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分卷阅读1 ?  扑火 作者:岁见 2015 扑火 文/岁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陈奕迅《富士山下》 唐懿到家时已是半夜,家里不同以往的冷清,玄关处和客厅都点着灯,笼着昏黄的光影。 平白多了几抹温馨的意境。 她静静站在玄关处,食指勾着钥匙,手心裹着锋利的边缘,只片刻又松开,才抬脚朝里走。 男人倚在客厅的沙发旁,唐懿刚要开口,余光瞥见摆在茶几上的蛋糕,喉咙像是猛地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是江樵生的生日。 她竟然忘了。 浅眠中的男人许是察觉到什么,陡然醒来,下意识做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手却没碰到实物,人也彻底醒了。 唐懿手心又攥紧,钥匙咯得生疼,声线却未曾透露半分:“对不起。” “嗯?”江樵生有轻微的近视,不戴眼镜看人时总有种多情的错觉,这会看着唐懿亦是如此:“什么?” “你的生日,我忘了。” 不是工作忙来不及赶回来。 也不是什么其他可以被谅解的理由。 她就是简单的、纯粹的忘了。 唐懿除了感情,在其他方面从来不藏着掖着,时常坦白的让人不知道怎么怪罪。 江樵生看着她,微微地笑了笑:“没关系,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 可唐懿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份谅解而得到多少宽慰,她更希望他会生气,哪怕是争吵,也好过现在这般善解人意。 只是时至今日,他们之间需要的仍旧是装模作样的粉饰太平。 唐懿不想潦草收场,做最后的弥补:“我明天休息,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 “恐怕不行。”江樵生站起身,他身量高,遮住了大半的光影,眉眼间多是疲惫:“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北京。” 半年前,江樵生的工作室和北京一家游戏公司合作开发一款新游戏,最近几个月到了收尾的阶段,一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在北京出差。 想来今天也是挤着时间赶回来的,怕打扰她工作,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不曾有过。 思及此,唐懿心里免不了多出几分愧疚:“那我明早送你去机场。” 这回江樵生没拒绝,说了声好,又道:“很晚了,你快点收拾收拾,早点休息。” “嗯。” 唐懿看着他往卧室走,收回视线时瞧见茶几上的蛋糕,抿了一下唇,又叫住他:“江樵生。” 男人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目光里像是有期盼。 只可惜隔得远,光影又黯淡,那时的唐懿并未看得分明,她只看见挂在墙角的电子钟已经过了零点。 是新的一天了。 唐懿张唇:“晚安。” 江樵生没着急应声,停在原处静静看着她,长久的沉默里,唐懿恍惚听见他的一声轻叹。 紧随其后的也是一声听不出情绪的“晚安”。 唐懿眼睫轻颤,心头忽地涌上一阵尖锐而绵长的刺痛。 嫁给江樵生对唐懿的人生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时她刚从读大学的城市调回平城,到了适婚的年纪身边仍旧没个伴,母亲着急,三天两头安排相亲。 唐懿推了一次就还有下一次。 在一场秋雨后,她终于妥协,答应见一见母亲朋友的妹妹同学家的儿子,关系远到唐母自己没能记清楚。 “这些旁的关系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今晚七点准时到地方就行。”唐母怕唐懿临阵逃跑,那一天打了好几通电话提醒她。 “知道了,我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下班赶去相亲地点的路途中,唐懿又接到母亲的电话,没聊几句,出租车已经在目的地停下。 她匆匆道:“好了妈妈,我已经到了,回家再和你说。” 平城的秋天有漫长的雨季,细雨绵绵。 唐懿从车上下来,一路跑过去,等到约好的餐厅时,已是一身的潮湿。 她对着门口的玻璃理了理头发,又深呼了口气,才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定好的包厢空无一人,只一件黑色西装搭在椅子边,服务员只负责将人带到,并未多留。 唐懿犹豫片刻,人站在包厢门口,没有进去。 餐厅是仿江南的建筑,走廊另一侧的木质窗扇被一横杆撑开,露出庭院屋檐的轮廓。 秋雨淅沥,沿着檐角滴落。 唐懿正看得出神,身旁忽地落下一声:“唐小姐?” 她下意识扭头望过去。 男人穿着件质地良好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面容清俊,一双黑眸漆黑狭长,盛着一抹光亮。 分卷阅读2 几秒的时间里,他似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微微笑了笑:“怎么不进去?” 唐懿还未从心底的震惊中回神,反应有些迟钝,所有的话都像是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江樵生并未在意,走近一步掀开帘子道:“先进来坐吧。” 唐懿终于回神,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喉咙微动,才咽出一声好。 包厢里的光线要稍暗几分,唐懿直至坐定,才重新将目光落到对面人的身影上。 头发比从前要短一些,也少了几分少年气,样貌变化不多,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棱角清晰分明,带着几分成熟气息,仍旧是一张极英俊的面孔。 他提起茶壶往唐懿面前的空杯添茶,衣袖卷了两道,腕上一抹名表,边缘在光影下熠熠生辉。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曾留下的一道疤痕被岁月淡去,不留任何痕迹。 “唐小姐是不是有心事?”江樵生放下青花瓷文的茶壶,一脸善解人意的看着唐懿:“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理解,毕竟相亲——” 他停了下来,但话里的意思唐懿知晓。 她手摸到添了半杯茶的茶杯,抿了一下唇:“没有,我只是惊讶像江先生这这样的人也会来相亲。” 江樵生很是好奇:“我这样的,是什么样的?” 唐懿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道:“总之和我印象里的相亲人士不太一样,太——” 她一时半会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 “嗯,太招摇了是不是。”江樵生将话茬接了过去。 “也不是。” “那就是太好看了。” “对。”唐懿点头认可。 江樵生笑了出来:“看来唐小姐对我的评价挺高。” 唐懿没有再说什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那是一场极为和谐的相亲。 唐懿和江樵生在很多方面都有超乎常人的默契,口味一致、兴趣相仿,就连喜欢的电影都有重合。 结束时,傍晚下起的秋雨还未结束。 江樵生望着那缠绵的雨势,看了眼腕表,提道:“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 唐懿没理由拒绝。 两人撑伞往停车场走,淅沥的雨滴砸在伞面上,江樵生顾及唐懿的步伐,步子迈得不快。 唐懿盯着江樵生握伞的那只手,有几分出神。 过了会,她视线略微向上,男人的侧脸轮廓硬朗,下颌线清晰,脖颈侧还有一颗淡色小痣。 和记忆里如出一辙。 唐懿看了几秒,垂眸望向脚下湿沥的路面,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她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2005 唐懿第一次见到江樵生那年,平城的秋天和往年一样,在十月进入漫长的雨季,一场接一场的秋雨,裹挟着潮湿低冷的水汽向这座城市袭来。 八中的校运会也在这场秋雨中缓慢而热烈的进行着。 唐懿的腿有旧伤,没有参加任何项目,一整天都坐在班里的帐篷里照看物资,顺便温习课本打发时间。 