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鹧鸪》 分卷阅读1 内容简介 心狠手辣白切黑 x 没心没肺小妖精 太子 x 妖妃 绥绥做了魏王的小妾,在凉州城都颇有盛名。 颇有盛名的狐狸精。 小狐狸精整天不干正经事,巴巴盯着魏王的钱袋子,勾得他夜夜春宵无度。 世人骂她,她觉得冤枉,魏王自己非要装纨绔浪子,她拿钱办事,有什么不对? 谁知后来,魏王做了太子,娶了白月光,竟要杀她灭口。 绥绥吓得连夜卷包逃走,却在泼天的雨中被无数羽林郎堵了个正着。 是他。氅衣下是祭庙大典才会穿的朝服,玄衣纁裳,玉带金钩,本该被他穿得玉树临风,容止可观。 可他浑身湿透,好像一条狗。 他钳住她的肩膀,那可怕的样子果然像要杀人。 他还骂她没良心。 微博 @奶油蒸酥 报更 1V1 SC HE 女主拿命打工,没有恋爱脑 三百珠加更 1V1HBG古代女性向 绥绥 东宫太子自杀了。 消息传到凉州魏王府上,魏王李重骏正在宠姬绥绥的床上。 信使在帘外禀报, “……太子殿下是九月十三亥时薨的。” 绥绥在帐内咯咯地笑,“别,殿下,哎——殿下!” 信使硬着头皮继续,“在东宫,丽正殿。” “哎哟,妾身再不敢了——殿下饶了我罢,仔细人听见!” 信使咬紧了牙,“陛下怀子心切,悲怮不已,去冠缀朝,追封太子,赐号贞贤。” “啊呀呀,不成了......太、太深了——” 信使是儒生出身,憋得脸紫胀,干巴巴交代过了,再说不出别的话。偏绥绥越叫越欢。 天已经黑了,房内只点了两盏纱灯,那鬼气森森的堂屋深处有张乌漆欢门描金床,大红昏罗纱帐,女人腴白身子掩在帐里,起起伏伏,若隐若现。 怪道西北娘姨出名,风骚泼辣,果然名不虚传。 信使急火攻心,两眼往一处溜,鼻血都要滴下来,“殿下……” 李重骏不理他,只顾和绥绥调笑。信使又虚弱叫了两声,女人都听不下去了,揉着他肩膀道, “嗳,有人在外头呢,啊呀!——殿、殿下!这是大事,还是,还是先打发了信差大人罢!” “小东西,你等着。”李重骏懒散嗤笑,啪地拍了一巴掌,也不知拍在何处,引得绥绥又是一阵娇笑。 他这才对着帘外道:“行了,本王知道了。劳烦长官,千里迢迢跑一趟。”,又高声叫府官管事来送行。 管事的高阆进来,对这一室淫靡已经见惯不惯,忙请信使出去。绕到西廊抱柱底下,打发了提灯的小子,攀着信使的袖子,从手心里渡了几张银票过去。 “辛苦大人。”高阆敛目皱眉,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恳求,“我们殿下……哎,一贯如此,信使大人也是知道的。陛下跟前,还望大人留两分情面。” 信使做出进退两难的样子,也叹了口气。 “府官这不是……这不是难为下官么!” 世人皆闻魏王荒唐,他老子就头一个不待见他。大梁八千里家国,什么好景儿没有,偏偏把亲儿子封在断雁西风的凉州,简直是个笑话。 魏王也不负期望,把这出笑话继续了下去。 二十岁的人了,还分不清轻重,当着长安信官的面宣淫,临了还得老管家出来善后料理。 两人拉了一回锯末,信使还是带走了那一沓银票。 这也不是他头一回收魏王府的钱。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双方都有了牵制,就难再推辞。好在魏王不成器,而如今太子死了,东宫虚位以待,关中贵族们都虎视眈眈推举自己麾下的皇子,谁也顾不上他。 把他十分的丑事说成七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十月天气,凉州已经冷了。信使戴上瓜皮帽,整整袖子上的大毛,吸溜鼻子登上马车走了。 是个冷清的月夜。 月光抹在甬路深灰的砖地上,像结了薄薄的一层霜,又湿又滑。马蹄嘚嘚,听上去很渺远,也很寂寥。 烟炉还在燃着。 李重骏撩开纱帐,不屑冷笑了一声。 qu♀n6/3/5/48/0/940整 他倚着阑干,上身赤裸,只披了件石青云纹薄袍,经过了那一番激烈,衣裳滑下去一半,“香肩半露”,竟是雪白的一片肌肤。乌墨长发微卷,披散下来,遮住了健瘦的胸膛,更显出那白璧无瑕的脸,鼻峰高峻,一双眼睛又浓又亮。 只是神色阴沉,与方才放荡的样子判若两人。 绥绥也早不在他怀里,远远坐在床脚。上头穿白绫柯子,底下白绸亵袴,穿得整整齐齐。然而皮肤太白,几 分卷阅读2 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当是赤身。 她托腮睨着李重骏,笑嘻嘻道,“殿下。” 李重骏瞥过来。 四目相对,他挑眉。 绥绥和他算账,“喏,上回同殿下一道与那几个纨绔吃酒,我喝倒了他们一片,殿下许了我一根珍珠簪,这回演这假春宫——我们行话叫粉戏【1】,得加钱的!……就再添一只金钗子好了。嗳,可不许拿鎏金糊弄我。” 他就知道。不耐烦地看向了别处,没理她。 但她知道他应了。 他其实很讨厌她,她也知道。 “多谢殿下赏赐。”绥绥也不在乎,在床上拜了一拜,披衣下床,趿着鞋倒了碗茶来,喜滋滋道,“殿下吃茶。” 李重骏把那茶盏拿在手里,顿了一顿,却忽然发作,转手便将它掼在地上。虽不是冲着绥绥,也把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跳开,眼见白瓷四溅,茶水泼在织金屏风上,淋淋漓漓好一幅梅花图。 “出去。”他别过脸,声音喑哑。 这人一向变扭,性子又怪,人前人后,变脸比翻书还快。可他是王爷,绥绥更是吃人家的嘴软,心里骂他撒癔症,却还是知趣地住了嘴,悄然走了出去,知会小厮们进来收拾。 注: 【1】粉戏:少儿不宜的色情戏 【2】@奶油蒸酥 微博有抽奖哦!祝我自己终于考完GRE,抽一个姐妹送YSL气垫 【3】这本的肉大概在两万字左右噢 绿衣 绥绥出门来,丫鬟小玉正在外头等她,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打盹。绥绥推醒了她,褪下帔子裹在她肩上,笑道:“夜寒风里睡觉,要睡出病来了。” 小玉揉揉眼睛,“殿下和姐姐……了事了?” 绥绥憋笑点点头,两人顺着穿堂夹道回院,经过议事厅,便见抱厦门内站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穿绿夹袄的是夏娘,见绥绥来,正眼也不看她,只对另一个道,“我早说——咱们殿下虽年纪轻,少爷心性家玩玩闹闹,也该分个轻重缓急。长安来的官儿,岂是怠慢得的!我看着殿下长大,从小也并不是这样,怎奈的如今九尾狐狸精下世,乱世为王,祸害得爷们无所不为——” 夏娘是李重骏母亲的侍女,虽不是贴身近侍,可是母妃死了,留下的母婢也成了遗产,地位自是水涨船高。 王府下人都不大敢忤逆她,偏偏绥绥不服。 她掰开小玉紧握的手,凑到跟前道:“您老人家骂谁?” 夏娘冷笑道:“我不骂你,我骂狗来?好好的郎君被小婊子挑唆坏了,我骂不得?成日使出些狐媚手段,哄得汉子着了道,金的银的无所不要,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戴两个好首饰!” 绥绥反倒扑哧笑了:“我配不配,又不是嫂子你说了算。便是嫂子拿着银库的钥匙,那也是当家不做主,里头金山银山,不与嫂子相干。我才管殿下要了支金钗子,嫂子看不过,就去让他收回成命,骂我算什么本事!” 夏娘气得发挣:“小粉头子,你少得意!我不当家,早晚有人当家,我奈何不了你,自会有正经王妃治你。王府公侯,你这一等没名没分的小丫头子我见得多了,有几个得了好死的!” 然而绥绥浑不在意,拉起吓傻的小玉,打着呵欠往她住的小院走。 李重骏的王妃会怎样,绥绥从没想过。 她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王府待到那个时候。 李重骏与她,不过是心照不宣地合演一出梨园戏,就像她以前在台上唱小旦,戏中的人哭了,笑了,尽是别人的故事。纱灯映红她浓白的脸,满头假珠宝熠熠生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出戏,也必有散场的那一日。也许就在今夜,也许就在明宵。人世莫定,绥绥早已做好了抽身退步的打算,只想抓住每个时机狠捞一笔。 因此与这些无聊的将来相比,她更关心李重骏许给她的那根金钗。等来等去,足等了小半个月。 这日,终于拿到了手。 是支镂金叶子玲珑钗。 她用戥子称过,见足有二两,才算放下心来。 绥绥心里算了笔账,当即便盘算着出趟王府,去瞧瞧她生病的姐姐翠翘。 她听丫头们说,方才凉州太守的公子打发人来,请李重骏出去,不知是做什么勾当。也不知他出去了没有?绥绥没叫丫头,而是自己鬼鬼祟祟溜出了院子,先看了看今日角门当差的是谁,又溜到了仪门口探探外面的动静。 仪门外头连着李重骏的外书房,她猫在高敞的排门后头,见外面静悄悄,只听见风摇树枝儿,暗想他已经出了门。 正思忖,肩上忽然被敲了一下,她偏头,见是根乌木杆,还以为是哪个小厮戏耍她。 她从前扮刀马旦【1】,刀枪剑戟,样样在行,何曾怕这样的暗器?于是抓住那杆子把身子一转,骂道:“没脸的小猴根子,瞒神弄鬼戏弄我,看我不打你!” 一语未了,迎头竟撞上黑着脸的李重骏。 他那双乌沉沉 分卷阅读3 的长眼睛,不笑的时候就够吓人的,这时候挑眉看着她,更是危险。 绥绥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撒手,别到背后,“殿下,怎么是——” “你在这干什么。”他没好气。 “我……我才收着殿下赏的钗子,所以赶来谢恩……” 绥绥干笑两声,随口胡诌,说得自己都不信,于是着急转开话头。她看着李重骏,又看看他手里的长杆,忙道,“这原是马球杆呀……哎?殿下是去同太守公子打马球么?” 她这时才注意李重骏的穿着。 虽是一身团花青缎襕袍,却比寻常的袍子短了几寸,只截到膝下,底下乌皮六缝靴;窄袖扎着护腕,额头也系着红绑带。乌浓的头发衬着红锦带,分明对照,愈发显出唇红齿白的脸,极黑的眼珠子,一脸潇洒的不屑。 暮夏高大的梧桐树,叶子苍老了,反而绿得反常。微凉的风里,他的衣袂上印着树叶的碎影,就连那难看的脸色也染上了盎然的少年气。 绥绥愣了一愣。 李重骏在外人面前是那样不羁的样子,私下里又阴晴不定。很多时候,她甚至忘了他只有二十岁。 绥绥没话找话,鬼使神差来了一句,“殿下今天……还怪好看的。”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李重骏也是一怔,随即像被这话玷污了似的,狠狠瞪她一眼,拂袖而去。仪门外小厮已经把马牵了过来,李重骏径直出门上马,一手挽着缰绳,却又忽然回过了头。 绥绥等着亲眼看他离开,因此还站在原地。远远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所以,投了个好奇的眼神。 李重骏绷紧了脸,立即转回了身,扬鞭策马而去。 ……怎么又生气了。 绥绥满头雾水,却也没心思细想。只等李重骏的排场出门,她立即溜回自己的小院。把那金钗子包在小包袱里,换上一身素净的襦裙混出角门,到隔了两条街的大车店租了辆驴车。 上了车,她翻出包袱里的窄袖胡服套上,戴上毡帽,打扮成个小番子的模样,径直往城西小白马巷去了。 注: 【1】刀马旦:戏曲里的一种角色名称,专门负责需要武打的角色,属于武旦中的一种 南山 小白马巷深处有间不起眼的门脸儿,悬着招牌,上书‘同道金行’。 绥绥虽不大认字,却是熟门熟路的了,跳下车走进店内,才进去便有伙计上来招揽。 她打开包袱,把钗子给他看,匆匆交代,“就这金钗子的样式,还像从前一样,打支一模一样的来。只要金包银的,金子越少越好,薄薄沾一层,别让人看出来就是了。” 当下交了定钱。她离了金店,又到同济堂抓了两包银耳枸杞,在针线摊子上买了些五彩丝线,这才绕到一处更僻静的所在,停在一道石灰排门前,摘了帽子,举手拍门。 拍了两下,便有人问,“是谁?” 绥绥道:“是我。” 不多时,有人来开门,是个穿绿夹袄的妇人,见了绥绥笑道:“哎哟,我才和翠翘说起姑娘呢!姑娘这时候回来,王爷那儿不用伺候么?” 绥绥笑嘻嘻道:“他今日有事出去了,不然我也不好偷着出来的。” 她才走进院内,只见有个骨瘦如柴的姑娘立在门口,轻眉细眼,长颈削肩,罩一件宽大的青布长褙子。人伏在门旁,才叫了一声“妹妹”,便咳嗽起来。 绥绥忙上前扶住了她,“门口穿堂风紧,又出来做什么!”把她扶到房内榻上,细细问道,“总有一个来月没回来,姐姐的身子好些了?” 翠翘微笑道:“好些了,还让妹妹惦记。” 绥绥打量翠翘,见她眼窝都凹了,叹气道:“上回带回来的银耳雪梨,都吃了不曾?” 翠翘忙点点头,那妇人倒上茶来,却插嘴道:“姑娘还说呢!翠翘吃了两回,偶然知道了银耳的价钱,吓得不得了。说姑娘攒点银子不容易,再不肯吃了。” 绥绥道:“啊呀,这叫什么话?别说这点子银耳,就是千年的人参,只放着不用,早晚也化成灰了,那才是真糟践。再说,姐姐不必担心我,我才从王爷那儿搜刮出一根金钗子来,等回头我打支一样的,再卖掉这个,倒腾出来的钱,姐姐吃一年也够了。” 翠翘满面愁容,低头拭泪,又不好哭出来,颤声道:“我知道妹妹在外头受罪,都是为了我。可我这病,只怕是——只怕是好不了了,我但凡有些良心,又怎咽的下去?妹妹……妹妹还是回来罢,别再替我费心,死活凭我去罢了……” 她把一方半旧的素纱汗巾缠上手臂,手臂枯瘦,直缠了几圈。 绥绥忙按住了她的手,强作欢快道:“看,姐姐又说糊涂话了!当年在戏班子里,姐姐救了我一命,总是我欠着姐姐的了。大夫上回不还说姐姐气色好多了么,姐姐只管安心将养罢了,一切有我呢。” 绥绥怕她再伤心,于是说了许多话开导。为了让她安心用钱,绥绥把自己在王府过的日子说得富丽堂皇,讲了好多从长安带来的稀奇玩意。 分卷阅读4 她还把李重骏吹成天下第一等的好男子,一边说一边偷瞄窗外,生怕老天爷让雷公来劈她。 不过翠翘果真收了泪,听着听着,也渐渐微笑了。 等到日头西偏,绥绥只得张罗着回去。临走,不顾翠翘百般推辞,又留了一袋银子给她。 她还偷偷递与那妇人一整块两钱银子,并路上买来的针线,嘱咐道:“还劳嫂子费心,我不在时,多替我照看照看姐姐。” 这妇人姓柳,原是她们的街坊嫂子,寻日保媒拉纤,卖绢花,替人洗洗衣裳,生计甚是艰难。当年绥绥和翠翘从戏班里逃出来,在这里落脚,后来翠翘生病,她又进了魏王府,便请了柳嫂子来帮忙做饭熬药。 柳嫂子笑得眼没缝儿,忙不迭谢过了,把东西揣在袖子里,送绥绥出门。 绥绥依旧乘了驴车回去,半路买了炸糖油糕,包在厚厚的草纸里,又脱下胡服袍子裹上,重新用包袱包好,带回去给小玉吃。 一切都同往常一样。 可是再回府,绥绥却觉出了些怪异。 先是在角子门,上差的张娘是早已被她收买了的,虽放了她进来,却有些吞吞吐吐的。 绥绥还当是李重骏发现了她偷溜出去,连忙问,“殿下回来了么?” 张娘低头把钥匙栓回汗巾上,并不看她,“嗳。” “那说什么没有?” 张娘动了动嘴,还是没告诉她,只说:“姑娘先回房去罢!” 绥绥心里纳罕,也不再和她猜谜,连忙往小院赶。 走穿堂最快,不知怎的,一路上的丫鬟小厮也比往常多。石桥上,甬路旁,有差事没差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嘀咕什么,见她来,又都住了嘴看着她,甚至有几个低低笑了起来。 绥绥索性提起襦裙跑,才绕过影壁,就见小玉捧着脸坐在台阶上。她叫了一声小玉,小玉抬头,立刻跳起来,“姑娘下午去哪儿了!” 她两步上前,“发生什么了?” 小玉脸上还挂着泪珠,吸吸鼻子道,“方才……方才那个长安的官又来了,这次还带了圣旨……” 绥绥先想到的是那天“当面宣淫”,被信使捅到上头,陛下大怒要给他们治罪,吓得手脚都冷了。没想到小玉皱着一张小小的苦瓜脸说,“陛下下旨,命殿下归京……归京……完婚。” “完婚?什么完婚?”绥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玉哇一声哭了,“就是陛下给殿下找了个王妃,是什么弘农杨氏的小姐,下个月就要殿下启程。怎么办呢,姑娘,那个治死咱们的王妃娘娘要来了!” 这下绥绥可听明白了。 事出突然,她也愣了好一会,却还不忘把包袱打开,拿出炸糖油糕来分给小玉,毕竟“这炸的不禁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小玉抽抽搭搭进屋去了。 倒是绥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一面发怔一面咬油糕。炸透的江米金黄酥脆,豆沙馅滚烫,甜腻腻地流进喉咙。 她中午就没吃饭,可饿坏了。 三个吃下去,实实在在填满了肚子,也有了底。她拍拍手站起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打算。 夜雨 李重骏要回长安去了,阖府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的是那些卖进王府的本地人家,是走是留,全指着王爷一句话,不是背井离乡,就是丢了差事。可那些长安跟来的下人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在荒漠喝够了沙子,这回总算可以回到那温柔富贵乡去了。 厨房大师傅就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当天晚上特意做了一道奶汤锅子鱼,据说只有长安有,就连皇帝赏赐大臣都用这道菜,寓意“鱼跃龙门”。 可能是太快活了,手一抖,还多放了不少盐。 绥绥喝了一大碗汤,又不得不喝了一大碗茶,然后就去找李重骏。 打算和他商议自己什么时候离开。 这出戏终于要唱完了。他马上就有正经妻子,不再需要什么假冒伪劣的宠妾,大概也正迫不及待地想打发她走。 而绥绥呢……通过偷梁换柱和倒买倒卖,也已经攒下了一笔银子。 傍晚时她算清了自己的私房,除了给翠翘治病,还足以开个小酒铺子。凉州临近敦煌,葡萄酒最出名,当垆卖酒,用钱生钱,再辛苦也是个长久之计,不比陪着那怪脾气的人演戏强多了! 绥绥越想越欢喜,忙不迭到了上房,看守的小厮却说李重骏一晚上都在外书房。 