹温热,吓得她睡意全无。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先是看到一截如玉的脖颈,有着玲珑的喉结,再往上是一张清隽出尘的俊脸,无比熟悉。 她这才发现,哥哥高大的身躯被挤来贴到了墙上,而自己正大咧咧的霸占了大半张床。 怎么看,哥哥都像是个被羞辱的良家妇女。 只是她怎么就想不起来,是如何跟哥哥睡到一块儿的? 阿虞屏住呼吸,试图起身逃跑,只要 分卷阅读79 哥哥没醒,就不知道这回事! 她才小心翼翼坐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道慵懒喑哑的声音:“醒了?” 阿虞叫苦不迭,尴尬的回过头:“哥哥,你醒啦……我怎么,睡你床上来了呢?” 容舟坐起来,手指捏了捏后颈,面色很是平静:“你放心,我不会宣扬出去。” 她顿时一凛:“什、什么意思?” 容舟目光怪异起来,只灼灼盯着她,看得阿虞头皮发麻,咽了咽唾沫:“我别不是……梦游了吧?” 容舟已经下了床,单薄的寝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姿,看她怔在那里,温声劝慰:“你将来是要许配人家的,这……说轻不轻,说严重也不严重,只要你夫君不害怕不嫌弃,也不成问题。” 她活了十六年,没觉得自己有梦游的毛病啊?樱桃打小就伺候自己,也不曾听她说过这样的事儿啊! 可容舟的表情无奈且心疼,不像是说假话,阿虞愈发怀疑自己。 莫非是回了锦州来,心境忽然改变引起的?还是另有什么征兆? 她满眼恍惚,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瞧容舟。 刚睡醒的哥哥,可柔软的不得了,那一头黑发披散在脸颊边,眸中还有些朦胧的睡意,仿佛山岚罩上一层雾霭,蒙蒙的,透着让人惊叹的美。 她匆匆移开目光,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神中了。 “我去叫福伯修屋顶……”那疾步而去的样子,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容舟站在原地,无声勾了唇角。 修屋顶时犯了难,府里的人一个赛一个年迈,张婆子以前日子难过时,跟着丈夫给人修过房子,倒是自告奋勇要上屋顶。 可阿虞看到那立在屋檐边的长梯,连忙打消了她的念头。 “万一摔伤了多不划算,还是花点银子从外边找人来吧!” “我来试试。” 阿虞猛地回头,只见容舟身着玄色常袍从廊下过来,长发利落的束了冠,疏眉朗目,气质卓然。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手里倘或举一把剑,就像个惩恶扬善,一身正气的侠客。 尤其那张脸,多金贵啊,她怎么舍得他去干这些粗活:“不碍事,找个工匠师父来,也就半晌的活。” 他看过来,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想再看人梦游了!” 阿虞一怔,随即红了脸,越发自己梦游这事儿是他胡编乱造的,她躲他还来不及,怎么梦游就游到他怀里去了? 可怎么会呢?哥哥最恪守礼教,她从前挨他近一点,都要被提醒男女有别。况且他眼里,他们还是嫡亲的兄妹,哪怕他是故意的,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妹妹有那样的念头? 乱成浆糊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樱桃哎呀一声。 再定神,就见容舟搬了梯子,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阿虞吓的花容失色:“哥哥,你当心啊……” 可怜大理寺卿一个文臣,也算娇生惯养长大,如今却干上修屋顶的活计,果然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 她心里正七上八下,着急忙慌,容舟已经轻松爬上了屋顶。 光是在底下看着这高度,阿虞都腿软,容舟还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左右查看:“有些裂了缝,雨势大了自然就要漏进屋子里去。” 锦州因为雨水较少,房子都盖的小青瓦,只是这几日临近清明,偶尔雨大起来,年久失修的屋顶被野猫踩过就破了。 裂缝破碎的瓦需要重新换新的,张婆子简单说了一下技巧,他就融会贯通活学活用了。 阿虞一边惊讶于他的天赋,一边又提心吊胆紧盯着他脚下:“哥哥,才下过雨,你一定要小心啊!” 她都在想,要不要叫福伯抱几床被子垫下边,万一哥哥脚滑摔下来,也不至于摔得太严重。 好在容舟不畏高,也足够镇定,几处漏雨的瓦换下来,他神色也依旧轻松。 “成了!” 他拍拍灰尘,眼底展露笑意,低头看着底下阿虞紧张的模样,笑容愈发明显了。 “阿虞,你要接住我!” 吓得阿虞屏住了呼吸,在梯子下张开了怀抱。 容舟忍俊不禁,真是傻姑娘,他要真摔下去了,她当肉垫比自己更惨。 看哥哥安然踩在地上,阿虞心头一根紧绷的弦也终于松懈下来,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这么一遭,容舟身上的衣裳已经沾上了灰尘,肩膀还蹭了一块蜘蛛网,清风明月的公子哥落得如此狼狈,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福伯他们忙着收拾残局,她给他拍了拍肩,忍不住笑起来:“脸上也沾了灰了。” “是吗?”容舟意外挑了挑眉,忽然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擦吧!” 第43章 、第 43 章 阿虞怔了怔,?莫名红了脸,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我回屋换衣裳去,自己擦吧。”留下容舟意味不明的挑了挑嘴角。 她捧着脸进了房间,?樱桃提着笤帚起来打扫地面,?看她坐在妆台前出神,?好奇问:“姑娘,您这娇羞什么呢?” 阿虞心跳漏了一下,嗔道:“瞎说什么!” 一看镜子,?才发现自己面若桃花,满眼羞赧,?她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樱桃不开窍,也闹不明白,转身又扫地去了。 阿虞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低头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她又魔怔了! 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 分卷阅读80 晨起江上烟雨朦胧,?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今日清明,?郊外扫墓踏青的人不少,一路上山都能见纷飞的纸钱,?青烟从茂密的山林间升腾而起,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哀伤。 容家祖宗们的墓地都在一处,阿虞每年都会跟着爹娘来祭拜列祖列宗,?爹死后每年清明就只有她和娘来扫墓,再后来娘也没了,她就一个人踽踽独行,跪在坟前挨个祭拜。 今年清明倒是不一样,?哥哥一道来了,她心中终于感到慰藉。 容舟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是一双沉静的眼眸里含了些别样的情绪。 她与他跪在一起,把事先准备好的香蜡纸钱一并烧了,火光在眼前跳跃不息。 今日一来,心境大不相同,阿虞看着面前的坟茔,忽觉得迷茫。 自从觉得身世存疑后,她就一直试图了解真相,虽然张婆子说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了,但她却不知自己的来历。 她长在爹娘膝下,受尽了宠爱,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世会有什么问题,后来一个人伶仃过了两年,和哥哥相聚,心中无比庆幸,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亲人的。 然而,哥哥并不是哥哥,她也没有亲人,无枝可依,无根可寻。 可她依旧是感恩父母的,把自己养到这么大,至少往前十六年里,从不缺少什么。 她磕了三个头,低声喃喃:“爹、娘,谢谢你们!” 容舟默默看过来,恰巧迎上她的目光。 阿虞抿了抿苍白的唇,轻声开口:“哥哥,你说世上为什么就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好的坏的都发生了,让人措手不及!” 容舟闻言偏过头,深深看她一眼,神色温和,缓缓道:“你换一种想法,那也许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焉知非福?” 阿虞心头一震,看到容舟认真的神色,有一瞬怀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怎么会? 他多年不回锦州,又哪会刻意打探那些陈年旧事。 阿虞甩甩脑袋,把这猜想抛之脑后。 容舟面前是他母亲的坟墓,与续弦刘氏一左一右在老爷子的身侧。 纸钱在他指尖燃烧,逐渐化成灰烬,侧脸在光下半明半昧,有些模糊不清,但那轮廓依旧是俊美的。 阿虞没有见过哥哥的生母,但能想象那是一个仪态万千的美人,才能生下这般出色的儿子。 说起来,爹爹到底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辜负了发妻,还伤了儿子的心,这么些年,也不知他后不后悔。 但好在哥哥不计前嫌,终于肯回来了,当年父亲临终之时的嘱托,她也算完成了的。 一旁的容舟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尘,朝她伸出手:“回家吧!” 她怔怔抬眸,眼中有晶莹的水光,他一顿,拉住她的胳膊:“怎么哭了?” 她胡乱抹了两把,倔强摇头:“没有……烟熏的。” 他也不拆穿她,下山路滑,便牵着她一步步下去。 大江两岸都有踏青游玩的人,以年轻的男子和姑娘居多,不少小贩在路旁支了摊,卖些小玩意儿,引得三五成群的人上前挑选。 容舟往那边看了一眼,忽然松开她的手,往摊贩跟前去。“哥哥,你做什么?”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蝴蝶样式的风筝。 他一身白衣,俊秀无双,明明该是风流蕴藉、恣意轻狂的翩翩公子,手里却拿着花花绿绿的风筝,手指被风筝线缠绕了几圈半天解不开,那皱眉解线的模样,实在是违和。 周围不少行人投来各色的目光,阿虞噗嗤一声笑出来,忙把那风筝接过来:“给我的?” “我瞧有别的姑娘在放,你也试试。” 有一年出来踏青,也是放了风筝,可以她运气不佳,被蛇咬了一口,吓坏了容舟。 过去十来年的事了,现在想来就是一眨眼,看到容舟还在跟打了结的风筝线纠缠,心里就愈发庆幸。 至于庆幸什么,她也说不清。 福伯一把年纪不掺和这些事,就在旁边和容舟笑眯眯的看着,樱桃兴致勃勃,等容舟解开了线,便举着风筝往前走。 “姑娘,我给你举风筝,等会儿你跑起来!” 阿虞好多年不放风筝了,但好在手艺没有生疏,大步跑了一段,轻轻一拽,风筝便摇摇晃晃的上了天。 草长莺飞,雨后天晴,细碎的阳光从云层里洒了满江,波光粼粼的江面仿佛镶满了东珠光彩夺目。 老管家捻着花白的胡须感慨:“岁月真是神奇,老奴还记得您和姑娘才出生时的模样,一转眼你们就这么大了!” 容舟目光追随着那抹蹁跹的身形,回过神来,淡淡笑了下。 福伯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道:“大公子,老奴说句逾越的话,您年岁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自个儿的事了?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的多寂寞啊,有了家世,有了孩子,一切就不一样了!” 容舟眉心微沉,声色如水:“有阿虞在,并不觉得寂寞。” 福伯叹了口气:“大姑娘还能陪您多久呢,迟早还是要嫁人的!” 他心口一窒,从来没有这个问题离自己如此之近过。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盼望着阿虞嫁人,甚至一手操办,为她挑选良婿,待她出了孝期就能嫁人。 分明是水到渠成的事,他却突然觉得难以接受,甚至在这一刻莫名冒出一个念头来。 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江边停了几艘华丽的画舫,依稀有丝竹和谈笑声传来。 阿虞拉着 分卷阅读81 风筝放了一阵就觉得累,听见那边悦耳的声音,忍不住停下来,风筝没了拉力很快往下坠。 樱桃惋惜的摇摇头:“差一点就能把线放到头了……” 阿虞已经跑得腿软,撩着裙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一边收着线,一边气喘吁吁道:“我不行了,你自己去玩会儿吧。” 樱桃自然求之不得,自己摆弄风筝去。 阿虞四处张望了一下,容舟还站在原地,遥遥朝她一笑,她向他挥挥手,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呀?这是容家大姑娘不是?” 阿虞回头,看到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很是眼熟。 除了中间那个女子梳起了发髻,着妇人打扮,左右两个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妆容精致,好不隆重。 她愣了那么一瞬,就醒了神,这几位可不就是一起长玩耍过的那几个小姐妹吗。 城东的李姑娘家里是做米面生意的,那些年闹饥荒的时候,因为屯了几个粮仓的米面大赚了一笔,后来在容家隔壁买了一处宅子,常有往来。 另外两个姓曹,是一对双生姐妹,来头不小,知府外甥女,阿虞去年离京时,曹大姑娘嫁了人,仔细一看那春衫下微微隆起,显然是有了身孕。 不过她们却面露迟疑,不太敢相认,还是李姑娘多看了她几眼,确定的拍了拍手掌:“嗨呀,可不就是阿虞吗?去年不是上京里去了,怎么回来啦?” 小姐妹们见面,自然是少不得一番寒暄叙旧,阿虞还没开口,曹二姑娘就掩嘴笑了起来:“听说你找哥哥去了,怎么样找着了吗?” 这语气隐隐带了点期待,阿虞哪里听不出她的幸灾乐祸,笑眯眯道:“找着了,我们一起回来祭祖,前儿才刚到。” 曹二姑娘素来眼高,有些瞧不上商贾出身的阿虞,虽说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但到底有多少姐妹情分呢可说不准。 “你哥哥在哪儿呢,我只记得小时候见过,可变样了?” 阿虞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腹诽了无数次,好好的久别重逢的喜悦,都被她给打断了。 她哥哥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议论的? 可她心里气不过,指了指那头的容舟:“喏,我哥哥,曾经的探花郎,现在的大理寺卿!” 她有些炫耀的扬着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曹二姑娘的目光这才越过人群,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头儿,心里一哂。 这是她哥哥吗……怕是当爹都绰绰有余了吧! 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老头儿身后有一抹白衣晃动,如珠如玉的人就那么撞进了眼底。 那磊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优越的不得了,这么望过来,让人莫名的心跳加快。 曹二姑娘愣住了:“这……真是你哥哥?” 阿虞唔了一声,其实也并不是。 一道阴影闯进了余光里,容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边,他侧目看了自己一眼,朝那几个小姐妹温和颔首:“对,在下就是容舟,阿虞的兄长。” 曹二姑娘的眼睛都要落到人家身上去了。 阿虞不满挥挥手:“怎么啦,吓着你了?” “没有……”曹二姑娘脸一红,羞涩的屈膝行礼:“久仰大理寺卿美名。” 那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眼神直叫阿虞起鸡皮疙瘩? 好家伙! 这别是看上哥哥了吧? 第44章 、第 44 章 她半开玩笑道:“你这般盯着我哥哥瞧,?当心我嫂子看见了会吃醋。” “你说什么呢。”曹二姑娘脸更红了,只不过是尴尬的。 这么出色的翩翩公子,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真是可惜! 好在这么见面,?也只是几句寒暄,?容舟在陌生女子面前并不显得多平易近人,相反看到曹二姑娘的目光,更是退避三舍,?不用阿虞说,他便带着她脱身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回家路上,?阿虞皱着一张小脸,满面怒火。 容舟泰然自若的跟在她身后,看她气得头发丝都要立起来了,淡声问:“你气什么呢?” 阿虞一愣,她气什么呢?自己都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怒火中烧,浑身不舒服。 “她们都觊觎你……” “觊觎我的人,?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何以如此生气。”他闲闲瞥过来,?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在吃醋?” “怎、怎么会!”阿虞脸色大变,虚笑着想搪塞过去:“你是我哥哥,我怎么能吃醋?” 容舟勾唇,?眼底藏着几分笑意:“这不恰好说明我们兄妹情深吗,你想到哪儿去了?” 阿虞难堪的扭过头,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 分明是他说的歧义,?却怪她想得太多…… 她按捺下心里躁动的情绪,脑中一闪,震惊的看向容舟,有话在嘴边呼之欲出。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阿虞万分骇然,却不敢问出口,埋着脑袋急匆匆走在前头。 她要回去问问张婆子,是不是哥哥已经知道什么了。 一路回家,她没来得及去找人,却在大门撞上好大的阵仗。 知府领着一众下属,恭候在那里,见到阿虞和容舟,眼里露出了精光,点头呵腰的迎上来。 “容大人和大姑娘回乡,有失远迎,真是下官的罪过!” 阿虞对知府的记忆,还是上回见他还身穿官服坐在高堂之上,隔了两年一看那身形似乎又圆润许多。 知府仿佛要搞得人尽皆 分卷阅读82 知似的,家门口围满了人,阿虞自然往容舟身后躲,他挺直了脊背站在前面,神色平静:“知府大人这是?” 知府的两撇小胡子和脸颊颤了起来,恭敬道:“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早前不敢叨扰,今日特来邀约。下官已在春风楼设宴,给大人和姑娘接风洗尘。” 锦州远离京城,前些年可算一穷二白,好在锦州有大江,往来货船不少,才逐渐繁华起来。 知府在这地盘上混迹二十年了,可惜一直是个六品知府,穷乡僻壤里见不着个大人物。 直到八年前出了位闻名遐迩的探花郎,知府才感觉看到了希望。 原本指望着探花郎能提拔提拔自己,亦或者在皇上面前给家乡美言几句,只不过探花郎飞黄腾达,七八年都没回来过,他这个知府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可谁知道呢,时隔这么多年,容舟竟然肯回来了,大理寺卿手握重权,是朝廷重臣,哪里是他这样的芝麻官能比拟的。 知府其实心有惴惴,去年容舟派人来接妹妹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那富绅的手指头时不时在噩梦里出现,吓得他不轻。 他还心存侥幸想容舟已经忘了那些事,可惜大理寺卿记性太好,眸色冷凝,牵唇一声哂笑。 “不敢!知府大人公事繁忙,我怎敢劳动您的大驾呢?” 知府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惶恐……” 容舟呢,心眼不大,对知府的当初纵容富绅欺负阿虞的行径耿耿于怀,心里存着一口气,想要出一出。 可知府毕竟是知府,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们走了,容家老宅和家业还在呢,今后也总会还要回来的。 不过,最后还是要看阿虞的意思,他回头眼神询问她。 阿虞一颗心斗大,只要有哥哥在,就没什么可怕的,何况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细声说:“哥哥安排就是了。” 如此便在知府的盛情邀请下去了春风楼。 春风楼在大江边,景色独特,视野开阔,知府显然命人特意准备过,厢房靠江,一开窗,便能看见江上往来的船只。 精致的菜肴上了桌,都是锦州闻名的菜色,阿虞看了眼,就觉得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唤了。 家里老厨娘的手艺堪忧,阿虞不好多说,相比之下,这春风楼的菜色简直叫人垂涎欲滴。 容舟看她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水晶虾,失笑道:“吃吧。” 她立马大快朵颐,知府在旁边却松了一口气,一挥手,身后有下属送上一只匣子来。 “小小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匣子呈到跟前,容舟只好放下筷子,打开扫了一眼,入目全是银票,厚厚几沓,总不会是小数目。 他笑了笑:“知府大人真是大方!” 知府奉承笑起来:“不敢,全靠容大人庇佑。” 阿虞在旁默默看着,觉得那匣子里的东西不简单,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不过哥哥还是一脸如常的收下了。 知府的马屁拍对了地方,大松一口气,拍拍手掌,就有身姿曼妙的舞女进来,在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个顶个漂亮,那细柳似的腰肢扭动着,阿虞一个女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好在人人家都是正经的舞女,只风情万种的跳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挤眉弄眼搔首弄姿。 容舟目不斜视,当人家姑娘们像空气似的。 阿虞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捅了捅他的胳膊,低声说:“哥哥,你瞧,多好看!” 他一顿,饮尽杯中酒,不甚在意道:“没你好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轻飘飘的一句话,害得阿虞面红心跳,仓促移开目光。 知府也没看出什么来,只顾捡着好话说:“大人回乡祭祖,怎么不见尊夫人同行呢?” 知府大人耳目闭塞,没仔细打听过容舟的私事,话一说完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阿虞在旁边艰难挤出笑容来,提醒道:“大人,我还没嫂子呢!” “是吗……容大人年轻,也不急,不急!”知府悻悻笑起来:“二位都是人中龙凤,良人也必是一等一的好……” 容舟斜斜一乜,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深远起来,知府倒的酒也没拒绝,一杯接一杯的喝了。 阿虞看他喝得猛,有些不安,抬手按了按酒杯:“哥哥,你当心别喝醉了。” “不会。”他看她一眼,一双黑眸里似乎蕴藏着汹涌的风浪,轻轻拨开她的手,转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下她连美食也吃不下了,担心容舟喝多了随时会倒下,好在他除了脸颊微微透着红晕,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最后还风轻云淡地和知府道了别。 知府恭敬周到送他们出门,上马车时,阿虞看容舟脚步都有些虚浮了,一上车他便靠在马车壁上闭着眼睛紧紧蹙眉。 她一颗心揪起来,试探着问:“哥哥,你难受吗?” 马车缓缓前行,他嗯了一声:“难受。” 阿虞怔了下:“那怎么办?我给你找水去吧……” 她唤了声车夫,将要探身出去,却被拉住了手臂往后一扯,她跌回去,脑袋磕在了容舟肩膀上,他身上特有的淡香霎时间钻进鼻子里,心口猛地颤了颤。 她往后退了退,手腕却还被他禁锢着,她惶然抬眸,迎上他沉沉的目光。 “哥哥,你醉了……” “阿虞。”他轻喊她的名字,声色透着几分沙哑:“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心头咯噔一 分卷阅读83 下,僵硬笑起来:“什、什么话?” 他缓缓松开手,脸上带着几分不满:“你近来总是躲着我,莫非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心里不喜?” 不知为何,他这带着委屈的语气,让阿虞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竭力稳住心神:“怎么会呢?哥哥你醉了,等等我给你找水喝!” “我不渴。”他灼灼盯着她的躲闪的眼睛,有些话只能借着酒意说出来:“你不能直视我,是不是不敢?” “哥哥……” “别叫我哥哥。”他冷了脸,长眉轻蹙:“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哥哥。” “你说什么……”他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怔怔然抬头,那轮廓分明的俊脸逐渐在眼前放大。 “如果我没彻查,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阿虞脸刷地一下白了,原来他知道了,都知道了…… 狭小的车厢里,憋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容舟的气息伴随着寥寥酒气扑面而来,她一颗心沉到了深渊里。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结结巴巴的连话也说不完整。 他看在眼里,眸光愈发深邃。 “在你之后不久。” 阿虞彻底醒过神,脑子里飞快转动。 “哥哥,其实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是怕你知道了会接受不了。我们毕竟一起长大不是?哪怕没有血脉相连,也是彼此的至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还能做兄妹……” “介意。”他打断她,幽幽的眼神落在她惊惶的小脸上:“谁说我想和你做兄妹?” 第45章 、第 45 章 阿虞都快要吓哭了:“哥哥,?你喝酒喝糊涂了吧……” 他探着身子,手臂越过她撑在车壁上,彼此相隔只剩咫尺,?滚烫的气息裹挟着让人心颤的力量,?阿虞从他深沉的眸光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哑声道:“我若是醉了,?你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她脑子一抽,下意识问:“那在哪儿?” 阿虞有些害怕这样的哥哥,那双眼睛尤其危险,?不料他收了手,坐直了身子,?并不答话。 她心里七上八下,愈发难受,马车不停着颠簸,只能趁他不注意悄悄斜眼觑他。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这一步呢…… 阿虞欲哭无泪。 哥哥一点不像哥哥了。 容舟在她接连看了数次后,终于按捺不住:“再看我,?当心你的眼睛。” 她哼唧唧地往后缩了缩,吓得连忙闭了眼:“我是你妹妹,?你不能戳瞎我!” 马车终于到家,?他一哼,先下了车,?算是放过了她。 只是才到门口,福伯就疾步过来,递上一封信函。 “大公子,?您瞧瞧这是什么,方才有人送上门来,说是什么密函,给了我转身就走了。” 容舟垂眸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拆开密函看清内容,目光一沉。 阿虞正要准备跑路,被他抓住领子,差点叫出来:“怎、怎么了?” “收拾行李吧,我们怕是要提前回京了。”他声音清晰明亮,哪里还有什么酒意,阿虞却听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沉重。 她一时也顾不得逃跑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容舟抬脚进门走在前头,言简意赅的吐出一句话:“图巴部二王子弑父,夺了王位。” 图巴易主,事关朝廷边防,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先前图巴蠢蠢欲动挑起战争,兵败再度俯首称臣,潜伏在京城的细作被抓了个干净。 原以为这些彪悍的民族能就此罢休,不想图巴二王子受不了父亲如此懦弱,在递交降书之后弑君篡位,相比老图巴王,这位新继位的王,骨子里更加嗜血残暴。 于朝廷来说,这不是好事。 容舟本想再停留几日,现在必须要提前回京了。 阿虞回屋收拾行李,樱桃在门口和扫地张婆子说话,看到她一脸凝重回来皆是一惊。 “怎么了姑娘?” 阿虞疲倦的叹了声气:“收拾行李,明儿回京。” 樱桃一惊:“这么快?不是说再过几天吗?” “京城有急事等哥哥处理,等不了了。”她倒是想再留几天,这满地都是自己长大的痕迹,人年岁越大就越怀念小时候的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才待了三天就要走了,心里很是舍不得。 但哥哥的事更重要,一点耽误不得。 樱桃点头:“那我收拾行李去。” 张婆子提着笤帚正要离开,阿虞忙喊住了她:“大娘,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啊姑娘?” 容家的老仆各有事忙,容舟在书房,这会儿周围都没人,阿虞抿着唇,低声开口:“大娘,我哥哥是不是跟你打听过我的身世?” 张婆子果然面色一变,支支吾吾看着她:“姑娘……我没法子,大公子当时差了人回来……再三逼问,我只能说了。” 对于这个答案,阿虞也没觉得意外,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是自己心存侥幸,觉得能瞒他一辈子,可仔细一想,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以容舟洞察秋毫的能力,迟早能窥出端倪来,只是不料他知道的如此之快,还以为至少能瞒他到自己出嫁后呢。 这下好了,彻底真相大白了,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哥哥了。毕竟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霸占着属于容家大姑娘的一切,如今被戳穿,她觉得愧疚难堪,自己这十六年的人生仿佛梦一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今日马车上容舟说的那些话,他的心思能猜出一二, 分卷阅读84 可她只觉得惶恐不安,眼下发生的事,都在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完全不受控制,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毫无头绪。 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次日一早出发时,容舟已经看不出异样来,那沉着冷静的面容,不像是醉酒之后对自己步步紧逼,浑身危险。 但她觉得尴尬,上了马车也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减少他的注意力。 马车出发,她才看到有一列黑衣人骑马跟在后面,少说有十几人,不过个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一眼看过去仿佛都长一个样。 容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她虽然好却一个字都不敢问。 来时除了马夫和樱桃别的人也没带,如今回去了阵仗倒不小,单看那些拿着刀剑的黑衣人,她倒觉得安全不少,至少回程一千多里不用操心遇见坏人了。 马车出了锦州,阿虞还忍不住打了窗口的帘子往外看了眼,城楼离自己越来越远,在翻涌的灰尘中逐渐模糊不清。 她掩下失落,收回目光,手里还捧着临走时张婆子准备的干粮。 出了城路就不太好走,马车压上石子猛地一抖,颠得手里的包袱飞出去落在地上。 阿虞回了神,忙弯腰去捡,却碰上一只温热的手掌。 她脸上一红,忙不迭的收回手。 容舟面不改色地捡回包袱放在一旁,淡声说:“眼下事急,等岁末再一块儿回来过年吧。” 阿虞靠在角落里,与他保持着距离,轻轻嗯了声,眼看裙摆一角被他压住,也不动声色扯了扯。 这动静终于引起他的注意,皱着眉打量她,一脸不悦:“你就这么嫌弃我?” 阿虞露出被抓包的窘迫,艰难挤出一丝笑来:“怎么会呢……” 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更精致的人,她哪里会嫌弃,只是得知了真相,彼此说开了,莫名觉得无所适从罢了。 他冷静看着她,嗤道:“别拿你那虚假的笑容应付我。” 这下她连笑也不敢笑了,紧绷着一张脸,嗫嚅着没敢接话。 呜呜,哥哥怎么一点都不温柔了…… 马车里的气氛凝固起来,容舟说完话就一声不吭的闭目养神,阿虞咬着下唇,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都贴上车壁。 这下距离远了,哥哥不会生气了。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马车忽地颠簸起来,屁股离了坐垫,险些跌出去,容舟大发慈悲把她拽回来,惯性让她往后一仰,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听见哥哥闷哼一声。 一回头看他捂着鼻子眉头紧锁,阿虞暗叫不妙,手迟疑伸出去又缩了回去:“哥哥,你没事吧?我撞着你鼻子了吗?” 容舟不回答,眼里隐约有了泪水,好像被她撞得不轻。 “别流鼻血了吧……”阿虞看他难受,也顾不得要保持距离了,忙靠近去拿开他的手检查鼻子。 哥哥的鼻子又高又挺,可别叫自己给撞歪了,那就真是她的罪过了。 她神色紧张,盯着他鼻子看了半晌,容舟闭了闭眼,眼泪挂在眼睫上,无辜看着她:“撞坏了吗?” “有点红,没流血。疼吗?”她一边问,一边抬头,看到哥哥泪眼朦胧的模样,心尖都颤了颤。 好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唇,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身上幽香,仿佛钩子似的摄人心魄。 “你这是什么眼神……”容舟冷冷瞥她,面带防备:“想要亲我?” 他说得一本正经,阿虞却闹了个红脸,就要往后退,却被拉住了手臂,轻轻一带,便跌进他的怀里。 他打量着她惊惶的脸蛋,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在觊觎我的美色?” 温暖有力的手臂紧贴着腰肢,阿虞手掌撑在他胸口,阻止他越来越靠近的身子。 “我没有……”她欲哭无泪,彼此离得太近,连气息都纠缠在了一起,她看他深邃的眼神,忍不住反驳:“分明是你觊觎我!” 本来以为容舟会翻个白眼说她恬不知耻,没有自知之明,哪知道他竟然轻飘飘点了头,唇角愉悦的轻扬:“你说对了,我觊觎你好久了。” 阿虞犹如被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哼唧唧的想要躲:“我是你妹妹。” “我妹妹出生就夭折了。” “可我要定亲了。”她灵机一动,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搬出了穆兰山:“你不是说等我出了孝期就让穆兰山上门提亲吗,还有一个月,他就要回来了……” “你别提他。”他蹙着眉,面色可见的变了:“经你这么一说,我就要后悔了。” 他声色冷凝,显然不高兴了,阿虞咽了咽唾沫,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不是答应他了吗……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容舟不屑地哼了哼:“我不是什么好人,言而无信的时候可多了。穆兰山下个月能不能回来,还尚未可知。” 阿虞一怔:“什么意思?” “图巴王子篡位,此人狼子野心妄图与朝廷作对,边关必有异动,若我所料不差,他一定会趁机进攻。云川离边境不过几十里,穆兰山身为节度使,岂能随意坐视不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到一半睡着了 第46章 、第 46 章 阿虞怔怔的,?怅然问:“你是说……穆兰山还要去打仗?” 容舟说自然:“沙场可不比朝堂,兵刃随时架在脖子上,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他的境地如此危险,?你还执意想要嫁给他?” 阿虞有一瞬的迟疑,?可很快又想起穆兰 分卷阅读85 山离京时,说最迟四月里来提亲。 放眼京城,也找不出这样出色的夫婿,?她对穆兰山很满意,何况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她还收了他的信物,彼此就算有了约定,如今就因他可能要去打仗而改变心意,实在对他不住。 她低头摸摸手腕,那只翡翠镯子沾上自己的体温愈发润泽光滑。 阿虞低声细语:“出尔反尔不好,?我总要等到他一个说法!” 倘或穆兰山不愿意了,她便将镯子送回去,?好聚好散,?谁也不用亏欠谁。但他若是真心,要上门提亲,?她也会点头。 容舟侧目,那翠绿的手镯忽然变得刺眼起来,一股火气升腾起来,?聚集在胸口难以疏解,半晌,只冷冷一声:“执迷不悟。” 马车到了客栈,他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便拂袖而去,那冷峻的侧脸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寒意。 阿虞远远坠在后头边儿,心中有些酸涩。 其实这样也好,哥哥生气归生气,他曾经应允的穆兰山来提亲的事,想必不会反悔,等她嫁人了,彼此冷静下来,也不会往那头想了。 阿虞试图安慰自己,可容舟生起气来,压根不理会她,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 她默默往嘴里扒饭,看他放下筷子,径直出了客栈,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下午容舟连马车也不坐了,自己骑了马走在前头,阿虞心头惘惘的,樱桃原本坐另一辆放行李的青蓬马车,容舟走了,她便去了阿虞跟前。 “姑娘,您和大公子吵架啦?” “没有。”?他们哪里像能吵架的人,她话说了一车,容舟也不见得能赏个眼神。 原先她还觉得哥哥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果然是人都会有脾气,不过像他这样一生气就不理人,可真叫人头疼。 因为要赶路,回京时脚程要快些,结果夜里没有住上客栈,顶着星月微光,才在亥时初在乡间找到一个村子。 正是夜阑人静之时,他们一群人来动静难免不小,村民吓得不轻,最后还是容舟露出大理寺的腰牌,才找到一家民房。 民房主子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听说京里的大官来查案,立刻就把房子收拾妥当让出来,容舟从荷包里掏出五十两银子给了老夫妻。 三月里不算凉,随行的侍卫们不讲究,就在院子里生了火堆,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 乡野民房不大,统共两间屋子,容舟睡一间,阿虞和樱桃两个女子睡一间。 长这么大,阿虞还没住过黄土筑墙的房子,昏暗的油灯在八仙桌上晃动着,连人都看不真切。 樱桃把马车上的被子搬下来铺到床上,怕阿虞睡不惯,又多铺了两层,一摸床板还是硬硬的。 “姑娘,今儿委屈您一晚,改明儿住上客栈就好了。” “大爷大娘住了几十年了也没问题,我睡一晚而已。”阿虞倒是乐观,好奇的左右打量着,房梁上蜘蛛在吐丝结网,正好网住了一只蚊子。 这里太过简陋,洗漱要上外头去,樱桃打了热水过来,正要洗脸就看容舟捧着一捆艾草过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把艾草扔在门口,语气却还算温和,“山野间蚊虫多,把艾草熏上。” 阿虞有些为难:“我不会啊……” 容大姑娘娇生惯养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绣花针都握不住,更何况点这半干半湿的艾草了。 容舟看她一脸无辜,只能勉为其难蹲下去,把艾草放进火盆里点燃。 阿虞也学着他蹲下,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嘿嘿笑起来:“这荷包,挺眼熟啊……” 那歪歪斜斜的绣工,除了她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也亏得哥哥不介意,竟然还带上了。 他面无表情白她一眼,掏出火折子折腾半天,艾草也没冒出烟来。 阿虞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觉得哥哥这会儿是尴尬的,她得想想说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还没开口呢,突然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只见一只蚊子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容舟,停留在他俊脸上。 这可不得了,堂堂大理寺卿怎么能被一只蚊子轻薄呢! 阿虞目不转睛盯着那只蚊子,看准时机,迅速伸出手去,‘啪’地一声,蚊子死在了手掌心里。 容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蒙了,疼也不算多疼,就是意外且震惊。 他还没挨过谁的巴掌,这是破天荒头一回,这丫头小心眼记仇记到这种地步了吗? 打完蚊子,阿虞才意识到不对,这一巴掌太响亮了,蚊子死无全尸,容舟那白玉似的脸也留下了几根手指印。 她傻笑着摊开手:“有、有蚊子……” 容舟费了老大的劲,终于把艾草给点燃了,一股浓烟瞬间冒了出来,阿虞被熏了满脸,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她呛咳了几声,抓住他的手臂:“哥哥,我眼睛瞎了!” 容舟无可奈何,又起身从水盆里绞干帕子给她擦眼睛:“好了吗?” 阿虞流了几滴眼泪,终于又重见光明。 他收了火折子,弯腰净手:“行了,回去睡吧。” 她踱步过去,小心翼翼问:“哥哥,你还生我气呢?” 娇俏的脸近在眼前,跟天上圆月一般皎皎明媚,上回被树枝划伤的疤痕已经淡得看不清了,他不动声色让了让,移开目光平静道:“我不是你哥哥。” 阿虞从善如流:“好的,容大人。” “你……”容舟抬了抬手指,又无力放下,他向来能言善辩,也只有被她 分卷阅读86 噎得接不上话。 他抬脚要走,却被她拉住了袖子:“哥哥你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吧。” 她一双眼睛扑闪着,说是道歉,却毫无诚意,她也许就没意识到他为什么生气。 容舟涩然一笑,一时只觉得心寒,竟然喜欢上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自讨的苦吃,是自己的报应。 “你无需向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时辰不早,歇着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他扔下帕子,转身进了门。 阿虞看着他执拗的背影,更加束手无策。 怎么办呢,还在生气啊。 夜里做梦,意外梦见自己出嫁时的场景,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新郎官高头大马遥遥而来。 她举着扇子,悄悄看过去,但只能看到一身华丽的婚服,新郎官面容模糊不清,身形却是熟悉的。 新郎官利落的翻身下马,满堂都是宾客的欢呼声,她含羞带怯走上前,扇子放下,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娇羞还没过呢,就吓得陡然惊醒,心口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睡意全无。 