偶尔听见外面肆意奔跑的少年赢得满堂喝彩,她也只是抬头望一眼,隔着重重人影瞥见一闪而过的蓝白色衣角。 午后短暂放晴,唐懿趴在桌上玩手机,同桌林央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玩什么呢?” 她把手机一摊,贪吃蛇的游戏页面。 林央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无聊啊,还不如跟我出去看比赛。” “不去,人太多了。”唐懿重新趴回桌上:“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你们的东西比较舒服。” 林央也不强求,陪她坐了一会,听见广播里在喊高二男子两百米的比赛通知,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唐懿的贪吃蛇卡在了最后一关,眼见着今天就要闯关成功,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坐直,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手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只差最后两步。 她抿着唇,全神贯注。 耳旁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分不走唐懿的片刻心神,可偏生那一句不高不低的“同学”叫她走错了路。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唐懿堵着一口气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你——” 男生站在帐篷外,穿着学校统一制定的蓝白校服,身形高瘦挺拔,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眉目漆黑俊朗,雨后放晴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 一下晃了唐懿的眼。 她一时语顿,男生并未察觉,笑了下自顾说道:“同学,能借两瓶水吗,等会就还给你们。” 眼前的少年带着蓬勃的朝气,笑起来惊为天人,让人挪不开视线。 那一刻,唐懿不可否认自己是个极其肤浅的人。 她有几秒的失神,直至听见远处的哨声才像大梦初醒,装作若无其事道:“可以,你自 分卷阅读3 己从箱子里拿。” “行,谢谢。”男生弯腰从一旁的箱子拿水,动作间,脊背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但那弧线稍纵即逝,他又站得笔直,朝唐懿晃了晃手中的水:“等会就还你们。” 唐懿点点头,看着男生的身影走远。 过了会,唐懿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可偌大的操场人来人往,男生早已不见踪影。 她站在原地,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林央从不远处跑过来:“你终于知道出来透透气了,我都怕你闷在帐篷里发霉了。” “哪有那么夸张。”唐懿收回视线又朝里走。 林央跟过去:“你真的不去看比赛吗?” “不去,我要等人。” “等谁?” “刚刚有人借了我们班两瓶水,说等会就还回来。” 林央哈哈笑:“你也真信啊,就两瓶水而已,说拿就拿了,怎么还会真的还回来。” 唐懿回忆起男生的样貌,大约是美色误人,她格外较真:“他不会的。” 那个下午,唐懿没有离开帐篷半步,可直到傍晚也没等到那个男生,林央笑她执着又天真。 唐懿无话反驳,心情如同第二天去而复返的秋雨一样,带着绵长的落寞。 校运会由于天气原因拖拖拉拉开了三天。 最后一天下午是唐懿回医院复查的日子,她拿着假条去高三教学楼找班主任签字。 签完字出来时,天空飘起了细蒙蒙的雨雾,不大但很密,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的。 唐懿叹了口气,她的腿还不能剧烈运动,只能估摸着从这里走到学校门口要多长时间。 一旁的楼道有人下来,唐懿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给母亲发消息。 对方撑伞的动静分明,她抬头看了眼。 恰好男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回头看了过来。 黑色的伞檐微抬,露出一张极英俊的脸,乌发黑眸,比那天更近的距离,唐懿甚至能瞧见他校服短袖下,胸膛随呼吸起伏的微弱弧度。 男生眼里有几分笑意:“是你啊。” 唐懿心跳早就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生硬地“嗯”了声。 他问:“你在这儿等人?” “不是,我在等雨停。”唐懿说完,才觉出这话多多少少有些疼痛非主流的意思,脸禁不住一热。 男生倒是没笑话她:“这雨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你要去哪儿,我顺路送你过去。” 唐懿有几分犹豫。 男生又说:“就当是感谢你借我的那两瓶水。” 唐懿这才答应:“那麻烦你了。” “小事。” 雨势愈来愈猛,细蒙蒙的雨雾下成了连绵的雨帘,男生撑着伞,伞檐微微向下压着。 唐懿怀里抱着书包,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 少年人的棱角还不够深刻硬朗,但也是足以撑起英俊二字的轮廓,鼻梁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格外高挺,延顺着往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颈侧的淡色小痣在那一片雪白间显得尤为清晰。 唐懿眼睛眨动两下,不敢多看,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他撑伞的那只手。 如青竹般的腕骨扣着一截红绳,手背处凸起的青筋被一道还未结痂的新伤横亘断开。 她盯着那道伤疤看了一路,直至分开时,才想起还没问及他的名字,只是那时男生已经撑伞走远。 留给她的仍旧是一道高瘦背影。 这一场秋雨断断续续落到了十月末,平城进了枯树黄叶的深秋,八中也迎来高一、二年级的期中考试。 考完全校大扫除,晚自习之前三个年级的卫生委员互查各年级卫生情况,最后的评分结果关系到下个月的流动红旗。 傍晚时分,唐懿站在走廊处,望着校园里的人来人往,眼睛眨呀眨,瞧见的全是陌生面孔。 她觉得无趣,又进了教室。 唐懿的贪吃蛇仍旧卡在最后一关,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都差那一步,离胜利看似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不肯放弃,这会儿又玩了起来。 教室外不知何时热闹起来,唐懿再一次输掉游戏,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靠窗边的白墙上是她随手涂画的人像。 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愈来愈近,她无意间一瞥,却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又看见那张脸。 穿着高三的校服外套,手里拿着卫生委员专用的打分板,正低头在勾写什么,夕阳拢着他的侧脸,线条更加清晰。 唐懿脑袋嗡的一声,在一片嘈杂的动静中听见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男生并未朝这里看来,打完分,随着人流往下一个班级走,唐懿回过神忙不迭走出教室,停在门边,听见他和熟人说话。 “你们班这个窗户……”男生轻啧:“扣分。” “不是吧江学长, 分卷阅读4 你怎么比朗哥还严格。”这人求饶完又道:“不过话说,我朗哥今天怎么没来。” “这你得问吴主任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走远了,而唐懿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弄清楚男生的身份。 江樵生,高三理科实验班的班长,那天不过是帮朋友的忙才来的高二这边。 