她只好走到一旁,倚在穿廊的阑干上等他。 今晚下了入秋的头一场雨。 西北的秋雨,湿而不润,只薄薄打湿了青瓦的房檐。绥绥望着夜下的穿廊,从假山引来,又从月洞门出去,百转千回,仿佛一条银龙,在疏疏的花木里时隐时现。银蓝的月光漫进来,丝丝缕缕的冷里白雾轻轻,像行人呼出的哈气,寂静又匆匆。 她在这里住了两年,可每一次望见,都只觉得是异乡。 她和李重骏呢,也是一样。 做了他两年的宠妾,倒比陌生人还不如。 分卷阅读5 夤夜,李重骏总算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三分薄醉,绥绥离得老远就听见有人说着“快,快来扶着!”,“殿下小心”,又看见桂花树后灯影绰绰。 她赶紧溜到小径旁,在他要走过来的时候迎头跪下,说道,“殿下大喜——” 李重骏很快经过她,理也不理,只有织锦袍角轻轻刮过她的脸颊。好多人看着呢,绥绥正噎气,李重骏却又停住脚步,眯了眯眼,侧头睨她。 绥绥眨眨眼,“殿下……” 他忽然走回来,一把拽起她往院门走。 “嗳,你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胳膊拖得生疼,差点跌在地上,李重骏索性把她拎起来,扛在肩上。 绥绥头朝下,整个世界都掉了个个。她是真吓着了,不明所以,可下人们都当殿下“酒后起兴”,心照不宣地低下头跟在后头。 等李重骏进了上房,又心照不宣地关上了门,没有跟进去。 房内已经生了火,湘帘放下来,一进去满室清香温暖。可绥绥昏头转向,只觉得胃里汤汤水水翻腾,难受得紧, “殿下!殿下!”她小声叫,“我要吐啦!” “闭嘴!”李重骏叱她。 他咣当一声把她扔在了熏笼上,绥绥抚着心口喘气,回过神来,只见李重骏已经坐在对面的寝床下。 王爷的床和一般人不一样,台子高出一块,连着三四级台阶,铺着湖绿地衣。他就不端不正倚在那台阶上,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信笺。 绥绥随即便明白了。 虽然李重骏不说,但她早就看出来了——跟着到西北来的那些下人,对他既是服侍,也是监视。因此,李重骏要是看点什么私密的东西,也只好拿她当幌子,寻个把人轰出去的理由。 绥绥也不知这些信笺都是谁给他的,反正他每次看的时候表情都很凝重。这回也不例外,李重骏板着脸看完了,指间夹着信笺,靠近灯台旁烧掉了它。 火舌吞没纸片,灯影颤动,他合眼片刻再睁开,幽幽的光映进眼底,而那里却像结了冰。 今天不是他双喜临门吗? 又能回家又能娶媳妇,人生四大喜事占了两个,怎么还这么深仇大恨的? ……算了,她就没见他真心笑过几次。 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绥绥预感今天出师不利,还是趁早开溜的好。 没想到,李重骏也在这时看了过来。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漠然盯了她一会,忽然哂笑了一声。 “过来。”他懒洋洋地开了口。 绥绥被笑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凑了过去。 “大晚上的,找我有事?” 绥绥愣了一下,没成想他会主动来问,略一思索,决定采用迂回的策略,先给他戴戴高帽再提离开的事。 于是谄媚笑道:“听说殿下新禧,自然是来给殿下道喜……” 李重骏淡淡瞥她一眼,绥绥乱了一瞬,看他支着一条腿,又忙卷起袖子,握拳放到他腿上,见他没甚表情,才轻轻捶起来,“还有……那个,殿下如今已定了亲事,不日府内就要迎来王妃娘娘,弘农杨氏的小姐,必是贤良淑惠,品格贵重,和殿下琴瑟和鸣,天作之合……” 李重骏挑了挑眉,又要生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绥绥当然是想拍马屁,临走之前再多捞点钱。 从来房里人的首饰簪环,打发走的时候能不能带走,全在主人家一句话。李重骏这狗脾气,想从他手里得点好处,当然得先哄顺了毛。 夸完了未来的王妃,似乎不大奏效,绥绥又立即调转马头道:“殿下是圣天子的儿子,此番回去长安,既是父子兄弟骨肉团圆,又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可谓双喜临门,苦尽甘来了!” 她偷偷瞄着李重骏,渐渐切入重点,“妾身知道殿下是大好人,当年收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妾身出身乡野,又没什么见识,倘若从前得罪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而今世道艰难,去年北边才闹了雪灾,妾身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可都指望殿下开恩了……” “哦?”他似乎不生气了,还颇有趣味似的,把手撑着脸颊,“你是想求本王?” 绥绥见有戏,眼睛一亮,“妾身……” 李重骏提袍起身,倚在了坐床的凭几上,懒懒道:“说来听听。” 绥绥满心欢喜,一骨碌跟着爬起来,小肚子却一阵酸胀——嗳呀!晚饭时喝这么多汤干什么!真耽误事! 她咬牙想凑到他跟前:“妾身想……” 话都到嘴边了,可人有三急,这个真忍不了。方才坐着还不觉得,现在每走一步都要哆嗦,像有蚂蚁乱爬似的。 “妾身想……” “想……” 她欲哭无泪,终于说,“想小解……” 李重骏一愣,脸都青了。 绥绥这才想起来,他有洁癖。然后,她就被轰出了上房。她知道她又得罪了李重骏,当晚也没敢再回去。可没想到从此以 分卷阅读6 后,她连见李重骏一面都成了件大难题。 他实在是太忙了。 下元 虽然绥绥觉得和李重骏相处身心俱疲,他的人缘却真好,听说他要走,全城的纨绔子弟都来饯行。 他成天不在家,倒给了绥绥暗度陈仓的机会。 府中下人忙着收拾细软,绥绥也把零碎的首饰,诸如青宝石坠子,金压袖,银掠儿之类,打了个小包袱,趁乱送回家里去。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今天是十月十五,下元节祭三官,永平坊里最热闹,因为有座道观,这夜便在坊内摆下庙会来。 凉州难得有这样的盛会,全城谁不赶来凑热闹。 连天公都识趣,刚好结束了一连几日的薄雨,月亮东升,团圆皎白,又亮又清莹,更照得街市灯火斑斓,人流如织,像一条缀着彩珠的白练。 永平坊里就一家戏园子是唱南曲的,南曲风雅,还卖南方特有的茶点,什么梅花糕啦,藕粉糕啦,精细可爱,和赏灯正相宜。今夜本该拥挤不堪,不成想它却被太守公子包了下来,说是要请一位贵客,早早关上了门,不许放一个外人进来。 不过绥绥除外。 毕竟她不是来吃茶听戏,而是来见旧友的。 如今望春园的头筹,就是她当年在戏班的小师叔。绥绥叫他师叔,其实也就比她大七八岁,不过因为和他们班子搭伙唱戏,与班主的辈分齐平。 班主很凶,总是打她,小师叔却从来不会打他手下的小戏子。很多时候,他都不像个戏子,也没有江湖儿女的匪气,而是和李重骏一样,说一口长安官话,细皮嫩肉的,写出来的字又小又漂亮,像画画似的。 比李重骏还斯文,斯文多了。 当年小师叔早一步离开,辗转到了望春园,绥绥逃出来之后,有一段时间便是被他收留。 因为要照顾翠翘,她不大有时间排戏,小师叔便做中人,把她举荐去了筵席上供唱。 也是在那里,她认得了李重骏。 如今李重骏要走了,她也要恢复自由身,自然应当去亲自告诉他。 然而等绥绥袖着一盒金叶子到了后台,却发现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小师叔正在那里发脾气,见了绥绥,先是一愣,又笑了,把手中细长的烟杆点着她道,“绥娘来得正好,就是你了,快上妆,待会和我唱出《白蛇传》。” “哈?” 小师叔是唱青衣的,还没匀脸,天青靳丝薄绸长衫外披着蓬蓬的白狐裘,却仍能看出双肩薄瘦;乌缎似的头发挽到一侧,更衬出他那修长的颈子,下颏削尖,秀美的长眼睛里汪着湖水,大约是西湖,足以“沉鱼落雁”。 雌雄莫辩的好颜色。 他抬了抬下颏,两个小戏子便不由分说把绥绥拉到镜子前,按在椅子上。 “小、小师叔,你这是要干什么——” 绥绥莫名其妙被抓了壮丁,当然不干,小师叔缓缓吐了一口白烟,冷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可出了贼了。” 他匆匆说了一番,绥绥才明白,原来是唱小青的那个小旦被人下了药,嗓子哑了上不了场,一时又查不出是谁干的。为了不让罪魁祸首得逞,索性让她这个外人顶上。 绥绥怪不好意思的,“罢了,小师叔,我两年没练了,没得砸了您的场子。” 小师叔放下象牙烟杆,撑着椅背,低头笑道:“别人这么说就罢了,绥娘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上回看你教瑞娘翻跟头,自己一口气翻了二十八个,你扪心自问,还敢说应付不来小青么。”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温柔中却别有压迫之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重骏也让人看不懂,绥绥不怕李重骏,却有点怕他。 救场如救火,何况小师叔是恩人,她也不便再推辞,匆匆洗了脸,一面勾脸一面顺戏词,甚至都忘了自己到底干什么来的。 倒是小师叔交代完了也不走,还亲自拿白瓷瓯给她调胭脂油彩,静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此去长安,你要小心。” 长安,什么长安?绥绥茫然抬头看他,小师叔微笑,“魏王南下,你这金屋里藏的娇,还不跟着去么?” “我才不去!”绥绥下意识地反驳,思及小师叔并不知道他们实际的关系,只得又装出哀怨的样子,“殿下他呀,早就厌腻我啦,他那名声,小师叔还没听过么,长安不知多少美娇娘等着他,他才不想把我带回去呢。昨天他就和我说了,要打发我走来着。我都想好了,等他一走就开个小酒铺子。地方我都看上了,就在南大街,炸油糕那家对过。到时师叔可别忘了来捧场!” 小师叔凝神了一会,摇头轻笑,“他果然是真心待你好。” “……啊?” 绥绥愣了一愣,怀疑自己没说清楚,“师叔您老人家听仔细,他可是要赶我走的!” “他此一去,前途渺渺,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不拖你牵涉其中,才是为你好。” “嗳哟哟,有家可回,还不好么!师叔真会替他讲情。” 分卷阅读7 绥绥不屑一顾,撇撇嘴,“他爹爹是天王老子,在咱们这荒山野岭,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有些不自在,等回了天子脚下,他就有爹爹兄弟护着了,横行霸道,谁敢惹他?” 小师叔无奈,“皇城若是这样的人间宝境,贞贤太子又怎会死于自戕。” “也许——” 绥绥认真想起理由来,小师叔却俯下了身。他的长发垂下来,绸缎帘子似的阻隔开了他们与外面的人声,像说悄悄话。 他的声音也很轻很轻,“大梁国祚八十载,代代天子生母皆出自五姓七望,李家名义上坐拥江山万里,只怕大半都要与世族共享。惟有贞贤太子,生母只是五品长史之女,现在,他死了。而魏王,是宫娥的儿子。”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门阀,王权,江山,是她从未窥见过的李重骏的另一面。她不懂,只隐约听出来,陛下招他回京别有用意。 她莫名想起了传下圣旨的那个夜晚,李重骏在灯前烧掉信笺,灯烛惶惶,他晦暗阴郁的神色。 她又想,小师叔说得这样隐晦,一定是觉得她能听懂,可她真的不懂,太丢人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决定先转开话头,“小师叔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个?” 小师叔叹了口气,又眯眼笑了起来:“我看他待你不错,替他说说话罢了。我不说,他的心意,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她也没办法辩驳两人根本就是逢场作戏,戏演完了,自然要拆伙,只好不言语。 涂完了白水粉,她忽然觉得不对,又问:“嗳?这些事情,小师叔你又是怎么知道——啊——” 一语未了,她眼皮上忽然被刮了一下,原来是小师叔给她抹了一道胭脂油彩,粉白脸上一痕浓浓的桃红。 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师叔!”绥绥气咻咻要理论,小师叔却早已拂袖离去。他那头发也不知道用什么洗的,一股子浓郁的兰麝香气,还有那似有似无的淡巴菰气息【1】,停在绥绥肩头,经久不散。 她忽然觉得李重骏至少还有一个好处。 他不怎么用香,身上却有种清清爽爽的气息,像松柏木,比香还好闻。 绥绥听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讲说,又被这香气一迷,整个人头痛欲裂。可等她上了场才发觉,自己的脑子何止可以裂——连炸也不在话下。 注: 【1】淡巴菰:烟草 利箭 西北的南曲也沾点梆子味,锣鼓劈头盖脸地敲着,响声特别大。 这折是《断桥》【1】,水漫金山之后白蛇青蛇重遇许仙,负心汉还好意思装可怜,气得小青要杀他。 戏台上许仙随后出场,咿咿呀呀一大段剖白,绥绥走神,瞥向阑干外,正见对面廊桥走过两个男子。 离得远,天又黑,都看不清面目,只其中一个鹤氅打扮,想必就是方才出去的太守公子。 能让太守公子亲自相迎的,也只有那姗姗来迟的贵客。 绥绥没放在心上,扬手把花枪一抛,翻着跟头去接,赢得叫好声一片。她与枪稳稳落在地上,正得意洋洋,迎头就看见小厮打着灯笼,引那两人进来。 灯笼上罩着红纱网子,灯影昏昏,映红了他的青襕袍,白玉带,玉带上一排银钮子。 要不说是贵客呢,瞧那眉那眼,怎么叫面如冠玉,怎么叫清俊潇洒,怎么叫……怎么…… 怎么是李重骏啊! 他不是吃席去了么? 吃席……吃席……难道就是这个席! 绥绥魂飞魄散,差点背过气去,身子不稳,倚在了一旁的“白蛇姐姐”小师叔身上。小师叔正声情并茂骂许仙呢,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也微微僵住了。 ……合着他也不知道今晚请的是谁。 今天到底是什么不宜出门的黄道吉日啊……绥绥无语泪千行,只能祈祷自己涂得像鬼一样,李重骏认不出来。 可等他和众人见过,落了座,一面端茶盏一面抬起眼来,脸上顿时五彩斑斓。 绥绥离得远,看不见他抽动的眼角,太守公子却尽收眼底,瞧瞧台上,又瞧瞧他,瞧得一头雾水。 太守公子虽然也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倒从来不沾女色,没事就好打个马球,不在喝花酒的那堆人里,因此也没见过李重骏那位传说中的“艳妾”。 他问,“九郎君不喜欢这出戏么?” 这位公子是个直脾气,也不叫人暗中告知,径自扬声张罗道,“罢罢罢,别演了,这个不好。把戏单子拿来,我们再看看。” 他不常听戏,不知道中途打断是大忌,人声鼓声忽然落了下去,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忽然的安静里,小师叔顿了一顿,也收敛了水袖,欲走下戏台与贵人告罪。 虽然他是凉州最红的名旦,可在官府公子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更别提对着李重骏了。 他们说这出戏不好,他就得来赔礼。 绥绥知道自己拖累了小师叔,羞愧不已,可她也管不了 分卷阅读8 这么多了,默默往后退,随时准备开溜。 谁知这时,李重骏从齿间咬出两个字, “不必。” 他似乎已经从惊讶里走了出来,放下茶盏,随手从瓷盘里拿了个苹婆【2】,斜倚在那个专门给他的宽敞软榻上,“唱的不错,接着唱,这底下一出是什么?” 茶楼的管事忙凑过来道,“是《西楼会》。” “唔,那个倒罢了。我就喜欢听这出,就把《白蛇传》全本都演完罢。” 他对着管事的说话,却只看着绥绥,闲闲咬了一口苹婆,带笑不笑地对她挑着眉,一脸气定神闲。 他他他……他分明成心的! 绥绥都要气死了。 她一向最善于原谅自己,被李重骏这么一挑衅,心虚早抛到九霄云外,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小师叔却已经他们行礼应了下来,行的是男人的拱手礼,一转身,又像变回了白娘子,提裙上台阶,袅袅婷婷,别提多窈窕了。他一面走一面给她使眼色,绥绥便也不敢再造次。 尽管万般尴尬,戏也就唱了下去。 许仙对白蛇诉完了苦,小青不信,举剑要杀他,绥绥也憋着一肚子气,唱得咬牙切齿, “……呸!既是常把小姐念,为何狠心去参禅?小姐与法海来交战,为何站在秃驴一边?花言巧语将谁骗,无义的人儿吃我龙泉【3】!” 她两手持剑,全把许仙当做李重骏,追着他要刺,结果当然是被白蛇拦住了。绥绥正恨泄愤不成,只听窗边一声脆响,一痕雪亮掠过眼前,正正扎在李重骏手旁的木桌上,寒光褪去,才看出是一支箭。 ……? 这是什么意思……老天替她报仇来了? 绥绥一下子蒙了,耳边又接连咻咻几声,长箭一支接着一支破窗而入。 她后知后觉——是行刺! 想不到李重骏身手这么好,还不等侍卫聚拢而来,他便已经一跃而起,拔出剑来砍断了面前飞来的又一支利箭。 众人一片哗然,状如鸟兽散,四散奔逃。因剑是从西窗射入,大部分便往东门逃。绥绥早已昏了头,下意识往人群中跳,却被猛得拉住了。 注: 【1】断桥:《白蛇传》里的一折 【2】苹婆:苹果 【3】摘自京剧断桥中的一段唱词 本来想搞个肉文爽爽,不知道为啥又铺垫了这么多剧情,我有罪 T T 希望大家可以再忍几章乌乌 西楼 “这边!” 小师叔低呵,拂起宽大的水袖来掩住了绥绥,拖着她便往帘幕后藏。 