阿虞坐起身,外面夜色正浓。黑漆漆的一片,侧耳倾听,似乎有什么动静。 樱桃在旁边睡得熟,她轻手轻脚起身,陈旧的窗户上有人影晃动,小心看过去,是两个黑衣侍卫在巡逻,其余人隐藏在黑暗里,只有手中刀剑折射出凛凛寒光。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明明子时那会儿一个个还在睡觉,怎么现在都警惕起来了? 阿虞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等天亮看到容舟,他却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心中虽有疑惑,却又只好暂且压下不提。 整顿好行李,匆匆吃了干粮,便又开始赶路了,路程过半,再有两日就能到京城了。 离皇都越近就越热闹繁华,赶了一天路终于在日落时分住上了客栈,大堂里人还不少,多是往来的客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不同以往,容舟总会要几个房间,今晚却点名要和她一起住,吓得阿虞倒退连连。 “不行啊哥哥,男女有别,怎么能睡一个屋子?” 容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不愿意,我就绑了你。” 掌柜听他们哥哥妹妹的称呼和对话,简直大开眼界,有权有势的贵人们,都喜欢玩这一套吗…… 由于阿虞不敢深想被绑着进门的场景,最后还是主动抱上包袱跟着容舟进了门。 他走在前头,跨过门槛,忽然把她一拉,飞快把门关上。 阿虞一声惊叫在嘴边,却被他伸手捂住,生生按了回去。 容舟把她揽入怀中,一手轻抚她的背脊,压制她暴躁的脾气,声音逐渐沉重:“别说话,有危险。” 阿虞浑身一僵,瑟缩在他胸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容舟关上门闩,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低声开口:“这个客栈里有杀手,就潜伏在大堂里。” 杀手? 阿虞早就吓得呆若木鸡,良久才压低了声音问他:“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 早在昨天下午,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直到昨晚,他才发现被人跟踪了。 今晚入住客栈前,他们先一步藏身起来,容舟担心阿虞睡不好,方圆十里就这一个客栈,自然不会错过,等进了门,才知已经踏入了陷阱。 第47章 、第 47 章 天色渐晚,?外头逐渐安静下来,只有楼下大堂里偶尔传来谈话声,回声在客栈里回荡,?莫名生出几分森然。 容舟摸摸她的头:“快子时了,?睡吧。” 阿虞瞪着一双眼睛,?警惕的望着门口:“这怎么能睡?万一坏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这么紧要的关头,瞌睡虫早就被吓跑了。 “那这么坐着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女人还能提刀砍人不成?”他有点后悔告诉她了,轻而易举把人提溜起来,?推着往床榻前去。 “我哪里睡得着……”阿虞挣扎着回头,却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来,?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登时噤若寒蝉:“你你你,你别是想杀我吧?” 容舟无语,想不通她为什么有这么多曲折怪诞的想法,真是傻傻乎乎。 可能有什么法子呢,?再傻也得忍着。 他叹了口气,把匕首放在她手里:“拿着,?防身。” 刀鞘刻着繁复的花纹,?冰凉的贴着掌心,让人无端心颤,?但她看到容舟两手空空,微微愣了下:“哥哥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容舟闻言笑起来,?眸中染上几缕柔软璀璨的光华:“你这是在担心我?” 她一噎,倒是没否认:“你是我哥哥,我怎么不担心你!”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拥有比外人更深的感情,自然会担心她的安危。 容舟好看的眉头又皱成一团,哥哥两个字尤其刺耳,阿虞站在床榻边,宁死不肯上床去,那明艳的面容在灯火下带着一丝缱绻的媚色。 京城风水养人,不过半年时间,她就从那个单薄瘦弱的小丫头,蜕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 身上少了稚气,雪锻锦裙下便透出玲珑的身段,尤其那截腰肢楚楚动人,方才进门时,他无意间那么一握,便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四肢百骸,心口都酥麻起来。 从前不知身世时,他始终站在哥哥的角度,把她当成需要呵护的孩子处处操心,如今心境不知不觉变化,再仔细看她,似乎就有不一样的感觉。 “阿虞。”他哑声唤她,喉 分卷阅读87 结上下一动。 “怎么了?”阿虞疑惑抬头,蓦地迎上他炽热的眼神,下一刻他便欺身上来,手臂撑在她身侧,暗香浮动,目似星辰。 她原本是坐在床上,他忽然靠近,吓得往后一仰,仅靠腰上用力撑着,才没至于躺下去。 她艰难维持着这个姿势,屏住呼吸,细声开口:“哥哥,你别乱来……” 他看着她无辜的双眼,无端觉得心里某处空虚的地方被填满,总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他嗅见她身上熟悉的气息,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近在眼前,他只看了一瞬,愈发蠢蠢欲动。 “你拿我当哥哥,我却没认为你是妹妹!”他低头,离她又近了几分,甚至怡然自得的撩过她鬓边一缕低垂的青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润,沙哑地一塌糊涂:“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觉得我们以后还能做兄妹?” 他说话时,气息尽数喷洒在耳畔,缠绵的,暧昧的,仿佛带着一丝情人间的旖旎温存,阿虞悄悄红透了脸,受不住他这么撩拨,脑袋里浆糊似的不能思考了。 “那那、那不然呢?”她想理直气壮的反驳,可声音细若蚊蝇,毫无底气可言。 救命! 哥哥变成狐狸精了! “你觉得呢?”他含笑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倒映着如花娇颜,眼神却又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真是挑战他的忍耐力呢…… 阿虞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面露惊恐,想也不想就伸手捂住嘴,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掌心里散发出来:“不许亲我!” 容舟失笑,终于起身放过了她,随手拿过一旁案上的匣子扔到床上:“这个送你了。” 阿虞定睛一看,是锦州知府送的那个匣子,她先前还好奇来着,轻飘飘的看不出什么,不过里头定然藏着好东西。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一匣子全是银票,数都数不过来。 阿虞瞠目结舌,厚厚的一叠捏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这得有多少钱?” 容舟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心中燥热逐渐平息下来,看她双眼放光,不甚在意道:“你数吧,反正现在是你的了。” 外面明明还危机四伏,容舟整个人矜贵又从容,似乎他说的那些杀手并不存在,阿虞受他感染,加之方才走神,这会儿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外头静悄悄的,容舟也不虎视眈眈靠上来,她便盘腿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数着银票。 看到一张张银票面额,还有些难以置信。 五百两一张的银票,满满一匣子,不多不少,二十万两整! 阿虞简直震惊:“这得够知府大人吃到下辈子啊!锦州有那么富有吗?” 听见这个数,容舟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哂笑:“谁让人家是知府呢。” 山高皇帝远,知府就是当地的皇帝,这么多年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家产可不比京城勋贵少,二十万两也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 阿虞眼珠子一转,好奇问:“一个知府就有这么多油水可捞,哥哥你在京中多年是不是家底更加丰厚?” 容舟想了想,唔了一声:“这二十万两若是在,那也算好,如今是你的了,就不值一提了!” 他说得认真,阿虞却惊讶无比:“你真给我?这是二十万两,不是二百两啊!” 像昨天借宿的那户人家,一辈子不见得能挣出二百两来,二十万两怕是连想都无法想象的,哥哥这出手太阔绰了吧! 他豪气的挥挥袖子:“给你当嫁妆。” 阿虞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亮起来:“那我能带到穆家去?” 他冷笑:“想得美。” 那怎么办? 不是说给她当嫁妆?怎么又反悔了? 她正要再问,房门忽然被人扣响,阿虞哆嗦了一下,匣子险些扔了出去。 容舟面色一沉,抽过匕首到了门边:“谁?” “大人,是属下。” 外头是熟悉的声音,容舟这才收回匕首,开了门,黑衣侍卫垂首,低声禀报:“边关异动,穆将军临危受命,已经启程过去了。” 阿虞原本还处在惊惧中,听见这话顿时一怔。 穆兰山真要领兵打仗去了? 他不是说下个月就要回来了吗? 阿虞思绪一片混乱,一道寒光忽然从眼前闪过,似乎能够听见刀剑刺穿衣帛扎进肉里的声音。 “哥哥!” 她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脸上血色全无。 短刀被瞬间拔出,那个垂首的侍卫居然露出残忍的笑,举着刀还欲再刺一刀,不过容舟反应敏捷,哪怕受了伤也一脚踹翻了他,只是这么一用力,鲜血喷涌而出,捂着伤口后退了好几步。 那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飞快爬起来,直冲容舟而来,那股狠劲儿仿佛不杀死他不罢休。 好在隔壁的侍卫听见动静,与早已埋伏在客栈的杀手动起手来。 那个伪装成侍卫,对容舟动手的杀手很快被杀了,刀光剑影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在客栈里蔓延,尖叫声四起,阿虞终于回过神,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连滚带爬的扑到容舟身边。 看到他月白的衣裳被鲜血染红,心头一片荒凉:“哥哥……哥哥你有没有事?你别吓我,哥哥你疼不疼?” 阿虞惨白着脸,吓得语无伦次,摸出帕子去捂容舟的伤口,却无济于事,他流太多血了,帕子根本止不住。 剧痛之下,容舟眉头紧锁,汗水顺着脸颊滚落,浑身不受控制的痉挛,却还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你别看……” 手不能提,肩 分卷阅读88 不能挑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他怕自己的伤太恐怖吓着她。 好在前方与杀手对抗的侍卫撤了两个过来,扶着他匆匆下了楼,另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给他查验伤口。庆幸的是刀上没毒,大约是那个杀手临时试一试水,没有提前准备,这才让容舟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只不过他也的确伤得不轻,虽然避开了要害,伤口却深,一直血流不止,好不容易止住血,容舟的意识就已经模糊,很快就昏迷不醒了。 侍卫们这才想起阿虞,以为姑娘已经吓坏了,不想回过头,她却红着眼守在一边,脸上虽有担忧,却一点没有哭哭啼啼,只怔怔然望着床榻上的人。 容舟挑选的侍卫,都是大理寺数一数二的高手,人数虽少,却还是出奇的占了上风,很快便将那些杀手制服。 侍卫长收了剑过来,看阿虞拿帕子给容舟擦脸上的血迹,小声道:“姑娘,这里环境复杂,可能还有危险,不适合大人养伤,咱们要不启程回京吧?” 阿虞回了神,顾不得想其他,忙点头:“好,你们再把马车里多铺几床被子,哥哥才受了伤颠簸不得。今晚的事尽快传回京,派人沿途过来接应,好好的官道上忽然有杀手潜伏,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连阿虞都看出来,侍卫们却面面相觑,无地自容,都是他们疏忽,才导致大人受了伤,接下来的事不用她吩咐,立刻便去行动了。 离京城还有些距离,再怎么赶路也得要两日,容舟到晌午时分才转醒,却是连话都没说几句,又昏睡过去。 受了伤的人本该浑身无力,他却攥紧了她的手不松开,阿虞心如刀绞,望着他苍白的面色,一颗心都要碎了。 夜里,容舟发起了烧,浑身滚烫,毫无意识,阿虞手足无措的一阵,凭借着自己从前生病的记忆,给他打了水来擦拭身子。 她从来没伺候过人,车厢狭小,她只能跪在他身侧,给他擦身子时,还要特意避开伤口,没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了。 容舟虽有几分清瘦,明衣下的身子肌理分明,那白净的肌肤连女人看了都要嫉妒,可阿虞完全没心情欣赏美色,看到他胸口纵横的纱布,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等回京时,已经是深夜,府里灯火通明,太医已经提前等候着,又是一阵忙碌,到了天将明的时刻,容舟才有好转,阿虞看到他脸上稍微有了血色,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碧莲熬了粥来,已经在桌上放凉,看到阿虞坐在那里满眼红血丝,就忍不住心疼:“姑娘,您喝完粥去歇着吧,这儿有我看着就成。” 她这两日连澡也没洗,衣裙上还沾了容舟的血迹,哥哥素来爱洁净,最不喜她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样子。 阿虞匆匆喝了粥:“我去沐浴换身衣裳再过来。” 碧莲本想叫她回屋睡一觉,可看到她认真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容舟时醒时睡,大约伤口疼,昏睡中眉头也是紧锁的,阿虞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他嘴唇翕动,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喂给他喝。 这才两日,她就感觉哥哥瘦了一圈,那清隽的俊脸因为失血过多没有什么颜色,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不多时,容舟缓缓转醒,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侧头茫然的打量着阿虞,良久,才哑声开口:“你是谁?” 阿虞一愣,随即大惊失色。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太医没说胸口受伤还能伤了脑子啊,怎么哥哥睡一觉起来就不认识自己了? 可这怎么办? 他失忆了还能恢复吗?会不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阿虞彻底乱了分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床上的人却虚弱一笑,语气无奈:“傻子!” 第48章 、第 48 章 阿虞懵了,?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一股莫大的委屈霎时间涌上心头,?忽然泪如雨下。 看她哭起来,?容舟慌了手脚,?他只是想哄一哄她缓解气氛,哪知一句玩笑她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看得他分外着急,想要坐起来,?一动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面色剧变。 阿虞一边哭,还不忘一边按住他,呜咽着说:“你别动!” 他只好艰难安慰她:“你别哭了,是我错了,?不该胡说。” “你只会欺负我!”她抹着眼泪,狠狠瞪着他,?像只发怒的小兽。 容舟抬手费劲的给她擦眼泪,?伤口疼得厉害,声音却是温柔的:“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 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十六年前她出生时就生了根,他亲眼看着她长大,?看她跟在身后拉着他的袍角,甜甜唤上一声哥哥,让他心头生出几分熨烫的温情来。 直到得知她并非容家亲生的女儿,他既失落,?又带着隐隐的欢喜,失落的是容家最终还是剩他一人,欢喜的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姑娘悄无声息地住进了心里,他孤寂荒芜的岁月里被她点缀的绚烂温暖。 柔软的指腹抚过脸颊上的热泪,阿虞不自在地退了退:“你受了伤就别胡乱动了!” 容舟把她刻意的躲闪看在眼里,面上闪过一丝失落,眉心紧蹙,痛苦的呻.吟了一下。 阿虞看他额头沁出汗水来,又只能上前去查看:“是伤口还疼吗?” 怎么会不疼,右胸一寸余深的伤口,险些就伤了脏器,这会儿他都还记得刀刃没入肉里的滋味。 活了二十六年,还是头一回受过这么严 分卷阅读89 重的伤,说起来还是自己大意了,原以为已经天.衣无缝,算无遗策,却不料图巴的杀手的确有本事,能模仿他手下人的声音,脸上稍作修饰,换了衣裳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他面前。 他庆幸那个时候阿虞这个财迷还抱着匣子数钱,没有靠近门口,如若不然就有危险了。 这么些年他孑然一身,从任大理寺卿起,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几次遇见到这样的危机,都能全身而退,可能是心里没有牵挂,并不惧怕死亡。 可自从阿虞来了,他就不得不谨慎起来,事无巨细的操心着,担心她的吃穿习不习惯,担心她心思单纯遇见坏人陷于危险之中,担心她将来的夫婿风流多情不能善待她。 他有太多牵挂,太多情意堵在胸口,想要开口却又怕吓走她。 伤口还一阵一阵泛着疼,阿虞着急忙慌靠过来,他抬手捂着胸口的纱布,嗅见她身上的馨香,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容舟受了伤,身上连衣裳都没穿,光裸的身子如美玉似的毫无瑕疵,满头青丝散落了满床,面庞透着几分羸弱的苍白,一皱眉,眉眼间便流露出几分病弱美人的况味。 阿虞看得心疼,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我再叫人请太医来瞧瞧?” 皇帝知道他受了伤,早早的就派了太医过来,不愧是御用的太医,下了银针,重新给伤口换了药,很快就有好转了。 脑子不开窍的人,任他怎么表现也没用,容舟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我饿了。” 阿虞一拍额头:“瞧我,怎么忘了这茬!” 他这两日昏迷不醒,一点东西没吃下,阿虞把温在炉子上的鸡汤端过来,尝了一口觉得不烫了,才喂到他嘴边。 “三年的老母鸡汤,加了当归,炖了整整一晚呢,益气补血,适合你这样的病人!” 容舟嫌弃的看了一眼:“我不喜欢鸡汤。” 阿虞的热情一滞,震惊说:“你还挑食?” 容舟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心道你自个儿吃饭时还挑三拣四,还不能允许人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这不行,你受了伤!”她摇头,很是严肃的拒绝,汤匙已经凑到他唇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容舟闻见那味道,就觉得食欲全无,他倒是不排斥鸡肉,只是不喜欢掺了药材的鸡汤,厨房知道他的喜好,从来不炖鸡汤,哪知现在受了伤,竟躲也躲不掉了。 他一万个不愿意,可阿虞的勺子就快伸嘴里来了,只好咬牙切齿把汤给咽了下去。 阿虞看他变换不停的表情,莫名的觉得畅快,乐不可支的把汤往他嘴里喂。 容舟一碗汤喝下去都快吐了,脸色比刚受伤时还要难看,阿虞还要再盛,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她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你两天没吃了,不饿吗?再喝一碗?” 他眼角一抽,虚弱摇头:“不喝了……我想……” 阿虞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疑惑:“哥哥,你想干嘛,我帮你吧?” 容舟看她一眼,无力的喘了口气,自暴自弃把头偏向一侧,幽幽说:“鸡汤喝多了,内急。” “啊这……”这她没法帮啊。 容舟已经连开口的欲望都没了,索性闭上眼,阿虞一时也尴尬不已,悻悻摸了摸鼻尖:“那我给你叫人去!” 大理寺卿一辈子没这么丢脸过,瘫了似的躺在床上,吃喝不仅要人帮忙,连如厕这事都得人帮忙,阿虞看他黑沉沉的脸,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不过容舟还是有底线,管家进来帮忙,给他解了裤子,剩下的都靠自己解决,好歹留了一点脸面。 后来阿虞进门看他脸上阴沉要滴出水来,顿时有股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慨。 清风明月的哥哥啊,一点都不洁净了! 也不巧,门口忽然有人送了书信进来,阿虞尽忠职守给他拆了信封,十分体贴的展开信纸放到他眼前,然后又见容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舟不语,只沉沉地看她,眼神意味不明,阿虞一头雾水,索性自己看。 内容很简单,短短几句话,说的是图巴部新王起兵,云麾将军徐照领兵镇压,并驻守云川。 阿虞脑子里转了几转,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一亮:“如此说来,穆兰山就不用去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声音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如你所愿了。” 他原以为皇帝会派穆兰山前去,云川在边关,他有领兵的经验,又了解图巴部的情况,主帅之位应当是他不错,但为何又临时换了人? 他想不通,心情愈发低闷,阿虞才为穆兰山不去打仗而松一口气,就明显感觉哥哥情绪的变化,只好硬生生把那点欢喜吞进肚子里。 也不知哥哥是不是人受了伤,脾气也暴躁起来,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就一个劲的指使她,到夜里还命令她留下不许走。 阿虞这下可为难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只能委婉的拒绝:“哥哥你屋子里就一张床,怎么睡得下我,我还是明日来看你吧!” 她转身要走,却看他拢着眉宇,语气不善:“要床还不简单,叫人抬一张便好了,我受了伤,你若走了,夜里要喝水怎么办?” 阿虞没见过受了伤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院儿里这么多小厮呢,我给您老人家安排人来守夜?” 说到底,就是不愿意留下来。 他心里不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拨开被子露出光洁的胸膛来,胸口那处缠了厚厚的纱布 分卷阅读90 ,还隐隐透着血迹。 下午大夫来换药时,阿虞才看清了他的伤口,哪怕过了两天,都还是血肉模糊的,一想到他忍受着伤口的剧痛,她就走不动路了,还在做着最后挣扎:“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好睡你这儿……” 他指指胸口,一本正经凝视着她:“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对你做什么?” 也是,连内急都要帮忙的人,别的也只是有心无力。 阿虞知道他素来不喜欢人近身,让人帮忙解裤子已经拉下脸了,何况她也担心他晚上再烧起来,思量再三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说给晚上给哥哥守夜,碧莲她们只当是兄妹情深,也没想到别的,还主动给她铺了床,一阵感慨:“奴婢就没有见过大人和姑娘关系这么好的兄妹。” 阿虞莫名心虚,哥哥脑袋不知装了多少东西,早对自己生出兄妹之外的心思来了,要不是看他躺在床上起不来,怎么也不会睡这儿的。 说来,还是她心太软了…… 她睡的床铺在外间,隔着帐幔和屏风,便安然躺了下来。 “哥哥你快睡吧,夜里喝水喊我就成……” 容舟嗯了一声,她便裹着被子坠入梦乡去了。 赶了一千多里路,这两日又为哥哥的伤担惊受怕,阿虞心力交瘁早就累得不行,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容舟听见她轻浅的呼吸声,心头也平静下来,艰难挪了个位置正要入睡,身下又有了感觉,不得已又自己忍着疼痛爬起来解决。 只是这么一动,似乎拉扯了伤口,又开始一阵阵的抽疼起来,而阿虞睡得正香,还传来细微的鼾声。 他费力的撑着屏风,探着身子看外头睡的四仰八叉的人,觉得自己真是惨。 屋里还燃着蜡烛,窗牖半开,一只蚊子飞过来,在阿虞头顶盘旋,他看了一阵,又认命的去点了香驱蚊。 她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嘴里小声咕哝着,好像在说什么梦话。 容舟心里好奇,忍着痛迈着碎步过去,就听见她说了声:“好久不见。” 接下来听见她说出的名字,瞬间绿了脸。 很好!他一个伤病之人,非但没有得到照顾,还大半夜起来驱蚊子,她却在梦里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容舟怒火中烧,想起桌上那封信来,一时顾不得伤口,一把拿过来对着蜡烛点燃扔在了脚底下。 阿虞一无所知,翻了个身过来,雪白的广袖堆积在臂弯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轻薄的纱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她睡姿多变,领口睡得歪了,衣襟松散,露出精致的锁骨来,再往下便是能勾起人无边想象的婀娜景致。 他本来是想叫醒她,那怒气哽在胸口难以疏解,此刻竟春风化雨般的消失了,鬼使神差的走到她床边,盯着那抹微红的唇。 他缓缓俯身,牵扯到伤口,钻心的疼溢出来,顷刻间便满头大汗,可他仍旧没有停止,离她越来越近。 那鲜艳的红唇映在眼底,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引诱着他前去。 逐渐近了…… 他闻见她身上的幽香,柔软的气息缠绵在鼻翼间,一时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他低头,终于吻上那张朝思暮想,觊觎许久的唇。 第49章 、第 49 章 浑身的感觉都聚集在一处,?哪怕大汗淋漓,他也没觉得疼,只是近乎贪婪的凝视着她。 犹觉得不够,?复又俯身在那红唇上发狠似的咬了一口,?沙哑低语:“在我屋里,?不许叫别人的名字!” 阿虞被咬了口,鼻子里哼了声,迷迷糊糊转醒,?看到床边的身影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等伸手去扶他,才看到他满头的汗和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守夜倒是比我睡得还沉,?鼾声如雷,还得我起来给你打蚊子。”他声音冷冷的,很是不满,阿虞顿时愧疚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恍然:“难怪我说嘴上疼呢,?原来是有蚊子。” 容舟面不改色躺回自己床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勾了唇:“行了,?你睡吧。” 阿虞不疑有他,?半夜困的不得了,看容舟那里没了需要,?便倒头又睡了。 次日一早大夫过来换药,拆了纱布看到容舟伤口上浸出的血迹,皱了皱眉:“昨天看着都要结疤了,?怎么又裂开了……” 阿虞瞟了一眼那狰狞的伤口,看来是哥哥夜里给自己赶蚊子,不小心拉扯到伤口了。 她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还要哥哥这个病人照顾,?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为了补偿哥哥,阿虞又跟着厨房学做了鸡汤,亲自炖好给他送去,看在他既嫌弃又欣慰的喝了一海碗。 再过两日,容舟的伤就已经有了好转,能够行动自如起床走动了。 看到他好端端的站在面前,阿虞仍然心有余悸,好在只是有惊无险,没伤着要害,不过这么一折腾,人倒是瘦了一圈,脸色也透着伤病中的苍白,像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病美人很忙,伤还没痊愈呢,就在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吴疾和大理寺少卿时不时来一趟,阿虞就坐在石阶下听他们在书房商议公事。 樱桃从院墙的菱窗下伸出个脑袋,看到她坐在那里,蹑手蹑脚的过去:“姑娘,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她挑眉,果然好奇:“什么好消息?” 书房门紧闭,隐约传来说话声,樱桃一脸喜色:“穆将军要回来了!” “真的?”阿虞一惊,转而又疑惑:“你怎么知道?” “穆家 分卷阅读91 姑娘派人来说的,叫我一定转告您,做好准备。” 穆清欢想必是已经收到消息了。 “不过我做什么准备?” 樱桃喜滋滋笑起来:“下个月就您出孝期啦,当然是叫您准备准备接受穆将军的提亲啊!” 阿虞一愣:“这么快吗?” 感觉才没多少时间呢,当初穆兰山走时说回京就来提亲,她还觉得很遥远,仿佛只是眨眼间,他就要回来了! 对于他要回来,阿虞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婚事要提上日程,她心里却彷徨起来。 想一想要嫁给位高权重,年少有为的节度使,那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她走了大运能得穆兰山的青睐,还有些难以置信。 樱桃看她神色怔忡,好奇问:“姑娘您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穆将军要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好不容易出了孝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却从姑娘脸上看不见多少欣喜,反而无缘无故的透出几分苦恼来。 “没有……”阿虞抱着膝盖,歪着脑袋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扉。 自从知道身世后,他就发觉容舟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转变,开始她还能刻意忽略,可从回锦州起,他时不时靠拢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愈发心惊肉跳。 她的确是对哥哥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来,可她脑子里还是清醒的,既答应了穆兰山,便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他。 然而不知为何,有些事,已经冲破到自己难以控制的地步,她再三躲避,换来的都是容舟不加掩饰的逼近,偏偏她又不能心狠拒绝。 “穆姑娘还说您何时得空,请您上门去玩。”樱桃一面说,一面掩嘴窃笑起来:“您和穆姑娘关系这样好,将来一定是世上最和谐的姑嫂了……” “过几日吧。”阿虞伸手脸上胡乱揉了两把,心头一团乱麻,一回头就见书房门被人打开,吴疾和少卿跨过门槛,与她打了招呼便告辞离开了。 阿虞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容舟受伤后周围就一直有人伺候,这里用不上她便打算溜走,哪知才走两步,里头就传来一道低沉又虚弱的声音。 “阿虞,进来。” 她心头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进了门,容舟坐在案桌前,雪白的常衫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大约是与吴疾他们交谈太久,脸上透着倦意。 他伤病未愈,气色也不见好,阿虞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哥哥你还好吗?” 面前的公文还有厚厚一摞没批,凌乱地散在案上,他撑着额头,眉心一拧,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她三两下把案桌上收拾好,搀着他手臂起来:“那你快回屋子躺着。” 容舟耷拉着眼角,神色倦怠,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另一只手还捂着胸口,那孱弱的模样,哪里还像杀伐果断的大理寺卿。 阿虞脚下踉跄,被他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偏过头去,只见他满脸无辜的表情:“我压着你了?” 她含泪忍住,摇头:“没事。” 他一条手臂搭在她肩头,斜斜靠过来,她整个人像是被他搂进了他怀里般。 阿虞身子一僵,无所适从地扶着他进了卧房。 跨过门槛,容舟虚浮的脚步微顿,落后了一步,抬手关上门闩,阿虞听见咔嚓一声响,整个人都警觉起来。 她满脸戒备转过头,迎上他含笑的眼眸,哆哆嗦嗦地问:“你、你要干干干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挡住了门,黑眸镀上一层暗光,淡声开口:“方才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呢?” 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没说什么……” 他看她欲盖弥彰的隐瞒,俊脸上生出不悦:“说起穆兰山了吧?” 不知为何,阿虞总觉得他语气里显露着几分凛冽的寒意,受这么一回伤,清风明月的哥哥似乎变了样,那深邃如墨的目光忽然夹杂了浓烈的云雾,仿佛悬崖上飘浮的山岚,轻飘飘的,又隐藏着黑暗沉寂的万丈深渊,几乎要将她沉溺而亡。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发颤,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 他听力为何这么好,她和樱桃在门外说话,他竟然也能听见她们议论穆兰山? 容舟神色却是淡淡的,她越往后退,他就逼得越近:“你想嫁给他吗?” 阿虞不明白他为何始终纠缠于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的问过,她也不止一次的回答过,从前听过也就罢了,如今她倒是连回答也不敢了,生怕他脾气上来做出什么事来。 “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你扪心自问,是喜欢他——”他一顿,随即伸出苍白的手指,戳戳她的胸口。 “还是喜欢别人……”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阿虞故作镇定,耳根却悄然泛红,只一晃神的间隙,容舟忽然靠近,连鼻尖都快挨到了一起。 “那你能看看我的眼睛吗?” 她呼吸一窒,眼神下意识的躲闪着,可身后是圆柱,水蓝的帐幔垂落下来,阻挡了她后退的脚步。 她心头惴惴不安,狠狠咬着下唇,嘴里还不怕死的逞能:“怎么不敢!” 说罢便迎上他的目光,只一瞬,就泄了气,她实在太怂,没有底气盯着他看,那眉、那眼、那唇,都像是沾着毒药的佳肴,看一眼就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他偏不让,一字一句直戳她软肋:“阿虞,你究竟是想骗别人,还是骗自己?你分明喜欢我,却怎地不敢承认?” 她藏了许久的心事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 分卷阅读92 ,瞬间觉得无比难堪,尤其还是在容舟面前,连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喜欢他,可那感情一直是朦胧不清的,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那是亲情还是爱意,直到在知晓自己并非容家人后,她就意识到对哥哥的心思变了质。 他们本该是至亲的兄妹,她信任他、依赖他,靠近他时,心里总会生出一股隐秘的欢喜,阿虞以为自己隐藏的足够好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是会被识破。 她心头惶惶,凄然看着他:“哥哥,我们是兄妹啊……” 容舟不认同她自欺欺人的态度,薄唇轻牵,哂道:“你把我当哥哥,我却没把你当妹妹,从前我们还能做兄妹……如今你觉得还行吗?” 她弱弱开口,想提醒他:“可我要嫁人了……” “嫁人?”他嗤了一声,平静道:“你与穆兰山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三书六礼无一样从我手里过,如何能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耍赖耍得如此明显,阿虞愕然瞪大眼:“你分明答应过了!” “那我现在反悔了。”他笑起来,眸中的浓雾化开,盛出一抹明亮的光芒。 容舟说话时,呼吸尽数都落在了脸上,带着缠绵悱恻的淡香,撩人心弦,勾魂夺魄, 她脸颊通红,一颗心几乎要蹦出了嗓子眼。 修长的手指勾着她光洁的下巴,珠圆玉润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钻进耳朵里。 “你既喜欢我,心里就不许再想着旁人了,不然……” 他忽然停下来,阿虞瑟瑟接了一句:“不然什么?” 他垂眸,手指游离到她饱满娇艳的红唇上轻轻摩挲,眸光渐沉:“不然……我就要亲你了!” 第50章 、第 50 章 阿虞霍然色变,?仓惶往后躲,却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托住了后脑勺,身子一僵,?他已经靠了过来。 暧昧的气息在屋子里陡然升高,?冰凉的唇峰贴在她双唇上细细碾磨,?阿虞一惊,用力拍打他胸口想要挣脱,却听容舟闷哼了下,?宽阔的身躯半点没有退让。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打在他伤口上,一时不敢再动弹,?一愣神的功夫,正好给了容舟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的气息浓厚而炙热,不容忽视地侵染着她每一寸肌肤,阿虞头晕眼花,被他吻的喘不过气,?眼前只剩一片黑漆漆的天幕,星光荡漾摇曳着,?她脚下一软,?连背脊都酥麻起来。 要不是容舟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出息。”他声色喑哑,?呼吸沉重,热烈的喷洒在耳畔,她整个人都要化了。 “你不要脸!”阿虞又羞又气,?狠心一把推开他,原本就红润的唇,被他□□的更加艳丽,眼尾更是带了丝妩媚撩人的风情。 容舟灼灼望着她,?喉结动了动,手还没伸出去,却被她狠狠拍了下,怒气冲冲的推开门跑了。 他站在原地,捂着被她打疼的伤口,眼底的雾霭散去,染上丝丝缱绻的笑意。 午膳容舟单独用的,阿虞不见人影,他也并不着急,只是想着穆兰山要回来了,得盘算着,要怎么把这一棘手的事给解决掉。 又再养了两日,他便收拾收拾进宫面圣了,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番,无比庆幸道:“还好你福大命大没出事,身上的伤可好了?” 他摇头,说没有大碍:“当日埋伏在客栈的统共有十二人,就地诛杀了九人,有一个在牢里自尽了,还有两个我让吴疾控制住,眼下还有一口气在。” 皇帝眉头一蹙:“都查出来了?” “是辛夷的人,与先前在万颜坊抓住的是同一批,早在老图巴王在世,他就起了谋逆之心,甚至试图与朝中官员结交。许是我先前处置了他的人,辛夷心有不甘,所以派了人来暗杀我。” 图巴二王子弑父夺位,实在是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好在泱泱大国百年强盛,对于辛夷的挑衅能够从容不迫的应对。 但图巴部的人个个虎背熊腰,勇猛善战,以一敌三不在话下,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皇帝道:“朕下了旨,云麾将军徐照领兵,不日就能到边关了。” 容舟眉一挑,面露担忧:“徐老将军年事已高,身体还吃得消吗?” “老将军自己请命,朕也不好拒绝。” 徐照是德高望重的功臣,年过半百,这些年平定四海,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连皇帝都颇为敬重,两年前老将军摔伤腿就回了京城颐养,再没上过战场。 但一辈子舞刀弄枪的人,哪里闲暇得下来,如今图巴新王来势汹汹,徐照自然坐不住了,大清早进了宫请旨领兵打仗。 容舟只好叹道:“有老将军坐镇,想必最能鼓舞士气,百战百胜。” 宫婢呈着漆盘上了茶,皇帝抬手让他坐下:“开始朕的意思其实是想让穆兰山去的,他本来就在云川,也有对战的经验,最合适不过。” 容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君山银针的芳香蔓延,袅袅轻烟使得他的面庞朦胧不清。 “后来朕想他老大不小了,这一去怕是又要耽搁一年半载,前头听你说起你妹妹,朕怎么也不狠心拆散有情人了!” 皇帝仁心,能考虑阿虞身上,容舟本该感到高兴才对,而一旦将她和穆兰山联系在一起,他就笑不出来。 他跟皇帝透露过,穆兰山回京之后也就要来提亲,皇帝做媒做久了,十分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都是自己看中的臣子,两家能联姻多上一层关系,自然是好事。 分卷阅读93 若是从前,他也会觉得这是珠联璧合,金玉良缘,毕竟许多世家小姐卯足了劲儿也嫁不进穆家去,阿虞与穆兰山有缘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旁人羡也羡慕不来的。 他并不觉得欣慰,也不觉得喜悦,只感觉心口处滋生出一股难言的涩然和不甘,即将要冲破胸腔将他吞噬殆尽。 皇帝没细看他的神色,道:“兰山就快回来了,和你妹妹的婚事也算水到渠成,要不朕锦上添花,给他们赐婚?” 皇帝赐婚是莫大的荣幸,容舟本该感恩戴德下跪谢恩,可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 须臾,他才清了清嗓子,起身朝皇帝拱手:“承蒙皇上抬爱,不过图巴部虎视眈眈,眼下没必要为了舍妹的婚事费心。” 这么一说,皇帝就想起他受伤的事,也是这几年风头太盛,树大招风,让人盯上了,容舟刻意要回避,便打消了念头:“好!等婚期定下来可要告诉朕,朕一定备上厚礼!” 容舟心头五味杂陈,却还是颔首:“多谢皇上。” 皇帝留他喝了茶,临近晌午才告辞出宫。 三月末的时节已经有浓烈的日光,夹道两侧都是盛开的繁花,细碎的金芒从枝桠缝隙洒在肩头,行走之间仿佛有珠玉晃动。 容舟被斑驳的阳光晃得有些眼花,走下汉白玉石阶时,胸口的伤微微震动,有一股轻微的痛感,离他受伤不过十来日,虽然结痂了,但肩膀手臂动作过大,依旧会拉扯到伤口。 但他面不改色,步伐依旧平稳从容,其实,他并不讨厌这股细微的疼痛,相反胸口疼起来,脑袋里才能清醒。 从前不知阿虞身世,对她能嫁得如意郎君自是乐见其成,可现在不行了…… 谁都不能从他身边抢走她,包括穆兰山。 这门亲迟早要黄,但他得想法子,不能阿虞记恨上自己。 一路出了宫,途经福满楼,容舟停了停,想起阿虞最爱吃他们家的四喜丸子,便亲自进去买了一份。 