唐懿原本和他同级,只是高一时他并不像现在这样风头盛,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高二分科后,他的成绩一下子窜了上来,人也跟着出名,但那时她因车祸休学一年,并不知晓这些。 那晚放学回家,唐懿在草稿纸的空处工整的写下那三个字。 “江、樵、生。” 她低念出声,感慨命运因缘际会的奇妙,话里多少带了几分笑意。 彼时窗外夜深人静。 十七岁的唐懿还不曾明了,她和江樵生之间,就如同她在游戏里走错的那一步。 一步错。 步步错。 从开始便是错局。 2006 唐懿休学那一年,国内一所有名的游戏工作室开发了一款名为《传说》的大型3D武侠MMORPG游戏。 托表哥何云开的福,唐懿整个暑假都跟在他后面开团过本,成了最早一批的老玩家。 那天是个意外。 表哥何云开难得休息喊她上线开个新本,唐父在书房办公,唐懿只好去了家附近的网吧。 网吧开在小区对面的巷子里,从巷子的另一头出去就是八中。 那时候的网吧魔兽争霸和传说两款游戏各占半壁江山,周末里面人很多,气味也不太好闻。 唐懿开完本,拿到想要的武器,跟表哥在线上说再见,下机时后排那边有几个男生很激动的叫了声:“我靠!紫炎剑!” 那是比唐懿那件武器珍稀一百倍的一件装备。 开到紫炎剑的男生周围很快挤了一圈人。 唐懿是个游戏迷,自然也被吸引过去,她从人群的缝隙中瞥过去。 男生大半身影都没在椅背的阴影里,只看见握着鼠标的那只手,修长漂亮,手腕上还扣着一截红绳。 唐懿觉得有些眼熟,从一旁走近了些,看清男生的脸,而后快速地瞥了眼电脑屏幕。 一名白衣飘飘的剑客,手执据说是《传说》十大珍稀装备之一的紫炎剑,头顶一行绿色小字。 ——[电信五区]·樵夫。 唐懿默默记下那几个字,趁着周围人散开之前快步离开了网吧,回到家后,唐父大约是出门了,她溜进书房,登录自己的游戏账号。 电五是大区,早一批玩家都在这个区,唐懿除了经常玩的一个号,还有两个满级小号。 她用了资料信息是男性角色的那个号,在添加好友的面板上输入樵夫,接着点了查找,很快弹出一个账号。 点开详细资料,看到位置信息在平城,唐懿差点没叫出来。 她手握鼠标,犹豫好久才点下那个添加好友的按键,为了能更快的通过,她还在验证信息那一栏写上一句话。 ——你好,下午在网吧看你开出紫炎剑,想问你出不出。 对方很快通过验证,并发来一条消息。 [16:45:23][密聊][樵夫]:抱歉,不出。 唐懿回了句好的,在纠结还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的头像变暗,已经下线了。 之后很久,樵夫这个头像都没有再亮起来。 那一年,平城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在圣诞节来临前陆陆续续下了两场雪,唐懿平时周末没什么事,就在游戏里挂着号水经验。 和江樵生第一次组队是在圣诞节那天。 唐懿中午出门陪林央吃火锅,回来时习惯性登上游戏,没多久,密聊的窗口抖了下。 [13:22:09][密聊][樵夫]:玄武洞的本,来吗? 唐懿几乎没有犹豫。 [13:22:55][密聊][唐生]:来。 江樵生很快发来了组队邀请,唐懿进去之后队内有人问她开不开麦,她打字说在家不方便。 [13:25:05][小队][唐生]:我能跟上,有情况我会给信号。 发完消息,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开吧。” 唐懿当时手一滑,差点带错技能。 玄武洞的本算中等难度,唐懿经验足技术好,一个副本打完,玩琴师的那个男生在语音里夸她:“哥们,玄阳玩得不错啊,等会还有个副本,一起玩吗?”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另外一个男生说:“阿扬应该快回来了。” 琴师:“他那水平能跟唐生比吗,今天不带他了,你说呢樵夫?” 唐懿屏息。 江樵生隔了几秒才出声:“你玩吗,唐生。” [14:04:5 分卷阅读5 5][小队][唐生]:我可以玩,但你们朋友怎么办? 江樵生似是笑了声,嗓音很低,隔着电流像是有温度:“他水平太菜,我们先开。” 唐懿耳朵一烫,下意识啃着指甲,单手敲字。 [14:07:53][小队][唐生]:好。 那个下午,唐懿跟着江樵生他们过了三个本,结束时,琴师在队麦里喊着:“樵夫,你在哪儿找来的高手啊,太强了。” 江樵生大约是看了聊天记录:“好像是来找我收紫炎剑的。” [17:04:09][小队][唐生]:…… [17:04:23][小队][唐生]:我就是开个玩笑。 队内麦笑成一片,江樵生说话时也带着几分笑意:“我晚点还有事,先下了,有空再玩。” 唐懿没来得及和他告别,退出队伍后点开他灰掉的头像,发现他签名那一栏多了一行字。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她跟着念了一遍,还没细品其中的意境,门外传来父母进门的动静,只好匆匆关了电脑下线。 那之后,唐懿收到了琴师和武僧好友申请,后来只要她上线,必定要邀请她一起打游戏。 江樵生大多时候都在线。 她一直不开麦,有一次琴师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女生,唐懿心下一惊,还没说什么,武僧把话接了过去:“事先说明我不是歧视女生,只不过这个游戏玩到现在,我还没碰到女生能把纯阳玩到这个程度的。” 唐懿紧随其后在队伍里发了一条消息,解释自己平时都在家玩游戏,如果动静太大,会被父母骂。 江樵生冷不丁问了句:“你不会是小学生吧,先说好,我们可不带小孩子玩游戏。” [14:33:53][小队][唐生]:我都高二了…… 琴师笑起来:“那我们三都比你高一届啊,以后见面出来玩可不得叫一声学长。” 见面这个词太遥远,唐懿还不敢想,故意插科打诨回了句。 [14:34:54][小队][唐生]:滚吧,游戏里还不是叫我大哥。 几个人笑成一团,唐懿坐在电脑前,听着耳麦里江樵生时而传出的动静,心里涌出难以言说的喜悦。 元旦放假那三天,《传说》有新年任务,开本掉落稀有装备的几率翻倍,唐懿把大号交给帮会里一个亲友刷任务,自己偷偷跑去了小号。 只有江樵生一人在线。 她小窗问他玩不玩,江樵生很快发来组队邀请,是个双人副本,主线打boss,支线开宝箱。 [14:04:23][小队][唐生]:琴师他们呢? 江樵生开着麦:“家里有事,你怎么这个点上线?” [14:05:18][小队][唐生]:刷完这个任务就下,今天我也玩不了,晚点有事。 江樵生:“行,那我开了。” 结束时,江樵生在密聊里给唐懿发了条消息。 [14:45:55][密聊][樵夫]:23xxxxxxxx,我的□□,方便的话可以加一下,我拉你进群。 唐懿看着那串数字,手悬在键盘上,好半天才敲下去。 [15:34:46][密聊][唐生]:行。 江樵生说他下了,唐懿还有些不敢相信,那瞬间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心里像是掀起海啸。 她找何云开要了一个小号,改了密码和个人信息,空间里还有何云开很久之前更新的篮球状态。 是一个很男生的号。 江樵生很快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并将她拉进了琴师和武僧都在的那个群,是他们自己帮派的亲友群,人不是很多。 群里热热闹闹欢迎了一通,唐懿学着男生的口吻在群里水了一会,怕被发现什么,很快下了线。 晚上吃完饭,唐懿在爷爷奶奶家玩,零点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林央发来的消息,打开一看。 来自樵夫。 ——新年快乐,唐生。 唐懿有那么几秒大脑是空白的,她反复切进切出软件,以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年,城市还没有禁燃令,零点时分,窗外烟花噼里啪啦炸开,唐懿看着那条意料之外的消息,又喜又忧。 喜的是收到了江樵生的祝福,忧的是这祝福是给唐生的,而不是给唐懿的。 元旦过后不久,八中进入期末季,唐懿被父母严令禁止再进书房,江樵生他们倒是时常在线。 有时候也会问她玩不玩。 唐生:【玩锤子,我妈说这学期期末我英语再考不及格,我就别想再碰游戏了。】 英语不好这一点,唐懿并没有撒谎,琴师也没有吝啬他的笑声,发了一长串的哈哈哈。 琴师:【男生英语普遍不好,正常。】 唐懿并没有因为他的安 分卷阅读6 慰好受多少,随便扯了几句,就借口下线了。 过了没几天,江樵生突然小窗她。 樵夫:【你邮箱是不是这个号?】 唐生:【没错,怎么了?】 樵夫:【晚点给你发个东西,你看一下。】 唐生:【行嘞,啥东西啊?】 樵夫:【好东西。】 唐懿一瞬间以为江樵生是不是给他发了什么带颜色的东西,担惊受怕一天。 晚上回去她在唐母跟前各种软磨硬泡,才被允许进书房碰一会电脑。 唐懿快速登上邮箱,江樵生是中午那会发的邮件,没内容,只有一个附件,标题是唐生。 