他话音才落,就见两个蒙面大汉,似从天而降一般闯入东门,砍倒了两个,直冲戏台下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竟是两路刺客合纵夹击,不免大乱阵脚。李重骏与太守公子本是出来找乐子,都没带几个侍卫,偏那太守公子成日打筋熬骨,竟全不中用,刺客踢起一把交椅抡过来,他就头一个被怼翻在地上。 他嗳哟嗳哟地叫,还吐出一口血来,他的侍卫只得忙去救他,被其中一个刺客逮着时机,剁翻了李重骏身后的另一个侍卫,手起刀落,一刀搠在李重骏背后。 “殿下!” 绥绥失声尖叫,却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那刺刀自李重骏的胸前穿出,刀尖锋利,反映出凛冽的月光,晃了她的眼。 小师叔听见凄厉的叫声,连忙拽紧她。绥绥却挣脱了他,跳下戏台向李重骏跑去。 后来,绥绥每每想起这件事,总能为自己找到一百个借口。比如她的大部分首饰还没来得及带出来,李重骏死了,肯定要落在管事的手里;要是再落到夏娘手里,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然而在那一时那一刻,她根本没想到这么多。 她看着李重骏倒下去,看着赤红的血喷涌而出,看着它泼洒在月光里,就像看到许多年前,也是这样凄冷的月夜,高句丽的铁骑呼啸而来,鲜血淹没了村庄,先是阿爷,然后是阿娘,是阿姐—— 她生命里重要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去了。 李重骏从来看不上她,她也恨不能早些离开他,可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他于她,终究是个重要的人。 她无法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死。 那两个刺客果然是冲着李重骏来的,见刺倒了他,便不再恋战,转身欲逃,却迎头对上举刀而来的绥绥。 刀是她从席面上顺来,原是削苹婆的,小小的一只,刺客忙跳开,反手就向她刺来。 绥绥还没出声,却忽然听一声狠厉的大呵, “住手!——” 竟是李重骏。 他像是铆足了所有力气,两个人架着他要把他放平在榻上,他却拼命扭过身来,绥绥见他头脸都涨红了,青筋毕现,脸颊上还溅了斑斑的鲜血。 他还在吐血,喉咙里有呼噜呼噜的微响。 绥绥从没见他这样可怕过,就连他自己被刺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狰狞。她的心震了一震,有一 分卷阅读9 种奇异的感觉,甚至在一个瞬间压过了恐惧。 李重骏倒在了血泊里。 刺客还是刺伤了绥绥。好在只是划伤了她的手臂,然后便踹倒了她,伙同另一个,乘着茫茫夜色翻窗而逃。 绥绥浑身剧痛,伏在地上,可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她。除了去追刺客的两个侍从,所有人都围着李重骏,太守公子像是骨折了,还躺在地上,惊恐地睁着眼睛,合不上。地上又黏又滑,都是血,已经分不出是谁的血。 直到小师叔扶起她。 绥绥看见他,如同看见了救星,只是头昏脑涨,心上像压着块大石头,半天说不出话来,“九殿下,他,他,他还、还能——” 还能活下来么。 伤成这样,小师叔又不是大夫,问他也无用。可绥绥觉得他懂得那样多,像是能断人生死的道长仙人。她抬头看向他,只见他正撕下水袖为她包扎,却久久注视着不省人事的李重骏。 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这眼神有疑惑,有沉思,绥绥不懂。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突然了,仿佛一匹马横冲直撞而来,迎面撞翻了她,又来回踏了几百遭,绥绥被打得头晕目眩,惊骇到了极点,反而只剩一片茫然。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哭 混乱中不知是谁请来了大夫。 官府的衙役很快也骑着高头大马来了,他们围住了望春园,把街上游玩的男女都驱赶得干干净净。 没多久,御史来了,刺史来了,太守也来了。太守不仅匆匆赶到,而且拖家带口,把夫人都带来了。 太守夫人一看到太守公子就哭了,抱着他儿啊肉的叫喊起来。太守却没有管自己的儿子,而是和其他的官员一起跪在了四周,行了礼之后才急忙盘问起大夫,审查起在场的人来。 绥绥早被小师叔拉到了他在后楼的书房,有人打了水来,她弯腰在铜盆旁洗脸,手边就是敞开的合和窗。 楼下的人们乱作一团,进进出出。 她没想到小小的魏王府会牵动这么多官员,她从来没见过他们。 李重骏吃花酒从不会叫这样的人。 一个个穿着肃穆的襕袍,都是深绿或者浅绿,拖在血水里,凝成了黑色,沉重又可怕,就像他们的神色一样。 这也难怪。 一场践行宴莫名变成了屠杀,还是在节日的闹市,凉州民风剽悍,也甚少见如此的惨案。何况李重骏是凉州名义上的主人,又马上要回长安成婚,这节骨眼上出事,两罪并罚,可够他们喝一壶的。 蜜饯 李重骏的伤势似乎比她想的还要重。 因为流血不止,他甚至禁不住车马的颠簸,只能在望春园的花厅上搭出床来,官兵们把守四处,把小小的戏园围得铁桶相似。连皇帝都从长安遣来了御医,日夜看护。 绥绥见他们这样严阵以待,只当他是活不成了,还不争气地掉了两滴眼泪。 然而七日之后,李重骏竟就被送了回来。 虽然是倒在小榻上抬回来的。 那些佩刀的官府侍卫又在王府里驻扎下来,不许人靠近,送药看护的仆人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绥绥只能靠东躲西藏听壁角,断续得知了一些他的病况。 原来那刺客虽刺到了他的肺叶,却只是损伤,并不致命。倒是他的脾脏被扎了个透,也就是绥绥看到从他后背刺穿的那一刀。 御医说脾脏可以运化什么水谷精微,统摄五脏六腑之血,因此脾脏一破,才会血流如注。好在救治得即使,伤虽险,却还顺,再调养个把月也就能下床了。 他这一调养不要紧,绥绥可又被困了下来。 绥绥本来想趁着府内混乱,管事的六神无主,趁机收拾包袱跑路,而今凶神恶煞的官兵堵在各处,个个拿刀佩剑,蚊子都飞不出去一只,她想溜更是白日做梦。 盼啊盼啊,一个月过去了,李重骏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能吃下东西,精神也好了不少。 可这时候的凉州,已经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凉州几乎是大梁的最北边,每年十一月就算入了冬,鹅毛大雪下一个冬天,来年三月才化。寒天冻地,大雪封山,想去哪里都寸步难行。 李重骏回京那件大喜事,也不得不暂时拖延了下来。 魏王府的人心惊胆战了好几个月,见如今魏王状况平靖,便张罗着好好过个年。 绥绥却不在他们之中。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刀光剑影的一次刺杀,让她见识到了李重骏生命的另一面,是小师叔描绘中那个恢弘而壮丽的世界,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雪洞,她只站在洞口,便已觉得寒气逼人。 皇帝对李重骏的冷漠有目共睹。 除了尚算频繁的讣告,陛下连一道口谕都没有传与他过,更不要说亲拟的家书或信物。绥绥知道他早年丧母,有个做皇帝的父亲,似乎也等同于没有。 他像是被遗忘在了西北的风沙里。 一直到了二十岁,做太子的哥哥死了,皇帝倒 分卷阅读10 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还一定要召他上京成婚。而在此之后,他忽然遇袭,傻子都能看出这里有阴谋。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逃入茫茫夜色,就像水过无痕,从此没了踪迹。官府对此讳莫如深,也没有任何追查的动向。 那天小师叔送她回府,在马车上,她偷偷问, “是世族干的么?师叔你说过,世族不喜欢生母出身低微的皇子,陛下要把世族的小姐许配给他,他们生气,就来杀人。衙门的老爷们不追查,是因为不敢查,对不对?” 可小师叔静默地看向帘外,始终没有回应。 绥绥虽然眼皮子浅了点,倒还不傻,一旦看出了李重骏处境危险,她当然得挺身而出—— 第一个跑路。 她虽然见不得李重骏死掉,但只要别死在她眼前,她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况且看这情形,李重骏就算能活着迎娶世家女,也必不敢做一个侍妾右一个侍妾带在身边,早晚要打发她走的。 现在衙门的那些侍卫虽撤走了不少,不会天天蹲在李重骏床边,大门角门还留了些人。绥绥想走,只能让李重骏主动放人,可她数次去见李重骏,都被夏娘拦在了门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殿下大病初愈,还在静养,可经不起狐媚子掏渌!” 绥绥反应了一会,叫起来:“青天白日的,谁去找他……找他那个那个啊!我是去探望殿下,用眼睛看不行吗。” 夏娘眉毛挑得都要飞起来了,“青天白日,你还怕青天白日?太子薨殁的时候你都在床上霸占着,什么磕碜的话都敢叫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 ……绥绥的确劣迹斑斑,她真是有理也说不清,只好气咻咻打道回府。明的不行,只好来暗的,再偷溜到上房院子的时候,她没走正门,而是迂回到了后面的窗子下。 他这正房,房梁比一般房梁高,窗子也比一般窗子高,高了绥绥半头。好在窗下有一棵桂花树,绥绥爬树攀到了窗台上,悄悄推开一线窗子。 堂屋高深,光线又暗,什么也看不清。 “殿下。”她趴在窗台上鬼鬼祟祟地张望,好像偷闯香闺的书生,小声叫,“殿下。” 没人回应。 李重骏应当还在卧床休养,难道是睡着了? 她索性一个翻身进了屋内,抖掉鞋上手上的雪,蹑手蹑脚寻到床边。只见锦帐垂下一半,挑起一半,李重骏果然倚坐在床上,合目倚着隐囊。 穿一身软绸中衣,手臂仍缠着绷布。 床外的熏笼上还放着一只乌木食盒,绥绥轻轻打开,见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和一小碟蜜饯甜枣。 真是老天也助她,绥绥想,李重骏想是还没吃药,正好给了她一个正当的理由。 她于是在熏笼下坐了下来,看着那碟蜜枣,又看看一动不动的李重骏…… 她吃一个,应该不会被发现罢? 绥绥吃着蜜枣,撑着下巴等李重骏醒来。 时隔两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比从前瘦多了。 本就是瘦削的下颏,这下子更尖,也更秀气了。李家皇室祖上有鲜卑血脉,浓密的乌发也不像汉人那样直,打着些卷。他那张俊秀的脸掩在其中,还莫名地有点…… 妩媚。 绥绥看着这张妩媚的脸,却生出了些许愧疚。 那声撕心裂肺的“住手”犹在耳边,若不是她忽然凑上去,李重骏也不会徒劳地对刺客大喊,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他为什么会反应那样激烈呢? 明明她已经没有用处了。 她想不明白。 绥绥胡思乱想,连李重骏已经睁开眼都没发现,就对着他那双沉沉的眼睛发愣。李重骏大概是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一声,绥绥回神,连滚带爬从地上跳起来。 “殿下……你怎么、怎么——” 也不知道李重骏是不是受伤的原因,身子弱了,脾气都好了不少,竟没露出那种不屑又不耐烦的表情,只是轻嗤了一声,问她:“你来做什么?” “我……我,药……对!”绥绥迅速恢复了镇定,把药递了过去,“我是来侍奉殿下吃药的。” 李重骏一口气吃完了那很苦的药,绥绥接回白瓷瓯,再折身放回熏笼,却傻眼了。 那一盘蜜饯,竟然已经被她吃光了…… 一个都没剩。 李重骏看见,挑了挑眉,仿佛是明白了一切,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等她开口。 “呃……这个盘子,它其实就是个空盘子,呃,我来的时候它就,呃……” 绥绥编不下去了,只好垂头丧气,“殿下罚我吧。我刚才也不知怎么,就……” “过来。”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生气了没有,可绥绥理亏,也不敢违命,只好凑到了床边。 李重骏却还道:“过来。” “殿下……”绥绥刚才爬树蹭湿了衣服,于是小心翼翼坐了个边,把半个身子探过去,做出恭顺的样子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分卷阅读11 唔——” 下一刻,李重骏竟凑近,气息封住了她的唇。 近在咫尺。 淡淡的松柏气息里掺杂了药的苦涩。 他冰凉的手扳住她的下颏,高挺的鼻梁戳着她的脸颊,唇却意外地温暖。 绥绥怔在当下,吓得连眼睛都忘了眨,直到门口夏娘的尖叫把她惊回了魂。 “我才出去一会儿,你又怎么进来的!——果然,你——还说你不是来纠缠殿下的!” 小马哥是渣女大波浪哈哈哈 200珠加更,晚上还有一更~ 初霁(200珠加更) “哪里是我——” 绥绥急忙要起身,不想襦裙带子压在李重骏手下,还没站稳便挨了一拽,倒回李重骏身上,只听他闷哼了一声,低哑又短促。 从半掩在床帐传出去,不知多暧昧。 绥绥急了,恨不能去捂他的嘴,小声问,“你——殿下到底要干什么!” 李重骏咬牙,“起来,你压着我伤处了。” 绥绥忙爬起来,又气又急,脸上烧得厉害,“那……那方才,方才……” 李重骏慢条斯理整理压皱了的袖角,理直气壮,“不然,本王拿什么压药气。” 绥绥抿了抿自己的唇,才发觉有些蜜渍的残留。 原来他是为了这点甜味。 ……她懊恼,脸红个什么嘛。 按理说,绥绥光是攀着李重骏淫词艳语,都不知多少回了。夜夜昏罗帐下,他鼓胀的胯间就抵在她身下,隔着薄薄的中衣,也分明能感受到它的热与坚硬——那么大,简直硌得慌,也不知以后杨小姐要怎么挨。 可像方才那样蜻蜓点水的亲近,竟还从未有过。 绥绥还怔怔的,李重骏别过脸,忽又状似不经意道:“疼么。” “……唔?”她不解。 见李重骏正斜眼看着她的左臂,绥绥才知道是问那日的刺伤。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那天虽然挨了一刀,也算“救人未遂”,可以用来当做商谈的砝码,于是忙蹙起了眉,捂着它小声抱怨, “疼极了!那贼人不要命,下手可真够狠的,现在抬起来都费劲,不信殿下看——” 她还没表演完,夏娘却忍不得了。 她不敢说李重骏的不是,也不敢进来,只好把火力全对向绥绥,在门口大声宣扬起了她的狐媚—— “人人有面,树树有皮,怎就她这般不知廉耻!男人都吃刀砍了,小蹄子还不忘来爬床勾引,糟蹋坏了汉子,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要是从前,绥绥才懒得理会,但她今天脸皮却特别薄,欲辩无门,只得转头鼓动李重骏,“殿下还不分辩分辩!夏娘吵吵嚷嚷,成什么样子……” 李重骏竟真的听了她的。 可他一开口,绥绥差点没被背过气去。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等了事了本王就让她走。” “……” 李重骏别是磕坏了脑子罢……绥绥欲哭无泪,“这还不如不说!了事?咱们哪里来的事可了——” 他却淡淡打断她,“说罢,你来做什么。” 绥绥一怔,忙道:“自然是服侍殿下吃药。” 可李重骏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显然早知道这是个借口。绥绥吸了口气,酝酿了片刻,决定提起正事,要向他辞行。 还没开口,却听小厮在门外小心禀报, “高骋回来了,要请见殿下,使小的来传。” 高骋是管事的高阆的儿子,也是李重骏的近侍,在他娶到那位杨小姐之前,高骋才是在他身边最久的人。 于是又一次,绥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打发出了房门。她虽然懊恼,却还是很仔细,走的时候,特地关上了那扇被她打开的窗。 冬天的日光浅,地上的影子随着窗扉徐徐变短,消失了。窗下燃着象足黄铜火盆,轻烟袅袅,在昏暗中回旋流转。 绥绥看不见的地方,李重骏尽敛了唇边似有似无的浅笑。 看到有姐妹说甜 我好开心乌乌 BUT! 这文虽然不算虐文,但也挺起起伏伏的那种,甜后面很可能跟着泥石流,大家注意减速慢行hhh 对月 “……回殿下,都安顿好了。在下亲眼看着二人自刎,尸首就地烧毁,各自家人也已给了银子送出雁门。他们都不知是为谁做事,不会被察觉。” 高骋瘦高个子,穿一身玄衣,影子一样立在帘下。 李重骏沉静地听完了,手臂搭在阑干上,指尖抵着太阳穴,一双长眼睛乌沉沉影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短短问了一声, “长安那边如何。” 高骋顿了一顿,“卢氏女与崔氏女已经入宫,分别封了婕妤。” b 分卷阅读12 r 李重骏长长吐了口气,冷笑一声,再没言语。 崔氏卢氏,五姓七望之首,满朝士子三千,大半出自其门下。当今圣上的发妻便是卢氏女,死了之后,又续弦了如今的崔皇后。 好巧不巧,二者皆无所出。 圣上以此为由,立了在世庶子里年纪最长的四殿下,也就是后来的贞贤太子为储君,似乎大有对抗门阀之意。 然而崇元二十五年的秋天,贞贤太子自尽,大批科举出仕的寒门幕宾受到牵连,或诛杀或流放;与此同时,宫中新迎崔卢二妃。 想必无论谁生下皇子,都是当仁不让的东宫太子。 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眼见败局已定,陛下却忽然招回了他这可有可无的儿子,又许以同为五姓的杨氏女,只怕是心犹不死,献祭了一个儿子还不够,如今轮到他做这个棋子。 