要上马车时,不远处传来吆喝声,他脚下一顿,看到小贩手里红彤彤的糖葫芦,从腰间那绣工堪忧的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来。 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家,命管家把食盒的四喜丸子摆到膳桌上,正要净手用饭,却听管家说:“姑娘今儿上穆家去啦,中晌不回来了!” 容舟手里还绞着帕子,晶莹的水珠从骨节分明手指跌落进铜盆中,闻言只是勾了勾唇,帕子咚地一声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将他袖口的云纹氤氲的模糊不明。 * 阿虞还是第一次去穆家,宅子很大,泛着几分岁月的痕迹。正是春花烂漫之际,穆家各处种满了海棠,红艳的花朵繁盛点缀在枝头,行走其间,如临梦境,令人心旷。 “你家怎么有这么多海棠花啊?” 穆清欢说:“我娘在世时种的,她喜欢花,但又不喜欢闻见花香味,觉得甜腻,所以就种了海棠,十来年了,倒是比从前开的更好了!” “真漂亮。”她捏着枝条,凑近花瓣闻了闻,果然闻不见香味。 穆清欢摘了一朵下来,捧在手心里,惆怅道:“要是我娘还在就好了,看着海棠开得这样好,一定会很高兴!” 阿虞温声安慰她:“花开得这样烂漫,她一定看见了。” “那她也定然也看见你了。”她笑起来,举着花插在阿虞鬓边,细细端详:“她看到自己未来儿媳妇,一定会比看见海棠还要高兴!” 阿虞脸一红,不自在地嗔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穆清欢挽着她的手臂,笑道:“我大哥在路上了,他先前送了信回来,叫我准备起来。” “准备什么?” 穆清欢坦言道:“自然是去你家提亲的事宜。我哥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娶你过门了!” 阿虞忽然觉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起来:“会不会太着急了?” “怎么会,正好我也准备嫁妆了,需要的东西一并就能买了,不至于临到时候再慌里慌张的准备。” 穆清欢和袁从意的婚事已经定下了,穆兰山离京之前,袁家就提了亲,现在就等穆兰山回来商量婚期了。 其实过了这么久,阿虞本该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自从哥哥知晓自己的身后后,她的想法就彻底乱了。 尤其容舟昨天的举动,让她现在依旧感到心惊肉跳,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哥哥是龙章凤姿,光风霁月的人物,一只认为他的性子是温雅和煦的,至少在过去半年里,他对自己一直是这般。 直到最近,她才察觉到哥哥心思的变化,连脾气似乎也在无形之中变得敏感锐利,锋芒毕露。 每每提及穆兰山,他就尤其不高兴,那浓郁的眸光里,裹挟着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当初他默许她和穆兰山的亲事,并无任何外人知道,如今穆兰山要回来了,他们的婚事自然也要摆到明面上来。阿虞之前倒还犹豫不决,这会儿却下定了决心,再不能久等了,她怕时间长了,哥哥就要变卦了。 从穆家回去后,才到门房上,管家就面色焦急地迎了过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阿虞眼皮一跳:“怎么了?” “大人从宫里回来心情似乎不好,送去的药也没喝,方才还骑马去了一趟大理寺,前脚才回来,我瞧着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伤还没好呢,怎么就骑马了呢?”阿虞惊了惊,匆匆往里走:“我这就去看看。” 有了昨日的事,阿虞其实挺不想见容舟的,可少不得要关心他的 分卷阅读94 伤,疾步往他卧房去却不见人影,小厮说大人在书房,她又急忙往书房去。 “哥哥!”她扬声一喊,猛地推开门,惊起满地的灰尘,左右环顾,很快看到南窗下看书的人。 容舟一身青色常服,玉冠束发,一手撑着额头,一手举着书看得正入神,瞥见门口的身影,稍微坐直了身子,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阿虞,你回来了!” 第51章 、第 51 章 他唇角噙着笑,?只是面色还是有些苍白,阿虞大步流星而来,本是想叫他注意身子,?可他这么看过来,?她顿时没了底气。 脚步蓦地停下,?她扶着门框,?隔着几步远:“哥哥去了大理寺?” 容舟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脚上,声色慵懒随意:“公务繁忙,走了大半月,?总得要去瞧瞧……” 她思索了一下,?道:“你伤还没好,?就别骑马了,让昭叔送你吧。”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看她还站着没动,?手里的书总算放回了案桌上,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不过来?” 阿虞一窒,?想起昨天的事,?故作镇定道:“天热了,?我想回屋睡会儿。药温在厨房,我已经叫人送过来了,?哥哥快喝了吧!” 说完,?她便提着裙摆转过身,?逃也似的跑了。 容舟微眯着眼,?唇边笑容尽失,纤长的指尖轻点在膝盖上,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穆兰山在五日后回的京,彼时阿虞正因信期来临,浑身难受躺在床上补眠。 樱桃进门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阿虞才从枕头里抬起头,睡眼惺忪,有气无力的说:“回就回吧,我这会儿也去不了。” 之前她都不疼,不知是不是回趟锦州,日常习惯变了变,比以往要迟了好几日,昨晚半夜肚子就疼起来,一点没睡着。 碧莲熬了姜糖水来给她喝下,又往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汗水都出来了,也不见好转。 生龙活虎的人一下子焉了,还叫人不习惯,果然女人身上的毛病最折磨人,连阿虞也倒下了。 床上的人偶尔呻.吟一下,细腻的汗水湿透了鬓角,凌乱贴在额头上,碧莲心疼道:“要不奴婢请大郎中来瞧瞧吧?” 阿虞翻了个身,觉得腰上酸疼,拿手握拳锤了锤:“没事儿,忍忍就好了……我哥哥呢?” 容舟一回京就忙起来,那天经她劝说一下,倒是喝了药,只是早出晚归没休息好,偶尔看见他一眼,还是那样单薄清瘦。 她刻意拉开了距离,没有特意要去见他了,这么几日,一个家里住着,也没见过几回,每次碰见了,容舟也只是沉默且深沉的看她一眼,看得阿虞莫名胆战心惊。 “估计在值上呢,听闻边关战事吃紧,大理寺也忙得很,昨晚我见大人书房挺晚还亮着蜡烛呢!” 阿虞蜷缩着,双手捂着小腹低喃:“真是怪不容易的。” “您好好休息休息,说不定过两日穆将军就来看您了,过后就可有的忙了。” 阿虞打了个呵欠,眼泪包裹在眼眶里打转:“你别取笑我了!” 看她困倦不已,碧莲也不打扰了:“一晚没睡好,喝了姜糖水再睡会儿。” 一碗汤下肚,阿虞已经昏昏欲睡,碧莲一面收拾,一面与她道:“过几日日就是大人的生辰了,您看看要不要——” 她回过头,床上的人已经搂着被子睡得很沉了,无奈摇摇头,这才轻手轻脚退下去。 阿虞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因肚子难受,睡到下半晌又觉得小腹一阵抽疼,起身去了净房收拾干净,回来倒头又睡,只是后腰酸软得很,迷迷糊糊总睡不安稳。 隐约听见开门声,有人进了门,阿虞侧身背对着,以为是碧莲,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帮我揉揉腰吧,浑身不舒坦。” 脚步声很快靠近,温暖的手掌落在腰间轻轻揉按着,力度适中,阿虞顿时觉得酸软的地方都舒张开来。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春衫,那只手掌隔着衣料逐渐摩擦起了热度,原本信期畏寒的身子,也逐渐温暖起来。 阿虞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趴在枕头上,碧莲的手又移到她背上,纯正的手法,每个穴位或推、或揉,从脖颈到后腰都仔仔细细按了一遍。 阿虞舒服的不得了,觉得碧莲的手真有力,脸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说:“手艺挺不错啊,碧莲,你是特地学过吗?” “过奖,无师自通罢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阿虞一僵,惊惶抬起头,看见那个给自己按摩的人,脸颊轰地一下红透了。 “哥、哥哥……”怎么会是他? 她手脚并用爬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不舒坦就躺下。” 容舟的目光深沉如海,晦涩地带着些别样的光,阿虞浑身僵硬,又尴尬的坐回去,只是不敢再躺下了,身下的被子拢起来,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你、你你怎么来了?碧莲呢?”腰上被他按过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滚烫起来,白皙细腻的面庞染上娇艳的红晕,眼尾氤着微红,无端平添了一丝妖娆的媚色。 容舟撩着衣袍在床边坐下,阿虞一看到他落了座,下意识就往后挪,他眉心蹙了蹙,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的防备。 他轻哼一声,略有不满:“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阿虞鼓着腮帮子,这种事哪能告诉一个大男人? 她不敢把话说的过分,斟酌了一下语气,细声说:“你不是说公务繁忙, 分卷阅读95 这点小事怎好打搅到你。” 容舟闻言笑了笑,眉梢扬起一道风流多情的弧度:“你的事不是小事,尽管与我说就是。” 听见这话阿虞脑袋都大了,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呜呜呜,她实在不想听见哥哥说这种话…… 看容舟坐定没有要走的意思,阿虞心都在颤抖,用着商量的语气与他道:“哥哥你看也看过了,也帮我按了腰,让碧莲进来伺候就行了,您老人家回去休息吧?” 眼前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容周微眯着眼,冷冰冰地望着她,语气危险:“你说我老?” 大了她整整十岁,可不算年轻了。 但阿虞不敢说真话,其实哥哥这模样,就是说他只有二十岁,别人也能相信。 她虚虚笑了下:“不老……哥哥年轻的很!” “是吗?”他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忽然弯下腰,离她近了些:“既如此,你觉得我们可相配?” 又来了…… 阿虞呜咽着,猛摇头:“哥哥龙章凤姿,我配不上你!” “可我怎么觉得极配呢?”他不急不缓开了口,指尖挑过她肩头垂下的一缕青丝把玩:“你瞧瞧,咱们有一同长大的缘分,除去那七年,也还有九年,寻常夫妻成亲前哪有九年的时间来相处……” 他意味深长看过来,彼此的距离愈发近了,阿虞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外张望了一眼,盼着碧莲早点进来解救自己。 他察觉了她的心思,欺身而上,鼻尖几乎要与她触碰在一起,嗓音暗了下去:“就这么不待见我,嗯?” 阿虞心如擂鼓,竭力稳住心神,不住的往后退,弱弱道:“哥哥,我要嫁人了,你不能这样……” 话还没说完,身子蓦地一僵,因为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臂,方才还酸疼的地方灼烧起来,一抬眼便是容舟森然的目光。 “哪样?”他脸上的淡定不见了,仿佛就因为她这句话,彻底激发了怒意,腰上的手瞬间收紧了,滚烫的身躯紧挨上来,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是这样吗?” “你放开我!”阿虞脸颊冒出热气,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还在试图威胁他:“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可惜容舟生来不受威胁,向来无欲无求的一颗心如今填满了愤怒和嫉妒,眼看她面上的警惕,也只是冷然一笑:“你喊,尽管让人看看这一幕,我倒不介意把你一心想要隐瞒的秘密公之于众。” 阿虞这才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她衣衫不整被他搂在怀中,如此亲密无间,哪里像是兄妹。 他好整以暇,仿佛真在期待她把人叫进来。公布她的身世,于他来说并不是坏事,反而很多棘手的事都能迎刃而解。可他知道,阿虞不敢。 她瑟缩了一下,没了声音,容舟眼底掠过失望,不紧不慢的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必想着穆兰山了,你们没结果。” 他一刻等不得,想要毁掉这门亲事了! 容舟终于是走了,那股压在头顶的气势消弭于无形,阿虞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劫后余生般躺回床上,面色灰败。 眼下要怎么办? 他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了,她还能顺利嫁给穆兰山吗?以他势在必得的架势,只怕无望了…… 阿虞彷徨起来,不知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的样子,含蓄温雅的哥哥在知道她的身世后,愈发变了脾性,愈发咄咄逼人。 她原本想着嫁了人,离他远了,心里就不惦记着。却没料到,他竟是偏执的哪怕和穆兰山撕破脸皮,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 穆兰山要调任承州,原本回京交换任书,就该走马上任。 可他并没有马上离京,皇帝知道他要向喜欢的女子提亲了,便允他再停留半个月。 一应需要的东西,在回京两日内就做好了准备,眼下就只差请媒人上门去提亲了。 穆兰山三个月没见过阿虞了,虽说当初离京之时,彼此说好了,却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愿,再问一问她的决定,方不至于失礼。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城内外的寺庙都极其热闹,穆兰山寻到妹妹,请她约上容家大姑娘,去开元寺礼佛。 他心头忐忑,一路骑马飞奔而至,终于在山脚在的清泉边,看到和穆清欢并肩站在一处的女子。 她一身月白色对襟襦裙,长发挽成随云髻,露出一截秀丽纤细的脖颈,未施粉黛,却有浓艳的眉眼,遥遥望过来,眸光潋滟,风仪万千。 他停下脚步,一时竟觉得手心冒出了汗来。 “容姑娘,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竟然出乎意料的这么早写完了,有没有二更,看晚上有没有时间,零点前没更那就是没有 第52章 、第 52 章 穆兰山下马的姿势干净利落,?临走近时,脚步却愈发踌躇。 阿虞同样也打量他,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玄衣黑发,?眉眼磊落,?拥有清晰分明的轮廓,?深邃的黑眸看过来,温和的眼神一如往昔。 真是奇怪,明明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身上却没有武将的蛮横和杀气,?疏朗的气质,?像极了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只是走这么久,?条件艰苦,像是晒黑了不少,透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穆兰山终于走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阿虞朝他一笑。 “好久不见。” 他一瞬间红了脸,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明亮含光,?熠熠生辉。 分卷阅读96 寺庙外人来人往,?礼佛的百姓从山脚往上涌,摩肩接踵,?从中间穿行而过,?阿虞和穆清欢一下被挤到角落里。 穆兰山目光一凛,?看到泉水边湿滑的地面,?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去,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往前一带。 行人擦肩而过,阿虞免于被撞,?垂眸看到被他握住的手,盈盈一笑。 仿佛是拿着烫手山芋似的,穆兰山倏地松了手,有些无措地解释:“抱歉,我是看到有人过来,要撞到你……” 阿虞笑着道了谢,一旁穆清欢却哼了声,故作不满道:“大哥眼里就只有阿虞。” “胡说。”穆兰山嗔她一眼,转而看向面前窈窕的女子,流露出不常有的羞涩来:“时辰不早了,咱们上山吧?” 阿虞存着心事,看到他灼灼的目光,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里人多,倒是不好开口。 一路上了山,可见秀丽的风光,绵延的青山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玉带似的瀑布悬挂山崖,飘来沁人的凉意。 山中清凉,心头燥热逐渐抚平,浴佛节的仪式正在大雄宝殿前举行,香炉里青烟袅袅,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火气息。 穆清欢几年都在云川,没见过这样盛大的场面,老方丈正在主持大典,香客络绎不绝,虔诚的叩拜神佛。 “那边有求签的,我先去看看。”她开了口,一拍阿虞的肩膀,偷偷使了个眼色,然后便飞快的跑走了。 身边少了个人,阿虞登时紧张起来,穆兰山就站在身边,表情谨慎,仿佛随时担心她被人撞到。 阿虞侧目,恰巧他也看过来,四目相对,她几乎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墙边巨大的梧桐树正在抽新芽,微风徐徐,绿叶摇摇曳曳,穆兰山抬手指了指:“上那边去吧,阴凉。” 那边人少,穆兰山显然有话要说,阿虞心里忽然沉重起来,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略有些紧张问她:“几个月不见,容姑娘可还好?” 她眸光闪了闪,心里五味杂陈,这短短三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是她从未曾预料也无法想象的。 当初讨论起婚事时,她是很乐意嫁给穆兰山的,比起许多盲婚哑嫁的人家,能嫁给一直敬仰,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为妻,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时移世易,穆兰山还是那个穆兰山,她却因为容舟再不能安心出嫁了。 以她对哥哥的了解,他说的那些话,一定有可能变成现实,她不想因为自己,穆兰山和容舟撕破脸皮,将来在朝堂上也闹得不愉快。 为了彼此能够安好,如今,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一切都好。”她顿了顿,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他有宽阔的肩背,朗逸的面容,如此出色的人,不知是多少女子心仪的对象。 她愣神的片刻,他已经开了口:“此回清明你们回乡祭祖,路上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前两日本想来看看你,又怕觉得唐突。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你吓坏了吧?” 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自然没有见过那等场面,看到哥哥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她才觉得双腿发软走不动路,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我哥哥带了人,虽是危险,倒也没有大碍。” “那就好!”穆兰山欲言又止的看看她,又微微仰头,视线飘浮在梧桐叶子上:“我离京之时……说的那些话,可还能作数?” 阿虞怔了下,想起他说的回来后就要来提亲的事。 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当初怕弄丢他送的镯子,回锦州的路上一直贴身带着,期间也不止一次的想过他们两人成亲的场景,心里还是莫名期待的。 可她此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容舟,若是自己此刻说作数,穆兰山上门来提了亲,哥哥会不会反悔把人给赶走? 但她心里总有一丝侥幸,哥哥或者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干涉自己的婚事,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罢了,过后遇到真正喜欢的姑娘,也就淡忘了。 阿虞迟疑着,一颗心仿佛置于火热的铁板之上两面煎熬,穆兰山还在等着答案,她却在这清凉地急出了满手心的冷汗。 而穆兰山在她停顿的片刻,就看见她眼底的犹豫,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温声说:“是我没考虑周全,太过着急让你为难了,毕竟是人生大事,你好好考虑,什么答案我都接受。” 可他眼里分明带着期盼,那专注深情的目光,叫阿虞一时受之有愧。 另一头,被拉着出来礼佛的裕王,对于容舟忽然信佛的行径非常不解。 王妃要生孩子了,最近脾气有几分暴躁,不是说他心里没自己,就是怀疑他外头有人了。 裕王郁郁寡欢,还被皇帝逼着去大理寺办事,一去就看到容舟握着卷宗在那里出神。 大理寺卿看他一眼,案子也不查了,说今日浴佛节要来大理寺转转。 心狠手辣的容大人竟然要求神拜佛了,可真是天下第一奇闻。 裕王表示难以置信:“你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人,竟然也信鬼神?”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容舟负手,从观音殿绕了一圈,香火弥漫熏得人头晕眼花:“这里是佛祖的地界,殿下可莫要生出质疑来。” 裕王抬头看了眼佛祖,连忙双手合十一拜:“罪过,罪过!” 看容舟目光四望,似乎在找什么,他不禁疑惑:“那你走了一圈了,怎么也不拜拜?” 他不语,裕王又坚持不懈道:“今儿不是 分卷阅读97 你生辰吗?咱们有这时间,不如去福满楼喝一杯!” 容舟一顿,他并不想过生辰。长一岁,又老一岁,阿虞已经嫌弃他年纪大了。 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厚重的钟声从塔上传来,惊飞了梧桐树上休憩的鸽子。 容舟的视线依旧在人群中搜寻,随口道:“只要心存敬畏,也算行善积德了。” 一群鸽子在树上盘旋了一圈,又落到一旁的高墙之上,他看了一眼,却不经意的瞥见树下熟悉的身影。 分明还隔着十几丈远,他却准确无误的认出了她。 她面前还有一个男人,两人看着对方,相谈甚欢的模样。 容舟眸光一凛,脸上的淡然荡然无存,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那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身上。 裕王看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望着远方,也好奇的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手中折扇合起拍在掌心里:“那不是穆兰山?跟个姑娘在一起……是心上人吗?” 他觉得那姑娘也眼熟,再看容舟要吃人的表情,扇子一敲脑袋忽然反应过来:“那姑娘是……你妹妹?” 好家伙! 这是什么场面。 容大人放在眼珠子上疼爱的妹妹,跟穆兰山在一一块儿说话,看两人笑语晏晏的样子,要是没点什么也不可能啊。 裕王听皇帝说过穆兰山喜欢容家姑娘,不出意外此次回京就该上门提亲了,可见容舟似乎并不是乐意。 谁都知道容舟宝贝他那妹妹,不惜为了一道疤痕就进宫求药的人,想必对妹妹未来夫婿也诸多挑剔。 裕王捏着扇子,继续煽风点火:“我眼瞧着穆兰山挺喜欢你妹妹啊,一回京就约人家姑娘出来了。当初皇兄看他久不成家,还说了几次媒,都不为所动,还以为他打算不再娶了,原是有中意的人了。还是你的妹妹,你说巧不巧?” 容舟压根没机会他,满眼只有他们相谈甚欢的场景,无边的怒火在心底蔓延,几乎要燃烧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愤怒,他嫉妒,看着这碍眼的一幕,恨不得要冲上前去。 他的确也是这么做了,心里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只有那双幽深的眸子,隐藏着即将冲破钳制的疯狂, “穆兄,怎么来也浴佛节了?” 看到容舟,穆兰山无疑是惊讶的,无端生出几分慌乱来:“容兄怎么来了?” 他勾唇一笑,淡然的瞥了瞥阿虞:“我来接阿虞。” 穆清欢刚好这个时候回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平安符,看到容舟和裕王还吓了一跳,再看阿虞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穆兰山一开始还有些慌,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约阿虞出来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他本就有话对容舟说。 略微斟酌一下,便拱手道:“容兄,我回京后已有准备,打算择吉日上门向阿虞提亲,不知容兄意下如何?” 长兄如父,如今容家没了长辈,阿虞的婚事理应由容舟做主。 容舟却因他脱口而出的那句阿虞唇角一沉。 穆兰山面含期待,等他的回答。 而阿虞早已经变了脸色,惶恐不安的看着自己,眼底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他不动声色的笑起来:“容后再说吧,阿虞还没出孝期呢,也不必急于一时。” 今儿四月初八,阿虞十五就能孝期。 其实,真要谈婚论嫁并不在乎这几日,天底下多的事孝期就出嫁的女子,三年孝期不过是个由头。 容舟忽然发现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穆兰山面色微变,尴尬起来:“容兄说的对,是我操之过急了……” 谁也没料到容舟会忽然出现,带走阿虞时,穆清欢还在后面问自己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穆兰山涩然摇头,苦笑道:“怕是不易……” 另一边,容舟拉着阿虞上了马车,吩咐昭叔回府,直接抛下了叫嚣不停的裕王。 狭小的车厢里气氛很是凝固,阿虞瑟缩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容舟一身戾气,实在有些可怕。 她没见过这样情绪外露的哥哥,方才在外人面前,他还维持着冷静,如今倒是一点不隐瞒自己的愤怒,眼眸里带着红血丝,沉沉望过来,像一头濒临发威的野兽。 马车颠簸了一下,阿虞惯性往前一栽,容舟伸手出来相扶,她却下意识往后躲,肩膀撞上车壁一阵钝痛。 容舟把她刻意的躲避看在眼底,薄唇扬,划开冷漠的弧度,嗓音如冰:“你就如此讨厌我?” 阿虞只摇头,抿着嘴不敢说话,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来。 可惜容舟并不满意她的反应,微微躬身,在她惊惶的目光中,将那截纤细的皓腕握在掌心。 “我说过,你和穆兰山没可能。” 阿虞面色惨白,他却步步逼近,双眼通红。 “除了我,你休想嫁给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二更失败的一天,对不起父老乡亲们! 第53章 、第 53 章 阿虞又惊又气,?挣扎了一下无果,又焉了,疲惫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是兄妹,?哪怕不是亲生的,?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兄妹,?你让别人怎么看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哪知他无所畏惧,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庞浮出冷意,哂笑道:“大理寺卿何曾有过名声?” 他恶名在外,?犯了官员的人讨厌他,?惧怕他,?那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理寺监牢里的人,个个诅咒他不得好死,什么肮脏恶心的话没听过,?早 分卷阅读98 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 这兄妹关系于他来说,?也并不存在什么阻碍。 阿虞泄了气,?发现他现在实在太执拗,?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她不知道容舟要怎么拒绝的穆兰山的提亲,回家后心情一直不佳,?任由他怎么哄,?也不为所动,?几次三番他想要卧房来,?都被她拦在门外。 下人都看出大人和姑娘闹了别扭,碧莲以为他们吵过架,想要安慰阿虞,?却看她又没事人的样子,只偶尔盯着穆将军送的那只镯子出神。 阿虞的三年孝期在十五结束,大清早起来,沐浴更衣,将母亲的灵位供奉在高台之上,深深磕了三个头。 容舟不在家里,这几日她很少见到他,每回都是刻意回避着,仿佛用这样的方法就能让他妥协。 可惜容舟依旧是容舟,不受任何威胁,他说过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开始阿虞还不明白,直到门口来了人,着急忙慌要找容舟。 那是宫里派出来的人,一脸急色,阿虞不认识,态度却客气:“哥哥不在府中,不知是不是往大理寺去了。” 来人道了谢,就要上大理寺找人,却被阿虞喊住:“不知大人这么急找我哥哥所为何事?” 那人一时情急,嘴上没有隐瞒,低声道:“边关战事吃紧,徐将军中了埋伏,皇上正要召诸位大臣们商议此事。” 阿虞脸色发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图巴新王篡位,辛夷比他父王更加残暴狡猾,趁着朝廷收兵不久休养生息之际,出其不意的偷袭了一番,徐将军擅长真枪实刀的马上功夫,对于阴险设计的小人计策一时没有防备。 情况急转直下,不容乐观。 皇帝神色冷凝,将几个心腹重臣召进宫,话还没说,便先摔了一只金枝缠花的如意宝瓶。 “辛夷狡诈,欺人太甚!” 容舟看宝瓶碎在脚边,连眼皮也没眨一下,招招手吩咐门口的宫人进来收拾残渣,总管战战兢兢往皇帝面前送了一盏凉茶。 容舟适时开口:“皇上息怒,没必要为了一个阴险小人气坏了龙体,眼下还是徐将军和一众将士们要紧!” 接连两封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徐照带领的两万兵马与辛夷在集凤坡鏖战一夜,原本已经有胜算,却不想辛夷落荒而逃,徐将军意在擒贼先擒王,乘胜追击,哪知往前行进几里,却遭遇了埋伏。 副将意识到事态严重,一面领兵支援,一面派人加急送信回京。 去年与图巴整年的对峙,虽是取得胜利,可边关依旧受到了重创,几万将军黄沙埋骨,永远不能归家,穆兰山这两个月便是去云川和边关善后。 突然受到如此威胁,皇帝龙颜大怒,堪堪忍住要把茶杯摔碎的冲动,抬眸看向阴影里神色不明的穆兰山,沉声开口。 “兰山,你有什么计策?” 穆兰山明光甲加身,飞扬的长眉隐没在兜鍪中,眼底生出几分肃杀之意。 “辛夷狂妄自大,并不擅长领兵作战,此次反抗朝廷也定是有人出谋划策。图巴部臣服于朝廷多年,兵马人数不超二十万,且因辛夷继承王位,射杀几位兄弟族亲,并不能服众,二十万兵马,约摸只能调动其中七八,我们一举进攻还是很有胜算!只是……徐将军那头尚未传出消息,还不知伤亡几何?”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穆兰山的眸光暗了下去,显然带着几分担忧。 徐照于他来说,是长辈,也是恩师,能有今日之成就,全靠徐老将军悉心栽培。 穆家父母早逝,临终时把他托付给恩师照顾,他一身武艺和兵法都是徐老将军所授,如今恩师身陷囹圄,他远在京城却无能为力。 心头愤怒和不安自是不用说,一双沉静的黑眸染上猩红,明显这几日寝食难安。 思量再三后,穆兰山拱手道:“皇上,不若让臣去吧?” 皇帝一愣,随即摇头:“眼下没这个必要,徐将军那边没消息就说明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副帅在,无须你千里迢迢赶过去。” 穆兰山面沉如水:“老将军于臣亦师亦父,兰山也想为皇上和恩师尽一份力。” 御书房里几个得力重臣都在,容舟站在一旁,眼睫轻垂,闻言看他一眼,皇帝负着手道:“若是从前便让你去了,如今你要成家了,朕怎么也不好让你身陷险境,就是怀瑾,想必也放心不下。” 皇帝是仁义之君,把穆兰山要向容家提亲的事放在心上,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万一放了穆兰山走,归期不定,想必容舟也不放心把妹妹嫁给他。 忽然提及自己,容舟还有一瞬的怔忡,一双清明的眸子微眯着,闪过一丝微光,他忍不住去看穆兰山。 果然见他神色微变,冷凝的表情似乎缓和下来,对于皇帝这句话,没有再去反驳。 容舟牵唇,露出一丝讥讽。 朝中人才济济,能领兵上阵的人不止穆兰山一个,徐将军那头尚不知情况,但生死存亡的战场,从来不讲私情,哪怕他一心记挂恩师,皇帝没同意,他也不能前去。 等商量完,夜幕已经降临,初夏时节的夜晚仍有几分凉意,容舟不急不缓的下了石阶,玄色的官服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微风拂过袍角,上面的刺绣翻涌着暗沉的微光。 兵部尚书走在前头,脚步一顿,朝他一笑:“还没恭喜容大人,要和穆将军结姻亲了啊!” 不甚明亮的星月缀于星空,惨淡的光芒与宫灯辉映落在青石砖上,平白增添了疏冷苍白。 分卷阅读99 容舟掀了掀眼皮,唇边倒是含着笑意,昏暗的光线里,兵部尚书却没注意到他眼底一纵而逝的戾气。 “八字还没一撇,大人说恭喜为时过早了。” 兵部尚书分明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冷漠来,可细细辨认他的脸色,却又是那般从容不迫,不见一丝裂隙。 大理寺卿在朝堂之上素来都是游刃有余,泰然自若的,尽管兵部尚书也没听出欢喜来。 他不禁怀疑,难道容舟并不穆兰山这个未来的妹夫? 但穆兰山已经从大理石台阶上下来,他又不好多问,虚虚笑了下,便先行一步告辞了。 “容兄,请留步。” 穆兰山大步上前,身上甲胄碰撞,在夜色里发出不小的动静,宫门口的禁军递上他的佩剑,穆兰山别在腰间,暗红的剑穗在剑柄上缠了一圈,一只小鱼与流苏一道摆动。 容舟垂眸看了一眼,放慢了脚步,面色如常:“何事?” 穆兰山凝视着他,声色低沉:“容兄可是不满意穆某?” 容舟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此话怎讲?” “三个月前,我离京之时,容兄曾允诺我上门提亲,迎娶阿虞,如今……不作数了吗?” 历来沉稳的云川节度使在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有几分紧张。 他在等容舟的回答。 如果他不想让妹妹嫁给自己,穆兰山也不会强求,不能受长辈亲人祝福的姻缘,并不能长久,但总要问一问缘由,毕竟那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一个姑娘。 前几日在开元寺,他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容舟薄唇一扬,嗓音平静:“我没有不满意,一切端看阿虞的意思,只要她愿意,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 他顿了顿,不经意地瞥了瞥他剑上的剑穗:“只是穆兄方才进言想要去支援徐老将军,刀剑无眼,生死不定,你叫我如何放心把阿虞嫁给你?” “你眼里,有旧日并肩作战的将士,有恩重如山的老师,而我眼里只有阿虞。”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愿看着她受一丝一毫的苦……” 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哪怕穆兰山胸有成竹,打过那么多胜仗,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一回都能全身而退。 他的使命本就是为了保护脚下寸土江山,哪怕皇帝有心让他娶妻生子,也不能减少他对边关将士们和恩师的牵挂。 儿女情长在江山社稷面前,本不值得一提。 * 夜色浓郁,星光黯淡,只剩中天一轮圆月静谧冰凉。 容舟坐在圈椅里,手肘一动,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酒杯,青花瓷杯在案桌上也碎得四分五裂。 他撑着额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冷白,酒意涌上眼底,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伸手去捡,却感觉指尖传来一抹细微的疼痛。 门口的小厮听见动静忙敲门进来,只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心口不觉一凛,大人喝醉了? “姑娘睡了吗?”清冷的声色还是清晰的,似乎听不出醉意。 “姑娘院子通常亥时一刻才熄灯,这会儿还没到亥时,应当还没睡。” 椅子里的人起了身,面颊透着酒后的微红,脚步依旧平稳。 去了阿虞院子,碧莲才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看到他微微一愣。 “大人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容舟迈上石阶:“我来看看阿虞。” 碧莲不疑有他,心道大人对姑娘真是好,这么晚还来看望她。 阿虞才洗漱完,拆了发髻正要上床,突然听见容舟的声音,连忙又整理好身上的衣裳,一回头他已经走了进来。 她站起身,后腰抵上妆台,青丝散在肩头,小脸紧绷:“哥哥……这么晚还不睡吗?” 容舟停下脚步,灼灼看着她,半晌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何必这样防备我?” 阿虞都想点头了,忽然嗅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酒气,秀眉轻蹙:“你喝酒了,身上的伤好了吗?” “好了……”他含糊应了一声,又朝她走近了几步,抬手扯开了衣襟:“不信你看看。” 这个时节衣裳已经穿得很单薄,容舟换了常服,那轻薄的衣衫一拉,便露出嶙峋的锁骨和大片冷白的肌肤来,昏黄的烛火给他胸膛渡上一层温柔的蜜光,只有右胸肋骨那里,横陈着一道刺眼的疤痕。 阿虞没想到他忽然会脱衣裳,视线在他光洁的胸膛停留了一瞬,连忙红着脸移开了目光:“能把衣裳穿好吗?” 容舟眉眼因醉酒而耷拉着,意外透着一股无害,他懒懒张开手臂:“我醉了,你来吧。” 能把醉酒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也只有他了。 不知为何,容舟凡是不受刺激,没有咄咄逼人的时候,阿虞也不怕他,就像此刻,他喝多了酒,耳根透着粉红,一双眼眸含着迷离的光,人畜无害,像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给他整理衣襟,哪知还没弄好,他就收紧了手臂,被抱了满怀。 滚烫的气息夹杂着酒味,与他身上的苏合香混迹在一起,毫无征兆的钻进鼻子里。 阿虞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听他的声音逐渐沙哑:“阿虞,你别嫁给穆兰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设了个抽奖,订阅90%可自动参加,周三开奖 第54章 、二合一 阿虞身子一僵,?他滚烫的肌肤贴在身上,迸发出灼热的温度。 可他的嗓音是低沉的,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脆弱,?阿虞甚少会看到他这般模样,?一时忘了挣扎。 “你……怎 分卷阅读100 么了?” 容舟把头埋在她脖颈间,?闻见她身上的香甜,?目光幽深,哑声开口:“告诉你个坏消息。” “穆兰山可能要去边关了。” 她怔住:“你说什么?” 他把徐照遇险,边关紧急的事说了,看她失了神,?微偏着头薄唇擦过她的耳垂,?感受着怀里的人轻轻颤栗,?心情莫名就愉悦起来:“他若去了,一年半载不一定回来,我不可能让你等他那么久……” 穆兰山武将出身,?前几年局势不稳之时,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直到三年前受封云川节度使,?作为边关的第一道防线,只需调度军需,?不必亲自上战场。 如今,?他又要领兵打仗了吗? 阿虞心头怔忡,?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明明前几日,?他才说要上门提亲。 “所以阿虞……你是我的!” 喑哑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她稍有愣神,一只手掌穿透衣衫,?轻抚过纤柔的腰肢。 一瞬间星火燎原,那一处的酥麻蔓延至全身,脚下忽然没了力气。 容舟已经欺身而上,属于他的气息毫无防备的充斥在鼻翼间,阿虞浑身颤了颤,惊呼一声。 冰凉的唇瓣贴上来,舌尖抵在她牙关上,在她惊呼的瞬间趁虚而入。 唇齿勾缠,清凉的空气霎时间火热起来…… 他的气息太过强势,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侵袭而来。 那缠绵的酒味蔓延在舌尖,脑袋一片空白。 腰上的手臂温柔有力,脚下一轻,天旋地转,已经从妆台前,到了床榻上。 那柳色的轻薄的春衫滑下,玲珑圆润的肩头在摇曳灯火中如雪锻般亮眼。 炙热的呼吸落在眉眼,落在耳畔,落在锁骨,悄无声息,缱绻留痕。 阿虞脑子蓦然清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容舟,慌慌张张的缩到角落里,心跳如雷。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 “阿虞。”容舟褐色的眼眸染上欲望,那深邃的目光带着几分撩人的况味,他盯着她被亲的略有些红肿的双唇,声音沙哑:“你过来!” 阿虞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险些就被他吞了,哪里还敢过去。 下一刻便发觉一股力道落在足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身下,危险的气息叫人无端心颤。 她弱弱看着他,一点不敢动弹:“哥哥,别……” 触及她无辜的眼神,容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脑袋埋在她肩上,阿虞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抱的更紧,闷声说:“让我抱抱。” 阿虞的脸颊顿时红的跟滴血似的,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摩擦着。 “你松开我……”她支吾着推他一把,却听见他闷哼一声。 “二十七年了,你担待一下。” 阿虞听明白他说的什么,顿时哑了声,羞得想要钻进被窝里去。 容舟的呼吸很久才平息下来,眸光缓缓清明,手指一抬抚上她饱满的红唇:“咱们注定一辈子要纠缠不清了……” 片刻后,容舟起身离开了,那脚步哪里像醉酒的样子。 阿虞长出了一口气,双脚酸软的起来,无意见从铜镜里看见自己的模样,还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女子双眸含水,噙着无边春色,脸颊微红,妩媚又多情。 穆兰山要离京的事,在三日后定了下来。 又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进宫,徐照带领的士兵重创图巴,但因辛夷狡猾设下陷阱,被困集凤坡十里峡谷中,伤亡如何,尚未可知。 