她点开,是一份高中英语重难点合集。 唐懿愣住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飙到最高点时,心跳在强烈失重之下,想要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叫。 可唐懿又忍住了。 过山车从最高点滑落,带过一路的风声,在是起点也是终点的位置停下,带给人无尽的空虚。 唐懿给江樵生发消息表示感谢。 樵夫:【小事,都是之前高二用过的资料,你好好复习,争取寒假游戏见?】 唐生:【那必然不在话下。】 江樵生下线了。 唐懿却陷入复杂的情绪里,江樵生的好都是给唐生的,可唐生和唐懿注定了是一个人。 高二和高三的交集很少,唐懿并不是每天都能遇见江樵生,在网吧那次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抱着试探、好奇和一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去接近江樵生。 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追逐光的一点一滴里,悄无声息地绽放。 2006 唐懿的期末成绩达到父母预期,整个寒假只要没事都和江樵生他们几个泡在游戏里,和江樵生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稔,彼此会闲聊、吐槽,偶尔还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颜色笑话。 她也由此知道他爱听陈奕迅的歌,喜欢昆汀·塔伦蒂诺和周星驰的电影,讨厌香菜和茄子。 但这些熟悉和亲近都仅限于游戏里,现实中,她对于江樵生来说,仍旧是极其陌生的存在。 寒假结束后,高三进入冲刺期,江樵生只有周末才会上线,整个学期,唐懿在学校也只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她和林央去高三那边交英语作业,爬楼时只顾着和林央说话,无意间走错楼层,从理科实验班门口路过。 那天真的好巧。 江樵生刚好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低头戴着黑色的耳机,手下飞快地在写着什么。 唐懿不敢停留,只一眼便收回,余下的路全在猜测他耳机里在放着什么。 这之后不久,唐懿又在篮球场碰见过他一次。 那会已经是傍晚,江樵生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从球场里出来,唐懿走在前头,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那一瞬间的擦肩而过。 少年人带着蓬勃的朝气,混着暮春的风,让唐懿以为周围的空气都隐约沾上了他的温度。 她暗自窃喜这看似偶然实则饱含了少女无数小心机的偶遇,默默追随他的身影,收集和他有关的无数小事。 最后一次遇见,已经是立夏。 那天高三在拍毕业照,隔得很远都能听见那边的热闹动静,唐懿的座位正对着他们拍照的地方。 一节课心思全在窗外。 快下课时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她支支吾吾不知问题是什么,林央在一旁提醒,声音小的跟蚊子似地,一句也听不清。 这一举动惹恼了王老师,她叫唐懿站着听课,恰好下课铃响,又叫她跟着来一趟办公室。 王老师是高三文科某班的班主任,她的办公室自然是设在高三那边的。 那一路,唐懿胆战心惊,既期盼着发生什么,又担心在这样尴尬的时刻碰见江樵生。 只可惜一路走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唐懿挨了一顿批评,顺带兼职课代表的工作,抱了一沓作业本从办公室出去,沿路都是穿着校服的陌生面孔。 她抱着一丝幻想,试图从人群里找寻出那道熟悉身影。 但走路不专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唐懿被身后一道突如其来地冲劲撞倒,从没走完的台阶直接摔到拐弯处的平台上。 她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腿不仅伤了骨头,小腿外侧还有一道很长的疤。 唐懿抱着膝盖,疼得冷汗直流。 撞倒她的男生不知所措,后赶来的女生想要看看她伤在哪里,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校服裤。 那道很长的疤暴露在人前。 周围传来不小的惊呼声,但唐懿已然顾不上,疼到快要说不出话来:“能不能借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我给你找。”女生回头去借手机。 很快地,和手机一道而来的还有一个 分卷阅读7 熟悉的人。 江樵生从人群中挤进来,和那个女生一齐蹲在唐懿面前,等着她打完电话,才问:“是伤到膝盖了吗?” 唐懿很轻地点了下头。 江樵生目光落到她腿上,唐懿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下意识动了下腿,觉得有些迟来的难堪。 但江樵生并未说什么,只是动作很轻地将她被卷起的裤脚又松了下来:“我们先送你去校医室。” 撞倒她的男生主动请缨从地上抱起唐懿,之前那个女生跟着一起,唐懿在下楼时回头看了眼。 周围的人群散开,江樵生蹲在原处,默默捡着地上散落的作业本。 去校医室的路上,唐懿知道他们和江樵生是同班同学,男生叫杨承,女生叫文婧。 杨承一直在道歉,唐懿坐在校医室的病床边,缓过那阵最强烈的刺痛,声音有些干涩:“没关系,是我自己走路不专心。” 校医检查不了骨头的问题,只能给唐懿简单处理一下手上的擦伤。 文婧还有别的事情,并未久留,她走后没多久,江樵生过来了。 他空着手,唐懿在想那些作业本去哪儿了。 江樵生问了几句她的情况,手搭到杨承肩膀,看着唐懿没有说话。 唐父唐母来得很快,唐懿被唐父抱下楼,上车前,她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学长,今天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拍毕业照了。”唐懿犹豫了几秒,又道:“祝你们毕业快乐。” 杨承大概还是自责,并未说什么,唯有江樵生很轻地笑了下:“谢谢学妹。” 唐懿直到车子开出很远还在回想那个笑容。 和初见时一样好看,一样让人心动。 唐懿的伤不算严重,但动到了旧伤的地方,需要静养。那学期剩下的两个月,唐父请了老师来家里给她补课。 江樵生不常上线打游戏,但却经常在群里出没。 唐懿以前白天在学校没什么时间碰手机,现在请假在家,反而时时能碰上江樵生。 不过两人也没有一天到晚的聊,江樵生毕竟是高三,总有要忙的时间,而唐懿也在补课,只是碰见的时候,多少会聊上一会。 八中高考前一周会放假。 江樵生他们几个又开始玩游戏,有一回唐懿听到他们在聊大学的事情,她装作好奇,随口问了句他们准备去哪儿。 琴师:“我和武僧成绩差不多,目标是上海交大,樵夫保底是交大,打算冲一下清华。” 唐懿上网搜了下交大和清华这几年的分数线,默默退了游戏,拿起试卷开始努力。 那时的她满腔欢喜,一心想要捕捉和他有关的一切,像个莽撞的斗士,一路磕磕碰碰,撞入江樵生这堵南墙之中。 是粉身碎骨,是两败俱伤,皆不可知。 夜深人静的时候,唐懿被难题困住,心头不免涌上一层失落。 她和江樵生之间何止是分数的距离,再过不久,他就要去到天南地北。 可自始至终,他都以为她是唐生,是那个英语怎么学都很垃圾,游戏却玩得很好的高二学弟。 但游戏里的牵扯终究不能成为现实。 唐懿开始幻想,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够以唐懿的身份站在江樵生面前,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怎么压都压不住。 大约是真的是上天眷顾,这样的机会很快被递到唐懿面前。 那是高考前一天,唐懿在群里祝他们几个考试顺利,江樵生还没上线。 琴师和她聊了一会,突然来了一句:“哎,等我们高考完一块来网吧开黑怎么样?” 武僧也附和着:“你打游戏总是不开麦,有时候我们都跟不上你,又不好意思说。” 他们左一言右一语,浑然不知电脑前的唐懿早已乱了心跳,只觉得这是天降的惊喜。 但她又有些犹豫,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女生,以后会不会就少了接触,当初她扮做男生,也是为了更容易接近他们。 唐懿知道这样的行为不算光彩,但那也是她唯一能想到和江樵生接触的机会。 