世族对此的反应可想而知。 就在圣旨颁布后的第三日,李重骏发觉自己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也好。 既然想让他死,他便帮他们一把。 马车出事多少无趣,哪儿比得上闹市行刺惹人注目。他以身犯险,寻了两个亡命徒来演出这场震惊世人的刺杀,既是嫁祸崔卢,进一步激怒陛下,亦是拖延回京,旷出整个冬天来静观其变。 若说此役唯一的状况之外,大概就是她的出现。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她竟傻到敢来救他。 冬日天短,夜色悄然淹没了天光。 静谧中,高骋默默转身,摘掉身旁戳灯的纱罩,掏出袖中的火石凑了过去。 “不必。” 李重骏忽然开口,太久没出声,嗓音低哑。 可火苗已经燃了起来。高骋忙回头看,就在那灯火寂寂的一刹那,他见李重骏蹙了蹙眉。睫毛浅淡,微微颤动,掩住了深不见底的乌眸。 久处黑暗的人,骤然见了光,总有些不大适应。但李重骏迎着这光,却仿佛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顿了一顿,问道, “对了,你可去过宋家了么。” 他生母姓宋,原是长安郊外皮货铺的女儿。女儿做了不受宠的才人,生了不受宠的皇子,也并没有怎么为他们造福,虽不用起早贪黑地刷皮子,每年领点抚恤的俸禄过活,依旧是小门小户。 高骋道:“去过了。在下就按殿下的吩咐和他们说,等回头殿下进京,过两个月便把绥姑娘和她那姐姐送过去,就放在他们那儿过活养病,每月从府上拨银子过去。他们一口便应了。” 李重骏没说什么。 他此去回长安,正是路途凶险,前途未卜,先为她寻个长安附近的住处——他外祖家,他拿捏得住,见得到面,又不引人瞩目,可以省出许多麻烦。 会为她做这些,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这么个女人,浅薄,没见识,全是油滑又无聊的小聪明,起初他厌恶得很;可后来,也是同样的理由,让他感到些许有趣。 她跟在他身边两年,多少见过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留着终究是隐患,到底杀了干净。 但他没杀她,甚至处心积虑地把她藏起来,冒着完全没有必要的风险,全不像是他的作为。 他感到危险,又觉得满足。 也许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第一个在危难中向他而来的人。 不是利益交易,不是职责所在,只是她傻,傻到差点为他送命。 那晚拼尽全力喊出那声“住手”,他就知道,他杀不掉她了。 这时若是心思活络的侍从,看出李重骏有些异样的微笑,肯定要奉承两句“殿下待绥姑娘这样好,真是她的福气”,以顺其意。 偏高骋不懂这些,只是木木地站着。 李重骏只好自己嗤了一声,支颐闲闲道,“那个傻子,打几个月前就在我跟前吞吞吐吐。谁看不出她那点心思?——刺客不杀她,她倒自己往上撞,呆成这样,本王不管她,她还能往哪儿去。” 他斜眼望着窗外,语气轻蔑,唇角却是仰着的。 今夜是大雪初霁,几净窗明,月色特别好。 不远处的桂树下,绥绥双手合十,虔诚地对月许愿,保佑自己可以早日脱身。 !!对不起哇宝子们,完全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 300珠加完,可能要改成每200珠加更了噢 btw明天开奖啦! 温补(300珠加更) 那天晚上,李重骏的晚膳里多了一道苁蓉山药炖羊肉。 苁蓉补阴【1】,山药补阴,羊肉……补阴。 府上的庖厨一向是夏娘掌管,给他弄来这么一道菜,等于告诉所有人魏王殿下身负重伤还不忘白日宣淫。 也亏李重骏吃得面不改色。 绥绥都替他庆幸。 要不是他现在体虚,八成当场就得流鼻血。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夏娘见绥绥无孔不 分卷阅读13 入,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时刻刻都叫小厮侍女跟着李重骏,哪怕他把绥绥叫来,她也得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在她眼里,绥绥大概就是妖精托生,随时随地都能宽衣解带,变着法儿吸男人的精气。 后来,李重骏的身子果然恢复得不错,夏娘自以为是替他“守精固阳”的功劳,颇为得意,一面逢人便说,一面又暗自加大了力度; 自然而然,绥绥的祸水之名也愈发坐实了。 绥绥苦闷得很,倒不是为了她的名声——反正她早就没有名声了。 只是每次有夏娘在,她哪怕在李重骏跟前,也不敢提那些首饰的事。 这都几个月了,南大街那家酒铺子估计早就盘出去了。而她长日无聊,出门想也别想,只能和小玉打双陆,因为财迷,不肯赌钱,只好谁输往谁脸上贴白条。 小玉打得也太差了,天天贴白条更无聊。 剩下唯一一个不费钱的消遣,就是睡觉了。 绥绥万没想到,自己竟倒霉到连觉都睡不成,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挖起来。 小玉吓得不轻,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点过一张烛台。绥绥拥着被子揉眼睛,见是夏娘手下的两个婆子,也暗道不妙。 果然,她们开口便说:“殿下——” 绥绥立刻道:“殿下?什么殿下?他不是出去了吗,我可一天都没见着他了,你们找我干什——” 李重骏这些日子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像从前一样斗鸡走狗。 可怜太守公子,骨折好了没有不知道,大概还吓破了胆,再没来找李重骏打过马球。 婆子不耐烦道:“这是自然,殿下一早就同御史公子打捶丸去了,才回来……” “那你们找我干什么啊。” 婆子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殿下病了。” 绥绥不解:“病了?什么病?——什么病都得找大夫,我又不顶用。” 婆子咬牙,“就是大夫让姑娘去帮着医病的。” 绥绥打死也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病是她能治,大夫不能治的。但看这两个婆子的架势,怕是抬着也得把她抬出去,也只好撑着起床穿衣。 寒冬腊月,大晚上还要从被窝里出来,真造孽。 绥绥打着哆嗦到了上房,睫毛都冻成了冰,好在一进李重骏的上房,又立刻温暖了起来,碳火里放了松柏枝,烧得淅淅沥沥,像下小雨一样好听。 真奇怪,他房的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仅有两个侍女,一见她来,都脸红红地退了出来。 就剩一个小厮站在帘外。 绥绥不明所以,皱眉走上前。时隔半月,她又在这张床榻上见到了李重骏,不过相对于那一次的泰然自若,这次他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白皙的皮肤涨红,像是在热酒里烫过,他整个人也像被烫过似的,混混沌沌,眉头紧蹙,很不舒服的样子。 绥绥食指戳戳他脸颊,果然发着热。 她问,“殿下发烧了吗?” 小厮在帘外吞吞吐吐,“今日殿下出去打捶丸,晚些同陆公子吃酒,因着下雪,吃了些鹿血酒舒经活血。殿下这阵子体虚,夏妈妈以温补食材入膳,本就积了些火气,被鹿血酒这么一激,虚不受补,阳气过盛,因此发热……” 他巴拉巴拉这么半天,无非就是一句话。 李重骏他,补过了。 绥绥茫然了一会,忽然想起了是什么,把手往被子里一伸。 还好,底下穿着袴子。 绥绥本以为没什么怕的了,把被子一掀,再一低头,却顿时吓清醒了。 这阳气哪是过剩,分明是要炸了。 【1】苁蓉:一种沙漠里长的药材 补阴也就是......补肾 这次不会真的do!第一次要留给比较清醒的时候哈哈哈 宜宜 绥绥不是没见过李重骏勃发时的样子。 少年郎血气方刚,年岁正好,何况绥绥还是练过的小戏子,燕语莺声,信手拈来。他要是没点反应,倒真该喝点鹿血补补了。 她隐约知道,李重骏的那处比寻常人壮观点,可眼前这这这……显然不大正常。 又沉又长的杵物,雄赳赳快贴到小腹,撑得薄绸中衣紧绷,还有弯,往上顶着,生生勒出端头的圆硕。 硬得像块铁。 绥绥一面觉得自己快要瞎了,一面又忍不住啧啧称奇,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悄悄戳了一下。 好家伙,不仅是铁。 还是烧红的烙铁。 她戳这一下不要紧,竟然把李重骏戳醒了,她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他扣住。 “殿下我错了我错了——” 此地凶险,小心为上,绥绥被抓了个现行,立刻诚恳认错。然而李重骏随即一把甩开她,力气大得差点把她推个跟头。 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拧眉仰在阑干上,一手掐着太阳穴,往下瞥 分卷阅读14 了她一眼,乌浓的眼光融化了,像要滴出来似的。 他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 “给我出去。” 绥绥如蒙大赦,“是!” 她一向看人下菜碟,见李重骏狗脾气又上来,赶紧脚底抹油,提起裙子就溜。才下台阶,却见夏娘已经在桂花树下拦着她。 绥绥赶紧刹住脚步解释,“可不是我要来的,是他们非让我来的,我就看了殿下一眼,什么都没干,真的,不信嫂子去问殿下!” 夏娘一听就急了,“你怎能什么都不干!” “……?” “殿下正急火攻心,不得纾解,不然叫你来干什么?” 绥绥这时才反应过来,治病治病,原来是这么个治法。 今夜孟光接了梁鸿案,夏娘拉着绥绥,生推硬拽把她往内室赶,“你这小蹄子,从前拦着你都拦不住,今儿用上你,怎么倒拿起乔来了!你不是最会干这营生,还不给我进去!” “夏娘——你听我说,夏娘,是殿下他把我赶出来的,别走呀,夏娘——” 夏娘把她推进去,放下内室的幔帐,转身又敲了两个偷听的婢女一人一个栗子,骂道,“还不快出去!你们谁再敢看,我就把谁也关进去。” 两个婢女连忙溜走了,溜到西窗下,小声嘻嘻哈哈道,“怪不得从前绥姑娘叫成那个模样,原来是殿下——嘻嘻嘻。” “可不是,怪道说隆准高的男子那行货都吓人,我才算开了眼了。” “今儿夜里谁当值?等着罢,不知还要几次水,一夜都睡不成了。” 绥绥本来是站在西窗旁,听见这话,又默默挪到了东边。李重骏看她晃来晃去,抬起头恨恨道,“你怎么还在这。” 她小声辩解,“夏娘把我推过来的。” 他这堂屋太大了,绥绥怕他听不见,往前走两步,却被他呵道,“别过来!” 绥绥不敢动了,站了一会,又小声问李重骏,自己可否在他的熏笼上睡一晚。 李重骏也没理她。 他仍合目倚着阑干,眉头深锁,咬紧牙关,绥绥看得出,他是在极力忍下体内的燥热。 每次都是这样。 做戏散场,都是他很难捱的时候,这次是吃了补药,应当更汹涌澎湃。 硬成那样,一定很痛。 绥绥虽没有这样的体会,却可以想象得到。 算了,让他痛着吧。 痛并快乐,反正是为了宜宜。 绥绥知道,李重骏有个心上人,年纪身世皆不可考,她只知道,她小名唤做宜宜。 绥绥见李重骏这样,也不去招惹他,只坐在地上,倚着月牙凳,抱着膝盖睡着了。好在他的屋子铺着地衣,又很暖和。 灯灭了。 炭盆还在烧着,微爆声入了绥绥的梦,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半夜,直到男人的声音叫醒了他。 “水。” 绥绥搓了搓脸,反应过来是李重骏要水,忙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寻到梅花几案前。先点起烛台,再从温盅里提茶壶倒水,端着茶盏与烛台一同送到榻前。 李重骏也不是很清醒,茶有点凉了,他也没挑剔,吃完便又躺了下去。 灯火如豆,小小的黄晕,映亮了他英挺的侧脸,鼻梁高挺得像小山,金色黄昏里的小山,像画一样。 可绥绥仅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他枕下。 那是帕子的一角,薄薄的,有点旧了,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半个宜字。 是宜宜。 她早就发觉了。 李重骏枕下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绥绥认字不多,这个字还是她抄下来问了小师叔,才知道怎么读的。 这样旧的帕子,一定属于一个故人。是长安的姑娘么?他这次回到长安,就可以见到她了么? 绥绥想着,也不免替他和宜小姐高兴;可想到杨小姐,又觉得她很可怜,还没过门呢,丈夫却先一步心有所属。 但李重骏也没做错什么呀。 婚事是皇帝玉成,没有人能违抗圣旨。 能为了宜小姐守身如玉,他一定是想娶她的。 绥绥唱了这么多年戏,对这种一个才子两三位佳人的故事再熟悉不过。通常三位佳人里,有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姑娘,一个高门望族的小姐,一个倾国倾城的花魁,都爱上同一个窝囊废书生,为了嫁给他要死要活。 而书生呢,自然是高中状元,三美团圆。 佳人们姐妹相称,不分彼此。 和他们比,李重骏似乎还算个男人。 他本来可以有许多女人,但爱上一个宜宜,就爱她一个, 为了宜宜,他两年来再难捱也不肯碰她。 为了宜宜,他将要迎娶世族的小姐,也没有半点开怀。 虽然李重骏对她一会阴一会阳,难伺候得很,没准也是个痴情种耶! 绥绥自我感动了一会,又渐渐困意袭来,灯灭了,她也五迷三道,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随手把灯台放在阑干旁,就躺了下来。 分卷阅读15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她就打了自己的脸。 绥绥在睡梦里只觉得自己被翻了个身,耳边咻咻的气息,像只兽的喘息,有点湿,有点热,还有点痒…… 她伸手把那兽赶走,反被钳住了手,拉开按住。 “痛痛痛!” 她蹙眉叫,朦朦胧胧睁开眼,只见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不对,只能说是侧脸——他的脸正埋在她颈窝里呢。 甜品小站⑥3⑤48o⑨4o “啊——你你你——你是谁啊。” 那人声音沙哑拖沓,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你还想要谁。” 有桃 闭眼时她在敦煌的闹市开大酒楼,睁眼李重骏在亲她的脖子,绥绥一时分不出哪个才是梦。 都一样荒唐。 可气的是他还在解她的襦裙带子,绥绥忙去抢,他却已经把她的小衣扯掉,绥绥赶紧护住心口,他又伸手扯开了她的袴子。趁她头昏脑胀,几下剥了个干净。 又开始解自己的袴子。 他本来就精赤着上身,绥绥见状,也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赶紧扑上去和他抢绦子,护着袴带不让他脱,语无伦次道,“不成……不成不成,这个不成,当初殿下可没和我说要来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殿下自重啊!” 高深的堂屋里浸满浓稠的夜。 银月光,昏罗帐。 她的皮肤白,睡前搽了茉莉油,愈发香腻轻匀,泛着微光。脱了看时,并不似寻常纤瘦,骨头间藏着肉。胸乳丰盈,上台都要用棉布缚住,不比现在摇摇晃晃两只白兔,一手握不住。 李重骏没去握,而是抬起她的下颏,不怎么正经地笑,“那你求我。” “好好,我求你,殿下……”她觉得这样不够有力,于是又苦口婆心道,“忍一时海阔天空,您可是快要娶妻,名花有主的人啦!” 可惜适得其反。 他不由分说推到了她,整个人压上来,直接分开了她两条腿。身下紧贴着,粗长的阳具撞在穴肉上,她一阵麻,还未匀口气,他便隔着软绸重重顶了几下。 龟头被袴子束住,粗沉的柱身却更肆意硬得吓人,挤开软肉,专往核心上碾,一时轻一时重,毫无章法,磨得好痛。 但绥绥喘息着,喘息着,闷哼里竟带了宛转,似乎也听不出她有多痛。 李重骏也在喘息,抑制地喘,怕谁听到似的。 绥绥灵光一闪,“对了,宜娘!殿下不想王妃,也得顾及宜宜,她还在长安苦苦等着殿下呢!” 呼吸果然顿了一瞬,可他随即更被触怒了,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又去松他的袴子。 沉重的阳具弹出来,打在她小肚子上,滚烫得像烙了个印子。绥绥呜呜地挣扎着,他也不理会,腾出一手按住她胯骨,把阳具往腿心送。 他是把“弯萧”,挺腰顶,龟头正被肉缝吃住,他却不再深入,退出来再送,又卡在穴口。 来往几次,绥绥心如油煎,都要崩溃了。 狗男人有病吧,钝刀子割肉,还不如杀了她给个痛快! 然而她很快明白过来,李重骏其实另有意图。 他把她翻了个身,拦腰抱起来,做成了挺着腰的姿势,正方便行事。绥绥赶紧撑着手臂伏到阑干上,还试图和他讨价还价,肉茎却已经抵上来,然后,尽根入到底—— “啊呀!——”绥绥屏气咬紧了牙。 然而囊袋打在她的大腿,啪的一声脆响,她却一点没觉得疼。低头一瞧,只见腿心处突出半截又粗又长的深红肉柱,青筋狰狞,还挂着亮晶晶的水液,在月光底下照的一清二楚。 恶心死了! 但她后知后觉,那水液是她留下的。 而他只是穿过了她的腿心,并没有真入进去。 绥绥心有余悸地夹着他的阳具,李重骏却已经揽着她的腰抽拽起来。阳具刚硬,每一处棱角都遒劲有力,刮过她蚌内的嫩肉,冲撞,碾压,像它主人一样的坏脾气。 相比之下,绥绥的身子却不怎么听话。 心里还骂着李重骏呢,骨头却软了。 她天生明媚艳丽些,尖尖下颏,一双桃花眼。