将士在军营整装待发,穆兰山打马而来,回望身后的城楼,面色凝重,副将上来:“将军,时辰到了。” 浓烈的日光从云层中洒落在银甲上,光芒四射,穆兰山垂眸,目光落在腰间佩剑上,剑穗在风中飞舞,晃的眼花。 他坐在马上,轻拂过那个剑穗,眼前浮现一个娇俏的身影,眼底生出笑意。 “将军?”副将看他愣神,又喊了一声。 穆兰山收敛了神色,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伸手取下了剑穗,递出去:“把这剑穗送去大理寺卿府上,交给容家大姑娘。” 手下一愣,连忙接过,吩咐人送去了。 穆兰山看着手下远去的背影,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在无形之中割断了他与她所有的牵连。 剑穗归还,从此他们便两不相干了…… 阿虞坐在案前练字,一本金刚经抄了大半,心里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樱桃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一抹暗红,阿虞不经意一看,却愣了神。 那是用彩线编织的剑穗,红线占了大半,中间还有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鱼。 她认得,那是来源自己的手艺,几个月前送给穆兰山的。 “方才门外来了人,说是穆将军转交给您的。”樱桃把剑穗拿过去,疑惑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阿虞放下笔,怔怔看着上面的流苏,眼眶酸涩起来,却又莫名释怀。 她并不觉得伤心,穆兰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并非风流多情的纨绔子弟抛弃自己。 他胸怀家国天下,生来就为保护万家灯火,千百年来,总有一些人为保社稷安康身先士卒,只是现在轮到了穆兰山。 他不愿耽误自己,所以才叫人送回了这个剑穗。 一场缘分无疾而终。 她庆幸这事没有人尽皆知,哥哥和穆兰山也没闹得不愉快。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心中期盼化作虚无,到底还是让人难过的,只是她没显露在脸上,将那剑穗握在掌心里,眸光黯淡。 分卷阅读101 樱桃不打扰她,远远退出去,书房里没了人,她才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容舟站在窗外,日光落了满怀,看那抹纤弱的身影,神情凛然。 阿虞想的很开,她和穆兰山之间本就难有结局,他们相处并不多,若真要在一起了还不知是什么模样。 他洒脱放手,她也不必独自伤怀。 后来听说穆兰山去了边关,力挽狂澜,救下伤重的徐将军,阿虞终于松了一口气。 穆清欢一直有遗憾,却又无法劝她等大哥凯旋,上了战场的每一个将士们命运都悬在兵刃之上,能不能平安回家,谁也不知道。 五月中旬,是昌平侯世子大婚的日子。 容舟提前说过要去赴宴,让阿虞早做准备。 大概是因为那晚险些失控,闹得气氛尴尬,阿虞每次见了他都忍不住脸红,眼神躲闪愣是不敢看他。 好在哥哥很多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个明月清风的翩翩公子,只要他不动手动脚,说那些叫人想入非非得话,她就能够镇定下来。 容舟忙于公事,依旧不常在家,到了赴宴这日才抽出空来,换了官服便上马车。 等登车才发现阿虞已经端端正正坐在车厢里,小小一只靠在角落里,看到他坐下,背脊一僵,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他勾唇,侧目看她:“阿虞。” 她一抖,正襟危坐:“干什么?” 容舟整理袖口的皱褶,漫不经心道:“你最近怎么像是越来越讨厌我了呢?” 阿虞心跳漏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摇头:“没有。” 小姑娘一身香云纱襦裙,今儿上了妆,姣好的面容愈发明艳,那涂着口脂的红唇嗫嚅着,勾得人莫名心痒。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 她不敢正眼看他,含糊点头:“嗯嗯……” 然后忽然意识到容舟说了什么,脸色爆红,凶狠瞪他一眼。 可惜十几岁的姑娘这一眼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像是含羞带怯,眉目传情。 他心痒难耐,终是没忍住,伸出长臂拥她入怀,香香软软的身子让他瞬间燥热起来:“正巧,我也喜欢我家阿虞!” 阿虞被他搂入怀中,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才动一下,他就贴上来,亲密无间。 她红着脸,小声说:“你松手,我有东西给你!” 容舟果然松了手,一脸好奇:“什么?” 阿虞这才冷静下来,掏出一只锦帕包裹的白玉簪来:“补给你的生辰礼。” 簪子通体透亮,没有过多的雕琢,男女都适配。 不过他的生辰过了半个月了,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可真是有够晚的! 阿虞也不好意思,其实早前碧莲已经说过了,她那时候信期难受没放在心上。 容舟四月初八,与佛祖同一天的生辰,那天她还和穆兰山去了开元寺,没想到碰到哥哥,他发了好大一通气。 也不知他是不是下了令,府里也没人张罗他生辰的事,一来二去,阿虞更加想不起了。 直到方才出门,碧莲问她送了什么礼给他,这才想起他的生辰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可她哪里有准备,翻箱倒柜也不知送什么,找遍了妆匣子才找到一支从前买的并没有戴过的簪子。 上边没有多余的雕刻和饰物,男女都能用,她期盼着哥哥什么都不知道。 哪知他似乎能洞察人心似的,开口便是重击:“你从妆匣子里随意拿了一支来搪塞我吧?” 这个时候哪能承认,阿虞正色道:“是我特意为哥哥选的……你若是不喜欢,便还给我,我另外给你补一个!” 她伸手去拿,却被他轻巧的躲过,抢了个空,还被他四处游走的手掌占尽了便宜。 “我喜欢。”他低头,眼眸尽是笑意:“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他凑上来,亲上觊觎了好久的红唇,她认真涂过的口脂,算是彻底废了。 下马车时,阿虞腿都是软的,容舟及时搀住她,眉眼飞扬,还是那个从容泰然的大理寺卿:“当心啊!” 阿虞暗骂他不要脸,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没有任何不妥,才迈开步子往前走。 天色尚早,新娘子还未接回来,宾客倒是来的多,阿虞和容舟一进门,便看到庭院里不少人的视线投过来,不过多是盯着她身边的哥哥看。 容舟无论到哪儿都是最亮眼的,深邃的眉眼,挺拔身姿,从发冠到袖口的金线云纹,无不透着精致绰约。 昌平侯接待容舟,他们要说话,阿虞便被侯爷夫人领着去了女客的席面上。 彼时几个大家闺秀正围坐在一起说笑,看到阿虞俱是一顿,远处容舟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那一抹青色袍角却晃荡进了人心里。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个紫色衣裙的姑娘,往那边看了一阵,摇着扇子招呼她坐下:“容姑娘,你兄长身边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呢?” 她笑眯眯的问话,言语透着偌大的兴趣,阿虞从旁人的介绍里才知这位是荣亲王家的平宁郡主。 郡主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纵容的娇蛮任性,是宫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阿虞微末之流,自然不敢招惹她,语气恭敬:“哥哥不愿将就,我也没法子。” 平宁郡主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好奇问:“那你哥哥有没有心上人?” 她的话才说完,围坐在一起的姑娘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都期待她的回答。 在场的闺秀贵女们,阿虞大多看着眼熟,只是叫不出名字 分卷阅读102 ,自然不乏曾经仰慕哥哥的,但平宁郡主似乎对容舟颇有兴趣,她们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阿虞无端觉得心虚,若是放在以前,她还能点点头说没有,就在一炷香时间前,她还被他扣在怀里狠狠亲了一顿。 实话自然不能说的,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也不知,他向来不说这些。” 平宁郡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很快又展露笑颜,把手边的荷花酥推到她面前。 “我在宫里惯了,也没什么朋友,往后能常去你家找你玩吗?” 周围一心巴结奉承郡主的贵女听闻此话,表情各异。 高高在上的平宁郡主是不屑于跟寻常世家贵女做朋友,果然是看上大理寺卿了,这都开始跟他的妹妹示好了。 阿虞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郡主的意图,但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郡主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郝若贤姐妹俩进来,便是看到阿虞和平宁郡主相谈甚欢的一幕。 郝若兰握紧了拳头,一脸愤恨:“脸皮真是厚,连郡主也巴结上了!往日郡主出宫,可是看也不看别人一眼的!” 郝若贤面上的温雅有些维持不住,一双美目遥遥落在阿虞身上,几不可闻的一声讥笑:“咱们没那样厉害的手段,能有什么法子?” 那头的姑娘们注意到了郝家姐妹俩,都是世家贵女出身,彼此都是熟稔的,相见时热络的问了好,便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起来。 待字闺中的少女们无非是说说哪个布庄的绸缎面料上乘,哪家酒楼的点心美味,又做了什么刺绣,画了什么仕女图。 阿虞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听得多了,有些坐立不安,不知有谁提议相约去北湖游船,然后便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时节正好,北湖的莲花应当都开了吧,咱们正好赏花去。” “我才说要采莲子回来做百合莲子羹呢,咱们大家一块去吧?” “那个湖心亭也不错,夏日乘凉最舒服了!郡主,您要不要也去?” 问题落在平宁郡主身上,她迟疑了一下,转头问阿虞:“你要去吗?你去我就去!”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哪里还有阿虞拒绝的余地,其实她是挺不喜欢和人来往的,与其出去游湖赏花,还不如在家里荡秋千来的自在。 如此约定好,便定了三日后一起上北湖赏荷花去。 天色渐暗,外头响起了爆竹声和欢呼声,新郎官接了新娘子回来了。 侯府里热闹起来,阿虞和一众千金随着宾客们,去了大堂观礼。 素来吊儿郎当的世子爷今日穿了大红的喜袍,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身边的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身姿窈窕看不清面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被杨缙三五纨绔好友高呼着送入洞房。 阿虞在人群里看着新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杨缙和安阳公主的那些过往。 那是曾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如今销声匿迹,没一个人在昌平侯府里提及安阳公主。 这两个月倒是没听说世子拈花惹草,在外头招惹什么风流债,想来是收了心,真要浪子回头了。 只是看着曾经两个相爱的两个人分道扬镳,莫名叫人唏嘘。 她小声叹了口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叹什么气?羡慕了?” 她一僵,回过头险些撞上一堵宽阔的人墙,容舟负手,似笑非笑看过来,眉梢在灯火衬托下,逸出几分风流蕴藉来。 周围还有宾客呢,她悄悄红了脸,却保持着距离:“没有……” 他垂眸看她,眼底似有云雾翻涌:“等我回头看个好日子,咱们也成亲吧?” 阿虞因他这话彻底怔住,侯府的管家招呼着宾客落座用膳,一时人来人往也没人注意他们。 阿虞一颗心杂乱无章的跳动着,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有朝一日会嫁给自己的哥哥。 在她脑子里,哥哥的诸多喜欢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等时间久了,他醒悟过来,也就不会缠着自己了。 可她从未料到他会说成亲这两个字,毕竟在外人眼里,他和自己还是亲兄妹。 这于他们来说,不该是遥遥无期,无法实现的吗? 看她一脸震惊和骇然,容舟眼中的光逐渐暗了下来,他微微躬身,与她平视:“怎么?你这般犹豫不决,还想嫁给别人?” 他语气分明带着威胁,她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被迫摇了摇头:“没有……” 新郎官很快出来敬酒了,容舟往那边看了一眼,冷哼:“回去再跟你算账。” 杨缙才上桌,就先被一众狐朋狗友灌了好几杯酒,容舟才到席上,世子就跑到他身边寻求庇护:“怀瑾兄,你可救救我!” 在很多人眼里,大理寺卿清冷孤傲,只噙着一点不真诚的笑容,杨缙没用,躲到他身边,想要灌酒的人也不敢上。 容舟端着酒杯,淡淡瞥他一眼:“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躲不掉的,敬新郎官一杯!” 他痛快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杨缙欲哭无泪:“怀瑾兄你也变坏了。” 可怜新郎官喝了一轮,脚步都不稳了,好在他酒量足够好,不至于喝倒下。 杨缙在起哄声中正要喝下手里满满一杯酒,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忽然过来,凑近他耳朵说了几句,世子面色一变,丢下酒杯往外去了。 “咦?怎么了这是!” “新郎官怎么跑了?” 众人不明所以,容舟坐在凳子上,眼中意味深长。 好在不 分卷阅读103 多时世子就回来了,相比方才迫切的脚步,只片刻的功夫就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不过只萎靡了片刻,他把锦盒随手交给下人,主动把方才那杯酒喝了,又满满斟了一杯:“都愣着干什么?来喝啊!” 他离开那点时间仿佛没有任何异常,照常又能够谈笑风生,只是不必人劝,他自己就把酒喝了,没多久就脸颊通红,醉意深沉了。 “容兄,你坐着干什么……来,我敬你一杯!”他跌跌撞撞的拍了拍容舟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我好久没跟你喝过酒了,你不能不给面子……我今儿大喜的日子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他一反常态的行径,让容舟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想起方才那个锦盒,低声开口:“谁给你送贺礼了?” 杨缙显然已经喝醉了,嘿嘿笑起来:“你怎么料事如神呢……还真是有人给我贺礼来了,我不要,她的人硬塞给我,没法子,只能收下了!” 容舟敏锐的捕捉到那个‘她’字,一瞬间便明白了。 世子打了个酒嗝,手肘捅他:“怀瑾兄,你看看兄弟我如今春风得意,你是不是觉得羡慕了……” 容舟不置可否,看了眼他身上的耀眼的吉服,勾唇一笑:“是挺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看!今天的我又粗又长(bushi 第55章 、第 55 章 杨世子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听岔了,?没想到容舟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 “你要成亲啦?” 容舟喝完酒,唔了一声:“快了,?等她不把我当哥哥了。” 世子醉醺醺的笑起来:“想不到啊容兄,?你还玩哥哥妹妹这一套……” “那你的好妹妹在哪儿呢?” 席上正热闹,?没人注意到新郎官的插科打诨,?容舟竟也不隐瞒,修长的手指指向对面女客里:“在那儿!” 杨缙喝得两眼昏花,闻言费劲的往那头看了一眼,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他不太认识,?只瞧见一抹杏色的纤影,?略微觉得眼熟。 他一头雾水:“那不就是你妹妹容虞吗?” 里头似乎含着什么深意,可他来不及细想,就有人催促着他去看新娘子了。 酒过三巡,?杨缙离席,容舟扬起脖子喝下最后一杯酒,?并拒绝了同僚再来一杯的盛情邀请,?穿过人群到了园子里醒酒。 侯府的园子连接着前院和大门,?夜色正浓,园子里隐约有花香袭来,?假山下一汪溪水潺潺流淌,?带来一丝沁人的凉意,?饭厅里还隐隐传来热闹的谈笑声。 侯府的下人不时穿行而过,?容舟坐在廊下,抬手捏了捏眉心,才呼出一口热气,?肩头忽然被人一拍,一股浅淡的幽香钻进鼻子里。 有一瞬他以为是阿虞,但立马又分辨出这香味与她身上大不相同,回头看,果然不是阿虞。 “郡主?” 平宁郡主眼前一亮,笑颜如花:“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平宁郡主生母在她时难产去世,太后心疼才出生的孙女,接到宫里亲自抚养,一直到郡主及笄,才送她回王府。 容舟因皇帝传召,进出宫廷,避无可避的总会遇上,但他从来没有正要看过这位平宁郡主,她痴缠上来,三五句话说完便扯个理由告辞了。 上次见她,大约还是她要出宫回王府那阵,至今一两年了。不过,他之所以还记得她,也是因为在大理寺多年锻炼出来过目不忘的本领。 天色已晚,他不太想在这里跟她纠缠了,直言不讳问:“郡主有何事?” 平宁郡主面上的笑容淡了淡:“一定要有事才能跟你说话吗?容怀瑾,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脾性啊!” 容舟眉头皱了皱,怀瑾一名,是当年才启蒙念书时,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所取。皇帝历来称呼他的表字,也许郡主从旁听见,也这么称呼他。 但……他不喜欢。 这个时辰酒席该散了,也不知阿虞吃完没有,他往旁边让了让,郡主却跟着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平宁郡主很不满意被他冷落,叉着腰不悦道:“怎么才说两句话你就要走了?” 容舟尽量维持着耐心:“时辰不早了,我该告辞了,郡主请自便。” “你家里又没夫人等候,你急什么?”郡主张开手臂不让他走,她自小就娇纵惯了,要风得风,哪里被人这么冷落过,但因这人是容舟,她又勉强忍住了。 容舟敛眸不语,平宁郡主看他停下脚步又笑起来:“你当初跟我安阳姑姑的那些传闻我都听说过,这么些年一直不娶,不会也是因为她吧?” 他莫名其妙看过来,这和安阳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平宁郡主又自问自答:“你妹妹说过你没有心上人,那应该就不是因为我姑姑……” 他一顿:“我妹妹?” 平宁郡主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心里一喜:“是啊,我和你妹妹约好了过几日上北湖游船去,她还邀请我上你家去玩。” 容舟还不知才一下午的时间,阿虞就和平宁郡主相约去游玩了,但他不信她会主动开口邀请别人到家里玩。 “你会欢迎我吗?”郡主问。 “寒舍陋屋,郡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容舟腿长,稍微迈开两步,便与她拉开了距离,抬脚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 他沉沉看过来,一双眼眸里有暗光浮动:“还有,我妹妹说错了。” “——我有心上人。” 平宁郡主一愣, 分卷阅读104 羞愤难当,跺跺脚先行拨开他便走了。 容舟牵了牵唇角,打算从另一头绕出去,一回头却看见前方抱厦的柱子后头,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杏色的裙裾微微晃动。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偷听呢?” 柱子后的人一僵,尴尬的捏着裙摆露出脸来。 “真巧啊哥哥……” 容舟皮笑肉不笑:“你听见多少?” “都听见了……”她迟疑的说完,看见他打量的目光,又接上一句:“方才我看你走开,怕你喝醉了找不着路,过来看看你,并不知道平宁郡主也跟了过来。” 她怕被人撞见,想也不想就躲了起来,然后便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这才发现原来平宁郡主看上哥哥了。 她有些后悔。 容舟分明看见她脸上时而尴尬,时而失落,那皱巴巴的小脸,又在想些有的没的。 这个位置没什么人经过,一座假山挡了大部分视线,隔着一个园子,影影绰绰有通明的灯火亮起。 容舟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她如玉的俏脸,声色冷淡:“方才郡主说,你邀请她上家里来玩?” 她果断摇头:“没有!是她自己说的,那可是郡主,我哪敢拒绝?” “你还说你哥哥没有心上人?” 他步步逼近,属于他身上的气息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阿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心头颤了颤,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后背抵上坚硬的柱子,无路可退。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挤出个惨淡的笑容:“前面人来人往的,哥哥你……” 他微眯了眼,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怎么?怕人看见?” 容舟说话时,那滚烫的呼吸也缠绵不息,阿虞脸颊嫣红,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我这不是怕你名声受损吗?”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兄妹,万一叫谁看见他们这样亲密,还不耻笑他罔顾伦常,伤风败俗。 他嗤了一声,暗夜中的眼眸里染上冰霜:“看来我们这兄妹的身份,如今倒成了枷锁……” 阿虞抿唇不语,这本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即便他们不是亲兄妹,倘或以后被人议论起,依然对他的名声不利。 虽然他常说自己没名声可言。 她还是盼着哥哥身无瑕疵,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朗月清风的大理寺卿。 容舟看她闪烁的目光,一颗心渐渐下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间压抑之极。 正要说话,不远处响起脚步声,依稀还有女子压低的声音。 “姐姐你出来干什么?” “方才我见表哥往这边走的,怎么不见人影。” 那声音很是熟悉,阿虞脑中一激灵,来不及思考就往柱子后躲。 容舟眼角一抽,莫名不高兴,她躲得这样快,分明就是怕别人知道什么。 郝若贤左右张望,忽然看到一道宽阔挺拔的身影:“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还未走近,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容舟正偏头看着柱子后面,眸光深邃,而往下是一双粉色的绣鞋,还有一团尚未遮掩住的裙角。 他终于转过身:“何事?” 那圆粗的柱子刷着红漆,若是小心一点,也是能遮住身形,只不过那人似乎吓到了,没有注意,容舟分明看到那已经暴露的裙摆和绣鞋,却并未提醒。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郝若贤和郝若兰眼里。 郝若贤的脸一点点发白,什么也不用问,就知道柱子后面会是什么人了。 那杏色的衣裙在眼前晃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但容舟还看着自己,她收回视线,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怕表哥你喝醉了,过来瞧瞧……现在看来是不必担心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郝若兰顿了一下,也连忙跟上去:“姐姐你等等我。” 脚步声逐渐远去,再听不见什么动静,阿虞才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她们走了吧?” 容舟垂眸,淡漠的瞥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走了。 阿虞愣住,他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等离开昌平侯府上了马车,阿虞意识到容舟是真的在生气,一路回家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自己。 她大概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心头惴惴,难道他们这虚假的兄妹身份,真有拆穿那日? 让阿虞没想到的是平宁郡主说的上门来玩,在第二日就践行了。 彼时,她正在睡午觉,夜里接连做了几个噩梦没睡踏实,用了午膳准备看书,结果一页没看完就昏昏欲睡,等樱桃进门来唤,她已经抱着书见周公去了。 “姑娘,您醒醒,平宁郡主来啦!” 阿虞迷迷糊糊坐起身,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迷茫:“谁来了?” 樱桃面有急色:“平宁郡主来了,在书房里呢。” 她眨眨眼,睡意全无:“哥哥也在?” “可不是,大人让我来请您,结果您睡着了,叫您好几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让哥哥和平宁郡主单独见面,那还得了。 “那我现在过去!”阿虞着急忙慌的起来穿衣穿鞋,风风火火往书房去。 樱桃在后面直喊:“姑娘您慢些……” 阿虞哼哧哼哧喘着气,可不能慢了,平宁郡主刁蛮娇纵的脾气她可是听说过的,万一她仗着郡主的身份对哥哥意图不轨,她得去解救啊! 她一路疾行,埋着头赶到书房,不经意从大开的窗牖看到里头纠缠的身影,当场愣住。 容舟靠在书案上,身子微微后仰,胸前衣襟半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而平宁郡主一 分卷阅读105 手捏着帕子,一手拉扯他的领口,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樱桃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愕然张大了嘴巴。 阿虞看着容舟脖颈上那只纤纤玉手,一股无名火蹭的就冒上来了。 第56章 、第 56 章 看着这极其刺眼的?幕,?阿虞气得胸脯都在抖,但很快又变换了表情,在樱桃震惊的目光中,?唇边挂上纯粹又无辜的浅笑。 提着裙摆迈过门槛,?适时惊呼?声:“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她脸上的表情夸张极了,??双盈盈的眼眸泛着水光,?还捂住嘴,装模作样地倒吸了?口气。 容舟斜睨她?眼,神色未变,不紧不慢的整理好衣裳,?淡淡道:“茶水洒在身上了。” 阿虞定睛?看,?果然见他腰腹那处衣袍有湿透的痕迹,?不过茶湿了腰摆,平宁郡主怎么会去扒他胸口?这位置隔得远啊! 平宁郡主脸上飞上两抹红晕:“你别误会,我就是帮他擦?擦。” 那茶其实是她失了手,?方才看容舟看书认真,她便悄悄借着喝茶的由头过来打量,?哪知道他忽然起身了,?她没端稳茶杯,?洒在了他衣裳上。 她才伸手帮忙,他就连退了几步,?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平宁郡主向来都是众星拱月的,?哪里被人如此怠慢过,?想也不想就去拉住他。 结果好巧不巧,就被阿虞看见了。 昨天容舟亲口承认有了心上人,平宁郡主有?瞬的失落,?可转念?想又觉得他说的不像真话。 容舟二十有七,若真有?个放在心上的意中人,只怕也早已经嫁做人妇,反正肯定不会看上?个待字闺中,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 平宁郡主不知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就站在身边,探究的目光从她脸上,再到容舟脸上,仿佛要看出什么来。 虽然没和容舟发生点什么,但女儿家的心思忽然暴露,方才故意那么拉扯,又摸了?把男子结实的胸膛,平宁郡主顿觉羞涩,面上也挂不住,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后。 容舟脸色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她身上的羞赧,阿虞却莫名觉得不痛快,故作不经意的开口:“哥哥,你不用去换衣裳吗?” 容舟掀了掀眼皮,迎上她复杂的目光,半晌应了声好,?旁平宁郡主还喝着茶掩饰脸上的心虚。 他转身时,忽然说:“我有件雨过天青色的外袍找不见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容舟提什么要求,阿虞很多时候都会没有防备的先行点头答应,等回答完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他的衣袍,她怎么知道会在哪里? 这话或是细品,也能猜测出些暧昧不清的意味来,她心头咯噔?声,怕平宁郡主多想,好在郡主还沉浸在方才的男色之中,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只当他们是兄妹情深。 容舟抬脚先走?步,阿虞咽了口唾沫,面不改色的撒谎:“失陪?下,郡主稍待。” 等急匆匆去了容舟卧房,发现他的房门大开着,阿虞脚步猛地刹住,发现他毫无顾忌的脱了衣裳。 她到时,正在脱身上仅剩的里衣,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来,松了衣带,轻薄的里衣已经堆积在臂弯,整个赤.裸的上身,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 漂亮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平坦的胸膛和小腹,他身上并不显得清瘦单薄,相反从肩颈到腰腹,都有着块垒分明的轮廓,与他那张脸?般,出乎意料的完美。 只有右胸有处?寸余长的伤疤,是上回遇袭时留下的。 阿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头的人回望着她,神色慵懒:“看够了吗?口水都流出来了。” 吓得她赶紧伸手去摸唇角,干的,什么也没有。 这才发现是被他忽悠了。 她含怒瞪过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你骗我?” “谁叫你沉迷我的美色。”他嗤了声,脱了那件纯白的里衣,随手扔在榻上。 如玉的身形?览无余。 阿虞感觉被提溜住了猫脖子,瞬间哑了声,四肢不能动弹了。她咽了咽唾沫,小声反驳:“我哪有。” 那边的人光裸着上身,不满唤了她?声:“愣着干什么,找衣裳啊。” 这么凶干什么!又不是她洒的。 前脚才迈出去,看到他宽肩窄腰,白得发光的肌肤,阿虞脸上发烫,红扑扑的有些窘迫:“哥哥,商量?下,嗯……你能不能先把衣裳穿好?” 他挑眉笑了笑,回答地理直气壮:“你不找我怎么穿?” 阿虞只好收起爪子,认命打开立柜,找他说的那叫雨过天青色的外袍。 容舟衣裳挺多,夏日衣裳单薄,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她翻了半天,眼看要把他东西都翻乱时,总算在角落里看到他说的那件。 她抽出来,转头就要塞给他:“找到了,快穿——”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转头的瞬间,容舟靠了上来,那赤.裸的胸膛近在眼前,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她颤巍巍抬眸,迎上他晦涩不明的目光,心跳突然又狂跳起来,下?刻,他动了,手臂从脑袋旁穿过,像是要把她抵在柜门上,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你别亲我!” 容舟似笑非笑,忽然又离近了?些,阿虞抬手捂住嘴,战战兢兢看着他。 然而,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容舟伸手,从立柜的上层拿了?件里衣,后退了两步,不紧不慢的穿上。 系上衣带的时候,他又抬起头,眸中潋滟着几分撩 分卷阅读106 人的风情:“阿虞,我怎么觉着,你盼着我亲你呢?” “哪有!”她气鼓鼓的看着他,这人现在说话,怎么?点不委婉了呢! “那就实现你的愿望好了……”他低喃?声,阿虞还没听真切,忽然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纤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冰凉的双唇覆上来,轻而易举的击破她的防备。 唇齿间,他的气息肆虐侵袭,她想要躲,却被他禁锢住,只剩无尽的缠绵。 阿虞柔若无骨的靠在柜门上,腰肢被?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唇舌已经被他亲的发麻,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推不开他,担心被人撞见,慌乱之中咬了他?口,听见容舟‘嘶’了?声放开她,这才从感受到新鲜的空气。 容舟伸出手指擦了擦唇角,瞥见指腹?点血迹,眼神意味不明:“女人都这样狠心?” 阿虞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怒目而视:“谁让你不放开我。” 想到还在书房的平宁郡主,她不轻不重的哼了下:“才刚和人家拉拉扯扯,转头又欺负我……男人都这样多情?” 她盯着他领口看了看,方才她若是去得迟了,怕是都要抱在?起了。 容舟面色还是那般波澜不惊,只有?双深邃的眼眸里有暗芒浮动,半晌阿虞听见他几不可察的笑了声,不知怎么,他仿佛控制不住笑意,笑得胸腔都在震荡。 看到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阿虞更气了,鼓着腮帮子就要走,却被他伸握住了手腕。 她?怔,迎上他坦荡的目光:“你吃醋了?” 他的语气很肯定,?点拐弯抹角都没有,阿虞俏面绯红,想也不想的摇头:“胡说。” 容舟不置可否,抬脚就走:“平宁郡主久等了,我过去瞧瞧。” “不行!”本能反应快于理智,她几乎没有思考地就拽着他的手臂:“你、你你不能跟她独处!” 容舟果然不走了,只是停下来,故作疑惑地问她:“为何?” “因为,因为……”阿虞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脑袋里忽然灵光?现,忙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郡主,万?仗着身份欺压你,逼迫你怎么办?” 她觉得这是非常好的借口,平宁郡主的目的显而易见,足以提醒容舟生出警惕心。 听见这话,他果然慎重地考虑起来,那沉凝的眉眼皱了皱,随手又舒展开来,在她紧张的神色中,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你放心,我?定保护好自己,为你守身如玉!” 阿虞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脸色,蹭地?下又红透了。 平宁郡主对容舟兄妹俩撇下客人,折腾这么长时间有些不满,看到他们?前?后过来,搁下茶杯,噘嘴道:“容怀瑾,你怎么才来啊?” 容舟说了声抱歉:“方才抓了?只猫,怠慢郡主了。” “抓猫?”郡主疑惑,容舟不像是能干这种事的人啊,她困惑抬头,看到他发红的唇角,似乎受了伤:“你嘴巴怎么了?” 容舟冷静说:“哦,猫咬的。” 跟在身后进门的阿虞,脚下踉跄了?下,脸上火辣辣。 平宁郡主不解,猫能咬嘴唇上去? “你家养的猫?” 容舟唔了?声:“?只小野猫。”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缓和且轻柔的,平宁郡主品咂出莫名的况味,心想他大约是喜欢猫的,便问:“我能看看吗?” 容州沉吟片刻,严肃道:“不能吧,她厉害得很。” 显而易见的拒绝,郡主有些失望,只好又说起别的,但容舟都只是随口?答,显然没放在心上。 她觉得很挫败,想从阿虞身上下手,想着他们兄妹情深,阿虞说不定能帮上忙。 连使了好几个眼色,结果她像是没看见似的。 平宁郡主觉得无趣,眼看要晌午了,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与阿虞道:“后日北湖游湖,你别忘记了。” 眼看郡主上了马车离开,阿虞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情忽然就愉悦起来,脚步都轻盈了。 容舟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忍不住好笑:“你不愿跟人家?起玩,还答应去游湖?” 阿虞脚步?顿:“那不是逼的吗?” 只要她不来烦容舟,她就勉为其难跟她?起玩了。 他抬手,捏捏她的小俏鼻子,语气宠溺:“小傻瓜!” 她拉住他为非作歹的手,气哼哼道:“鼻子给我捏坏啦……” 这般旁若无人亲昵的举动,其实都是不经意间做出的,阿虞?直喜欢黏他,面对容舟温柔的眼神和语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这?幕,落在?旁的碧莲和樱桃眼里,却都惊恐的变了脸色。 寻常人家的兄妹,会像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中奖的宝宝举举手啊(其实我想看非酋 第57章 、第 57 章 五月的荷花开得正盛,?碧浪随波,绵延不绝,粉白相间的花朵竞相盛放,?清香扑鼻。 北湖辽阔,?靠近栖霞塔的一处满是荷花,?这个时节出来赏花游湖的人极多。蜿蜒的长廊穿透绿波,?蔓延了十余丈,忽见藕花深处藏着一座四角凉亭。 放眼便能见开阔的湖面,天色正好,几乎能看见湖对面的景致,?走过满眼的绿色,?再看波光粼粼的水面,?颇有几分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之意。 养在深闺的世家贵女们鲜少有出门玩乐的时候,但见如此美景,?个个都惊叹起来。 相约出来玩的,都是上回一起在昌平侯府做客的姑娘, 分卷阅读107 ?一共七个人,?各自都带上了婢女。 “莲蓬也熟了不少,?咱们坐船去采吧?”平宁郡主叫人准备好小船,转头问阿虞:“你从前有采过莲蓬吗?” 锦州多平湖大江,?阿虞自小见惯了,?并不觉得稀奇,?采莲蓬这事以前常干,?但此刻大家都看过来,默默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那咱们一起去摘吧!”说着,?便拉上了阿虞的手 平宁郡主有意示好,不止阿虞,别的姑娘们也都看出来了。 郝若贤姐妹也在,看到她们熟稔的样子,郝若兰悄悄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却发现她在愣神。 郝若贤本是不经意地打量阿虞,余光却瞥见她裙摆底下的绣鞋,粉白相间,鞋帮上绣鞋几朵兰花,花蕊处镶了一颗白玉珍珠。 其实就是一双鞋子,算不得多特别,但鬼使神差的却令她想起前几日在昌平侯府,撞见的那一幕。 那晚,她看到容舟站在圆柱前,似乎在与人说话,看不见容貌,看不见身形,只有一抹裙角和一双隐藏不住的绣鞋。 鞋上绣了兰花,花蕊中间一颗白玉珍珠,在夜色中闪过一缕闪烁的微光。 不知怎的,她忽然将阿虞与那个神秘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心头闪过几分怪异。 那人若是容虞,为何要躲躲藏藏,怕人发现? 她与容舟是至亲的兄妹,哪怕要说什么,也不必刻意避讳他人…… 郝若贤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阿虞被她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但平宁郡主先行上船,只好又压下心思跟了上去。 郝若兰落后几步,小声道:“姐姐,我听说前日平宁郡主上了表哥家去,她莫不是看上表哥了吧?” 平宁郡主的马车大咧咧地停在容家,一点不知忌讳,自然是在京中传遍了。她有什么目的,都摆在了脑门上,哪里还用猜测。 郝若贤心口有些酸涩,声音也显得冷淡:“郡主金枝玉叶,心高气傲,京中世家公子能入眼本就不多,表哥年轻有为,郡主仰慕他也并不奇怪!” 就像她,彼时十一二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就将一颗芳心暗许。 前些年的容舟,一身锋芒,光芒万丈。有人说状元郎只要文采斐然,德才兼备,从不拘年纪,哪怕年过半百也无所谓。 但探花郎,一定要是年轻且俊美的少年郎。 当年她就有幸见到金榜题名的探花郎,容舟一身青袍,坐于马上,眉眼如画,龙章凤姿。 这么些年,哪怕每三年的科考都点出一位探花郎,她也没见过比容舟好看的人了。 可惜他从来没正眼瞧过自己,哪怕是七八年没见过的便宜妹妹,他也视若珍宝,她这个相处了这么多年的表妹,却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 她抬眸,看见船边那张如花的娇颜,忽然觉得嫉妒。 平宁郡主在那边招了招手,郝若贤收回沉思,换上端庄温雅的姿态,带着郝若兰上了船。 乌篷船不大,最多容纳四人,剩下几个姑娘坐了另一只船。 船夫戴着斗笠,撑着竹竿,身下的船只摇摇晃晃的驶入藕花深处。 平宁郡主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乌篷船,什么都觉得新奇:“这船晃悠悠的还挺舒服……呀,这粉色的荷花可真漂亮!” 她稍微倾斜着,手臂一伸,折下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嗅了嗅,有隐隐的清香。 阿虞看平宁郡主躬着身子去够荷花,顿时心惊胆战,下意识地拉住她另一条手臂:“郡主当心,这船可没有画舫稳当!” 旁边郝若兰默默嗤了声,当真会拍马屁。 碧波摇曳,偶有几只成熟的莲蓬从莲叶下冒出来,乌篷船穿行其间,不见终点。 阿虞摘了几个莲蓬递给平宁郡主:“等会儿我们回来就别从这里过了,茎杆上有刺,容易扎手。” 平宁郡主点头,方才她一个不小心就划伤了手,掌心有好几道红痕。 新鲜的莲子味道鲜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平宁郡主觉得偶尔吃吃这些也津津有味,阿虞剥了皮,把白白的莲子肉分开,取了里头碧绿的嫩芽,小心翼翼放在膝上的帕子里。 平宁郡主吃完一个莲蓬的莲子,不解问:“这是干什么,莲心不是苦的吗?” 阿虞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带莲心的莲子,一边解释:“莲心虽苦,却能清心解暑。” 小时候暑热,嘴角长了疮,娘亲便采了一箩筐的莲子回来,把莲心全部收集起来,晒干给她当茶喝。苦是苦了点,但也能承受,反正比黑漆漆的药要好喝多了。 “是吗?”平宁郡主半信半疑,看她面不改色吃了也跃跃欲试,拿起一颗莲子剥了皮,也没取莲心就送进嘴里,才咬了两口就脸色大变。 “呸呸呸……”她赶紧吐出来,但那股苦味还在嘴里蔓延,眉头皱成一团:“这也太苦了吧!” 郝若兰打量阿虞,状似不经意道:“这莲子这样苦,你别是戏耍郡主吧?” 阿虞对郝若兰时不时的挑刺针对已经习惯了,自从发生了李庸常那件事,她就不愿和郝家人来往,说她无情也好,小气也罢,郝夫人的和李氏的算计,始终是心里的一道坎。 