如果没有那次网吧偶遇,唐懿可能直到毕业都不会拥有江樵生的联系方式。 这段时间的相处是她侥幸偷来的,她还没有十足的勇气去面对面具被揭开的结果。 唐懿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等放假再说。 她一直在等。 可有时候,有些等待注定是无望的。 高考在七号八号,江樵生他们班的散伙饭定在九号,唐懿永远记得那天晚上。 傍晚的时候,琴师他们说吃完饭去网吧开黑,如果唐懿晚上有空就来网吧找他们。 唐懿没回,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学习。 等到七点多,表哥何云开放假过来看望唐父唐母,唐懿像是找到什么借口,拉着他去了网吧。 唐懿坐下玩了一局,战况很惨烈 分卷阅读8 ,何云开摘下耳麦问:“有心事啊?玩成这样。” 她不敢说,揉揉脸:“我去买瓶水,你要喝什么?” 何云开:“网吧里不是有。” 唐懿撇嘴:“贵啊。” “水就行了。” 唐懿起身走了出去。 江樵生他们吃饭的地方离网吧不远,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买了水后破天荒想绕过去看看。 唐懿从巷子里穿过去,饭店门口站了不少学生,大概是散场了。 她站在暗处,看着一茬一茬的人从里出来。 过了很久,才看见熟悉的人,只是很快,他又折返进去,再出来时,背上多了一个女生。 周围有起哄的声音。 唐懿整个人慢慢僵住。 江樵生背着女生走出人群,从巷子外路过。 女生大约是喝醉了,一直念念叨叨,在路口等红灯时突然扬起胳膊大声喊了一句:“我以后!一定要和江樵生一起……做出一款风靡全中国的游戏!” 江樵生低声应着,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好好好,你别乱动,小心掉下来。” 借着路灯的光,唐懿看见女生胳膊上系着一截红绳。 那瞬间,巷子穿堂而过的风像是掺杂上了冷意,将她丝丝密密地包裹着,让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唐懿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何云开因为担心她甚至都找了过来:“你在这儿干嘛呢?” 唐懿恍然,大梦初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水递给何云开:“哥,我没买到我想要的那瓶水。” “什么?” “它被别人买走了。” 何云开看了她一眼:“那就换一家店买。” “那不一样。”唐懿心里隐隐作痛,庆幸夜色遮掩,不让情绪毫无保留的暴露:“没买到就是没买到。” 晚了就是晚了。 2010 高三那一年,唐懿过得不算轻松,她成绩一般,属于努力一把也只是有机会能上个好点的大学。 唐父唐母对她的要求不高,原先只希望她就近在平城读一个普通本科,没想到唐懿高考发挥超常,去了陕师大学新闻。 回八中拿录取通知书已经是七月末,傍晚时分,唐懿停在学校门口贴着的上一届高考光荣榜前。 过去这一年,她每次路过这里总是步伐匆匆不曾停留,可不用旁人说,她也能准确说出江樵生排在第几名,被哪所大学录取。 高二快结束的那个夏天,唐懿一朝梦醒,不再关注江樵生的一切,甚至连游戏都找借口说了再见后便再也没登过。 只是江樵生实在太优秀,哪怕已经毕业离校,他的名字却总能出现在女生闲聊的话题中。 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学校原本打算邀请江樵生返校给学弟学妹做一次演讲,只是后来不知怎么,来的人换成了和他考去了同一所大学的文婧。 唐懿对她并不陌生。 在那些听过无数次的属于江樵生的故事里,文婧这个名字也不曾缺席。 那日晴空万里,唐懿站在人群中,忽然想起在巷子里的那晚,女生趴在江樵生背上,说出的那句话。 ——“我以后一定要和江樵生做出一款风靡全中国的游戏。”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唐懿忽地有些难过。 她和江樵生一文一理。 她甚至连和他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 不。 也许曾经是有过的。 只是她错过了,错过了将一切变成现实的唯一一个机会。 从学校到家里,是一段很短的路。 唐懿从巷子里穿过,路过当初遇见江樵生的那家网吧,她走进去,在角落随便找了台机子。 唐生的账号已经有一年没登过。 唐懿输入账号,输入密码,点击登录时,却被系统提示账号密码错误。 她对着键盘看着屏幕,又输了一遍。 依旧显示账号密码错误。 屏幕浅淡的光芒映着唐懿有些恍然的神情。 原来她当初用唐生的身份潦草说出的那句再见,已经是她和江樵生之间最后的联系。 唐懿没有找回密码。 这个账号本就是她借来的,就像唐生和樵夫的那一段时光,也是她带着面具借来的。 樵夫和江樵生,都不曾在任何一个时刻属于唐懿。 从网吧出来,夜色来袭。 唐懿走到熟悉街头,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一年前那个夏夜,男生背着女生从这里走过。 只是这一次。 她没有站在原地,而是从灰暗的巷子里走到落满星光的人潮中,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唐懿一直往前走。 分卷阅读9 街边喧嚷吵闹,车水马龙,她头也不回,直至走出了有他的十七岁。 在大学的那四年里,唐懿过得很舒心,她本身就不是很内敛的性格,陆续交了很多的朋友。 也在偶尔会打开游戏。 只是顶在头顶的名字不再是唐生。 大一下学期,唐懿的室友陈嘉禾暗恋一个男生,为了他开始接触《传说》这款游戏。 唐懿带着她玩了几次,后来绝口不提教她玩游戏的想法。 陈嘉禾不依不饶:“唐唐,你就当帮我个忙嘛!不然我这么垃圾的水平,他肯定不会带我一起玩的。” 唐懿被她吵得头疼,终究是妥协:“不是我想帮你,是我佛慈悲。” 陈嘉禾:“……” 大约是真爱的力量,陈嘉禾在唐懿的帮助下逐渐上手,和暗恋对象的关系也愈来愈近。 后来有一次,宿舍停电,她陪着陈嘉禾去网吧刷副本。 那天西安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的预兆,等到结束时,果不其然下起了大雨。 唐懿和陈嘉禾在屋檐下躲雨。 一旁的塑料帘子被人掀起,有几个男生从里走出来,接二连三跑进大雨里,还剩下最后一人。 唐懿转头看过去。 男生规规矩矩站在雨淋不到的地方,对朋友淋雨跑的热血行为并不感到热切,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 大约是注意到别人注视的目光,他猝不及防地转过视线。 唐懿被抓了个正着,强装镇定拉着陈嘉禾往旁边挪了两步,想了想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陈嘉禾给暗恋对象发完消息,问了句:“你笑什么?” 唐懿摇头:“没什么。” 后来再遇见,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 那天也是个雨天。 唐懿等着陈嘉禾来送伞,男生从图书馆出来,撑伞要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唐懿愣了一下,当时还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 后来在一起的某天,唐懿才知道,在她陪着陈嘉禾去网吧的那几回里,李泊川遇见过她两次。 在门口躲雨是第三次。 图书馆是第四次。 第五次。 是唐懿请他吃饭,感谢那天在图书馆他送自己回宿舍。 之后的很多次,都是有来有往的相处。 在一起的话是李泊川提的,他比唐懿大一届,典型的理工男,没有那么浪漫,性子一板一眼。 情话也说得像在做实验汇报。 “苯基乙胺在专业领域里的解释是一种有机物,分子式为C8H11N。对空气敏感,有吸湿性,不与水混溶,沸点184~186℃,相对密度0.950,折光率1.5260。” 唐懿听得晕晕乎乎。 李泊川继续道:“但在爱情领域里,苯基乙胺简称PEA,会被称为爱情激素。PEA是一种神经兴奋剂,由于PEA的作用,人的呼吸和心跳都会加速,特别是瞳孔会否放大显判断真爱还是敷衍的最佳标准,当人头脑中产生足够多的PEA,也意味着爱情的产生。” 听到这里,唐懿终于明白,男生那些复杂又拗口的言辞不过是他的一片赤忱之心。 唐懿和李泊川在一起的那两年,快乐很多,少有争吵,和这世间所有普通情侣没有区别。 同样的,他们也面临着一切普通情侣没法忽视的问题。 ——毕业季。 李泊川是高考失利来的陕师大,大四保研去了北大。 他是北方人,家境优渥,家里人给他的规划很明确,他不可能留在西安,更不可能随唐懿回到平城。 