做小旦时,伶伶俐俐,嗔笑怒骂,演出一万种风情,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 这会满面彤云,新月眉蹙,在别人是楚楚可怜;在她,就是卖弄风骚。 柱身摩擦软肉,揉得薄肉充血,仿佛揉碎桃花。山泉呜咽,汩汩从泉眼里流,源源不断,响声啧啧,越听她越急,越急还越......舒爽。 绥绥叹气。 原来李重骏是既想纾解,又不想“碰”她。 呃……这守身可真是守了个寂寞。 算了,不管他了。 绥绥知道了今夜不过如此,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困意渐渐掩盖了快意,只盼着早点完事睡觉。一晚上被人挖起来三次,她可要困死了。 可李重骏还不知疲倦地把她按在怀里发泄。 他这些日子到底吃了多少苁蓉羊肉啊…… 绥绥一咬牙,为 分卷阅读16 了睡眠,决定拿出看家本事来——当着那些老爷她都不怕,何况现在就他们两个。 她咿咿呀呀小声叫起来,“嗳呀——不得了,就是那里,殿下痛杀一杀,好爽利!” “呜——呜,不成了,轻、轻些罢!绥绥难捱也。” 可李重骏似乎不想听这些,她叫了没两声,便被他像烙炊饼似的翻了过来。 “别闹。”他低声说,语气急促,又意外地温和。绥绥忙闭紧了嘴,他便俯下身,眼神迷离地看了她一会,忽然道:“你摸摸它。” “摸……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下,竟摸到了那炙热的性器,沉甸甸的,绥绥几乎握不住。 肉具很硬,他的声音却格外软。 “喜欢么。” 那东西被她握得又涨了一点,嚣张地抵着她身下,就跟刀架在脖子上似的,谁敢说不? 绥绥赶紧点点头,没想到李重骏又道, “我呢。” “啊?” 李重骏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 “哦,原来你喜欢它,不喜欢我。” 他哪儿是吃多了药,根本就是吃错了药吧! 绥绥直勾勾看着帐子顶无语凝噎,这时李重骏动了一下,绥绥膝盖发软,只当他一生气就要霸王硬上弓,立刻道:“喜欢喜欢喜欢!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喜欢您喜欢谁!” 没想到动情的李重骏这么好骗,薄薄的眼睑一抬,看着她嗤笑了一声,颇为满意似的,然后凑过来,又含住了她的唇。 先是轻轻地啄着,又渐渐变为了吮吸。 天呐……还有完没完了。 这是把她当成了宜小姐吧! 绥绥彻底绝望了,她看着夜色下幔帐流苏的影子,听着月牙桌上白铜更漏一声声滴水,桂树落尽了叶,在窗纱上投出寂寞的剪影…… 忽然无比怀念那个冷眉冷眼的李重骏。 夜啊,漫长,真漫长啊。 薄绿 绥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内室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可她才坐起来,就有两个侍女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 竟就是昨晚听壁脚的那两个。 她们含笑道:“夏娘说——” 除了李重骏,没人能睡他的床,绥绥以为夏娘又要骂她,提前扁了扁嘴,不想侍女却说,“夏娘说姑娘辛苦,叫厨房备了羊奶红枣粥,让姑娘吃了再走。” 绥绥愣了一愣。 ……她是挺辛苦的,但又没完全辛苦。忽然被夏娘优待,她倒有点不适应,小声问, “那殿下他……” 侍女的脸又有点红,低头笑,“殿下身子可好全了,一早、一早就出去了。” “……” 绥绥假装听不出她的意思,左右看看,见床榻上干干净净,自己也齐整地穿着中衣。 侍女又道,“床褥和姑娘的汗巾,都拿去洗了。” “汗巾,我的汗巾为什么要洗?” 侍女一顿,脸越来越低,唇角却一扬一扬,像是抑住不住要笑似的。绥绥愣了一愣,忽然回过味来—— 啊啊啊李重骏这个混蛋,肯定是用她的汗巾做坏事,把脏东西蹭上去了。他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不用他自己的啊! “回头洗好了,就给姑娘送回去。” “……”她才不要。 绥绥撇了撇嘴。 她吃完了那盏羊奶粥,赶紧逃出上房,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小玉正在日光的穿廊下晒粟米。 冬日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切过房檐,半明半暗。小玉棉袄穿得墩墩的,蹲在地上,缓缓抹开金黄的粟米堆,像流沙一样。 这是个极寻常的冬天的早上。 昨晚的喘息,浊液,起伏,水声,泥泞的池沼里紧密相贴……荒唐得像是个梦。 李重骏那样好面子的人,一定很后悔吧?也许他还会怪罪到她头上,怨她不知好歹睡到他的床上,害得他一时情难自抑,做了对不起宜娘的事。 反正绥绥又有一个月没见到他。 听人说,他又忙起来了,也不知在忙什么。 她的院子里有一株梨树,冬天的时候树叶都落了,积满了皑皑的白雪,天气暖起来,雪也一点一点薄起来;终于,一场薄雨浇化了它,冰凉的水珠从房檐上溜溜滚下来,从树枝上滚下来,积在青石板的沟槽里,潺潺淌了出去。 长安的信使又来了。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圣上安顿魏王回京的圣旨。 那是个微雨的清晨,绥绥撑油伞经过梨树,看见枯枝间已经吐出鲜绿的嫩芽。 她知道,李重骏终究要回去。 她呢,也终究要离开。 而功成身退之前,她只需要再做一件事。 三月初四,李重骏在王府宴请宾客,既是辞行,也是答谢众人在他病中的探望。 他如今被皇帝点名调回长安,未来妻族又是弘农杨 分卷阅读17 氏,今非昔比,上到刺史太守,下到县令,无不备了厚礼,毕恭毕敬,欣欣前来。 河西节度使虽未亲到,也派了府官来贺。 据说,同来的还有五个美人,想必就是给李重骏的践行礼。节度使算封疆大吏,皇帝依赖他们,也忌惮他们,他们送来的礼都是烫手山芋,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李重骏当然不愿收下。 自然而然,绥绥又有了她的用武之地。 在筵席上扮演狐媚恶毒的宠妾,美丽也是必不可少的武器,绥绥心知以后很难再有机会盛装打扮,因此梳妆得格外精细。 孔雀衫,石榴裙,重重罗绣,金银隐花。 长安风气靡靡,贵女们偏爱鲜艳的色泽,引得歌伎艳妾也纷纷效仿。她这条裙子选的是最红的血色罗锦,前两日特意又染了一回,染得她指尖现在还是红红的。 宝髻斜堕,鬓云横度,浓浓胭脂直抹到眼皮上,显得像吃多了酒,醉眼斜乜。 打扮得华丽,却轻浮妖气。 绥绥正努力把所有金银首饰都插戴在头上,忽然来了个小厮,捧着个锦盒,说是魏王殿下叫送来的。 打开一瞧,竟是一整副的缕金头面,金簪,金钗,金梳,金冠子,镶嵌珍珠,华光灿灿,闪得绥绥霎了霎眼才看清。 她睁大眼睛,光是看着,就已经呼吸艰难,“这……这是做什么!” 小厮道,“殿下说给姑娘一会筵席上戴。” 绥绥捂着心口道,“那……那散席之后,你再来取?” 小厮摸不到头脑,“殿下没说要取回来呀,就说是送来给姑娘戴的。” 绥绥倒吸一口气,小厮走了半天,都还有点头昏目眩。 天哪天哪,李重骏他——也太够意思了! 临别之前还打了这么贵重的头面给她戴,从前可没见他那么大方过。 虽然绥绥明白,他能如此大方,多半是因为今晚宴会的重要。但有机会戴贵重的首饰出风头,总是件快乐的事。 待会她好好演完最后一出戏,李重骏高兴了,没准儿能让她把手里的首饰都带走! 不过一念之间,绥绥便完全忘了李重骏的刻薄,别扭,坏脾气,对他感激得五体投地,恨不能过年都不供灶王爷,改成他的牌位。 她忙把头上零零碎碎的珠钗都卸下来,换上新的头面,然后一刻都等不得,赶去向李重骏谢恩。 临近酉时,才下过雨,天色也阴暗暗的。 哀愁的黄昏,绥绥却打扮得珠光宝气,喜气洋洋地到了上房。 还没上几级台阶,只见两个小婢女打帘,六对小厮前后打灯笼,簇拥李重骏走出门来。 开宴前他要接待贵客,自然也是锦衣打扮。 可他立在台阶的高处,玄青襕袍外横着迦南沉香带,小厮抱着鹤氅出来伺候他披上,银灰的锦缎上是明灭的云水暗纹。 都是半旧的了,却更见温润清肃,收敛了他眉目间的英气与戾气。甚至有那么一点像古书,装在檀木匣子里,泛着淡淡寒香。 相衬之下,绥绥简直像只俗艳的大灯笼。 她倒并不自惭形秽,深深福了福身,笑嘻嘻道:“妾身见过殿下,多谢殿下恩典!” 月余不见,他依旧是那懒洋洋的样子。 经过她身边,伸手在她涂满胭脂的脸上抹了一道,捻捻指尖,有点嫌弃似的笑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他走下台阶,轻飘飘留给她一句, “罢了。等回头到了长安,少给我点丢人,便是我的造化了。” 绥绥没听明白,便按自己的理解过了遍脑子,忙应道,“妾身不敢!等殿下回了长安,妾身必日日烧香,夜夜祝祷,遥佑殿下一切顺遂……” 一语未了,李重骏忽然顿住了脚步。 转过身,挑眉看着她。 似乎是疑惑,还带着微微的诧异。 绥绥更糊涂了,愈发解释道:“妾身是说真心话!妾身都想好了,等殿下启程,便也离开凉州,到张掖,或是敦煌去。那儿没人认得妾身,妾身也不会同一个人说认得殿下,就当从未见过殿下……” 她看着李重骏从疑惑逐渐变为了……咬牙?他眉毛皱起来,乌浓的长眼睛像尖刀片一样。 绥绥急了,三指朝天道,“我发誓!若告诉了一个人去,就叫我浑身长疔,不得好死——” 可是她还是渐渐住了口。 这不对劲......李重骏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 泥石流要开始了就是说… 真的抱歉了大家T T 最近在准备申master,昨天突然发现最近的deadline在12.1,然鹅我PS还没开始写...... 我争取保证日更,加更先欠着,12.1之后就不着急了,慢慢补 现在欠着一次500珠的加更 btw,想问下大家,前面小马对绥绥的感情是很模糊吗? 如果大家 分卷阅读18 觉得乱告诉我,我再想想怎么修文。 夜宴 “对月”章改了一下,加了一些小马的心理描写,可以配合食用。 画烛流光,宾朋满座。 衣香鬓影,玉碗琥珀。 一切都好,除了……李重骏又犯病了。 绥绥吃了两个冰糖肘子,也没想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那么生气,生气得那么吓人。就在这时,忽听说河西节度使的长府官在席间请停了奏乐,并向李重骏献上了自己带来的美人,欲跳胡旋给殿下助兴。 她也只好不去想他,赶紧整理了仪容,溜到男人们吃酒的花厅,躲在画屏后窥探。 跳舞的美人是汉女,皮肤却比胡姬还白,光着雪白的手臂,带着沉甸甸的缠臂金。她穿胡人的轻纱裙,站住的时候是只青色的裙子,一转起来,里面的褶子绽开,竟旋成火红的一朵大花,随着胡笳翩翩摇摇,浓艳得烧起来一样,旋转间却又露出白芙蓉般清丽的脸,绥绥都看呆了。 长府官还在那儿谦虚:“舞曲鄙薄,有玷殿下耳目。” 李重骏也很上道,“府官何出此言?托府官的福,小王今日也开眼了。” 他吃得半醉,倚在坐床上和长府官敷衍,却把眼睛一点不错地盯着那美人,支颐微笑,“‘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古人诚不欺我。” 一脸的跃跃欲试,一看就没想好事。 绥绥撇撇嘴。 他可真会装模作样。 这不要脸的样子,和方才判若两人。要不是他满脸阴戾地拂袖而去,她都要相信他是真的快活了。 绥绥这会儿有点怯场,却也得咬着牙上。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猫,于是先放下小猫,一拽它的尾巴激它跑出画屏外,自己也提着裙子追了出去,闯入了那歌舞升平的花厅。 除了转圈儿的美人,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她这闯入者,就连吹胡笳的都直往那里瞟。 绥绥忙停住了脚步,故作惊吓地环顾四周。 李重骏这时也挑起了眉,做出诧异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绥绥赶紧跪下,瑟瑟道:“妾身该死!才吃饭时裹乱,不防院里的猫跑出来,妾身一路寻它,竟跑到这儿来……” “混账!“李重骏拍桌子呵道,“难道伺候的人都死了?今日贵客都在,怎容你毛手毛脚来添乱,还不快下去!” 绥绥被骂得连连低头,却不肯走,竟跪行到了李重骏榻边。坐床都很低,离地只有一两寸,绥绥跪在地上,正好可以扶住他膝盖。 “殿下……妾身知错了,那妾身不动,就在这儿陪殿下吃酒,可好么?”她咬着帕子乜向那美人,意味深长地吃吃笑道,“是胡旋舞呀,真好,跳得真好,殿下想必也很喜欢罢……” 众人见这光景,又见绥绥打扮得如此华丽妖媚,便看出她是有备而来——哪儿是找猫,分明是打擂台来的! 李重骏又斥她胡闹,等不及要把她轰下去,可绥绥就是不走,不仅手缓缓摸到了他腿上摇撼,还把半露的酥胸若有若无蹭着他膝盖,又挤又压,变换可爱。 “从前殿下也爱看妾身跳绿腰舞,可如今……见了胡旋舞,见了大美人,以后也不必看绿腰,也不必……看妾身了吧?” 绥绥嘴上柔媚哀怨,手下可没含糊,徐徐伸进他袍子底下,虽用身子挡着,旁人也能猜度出两分。 看那李重骏脸色一变,一把按住她的手。虽极力抑制,却是咬牙切齿,眼睛也直了,狠狠瞪着她。 这不比胡旋舞好看? 众人也没心思看跳舞了,都暗地里瞅着他俩的眉眼官司。这可把长府官急坏了,美人舞毕,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殿下……” 谁知这时绥绥哭起来,手伸在李重骏袍子里拿捏,捏得他青筋显露,自己却委屈得不得了,“我知道殿下的心思。既是有老爷送人来,殿下还不快收在身边?索性把妾身卖了,省得日日冷落别苑,看殿下宠爱新人,那才真是生不如死,活不了两日了——” “胡说什么!府官何曾有这样心思,由得你满嘴胡言乱语,还不滚下去!”李重骏已经忍不住呻吟喘息,却还强撑着直起身,对府官颔首道恼, “内妾粗鄙,让府官见笑。” “……”长府官气得要死,但人家都把他架得高高的,下是下不来了。他直冒冷汗,却也没相处对策,只得说句,“不敢不敢”,使眼色让美人下去了。 绥绥也被上前的侍女,一左一右架着手臂拉走了,徒留满室暧昧的空气。 这时他们早在前楼用了正经晚膳,贵客和年长的官爷都走了,留下吃酒的大多是年轻子弟。 见了绥绥幽怨娇媚,也有些意动,不免想起自己房内娇妻美妾;又见李重骏忍成这样,也很体谅,又坐了不多时,听见远远的二更钟鼓,便纷纷起身告辞。 长府官硬是坐到最后,见左右没几个人,还想再开口。谁知这时候绥绥竟又绕了出来,手捧着银壶,借故换酒,还来撩拨李重 分卷阅读19 骏。 长府官恨得咬牙切齿。 他此番前来,不过是借着践行的名义,探探这小王爷的秉性,再以美色打动,安插两个人进来。 不想遇上这小贱人,铁了心来搅局,而魏王竟容留在这样的人在身边,也不像是个能成事的人。 他心里过了一过,没奈何,只得强作镇定来告退。而魏王瞥着胡装那美人,似乎也有挽留之意,可终究留恋眼前风光,玫瑰扎手,架不住香浓,便还是放了长府官离去。 绥绥余光瞥着府官一行人远去,觉得自己好歹立了个功,回头对着李重骏扑哧一笑,不想正撞上他阴冷的面容。 她还未敛尽笑意,便被他一把钳住下颏,强迫着与他对视。 他又恢复了那阎罗似的神色。 绥绥的心窒了一瞬。 她曾以为她并不害怕李重骏,可现在发觉,她只是不曾见过完全的他。 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之前你一直吞吞吐吐,是想和我说什么?” 绥绥皱了皱眉,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走,嗯?” 绥绥点点头,又慌忙摇头,一脸的茫然无措,“殿下……不想让我走么?” 他轻嗤,断然否认。 绥绥咬紧了牙,语无伦次地辩解:“殿下……殿下不必担心,我说到,就一定做到!绝不会把和别人提起半分……殿下就当从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殿下,过去两年,就当它没有过,我不会,不会……” 火上浇油。 他乌浓的眼底是冷的,深的,却徐徐扬起一个晦明不定的笑。他笑他自己,这出戏演到最后,原来演了出请君入瓮,原来只有他动了感情。 “你马上就可以走了,不过在此之前——” 他仍掐着她的下颏,却换了种方式,缓缓摩挲上她的唇,然后撬开了她的唇齿。 他的手冰凉,在温暖如春的堂屋里,依然像冷玉。影影栋栋的灯火下,他也像玉神佛,笼在泥金的圣光里。 公子如玉,高远圣洁。 手指在她口中搅弄,银丝似的涎水淌下来。 绥绥睁大了眼睛,极力止住喘息,一动也不敢动。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这章写得有点匆忙,明天可能会改下! 下章就要开车了,明天请假一天,我好好酝酿下 T T 现在欠着500/800珠加更辽,谢谢大家,我好惭愧 胭脂 酒阑人散,寒凉的春夜里,只听见乌鹊远远的一两声。除此之外,只是寂静。 绥绥仰头,怔怔地看着李重骏,气弱地找出一个借口:“宜宜她——” “宜宜也是你叫的!” 见李重骏神色愈狠,绥绥立即知趣地住了嘴,他却手下力气更重,捏得她下颌生疼,追问道,“你是从何得知——” 绥绥忙解释道:“就是那日,那日在榻上服侍殿、殿下,偶然看着一眼,帕子在枕头底下,想必是殿下心爱的……” 他挑眉,“你认得这字?” 绥绥总不能把小师叔卖出去,只好点了点头。 李重骏没再言语,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擦拭,审度着看了她一会,活像刽子手掂量囚犯的脖子。绥绥也没看到。 她还在为眼前的事儿发愁。 宜娘都没挡住他,杨小姐更是想也别想。也许就是上次吃醉酒让他尝到了滋味,觉得当和尚守来守去也不过这么回事,还不如入个彻底。 她最后也没想出个对策,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伸手到发髻间,卸下了金冠子。 