但今日郡主在,她不想和她们起了争执,只当做没听见,随手又摘了一个莲蓬给平宁郡主:“这个熟透了,您尝尝。” 郝若兰一拳打在棉花上,羞愤交加,恨恨瞪了她一眼。 平宁郡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怪我娇生惯养吃不得苦。” 想不 分卷阅读108 到平宁郡主竟然出乎意料的有自知之明。 这明显是向着阿虞的话,让郝家姐妹俩都微微变了脸色,一时不好再说什么。 “哎对了……”平宁郡主吃完莲子,像是想起什么,目光灼灼看了阿虞和郝家姐妹一眼:“你们不都是容怀瑾的亲人吗,可知他喜欢什么?我想投其所好,送他什么东西。” 郡主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在她眼里,喜欢一个人就是全天下都知道,这样别的女子忌惮她郡主的身份,就不敢来抢容舟了。 郝若贤下意识地先看了阿虞一眼,她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剥着莲子,仿佛没听见似的。 郡主抬眼:“若贤你说说?” 郝若贤闻言,一口郁气堵在胸口险些要喷涌出来了,她要知道容舟的喜好,还轮得到别人来打听? 她喜欢了五六年的男子,至今都不见得窥其内心一二,竟要开始为另一个女人出谋划策,心上就仿佛被人拿针扎一样疼。 但她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对容舟的喜欢,郡主心眼可不大,万一因此记恨上自己得不偿失。 一旁郝若兰倒是欲言又止有话说,却被她抬手按住,露出一抹柔柔弱弱的笑:“表哥一心只有各种疑案卷宗,整日忙公事都不够空闲,甚少上家里来,他喜欢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平宁郡主想起容舟那冷漠无情,无欲无求的样子,也没怀疑。 “那他说有心上人,你可知是谁?” 郝若贤神色微变,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莲子噼里啪啦地撒在了脚下。阿虞尴尬笑起来:“抱歉,手抖。” 平宁郡主又把注意力落在她身上:“阿虞,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的心上人是谁?那天我问了好久,他都不肯开口,别是故意哄骗我找的借口吧?” 这么一想,她愈发觉得有这个可能,容舟那性子,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痴缠,所以才编了谎言,想要她知难而退。 众星拱月的平宁郡主,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容舟愈是拒绝,她就愈发想要征服他,她想看桀骜清高的大理寺卿,折了一身傲骨,落在自己手里。 阿虞看到她眼底的光,蓦地一慌,担心万一平宁郡主一时气急,进宫求了皇帝赐婚,哥哥贞洁可就不保了。 “有的!我哥哥有喜欢的人,就藏在家里……” 此话一出,在场几个人都齐齐看过来,平宁郡主脱口而出:“我那天怎么没看到?” 没想到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容大人,也玩金屋藏娇这一套。 阿虞咽了咽唾沫,艰难道:“他不想让郡主看见……其实我也没见过两回。” “真是如此?”平宁郡主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喃喃道:“那个女子,长的好看吗?” 阿虞眼睫颤了颤:“好看……” 话音才落,忽闻头顶一声闷雷,吓得她浑身一抖。 呜呜呜,她说假话了吗,连雷公也看不过去了。 平宁郡主攥着拳头,沉声道:“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了!” 船夫站在船尾抬头望望天,湖上风大起来,云层逐渐堆积,风雨欲来。 恭敬道:“诸位贵人,打雷了,怕是要下雨了,回程了吧?” 平宁郡主这会儿兴致缺缺,点头:“上岸吧。” 船过湖面,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即将下雨,也不好慢吞吞从莲叶中穿行,船夫撑着船过了碧浪。 一盏茶后,视线豁然开朗,终于到了视线开阔的湖中央。 船夫没有多做停留,调整了方向,便大力向岸边划。 盛夏变天跟变脸似的,转瞬间乌云压顶,湖面上风大起来,危险也悄无声息的来临。 船夫撑了二十年的船,已经很有经验,但也没有想到方才晴空万里的天,忽然会有下雨的征兆,这小小的乌篷船不像货船,经受不住风浪,稍有不慎就会翻船。 好在这会儿风不算大,离岸边还有几里,不出一炷香时间便能到。 身下的船已经不如方才平静,船蓬里促膝而坐的姑娘们也意识到了,一阵风刮来,航道偏离,整颗心也飘摇起来。 郝若贤脸色发白,身旁的郝若兰紧紧抓住她的袖子,一脸担忧:“要下雨了吗?” 阿虞扶着船篷,在摇摆不停的船身中开了口:“别怕,这雨一时半会下不来。” 然而老天故意作对似的,话音才落,水上就散开了涟漪。 那是雨砸在湖面上的动静。 几乎只在瞬间,伴随着一声轰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至,珠帘似的雨水顺着船蓬滚落,脚下很快就湿了。 乌云密布,风雨交加,天色也变得昏暗,方才游湖赏花的好心情无影无踪。 平宁郡主何曾见过这种状况,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嘈杂的雨声中,传来她的低喝声。 “快点!船划快点!” 船夫神色紧绷,手上在使劲,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可是雨越来越大,他的斗笠已经遮不住雨,浑身湿透。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惊走了岸边游玩的人,一同出行的另外几个姑娘在前面的船上,这会儿已经上了岸,在凉亭里焦急等待着。 雨幕遮住了视线,只能依稀辨认出湖上一只奋力靠岸的船只。 因为乌篷船不大,所以就没人带下人一起,除了另外几个姑娘,便是各家的婢女家丁在风雨中望眼欲穿。 尤其是王府的侍卫,发现自家郡主在船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吩咐人找来一艘三层的画舫,前去接应。画舫正要驶离岸边,忽然跳上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王府侍卫回头,瞥见一张阴沉的俊脸,乌黑的长 分卷阅读109 发此刻滴着水,顺着锋利的眉眼落入衣襟,一双温和的眼眸,此刻含着浓浓的戾气,冷漠如冰。 “开船!”他一声轻喝,目不转睛盯着湖面,王府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华丽坚固的画舫比起小小的乌篷船要平稳多,在这风雨之中快速的驶向湖中央。 风雨肆虐着不起眼的小船,船夫手里的竹竿微微弯曲,还在竭力与危险对抗,但疾风还是来了。 湖上一望无际,风格外大,眼看离那艘画舫越来越近时,乌篷船不受控制的飘了出去。 风雨灌进船蓬,落了满脸,平宁郡主脸色惨白,紧紧扣住阿虞的手,眸中尽是恐慌:“我们不会掉进水里淹死吧?” 阿虞望着外面的天色,也同样惊惶,手背被郡主的指甲掐得生疼,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乌篷船失去平衡,郝若兰脑袋撞在船蓬上,瞬间惊声尖叫起来。 危险其实无处不在。 阿虞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裙摆,声音却分外沉着。 “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万年不会中奖的我,看到大家一样非酋我就放心了(不是 第58章 、第 58 章 暴雨仿佛断了线的珍珠,?铺天盖地侵袭而来,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船夫手中的竹竿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失控的乌篷船,啪地一声折断,?在雨声中竟也分外清晰。 变故就在一瞬间。 “我们完了……”平宁郡主面如菜色,?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上的衣裳,?早被灌进来的雨水浇湿,狼狈悲惨。 船飘向湖中央,顺着水流,离岸边越来越远,?四个娇滴滴从未受过苦的姑娘在狭窄的船篷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阿虞扣着身下的船板,?依稀从雨幕中辨认出一抹高大的黑影,逆着风雨正朝他们靠拢。 很快,她看清了,?那是一艘华丽又坚固的画舫,即便是在风雨中,?也依旧稳稳当当的前行。 甲板上站了不少人,?隐隐有呼喊声穿透风雨钻进耳朵里。 “别怕,?有人来救我们了!” 平宁郡主从恐惧中抬起头,王府的侍卫在甲班上找准时机,?握着麻绳往这边扔。 但因乌篷船不受控制,?船夫无法接住麻绳,?阿虞想帮忙,?但她在另一头,前面有郡主和郝若贤,根本跨不过去。 画舫一点点地靠近她们身下的小船,?扔了无数次后,船夫终于抓住了绳子,用力的收了一截,缠在船上。 渺小的乌篷船终于紧贴着画舫的船舷,越来越往水流低处走,平宁郡主最靠近船尾,想也没想就出了船篷,在大雨中连滚带爬地靠近画舫。 甲班上的侍卫扔下另一条绳子,让她绑在腰上,奋力拉了上去。 郝若贤姐妹早已按捺不住跟上去,阿虞才站起身,忽然被郝若兰撞了肩膀,重新跌坐回去。 船尾狭窄湿滑,郝若兰脚下踉跄,仰头大喊:“快救我!快救我跟姐姐!” 雨水混着眼泪,视线朦胧不清,她终于抓住了上面丢下来的绳子,却不经意瞥见风雨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雨模糊了他的面容,但依旧能辨认出冷峻的面容,锋利的眉眼。 郝若兰大喜过望:“表哥!是表哥来救我们了!” 姑娘身子轻盈,很快被拉了上去,要靠近容舟时,她伸出手去,容舟沉沉看她一眼,拽住了手臂拖到了甲板上。 转危为安,郝若兰喜极而泣,跪坐在地上,拉住他的衣摆:“表哥,快救姐姐!姐姐还在下面……” 郝若贤也注意到了甲板上的容舟,眼前一亮,但她发现容舟并没有看自己,而是越过她,看向还在船篷里的女子。 她蓦然回头,看到了阿虞。 阿虞同样也看到了他,错愕之余,心中一块大石头,好似也落了地。 画舫上的人,再不是方才沉着的样子,他伸出手,语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阿虞,快过来。” “哥哥……”阿虞复又在跌跌撞撞的摇晃中站起身,鬓间珠钗慌乱中早已遗落,发髻松松垮垮的束在头顶,看起来脆弱无辜。 一旁的郝若贤看到这一幕,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和愤怒涌上心头,她怔怔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眼中只有另一个女人,紧紧攥紧拳头。 她往旁边让了让,声音细弱:“你先上吧。” 阿虞闻言,匆匆靠近船尾,擦肩而过的瞬间,触及她灰败的眼神,微微一怔:“你——” 她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变故发生了,郝若贤似乎是站立不稳,脚下猛然一滑,手臂拍在她胸口。 阿虞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郝若贤狠狠撞过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向水面。 身体失重,下一瞬,冰冷的湖水扑面而来,灌进了鼻子里,口腔里。 湖水与令人窒息的痛苦,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她艰难浮出水面,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大雨倾盆,水流也湍急起来,死亡的恐惧悄然来临,她本能的挣扎着,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畏惧。 她离船越来越远,身子不受控制的沉浮着,她大约是要死了。 阿虞这样想。 隐约中,她听见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有人向自己游过来,有力的手臂穿过腋下将她举过水面。 那是一条坚固的浮木,她本能的抓住了,紧紧抱着那人的脖颈。 “阿虞……” 她恍惚间,听见一声哑声的呼唤,遥远的从雨幕中穿透来,渺小的身躯 分卷阅读110 随着水流飘浮,可胸腔憋闷的实在难受,下一瞬仿佛就要窒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飘浮的感觉霍然消失,身体重重落在碎石上,无数的空气钻进嘴里,呛得她不住地咳嗽起来。 雨还在下,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却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一只手掌拍在后背,让她总算有死里逃生的真切感。 “阿虞,没事吧?” 迎上熟悉的眼眸,那股心有余悸的感觉莫名放大,再也控制不住的扑了过去,放声大哭:“我以为我要死了……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容舟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她这么扑上来,整个人直接往后一仰,两人齐齐跌在碎石上。 石头咯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但这样明显的疼痛,提醒着他们九死一生,重见天日。 他把她拥入怀中,冰凉的身躯逐渐有了温度:“没事了!别怕。” 就这么躺在地上,歇了快半个时辰才恢复了些体力,雨势渐收,视线开朗起来。 阿虞才发现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岸边,这里大约是北湖下游的支流,只剩一条并不算宽的小溪,两岸杂草丛生,还有座座连绵起伏的青山,烟雨蒙蒙,北湖上的光景根本看不清。 她茫然环顾四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们这是飘到了哪里?” “不知。”容舟撑着膝盖起身,拉住她的手腕:“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先找地方躲雨。” 阿虞双腿发软,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才能迈开脚步往前走。 乌云密集,天色也暗了下来,一阵风吹来,阿虞身子颤了颤。 容舟顿了下:“冷吗?” 她下意识摇头。 他皱眉,目光落在她失了一只鞋子的脚上,躬身半蹲下去,低声开口:“上来,我背你。” 惊心动魄的一场磨难,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阿虞看得出他脸上的疲惫,哪里还能让哥哥再背自己。 她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嗫嚅道:“我自己能走。” 容舟瞥她一眼,不由分说拽住她,轻而易举地背到了背上。 “哥哥……” 他背着她,还能抽出手来在她屁股上一拍:“鞋子都没了,怎么走路?” 阿虞一僵,耳尖绯红,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间。 雨还在下,容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但却稳稳当当的背住了她。 她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哪怕此刻大雨滂沱,身处荒郊野岭,也依旧让她心安。 “哥哥,谢谢你。” 她溺进水中,呼吸不过来的那一刻,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便只剩那些没有实现的遗憾。 遗憾自己年纪轻轻,还没活够就要葬身北湖。 遗憾自己好不容易与哥哥团聚,却只享受了短暂亲情。 还有一宗遗憾…… 她还没有跟他再见一面,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就要阴阳相隔。 她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天边云层集结,乌云笼罩青山,容舟背着她一步一步踩过凌乱的杂草丛。 两人浑身都在滴水,但肌肤相贴的地方,有滚烫的温度,阿虞抬起头,咬牙迟疑了片刻:“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容舟脚下未停,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你说。” 阿虞稍微收紧手臂,脑袋微微一歪,双唇贴上他冰凉的耳垂,感受到容舟身子蓦然一僵,她像做了坏事般缩回去,心跳如雷,羞红了脸颊。 容舟眸色暗沉,喉结滚了滚,哑声开口:“你在做什么?” 阿虞听他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喜怒来,心下也犹疑不定,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 她在背上挣了挣:“我自己走吧……” “别动。”他低斥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 她在背上看不见他的表情,掌心贴在他胸口,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她却不敢靠得太近了。 “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他说。 她噘着嘴,小声咕哝:“那你怎么没反应?” “前面似乎有人家,咱们去躲雨。” 容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加快脚步往前走,然而,在阿虞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弯了唇角。 前面空地上的确有房子,不过只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并没有人住。 东南角的屋顶漏了一个洞,雨水淌了满地,好在另一边是完好的,甚至还有一张木头搭的床,上面铺着稻草,看起来还是干燥的。 容舟环顾四周,神色松了些:“这里应该是附近猎户搭的茅草屋,我们运气好。” 他把她放下来,从角落里拾了几块干柴,拿了一捆干草准备生火。 这边靠山谷,温度太低,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必须要马上烤干才行。 一股风灌进来,阿虞打了个哆嗦,身上湿透怪难受的。 “我们什么都没有,要怎么生火?” 话音才落,她便见容舟找到一根结实的细棍,对着干柴一顿比划。 她拧着裙摆上的水,一脸震惊:“哥哥,你这是要钻木取火啊?” 容舟嗯了一声:“不然也没别的法子了。” 钻木取火的方式她只在书上看到过,还以为是唬人的,原来真的可以? 可容舟手里的都是木柴,要怎么生得出火来?等烤上火,怕是得到半夜吧? 阿虞看他笨拙地把木柴固定在脚下,手上握着木棍来回搓,底下却半晌不见火星。 头发湿了水坠在脑袋上难受,她索性散了发髻,青丝铺满肩头,蹲在他旁边看着。 “哥哥……你会吗?” 容舟手上 分卷阅读111 一顿,看她投来不信任的目光,莫名不自在。 其实他也没底,毕竟长这么大,也没机会试一试。容家当年富甲一方,他是容家大公子,身边伺候的人就有好几个,后来官拜大理寺卿,手下做事的人更多了。 堂堂朝廷重臣,别说生火,就连灯笼也没点过几次,想要靠最原始的方法点燃这堆干草,实在是个不小的考验。 但在阿虞面前总不能露怯,他淡淡瞥她眼,故作镇定。但好在奇迹出现了,棍子在他掌心都磨得滚烫了,终于见干柴冒起了细烟。 阿虞眼前一亮,小心翼翼把一把干草团成团覆在木柴上,没多久干草上飞出零星一点火光,那干燥的干草发出噼啪轻响,下一刻,温暖的火苗窜了起来。 昏暗的茅草屋,在刹那间明亮如白昼。 阿虞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簇跳跃的火苗:“哥哥,你真的点燃了啊!” 容舟看她脸上不加掩饰的震惊和惊叹,心中莫名升腾起小小的得意。 他添了几块柴,眉眼在火光中放松下来:“也不算难。” 在冰冷和黑暗中的人,能得见火光,实在太让人感动,阿虞高兴坏了,张开手臂抱着他,一阵欢呼:“哥哥你太厉害了!” 她能主动投怀送抱,容舟甚感欣慰,但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把衣裳脱了烤干,不然会生病。” 阿虞笑脸一僵:“脱……脱衣裳?” 容舟开始动手解腰带,闻言只是蹙眉:“天快黑了,今晚还不知他们能不能找来,你难道就想这么穿一夜?” 她看到他松垮的衣袍,微微别过眼,想着自己浑身湿透着实也难受,半晌,点了头:“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野外play(bushi 第59章 、第 59 章 容舟已经脱下外袍,?看见她羞涩的神情,要解里衣衣带的手一顿,轻轻叹了口气:“等着。” 阿虞一怔,?忽然又见他忙活起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又重新架起柴点了火,?又从角落里找到一根绳子,?系在两堆火中间。 “脱了衣裳搭上绳子,这样能更快干。” 他一边说,一边先将拧了水的外袍挂上绳子,宽大的衣袍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彼此的视线。 阿虞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顿时松懈下来,?也没什么可忸怩了,反正亲也亲过,摸也摸过了。 她先脱了褙子,?挂上绳子,完完全全看不到那边的人了,?才又慢吞吞地脱了上衣和裳裙,?光滑白皙的肌肤在火光中散发着莹润的光,?藕色的心衣遮住胸前春光,只露出大片光洁的背脊。 下身单薄的里裤她不好意思再脱,?只将早已湿透的鞋袜脱了,?伸长了双腿,?感受着火光带来的暖意。 另一头的容舟听见她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动静,?勾了勾唇,低声问:“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阿虞红着脸应了一声,躬身抱着自己的双臂,?穿了这么久的湿衣裳,实在是不舒坦,只不过这么脱了,彼此坦诚相见也怪不自在的。 方才她亲了他的耳垂,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提,无端觉得一颗心悬起来,飘摇不定落不下去。 她心痒难耐,想问问他什么想法,可是又开不了口。 以前他可不这样啊…… 她咬着下唇,手上揪着一根稻草,心情忽然就沉闷起来。 正难过着,那头又响起了容舟的声音:“没受伤吧?” 阿虞回过神,上下看了看:“没有。” 她皮肤太细嫩,泡了太久的水,手脚都泛着白。 安静了片刻,容舟忽然说:“可我受伤了。” 她一怔,下意识要掀开挂着衣裳过去,才站起身发现身上一凉。 草率了。 她只好停下脚步,伸着脖子问:“伤哪儿了?严重吗?” 容舟沉默了一下:“要不,你过来瞧瞧?” 阿虞瞪着眼,穿这样子怎么能过去…… 可她又担心他的伤。 正担忧着,一团白色忽然从天而降,罩住了脑袋,一股极淡的苏合香散发出来。 “穿上。” 她扒拉下来一看,发现竟是容舟的里衣,洁白如雪的丝缎没有任何绣纹,但是却温暖柔软,叫人红了脸颊。 犹豫了须臾,阿虞还是穿上了,可他的衣裳太大了,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垂到了膝盖。 她只好拢着领口,拨开绳上的外袍,探着脑袋小心翼翼看过去。 容舟坐在干草堆上,上身光裸,美玉似的肌肤,除了以前胸口的疤,看不出什么伤口来。 “你哪里受伤了?” 他微微低头,额头鬓发里隐约有血迹残存。 伤了脑袋了?这可不得了! 她忙不迭过去,伸手就扒他的头发,却感觉脚踝被一只手握住。 她没穿鞋,两只柔嫩的脚丫一览无余,被容舟这么握着,脚趾头慌乱地蜷缩了一下。 容舟把一团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站上来。” 地上凹凸不平,有不少碎石子,她走了几步,就感觉脚下咯得慌,只是记挂他的伤忍住了。 他还在坐在地上,一手抬起她的脚,一手拂过脚底。 又痒又麻的触感从脚心窜到四肢百骸,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好在容舟只顾帮她擦了脚,没有注意到她通红的脸。 他即将要抬头,却被她两只手指按住额头:“你别动,我看看伤。” 阿虞无声呼出一口气,轻轻拨开他的黑发,果然看见头皮鼓了个包, 分卷阅读112 像是被什么钝物撞伤的,伸手一摸还有些许鲜血,想是他护着自己在水中撞上了石头。 还好伤在头发里,并不算太严重,要是偏离两寸伤在额头,就得毁容了。 但泡了这么久的水,伤口必须要马上用药才行。 她微微弯腰,手臂撑在膝盖上,盯着他的伤口瞧:“怎么办呢?这荒郊野岭的也找不着药啊!” “阿虞……”容舟低声唤她,嗓音透着几分压抑的喑哑。 “怎么了?” 容舟喉结上下滚动,她专心致志的检查他的伤口,忘记了拢着身上的衣裳,他过于大的里衣穿在那纤细的身子上,衣襟敞开,露出里头藕色的心衣。 大约是脖颈上的系带沾过水有些松了,并不那么贴身,他能清晰看见明媚的春色,起伏的崇山和沟壑,甚至连山间浅粉的烂漫山花也若隐若现。 这从未见过,又突如其来的景致,着实刺激了他的神经,呼吸声逐渐紊乱,一颗心噗通乱跳,顿觉口干舌燥。 “阿虞,你起来。”一种难以控制的感觉缠绕上来,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他微微别过眼,尽量不去看眼前的春光。 阿虞低头,这才迎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光,黑沉沉的,映着她的身影,还有浓浓的压抑不住的欲念。 一股风从破旧的窗户穿透进来,火堆被吹起火星,灌进衣摆里,她猛地回过神来,才惊觉他方才看见了什么。 她脸色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拢住衣襟,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背上,羞涩又局促。 外头雨声小了,天也黑了,虫鸣蛙叫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这茅草屋里的气氛着实尴尬,容舟坐在那里,低头添柴,侧颜绝色,浓密的眼睫轻颤,叫她莫名心痒。 阿虞舔了舔嘴唇,细声开口:“我们今晚要睡这儿了吗?” 方才一幕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容舟罕见的失了神,她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清了清嗓子,点头。 “这里安全,以我们的体力,不可能绕着水流走回去,先歇一晚,最迟明日天亮他们就能找来。” 衣裳差不多都烤干了,阿虞把容舟的衣服换下来给他。 “快穿上,别着凉了。” 他瞥见她绯红的面颊,默默接过衣裳,上面还有她的温度和味道,丝丝缕缕的清香毫无防备地钻进鼻子。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冒了出来,容舟匆匆穿好衣裳外走:“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有没有吃的,别乱跑。” 阿虞摸摸肚子,他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就觉得饿了,只好乖乖点头:“哥哥,你小心。” 雨过天晴,天上已经有了圆月,隐约能看见脚下的路,阿虞站在门口,看容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生出几分担忧来。 山野里太安静了,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动静,都吓得阿虞不轻,她心头狂跳,急急忙忙的坐回火堆前,还抄起一根木棍防身。 好在容舟很快回来,他没走太远,怀里捧着一堆果子。 阿虞一颗心落回原处,丢下木棍过去。 天太晚了,他担心阿虞一个人害怕,不敢走得太远,只找到一棵野枣树,随手摘了一捧就赶了回来。 野枣不小一颗,青红相交正当熟,他先挑了一个大的递给阿虞:“将就吃点,填填肚子。” 阿虞盘腿坐在木床上,只咬了一口,便舒展了眉头:“真甜。” 容舟坐在她身边,随意捡起一颗塞进嘴里。 是挺甜! 阿虞抬抬眼,看了眼他头上的伤,忽然觉得食之无味。 “哥哥,你为什么跳下水救我?你不知道湖水多深,有多危险?” 容舟跳水相救的那一刻,她是无比高兴的,可脱险了便是忍不住的后怕。 溺水的人没有意识,只会下意识抓住身边可能飘浮的东西,她长在锦州,时常听说有人落水别人前去相救,结果一起溺亡的情况。 当时下着雨,那样的危急,容舟游过来,她根本看不清是谁,只知道一定要抓住这根浮木,不能沉下去。 倘或那一刻,哥哥真被自己连累,拖入了水中,就是死了,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想到那场景,她仍然觉得心有余悸,看容舟神色依旧冷静,鼻尖一酸,险些哭出来。 “你太傻了……” “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看她娇柔造作的哭鼻子,他也不以为意,拿了一颗枣喂进她嘴里:“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在我面前。” 阿虞没防备,被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 他斜睨她一眼:“什么为什么?” 阿虞吸吸鼻子,咔嚓咬了一口,把枣核吐了出来。 “舍身救我。” “容虞。”容舟偏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火光摇曳,连她身上也渡上一层金光。 “先前我背着你的时候,你亲了我?” 阿虞没料到他会忽然说这个,顿时脸红耳赤,眼神躲闪起来。 容舟眸色清亮,在夜色中也带着灼灼的光。 她无所遁形,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你你你以前不是常亲我?我就只亲了一下,算扯平了……” 他盯着她,面色依旧是平静的:“为什么亲我。” “就……忽然想亲一亲。”阿虞声音细的险些听不见。 容舟眉梢一挑,手臂撑在她身侧,缓缓靠近,唇边带着浅淡的笑:“你喜欢我的美色?” 曾经闻名遐迩的探花郎,一直以美色著称,那完美无缺的容颜,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怦然心动。 她觊觎他的美色很久了,这不可否认,羞 分卷阅读113 涩颔首。 只是这细微的一点动作,似乎取悦了容舟,他原本有些紧绷的神色,在顷刻间松懈下来,一双褐色的眼眸渡上炙热的光。 “我也是。” 阿虞怔住:“什么?” 两人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地拉近了,他眸光微动,清晰吐出几个字。 “喜欢你。”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带了奇异的力量,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出来,让她心尖猛地颤了颤。 那张清风明月的俊脸就在眼前,她没出息地咽了咽唾沫。 “美色?” “不止。”他含笑望着她,手指挑起她肩头一缕青丝勾缠在指尖把玩,冰凉的唇在她耳畔缠绵,若有似无地擦过:“你浑身上下每一处,我都喜欢!” 阿虞整个人都酥麻了,有些呼吸不过来。 容舟稍微离得远了些,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她红唇上。 “你嘴上有东西。” 阿虞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伸出粉嫩的舌尖在唇上一扫。 下一刻,下巴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指抬起,她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我来。” 阿虞还没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忽然眼前一黑,容舟已经靠拢,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舌尖在她唇角轻轻舔舐描摹。 阿虞浑身发软,脸红得不行,想了想,微微张了唇。 她明显感觉到容舟动作一顿,接着后脑勺被托住,粗暴的攻城略地,唇齿间全是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瓦解她的意志。 阿虞心如擂鼓,索性闭上眼,她能感觉到他的吻逐渐下移,托着后脑勺的手滑过光洁的脊背,颈间系带一松。 容舟似乎格外有耐心,细致吻过她每一寸肌肤。 然后,停留在崇山之巅,细细品尝那粉嫩的山花。 阿虞轻哼一声,他却犹嫌不够,翻越崇山峻岭,便是广袤平原,无数风光景致,尽收眼底。 她身子轻颤,手指穿透他早已松散的黑发,秀眉轻蹙,已经能够预料到他的动作,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着。 只是他停了下来,忽然张开手臂,把她搂入怀中,脑袋埋在她脖颈间,呼吸一片紊乱。 阿虞僵住,没想到他会忽然停下来,忸怩着开了口:“哥哥……我可以。” 然而容舟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在她耳上轻轻一问,哑声说:“再等等……” “为何?” “现在不是时候。”再过些日子,等他准备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能问心无愧的占有她。 他舍不得她遭受任何非议。 阿虞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声,纤白的手指,滑过他的喉结,一点点往下,从那紧致的腰腹掠过。 听他皱眉闷哼一声。 她露出干坏事得逞的笑意,身上的衣裳如雪般堆积在臂弯里,眼尾微红,带着几分撩人的媚色:“那……手也可以。” 容舟幽幽看过来,一言不发吻上她的唇,发泄似的在她唇角一咬。 “妖精。” 第60章 、第 60 章 极致的欢愉在凝结在一处,?容舟眉头轻蹙,呼吸沉重,分明夜凉如水,?额头却起了一层薄汗。 他微微低头,?吻上怀中凌乱的鬓发,?发间幽香钻进鼻子里,?令他难以遏制的低声喘息。 江河奔涌,山川相缪,一瞬归于平静。 柔嫩的指尖离去时,他颤栗了一下,?随即低头在怀中人饱满的额头轻轻一吻。 “辛苦了。” 阿虞累瘫了,?趴在容舟怀里,?仿佛比他还疲惫,手掌黏腻不堪,带着别样怪异的气息,?可她不想动弹了。 她红着脸,晃了晃手掌:“怎么办?” 容舟立刻坐起身,?替她把手指一点点的仔细擦拭干净,?重新添了木柴,?看她昏昏欲睡,又把宽大的外袍铺上木床,?将她拥入怀中。 “睡吧。” 阿虞笑起来,?脑袋埋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轻浅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容舟抱着她,却毫无睡意。 这木床大约是太硬了,?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睡不安稳,整个人贴他身上,无意识地嘤咛一声。 他垂眸,手指缠绕过她顺滑的青丝,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深情,紧绷的身躯仿佛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放松。 知她下午要和平宁郡主她们游湖,容舟处理完公务回家,又换了条路,从北湖经过,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 才到北湖就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他在岸上看到等候阿虞的碧莲,才知道她们已经游船了。 他心头发紧,望着无穷的碧绿,眉尾陡然一跳。 风雨还是来了,毫无预兆,浇散了一众游玩的人,他焦急等在凉亭却始终等不到阿虞的身影。画舫越来越靠近湖心,终于从雨幕中看到那只飘摇的乌篷船时,他稍微放了心。 然而,变故就在一瞬间,他未来得及松口气,眼睁睁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仿佛一只脆弱的蝴蝶,失去翅膀,永坠深渊。 心脏似乎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捏碎了,容舟目眦欲裂,没有任何迟疑,就跳下了水。 湖心的水多深,他不是不知道,但阿虞溺水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苦心营造的天,塌了…… 但好在,一切有惊无险,他们顺利上了岸,她偷偷摸摸亲上他耳垂的时候,容舟忽然就笑了。 原来他舍命相救的丫头,还不算是个白眼狼。 那些藏于心头,却又倾泻而出的妄念与欲望,在一瞬间得到慰藉。他以为永远得不到她的 分卷阅读114 回应,还好…… 阿虞容纳并且愿意接受他的爱意。 他无声笑了笑,眉眼被火光熏的柔软,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安然睡去。 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容舟猛然惊醒,神色冰冷,发现怀中满满当当,还有个柔软的身子,脸色很快又放松下来。 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青白色,隐约有人声传来。 他坐起身,把怀里的人一并捞起来:“起来阿虞,有人来了。” 阿虞睡眼朦胧,一夜噩梦不断睡不踏实,一时茫然的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她才一激灵,倏地睁大了眼:“有人来救我们了?” 救兵在一刻钟后出现,吴疾领着数十人连夜四处搜寻,碧莲和樱桃到天亮时才跟了过来,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站在那里,顿时喜极而泣,一人一边抱着阿虞嚎啕大哭。 “姑娘,终于找到您了!” “吓死我了!” 阿虞死里逃生,被她们这么一说,也瞬间热泪盈眶,三个女人搂在一起,哭声震天。 容舟唇角轻勾,收回视线,看到吴疾脸上的疲惫,伸手拍拍他的肩:“多谢!” * 坐上回家的马车,阿虞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樱桃还在叽叽喳喳问她昨日的情况,碧莲从食盒拿出还温热的姜汤倒进碗里给她。 “姑娘,您可不知道昨天您和大人失踪,都要吓坏我们了,那时候雨太大,根本不能来找你们。还是吴疾吴大人,带着大理寺的人,沿着河边顺着下游一路找过来。水流那么湍急,保不定有什么暗石,您和大人若是出了意外,我怎么跟九泉之下的老太爷交代呢……” 樱桃话还没说完,又开始痛哭起来,两人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也情同姐妹。 阿虞心头感动,摸摸她的脑袋:“你看我和哥哥都安然无恙回来了,你就不必自责了,我们若是死了就直接去向我爹交代了,定不牵扯你!” 樱桃重新破涕为笑。 阿虞喝了姜汤就闭目养神,碧莲樱桃也没多打扰她,直到马车停下,看到家门,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府里早已请了大夫,分别给容舟和阿虞检查伤口,阿虞虽然先落水,但一直被哥哥护着,并没有受伤,只有手臂上一些不足挂齿的小划痕。 倒是容舟头上的伤泡了水,大夫说有些红肿,还隐隐冒着血水,上了药拿纱布围着伤口缠了好几圈,叮嘱他最近几日不要沾水。 阿虞终于泡了个热水澡浑身都舒坦起来,穿戴好便往容舟屋里去,看到他头上洁白的纱布愣了愣。 容舟显然也才沐浴完,换了身月白的衣裳,加之一晚没休息好,脸色透着几分苍白,再有脑袋上的纱布衬托着,更加像个柔柔弱弱的病美人,看得阿虞心生怜悯。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哥哥你这样子像女人坐月子。” “胡说。”容舟瞪她一眼,还不是大夫小题大做,非要这么折腾,一个大男人这样缠头像什么话。 阿虞先是往外看了看,发觉没有闲杂人等,才抬脚过去,主动伸手抱着他的腰:“谢谢你哥哥!” 对于阿虞的投怀送抱,容舟很是受用,掌心抚过她的背脊,轻嗔:“说什么傻话。”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值得她道谢,从知晓她身世那一刻起,他就将一颗心毫无保留地献出来,他卑微的想,只要她能看见,哪怕舍下他这条性命也甘之如饴。 她仰起头,澄澈干净的眸子里点缀着细碎的光芒,容舟心动一刹,低头吻上她的眼睛。 眼睫有些痒,阿虞往后躲,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门口,发现院子里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容舟脸上温和退却,声音有些沉:“你在看什么?” 她握拳轻锤他的胸膛:“外面可能有人路过,哥哥你收敛一点。” 他凝眸:“你害怕?” 阿虞愣了下:“不是害怕……我是担心叫人看见了会说闲话。” 毕竟在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妹。 容舟果然放开了她,只是方才舒展的眉眼又拢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愁闷。 他不曾想到这曾让自己的辗转反侧感到慰藉的亲情,会成了他们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阻碍。 他以为昨晚说开,又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便一切尘埃落定,不想如今盘桓在两人面前的,不是身份,而是那些不值一提,又随时可能崩塌的流言。 阿虞察觉到他的失落,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昨夜雨夜中破烂的茅草屋里面红耳赤的画面,有些后悔昨天仓促的举动。 她本不应该打破这段兄妹关系,哥哥该是郎艳独绝,扶摇直上的人中龙凤,如今谪仙染上污泥,坠落凡尘,她这个始作俑者,只剩满心的后悔。 阿虞心头叹息,与他拉开了距离,垂下眼低声道:“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狠狠拉住手腕。 “阿虞。” 阿虞胸口微震,笑了一下:“我没事。” 容舟缓缓松开手,她得到自由,很快跳开,又左右看了看才欲盖弥彰的挺直了脊背离开。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戾。 容舟在家休养了两日,复又上朝去,一路进宫,同僚们都关切的迎上来,道一声恭喜。 他受了伤,也不知这喜从何来。 直到下了朝,皇帝将他留下了下来,御书房门扉紧闭,没有旁人,皇帝道:“方才朕听见有人向你道贺?” 他颔首,说是:“我自己尚 分卷阅读115 且不知有何喜事。” 皇帝背着手,在地心踱步,迟疑着说:“其实是平宁那孩子。” 容舟眉头一皱,这关平宁郡主什么事? “你落水失踪的第二日,平宁进宫来跟太后哭诉说她险些落水的事,小姑娘胆子小,被吓坏了。但她说,最后是你救了她,为报答你的恩情,要以身相许嫁给你。”看他沉默的目光,皇帝大约都有些不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朝野皆知,不过朕还是想当面问问你,有没有这回事。你当初所说的心上人,莫名就是平宁……” 几句话听的容舟太阳穴直跳,鲜少生出几分怒意来,他压下火气,沉声解释。 “没有这事,臣不知郡主为何会误会。那日救她的人,是荣王府的侍卫,本就是她家的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喜欢的人,也并非是郡主。” 皇帝面露质疑:“那是谁?你难道是安阳?你还对她旧情难忘?” 容舟不知皇帝怎么又提起了长公主,一时觉得心累,他揉揉眉心,垂眸摇头:“不是!臣喜欢的人……先前同您说过。” “谁啊。”