西安的夏天很热,师大里种满了柏松。 唐懿和李泊川走在树荫下。 她祝他前程似锦。 李泊川停下脚步:“唐懿。” “嗯?” “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在一起?” 唐懿列举了很多理由:“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也很舒服。” 李泊川低声问:“很舒服,很快乐,就是没有喜欢对吗?” 唐懿有过片刻的怔愣。 她下意识想否认,但李泊川笑着打断了她:“不管答案是什么,唐懿,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我也一样很快乐,以前我的生活很枯燥,是你带着我了解了很多我从前不知道的事情。” 这两年他变化很多,不再像以前冷淡寡言,朋友都说他比之前多了些人情味。 他说:“唐懿,谢谢你。” 李泊川曾经给唐懿做过一次论证。 苯基乙胺和多巴胺是热恋期分泌的激素,而苯基乙胺的浓度高峰期可以持续6个月到4年左右的时间。 到那时,内啡肽和后叶加素会在热恋期的轰轰烈烈之后,把感情变成永恒。 好遗憾啊。 他等 分卷阅读10 不到那个时候了。 李泊川离开学校的那天,西安下着很大的暴雨。 唐懿和陈嘉禾呆在网吧。 她在校园网刷到一条李泊川的动态—— “我是一座孤独的岛屿,而你只是短暂停留的灯塔。 灯塔有过短暂的光。 岛屿仍旧孤独。” 与此同时,唐懿手机里收到一条李泊川发来的短信。 “希望你的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肽和后叶加素都是因为一个人而存在。再见。” 唐懿关掉手机。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网吧里有人在放歌。 “……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恋是紧跟着好不了的咳……” 陈嘉禾摘下耳机,转头看着唐懿,小声安慰道:“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就像你生病发烧,总要难受一阵子的,但总归会好的。” 是。 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在很久之前唐懿就清楚,暗恋本就是失恋。 这几年,她已经很少再想起江樵生。 可命运何其仁慈,又何其残忍。 她之于李泊川,江樵生之于她。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想得却不可得,情爱里无智者。” 2013 唐懿大学毕业留在西安一家报社实习,空闲之余还在准备考家里电视台的编制。 出成绩的同一天,历经七年的《传说》正式关服,一代人的青春终结。 唐懿雪上加霜,笔试成绩排在第六,那一年平城电视台招聘指标缩减,划线只到第五名。 唐母希望她能早点回来,电话里提过想让唐父通关系把她塞进去。 唐懿没什么大志向,但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占用别人的名额,严词拒绝后,又在准备下一学年的考试。 后来她如愿调回平城电视台,偶然间得知她能进电视台,唐父在其中多少出了些力。 台里风言风语流传的很快,唐懿不愿再落人话柄,工作上愈发努力,做出的成绩也愈发傲人。 不算庸碌的那两年,她已经很少有空去想江樵生。 如果不是这次相亲。 唐懿甚至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回到家里,唐懿从唐母那里得知了一些江樵生家里的情况。 他大二那年父亲因病离世,大四一毕业就和几个同学回平城创办了一间游戏工作室,这两年也陆陆续续做出了些成绩。 提及过去,唐懿不免想起那些年他故事里的女主角。 只是在长辈的转述里,她并未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唐母和介绍人聊完电话,转头问唐懿:“感觉怎么样?” 她当初和李泊川恋爱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后来分开,她身边一直没有人,唐母一直以为她在上一段感情里受了伤。 唐懿懒得解释,任由父母揣测,也少了很多麻烦。 只是年纪渐长,她又是独生,唐母不免忧心,难得见她松口去见了人,心里便时刻挂念着。 换做任何一个人,唐懿都可以随意说出是好还是不好的评价。 可来的是江樵生。 是她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场美梦。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唐懿竟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 唐母见她发愣,推推她的腿:“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唐懿回神:“听见了。” 唐母还要问什么,唐懿打岔道:“妈妈,我有点困,先去洗洗睡觉了。” “你这孩子。”唐母继续道:“好不好你给个口信,要不然你阿姨来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 唐懿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 几步的光景里,她忽然有了答案,回头说了句:“挺好的。” 唐母喜笑颜开,唐懿只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那日之后,唐懿和江樵生礼节性的见过几次,吃过几顿饭,看过几场电影,但谁也没先戳破那层窗户纸。 就这样到了年末。 一三年的元旦,唐懿原先和江樵生约好一同跨年,但临到当天,台里工作繁多,她加班至零点,江樵生则是一条消息也没有。 新的一年如期而至,约定好的人却一个都没能赴约。 唐懿以为她和江樵生的故事到这里就是最后的结局,却没想到这也是新的开始。 新年的第二天,唐懿得知江樵生在昨天夜里出了车祸。 轻微脑震荡,右小腿骨折。 她匆忙赶至医院,猝不及防见了家长。 江母对她早有耳闻,只是在江樵生的介绍里,他们的关系仍然停留在朋友的界限。 分卷阅读11 江母笑:“那你们聊,我下楼缴费。” 唐懿坐到床边的凳子,盯着江樵生打着石膏的小腿,欲言又止:“你……” 江樵生看着她:“你昨晚去跨年了吗?” 唐懿摇头:“没有,下班已经过了零点。” “那就好。”江樵生笑了下:“没有让你等。” 唐懿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她一直在等他啊。 唐懿不敢看他,盯着床尾的光影:“你怎么出的车祸?” “过马路没注意,对方右拐车速太快,不小心碰上了。”江樵生说:“就在你们电视台附近。” 唐懿莫名来了一句:“那说不定可以上今天的社会新闻。” 江樵生微挑着眉:“那你是不是要采访当事人?把握第一手资料。” 唐懿煞有介事:“也不是不行。” 江樵生沉默几秒,而后倏地笑了起来,他大约真觉得好笑,唐懿挨着床沿的膝盖都能感受到床板的颤动。 唐懿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场意外不似意外,反而更像是惊喜。 她平时工作忙,只有固定的周三傍晚和周六下午有空来医院看江樵生。 江樵生出院那天,平城大雪忽至。 江母办好出院手续回来,见江樵生拄着拐站在窗边,念了句:“这么大的雪,小唐怕是不会来了。” 江樵生坐到床边,手机里还有唐懿昨晚发来的消息。 他犹豫着,斟酌着,最后说:“再等等吧。” 那一日是平城有史以来最大的雪。 病房里的时事新闻开始报道暴雪带来的事故。 江樵生给唐懿发消息打电话,碾转找到她家里的号码,全都无人接听。 空等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成担忧的恐慌。 傍晚六点,风雪骤停,整座城放眼望去皆是刺目的白。 江母拎起行李:“走吧。” 江樵生扶着桌子站起来,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唐懿一身风雪,狼狈不堪的模样毫不掩饰的落入江樵生眼中。 那一瞬间,唐懿仿佛看见窗外风雪融化,闻见春日风里的花香。 江母惊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唐懿胡乱拍了两下身上的雪水,低声说:“路上出了点意外,堵车,路也都封了。” 江母见状,说道:“我去给你打点热水,可冻别感冒了。” 江樵生抽了两张纸递给唐懿:“手机怎么回事?” “掉水坑里关机了。”