冠子太重了,一会干起来扯得头发痛。 如果这是她自由前的最后一道关卡,那么,她乐意。 绥绥从不是个扭捏的人。哀愁,含羞,那是贵小姐华丽生活的一点点缀,织金画屏上开着的纤白茉莉花,留给才子们在诗里做梦用的。 而她不配。 厅上的侍从见状,早溜得一个不剩。绥绥不消李重骏吩咐,自己便褪了衣裳,脱得只剩抹胸和亵袴,见李重骏只是冷冷看着她,忽然抿嘴笑了一笑,乔张做致地爬上榻去,伸手要去勾他的颈子。 “殿下可怜见的,待会入绥绥,可轻轻的——“ 她妖妖调调地才说了半句,李重骏却忽然发作,不由分说地一把拽过她,反压在床头的青瓷屏风上。 “嗳呀——殿、殿下!” 绥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挣脱,可他一只手就把她按得死死的,腾出一手来,又去撕她的袴子,锦纱破裂的声音在空当的厅堂里回响,响亮得吓人。 “唔唔——凉、凉,好凉——” 没了束缚,两只丰硕的白奶弹出来,贴在屏风上,冰得绥绥叫唤。然而她随即就挨了烫——李重骏也不知何时解了外袍,松了袴子,肉具毫无征兆地抵上来,穴缝骤然破开,隐匿的红豆撞得酸麻,绥绥膝盖都软了, 分卷阅读20 可还不等穴水淌出来,那根东西已经碾着软肉往里顶。 “啊呀——不,不成——” 绥绥呼痛,李重骏全不理会,坚挺的性器像一把淬火的利刃,硬生生要从她身体里劈出一条路来。 不对,这不对……他虽然性子古怪,却从没有这样粗暴失态过。她更害怕了,也顾不得装娇媚,扭来扭去奋力挣脱,却生生把龟头又吃进去两分。 “呼——啊——” 太疼了,疼得喘不上气,她只好拼命挣扎,趁他一手揽过她肩膀往怀里按,使尽全力扭开了手。一回身,也还是撞在他怀里,白奶在他赤裸的胸膛前蹦跳挤压,翻腾得乳波阵阵。 李重骏这时也喘息起来了,脸颊泛了红,和她抢夺着她的身体,又要正面把她压在身下。 绥绥都要哭了,“不是呀,不能这么着!这么、这么进不去呀!” 李重骏听了这话,倒怔了一怔,一个不防头,被绥绥乱动时甩过来的金钗子流苏划了一下。 勾在颈子上,登时流了血。 他顿住了,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放开了她,倒在了阑干上。在颈上抹了一把,瞥了眼手上的血迹,却也没去管,只偏过脸去喘息。 绥绥被甩得伏在榻上,抬头见了他的伤处,倒吓得凉透了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的发肤是皇帝给的,就这么个血口子,要她的命够够的了。绥绥也顾不得害怕,满床找汗巾递到跟前,惶惶地叫了声“殿下”。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殿下……” 他没理她,那阴鸷的脸色让她不敢再问第二声。 灯火下,他胸膛精健,因为剧烈起伏,筋骨更见分明。瘦窄锋利的腰线下挺着昂然的性器,因着曾紧密地夹在她腿间,知道有多坚硬。肉根赤红,龟头颜色深些,饱满鼓胀,沟壑分明,还沾着她穴里的水液,晶莹泛光。 方才就是这混账东西卡在穴口,虽然入时疼,平复下来,才知已经被磨出了些意思,春水含在穴肉里,动一动就要往外淌。 绥绥赶紧并紧腿,又瞄了那肉根两眼。 李重骏今天不大正常,她真怕他一句话要她的命,急于讨好他,又想起在戏园里窥见过的姊姊们的招式,一狠心,往前跪行两步。 纤细的颈子一低,无声无息俯下了身去。 李重骏只觉得身下一阵软热,低头看时,只见绥绥已经伏在他身前,两手捧定他的子孙袋,伸出一点舌尖上下舔弄。说是舔弄,倒像小猫吃牛奶,小口小口的,吃一会儿,顿一会儿。 这在绥绥,还是平生头一回。对着这狰狞肉根无从下口,只好先尝试着慢慢舔那棒身。而后与他对上眼神,似乎见他并未阻止,又无甚面无表情,心里忐忑,只得又加大了力度,于是从舔弄变成了吮吸,甚至还硬着头皮试图吞下那圆硕的龟头,几次不成,倒留下银丝似的口水,洗得那肉具水淋淋。 洗得李重骏腹内一团燥火,心里的火却比这还大。 女戏子差不多都做皮肉生意,她从小长在戏班,演起春宫来活色生香,想必也经验匪浅。对于绥绥的过去,他打发人探查过大概,可一些细枝末节,他并不知道。 起初他没兴趣知道,后来,是不大敢知道。 但无论如何,都只是脑中模模糊糊的影子,此时此刻,却全部翻尸倒骨地回味了一遍—— 这样一个女人,他怎么能够动了心。 他冷冷看着她,汗湿的胭脂晕开,方才一番打斗,染得脸颊,眼皮,雪乳上,到处红痕斑斑,倒似高潮余韵。 红唇吞吐他的肉根,亦蹭得口脂在茎。 她并不像演戏时那样泼辣大胆,黛眉微蹙,一双狐狸眼睛里盛着汪汪的水,吞得甚是艰难。 这也是假装么?装作不胜忍耐讨男人怜爱,就像她一直以来对他假惺惺的讨好。 不喜欢他,依旧可以柔媚乖顺地舔弄。 他在她心里,彻彻底底只是个恩客。 肉根胀得发疼,李重骏却咬牙,极力抑制住抽拽的冲动。他还要去问她,仿佛是一种自我的蹂躏, “从前,你也是如此么?” 绥绥又噎又顶,都要吐了。马眼吐出的前精略有些涩,好在被他身上那松柏气息掩住了,也不算难闻。她含含糊糊问,“啊?……什么如此?” “和那些人。” 绥绥嘴里含着那么大的物什,一说话就有口水淌出来,听他奇奇怪怪只说半句话,烦得要死,还不能表露,只得又小心道,“殿、殿下说什么人?” 没想到下一刻,他忽然抽出阳具,一把将她推倒在榻上,自己也欺上了身来。手臂撑在她面庞两侧,暗影中黑眼睛亮得像野狼。薄唇几乎挨到她颤动的眼睑,似是一个吻,又没有吻,只有喘息低沉,温热气喷薄在她脸上。 他轻声冷笑,像在逼供, “那些嫖你的人。” 海棠 绥绥在茫然和震惊中愣了小半刻。 大喇喇的羞辱,她觉得气愤,可也注定了只能敢怒不敢 分卷阅读21 言。她梗着脖子咽了口气,慢抬娇眼,轻声娇笑道, “殿下说笑话呢。殿下少年气壮,筋信骨强,他们那些老货,怎的配与您相提并论?妾身这些年还从未见殿下这样……干净漂亮的。” 他不是洁癖么,她偏要恶心恶心他。 这狗东西,气死他,活该气! 没准儿他不做了,正好逃过一劫。 可话一出口她又后悔。此时此刻保命要紧,即便只是阴阳怪气,也不该多这个嘴。 李重骏果然给气着了,却没打算放过她。他依然阴沉着脸,颈上的青筋却都胀了起来,再不说一句话,一手压在她胯上,一手分开她的大腿直接便入。 好在绥绥舔弄半日,把自己也弄得春水丰沛,润滑泛滥,纵是龟头昂大,挤入半个头便引她内穴蚌壳般收缩,硬推了半日,终究入了整个龟头。 绥绥蹙眉哼了两声,一声高,一声低,倒并不似之前疼痛。她手里攥紧汗巾抵着下颏,下面小心翼翼吃这赤红肉根,两片薄肉充血,倒似红唇。上头的唇也咬得死紧。 她故意不去看他,却反被他扳回脸来。 他生得清俊,阴戾的神色掩住了清秀的眉眼,倒像是个陌生人了。 李重骏咬牙,抬着她一条腿,挺腰探了探,便尽根入到了底。曲径幽深,湿热紧窄,层层软肉裹上来又被顶开,顶到了头,他也不知道,只觉得马眼撞在软肉上,愈发硬痛难捱,又狠力去插。 绥绥起初还强撑着缩阴肉与他较劲,不想头一回就被人攮在花心里。这狗男人!他喘了口气,更凶蛮地抽拽起来,在他是泄恨; 可在绥绥看来,只纯粹是泄欲。 她像膝盖中箭,又麻又痛,呜呜叫着,咬着汗巾才不至于大声呻吟。 从前她是演戏,她也乐意扮演一个淫妇。 可如今他把她当婊子,她反生出没来由的骨气。 一声也不肯吭。 绥绥给顶得一颠一颠,像疾风骤雨中的枝头海棠。好在她武旦出身,柔韧有力,非闺阁淑女可比,几下子便从破身的疼痛中恢复,适应了汹涌的捣弄,甚至尝出了味儿来。 只是时候久了,弄得狠了,虽舒爽,却喘不上气,也就无暇顾及仪容,不自觉流露出媚态,咿咿呀呀叫, “深,太深了……快了,啊呀呀呀呀——” “呜呜——了不得,好爽利,那儿,是那儿——” 手臂攀隔在枕上,满头小簪小钗打得泠泠作响,囊袋拍打雪股,嘭嘭不绝,与叽叽水声相映成趣;身下淌得流水一般,床褥尽湿。她的妆全花了,濡湿的头发黏在脸上。 大雨将息,殷红的海棠花零落成泥,飞了一脸。 李重骏心火烧得摧枯拉朽一般,却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绥绥越叫越媚,甚至他都顿下来,她还要自己挺着腰套弄,两条纤白的腿缠住他的腰,努力吃回去,吃得半截阳具在她穴中突突地跳。 这何尝像男人肏她,倒似她嫖了男人。 他恨极,脸色阴冷得能滴下谁来,下一刻便整根抽出来,将她翻过了身,提起腰来一插到底。 “哦——” 绥绥情极,仰头尖尖叫了一声,李重骏扼住她的颈子拉到胸前,却只看到她蹙眉咬齿,腾出空睨他一眼,眼波晶亮,满面妩媚的情潮。 这样,可有什么不一样么? 与那些男人给她的,有什么不一样么? 李重骏终究问不出口,于是又凶蛮地按着她的脖子压了下去,就着这个支点,挺着腰在她穴中大肆鞭笞。 绥绥也不挑剔,努力把手肘撑着床榻,酥塌着腰着承受着猛烈的捣弄,起伏的蝴蝶骨振翅欲飞。穴里那根粗长阳物,虽然主人是个混蛋,它倒真好用,微微上翘,一下子就顶在那块肉上,撞得魂都散了。 穴肉干得糜烂熟红,津液搅打成了白浆子,淋淋漓漓滴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绥绥身子再禁入,体力也绝比不过李重骏。轮番到了几次,终于疲软下来,李重骏那里却依旧刚硬如铁。 “嗳,不,不成,好痛——” “别,别——”她迷迷糊糊喊起痛来,伸手去推他,手指晃来晃去,却反被他捉住,像策马勒缰绳,拉得她纤细的身子弓如满月,只两只雪乳当空摇摇荡荡。 “受着。” 他语气生冷,嗓子却是哑的,重重又顶了一记。 绥绥渐渐恢复了理智,又重新咬紧牙关,再痛也不肯出声,承受一浪又一浪苦海中的情潮。 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了,只记得他忽然放手,她整个人往前倒,瘫软着身子伏在榻上,身体里徐徐滑出热的津液。 李重骏一言不发坐倒在榻边。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小厮探头探脑地来看看可要服侍,才过来,就被李重骏一脚踹在地上。 他披起衣裳走了。 绥绥昏昏沉沉,再醒过来仍是一片深夜。她是被冻醒的,花厅上一个人也没有,碳火灭了,灯烛也熄了。李重骏的氅衣搭在坐床上,看上去又柔软又暖和。 可她不想去碰。 分卷阅读22 她拖着酸软的身体,倒了半碗凉茶稍稍清洗,又捡回掉在地上的衣裙穿上。借着月光在床榻上找了一番,水渍冰凉,果然没有一丝血红。 小戏子从小折腰劈叉,大多早就没有“囫囵身子”,她也知道,才敢骗他。 李重骏走的时候似乎还气得不轻。 算了,管他呢。 阴冷的夜里,仿佛世界都完了,她也格外丧气。 他想杀掉她就杀罢,她已经把小件的首饰偷偷带回家不少,翠翘卖掉,也够过活了。但她还是觉得对她不起,她身子那样弱,有了钱,也难生活。 绥绥胡思乱想着,又倒回榻上,就在这荒凉的废墟里睡了一夜。 她能想到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个死。 却没想到李重骏这么狠。 sry啦一天没写完,就分了两章 我终于写到肉啦,以后会在微博@奶油蒸酥 报更! 角色行为不要上升作者啊啊啊啊,小马是个神经病我先说了 绿山 绥绥累极了,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今夕何夕。 外面天昏地暗,也许就要下雨了。 她慢慢爬起来,昨夜的激烈没让她怎么难受,倒是睡了一夜有点落枕。绥绥正打着呵欠揉脖子,忽然听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虚掩的大门被推开,拍在墙上,嘭的一声大响。 再看时,见原来是一行婆子打扮的妇人。为首的一个冲到跟前,“这都过了巳时了,姑娘好睡呀!——也别睡了,和我走一趟罢!” 拽着绥绥的衣裳便往床下扯。 绥绥吓了一跳,“哎呀——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的身份特殊些,不似寻常小丫头可以随意打骂,婆子也不敢真的使力,被绥绥挣脱开了,便横眉道:“我劝你老实些!再吵嚷起来,就送你去见官!” 绥绥懵了:“凭什么?——我犯了什么法!” 那婆子却不再与她废话,生拉硬拽将她带到了李重骏的书房。夏娘早带着人在外间严阵以待,脸色也一样难看,一见到绥绥便道:“你可知罪?” 绥绥茫然,“我什么都没做,何来知罪——” “好你个嘴硬的蹄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夏娘面前有张黑漆矮案,她掀开上面的红毡,只见许多金钗子,金手钏,惶惶的灯火下闪闪发亮。 “看看这些东西,还敢说你什么都没干!” 绥绥定睛看了看,只见都是李重骏赏给她,又被她偷换成金包银的首饰,登时心里一沉。 夏娘果然把一只金镯子送到她面前,金光灿烂的一环,刮擦掉的一块下露出银白。 绥绥万没想到会被发现,惶惶地说不出话来,却听夏娘恨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殿下待你哪里不好,金的银的,要什么给什么,你倒会生钱!要不是今儿早上我发现,由着你偷梁换柱,只怕明儿王府都叫你搬空了!走,跟我去见殿下——” 一语未了,只见竹帘底下出来个青袍男子,是管事的高阆。 高阆看了绥绥一眼,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便转过脸对夏娘道:“嫂子进去罢。殿下正看画儿呢,别叫得鬼哭狼嚎的!” 夏娘忙应了声,走了进去。 两个婆子押着绥绥,也送到了屋内。 一张青山绿水的画帛悬在书案背后的墙上,李重骏背对众人坐在书案上,踏着坐椅的扶手,闲闲自得欣赏那副画,仿佛心情不错。可绥绥见了他,就想起昨夜的狂风骤雨,看他这么舒服的样子,不免又气又恨。 他淡淡问,“出什么事了。” 夏娘忙站住,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原来是今天一大早,有个绥绥院里的小厮鬼鬼祟祟从穿廊回院儿,被夏娘看见,拔腿就跑,当即就被她抓了回来。打开他怀里的包袱,只见里头装着魏王赏赐的首饰,夏娘当即就觉得不对,回去称了一称,才知道是给人换过的,外头只有曾薄金,里头都是银的铁的。她立刻带人去抄检偏院,没想到首饰奁里几乎全是假的。 绥绥听得大吃一惊。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换首饰都是自己去的,从不假手他人,哪里会有小厮参与? 但这掉包计的确是她的主意,如今东窗事发,她无可辩驳,自该受罚,只好垂头丧气地不说话。 府内的事情都要高阆经手,因此他也在一旁道,“若要寻常下人偷换主人家的东西,拿到衙门,随他们打打杀杀倒也罢了。只是一来,绥姑娘身份不比旁人,二来……这些东西虽是绥姑娘逐日戴的,却也是殿下赏的,怎么发落,还得由殿下定夺。” 过了一会,李重骏才道,“唔,知道了。” 他换个姿势倚在桌上,一手搭着膝盖,天水碧的袍角散在乌木桌上,露出象牙白的锦袴,丝绦与玉佩的流苏垂下来,青玄交错。 这个阴暗的早上,他却格外鲜活,恢复了那个漫不经 分卷阅读23 心的小郎君,全不见昨夜的阴戾疯狂。 夏娘似乎以为李重骏要大事化小包庇绥绥,急忙补充道,“说是殿下赏的,也不过是赏给她戴的,她说换就换,就卖就卖,自己随意做主,这还了得!再者……如今府上望着收拾细软,各处乱糟糟的,闹出这样的事来,殿下不管,叫底下人看去,岂不是给他们提了醒——” 李重骏打断了她。 “高阆,按王府旧例,此当如何处置?” 高阆忙道:“回殿下,从前瑞王府上有个妾侍偷把瑞王殿下赏的玉佛送给了自己哥哥,闹到王妃那里,打了十板子……” 绥绥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夜李重骏那么生气,只怕不会让她好过,她咬紧牙,在袖子里攥紧拳头,等着挨打。 然而李重骏却道,“打就不必了。” 他语气松散,似乎并没有生气,绥绥愣了一愣,还没把那口气喘出来,便听他语气平平说出了后半句, “你待会叫个人牙子来,把她卖了。” 绥绥一顿,登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满屋子的人听了,也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绥绥在他们眼中可是夜夜承欢的宠妾,倒腾那些首饰,顶天了赚一二百两银子的私房,他即便是个不受待见的王爷,也不至于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怎么忽然就翻脸要卖人? 绥绥像被人打了闷棍,惶恐得喘不上气,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翠翘——一旦被卖到天涯海角,山高路远,再逃回来只怕难如登天。 她也顾不得昨晚的龃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跪行到案前,“殿下,殿下,别、别——”她话都说不出利落,急得落泪,“别卖我……求求您,殿下,我这两年统共卖了一百八十六两半,除了用掉的五十两,都还在我房里,我还给您……剩下的,剩下的我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补上这个窟窿,只要,只要您别把卖出这凉州城——” 绥绥怕极了,止不住哭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流眼泪。她心里又紧又涩,没个发泄,忍不住揉搓他散在桌上的袍角,却被他厌恶地拂掉了手。 李重骏又叫了一声高阆, “远远地把她卖了,越远越好。唔,对了,告诉他们,到时一定找条花柳街把她转手。”他托起她的下巴,仰唇冷笑道,“庶不埋没人才。” 长亭 绥绥猛然睁圆了眼。 她忽然一个激荡,像是灵光乍现,明白了什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因为昨晚,是不是?