皇帝顿时好奇起来,他以前可没从他嘴里听见过姑娘的名字啊。 “容虞。”他终是没能忍住,把这个名字吐了出来,那些曾经隐藏在黑暗中的感情,在这一刻见了光,他觉得身上的压力在顷刻间消失了,原来也并非那么难以启齿。 “容虞……这名字挺耳熟啊?”皇帝摸着下巴咂摸了一阵,脸色忽然怪异起来:“她也姓容?” 容舟抬眼,面色平静:“正是舍妹。” 皇帝踉跄了下,震惊盯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疯了’。 “我与她,并非亲兄妹。”知道皇帝误会了,半晌,他终于开口解释。 皇帝目不转睛观察他的神色,似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她并不是容家大姑娘,当年一场意外,她才来到我们家。我父亲的填房……也就是我继母,当年难产,生下的孩子在次日夭折,我爹瞒着所有人,从一户要卖孩子的家中,买下了那个同日出生的女婴,一直养到今日。” 容舟说这些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当初老太爷,抱着孩子给他看的时候。 刘氏是夜里临盆的,天不见亮孩子就没了,当时他年纪小,又抗拒这个才出生的妹妹,直到第二天父亲才乐呵呵地抱着孩子叫他看。 所以在那个时候,他所看到襁褓中的女婴就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阿虞了。 除了父亲,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姑娘并没有容家的血脉,但她的到来,缝补了一道裂隙,是穿透云层的白月光,为一个摇摇欲坠的家重新增添了一丝微光。 容舟庆幸能和她一起长大,他能亲眼见证她每一个长大的瞬间,哪怕中间缺失七年,从亲情到爱情,他一直把她视为最重要的人,以至于往后余生几十年,他都不舍得把她交给别人。 他所钟爱的女子,唯有自己拥有,方不觉担忧。 皇帝拧着眉,半晌才化掉这个消息,艰难道:“那你妹妹知晓了吗?” 容舟闻言苦笑一声,点头:“知晓,但她似乎颇多顾忌,并不愿别人知道。” “朕一直以为你另有心上人,那日平宁说你不顾危险跳下湖救你妹妹,朕还感慨你们兄妹情深,原来……”皇帝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看来是平宁自作多情了。” 今早上太后还叫他去,说起平宁的亲事,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他下圣旨赐婚了。 好在皇帝没立刻答应,平宁那性子与容舟也合不来,万一真这么仓促赐婚了,他可不是成罪人了。 “容舟福薄,不能接受郡主好意,还请皇上另为郡主挑选良婿。” 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甚至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但皇帝知道他历来是如此,拍肩膀的手转了弯,手肘撞上他的胸膛,乐了。 “你还一本正经拒绝!前儿裕王进宫来说起你,朕当真你清心寡欲不喜欢女人呢。好在朕没理会平宁的纠缠给你们赐婚,不然朕这闻名天下的媒人可不就棒打鸳鸯了!” 容舟没说话,但眉眼间可见的少了几分沉重。 “那你眼下怎么办?平宁这边的事,朕能给你推脱了,你妹妹那头,可要对外宣告你们的关系?朕倒是可以下道圣旨解释一下,顺便给你们赐婚,成全一对有情人了!” 皇帝永远走在撮合别人的路上。 容舟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又拒绝:“再过些时候吧。” 回家后,容舟原本想去书房,临时又改路线,往阿虞小院儿去,路过墙根时,他想起去年她被嬷嬷逼着学规矩练仪态的时候。 小姑娘娇俏的脸被晒的通红,看向他时,眼眸满是光。 他一笑,原来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卧房门打开着,碧莲正在廊下打了个呵欠,看到他来浑身一凛,唤了一声大人。 “阿虞呢?”容舟在石阶下停住。 碧莲退开几步:“在里头看书呢。” “我去看看,你下去歇着吧。”他抬脚,不急不缓地走进屋内。 碧莲应了一声是,转头从廊下绕到后方,南窗半开,她低头往前走,余光却瞥见里头相拥的身影。 女子一身极其随意的打扮,绯色的衣袖与手臂一起落在容舟肩头,她眯眼笑起来,亲昵在他下巴蹭了蹭。 碧莲呼吸一窒,兀自心惊,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预收《娇娇入我怀》九月开文 分卷阅读116 ,大家戳专栏收藏一下咯~ 追妻火葬场/破镜不重圆/男二上位 一场血雨腥风的夺嫡宫变,以楚王大胜告终。楚王称帝,世子叶筠理所当然成为太子。 世子妃秦晚晚却被余孽劫持,最终死在乱箭之下,将死之时,叶筠悲悯而冷漠的看了她最后一眼:“你能做我的世子妃,却不能做太子妃。” 秦晚晚才知自己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新太子被簇拥着进了东宫,无人在意她的生死。 直到她闭上眼那一刻,有个身穿银甲的人从血河中走来,干燥温暖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带着微微的颤意。 * 叶筠做了二十年世子,娶了谋臣之女,最后顺利做了太子、皇帝。后宫如云,美人卧榻,却叫他想起昔日的世子妃。 那个跟在他身后,明媚又娇俏的女子。 她临死之时,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他一生的遗憾。 一觉醒来回到年少时,他终于重见了她,秦晚晚打珠帘后走来,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芒,母妃说:“那便是你未来的世子妃。” 失而复得,叶筠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要与她道歉,然而秦晚晚后退两步:“世子自重……” 叶筠一怔,看她转了身,走向台阶之下负手而立的男子。 第61章 、第 61 章 容舟松了手,?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案上还七零八落的摆着不少书,新的仿佛没动过,?倒是有一本厚厚的民间野史翻了一半。 也不觉得意外,?她素来爱看这种。 见他还盯着书页,?阿虞伸手的合上书,?欲盖弥彰抽出下面一本《诗经》压在上面。 “你怎么过来了?” 这几日容舟赋闲在家,却也忙着处理公务,就一起用了膳,连话也没说几句。 她以为他因那天自己说的话生气了。 ——看得出来,?他的确也不太高兴。 她也因为那晚茅草屋发生的事心里别扭着,?不太好意思见他。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这两日没好好说话,连见面都是匆匆一会儿,她莫名地牵肠挂肚,?不受控制的开始想他了。 容舟一靠近,属于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阿虞心尖一软便忍不住主动投怀送抱了。 她小小雀跃着,?可又怕容舟还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一时忐忑起来。 但下一刻,她放在书上的手被人捉住,?不轻不重的握在掌心里,?她心上一颤,?听他开口。 “阿虞。” 她垂眸,?迎上他的目光。 “咱们成亲吧。” 阿虞怔住,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我们是兄妹……” 他目不转睛,眸中有起伏的波澜:“你明知道不是。”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词穷,?其实她还没有想到要如何转变跟他的关系,那晚的冲动,大概是因为夜色撩人,他也撩人,加之平日里看多了话本杂书上那些艳闻轶事,再被美色所惑,就鬼使神差的主动了。 是,明知道他们不是兄妹。 哪有兄妹能做那样的事。 她心里一团乱麻,神思恍惚之际,忽觉眼前覆下阴影,容舟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今日我进宫,听闻平宁郡主向太后提及亲事,请旨赐婚。” 阿虞愣了下,一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但很快联想起他前面几句话,面色微变:“平宁郡主……跟你?” 他不出意外的点了头,阿虞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呼吸都慢了下来。 她看过来,脸上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那你,答应了吗?” 她的眼神澄澈又无辜,看得容舟心软,哪里还忍心再逗她。 他叹息:“我若答应了,还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 阿虞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还别扭着:“平宁郡主金枝玉叶,还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容舟莞尔,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你吃醋了?” “哪有!”她拂开他的手,却羞赧地红了脸。 其实就等待一句话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从云端跌进了污泥里,容舟说太后要赐婚他与郡主的时候,她的心揪了一下,细密的失落和伤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涌上心头。 那一刻她在想,哥哥娶了平宁郡主,她要怎么办? 爹娘已逝,她伶仃多年,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和哥哥团聚,以前还不知道身世的时候,她还开玩笑让他早点娶妻生子。 可真到这么一天,她就惶然起来,这府中有了女主人,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了? 到这一刻,她才不可忽视的承认自己嫉妒了。 一想到容舟这般朗月清风的人,会娶别人为妻,生儿育女,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心里就针扎一样疼。 她太难过了,以至于动作快过理智,一头埋进容舟怀里,两只手用力揪着他身侧的衣摆,闷声说:“我吃醋了!” 容舟胸口被她猛然一撞有些发疼,不过转瞬就熨帖柔软起来,将那纤细的身子圈入怀中。 “我虽然在朝堂上风评不佳,但在你面前还是一言九鼎的,许你的承诺,断不会再予别人。” 怀里的人闷不做声,他叹了口气,把她抱得更紧:“在你来我身边之前,我从未考虑这些事,姻缘于我来说仿佛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时候觉得孑然一身也好,没有牵挂,便没有弱点,能保证自己百毒不侵。” 容舟笑了笑,胸 分卷阅读117 腔微微震动:“后来才知道,我还是个肉.体凡胎的俗人,而你,成了我唯一的软肋。” 怀里的人终于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着水光,眼尾洇红:“真的吗?” 他没答,只说:“那日我跳下水的瞬间,你可知我在想什么?” 阿虞摇头。 “我在想,若是救不回你,和你一起葬身北湖也好,这样,你便永远是我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阿虞陡然一凛,他深刻到甚至于有些偏执的言论,是半开玩笑的方式,她却觉得他有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容舟神色是平静而清淡的,她却觉得胸口发堵,指尖轻抚他的脸颊:“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容舟不置可否,只探过身来吻她,轻轻吮舔,仿若一片白羽挠过,温柔至极。 阿虞僵了一下,放在他脸上的手变成搂着脖子,容舟顿了顿,揽着她坐回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唇齿之间滚烫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阿虞只感觉舌尖的酥麻遍布全身,软成了一滩水,只勾住他的脖颈,仰着头本能地去接纳迎合。 一如溺水时,她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 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坠于云雾中,轻飘飘的找不到方向。 直到她忽然觉得身下有异,方从梦境中回神,绯红的裙摆如海棠垂坠,散落容舟腿上,那不容忽视的地方着实叫她不敢再乱动。 容舟放开她,眼底还有一丝情动的茫然,阿虞脸上滚烫,拳头砸在他肩头。 “哥哥你……”实在难以启齿,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一把拽回去,贴得更紧了。 “别动!” 危险就在那里傲然挺立,阿虞惴惴,就要哭起来了。 容舟忍俊不禁,好歹克制住了,却不愿放开她,良久才平息了心火,嗓音喑哑:“都怪你。” 阿虞欲哭无泪:“这怎么能怪我?” 他哼了哼,在她娇艳的红唇上亲了亲,说起方才未完的话:“我已向皇上禀明你的身世,平宁郡主那头不会再有结果。” “那她是不是也会知道?”阿虞秀眉轻蹙,以郡主的脾性难保不会缠着皇帝问清原因。 “不止她。”容舟顿了顿,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身世,所有人都会知道。” 她抿着唇,容舟说:“你做好准备!” 阿虞忽然就紧张起来,她的身世,真要大白天下了? 当初她曾设想过这一日,但最终还是抛之脑后,只要自己嫁了人,与哥哥的血缘关系就并不重要了。 但她没有想到,容舟会爱上自己。 明明难以理解的一件事,仿佛又在此刻顺理成章。 * 平宁郡主时隔半月又进了宫,上一次离宫时,皇祖母说皇帝已经动摇,只要召见了容舟,就立马会赐婚。 可她等啊等,半个月都过去还没一点消息,还是按捺不住的进了宫。 太后所居的慈宁殿此刻正热闹,平宁郡主一进门就看到软榻上,倚着引枕跟太后说话的女子。 身段婀娜,容貌昳丽,一颦一笑俱是风情,一双美目望过来,带着媚然的笑。 “平宁来了啊!” 平宁郡主张扬的气势在触及那含笑的目光时瞬间偃旗息鼓,乖乖行了礼。 “皇祖母,姑姑。” 太后年过甲子,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梳成发髻,见到她来,和蔼地笑了笑,命人上了冰镇的酥酪来。 “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外头天多热啊!” 平宁郡主火急火燎进宫,的确热得不行,但她没想到安阳长公主也在,到嘴的话囫囵了半晌才迟疑着说出口。 “我就是想问问皇祖母,上回的事……可有眉目了?” 太后面露犹豫,知道她说的是容舟,在今日之前,她的确是想着撮合这门婚事,但好巧不巧,今日一早皇帝来请安,说起了容家姑娘的身世。 太后心软,听了半晌,怪心疼那个可怜的丫头,可转头又疑惑,这和容舟的婚事有何关系。 皇帝似在斟酌,要怎么给容舟说说好话,半晌道:“怀瑾有个心上人,便是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太后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原来容舟不肯娶亲的症结在这儿呢。 听闻人家真心相爱,太后也不好再勉强,打消了这个念头,没多久安阳长公主进宫来,她便说了一嘴。 安阳倒是没多大反应,涂着蔻丹的手,拨了拨头上的步摇,哼笑:“我还以为这人真没心呢!” 过了这么些年了,她对容舟早没当年怦然心动的少女情怀了,但平宁小郡主正好处在她当初的年纪,自以为轰轰烈烈,不过是飞蛾扑火。 太后不知平宁郡主会这个时候进宫,还没想好说辞,太直白了怕她难过。 安阳不这么想,对于这个素来任性的侄女,没多少长辈的怜爱。 她跟太后胡说八道说容舟的心上人是自己,就叫安阳看不上。当年她追容舟时光明正大,从来不来这些阴的,虽然后来也没什么结果。 前几年她心里还暗怪容舟不解风情,可后来觉得君子坦荡荡,就该如他这般端方,喜欢,不喜欢,说的明明白白,一点不给人遐想的机会。 如今平宁却想让太后私下就下旨,让安阳有些不满,摇着美人扇,当即就直言不讳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人家容大人喜欢的人,可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好爱长公主 第62章 、第 62 章 平宁郡主向太后撒娇的动作一僵:“什么? 分卷阅读118 ” 然后便看着安阳长公主一字一顿的说出那个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平宁郡主脸色发白,?在椅子上怔忡了半晌,才艰难道:“那他们也还算兄妹啊,万一传出闲话……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 “又不是亲生的。”安阳不以为然:“容怀瑾为了救他妹妹死都不怕,?还怕流言蜚语?” 平宁郡主愣了下,?然后便红着眼眶,?小声呜咽着跑了出去。 “平宁……”太后喊了一声,?她却没有停下来,只好吩咐宫人追上去,转头嗔道:“你这做姑姑的,瞎说什么?” 安阳依旧倚在榻上,?巧笑嫣然:“儿臣实话实说,?平宁自欺欺人,?也算提醒她,明知容舟这人冷心冷情,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太后端坐高椅上,?闻言瞥她一眼:“你这语气,是还记挂人家?” 前几年长公主与大理寺卿的传言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彼时驸马才走,?她守了寡,?并没有多少避嫌,隔三差五总要去纠缠容舟。 皇帝脸上过不去,?只好来求太后帮忙。金枝玉叶的公主,?为着一个臣子失了分寸,?有损皇家体面,?太后亲自下令命人赶到容家把安阳给带回了宫。 原本是怒气冲冲的诘责,却不想安阳说起了已逝的驸马,也是在这里,?公主红着眼,大声反驳:“他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抛弃妻室,攀龙附凤,凭什么要本公主给他守寡!” 太后当即哑口无言,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堆积在心里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 后来,她倒是改了脾性,不去纠缠容舟了,今日看上某家的公子,明日看上哪家的世子,彻底放纵声色。 这几年母子关系并不算缓和,时日久了,太后也懒得管了,只是偶尔念叨几句,听不听都在她自己。 “哪能啊。”安阳放下扇子,正巧平宁走了那碗酥酪没人吃,她坐在杌子上,拿着银匙吃了几口,拿起帕子擦擦嘴角:“我可不是横刀夺爱的人,您没听容大人为了救妹妹,不惜跳进湍急的深湖之中,人家过命的情分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太后看她面色坦荡,的确不像是伤怀的模样,顿了顿,道:“那昌平侯家的世子呢?” 安阳微愣。 “他前些日子大婚,你是不是送了贺礼?” “人情往来罢了……”她勾唇笑了下,明艳妩媚的眼尾弯起淡淡的弧度。 太后斜睨她,肃然道:“如今杨缙已有妻室,你就别去掺和了,堂堂长公主非要自降身价,何必呢?”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母后您就别提了。”安阳敛眸,丢下银匙,懒懒起身:“我对有妇之夫不感兴趣!” 说罢,便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出去,留下一抹水绿盈盈的纤影。 * 平宁郡主前脚才离宫,后脚有关大理寺卿容舟的一些传闻就跟着流淌出来。 据说,平宁郡主逼婚不成,是因为容舟坦然拒绝过,其原因是他的心上人,与郡主所说有所出入。 这几日,有关两人的流言传遍朝野,众人都等着赐婚的圣旨布告天下,结果却等来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大理寺卿喜欢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来投奔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而那妹妹,也并非亲妹妹,而是当年容老爷子收养的一个弃婴,并且定下婚约,等将来容舟长大,就许给他当媳妇。 只是那时候容家小公子要读书科考,并未公布身份,直到今年清明回乡祭祖,才得知父母遗愿。 这就能说明,为何大理寺卿洁身自好,一直未娶,原来是为了等自己的夫人长大,难怪连金枝玉叶的郡主都看不上。 其实有关容家兄妹的事,外人尚不知真假,但这件事不妨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外头传言甚广,容家却还是风平浪静。 阿虞在榻上趴着昏昏欲睡,但被外头树枝上的蝉吵得耳朵嗡嗡响,半晌入睡不了。 樱桃看她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叹声叹气,便自告奋勇地拿着棍子出去赶蝉。 有婢女从院外进来,捧着一篮新鲜的荔枝。 “姑娘您瞧!大人叫人送回来的荔枝,才在井水里湃过,冰凉适口!” “荔枝?”阿虞瞬间清醒, 趿着软鞋接过,就要伸手剥,却被轻轻拍了胳膊。 碧莲收回手,故作严肃道:“您身上不好,可不能吃凉的!” “我就吃两颗。”阿虞垂涎欲滴,实在是因为荔枝是稀罕物,不仅时节短,寻常人家还没这个口福。 碧莲说不成:“女孩儿信期可不能吃冰冷的,找放一放您再吃。” 阿虞摸摸肚子,是有几分闷闷的不舒服,但抵不住荔枝的诱惑,那一颗颗鲜艳的果子还沾着水珠,最适宜这盛夏消暑了。 她舔舔嘴唇,小声嘀咕:“也不知哥哥从哪儿弄来的,我总要尝一尝才不辜负他的好意啊。” 碧莲道:“那您更不能糟蹋大人的心意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叫阿虞品咂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味道,心里猛地跳了跳,有些心虚的抬头看她。 “你说什么呢……” 碧莲一脸无辜:“怎么了?” 迎上她清澈明朗的眼神,阿虞有一瞬的迟疑,想要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她进京快一年了,碧莲一直尽心尽力伺候,阿虞不忍心再瞒她,想着容舟既然有昭告她身份的意思,便打算实话实说。 阿虞深呼吸一下,坐在椅子上,正色道:“碧莲,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分卷阅读119 。” 碧莲把篮子里的荔枝倒进果盘里,拿帕子擦拭了桌上不小心洒上的水,看她一脸决然,便停了下来。 “姑娘,您说。” “是有关我身世的……其实,我并不是我爹娘的女儿,真正的容家大姑娘早在出生第二日就没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弃婴,若不是爹娘收留,我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第一次这么正经的说起自己的身世,阿虞忽然觉得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爹娘视我如己出,待我极好,但他们隐瞒了我的身世,连我哥哥也不知道……直到我偶然从张婆子口中得知真相!” 碧莲面色复杂,看她怅然垂首,轻轻一叹:“其实奴婢也猜到了一二。” 阿虞一惊,霍然色变。 “奴婢伺候姑娘这么久,对您也算了解,自打张婆子离京后,我发现您时常魂不守舍的,想着您一定有什么心事。后来您跟大人回锦州,我没跟着去,等你们回来时,奴婢却意识到您和大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同,或者说您看大人的眼神,不一样了。” 阿虞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看着她,支支吾吾开口:“你你……你都知道了?” “我大概猜出了,只是不敢肯定。”碧莲笑了笑,温声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您每每看向大人,那般炙热滚烫的眼神,谁还不知道您的心意?” 阿虞被她三言两语说得红了脸:“有这么明显吗……” 她还以为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呢,原来都是自己自欺欺人。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碧莲顿了顿:“您如此,大人亦是。” 进府好些年了,她何曾见过大人事无巨细的照看过一个女子,哪怕是兄妹,也该有隔阂避嫌。 一开始,大人的确保持着男女有别的规矩,并不过多干涉接近姑娘,只有她们这些伺候在身边的人,才能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出别的意味。 开始她也心惊胆战,饱读圣贤书的探花郎怎么如此糊涂,可后来从容家的那些家事上,又理出些头绪来。 碧莲能猜到他们不是亲兄妹,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不过倒是让她彻底放下心来了。 阿虞成功把果盘扒拉到跟前,碧莲阻拦不住,被她吃了好几颗,结果便是换来傍晚小腹绞痛,哼哼唧唧的捂着肚子喊难受。 这已经是信期第二天,原本以为没事了,结果大意贪吃了凉的,便遭罪了。 碧莲哭笑不得,又是给她熬姜汤,又是塞汤婆子,一直到华灯初上,容舟回来才有所好转。 阿虞晚膳也没胃口,吃了几口就撂下了,抱着膝盖在床上缩成一团,盯着帐顶发呆。 容舟进门,便是看到她可怜兮兮的蜷缩的模样,无奈摇摇头。 “早知你会这样难受,我就把荔枝给扔了。” 听见他的声音,阿虞猛地转头,忙不迭地坐起身,朝他张开手臂。 容舟身穿月白的衣袍,宽肩窄腰,清瘦却并不单薄,大概才沐浴完,水灵灵的,十分秀色可餐。 阿虞眼睛亮堂堂的,一脸期待,容舟顿了顿,随手关上门,脱了鞋子上床,顺从地把她揽入怀中。 “别!扔了多可惜啊,我好歹是吃进嘴里了……”温度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阿虞舒坦的躺在他怀里,心满意足。 容舟伸手隔着衣衫轻揉她的肚子,很是不解:“口腹之欲,有那么重要?” 阿虞点头,信誓旦旦道:“哥哥清心寡欲,是天上谪仙,而我,只是凡世红尘中一介俗人!”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月白的衣襟被她拉扯的凌乱不堪,露出大片胸膛,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脉搏跳动,他含笑望过来,喉结缠绵的滚动着。 唇红齿白的哥哥实在太诱人了! 阿虞咽了咽唾沫,忍不住低头,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咬,含糊不清地说:“仙人被我拽入红尘了……” 第63章 、第 63 章 “嘶……”容舟脸色微变,?一把按住她的脖颈,眸光沉沉,咬牙切齿。 阿虞故作无辜:“疼吗?” 然后便是招来他恶狠狠的报复。 阿虞身子轻颤,?酥麻感从尾骨窜了上来,?隐忍地嘤咛了一声,?整个人似飘摇的浮萍彷徨无依。 夏日的衣衫单薄,?相贴的身躯有滚烫的温度,身上黏腻腻的,带着一丝让人面红心跳的暧昧。 他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阿虞面色暴红,?身子陡然绵软下来,?俯在他胸口嗔道:“你干什么……”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娇软含羞,不似自己。 容舟替她系上细带,拢好衣襟,?又泄愤似的在她嘴上吮咬一下:“你当真觉得我不敢动你?” 他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欲望,深邃晦暗的,?如同幽夜中陡峭的深渊,?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阿虞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玩了火,小心翼翼挪着屁股,?离他远了:“哥哥,?你是谪仙。” 容舟冷哼一声:“为了你,?也没少破戒。” 阿虞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精雕细琢,无瑕无疵的美玉,淡淡的光落在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被美色所迷,她还是忍不住靠近他,说起今日的事。 “碧莲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容舟在她身畔合衣躺下,一手枕在脑后,神色淡然。 她疑惑:“你不意外?” 他嗯了一声,捉过她胡闹的手指握在掌心把玩:“迟早的事。” 阿 分卷阅读120 虞却不好意思了:“那……府里的人日后都知道我的身世了,会怎么看我?” “你依旧是主子。”他捏捏她葱白的指尖,勾了勾唇,声音缱绻温柔:“不过是从容家姑娘,变成容夫人罢了。” 阿虞结结实实地闹了个大红脸,莫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当了十六年的容家大姑娘,如今身世大白天下,却跟容舟有了另一层关系,别说外人,就是她自己也一时也适应。 容舟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微微坐直了身子,面色平静:“我舍命救你,你不可能恩将仇报吧?” 但她却分明从他眸底看出了一丝忍耐的紧张,阿虞心里动容,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别的想法,手臂搂上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 “哥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就以身相许吧!” 容舟神色蓦地一松,脸上有了笑意:“等中秋,我们回锦州一趟。” 阿虞不解:“做什么?” 他回抱着她柔软的身子,低声说:“禀明爹娘,我要娶你。” “这么快?”阿虞无端紧张起来,虽然家里长辈都不在了,但该有的规矩总不能少,她要嫁人了,怎么也该到爹娘坟前祭拜一下。 可是…… 她要嫁的是容舟啊。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进京后,就开始走向另一条路,甚至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羁绊。 但哥哥说要禀明爹娘,她还是慌了一瞬。 她一个没人要的弃婴,鸠占鹊巢成了容家大姑娘,锦衣玉食长到这么大,非但没有给家里帮上忙,如今还拐了容家唯一的嫡子。 她染指了谪仙,爹娘和哥哥母亲一定会怪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吧。 阿虞像个突如其来,闯入他人领地的小兽,惶恐不安着。 “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容舟失笑,把她过于沉重的嘴角往上撑了撑:“不会,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缘分,你是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他一定非常高兴。” 阿虞成功被安慰到,爹爹那么疼爱自己,应当不会怪罪于她吧。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今已是六月,离中秋还有不到两个月。 压力骤增。 容舟看她失神,抬手揉了揉她凌乱的青丝:“裕王妃生孩子了,得空跟我一起买个贺礼送去。” 阿虞总算反应过来,一时顾不得多愁善感,满脸好奇:“真的?什么时候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今早的事,荔枝就是裕王送的。他们夫妇得偿所愿,生了个小郡主。” 裕王对女儿的喜爱显然胜过前面几个小子,蜀中天不见亮送入宫的岭南荔枝,因为裕王喜得爱女,皇帝全赏给了他。 裕王春风得意扬眉吐气,笑得嘴都合不拢,在早朝上就把荔枝分给了文武百官,说是也散一散喜气。 其实对世家勋贵来说,生儿子比生女儿更重要,不明白裕王殿下反其道行之,偏偏钟爱女儿。 光是听他爽朗喜悦的笑声,就能想象以后会是怎样一个女儿奴。 容舟拿着荔枝时,裕王还挤眉弄眼,冷嘲热讽:“你看看我,略长你几岁,儿女双全,羡慕不羡慕?” 他堪堪忍住把篮子砸他头上的冲动。 羡慕自然是羡慕的,尤其在面对阿虞之时,这种念头更加强烈。 生母早逝,父亲严厉多于温情,他孤家寡人,踽踽独行。几乎没有考虑过娶妻生子,之前二十几年平淡无波的度过,往后几十年,也应当如此。 自从阿虞来到身边,他站在廊下,看着昏黄灯火中,跳下马车惶惶望着自己的女子,命运便朝另一个方向拨离。 他生了情,动了心,开始期盼和心爱的女子生儿育女,看血脉有了传承,赋予更彼此重要的意义。 他忽然能理解老爷子当初为什么要收养阿虞了,所以才忍不住提出要回锦州的想法。 * 往后几日,阿虞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世,不用她说,府里的人自有耳闻,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开始还有些不安,但容舟不甚在意,一些亲密的举动放到明面上,在下人惊讶的眼神中,为她擦掉嘴角的碎屑。 容舟虽温和,下面的人却半点不敢乱嚼舌根,只偶尔飘来味深长的打量,阿虞索性视若无睹,当没看见,底下的人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对她一如既往的恭敬。 盛夏炎热,要出伏时下了一场大雨,次日晨起凉爽,容舟正好沐休,便带着阿虞上街挑选给小郡主的贺礼。 新生的孩子通常是送长命锁或者项圈,阿虞还没单独和容舟出来逛过金铺,等掌柜把各式各样的长命锁送到面前来挑选,她便咧嘴笑起来。 “哥哥,你从前可没跟我出来逛过街呢。” 容舟对这些金银首饰都不敢兴趣,分辨不出好坏来,只把伸出两根手指把托盘推到阿虞面前让她选,随口道:“公务繁忙,不得空。” 阿虞扬了扬眉,拿起一个金镶玉的翡翠项圈看了看,余光却瞥向身边的人:“那你现在有时间了?” 掌柜恭敬的送上茶来,容舟喝了一口,闻言笑了笑:“这不是怕你被人抢了?” 她一愣,赧然瞪他:“怎么会!” 容舟垂眸,看着她细细的手腕,半晌道:“我若没记错,你还珍藏着一个翡翠镯子。” 阿虞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空空如也,而后怔了怔,想起自己的确还有一件忽略很久的事没有办,觑着容舟的脸色,忽然觉得心虚。 穆兰 分卷阅读121 山那个传了几代的镯子,还在她那里,他走得急,一直没有机会还回去,后来她打算给穆清欢转交,她却怎么都不肯收,说是等她大哥回来,亲自还回去。 她没办法,只好又无功而返,再后来,她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那个装着镯子的匣子至今还躺在她柜子里。 但显然,容舟小心眼,竟然还记得。 这让阿虞如坐针毡,只能含糊笑起来,打算糊弄过去:“我忘记了……等穆兰山回来,我就还给他。” 容舟好整以暇地看她乱了阵脚,声色淡漠:“定情信物。” “不是……”阿虞一僵,虚假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无用功的解释:“就是礼尚往来罢了。” 他似笑非笑:“礼尚往来送传家宝?” 阿虞面红耳赤,被他质问的要崩溃了,只好惨兮兮的求饶:“哥哥,你饶了我吧!” 容舟恍若未闻,缓缓起身,轻飘飘丢下一句:“穆兰山就快回来了,记得物归原主……” 阿虞微惊,穆兰山要回来了?边关战事结束了吗? 容舟出了屏风,她亦步亦趋跟上,却不敢问出口,生怕又惹他不痛快。 最后容舟把她挑出来的项圈拿给掌柜装好付了钱,临走时,忽又停下脚步。 阿虞已经走了两步,看他停了下来,又好奇凑上去:“哥哥你还不走,看什么呢?” 然后便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只粉紫色的芙蓉玉手镯,很是认真的看着。 她心头咯噔一下,容舟已经回头,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臂。 “干什……”剩下的话在肌肤触及冰凉的玉石时戛然而止,因为容舟把那只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芙蓉玉不同翡翠,颜色在玉石中极为罕见,粉中带紫,温润怡人,与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出奇的相配。 掌柜热络的夸赞:“姑娘戴这镯子真可好看!” 容舟显然也很满意,握着她的手腕认真打量了一番。 感受到重量,阿虞顿时飘飘然,唇角控制不住的翘了翘,明知故问:“给我的?” 他抬了抬眼,凉凉开口:“不喜欢?” 这语气仿佛她只要说句不喜欢就要变脸取下来,阿虞识时务,捂住手腕,重重点头:“非常喜欢!” 这芙蓉玉的颜色实在太特别,她看了一眼就爱不释手了,甩了甩腕子,眼底盛满了笑意。 她眉开眼笑把手举到他面前,一脸揶揄:“你为什么送我手镯,定情信物?” “不是。”他把那只张扬的爪子握住,目似星辰。 “传家宝。” 第64章 、第 64 章 这几月边关战事纷乱不休,?图巴新王率兵数次进犯,徐老将军重伤隐退。云川节度使穆兰山临时接下帅印,在短短四个月间重创敌军。 六月下旬,?图巴伤亡近八万人,?辛夷被生擒,?溃不成军,?最终俯首称臣。 七月初边关战事大局已定,穆兰山带上沦为阶下囚的辛夷和降书,在旌旗猎猎中凯旋回京。 兵马进京那日,沿街都是来围观的百姓,?欢呼声震耳欲聋。 穆兰山身着明光甲,?骑着黑色骏马,?眉眼深邃,锋芒毕露。 阿虞站在拥挤的人群外,遥遥看过去,?竟有一眼万年的感觉。 短短几月不见,穆兰山的轮廓似乎愈发硬朗,?长眉入鬓,?气度非凡,?一双黑眸带着沉沉的光,令人望而生惧。 马上的人意有所感,?穿过人群的时候,?缓慢偏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阿虞看他微微勒住缰绳,?目光定住,似有怔愣,旋即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阿虞知道他看到了自己,也轻轻颔首报以微笑。 但很快,穆兰山便走了,高头大马消失人群中,远远的只能看见红底黑字的旌旗迎风招展。 樱桃踮着脚,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感叹道:“穆将军可真是威风凛凛,从前倒也觉得他温润如玉,现在看起来愈发像杀伐决断的大将了!” 阿虞手里还握着一只匣子,闻言只是一笑:“人都是会变的,心软善良可打不过敌人。” 樱桃收回目光:“那咱们回家了吗?” “回吧。”知道穆兰山回京,今日本来也只是出来碰碰运气,他还要进宫,私下见不了,今日这镯子也还不回去了。 热闹看完了,街上的百姓也散了,路过福满楼,阿虞惦记起他们家招牌的栗粉糕,比自己做的好吃,进去买了一份带回家吃。 几日后,小郡主的满月宴,裕王大张旗鼓广邀好友亲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了女儿。 阿虞跟着容舟进门时,身旁的人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席上被人簇拥的身影。 “有什么想法没有?” “什么?”阿虞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看到身形高大,独树一帜的穆兰山。 那日穆兰山回京她去看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他耳朵里,常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时不时总要提起穆兰山。 天地良心,她那天出门就是为了归还那只镯子,要不是他拈酸吃醋,她也不那么着急了。 容舟不急不缓往里走,裕王夫妇热络迎过来。 他刻意压低声音:“你们俩,险些就成了。” 阿虞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莫名的醋味,侧目望去,只见今日的大理寺卿格外好看。 玄色衣袍勾勒出绰约的肩颈和腰腹,袖口处镶绣银线祥云,墨发束冠,丰神俊朗,这么似笑非笑的望过来,只叫人心神荡漾。 阿虞心里垂涎他的美色,不自觉的也 分卷阅读122 带了点笑:“哥哥,你介意啊?” “你说呢?”容舟唇角轻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阿虞乐开了花,看他吃醋还格外高兴,但想到哥哥心眼比针眼都小,还是耐心安慰他:“哥哥放心,你这样好看,谁也不能和你比。”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容舟,他欣然一笑,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裕王已经到了跟前。 “怀瑾来啦!走走走,带你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去!” 容舟眼角一跳,与她分开时小声叮嘱:“你小心些,有事来找我。” 裕王妃是位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据说和年过而立的裕王差不多年纪,但脸上丝毫看不出痕迹,还透着几分产后的丰腴,一笑起来,脸侧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阿虞恭敬行了礼,裕王妃很是熟稔地拉过她的手夸赞:“哎呀,这是阿虞吧,百闻不如一见,怀瑾也不领来我们认识认识。” 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容舟眸光微动,笑容不减,阿虞却红了脸。 她的身世不是秘密了,今日面见这么多人,就做好了要被人调侃议论的准备,跟着裕王妃进了女客席,看到齐刷刷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还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先前吴疾孩子的满月礼她也去了,客人并不算多,且身份也不算得多贵重,直到现在站在裕王府,才发现他们的客人更加高不可攀。 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勋贵世家,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饶是进了京跟着容舟见过世面,还是忍不住在这样的场合腿软,但好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纰漏来,哪怕心头惶惶,唇边的笑容还是镇定自若的。 视线极速从席上扫过,她幸运地看见了熟悉的人。 安阳长公主坐在主位朝她招招手,笑逐颜开:“来坐我旁边。” 阿虞才注意长公主坐的那桌,已经有好几个人,应该都是雍容华贵的高门命妇,安阳容色明艳,出身高贵,众人都在附和着说话。 她上前,屈膝行礼:“殿下。” 安阳长公主笑起来,一双美目妩媚又多情:“跟我多什么礼?快来坐!” 阿虞在她右手边艰难落座,便立马有人开口:“殿下,这位是?” 公主随口道:“大理寺卿容舟的妹妹。” 一位身形圆润的夫人,摇着扇子打量了阿虞一番,意味不明笑了下:“我前不久听闻,容姑娘与大理寺卿并非兄妹关系啊……” 阿虞就知道会有人说起这个问题,正要开口解释,安阳已经替她开了口:“据我所知,阿虞是容家老爷子收养的,一直当亲女儿对待。这不,为了亲上加亲,还给他们指了婚,当真是命里注定的缘分!” 公主语调向来的慵懒散漫的,短短两句话并非刻意的解释,而是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瞬间缓解了尴尬。 阿虞对她的解围感激不尽,对面听信这个解释的夫人也未变脸色,也用玩笑的语气笑眯眯道:“我还记得殿下与容大人颇有渊源呐,怎么如今倒是一副看开了的模样?” 公主爱好男色在高门后宅中也传遍了,深闺之中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洒脱肆意,遇到喜欢的男人,勾勾手就趋之若鹜,丝毫不在乎名声。 