唐懿擦着头发:“你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江樵生点点头,伸手将她粘在头发上的纸屑拿掉,唐懿看着他的动作,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隔日,唐懿因高烧住进医院。 昏沉沉之中,隐约听见唐母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只是眼皮困重,怎么也睁不开。 这一觉睡得漫长。 唐懿也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回到高中,她没有车祸没有休学,同样也没有遇见江樵生。 她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在合适的年纪嫁给合适的人。 结婚生子,生老病死,一生平淡庸碌,波澜不惊。 只是命运兜转,总叫人走弯路、走错路,在荆棘里踽踽独行,不撞南墙不回头。 唐懿在傍晚醒来,但她没有立刻睁眼,走廊外的动静忽远忽近。 高烧后的无力感让人疲惫难受,唐懿睡得浑身酸软,缓了好一会才睁眼。 病房里没有开灯,暮色只剩下一点影子。 她一扭头,看见坐在床边的江樵生。 他胳膊支着脑袋,像是在这里坐了很久,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疲惫,唐懿刚一有动作,人就醒了。 江樵生倾身摁下床头的开关,病房里亮起灯,他伸手在唐懿眼前挡了下,唐懿看见他掌心纹路错综复杂。 只一瞬,他又收回,扶着床沿站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喝点水。” “谢谢。”唐懿开口,嗓子还有些哑,喝了水才好很多,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打电话,你妈妈跟我说的。” 唐懿握着杯子:“你一直在这里,我妈妈呢?” “她回去给你拿东西了。”江樵生看她杯子空了,又问:“还要喝吗?” “不用了。”唐懿伸手去放杯子,江樵生也伸手来接,手碰到她的手,两个人指尖的温度都很高。 唐懿像是被烫到,指尖瑟缩了下。 江樵生动作自然的接过杯子放到桌上,转头看着她,唐懿也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漂亮。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就这么看着,像是把一生的时间都看透。 也不知过了很久,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鸣笛,江樵生在鸣声转逐渐远去时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说:“唐懿,我这个人算不上优秀,但也没有很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试试看?”b 分卷阅读12 r   彼时窗外又开始落雪。 唐懿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一座城的沦陷,成就了白流苏的婚姻。 这一场暴风雪,何尝不也成全了她的私心。 2014 唐懿在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江樵生,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婚礼全由两家长辈操刀主持。 长辈喜好的风格多少有些隆重。 婚礼当天的流程繁琐冗长,唐懿踩着不常穿的高跟鞋,在台上强装镇定走向江樵生的那几步,她恍若看见过去的那个自己,一路跌跌撞撞,直至跌入江樵生这堵南墙之中。 司仪是江樵生的大学室友,号称师从德云社,把氛围弄得很欢乐。 交换戒指的环节,江樵生大约也有些紧张,差点将戒指弄掉,司仪打趣道:“新郎别紧张啊,这才哪到哪。” 周围哄笑一片,唐懿隔着头纱瞧见男人泛红的耳朵,很小声的提醒道:“戴右手无名指。” 镶钻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像这世间的爱情一样,浮华又无用,只可惜人人都见得浮华,却从不想它的无用。 戴完戒指戒指,江樵生松了口气,掀开唐懿的头纱,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感慨道:“刚刚真的好险。” 唐懿失笑:“辛苦了。” 江樵生直起身,握住她的手:“不辛苦。” 婚礼最重要的仪式结束,唐懿回楼上房间换敬酒服,伴娘陈嘉禾塞给她一个红包:“李泊川让我转交的,他在我朋友圈看到了你的结婚照。” 唐懿微楞。 红包的分量不轻,她向陈嘉禾问及李泊川的近况。闲聊间,江樵生敲门走了进来。 唐懿将红包塞进随身的小包里,问:“怎么了?” “刚刚看你走路不对劲,脚是不是磨破了?”江樵生走到她跟前蹲下。 唐懿先前换衣服,脚上还穿着酒店的拖鞋,他很轻易的将她脚握起,后面果然红肿一片。 在一起这大半年,两个人没有多少很亲密的时刻,唐懿脸有些红:“我自己来就好了。” 江樵生抬头看她:“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你难道还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唐懿不再多说。 他动作熟练地将创口贴贴在磨破的地方,站起身时将她裙摆捋好:“我先下去了,你多休息会,没事的。” “好。” 他朝陈嘉禾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陈嘉禾感慨:“你老公对你真好。” 唐懿笑笑没说话。 江樵生确实对她挺好的。 恋爱的时候,唐懿工作比江樵生还没定性,经常出差,上下班时间不固定,有时周末遇上突发情况还要回去加班。 相较之下,江樵生的时间就富余很多,基本上每次约会都是他配合着唐懿的时间。 有时甚至约会地点就在唐懿单位的食堂,她陪江樵生吃完饭,在园区里逛一个中午,就算结束了。 这样的生活方式,一直持续到两人婚后。 唐懿的工作步调没那么紧张,偶尔的周末,碰上两个人都在家,江樵生会亲自下厨。 他的厨艺很好。 唐懿以前听江母提过,是在大学的时候学会的。 过去的事情,唐懿总是自欺欺人的不去问,更何况,已经是过去,她一直认为人生重要的是以后。 每回江樵生下厨,她都会主动包揽饭后的洗刷工作。 唐懿有胃病,江樵生煮过几次药膳,那味道实在难以下咽,她总是找借口不喝。 江樵生也不说什么,但那天他不会再煮别的东西,也不允许唐懿点外卖。 僵持之下,不会下厨的唐懿只能妥协,皱着眉头吃下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膳:“江樵生,你比我妈妈还可怕。” 他也不辩解,等她吃完,递来一盘切好的苹果。 唐懿又觉得自己刚刚说得有些过分,重新找补回来:“哎,你比我妈妈对我还好。” 江樵生轻笑:“我记着了,下回跟妈妈说。” 唐懿:“……” 不知道是补得太好,还是补得不对,一五年年初的时候,唐懿犯了肠胃炎,在家里养了几天。 恰好那阵子江樵生不在平城,江母主动住过来照顾她。 婚后,唐懿和江樵生没有和江母住在一起,平时接触的少,名义上很亲,但感情上并不是特别亲厚。 在江母住在家里的那段时间,唐懿几次和她的对话,都会被牵到孩子的话题上。 唐懿暂时没有要孩子的计划,她不知道江樵生有没有,但起码在这个时候,孩子并不在她的计划里。 她进单位的事情一直被人诟病,这两年是她的上升期,唐懿不可能把这个时间用在这里。 “妈,我近期工作很忙,孩子的事情我想再等等。 分卷阅读13 ”唐懿说:“而且我和江樵生都还年轻,也不急于这一时。” 江母笑:“我也是想着你们早点生个孩子,我还能给你们带一带。” 没几天,江樵生出差回来。 唐懿抽空和他提到孩子的事情。 他反应很快:“妈和你说这事了?” “没有,我就是问问你的想法。” 江樵生在床边坐下,很认真的思考了会:“我觉得这是个顺其自然的事情,但一切的前提,我都以你的意愿为先,毕竟怀胎十月的是你,吃苦受苦的也都是你。” 从恋爱到结婚,江樵生都对唐懿很好,有时说是纵容也不为过。 人总说,婚姻不止满天星光,还有一地鸡毛。 江樵生对唐懿的好,让她总是忽略了那些零碎的鸡毛,只看得见熠熠生辉的星光。 以至于后来离婚,唐懿思索了很久才找到答案。 大约是越喜欢的东西越碰不得,你不碰,它仍旧高高在上,永远是你心里最美好的模样。 可你偏要沾染,随着时间的推移、柴米油盐的磨合,反而会侵蚀掉它原来的美好。 婚后的第二年秋天,江母旧病复发,出院后住到了江樵生这边,唐懿和她的摩擦越来越多。 