殿下生气,所以要卖我,至于这些首饰——你早就知道了,今日做了这个局,引夏娘来告状,就是为了卖我!” 怪不得会是今天。 怪不得会没头没脑出来个小厮。 李重骏已经抬起了头,看也不看她,依旧风轻云淡地赏着他的画。 绥绥浑身颤抖,满眼的泪也跟着水波震荡,“殿下若恨我,要打要杀随便你,何苦让我生不如死!你是王爷,是天子的儿子,要我的命不过一句话,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机地折辱我,我不是人么!窑子那样的地方——” 她没有去过窑子,却见过染上花柳病的戏班姊姊,快死的时候去看她,满身满脸的烂疮,还没断气便被班主塞进了棺材。 绥绥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来,侍从怕她做出什么事来,忙上前两个扳住她的肩膀。 她看着雪白的粉墙,哭得心灰意冷,想要寻死,可是很快她发现,比寻死更悲惨的,是她无法去死—— 人死灯灭,不仅没人照顾翠翘,一旦消息传出去,翠翘知道了她是为何死在了魏王府,只怕连她拼了这条命留下的钱,也不肯去碰了。 高阆掖着手不说话,倒是夏娘皱眉看了半日,忽然踌躇着开了口,“殿下……殿下还请三思。这小蹄子该死,可咱们王府买人就罢了,何曾卖过人,叫旁人知道了,岂不要笑话……” 李重骏懒得理她,摆摆手让人都下去。 绥绥彻底绝望,人倒像忽然静了下来。也不哭了,一双桃花眼肿成了杏核,无喜无悲地望着李重骏,忽然淡淡一笑,“殿下若要解恨,我给你出个法子——把我远远地卖了,能看见什么?倒不如把我就卖到凉州的窑子里,当着面叫人糟蹋我,想叫多少人叫多少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至少这样她还在凉州。 也许……还有机会联络翠翘。 可李重骏却像被踩了猫尾巴似的,厉声呵了一句“胡说什么!”怒目瞪着绥绥,随即便打鸡骂狗地叫人把她拖下去。 绥绥头晕目眩,把嘴唇都咬破了,却也一声不吭,直到被拖到角子门,要被塞进车里了,却见穿廊下跑来个小丫头,竟是小玉。 小玉叫着“姑娘”,哭哭啼啼地奔来,到眼前被两个小厮拦住,扑通跌在地上。 还是追来的夏娘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时放开了绥绥。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小玉只顾着嚎啕大哭,绥绥也流眼泪,却趁着贴近她耳朵,把自己藏月钱的地方悄悄告诉了她。 “我每月两 分卷阅读24 贯钱,这是干干净净攒的,如今我花不上了,给你留着罢。别哭,别哭,听我说——你尽早寻出来藏着,不然叫那些人知道了,白便宜了他们。” 她留给小玉的只有这一句话。 诗里的送别有长亭,古道,兰舟催发,杨柳依依。 可绥绥不懂这些。 她知道,她大概就是李重骏心里的那样,庸俗,市侩,又贪财。她也知道他讨厌她,讨厌她那些肮脏的过去。 她能想到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个死。 却没想到李重骏这么狠。 临别她给夏娘磕了个头。这个骂了她两年狐狸精的女人,竟是最后唯一给了她一点照拂的人。 随后,她便被两个小厮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车夫是一个穿黑短打的人,有点下雨了,他戴着个斗笠,绥绥觉得有点眼熟,上车匆忙,也没来得及看清楚。 雨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砸得人心乱。 车轮辘辘,在昏沉的雨天里行驶了一天一夜。绥绥浑浑噩噩,却再没掉一滴眼泪,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逃脱。想来想去,只是毫无头绪。她见车停下来,只当是到了人牙子的所在,等下车时,却见面前是一条小巷子的尽头,一扇黑油大门,进去是个小小的灰砖院落,葡萄架上缠着新绿的藤萝。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牙子的住处。 “这、这是何处?”她问小厮,却根本没人理她。 绥绥只怕这是个暗娼的窑子,心惊胆战走进了房内,隔着门帘便听见咳嗽声。 她愣了愣,连忙抢步进到内室。只见屋内一张坐床,有个穿蓝布长褂,白绫裙的女人倚在床上咳个不停,有个穿青衣的小厮守在她身旁。 “翠、翠翘!” 绥绥大惊失色。她从未和李重骏提起她有亲人,可显然,他都知道。绥绥冲到翠翘面前,来不及同她说话,便转身护在她跟前,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蓬头垢面的,活像只炸毛的猫, “你——你们要干什么!李重骏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弄死我还不够,连我我姊姊也搭上!” “妹,妹妹——” 翠翘似乎是被她吓得不轻,可一开口又咳起来。 倒是那个穿黑的车夫褪掉了斗笠,露出那张瘦削的脸来。 是高骋。 高骋是李重骏的心腹,怎么如今沦落到当车夫卖人了?绥绥怔了一怔,翠翘终于喘过一口气来,轻轻道, “妹妹不要冤枉了人家,就是那位穿青的哥哥接我来的,说是魏王殿下送妹妹来敦煌落脚,把我也接来,同妹妹见面。倒是妹妹......怎么弄得这样子?” 她抽出汗巾来为绥绥擦身上的水渍,绥绥这回真傻了,惊愕得半日说不出话来。 还是高骋实在等不下去了,先开了口,低低道:“府上人多眼杂,并不都是殿下的人。眼下多事之秋,姑娘跟殿下两年,这时要走,未必走得干净。索性做出戏给他们看。这处房子已经顶了下来,房契给了翠姑娘,姑娘只管住着。只是殿下要回长安去了,山高路远,姑娘万事留心,好自为之。” 他说完,不等绥绥反应,便先行离开了。三个小厮跟在后头,其中一个本来抱着个包袱,走前也留在了坐床上。 窗外风雨交加,绥绥简直是像在雨夜骑马狂奔,被一个转身甩下了马,摔得眼冒金星,一脸茫然。 她倒像是个病人,被翠翘搀着坐到了坐床上,手搭在包袱上,忽然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本以为只是她两件贴身的衣物,再打开看时,却见两条手帕底下闪着黄澄澄的微光。 绥绥怔怔地提着包袱底倒了过来,只听骨碌碌一阵响,不知多少金饼饼掉了出来,散在榻上。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绥绥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短暂的窒息之后,她忽然提着裙子追出了房门,跑进了大雨里。外面暴雨倾盆,没有电闪,也没有雷鸣,只有轰隆隆的雨声,水雾蒸腾白茫茫一片,把这苍茫人世间的一切声响都压了下去。 巷子里空荡荡的,连车辙都被雨水冲刷,像洗去了一场荒唐的梦。 梦醒来再回首,一切了无痕迹。 李重骏不再看画了,他坐回书案前读信笺。春天,棉帘换做了竹帘,雨风吹进来,一地老虎纹,他的影子也被映在地上,身姿秀挺,是少年人的宽肩薄背。 高骋从敦煌回来,向他禀报。 他脸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喜悲。他经历过太多的离别,自从六岁那年,他在佛堂长跪了七天七夜也没有留住病重的母亲。 他从来没有留住过谁。 何况是那么个女人。 他才不在乎。 读过最后一行,李重骏叠起薄薄的信笺,依旧靠近灯烛烧掉。他只是淡淡吩咐高骋,“把后面这幅画弄下来。” “是。” 他起身离开内室,“留着它,但别再让我看见了。” “......是。” 分卷阅读25 小马哥:我在乎 我可太他妈在乎了!!! 这一段虐基本过去了,两个人也不会分别太久,最多两章这种 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斯米马赛,但是不要骂我拜托拜托T T 敦煌 见过了敦煌,绥绥忽然理解了李重骏的坏脾气。 这座孤城像是嵌在荒漠中的宝石,数不清的宝石——伊朗的青金石、和田的玉、天竺的黄金和波斯的玻璃,个个流光璀璨,在集市上堆得像小山。巍峨的佛寺佛矗立在戈壁,漠然的金色墙壁上画着衣带飘飘的乾闼婆;鸣沙山上,胡人的驼铃日夜不断地响着。 这是绥绥从未见过的热闹。 敦煌已经是这样的,长安只怕还要繁盛千倍万倍,何况李重骏还生长在王宫。乍来了凉州那样春风都不度的地方,早晚得憋出病来。 绥绥小时候只吃过阿耶自己酿的粟酒,又辣又烈,吃了凉州的葡萄酒,香甜醇厚,已经觉得是人间美味;到了敦煌,见这里不仅葡萄,梨子,桃子,桑葚,甚至香瓜都可以酿酒。 她借着开酒铺子要挑酒曲的由头,一连十天都在街上吃酒,在那条最繁华的官道上,从街头尝到街尾。 虽然绥绥不肯承认,但她知道,她心思挺乱的。 为什么呢。 也许因为她在心里说过他很多坏话。这能怨她么!——他平常那狗脾气就算了,床上还那么凶,那天更是要卖她到窑子,即便是做戏,也够混账的。可最后也是他把他送到了敦煌,留下好多好多钱,让她做了个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她想怨恨他,又觉得吃人嘴短,不能放下碗骂厨子。 “姑娘?姑娘?” 绥绥回神,只见穿短打的酒馆小二站在她跟前,手里捧着一只酒坛,桌上还另搁着好几坛。 小二笑嘻嘻道:“这杏酒,葡萄酒,桃酒您都尝了,您还想试试什么?” 绥绥也没吃醉,却有点心不在焉似的,搓搓脸颊道:“哦,不用了……你们这酒滋味不错,劳你包两块酒曲给我罢,我回去自己酿着试试——” 一语未了,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得得,此起彼伏,少说也有十来只。绥绥在酒馆二楼,正好靠窗,从窗外望出去,马没看见一只,倒是见着了好多穿褐色袍子的衙役。他们挎着刀驱赶街上的行人,把他们都赶到路边,然后自己也退到了街边拍手。 绥绥看得一脸茫然。 还是小二见多识广,颇为得意地告诉她,“姑娘不知道罢!前儿陛下下了一道谕旨,说要让凉州的那个王爷回京,看这排场,准是他没错了。” 想得美,绥绥撇嘴,她在凉州从没见过李重骏有这样的待遇。 可那马蹄声渐渐近了,先看见十二对穿着黑袍的侍从,骑着高头大马,竟真有几个是绥绥见过的。 她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伏在窗沿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打头的侍从后紧跟着一辆马车,车厢比房子还大,帘幕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是谁。所幸这时县令与太守打马而来,临到他们跟前下马,跪在地上拦住了去路。 两个侍从打起了青毡帘,走下来个锦袍玉带的男人。 是李重骏。 倘若绥绥学习过内廷的礼仪,应当会它们是亲王的公服,认出那些冠帻缨,簪导,绛纱单衣,白裙、襦,革带,金钩暐,假带,方心,韈,纷,鞶囊,双佩,乌皮履…… 但她不懂。 她只觉得每一样都雍容,每一样都贵气,像玉,在日光中浸得华光润泽,却那样冷,那样遥不可及。 简直不像是他了。 又或者,这本就是李重骏在陌生人眼中的样子。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却从未熟悉过。 那些官员似乎也没别的事,就是赶来见过,给魏王殿下行礼套套近乎。李重骏淡淡的,说了两句就打发他们起来,官员们不敢,要请魏王先回舆。 于是李重骏转身,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小楼上银红的影子。 他只是顿了一顿,离得远,绥绥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已经手脚大乱。她想要躲起来,可全身像钉了钉子,扎在窗边动弹不得,就看着他转过了脸去,登了马车。 车轮辘辘,马蹄得得,在微寒的春风中渐行渐远。街市渐渐恢复了喧闹,集市里有个老人在卖笛子,一边走一边吹着,悠扬的,呜咽的羌笛。 就这样罢? 就这样罢,她摆脱了李重骏,又拿到了钱,简直两全其美。 可他们早已走远了,绥绥木木地矗在窗边,直到小二一口一个“姑娘”把她叫回了神。 小二还等着做生意,“姑娘,那您等着,我给您包酒曲去!” 绥绥却叫住了他,“且慢!” 她跳上窗台,一脚踏在凳子上,深深吸了口气,“拿一壶你们的粟酒来,要最烈的。” 小二惊讶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这一身银红短衫白襦裙,娇滴滴的秋水眼,便带着三 分卷阅读26 分好心,三分轻蔑地笑道,“不成不成,我们这儿的烈酒,别说您一个姑娘家,就是杜康来,也保管喝倒了——” 绥绥狠狠瞪他一眼:“快去!” 喝倒?笑话,只有李重骏那不中用的才会喝醉,每每筵席,还得靠她挡酒。绥绥赌气似的让小二倒来了满满一碗粟酒,又在他看笑话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都说一酒解千愁,绥绥也不觉得自己在愁,她只是有点怅惘。烈酒入喉灼了心肺,一通火摧枯拉朽般烧过了,烧掉纷乱的过往,人也爽利了许多。 她抹抹嘴巴,长舒一口气,叫已经目瞪口呆的小二结账,然后拎着扎酒曲的油纸包回家去了。 西施(500珠加更) 绥绥又忙起来了。 她神农尝百草似的试了所有水果,还是觉得梨子酒和葡萄酒最好吃,而且顶好是伊犁的葡萄,张掖的红梨。于是各买了两百斤堆在地窖里,雇了两个邻家的小胡女来,每日洗濯,晾晒,蒸熟捣烂,忙进忙出,直忙活了两三个月。 敦煌民风开化,妇女在街上行走,连帽帷也不用戴。虽是自在,却也有不好的地方——绥绥这酒还没酿出来,“酿酒西施”的名号却传了出去。 醇酒妇人,从来都是男人的最爱,尤其是整日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 那日天已经黑了,她送两个小胡女出门,正要转身回院,只见街对面一个男人的影子,高大健壮,晃晃悠悠走着,似乎是往这里来。 绥绥心一惊,一手一个拽回了两个那小胡女,拖进院里赶忙关门,那男人竟也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闯过来,老远闻着酒气。 绥绥才慌忙闩上门,便听见怦怦拍门声,寂静的夜里响如闷雷。 “周姑娘——周姑娘!” 在这里,绥绥是街坊口中的周姑娘。周是她原本的姓,她没有名字,绥绥是在戏班里的花名。她曾经是小戏子,又成了亲王的侍妾,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又做回了周姑娘。 可是他叫她周姑娘,她一点都不开心。 这男人她认得,住得不远,自从十天前在街上见过了她,就白天夜里在这附近转悠,今日索性找上门来了。 绥绥硬起嗓子来叫道:“干什么!” “我来买酒,姑娘开开门,卖我一壶酒。” “没有酒,你到别处去罢。” “周姑娘,开开门,开开门。” “你再闹,我就报官了,让衙门抓你!” “报官?老子怕他们!”他倒哈哈笑了,还在拍门,拍得山响,门闩一震一震的,绥绥用手去按,整个人都被震得颤抖。 她一气之下,让两个小胡女看好了门闩,自己拣了两块砖头,爬上墙下的酒缸,从墙头上对着他扔下去。 只听“咕咚”两声,瞬间的安静,那男人随即哎呦哎呦叫起来。一面叫,一面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好你个小婊子!你敢你敢——你也不十里八乡打听打听!你也别嚷着报官,明儿等着蹲大牢吧!不给你捶出黄儿来,爷爷我跟你姓儿!” 绥绥嘴还硬,“我打听,我认得你是谁呀我就打听你!——” 她回头小声问小胡女,“他是谁呀?” 两个小胡女瑟瑟发抖,磕巴地说着生硬的汉语,“他是……是咱们县、县太爷的……侄子。” “……” 绥绥跟在李重骏身边狐假虎威惯了,下手前根本不怎么考虑对方的身份,听了这话登时欲哭无泪, “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小胡女哆哆嗦嗦的,绥绥也蔫了,再不敢回嘴。 那男人急着包扎,也骂骂咧咧走了,走前还指天誓日地让她“等着”。 绥绥见他走了,赶忙鬼鬼祟祟送走了小胡女。 她心里怕得要命,还不敢对翠翘说,装作无事发生地打发翠翘吃了药,自己却一晚上战战兢兢没睡着。 思来想去,与其倒霉来找她,倒不如主动迎战——去衙门自首,要打要杀随他便,不然牵连翠翘不说,那两个小胡女也要跟着倒霉。 可转天天还没亮,她才出门,却被卖宵夜的小贩拽住了。 “周姑娘!周姑娘!” 小贩是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绥绥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酒来,总是送他尝味道。 他挤眉弄眼,像憋着个大新闻要告诉她,“昨儿晚上我都听着啦!我才走到就街就听见那一位——”他努努嘴,“大喊大叫的。我才从东市回来,姑娘猜怎么着,那人晚上回家,都到家门口了,被人堵在门口暴打了一顿,生生打断了三四根肋骨,腿也折了,大晚上的请大夫进去,现在还没出来呢。” “什么!”绥绥吓了一跳,“是谁干的?” 小贩摇头,“不知道。那人常年欺男霸女,仗着县太爷没儿子,什么坏事儿不做?想是不知什么踢到块铁板,遭了报应了——嗐,姑娘也别管这些了,反正有人替你报了仇啦!” 绥绥没想到天下掉馅饼,还刚刚好让她接着,犹犹豫豫地接受了,却还是有点担心,担心他 分卷阅读27 们怀疑是她干的,还要来寻她的晦气。 好在过了些日子,不仅那男人没再来,连县太爷也没有替侄子报仇的意思。 绥绥虽想不出是哪位大侠行善积德为民除害,见天下太平,也渐渐放了心。 