诸多人对公主时常见异思迁换男人的行径很是唾弃,口口声声说女人应当遵从三从四德,但心里还是暗暗羡艳,只有这般千尊万贵的嫡公主,才有资格把世俗礼教视为无物。 当年为了追上探花郎,安阳长公主可费了不少心力,可惜人家不为所动,威逼利诱也不曾动摇。 还以为清心寡欲的容大人打算孤独终老了,没想到却对自己那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动了心思。 公主故作惆怅的托腮叹息:“可别提我的伤心事了,叫人家误会了怎么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带着无形的警告,那个说话的夫人顿时噤了声,看安阳笑容浅淡了些,就猜到她可能是不高兴了,一时如坐针毡,尴尬不已。 宴席开始,平宁郡主才姗姗来迟,一眼就看到安阳身边的阿虞,登时瞪大了眼:“你怎么在这儿?” 桌上的人主动挪了个位置,给她留出公主另一侧的空位来。 安阳轻飘飘地瞥过来:“大惊小怪做什么?哪像个郡主的样儿?” 平宁郡主气鼓鼓的,厌恶和嫌弃都摆在了脸上,阿虞感受得到她的敌意,想起容舟先前说的,她意图先斩后奏让皇帝先行赐婚,也曾气了一瞬。 后来一想,哥哥并不喜欢她,皇帝也并未仓促下旨,而是先征求了容舟的意见,避免了乱点鸳鸯谱。 尤其看平宁郡主吃瘪的模样,阿虞很不厚道的愉悦起来。 宴席过半,安阳说要去更衣,请她同行,阿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走出几步还听见郡主愤怒的声音。 “脸皮可真厚,谁都能巴结上……” 公主对裕王府显然很熟悉,轻车熟路的拐了几个弯,寻了一处凉亭歇下。 亭子周围都是竹子,遮蔽了烈日,细碎的光洒下来,落了满地金珠。 她在席上喝了酒,脸颊酡红,却并不见醉态,疏懒靠在栏杆上,美艳无双。 “平宁那丫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公主先行开口,阿虞一愣,原来她听见了。 阿虞深吸一口气,恭敬垂首:“多谢殿下帮我解围!” “你跟我见什么外?”安阳倚坐着,手掌撑着额头:“我就见不得她欺负人。” 说罢,又想起什么,认真的上下瞧了她一阵。 阿虞被看得莫名:“怎么了殿下? 分卷阅读123 ” 公主沉吟了一阵:“你说我当初那么喜欢容怀瑾,现在听说他的心上人是你,怎么也不觉得意外呢?” 算一算,她认识容舟也六七年了,驸马去世不久,没了顾忌,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追逐,可惜坚持了两年,探花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她骄傲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再浪费时间了。 后来发现,比容舟听话的男人多的是,享受片刻欢愉,怎么也比倒贴上赶着强。 可惜年少的喜欢,禁不住岁月磋磨。后来再有断断续续纠缠,也是心有不甘在作祟,亦或者就是单纯的为了想看他气急败坏骂人。 他像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挂在天上,不染一点尘埃,冷淡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安阳记得自己还气愤地诅咒他一辈子在云里,别享受人间七情六欲。 如今再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也坠入凡尘了啊…… 公主感怀了一会儿,回头问:“你跟容舟什么时候成亲?” “啊?”她忽然转了个弯,阿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还没定……” 安阳正要打算说喝杯喜酒,眼角余光瞥见竹林外,有人影晃动。 她微眯着眼,看着百步之外高大挺拔的身影,拍了拍阿虞的手臂,有些迟疑着开口:“是找你的?” 第65章 、第 65 章 在这僻静的没什么人的地方遇见穆兰山,?是阿虞没有想到的。 穆兰山站在竹林外,一阵风起,竹叶簌簌作响,?他的身影也如青竹般挺拔俊秀。 幽径小道没什么人路过,?隔着院墙能听见那头觥筹交错的声音,?穆兰山一动不动看过来,?阿虞却并没有挪动脚步。 安阳看出她的犹豫,红唇轻牵:“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知道穆兰山有话要说,但这里是裕王府,?难免有所忌讳,?好在公主愿意等她,?阿虞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青石板路,穆兰山等在尽头,眉眼沉稳,?看到她来,轻轻笑了笑。 几个月未见,?他看起来要清瘦许多,?与那日在大街上匆匆一眼有些不一样,?但看她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明亮。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她略一颔首:“穆将军。” 穆兰山身形修长高大,?眼前的姑娘堪堪及他胸口,?低头时,?他能看见她头顶晃动的簪子,?轻轻扫过耳尖。 这是许久以来时常出现在梦中的身影,刀光剑影重伤之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她,?那日他打马进京,一眼便看见了拥挤人群之外的女子。 刀枪不入的心,在那一刻忽然颤了颤,一股热流涌进胸腔,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看一看她。 可惜马跑得太快,转眼看不见人,他一颗滚烫的心,在回到家时,被泼了冷水,浑身凉透。 穆清欢说,阿虞上门来过,还送还了那只传家的手镯,她不敢收,等他回来再让阿虞亲手还给他。 穆兰山神色一僵,当初他离京之时还回了那只剑穗,物归原主就说明他已经在大义和感情之间做了决定,而阿虞来还手镯,就表示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当初差一点,他就能上门提亲的。 可他来不及悔恨,穆清欢就又说起另一件事。 “大哥,忘了告诉你,阿虞不是容家的女儿,她是容舟父母收养的弃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据说,还被容家老爷子定下了娃娃亲……” 他愣在原地,忽然想起浴佛节那日,容舟咄咄逼人的气势,猩红着双眼,字里行间都是对阿虞刻意的袒护。 也许在之前,他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世,穆兰山也并未看出什么,就算当时容舟失去理智,他也以为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原来并不是。 那时候,也许那时候容舟知道了阿虞的身份,所以后来才会劝说他放弃这本亲事。 方才他看到阿虞跟着长公主朝这个方向来,鬼使神差的也想要跟上来瞧瞧,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相反在这样人多的场合,更会谨慎稳重的不留下任何把柄。 直到看到阿虞,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这里。 她抬起头,眸光澄澈,明艳如初,他忽然有股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不该过来的。 穆兰山在战场上受了伤,还并未痊愈,隔着衣料隐隐泛着疼,声音带着几分涩然:“我来迟了,是吗?” 阿虞想起去年,穆兰山年关上来家里的场景,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要嫁给他的。 穆兰山的感情含蓄而炙热,尤其一双眼眸看过来时并不凌厉,带着淡淡的笑意,克制又沉稳。 可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缘分,而她和穆兰山就属于有缘无分的那种,几次波折都没能在一起,最终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是他来迟了吗?并不! 男女之情并无先来后到一说,她甫一降世就认识了容舟,视彼此为最亲的家人,但那么巧合,他们爱上了彼此。 没有血缘关系,照常来说还是应该是亲人,可她生了歪心思,从知道自己身世那天起,就无法再把容舟当成哥哥看待,是她任性妄为最终把容舟拖下云端。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她不知该什么。 说到底还是她辜负了他的心意。穆兰山面有痛色,惨然一笑:“怨我,没有足够果断。” 如果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让她再等等自己,或许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但他不能那么自私,在不知自己生死的时候,要求一个姑娘等自己。 是他咎由自取。 阿虞看到他黯淡下去的目光 分卷阅读124 ,有些不是滋味,然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京中勋贵遍地,总有更加合适的姑娘。 “你的镯子……我今日没带来,等下午回去,我叫人送到府上。”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穆兰山垂眼,很快掩去那点伤怀,再抬头时,还是那个光明磊落的云川节度使。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留着吧。” “我哥哥应该不让。”她没刻意留出手腕,但穆兰山却在方才就注意到了她腕上的镯子。 粉白的颜色,透着一点淡淡的紫色,光滑润泽,与他那只翡翠手镯一点不相同。 穆兰山笑了笑,蓦地释怀了几分。 “也好。”他深深看她一眼,利落道了别,转身融入青翠的竹林中。 阿虞张张嘴唇,吐出一口闷气,只怔怔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安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边,啧啧道:“看不出来,穆兰山竟然喜欢你?” 阿虞闻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稍微放了心:“殿下,劳烦您千万替我保密,叫人知道了,于穆将军名声不利。” 公主忍俊不禁:“你不担忧自己,倒先考虑起别人?” “穆将军是战功赫赫的英雄,应该受到天下敬仰,我不希望这些闲言碎语打搅他。”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未曾逾矩,也不该蒙受不白之冤,否则她就真的良心不安了。 “放心,本公主向来守口如瓶。”安阳打了个呵欠,也没追问什么,摇着扇子往外走:“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回了席上,珍馐佳肴都凉了,她跟长公主在一起,也没人说闲话,只是平宁郡主时不时拿眼镜瞟她一眼,充满了敌意。 此前相安无事的时候,她们还能一起赏花游湖,虽然是借着要靠近容舟的由头,也算和谐友善。 如今平宁郡主知道了她和容舟的关系,仿佛受了很大的欺骗,恨不得拍案而起怒骂她。 但这里人多,容不得她放肆,只能咽下心里的怨气,埋头吃饭。 阿虞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撂下了筷子,饭后容舟很快找来,告辞回家。 上了马车,忽然被他抱进怀里,手臂用力禁锢着,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虞动了动,耳朵贴在胸膛,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低声开口:“哥哥,你怎么了?” 容舟把脸埋在她颈窝,呼吸沉重,闷声说:“你别叫我哥哥了!” 阿虞失笑:“为何?那我要叫什么?” 他顿了顿,一时也没想好,只是不想再被哥哥这个称呼误导,让别人也生出错觉。 他们分明就不是兄妹。 阿虞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容舟的头发有些硬,手心有些痒。 “你年长我十岁呢,不是哥哥是什么?我从前在锦州,跟我娘去吃喜宴,新郎官才十六岁呢,第二年就当爹了。你要是再长几岁,辈分也得高一截!” 她没敢说,他再长几岁可以当自己的爹了,这对容老爷子不太好。 容舟嘶了一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危险极了:“你嫌我老?” 他动了动嘴唇,舌尖舔过牙齿,那虎视眈眈的架势,仿佛只要她点头,就要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虞摸摸发凉的脖颈,果断摇头:“不是,哥哥不老,很年轻!” “穆兰山大了你足足一轮,怎么也没听你嫌弃过?”他倚靠在车壁上,嗓音透着几不可察的酸意。 穆兰山? 阿虞心头咯噔一声,她在裕王府跟穆兰山说话的事,容舟不会都知道了吧?她狐疑抬眼,打量着容舟的神色,几番欲言又止。 “你……都知道啦?” 他意味深长的哼笑一声,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指。 “你以为呢?” 阿虞眼皮一跳,看他似乎像生气的样子,一天解释:“我跟穆兰山是清白的,总共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安阳长公主也在,她可以作证,你可千万别误会!” 容舟掀了掀眼皮,眼神凝固:“哦……你还在维护他?” “没有,他就是跟我寒暄几句……”阿虞越解释越混乱,索性闭了嘴,不太高兴的垂下头:“不想跟你无理取闹。” 反正容舟都不愿信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 容舟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腮帮戳了戳,看她瞬间泄了气。 他低头在她唇上吮吸轻咬一口,语气恶狠狠的:“我还没怎么样,你就先生气了,到底是谁无理取闹?” 阿虞莫名委屈:“我本来就跟他没什么,是你多心了!” 容舟看她鸦羽似的眼睫轻颤,也气不起来了,捧起她的脸,放柔了语气:“是,是我多心了,这不是怕吗。” “怕什么?” “怕你被人抢走啊。”容舟直言不讳,四目相对,他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万一你不要我了,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回家后,?阿虞就把手镯交给樱桃送去穆家,叮嘱她一定亲手交到穆兰山手里。 容舟在旁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书,抬头看她慎重吩咐的样子,?嗤笑一声,?没意外的落入了阿虞耳朵里。 她侧目,?狐疑盯着他:“干什么?” 他低下头,?看书似乎看得认真,声音淡淡的:“我在想你第一次见穆兰山的样子,那时候一双眼睛都发亮,恨不得马上嫁给他了吧?” 阿虞很快想起那次穆兰山上门找他,?自己躲在 分卷阅读125 芭蕉叶后面偷看,?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站在一起,?如珠如玉,怎么看怎么迷人。 天地良心,她那时候可没想过要嫁给穆兰山,?只当然人家是战功赫赫的英雄,普通人对英雄都是心怀敬仰的。 容舟甚少会说这样的话,?一旦提起来,?就表示他吃醋了。 阿虞有心逗他,?便顺着他的话点了头:“有那想法,毕竟人家可是威风堂堂的大将军,?上阵杀敌,?战功无数,?闺中女子多爱这种男人。” 容舟从书中抬起眼皮,?幽幽说:“你后悔了?” 他的语气还是清淡的,阿虞却敏锐的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仰头迎上他晦沉的目光,?顿时泄了气。 “骗你的……” 容舟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又继续盯着书看,阿虞看他不理自己,索性凑上前去,伸出手掌挡住他的书。 他头也不抬,要缩手却被她拽住了书。 阿虞站着,难得比他高出一截,这个角落正好看到根根分明的眼睫,往下是直挺的鼻梁,白净的侧脸上几乎能看见细小的绒毛,清朗隽秀。 阿虞咽了咽唾沫,被他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也不和他开玩笑了,强硬抬起他的臂弯,就那么钻了进去,像是被他圈在怀里。 她笑嘻嘻捧着他的脸:“哥哥,你生气啦?” 他孤傲地瞥她一眼,无动于衷:“下去。” “我不!”她偏要和他作对,坐在他腿上,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转头看外面没人,飞快的在他唇上一啄,像只偷了腥的野猫。 “小无赖……”容舟瞬间破防,扔了书,手在她腰上发狠似的一掐,恨恨道。 “哥哥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了好不好?”说罢,又亲他一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着几分狡黠。 容舟失笑,却还板着脸,故意问:“我凭什么要原谅你?” “这样?”她又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不过只是嘴唇相贴,并没有其余的动作。 “不够……” 阿虞一噎,索性豁出去了,像个地痞流氓似的,抬起他的下巴,学着他往日亲自己的样子。 柔软的舌尖,扫过他的唇齿,他很配合的张了嘴,阿虞身子一颤,青涩的勾过他的舌头轻轻吮吸。 实在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却成功取悦了容舟,他看她滚烫发红的耳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很快亲得她呼吸不畅,连连求饶。 那软糯的声音险些让容舟把持不住,最后还是把她提溜起来,自作自受的平息火气。 阿虞手臂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看他整理皱褶的衣袍。 “哥哥,我想嫁给你了!” 容舟动作一顿,眼睛里还有未散去的欲望,这么不经意的望过来,还带着几分缱绻撩人的温柔,看得阿虞怦然心动。 下一刻,一道阴影覆上来,阿虞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又落入了他怀里,亲吻如同狂风骤雨袭来,滚烫的气息淹没在唇齿间,急切又热烈的给予她回应。 * 很快到了八月,容舟告了假,初八这日收拾好行礼出发回锦州。 与清明回去时全然不同的心情,越临近老宅,阿虞越是心神不宁,相反容舟气定神闲,与之前踏进锦州时清冷淡漠的样子完全不同。 眼看马车进了城,阿虞有些挫败,忧心忡忡的靠在他肩头:“哥哥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容舟笑了下:“紧张什么?” “我们要怎么跟爹娘交代呢?”虽然长辈们都过世了,回去也见不着人,可因为心境不同,感受也不同。 之前十六年,她还是容家娇生惯养的大姑娘,小时候爹娘就说将来要给她找个德才兼备的如意郎君,最好是像哥哥那样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阿虞自然就以容舟为模子,比照着他来挑选夫婿,娘亲刘氏还在世的时候,就有媒人上门来说亲。 锦州就这么大,阿虞跟小姐妹们出门时,就能碰上媒人提过的那家的公子。 媒人唾沫横飞,说那小公子文采斐然,相貌堂堂,是锦州城里百里挑一的年轻后生,可她远远见了,也不过如此。 虽然哥哥离家多年,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了,但脑海里总还有几分轮廓,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如松如竹,微微笑起来,便似琼花朗月,好看的不得了。 大约是有哥哥珠玉在前,她眼光高了,看不上别人了,刘氏还常叹息,说她这样骄傲,怕是要把自己熬成老姑娘。 现在好了,她也没熬成老姑娘,还按照心里的模子找了个完全一样的。 阿虞想这大概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九泉之下的老爷子知道她恩将仇报,把他唯一的儿子拿下了,怕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 容舟听她唉声叹气,知道她过不去这个坎,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何况你打出生就来了,他们不会讨厌你……” 可是这非但没有安慰到阿虞,还被她用力挥开手,不满咕哝:“我不管,反正你去告罪吧,让爹骂你。” 容舟莞尔:“行。” 马车在容舟老宅前停下,家里的老仆们收到消息都迎了出来。 容舟率先跳下马车,阿虞跟在后头,他朝她伸出手,还顿了一下,看到老管家他们热切期盼的眼神,别别扭扭的伸出手。 “公子,姑娘,一路劳顿,快进屋歇歇吧。” 容舟偏头看了阿虞一眼,若无其事开口:“我们想先去祭拜爹娘。” 张婆子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一转,飞快点头:“应该的,应该 分卷阅读126 的……” 阿虞一时也没有多想,有些诧异的看了容舟一眼,这么着急吗? 其实家中设了爹娘的牌位,平日祭拜也不用去坟前,但容舟要走这么一趟,阿虞也只能跟上。 上山路要陡峭,张婆子在山下等着,清明才来过,容舟轻车熟路点燃香蜡纸钱,拨开容老爷子坟茔前的落叶。 他率先撩起衣袍跪了下去,锦州前几日才下过雨,雪白的裤子沾上湿泥也不在意。 阿虞一怔,被他拉着手臂一道跪下去。 “爹,娘,二娘,我和阿虞回来看你们了。” 身旁的阿虞侧目,这是第一次听容舟称呼刘氏二娘。 “今日回来,就是想告诉诸位长辈一个好消息,我和阿虞就要成亲了。容家的儿媳妇,你们都见过,是你们亲手抚养长大的姑娘。” 山林寂静,只有风吹树枝的声响,容舟语调平缓温和,与从前面对老爷子冷眼漠然不同,今日的他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柔软与温情,在阿虞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中不曾看到过的。 “这些年是儿子不对,未在父母膝下尽孝,连阿虞也保护不力,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还让她孤身只影千里迢迢进京寻我。我薄情寡性,铁石心肠,那时候只想着养到她出嫁便罢了,左不过一两年时间,也就仁至义尽了……” 可后来怎么了呢?自打知晓她的身世,他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在看她要出嫁时乃至念头疯长,只想将她困在身边,据为己有。 “儿子枉读二十几年的圣贤书,罔顾伦常,想要把阿虞留下,一切都是我的私心作祟,你们不要怪阿虞。” 阿虞怔怔转头,看见容舟微红的眼尾,马车上她赌气说要他来告罪,他便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可只有她知道,先生出那些心思的是自己。 她伏着身子,朝面前的坟墓磕了一个头,郑重其事道:“是我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爹娘抚养我长大,我却觊觎哥哥美色,想要嫁给他,可我是真的喜欢他,你们打我骂我也好,我都要跟哥哥在一起!” 容舟勾了勾唇,脸上浮现笑意:“傻了吧,他们都不在了,还怎么打你骂你?” 阿虞皱眉:“那怎么办?” “反正我今生已经认定你了,如果爹娘他们不愿意,我们就不婚不嫁,一辈子这个样儿吧。”容舟面色从容,一点不像说假话。 阿虞一窒:“你还威胁呢……” 老爷子若还在,听他这语气得跳起来打他。 她不敢放肆,乖乖看着刻有老爷子名字的墓碑:“您别听他胡说,我们是情投意合,哥哥对我极好,我也愿意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他按你们的期待,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哥哥该是扶摇直上,翱翔九天的凤凰,如今却被我给拽下来……但我会穷其一生,永远爱他!” 说完最后一句话,阿虞几乎已经哽咽了,容舟敛起笑,转头把她揽入怀中,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67章 、大结局(上) 终于在爹娘面前把该说的话说尽,?阿虞摇摇欲坠的心瞬间就回归原处,下山时神色也轻松起来。 容舟怕她脚下打滑,一路都紧紧牵住她的手。 阿虞不甚在意,?直到在山下看到马车前的张婆子,?发现自己还和容舟十指相扣,?急急忙忙地收了手。 目光多少,?欲盖弥彰地讪笑着:“多亏哥哥,不然我就得摔了……” 张婆子早知道她的身世,看这一幕也不觉得奇怪,笑眯眯地说:“姑娘当心。” 倒是容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往前走:“时辰尚早,?我们再去走走。” “天快黑了啊……还不回家吗?”阿虞一顿,?抬头望望天,天际红霞逶迤,蔓延在崇山之颠,?无端生出几分苍凉。 但容舟已经走了,阿虞只好跟上,?两人并肩走在江边,?水面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地珍珠,候鸟归巢,?行人渐远。 她上次落了水,?看着波浪涌动的大江也莫名心悸,?脚下有些发软。 下一刻宽厚温暖的手掌伸过来,?握住她衣袖下汗津津的手。 “别怕!” 阿虞心上一软,唇边悄然绽放笑意,稍微扣紧了手指。 走了一段路,?忽然眼前一亮:“哥哥,你瞧那里!” 容舟顺着看过去,阿虞指着一片光秃秃的桃林,有些兴奋。 “怎么了?” “小时我们在那儿放风筝,我被蛇咬了一口。”好多年没来过,那里丛生的杂草都清了,只有远处几棵笔直的大树浓密茂盛。 看她笑盈盈的模样,容舟失笑:“被蛇咬你还笑得出来?” 他当时可是吓坏了,老爷子跟好友在那里说话,叮嘱他带着妹妹放风筝,但那个时候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结果一条蛇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把阿虞的小腿给咬了。 那是他是第一次感到后悔,如果没有故意置气藏起来,小姑娘哪会被蛇咬,她那时候才丁点大,藕节似的小腿上那么明显的牙印。 他忽然就慌了神,生怕那是毒蛇,但好在有惊无险,阿虞安然无恙。 他心里愧疚,虽然还是装作冷淡的样子,对阿虞爱答不理,却再不敢让她孤身一人了。每回看她东奔西跑,他就在旁边提心吊胆的观察着,就怕她磕着碰着又受伤。 当年迈着小短腿追蝴蝶的小娃娃,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哪怕少年时心有芥蒂,容舟发现自己似乎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阿虞成长的每一瞬间。 眼前窈窕 分卷阅读127 明媚的女子,与当年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重叠,容舟凝视着她,心软的一塌糊涂:“还好你没事,倘若那蛇真有剧毒……我怕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那年她才五六岁,阿虞有些记不清了,都是后来听老爷子提过。完全不能怪容舟,是她自己太倒霉了,怎么都能遇见蛇。 “我福大命大,小时候娘给我算命,说我有旺夫相,富贵无忧,长命百岁!” 容舟莞尔:“看出来了。” * 两日后,启程回京,阿虞原以为除了张婆子,家里几个老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她有所察觉,已经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临走时,老管家准备一些吃的,颤巍巍的把包袱放上马车,把阿虞的手交到容舟手上,老泪纵横:“公子,姑娘,你们要好好的……” 老管家在容家几十年,阿虞一直把他当长辈看,直到她的手放在容舟掌心被他握紧,才意识到不对。 马车已经启程,容家老宅渐行渐远,阿虞想抽回手却被握的更紧,容舟面不改色的闭目养神,她索性也不挣扎了。 “我总觉得福伯话里有话。” 容舟睁开眼,淡淡瞥她:“何出此言。”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事,阿虞并没有跟福伯他们提过,怕他们上了年纪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容舟听她的,也没有主动提,容家老宅几个奴仆个个都七老八十了,想来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容舟看她小脸皱巴巴的一脸困惑,也不隐瞒了:“福伯他们活了一把年纪,什么看不出来,自以为瞒得滴水不漏,实则在我们回来第一日容家上下都知道了。” 阿虞大惊失色:“真的?” 他似笑非笑:“你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阿虞指尖点着脑袋想了想,自己做了什么呢? 无非就是跟他在吃饭时眉来眼去,看书时搂搂抱抱,半夜三更不睡觉潜进他屋子里说悄悄话。 她自以为瞒天过海了,原来竟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阿虞哑然半晌,才呆呆的呵出一口气:“他们怎么不拆穿我?” “还不是怕你胡思乱想。” 她不满瞪着他,气愤地夺回自己的手:“那你都不告诉我……” “阿虞。”容舟轻唤一声,坐直身子,认真看着她,郑重其事地开口:“我们我回去就成亲吧!” 这话他说了不止一次了,阿虞也没多想,顺从的点头:“好啊。” 只是她没想到容舟所说的‘回去’,尽管就是回京之日。 马车停在家门前,阿虞错愕看着下人忙碌的身影,大红的绸带和灯笼悬挂在屋檐下,偶有路过的行人驻足看热闹,议论声轻飘飘的钻进耳朵里。 “这不是大理寺卿的府邸吗?要办喜事了啊!” “可不是,前几日就看门口有人在张罗了。” “娶的哪家千金啊?怎么没听说过?” “据说是定的娃娃亲。” “难怪,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 阿虞怔怔站在门口,良久才回过神,转头去看容舟的神色,平静的不得了。 不出意外,肯定是他安排的。 容舟含笑看着她:“惊喜吗?” 他们才走了不过十来日,临出发时,压根没听他说过,那时候她非容家大姑娘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世家勋贵里都知道他们要成亲了。 “爹娘都不在了,家里也没有长辈,三书六礼好像也只能省去,只好委屈你了。但吉服和聘礼我都准备好了,等你点头,我们明日就大婚!” 天色渐暗,檐下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容舟站在那里,壮阔山河在他身后,辉煌灯火洒满肩头,长身如玉,郎艳独绝。 他正色看过来,褐色的眼眸带着灼灼的光,比她见过的斑斓星河还要璀璨。 阿虞眨眨眼,如梦初醒般的往门口看了一眼:“会不会太快了?” 容舟微微低头,唇边噙着浅淡的笑,声音低哑撩人:“阿虞,我等不及了……” 她就这样沉溺在他温柔的眼神中点了头,下一刻便被碧莲捉着回屋沐浴更衣,早已准备好的喜服捧过来,严丝合缝的穿上身。 阿虞还是懵懵的,樱桃在旁边毫不吝啬夸奖:“姑娘真好看!” 明日是吉时,还不用上妆,只是一套隆重华丽的喜服穿在身上,阿虞都觉得自己仿佛变了个样。 凤冠霞帔沉甸甸的,在心里也落下了重量,她看着铜镜里同样惊诧的女子,有些难以置信:“我这……就要嫁人了?” 樱桃说:“当然!明儿八月二十八,是大人早就请钦天监看好的黄道吉日!” 阿虞一时无话:“我都不知道……” “这事儿自然不用您操心了,大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一切来的太快,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方才一路进门时,看到各处都已经布置妥当,连她现在的卧房里,都已经重新换了陈设,入目皆是明艳的红,喜字贴满花窗,里里外外都透着喜气。 她就走了这么一段时间而已啊…… 她还在怔忡中,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一回头便见容舟负手站在门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艳。 阿虞觉得脸上瞬间滚烫起来,一时坐立难安。 容舟没进门,也没急着开口,就那么静静看过来,四目相对,还是她按捺不住,有些紧张提着裙摆站起身,但怕捏皱了裙子,又赶紧松开手,有些无措的绞着手指。 容舟盯着她良久,声音很是暗哑:“先把衣 分卷阅读128 裳换了,带你看样东西。” 阿虞脸颊绯红,闻言点点头,忙不迭的绕过屏风换衣裳去了,终于把那足足六层的嫁衣脱下换了轻薄的常服,浑身都轻松起来。 等她踮着脚出门,一眼便看到廊下仰头望着夜幕的容舟,他似乎也才沐浴,换了身月白的锦袍,喉结缠绵滚动,侧颜轮廓分明,清朗又矜贵。 他转过身来,眉眼柔和下来,缓缓伸出手:“带你去个地方。” 阿虞脑袋已经没法思考,任由他带着往前走,很快在书房停下。 她犹疑看向他:“来书房做什么?” 容舟推开门,点燃案上的蜡烛,从地下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把东西拿了出来。 红色的,像是一本请帖。底下还有厚厚一摞账本。 “给你的聘礼,还有……婚书。” 阿虞一怔:“婚书?” “本该大婚后才有的,但我今日就准备好了。”他顿了顿,放在她手心:“现在给你。” 就同一般请帖大小,只是封页上用隶书写了‘婚书’两字。 里头写了两人生辰八字,还有那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正文,再有几章番外就完结了 第68章 、大结局(下) 一夜辗转反侧,?睡醒睁眼仍有不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天才蒙蒙亮,外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容家人少,?偌大的府宅就只有她和容舟两个主子,?容舟喜静,?下人们素来不敢打扰。 但今日却格外喧哗,?阿虞还在睡梦中就隐隐闻见了带着饭香的蒸汽,窃窃私语的谈话声也带着难掩的喜悦。 阿虞从被窝里爬起来,一眼便看到榻上放着的吉服,碧莲说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容舟命人照着她平时里穿着的衣裳尺寸做的,?原以为大小可能有偏差,?结果穿在身上出乎意料的合适。 房门被推开,碧莲看她光脚踩在地上盯着嫁衣出神,忙把鞋子拿过来:“地上凉,?您可不能光脚。” 阿虞穿上鞋袜,指指门外:“外头这么热闹?” “吵着您了吗?”碧莲打水来洗漱,?房门打开,?外头的声音更大了:“大人请了福满楼的大厨来掌勺,?现在厨房正忙活呢,您忍忍,?今儿大喜的日子,?就这一回。” 阿虞也没觉得吵,?只是家里向来清净,?忽然热闹起来,还是因为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碧莲戳穿她:“您害羞啦?” 阿虞把帕子贴上脸颊,?热气氤氲,面色微红:“一点点……” “那等会还有客人,您怎么办?” “客人?”阿虞微微一惊:“很多吗?” “席开二十。”碧莲看她睁大了眼,笑道:“不算多,前头昌平侯世子大婚,可是摆了五十桌。咱们大人为官多年,自然是要宴请同僚好友的,前两日就有不少贺礼送上门了,虽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规矩总不能少。” 也就是说大婚的流程除了她不用从娘家出嫁,该有的仪式都会有。 容舟说的从简,她便以为只有三五桌,哪知会有这么多人,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紧张起来。 天一大亮,客人就陆陆续续来了,她不用亲迎,梳妆换衣也不急,倒是樱桃笑眯眯领了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进门。 “姑娘,给您梳头的全福人来了!” 女子出嫁都会安排福运齐全的全福人来梳头,或者是自己娘家的母亲,阿虞上头已经没有长辈了,至于她亲生的的父母,卖女求荣,容舟也不会替她联系。 全福人姓刘,外人都叫她刘姑姑,身形圆润,面相和蔼,见了阿虞便恭敬的屈膝行礼,笑容温和可亲:“姑娘大喜!” 阿虞虚扶一把:“姑姑不必多礼。” 刘姑姑梳头的技艺尤其好,利落的挽成发髻,吉祥话不停地往外蹦,听得阿虞面红耳赤,愈发羞涩了。 满头青丝盘成了发髻,凤冠霞帔才上了身,就有婢女领着几位女客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六嫂你快点,我要去看新娘子!” 安阳长公主走在前头,跨过门槛便看见铜镜前的身影,哎呀叫了一声,拍拍裕王妃,满眼惊叹:“六嫂你快瞧,险些都认不出阿虞了!” 不比平时浅薄的粉黛,新娘子的妆容稍浓,但却更加精致,衣香鬓影,柳眉红唇,华丽的嫁衣衬得她愈发妩媚多姿。 阿虞赧然笑起来:“公主殿下,王妃娘娘,你们也来啦?” 安阳上下打量她一番,顺手帮她理好纠缠的流苏。 “你没娘家人,我和六嫂来给你撑腰!” 阿虞怔了怔,鼻尖莫名就酸涩起来,她没想到安阳长公主和裕王妃会来,难道是哥哥看她孤单一人,特意请了她们来? 安阳看出她的疑惑,眼尾轻挑,盈盈一笑:“这可不是你哥哥的功劳,是我想要早点来,免得容怀瑾欺负你。” 外人眼里公主金枝玉叶,目中无人,没有女人应有的顺从贤德,但阿虞认识她这么久,发现她并非如此。 人人都说长公主爱好男色,不知廉耻,不屑与之深交,阿虞却觉得像公主这样真性情的女子实在太少了。 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是无数女人渴望又不能做到的。 以前每次见面遇到安阳,她都会出面解围,阿虞心中自是感激,眼眶有些发热:“多谢殿下……” 安阳看她红了眼,吓了一跳:“可别,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能掉眼泪!” 裕王妃也在旁边附和:“你快梳妆打扮,吉时 分卷阅读129 快到了。” 有安阳长公主和裕王妃在,阿虞有了说话的伴,很快就平静下来,时间一晃就过,隐约听见前院喧闹的声音。 吉时到了。 裕王妃把绣有花开并蒂的纨扇塞进她手里:“新郎官该来了。” 阿虞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整天她还没见过容舟呢,下人说他在前面迎客,不到吉时也不能和新娘子见面。 阿虞知道他离自己如此之近,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哄闹声由远而近,新郎官被簇拥着进门来,阿虞手里拿着扇子,遮住了视线看不见人,一颗心像被丝线悬挂,惴惴不安。 一股微风过来,带着熟悉的气息,阿虞低头看见一抹红色的衣袍,下面是金丝镶边如意云纹长靴,足尖与她相对,近在咫尺。 一只手从扇下伸了过来,手指根根纤长,骨节分明,手心掌纹清晰可见。 “阿虞。” 低沉温柔的两个字,带着几分缱绻的情意,让她瞬间心口发麻。 没有任何迟疑,她把手放进他掌心。还是想象中的干燥温暖,一瞬驱散了她的慌张。 红娘站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笑容,扬声一喊:“新娘子出阁啦——” 接下来的时间,阿虞就感觉自己被容舟紧紧牵着,完全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 直到华灯初上,余晖散尽,她被送回洞房,才将手里的扇子放下来,一眼便看到站在几步开外的容舟。 挺鼻薄唇,姿容俊逸,喜服隆重华丽,他穿在身上却丝毫不显累赘,反而透着几分令人怦然心动的俨然矜贵。 他笑得开怀,眼角眉梢都盛着光。 阿虞耳根发烫,嗔他一眼:“你笑什么?” “你今天真好看!”大理寺卿这会儿毫无稳重可言,方才当着外人的面,他尚且能够从容谈笑,这会儿笑意浓厚,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阿虞噗嗤一笑,接着又绷着脸:“我哪天不好看?” 他笑容不减,从善如流:“你哪天都好看,但今天比昨天还要好看,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新娘子。” 阿虞羞涩的捂着脸,想起前面还有客人:“你快走吧,大家还等着你呢!” 客人都在等着,新郎官不能走人,只好依依不舍放开她:“等我回来。” 阿虞才要点头,忽觉眼前覆上阴影,容舟贴了过来,在她唇上响亮一亲,这才转身出去。 直到颀长的身影融入夜色中,什么都看不见了,阿虞才低下头无声尖叫了下。 呜呜呜,哥哥今日太好看了! 她何德何能啊能嫁给天仙似的哥哥,以前还幻想他的将来新娘子会是什么模样,结果没曾想竟然是自己。 碧莲看她偷偷摸摸的窃笑,把门前伺候的人都屏退下去,给她指了指枕头:“下边有东西,夫人您瞧瞧。” 碧莲不动声色的唤了称呼,阿虞注意力在她前半句话上,伸手去摸,拿到一本小巴掌大的图册子。 翻开看了一眼,就震惊的合上。 碧莲也是个大姑娘,对这些也不懂,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您得仔细看看……刘姑姑说今晚用得上!” 阿虞喜欢看话本野史,字面上无论隐晦,无论露骨,脑子里想想也就罢了,但这小册子上,把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画了出来,着实直白的令人尴尬。 虽然她已经恨不得把它扔出去,但一想到今晚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就硬生生的忍住了。 沐浴更衣,脱了一身繁复的喜服,阿虞钻进被窝里,小心翼翼的打开册子研究品鉴,然后开始想象用在容舟身上是什么样子。 光是想着,她就觉得臊得慌,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喘气,结果毫无防备迎上一双深沉晦暗的眼眸,吓得浑身一颤。 手里的册子落在被子上,翻了好几页,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映入眼帘。 阿虞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脸颊一片绯红,容舟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看了看,意味深长地说:“你喜欢这姿势啊?” 她觉得自己的腰可能受不了,也怕容舟手臂受不了,果断摇头:“不喜欢。” 容舟很有与她探讨的精神,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上面?下面?” 他靠过来时,带着浓郁的酒气,一双眼眸被浸得温柔缠绵,勾人极了。 阿虞受不了了,跟蜗牛似的缩回被子里,她什么都听不见! 容舟看着床上拱起的一团哑然失笑,索性脱了外袍躺过去,扯了扯被子没反应。 “还害羞呢,上回你用手帮——” 话还没说完,一只藕白似的手臂钻出来捂住他的嘴,愤愤道:“你别说了了。” 新娘子恼羞成怒,终于探出个脑袋,像只发怒的小野猫,又羞又气的瞪着他。 容舟挑了挑眉,又起了身,径直吹灭了几盏灯笼,只留案上两只龙凤烛摇曳着微光。 屋子里霎时间黑暗下来,属于容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阿虞攥着被角,身子莫名紧绷。 朦胧的火光中,看到容舟掀开帐幔上床来,手指勾起她凌乱散落在床上的青丝,结果下一刻就被她伸手拽了回去,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头顶。 容舟失笑,靠得近了些,语气有些委屈:“洞房花烛夜呢,你就这么晾着我?” 没动静。 “阿虞,你把被子掀开,我们说说话。” 只有被窝里重重的一哼。 “既然如此,那我睡书房去了?”容舟幽幽一声叹息,才要坐起来,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倒回床上,阿虞骑坐上来,张牙舞爪的按住他。 分卷阅读130 “不许走!” 他心满意足的躺好,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那来吧。” 阿虞一愣,看他衣襟半开,露出大片光洁的胸膛,一时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她不耻下问:“我要怎么做?” 容舟顿了顿,轻轻一笑:“先亲亲,再摸摸。” 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阿虞豁出去了,趴在他身上,缓缓亲了下来,两只手摸摸索索的胡乱点火,她没经验,动作青涩,不得要领。 柔软的身子紧贴着,容舟忽然后悔了,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等濡湿的舌尖舔舐上耳畔,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翻身,轻而易举的那双煽风点火的手禁锢住,眼底暗流涌动,含住那张红润的唇。 “我教你……” 唇齿纠缠,阿虞仅剩的理智摇摇欲坠,不得已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深陷,紧张不已。 容舟呼吸紊乱,吻吻她的鬓角,嗓音低哑:“怕吗?” 阿虞睁眼,迎上他炽热滚烫的目光,满含情意。 “不怕。” 柔软的衣衫下堆雪成峰,玉蕊澄澄,他近乎虔诚的吻过她每一寸肌肤,身心嵌合交融的一瞬,他吻上她的唇角。 “阿虞,我爱你。” 她迷迷蒙蒙地抬起手,指尖抚过他的眉眼鼻唇,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也爱你,哥哥。” 容舟僵了下,动作快了起来,阿虞被他颠的头晕眼花,咬紧牙关轻哼:“干嘛?” “床上别叫哥哥。” 不用问为什么,因为她热切感受到了他的力量裹挟着风浪而来,将她最后一丝神智拉入墨渊,绵亘不断,无尽沉沦。 红烛摇曳,芙蓉帐暖。 ——夜还很长,这一生也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应该还有四五章,本章留言送红包,爱你们,么么哒。下本写《娇娇入我怀》,九月初开文,大家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吧~ 第69章 、番外 大婚后那几日,?阿虞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后来一细想都是些没羞没臊的记忆。 清风明月,清心寡欲的大理寺卿上了床便像变了个人,?那强烈的力道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中,任由她怎么求饶都不行。 好在大婚第五日,?容舟就去大理寺了,?府里瞬间安静下来,阿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开了门,?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一哆嗦。 她摸摸手臂,?又退回屋子里,忍不住念叨:“怎么这么冷?” “九月了,可不是冷?您把夹袄穿上。”樱桃从院子外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看她一身单薄的衣裙,便忍不住皱眉:“您可当心身子。” 阿虞转了一圈:“我身子挺好啊。” 捏捏腰上好像还长了一点肉,她向来跟小牛犊子似的,?虽然瘦,但一年半载也不会生病一次。 樱桃笑得意味深长:“我是说您当心身子,?别蹦蹦跳跳错过好消息。” 阿虞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好消息’是什么意思,?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耳根滚烫:“哪有这么容易……” “那也要小心。” 阿虞剜她一眼,?嗔道:“你一个没嫁人的小姑娘,?操心这个干什么?” “袁家送来的请帖,大人说问问您去不去?” “袁家?哪个袁家?”阿虞狐疑接过,发现竟然是一张婚娶的请帖。 “当然是副都指挥使那个袁家,?皇后娘娘的娘家。” “清欢?”待看清内容阿虞才恍然。副都指挥使袁从意要娶亲了,新娘子是穆家大姑娘,而穆兰山中秋受封承州节度使,搬了新家,如今已不在京城。 承州离京城不过百来里,快马加鞭半日就到了,比起千里之外的云川好了太多。 她成亲时,穆兰山已经走马赴任了,只差人送来了贺礼,别的也没说什么。 穆清欢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给她送请帖,但想不到还有袁家这头。 穆清欢出嫁,穆兰山应当是不会同行进京的,容舟把袁家请帖拿给她做决定,袁从意是皇后嫡亲的侄子,皇亲国戚怎能不给面子。 分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心眼啊……这样小!”阿虞小声嘀咕,无奈一笑,转身拿夹袄去了。 夜里容舟回来,果然就提起了这事,一本正经地问她:“袁家的请帖看了吧?” 阿虞在妆台?拆头面,珠花上缠了一缕头发,一边慢吞吞的解着,一边说:“看见了,是要准备贺礼吗?” 容舟坐在床沿,闻言抬了抬眼:“你想去?” 她点头:“请帖都送上门了,岂有不去之理。” 床上的人坐不住了,三两步走过来,阿虞从镜子里看见他模糊的身影:“你不想让我去啊?” “怎会。”容舟神色自若,俊颜清透,优雅又矜贵。 阿虞无情拆穿他:“你怕我见穆兰山吗?” 头发缠得太紧,珠花半晌取不下来,疼得她‘嘶’了一声,容舟垂眸看了看,终于大发慈悲出手帮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阿虞忍俊不禁,对他幼稚的行径很是无语运筹帷幄的大理寺卿何曾这么小心眼过。 他们可都成亲了,他还怕她跟穆兰山见面? 容舟漫不经心把玩着她的头发,淡淡道:“我那时候若不出手,你就要嫁给他了。” 语气不可谓不酸。 阿虞转个身,还是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他,露出一段秀丽的脖颈:“哥哥,你看着我的眼睛!” 容舟顿了顿, 分卷阅读131 弯腰与她对视,黑白分明一双眸子有狡黠的光,也映着他的身影:“什么?” 阿虞伸手,捧住他的脸,娇滴滴地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啊!” 容舟微微一愣,她计谋得逞,缩回手笑得开怀,下一瞬忽然被提溜起来,尖叫还没出声就被安置在了妆台上。 他站在她腿间,手臂撑在两侧,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叫人顿时面红心跳。 这是一个危险的姿势。 阿虞顿时不敢动弹,声音细若蚊蝇:“你放我下去……” 容舟不语,只低下头亲她,攻城略地毫不留情。 阿虞呼吸不过来,艰难挣扎着,却不小心挥掉了妆台上的胭脂,心疼坏了:“你等等……唔唔胭脂……” 然而到最后人财两空,?不久才置办的胭脂水粉全掉在了地上,阿虞气喘吁吁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 始作俑者一脸餍足,她软绵绵捶他一拳,气急败坏道:“你赔我!” “赔赔赔……”容舟声音还是沙哑的,眼底浓厚的情绪尚未散去,在她汗涔涔的额头亲了亲:“明儿我就把全京城的最好胭脂水粉买下来赔给你。” 容舟说到做到,第二天桃颜轩掌柜就亲自送了各色的胭脂来,零零总总摆满了屋子。 桃颜轩是京城出了名的胭脂铺,深受世家贵女的追捧,绝对不便宜。 这堆了满桌至少可以用三十年的胭脂水粉,几乎能抵上锦州一座两进的宅子了。 碧莲和樱桃对容舟的大手笔叹为观止:“这得用到什么时候?” 阿虞叹气:“大概到我老到不能用胭脂为止吧。” 容舟后来倒是放了心,没说不让她去袁家的婚宴。 * 九月末梢上霜寒露重,已有几分凛冽的冰冷,阿虞临出门时又加了一件氅衣,才要上马车,却见大门里迈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青衣如竹,清隽出尘。不是容舟是谁。 “你不是不去?” 他哦了一声,缓缓道:“袁指挥使盛情相邀,自是不能拒绝。” 阿虞哭笑不得,只好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个位置。 到袁家时,容舟左右看了眼,没有发现穆兰山的影子,才放心与她分开。 袁从意娶亲,身为姑母的皇后娘娘,在午后亲自出宫来了一趟。 皇后回门不像普通人,阵仗极大,侍卫把整个袁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众宾客战战兢兢。 阿虞还没来得及去后院寻穆清欢,看到皇后众星拱月而来,立刻跟着身边的人跪了下去。 皇后不过三十出头,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兄嫂说了几句话放下贺礼便回宫去了,倒是一直跟随皇后左右的平宁郡主留了下来。 阿虞不想与她见面,正要退到角落里,不想裕王妃从另一头过来,手里还抱着孩子,远远便朝她招招手。 阿虞恭敬行礼:“王妃娘娘。” 一抬眼,便看到裕王妃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郡主封号明静,才四个月大,可爱极了。 明静不怕生,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好奇地左顾右盼。 阿虞看看心生柔软,勾着她的小手逗了一下。 裕王妃问:“要抱抱吗?” 阿虞一凛,忙摇头,她怕摔了金贵的小郡主。 “没事。”裕王妃也不强求,把孩子给了身旁的嬷嬷:“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适应了。” 还没人当着面说这么直白的话,阿虞忍不住脸红:“还早呢。” 她才成亲一个月,虽然容舟夜夜勤恳,但怀孕一事还没见影儿,她尚年轻,也并不着急。 “说不定哪天就有好消息了呢,你自个儿当心着。” 宴席要开始?,阿虞去看了看穆清欢,新娘子出嫁时总是最好看的,两个月没见,阿虞有些认不出她了。 倒是穆清欢还是那性子,与她开玩笑:“你也变了,以?是大姑娘,现在是个精明能干的小妇人了。” 阿虞莞尔,又听她撑着下巴有些惆怅的叹气。 “从?我一直盼望着你能做我嫂子,可惜你跟我大哥有缘无分,没能走到一起,至今还让我觉得遗憾。” 她一怔:“清欢……” 穆清欢拍拍脸,重新恢复笑脸:“但看你现在很幸福,我就放心了。” 阿虞抿了抿唇,正要打算开口问问穆兰山的近况,不想忽然有人从门口进来,上下打量着她嘲讽一笑。 “我还以为多情比金坚的感情,使尽了手段要嫁给容怀瑾,结果还不是一边念着别的男人。” 自从嫁给容舟的幻想破灭后,平宁郡主便再不在阿虞面?装得平易近人,谦和有礼,她从骨子里就透着高傲与任性,以?还要遮掩,如今便露出了本性。 这是穆清欢和袁从意的婚房,宾客们都去?边赴宴,这里只有几个婢女和嬷嬷,平宁郡主也懒得装了。 她抱着手臂,冷冷睨着阿虞:“没想到你和穆兰山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穆清欢先变了脸色:“郡主胡说什么?” 平宁郡主嗤笑:“不是你们亲口说的吗?” “阿虞与我哥哥之间清清白白,岂能由你泼脏水!”穆清欢气得不行,想也不想就怼回去。 穆清欢如今嫁进袁家,跟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平宁郡主不好在他们大婚上得罪人,但并不畏惧阿虞。 她仰起头颅,满脸嫌弃:“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某些人背后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暗度陈仓,把容舟勾引上床的。” 穆清欢急性子,哪里听得下去这样的 分卷阅读132 话,若不是被人拦着,新娘子怕是就要穿着嫁衣冲上来了。 阿虞怒极反笑,沉沉看着她:“郡主好好的长了一张嘴,怎么只会吐秽物呢。” 平宁郡主神情一僵,瞪大了眼:“你敢骂我?” 高高在上的郡主何曾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过,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当即就要吩咐身后的婢女上?。 “给我抓住这个贱人,掌嘴!” 她的婢女哪敢上,分明是自家主子没理,再打大理寺卿的夫人,她们就别想活了。 平宁郡主见她们没动,当即便怒火攻心,挽起袖子就冲阿虞而去。 “你干什么!”穆清欢惊声尖叫,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忙不迭的挡在中间,但平宁一时的力道太大,这么推过来,她便压向阿虞,两人直直的摔倒在地上。 穆清欢听见‘咚’得一声闷响,亲眼看阿虞后脑勺磕在地上,脸色惨白:“阿虞,你没事?” 平宁郡主的侍女忽然叫了一声,惊恐地捂住嘴:“血……流血了!” 平宁匆匆看过去,只见阿虞蜷缩在地上,手掌捂着脑袋,疼得眉头紧锁,有一团血迹正从指尖溢出。 平宁郡主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往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阿虞只觉得头晕眼花,脑袋一阵剧痛,眼?的人有了重影,不管她怎么睁开眼,都看不清了…… 这一场风波很快传到?厅,彼时容舟才要落座,只依稀听见“夫人受伤”几个字,笑容一滞,毫不迟疑的赶了过去。 阿虞流血不多,可是已经昏迷了,容舟铁青着脸,声音冷如寒冰:“谁干的?” 平宁郡主缩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喘,容舟眸光一凛,视线锁定在她身上,不用他问,穆清欢便开口把来龙去脉说了。 容舟面沉如水,一把抱起阿虞,途经平宁郡主面?时,脚步一顿:“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冷凝的嗓音仿佛含着利剑,平宁郡主感觉自己凌迟了一般,险些站立不住。 容舟丝毫没有停留,一回到家,便疾步抱着阿虞回了屋子,大夫紧随其后过来看诊。 容舟面无表情站在床边,虽然一个字没说,但大夫还是战战兢兢害怕极了。 “好在只是皮外伤,夫人昏迷是因为后脑勺撞击地面震荡?致,夜里应该就会醒来,请大人放心。” 大夫敏锐的察觉到容舟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褪了一些,整个人颓然下来。 “知道了。” 等包扎好伤口,大夫告辞离开,容舟才坐在床边,缓缓闭上眼。 然而,阿虞醒来的时间,比大夫预计的还要迟,容舟几乎一夜未眠,就守在她身边,眼看天边拂晓,床上的人才有了动静。 容舟一颗心落回原处,握住她的手,温声开口:“阿虞,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床榻上的人许久才睁开眼,因为头上有伤,只剩侧睡,她一眼看到床边欣喜若狂的男子。 她茫然盯着他,有些疑惑:“你是谁?” 容舟一僵。 她脸上分明带着陌生。 他竭力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看着她:“阿虞,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床上的人动了动,却因牵扯到伤口脸色大变。 容舟赶紧制止她:“你受了伤,别乱动!” 阿虞听话的没有再乱动,只是忍不住打量他,眼?的人虽然有些憔悴,可面容依旧还是俊秀的,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她看了他一阵,迟疑着问:“你是……哥哥?” 容舟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她扑了满怀。 “哥哥,我好想你!终于又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失忆梗来了~ 哥哥:当初我受伤装了下失忆,如今都报应回来了…… 第70章 、番外(二) 容舟很乐意被她投怀送抱,?可是他的夫人此刻哭得厉害,一个劲的叫自己哥哥。 虽然昨晚在床上听了无数次,但不是这样的语气。 没等他开口,?怀里的人缓缓抬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彷徨看了看四周:“哥哥……我这是在哪里?” 旁边的碧莲和樱桃面面相觑,?皆是困惑的盯着她。 容舟竭力维持冷静,柔声问:“你不记得了?” “我……我只记得福伯写了信,?说哥哥你很快就来锦州接我……”可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换了个地方呢? 这个卧房很大,陈设精致奢华,?案上青花缠枝的香炉飘荡着袅袅青烟,宁静安谧。 容舟按按眉心,?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阿虞失忆了。 她忘记了所有进京后发生的事。 容舟想起之前自己昏迷醒来,?装了下失忆,没想到自作孽,?真的发生了,还是发生在阿虞身上。 “哥哥,我头上怎么受伤了?是来京城的路上摔了吗?”她跪坐在床上,头上还缠着纱布,面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仿佛当头棒喝,容舟哭笑不得,目光有些凝固,良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嗯了一声:“只是一点外伤,休息几日便好了。” 天色大亮,?阿虞已经毫无睡意,虽然脑袋有点疼,但和哥哥重逢的喜悦远远胜过了那点伤痛。 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哥哥了,原以为他冷淡疏离,不会理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出乎意料的温和。 与她说话时,眼底满是柔和,阿虞几乎要溺在这样深情的注视中了。 容舟心情沉重,不得已又派人去请了太医来,想着太医医术精湛会不会 分卷阅读133 有法子帮她恢复记忆。 可惜太医看诊过后,也是摇头:“夫人应该是撞伤了头引起的失忆,眼下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好,只能多跟她讲述从前的事来刺激她恢复。” “失忆应当只是暂时的,不过大人最好还是顺其自然,以免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容舟抿了抿唇,眸光沉沉:“好。” 等送走太医回去,阿虞便穿好鞋子下了床:“哥哥,这是你的屋子吧……我住哪里呢?” 容舟一顿,成亲后阿虞便住在他屋子里来了,其实这房间各处都有她的东西,不过她可能是太兴奋,没有注意到。 他心情复杂地瞥她一眼,吩咐碧莲:“带夫……带姑娘去她院子。” 好的,又从夫人变回姑娘了。 碧莲表情一言难尽,但阿虞投来善意的目光,她又稳住心神,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姑娘请跟我来。” 阿虞走在前头,碧莲落后两步被容舟喊住,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声色平稳:“什么都别说。” 她知道,这是要暂时隐瞒的意思。 阿虞一路往自己住的院子去,出乎意料竟然没有迷路,丝毫没有偏差的找对了地方,熟悉的像是从前来过一般。 这是她住过一整年的屋子,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搬去容舟那里,所以也并不缺什么。 阿虞的记忆只停留在锦州那个三进的老宅子,这个屋子比她从前的闺房大了不止一星半点,还是哥哥细心,什么都准备好了。 樱桃慢吞吞的上了茶,看她好奇的四处打量,忍不住问:“姑娘,您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虞看她眼神闪烁,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我们进京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阿虞实在想不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好像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但看樱桃的神色似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她想起醒来时,无意间从哥哥卧房的桌子看到些胭脂水粉,那些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哪里?阿虞发现自己忘了问一件大事:“樱桃,我哥哥还没成亲吧?” 樱桃一顿,抬眼看她,想起方才碧莲的嘱咐,艰难摇头:“没、没有……” 阿虞沉吟一阵,又问:“那这府中,还有没有……嗯,主子?” 有句话憋在胸口呼之欲出,樱桃看着阿虞好奇的神色,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也没有。” 那哥哥卧房里那些女子的东西是谁的?总不会是她的吧?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容舟吩咐人把一些胭脂首饰都送了过来,说是她的东西。 阿虞舒了一口气。 往后两日都相安无事,哥哥一直在家,他好像一点都不忙,与她说话时一点生疏的感觉没有,仿佛他们之前的七八年没有分开过,而且还时不时以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望着自己。 眸光浓烈,晦涩莫深,明显有几分压抑的情绪。 阿虞没察觉到不对,只觉得他没有想象中那般冷漠,哥哥好相处,她很快放下心来。 直到夜里沐浴完照镜子时,忽然发觉了一点不对劲。 她头上受了伤,碧莲不让沾水,阿虞忍住没有洗头,但身上出了汗黏糊糊总不舒服,实在没忍住才沐浴更衣。 屋子里已经燃了炭盆并不冷,寝衣松松垮垮的没有系紧,满头青丝因为有伤,只乱糟糟的用发带绑着,阿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刚要用手指梳理梳理,忽然瞥见微敞的衣襟下的锁骨上有什么伤痕一闪而过。 白日里穿得厚,连脖子都看不见,这两日睡觉也没照过镜子,直到今晚洗了澡,她才注意到脖颈到锁骨前都有痕迹。 粉色的,凌乱梗陈在白玉似的肌肤上,消散的快要看不清了。 阿虞伸手摸了摸,不是什么伤口,并不疼,但莫名的透着就有几分缱绻的暧昧。 这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她受伤时一起撞伤的吗? 可是下一刻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别的地方又没有受伤呢,偏偏是脖子和锁骨留下了痕迹。 别不是什么怪病吧? 这让阿虞百思不得其解,又忍不住摸了摸那些痕迹。 昏黄的灯光下,她总觉得这星星点点的红痕格外的刺眼。 碧莲敲门进来,阿韫忙不迭地拢好衣襟,仿佛被人看见什么秘密一般,莫名有几分慌张。 “怎么了?姑娘。” “没、没事……”她失了忆,只觉得和碧莲才认识,不好问她。 熄了灯睡下,却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心口空落落的总不舒服。 月上柳梢,已经过了子时,阿虞依然毫无睡意,百无聊赖的盯着帐顶,直到依稀听见门外细微的动静,忙不迭地坐起身。 碧莲和樱桃都没留下来守夜,她一个人睡在里间,这会儿还以为是她们在门口,结果打开门却意外见到抱臂倚在柱子上的容舟。 借着月光,大概看清了他的脸色,他仿佛也是惊讶自己会忽然开门,脸上还有一闪而过的愕然,随即便站直了身子,恢复泰然从容的模样。 月色下的哥哥,身姿挺拔,气质依旧卓然,他迎面走来,带起一股浅淡的酒味。 酒? 阿虞动了动鼻子:“哥哥,你喝醉了吗?” 容舟此刻背对着月光,阿虞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了,但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里,似乎有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他蹙了蹙眉,缓缓点头,声音有些暗沉:“没有……” 喝醉的人总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没想到 分卷阅读134 哥哥也有失态的时候,真是奇怪。 “那你大晚上怎么在这里?” 容舟一瞬不瞬盯着他,几番欲言又止。 他能说我是想你了吗。 这两日他独守空房,因为自己夫人突如其来的失忆,夜里也不能睡一起,他习惯了把她搂在怀里卿卿我我的感觉。 新婚燕尔,还没怎么同床共枕就分房睡,着实叫他无奈又颓然。 今日没忍住喝了点酒,结果依旧还是睡不着,只能半夜偷偷过来看看她。以解相思之苦。 阿虞看他一言不发,忍不住靠近了些,她为何觉得哥哥的眼神很幽怨呢? 容舟低头,看她光着脚,忙把人往里推了推:“太冷了,快去床上躺着。” 触碰到她的手指冰凉无比,带着几分寒意,阿虞低头看了一眼,脱口而出:“哥哥,你要进来坐坐吗?” 说完就后悔了,这都半夜了,她怎么还叫哥哥坐会儿。他们虽是兄妹,也不好这么独处一室,哥哥谨遵礼教,想来也不会进来。 哪知他很快点了头:“也好。” 容舟脸上浮上醉意,目光变得朦胧,脚步似乎也有些踉跄。 “哥哥小心!”阿虞扶住他的手臂,下一刻便感觉沉重的力道压在自己身上。 哥哥好像醉得不轻,大半个身子靠着她,直直往床边去,阿虞拉不住他,忽然感觉手上一松,容舟倒了下去。 她愣住,哥哥怎么躺她床上去了? 容舟手臂搁在脸上,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她一时也顾不得别的,蹲在床边看着他:“哥哥,你没事吧?” 床上的人没说话,屋子里黑乎乎的看不清,她正要打算去点燃蜡烛,却被滚烫的手掌握住了手腕。 “别走……” 他闭着眼,像是低低的呓语,但手上的力度却不减,试着挣脱无果。 阿虞惊了惊,哥哥这脆弱的语气,像是为情所困的样子…… “你别离开我,好吗?” 容舟的声音透着酒后的散漫与压抑的深情,阿虞心说果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感觉腰上一紧,人已经到了床上。 那只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一点没有收回的意思,容舟的身子紧贴着背后,滚烫的气息有意无意喷洒在耳根,阿虞脸颊一红,浑身都僵硬了。 完了,哥哥把她当成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我竟然是自己的替身! 第71章 、番外(三) 阿虞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明明前两晚碧莲都会偶尔过来,但今晚到天亮都没有人来过。 哥哥似乎醉得厉害,阿虞开始还觉得尴尬,?想要推开他,后来闻着他身上莫名熟悉的气息,?竟就没有防备的睡着了。 大概她心里觉得哥哥不会伤害自己,?虽然同床共枕有些不妥,但她鬼使神差地没有挣脱。 等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久违的因为睡眠安好而身心舒畅,容舟没有已经没有人影,?她怔怔坐起身发呆。 婢女端着水盆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没人提及昨晚的事,?仿佛也谁不知道容舟在她床上睡了一晚。 阿虞感到局促,总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有些话只能私底下问樱桃。 “昨晚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樱桃正在整理床铺,闻言顿了顿,幽幽看着她,语气显得无奈:“姑娘,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忘记了什么?” 这两日天冷,容舟让她卧床休息,便听话的没到处走动,其实这府里上下奇怪的地方挺多,她稍微注意就能窥见端倪。 可是容舟吩咐过,便没人来她跟前嚼舌根。 阿虞莫名生出好奇来,看樱桃欲言又止,?就知道她隐瞒了什么。 “你快说,到底发什么事了?” 樱桃迟疑了一番,不好说得明明白白,只侧面说:“姑娘……其实您和大人,不是亲兄妹。” “啊?”她一愣。 他们怎么就不是亲兄妹了?虽然她忘记了近日来的一些事,但还记得小时候跟容舟一起长大的景象,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分明就是哥哥无疑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阿虞僵在原地,良久才弱弱的问一句:“哥哥知道吗?” 樱桃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虞很快理解了这个眼神的含义,脸色微微发白:“那他都不赶我走?” 樱桃看她脸色有些难看,忙过来安慰:“姑娘您别急,大人心疼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赶您走,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阿虞觉得有些疲累,不知道樱桃为什么会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容舟天不见亮就去上朝了,等回来时,天已经擦黑,得知阿虞没有用晚膳,便叫厨房备上送到她院儿里一起吃。 席间阿虞多次打量他的神色,容舟波澜不惊看她一眼:“怎么了?” 阿虞匆匆收回目光,低头吃饭:“没什么!” 容舟给她夹了一个四喜丸子,缓声道:“昨晚……是我唐突了,酒后失礼,吓坏你了吧?” 阿虞丸子吃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听见这话顿时一呛,险些喷了一桌,好在及时转了方向,捂着胸口猛咳。 “你慢点,谁同你抢了吗?”容舟给她拍背顺气,语气透着几分宠溺的无奈。 阿虞莫名心跳加快,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 “哥哥,我的身世……” 他侧目看她,声音平静:“我知道。” 阿虞心如死灰,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可怜兮兮望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容舟意味深 分卷阅读135 长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阿虞开始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发笑,直到几日后大夫上门来检查她后脑勺的伤,说出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 彼时,大夫给她拆了纱布,看到好得七七八八的伤,温声道:“疤应该快掉了,伤口不大,没有什么影响。” 阿虞松了一口气,她原先还担心后脑勺会秃一块呢。 大夫最后又给她把了脉,指尖碰到脉象,登时变了脸色。 阿虞看大夫突然凝重的神色,一口一紧,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大夫,我怎么了?” 大夫脸色变换,看了看容舟,又看盯着她的手腕,在阿虞又一次询问之下,才缓缓开口:“您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是为孕子之兆。” 大夫把脉的瞬间,阿虞已经想到了很多药石无医的病症,但听见最后几个字,险些没从凳子上窜起来。 她怎么了这是?怀孕? 大夫看她一脸震惊,索性说得更加直白:“您有身孕了,已有月余。” 阿虞早已呆若木鸡,想也不想就反驳:“我我我……我怎么会有身孕?” 她还没嫁人呢,怎么就怀孕了呢。 容舟看她实在吓坏了,立马遣散众人,把她拥入内室,转身关上房门。 他方才听闻这个消息也着实惊了惊,他们成亲还不到两个月,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怀孕,别说阿虞,就是他,一时也不太相信。 但好在一瞬的诧异过后,便是一股从心尖蔓延出来的喜悦。 他和阿虞有孩子了。 虽然她还一味认为自己没有嫁人。 阿虞怔忡摸着肚子,快要哭出来了:“孩子是谁的啊……我还没嫁人呢,我怎么……” 容舟于心不忍,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你早就嫁给我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阿虞红着眼,满脸震惊:“什么?” 他笑了笑,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柔声开口:“你记性不好,把过去一年的事全忘得一干二净,害得我们都要陪你演戏。” 阿虞还没从怀孕这个巨大的晴天霹雳中回神,就又从容舟妹妹到了容舟夫人,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般。 “我跟你?”她艰难咽了口唾沫:“我们不是兄妹吗?” 他挑眉:“不是。” 阿虞头晕目眩,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了:“你等我好好接受一下……” 爹娘过世后,她就一直期盼能和哥哥团聚,此次进京虽然受了伤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她还是激动于时隔八年能再次见到唯一的亲人。 然而她忽然得知,哥哥不是哥哥,还来不及伤怀,又被告知怀了身孕,还早就跟他成亲了。 阿虞欲哭无泪,这一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容舟把人揽入怀中,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把他们相处的细节和盘托出,从她初进京时,事无巨细都说了。 阿虞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只是听别人的故事,但又莫名觉得熟悉,让她真的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经历过那些。 大约是容舟说的真诚,打心底里相信他不会骗自己,也或许是因为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接受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咬着下唇,情绪低落:“那我要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 容舟眉梢微扬,声色缱绻圆润:“那就不必再想了,我们又不是才认识。” 从她才出生时,他们之间就生出了千丝万缕的缘分,这段缘分绵延至今,换了另一种方式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妹妹的番外就到这里了,明天还有一章安阳长公主的番外,可看可不看,感谢大家,鞠躬! 第72章 、番外(四) 安阳公主的生辰礼,?隆重奢华,极尽盛大。 皇帝膝下原本有三位公主,可是年幼时就夭折了,?她是宫里唯一长大成人的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母后父皇母后设宴,?特地邀请了世家勋贵的千金闺秀们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安阳长在深宫,其实很少与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姑娘们来往,?对于她们谄媚奉承之语也并不喜欢,?全程都有些不耐烦。 皇帝看她愁眉不展,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这是?想嫁人了?” 安阳噘着嘴:“我才不急着嫁人。” 皇帝沉吟片刻:“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了,?朕欲打算在新科及第的少年郎里为你招婿,你意下如何?” 安阳不肯:“又不是所有科考的人都是少年郎,?万一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怎么办?” “不会。”皇帝很肯定:“今年参加殿试的考生年纪最大只有三十三岁。” 她耷拉着眼角,?漫不经心的玩着桌上的贺礼:“那也大我一轮有余了。” “所以朕不是叫你自己选吗,你看中哪个,?朕就给你指婚,如何?” 安阳眼前一亮,听起来好像不错。 殿试很快结束,还未放榜,贴身宫女就率先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今年的探花郎出来了。” 科考至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探花郎一定及第进士中最好看的。 她没什么兴致,随口问:“长得怎么样?” 三年前的探花郎她可见过,二十多岁,别人吹的厉害,?也不过尔尔。 “据说长得很好看,主考林太傅说没见过那样端正的少年,重要的是探花郎才十九岁呢。” “是吗?”她心痒难耐,莫名想见一见。 “马上就放榜了,到时候的琼林宴,您亲自去看 分卷阅读136 看,一定不会叫您失望。” 盼啊盼啊,终于等到琼林宴,她没见到那位传说中探花郎,父皇说他染了风寒不能来。 安阳有些遗憾,只在楼阁之上,撑着下巴望着下面的宴会。 宫女指了指下边攒动的人头:“殿下,您瞧状元郎也不错啊,年轻有为,长得也俊秀。” 安阳没有见过那个叫容舟的探花,只单看状元,在一众进士中也的确出挑。 “再看看吧。”她兴致缺缺,独自下了楼,在凉亭散心,忽然有人折了一枝海棠花递到跟前,正是状元郎。 他端得规矩,朝她一拱手:“借花献佛,请殿下一笑。” 安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一枝海棠,就这么定下了终生。 然而那个时候状元郎说他已经娶过妻,进京赶考前妻子病逝,他们夫妻恩爱和谐,执意要为亡妻守孝一年。 她喜欢他的坦诚,更钦佩他对亡妻的深情,愿意再等一年。 她的决定或许是草率的,可并不后悔。 见到容舟,已经是三个月后,彼时她正忙于大婚的筹备,父皇叫她商议嫁妆,好巧不巧的,就在御书房碰见了那位惊为天人的,年仅十九岁的探花郎。 他站在石阶下,身后是红墙绿瓦,绵延无边的宫阙楼阁都成了他的陪衬,安阳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长相这样出众的男子。 那时的她,只不过瞬间的惊艳,并没有别的想法。 驸马对她很好,至少大婚后的三年里,都将她视为明珠,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也沉溺于驸马的温柔不可自拔。 太医诊出有身孕那一日,安阳高兴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驸马分享,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人匆匆来说驸马病了。 安阳眼前一黑,险些晕倒。驸马很快被抬了回来,辟出一处院子单独休养,不让她去探望。 安阳心急如焚,难免发了脾气:“你们做什么都拦着我?驸马病了,我要去照顾他!” 太医忙拦住她,神色凝重:“殿下别靠近,驸马他……得了痨病啊!” 痨病会传染,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头顶的天都塌了。 后来的半个月里,她没见过他一面,直到他闭了眼,被人抬出来,她才从白布下看到瘦骨嶙峋的驸马。 那段时间,她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恨不得就随驸马去了。 可她有了身孕,她舍不得孩子,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等她走出阴霾,门房忽然来报,府外来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跪在那里。 安阳怔怔然回神:“是谁?” 门房似乎难以启齿,她又追问了一遍才实话实话。 “她说她是……驸马的发妻。” 那一刻,她才觉得天崩地裂,自己所有的深情和念想都成了一个笑话。 驸马攀龙附凤,薄情寡义,抛弃了远在家中的糟糠之妻,谎称妻子亡故,原以为他是个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不曾想一切都是他的意图平步青云的计谋。 她太难过了,可是过去半个月已经把泪水都哭干了,听说这个消息竟一点也哭不出来了,甚至还能维持庄重见了那个女人一面。 腿间一股热流涌下,那个在她肚子待了两个月的孩子,也最终离她而去。 后来安阳想,自己这辈子大约就这样了,被驸马伤得遍体鳞伤,再不会那么热烈的去喜欢一个人了。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她再不去想那个负心汉,身旁的男子一个接一个走马观花般掠过,她却没有多大的兴致,他们带来的不过是一时欢愉,她一颗心依旧波澜不兴,除了她绞尽脑汁的表白被容舟拒绝后,会感到挫败。 容舟于她来说,是得不到的天上月,调戏引诱他,看他拂袖而去,是她之后几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 年过二十五,活了半生最后悔的事,是招惹到了杨缙那个纨绔。 她身边的男人,待不过半年就没了兴致,但彼此好聚好散,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看上杨缙,还是因为一次酒后乱性。 她们打小认识,世子爷还小了两岁,在安阳眼里,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弟弟。 端午宴上,她跟世子都喝多了,说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吵了起来,她醉眼朦胧拍了拍他的脸:“弟弟,给姐姐跪下。” 杨缙也是流连花丛的老手,看到媚眼如丝的美人一时动了心:“我不小了,殿下可要试试?” 她没见过杨世子脸皮那么厚的人,试一试的后果,便是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的纠缠不清。 她不是一个吃回头草的人,杨缙是头一回,安阳归咎于是他脸皮太厚,被她踹出了门,还不要脸的找了回来。 不得不说,杨缙的花样尤为多,时常哄得她欲罢不能,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就在想,其实继续这样也不错,他们各取所需,彼此都欢愉。 可这到底是一场梦,梦醒那刻,她忽然有些难过。 杨缙大婚那日,她出了门,看到马上意气风发的新郎官。 安阳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离他有了千万里。 但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她送上贺礼,斩断和杨缙的一生。 其实安阳觉得自己是个从一而终的人,只有倦了烦了,才会换下一个,后来两年里,身边的男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却没有年轻时的兴致,某一天看到眼角的细纹,她觉得自己好像变老了。 贴身宫女送上请帖:“大理寺卿的小公子满月,请殿下赴宴。” 安阳捻起请帖看了一眼,不屑哼笑:“干 分卷阅读137 什么送我请帖,这是来酸我吗?” 嘴上虽不满,可她还是亲自备上厚礼去了一趟,看容舟夫妻琴瑟和鸣,莫名的生出一丝羡慕来。 这样的热闹喧闹,仿佛与她无关。 安阳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漫无目的的大街上走。 夜幕璀璨,看到街上悬挂的花灯,她才惊觉今日是七夕。 安阳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忽见巷口有几个男子有说有笑走过来,都是书生打扮,大约是今年秋试的考生,其中一个靛蓝色衣袍的身影有些亮眼。 是个俊美的少年,约摸二十岁上下,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手里摇着折扇,正与身旁好友说笑。 举手投足像当年那位风华绝代的探花郎,又像那个纨绔风流恣意的世子爷。 安阳倏地笑了。 那头的人上了桥,少年看她盈盈望着自己,脚步一顿,迟疑着问:“我们见过吗?” “没。”她莞尔,眼梢溢出笑来:“从未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此结束了,求个五星好评。 九月开新文《娇娇入我怀》,一篇追妻火葬场,被男二上位的故事~ 另外开了个新预收《月下逢春》,戳专栏可见文案,拜托大家收藏一下嗷! 想抽奖来着,发现搞不了,那就这周内本章留言都发红包,感谢大家一路相陪,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