直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才敢把它讲给翠翘听,而且着重讲了后半部分“恶有恶报”的故事。 可翠翘听了,还是又难过了一回,落泪道,“咱们两个女人,独自生活多少艰难,你不去找事,事自来找你……若不是托着我这个累赘,妹妹早些找个好人嫁了,总好过现在——” “嗳呀,姊姊又来了!”绥绥皱眉嗔笑道,“找男人做什么?咱们现在手里多少有点钱了,找个男人,我还嫌他占了我的便宜呢,就咱们两个,不清静么!” “可是……” 绥绥赶紧堵住她的嘴,神神秘秘笑道:“而且……我已经嫁过人了,孔夫子说什么来着——一女不嫁二夫呀。” “魏王殿下不是已经——” 听见魏王两个字,李重骏的样子立刻出现在绥绥面前,却随即被她赶走了。 她拖着下巴,不屑地笑,“才不是他呢,我和他又没有拜天地,怎么算嫁呢。” 翠翘惊异地看着她,绥绥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很觉得有趣,于是故弄玄虚道,“那个人呀,姊姊你分明也见过的,你只往四年前想罢。” 翠翘抚着心口眨眨眼,“难道……难道是——” “对。”绥绥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就是他。” “那他现在在何处?” 绥绥长长叹了口气,虽还是笑着,却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道:“大概……已经不在了罢。” 所以打人的是谁呢(狗头 哎,目前看两章是见不到面了T T 他们在分别的时候会有各自的一些剧情线,然后汇合在一起并疯狂doi(bushi 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无聊(如果无聊告诉我啊啊啊,我还是挺想锻炼着写剧情线的 最后:这个文不会有大家想的那种三角恋,不管是嫐还是嬲 逐鹿 “殿下,才刚敦煌来信了,说自打他们把那小子狠揍了一顿,三个四月了,还养着呢,没见有动静。”高骋低低禀报,“绥姑娘想是为了避风头,还没把铺子张罗起来,只每日着男装出门卖酒,寻着买主,就带着人把酒送到他们房下。” “还真有人上她的当。”李重骏不屑嗤笑,却又问,“都是什么人?” 高骋道:“就是几处食肆酒馆……对了,还有家南馆【1】。” 李重骏顿了一顿,挑起眼尾掠了高骋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整他手腕上的绑带。 小黄门把马牵来了上林苑的承光门,又递上弓弩箭箙,李重骏拿在手里掂了掂,负在肩上翻身上马。 今日五月二十三,黄道吉日,宜畋猎。 陛下开上林,检阅皇子骑射。 今上十四子,八个都在长安,其中三皇子的生母王淑妃是太原王氏,六皇子的生母萧贤妃出身兰陵萧氏,虽不比崔卢,亦是储君的有力人选。 两人出身不相上下,谁也不服谁,各自铆足了气力,铁骢抛鞚去如飞,很快意气风发满载而归。 魏王时隔五年重回长安,又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自然也颇受瞩目。 然而他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竟一只猛兽都没打到,回来的时候,马后只有两只野兔,一只豪猪的尸首。 甚至还不如十五岁的瑞王。 皇帝和蔼,依旧挨个奖赏了一番,待在建章宫用了午膳,遣散了众人,却独留下了李重骏。 “九郎。”皇帝闲闲问,“今日可是身子不爽利?” “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很好。” “那倒怪了,记得自幼你比弟兄们都机敏伶俐,十三岁上就能独杀虎豹,怎的在西北待了几年,不说长进,反倒不如从前了?” 李重骏顿了一顿,平平道,“儿臣不敢当。业精于勤,荒于嬉,儿臣许久不碰弓马,难堪父皇谬赞。” “朕在长安倒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你在凉州,是很逍遥。” 李重骏跪在御座下,“儿臣无能。” 皇帝笑了,转而吩咐左右备马备弓弩,牵到殿前的平场让李重骏重新骑上。 远处的树林里,只见个小黄门牵来一只梅花鹿,另一个小黄门来传陛下的口谕, “陛下要看魏王殿下再射一箭。” 李重骏不明其意,略有些犹豫,却还是拉起了角弓对准它。然而待小黄门放开手,梅花鹿奔跑起来,离得近了些,他才看出,那竟是皇帝豢养在自己寝宫里的御鹿。 他挽着弓迟了一瞬。 只这短短的一瞬,却听“嗖”的一声,那只梅花鹿已经被一只羽箭射中颈部,血溅三尺,倒地抽搐不已。 李重骏心下大惊,立即寻那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却正遇上 分卷阅读28 另一支羽箭飞来,他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虽躲过了箭镞,却还是坚硬的羽毛尾刮破了脸颊。 可他甚至来不及抹一把。 此箭一出,倒似一呼百应,不远处树林中箭啸声四起,几道黑影飞掠迂回。 李重骏也管不得其他,急急勒绳纵马,弯弓搭箭回射一圈,生铁羽箭似一发发银白流星,虽个个击中,人仰马翻声不绝于耳,他却也将箭箙消耗殆尽。 偏在这时,有两支箭左右开弓同时飞来,他别无选择,索性抛了弓箭一跃下马,呛啷拔出剑来,一个旋身,接连砍断了两支,一尺寒光映亮了锋利的黑眸。 他落稳在地上,却正远远对上殿前的御座,见皇帝在御座上意味深长地微笑。 是皇帝在试他。 李重骏心下一沉,忙收了刀,敛尽了凌厉的眼锋,回到殿中当众跪下,“儿臣该死。” 皇帝淡淡笑道:“御鹿并非死于你手,你因何谢罪?” 李重骏仍是那句,“儿臣该死。” 皇帝呷了一口茶,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早已换了一副声口,左右侍从退尽,空荡荡的殿宇,倒像是冰窟。 “在这皇宫里,不做猎人,便是猎物。” 夏日,珠帘半卷,日头悠悠移到那边去了,李重骏掩在暗影里。他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儿臣不懂——” “就如今日逐鹿,你不杀它,自有人去杀,杀了它,下一个便是你。既生来背着李家的姓氏,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一味藏愚守拙,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害了自己。九郎,你好自为之。” 那日凉州他自导自演的刺杀,皇帝都知道。 李重骏微怔。 皇帝幽幽说罢,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吩咐左右备车辇,被内侍搀扶着起身离开了。 李重骏伏在地上相送,久久伏在地上,再缓缓起身的时候,汗湿的夹袍冰凉,眼底却是一片骇人的冷冽。 晚上的时候,宫中的内侍悄悄送来一匣卷宗,事关陇西五年前一桩大案。原是当地宝塔寺以借贷为名号,骗当地不识字的百姓签字画押,以几贯钱就当掉自己的土地,以此垦殖土地,广修寺庙。久而久之,百姓难以忍受,奋起反抗,反被当地官吏关进牢狱治了罪。 虽是镇压了下去,可流言到底传到了长安。 谁都知道,说是宝塔寺做下的恶,背后还不是在陇西一手遮天的太原王氏。奈何当时皇帝还在扶持王淑妃对抗卢皇后,贞贤太子自杀之后,王氏自知难以匹敌,索性投靠了崔卢。 盟友变作了敌人,皇帝忽然又翻出这件五年前的旧案塞给李重骏,意味昭然若揭—— “陛下是铁了心要对付崔卢,拉殿下出來頂缸。哎,这样的案子,查得好了,必定得罪崔卢;查得不好了,陛下今日那番话……只怕也不是白说的。殿下若去,前有虎豹后有豺狼,架在火堆上,可怎么脱身呢。” 高阆一向谨慎,可接到这案宗,也不免灰心叹气。 李重骏只是不语,凝神了半晌,唇边竟浮起一痕冷笑。 等到三日后的朝堂上,皇帝闲闲地说出要重查这件陈年旧案,征询在场皇子谁肯出面主持,李重骏站出来毛遂自荐,竟是一脸志在必得的闲适,全没有一丝为难。 也丝毫不顾及三皇子在一旁快要杀人的表情。 皇帝颔首微笑,钦点他前去陇西查案。 于是李重骏在回到长安的四个月后,又登上了北上的马车。 临行那日,所有人都脸色沉重,偏偏敦煌的侍从又来了,禀报道,“殿下!绥姑娘她——” 高阆皱眉,低声呵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下去!” 然而李重骏淡淡睨向了他们,虽没说话,高阆忙住了嘴。 “绥姑娘她——”侍卫看着高阆杀鸡抹脖给他打眼色,忙低头,话到嘴边又换了套说辞,“成日忙忙碌碌送酒,脚都不沾地,没什么大事。” * “嗳哟,嗳哟,周小爷来啦!小爷往里边请呀,瑞安倒酒!” “不不不,茶就行,茶就行!” “哎哟,既来了我们这儿,怎么也得吃两口,让瑞安陪您吃罢!” “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南馆里,几个清秀少年打扮起来,穿着锦绣衣服,唇红齿白,眉眼乌浓,围着绥绥转。 绥绥戏班长大,见多了美女,还没被这么多美貌少年恭维过,虽然有点晕晕乎乎,但还是掐紧了手里的钱袋子,多一分钱也不肯花。 前两天她来南馆送酒,竟看见有个杂役长得像翠翘的弟弟阿武。翠翘是从小被卖的,五年前阿武从家乡找到凉州来,说要出去赚大钱赎她们出来,结果一去不回,生死不知。 翠翘这个病除了先天弱,又被班主打坏了,也有些替阿武日夜忧心的缘故。 后来,绥绥和翠翘故意不去提起阿武,心里却都早已认定他不在人世,万没想到五年后会在敦煌的南馆遇见他。 绥绥那天急忙去追,却没入人海没有找到。 由此她天天来, 分卷阅读29 坐在大堂就点一壶茶,眼睛紧盯着来往干粗活的小厮看。 当然啦,小倌们更好看,有几个甚至跟李重骏差不多好看,但绥绥才不上这个当,瞅两眼过过干瘾也就罢了。 ---------------------------- 【1】南馆:相公院,多为少年男妓 南馆 绥绥在南馆一坐一下午。 直到乌金西坠,面前那壶高碎都喝没色了,也没看着一个像阿武的。她叹口气,站起身才发觉想解手。 然而因为实在太一毛不拔,谁也不兜揽她了,随便给她指了个后巷深处的茅厕。 绥绥犹犹豫豫地过去看一眼,却发现连门都没有,她现在是装男人,当然用不了,只好强忍着回去。 一转身,却见窄窄的小巷子里多了个人。 是个少年。 高高瘦瘦的身量,站在后巷的角门上和人算钱,身后一担水,想是卖水的苦力。南馆的管事数着铜板给他,不知怎么争执起来,管事上来就是一巴掌,又一脚把他踢到地上,叫小厮把水挑进门里,走了。 绥绥见那少年趴在地上一声不吭,赶紧上前扶他,扳过他肩头,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阿,阿武!“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绥绥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少年口鼻都是血,睁开眼来,定定看了一会,也大惊失色,爬起来就跑,却被绥绥追上来死死抱住怼在墙上, “你跑什么!阿武,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你姐姐担心你,命都丢了半条,你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说话呀,你不认得我啦?” 她说着说,却见巷口似有些动静,再看阿武这满脸花,颤抖着脸说不出话,只好先用汗巾给他抹了一把,然后揪着他进了角门,回到南馆,对管事的道, “给我开个雅间,今儿这人归我了!” 管事的见绥绥铁树开花,不免喜上心头。可他再一看,却又吓了一跳。就是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嫖客不爱小倌爱杂役的,因咂牙花子道, “这这这,您要不还是再看看,我们这儿相公应有尽有,犯不着找这么一个——” “就是他了,快去!” 管事的又看了一会,又磕巴道:“而且,这也不是我们这儿的杂役哇,就是个送水的……不归我们管呐!” 可绥绥就是一副强抢民男的样子,好容易把阿武拽进房里,又让人打水上来,自己关紧了门窗,看样子是要云雨之前“共浴兰汤”。 可她只是扯着阿武的领子盘问。 问来问去,阿武终于哭了出来,扑通跪在地上, “绥绥姊姊,我没有……我不是不回家,是实在回不去,姊姊,我坐过牢了,至今还有人追杀要我的命,我不能连累你们呀——姊姊,我姊姊现在还好吗?你们怎么也到敦煌来了……” 绥绥下意识放开手,忙又捂上了他的嘴,惊恐地睁圆了眼睛低声道,“坐牢……为什么坐牢?你干什么了!” qu♀n6/3/5/48/0/940整理 “没有!没有!”阿武挣脱开她的手,急促地小声道,“我什么也没干呐,绥绥姊姊,是宝塔寺的那些和尚——我到了陇西,想和一个朋友借些钱来倒腾苹果卖,签了他们五十贯钱的契约。那些杀千刀的坑我们不识字,害惨了我们,稀里糊涂就签了高利债,我们还不上,只好把自己抵押给他们。好多人都是这样……地没了,人也没了,后来有人闹起来,要滚钉板告到知府衙门上,说人越多越好,我也跟着去了,可不知怎么着,反被他们抓了起来……绥姊姊,你信我,我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绥绥也懵了,不知该不该信,平了平气息,又问,“那、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去岁陇西一带地震,皇帝为了祈福,特赦了一批犯人。我们虽出了狱,却得罪了宝塔寺,我那朋友就被他们杀了,我一路逃到敦煌来……怎么敢去找姊姊!” 绥绥紧紧盯了他一会,咬牙小声道:“罢了……看在你姊姊面上,我就信你这一次!如今我们住在西市小花枝巷里,今晚你先回住处,在外面晃荡两天,挑个晚上来找我们,别让人看见了。” 小厮打水来了,绥绥把他推到了屏风后,自己远远坐到了窗台上,背过脸道:“快洗个澡罢,我不看你。” 说来也怪,翠翘已经是个清丽佳人,阿武一个男人,竟比她姊姊还美十倍。灰头土脸的时候还不觉得,待洗去了满脸污垢,白白净净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比李重骏还亮,长发随便一扎,身上的破衣服也被衬托得俊逸起来。 深夜的时候,绥绥打发阿武先悄悄下了楼,管事的见了都目瞪口呆,只恨自己没发现这块璞玉,早知就该收入麾下,让他纳宾接客。 绥绥结账之后,也趁着夜色溜出了南馆。 两个恩客模样的汉子在楼下吃酒,一脸茫然地看着另一个,低低道,“阿成,咱们这……也要禀报殿下知道吗?” 另一个也很为难,”不、不用罢, 分卷阅读30 殿下才到陇西,正烦着呢,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 两个侍从本想着就这一回,绥姑娘又没危险,瞒过去了,谁也不会知道。可过了两天,他们却发现大事不好了—— 一日夜里,那少年竟鬼鬼祟祟到了绥绥家后门,敲了两下门。绥绥打开门,二话不说就把他拽了进去。 从此……再也没出来过。 * 半月之后的陇西衙门,侍从阿成从敦煌来,照例来向魏王殿下禀报。 这要是高阆在,一定要先仔细盘问一遍,再嘱咐他该如何说,但今天高阆不在,只有高骋守在门外。 高骋本就有点木木登登的,不大通人情,请示了李重骏,便直接放了阿成进书房。 李重骏在堂屋里看卷宗。 天暗,房间又大,大夏天也感到寒凉。他穿着黛蓝的襕袍,俯身站在案前,一张长长的卷轴摊开,一手撑在案角,一手执笔,似乎在凝神写什么。 闻声抬头,神色沉静,像浸在冷水底的白玉。 阿成道:“在下见过殿下。在下来也无甚事,绥姑娘那里……” 他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迟了一迟,李重骏已经皱起了眉。 阿成忙道,“绥姑娘很好!就是、就是家里如今多了一个人……” 李重骏挑眉。 阿成一咬牙,“上次姑娘去北里的南馆吃酒,在那儿和一个……一个送水的小子,歇了半宿。后来,那人就住进她们院子里去了……” 他忙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李重骏。说着说着,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底气也越来越弱。 可直到完全闭了嘴,李重骏也没说话。 诡异的寂静,简直像钝刀子割肉,好在这时候又有个侍卫进来,匆匆行了一礼便道, “殿下,找着了。五年前那些被关进牢狱的人里,除了病亡的,自尽的,就是挨到去年放出来,也都被宝塔寺的人杀得七七八八。终于找着一个,逃到敦煌才躲过一劫。他在敦煌流落了好些日子,一直靠送甜水过活,在下追查到北里的一处南馆,掌柜的说是半个月前最后见他,一个卖酒的年轻商人包他睡了半夜,看样子,他也卖身。后来便不知所踪了,在下想请殿下多派些人手,在敦煌仔细搜查一番——” 打断他的是一声碎裂的脆响。 阿成抬头,只见那根乌木白铜的笔杆已经折断在李重骏手里。 另一个侍卫吓得住了嘴,茫然地看看李重骏,又看看阿成。 “不必了。” 李重骏直起身,把手上的残骸丢在桌上,闲闲擦掉手上的墨迹,“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么。”又叫阿成道,“你带着他们,去到小花枝巷,把人带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却是仰着的,极其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让阿成毛骨悚然。 sry先断在这里啦,争取今天再写一章出来 终于可以让绥绥小马好好谈恋爱(doi)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