先是孩子,后是工作。 唐懿体恤她是病人又是长辈,不愿多争吵,江樵生不在家的时候,她大多都是住回娘家。 周日傍晚,唐懿忽然接到江樵生小姨的电话。 她和江母约好晚上来家里吃饭,到了门口,敲门却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担心出了什么情况。 唐懿眼皮一跳:“小姨别急,我给物业打电话。”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妈妈,我回家一趟,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唐母从厨房出来:“出什么事了?” 唐懿弯腰换鞋:“江樵生的妈妈联系不上,我担心在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你赶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唐懿刚走到小区门口,又接到小姨的电话,她让唐懿直接来市医院,江母出事了。 家里的厨房铺的是地砖,江母不小心滑倒,头磕到柜子上,人不知道昏了多久。 到医院就进了急救室。 小姨不好多说唐懿什么,只语重心长道:“她是个老人,有什么话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年轻,多少让着她一些。” 唐懿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江樵生是连夜回的平城。 江母那时还没转入普通病房,不能探望。 唐懿跟在小姨身后,神情和动作都有些局促,小姨是个明白人,没说什么:“你回来就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和小唐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江樵生看了唐懿一眼,说:“我送您去坐车。” “哎呀,不用不用,我让你哥来接我了。”小姨握了握唐懿的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唐懿眼睛有些酸:“我知道,谢谢小姨。” 小姨走后,江樵生走到唐懿跟前,她有些不敢看他,小声说:“对不起,都怪我。” 江樵生好似叹了声气,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小姨都和我说了,不怪你。” 唐懿有些闷闷的难受。 江樵生松开她:“我妈她一辈子都在为我操劳,用我们的话来说,她算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爸去世之后,我就成了她所有的寄托和希望,她可能说话会过分了些,我替她向你道歉。” 唐懿垂眸:“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我不是要来追究这件事是谁的责任。”江樵生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和你说,不管怎么样,她始终都是我母亲,我不能不管她,但你是我的妻子,在我这里,你和我母亲一样重要。” 唐懿鼻尖一酸,眼泪跟着往下掉。 在这段婚姻里,她总是怕错得太多,爱得太满,怕她的爱都是自作多情。 他一句算不上情话的示好,唐懿便自欺欺人的认为,他也许和她想象中一样爱自己。 自古以来先说爱都是输家。 遇上江樵生,唐懿甘愿认输。 可自欺欺人,终归是自我满足的假象,终有一天,这个假象会被戳破。 江母出院那天,唐懿和江樵生一同去医院接她,在一楼等电梯时,江樵生接到电话,怕在电梯里影响信号,他让唐懿先上楼。 这几天唐懿来医院来得很勤,加上有小姨在其中调节,她和江母的关系缓和许多。 单人病房都在顶层。 唐懿走到门口,病房门半掩着,透过上边的玻璃能看到江母和小姨正在收拾行李。 “……这话别说了,小唐这孩子也挺好的,这几天跑前跑后,不比樵生少费心。” 江母叹了声气:“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我想着他们结婚,有个孩子不是更好些。” 小姨宽慰道:“孩子的 分卷阅读14 事情也急不得,小唐和樵生都还年轻,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生着病,担心哪天就走了。”江母说:“要不是我生病,樵生也不会跟之前那个断了,说不定早就结婚了,他这几年过得不容易,我也知道他辛苦,前年我住院,他怕我挺不过来,答应我去相亲结婚。哎,说到底,都是我拖累他了。” “母子两个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小姨道:“小唐和樵生我现在看着也挺好的,你这话说给我听听就算了,别当人孩子面说。” “我又不是老糊涂了。” 两人又聊起别的,唐懿停在门口,忽然没了推门进去的勇气。 假象被戳破的现实来得如此仓促。 她强装镇定,敲门进去时甚至还能笑着和两位长辈打招呼:“妈,小姨。” 小姨笑问:“樵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在楼下接电话,等会就上来,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 江母接了句:“差不多了。” 唐懿抿了抿唇:“那你们先坐会,我去办出院手续。” 她近乎逃离似地从病房里出去,说不清到底是冬日房间过高的暖气让她窒息,还是先前听到的那番话更让她难堪。 那天回去后,晚上唐懿和江樵生关了灯并肩躺在床上,这几天他们错开去医院陪床,很少有这样静静待在一起的时候。 唐懿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樵生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不是很困。”唐懿侧身面朝着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沉默几秒,忽然道:“江樵生。” “嗯?” “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和我结婚?” 江樵生还在思考。 唐懿又道:“是因为那场雪吗?” “有吧。”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带了些笑意:“我当时就在想,这姑娘怎么这么傻啊。” 唐懿也在笑但也好像不是笑,屏息片刻,她道:“江樵生。” “怎么了?” 唐懿却问不出那个问题。 她低声说:“我困了。” “那睡吧。”江樵生替她掖了掖被子:“晚安。” “晚安。” 唐懿转身闭上眼睛,眼泪落下。 爱能让人一往无前,也能让人心生胆怯。 就让她在爱里做一个胆小鬼。 2015 江母出院后仍旧住在江樵生这边,唐懿还记着上次的意外,平时除了上班,基本上都不离开家半步。 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江母,她甚至还和唐母在学煲汤做菜,惹得唐父唐母都有些吃味。 这天是冬至,唐懿推掉了台里的聚会,回家之前去了趟菜市场,买了晚上要用的食材。 到家时,江樵生还没下班,唐懿在门口换鞋,厨房有人走出来。 “是江太太吧?”阿姨看着年纪和唐母差不多,很和善,主动介绍道:“我是江先生请来照顾老太太的阿姨,以后家里的饮食起居就都由我来负责,晚餐已经在准备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 唐懿手里还提着刚从菜场买来的食材,两大包塑料袋很沉,有些勒手,但又好像勒的不是手。 她弯腰把袋子放在地上,手摸着被勒出来的红痕:“我不挑食,老太太口味清淡,你少油少盐就行。” 阿姨笑:“我知道的,来之前江先生都交代过了。” 唐懿点点头:“那您先忙。” “那这些菜?” “以后再煮吧。” 晚餐只有唐懿和江母,江樵生加班到十点多才回来,洗漱完回到卧室,还问道:“阿姨手艺可以吗?” “还行。”唐懿停下打字的动作:“你怎么突然找了阿姨?” “公司有个同事要离职搬家去北方,想给家里的阿姨找个好下家。我想着正好我们工作都忙,平时妈一个人在家,找个人照顾我们也放心些。” “也是。”唐懿侧身将笔电放回桌上,起身去卫生间刷牙,擦完脸,撕掉了手上因为之前烫伤而贴上的创口贴。 疤痕很浅,但也很难消。 翻过新年,江樵生的工作室和北京一个游戏公司共同合作开发一个新项目,唐懿在准备晋升的事情,两个人忙到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3·15晚会前后,唐懿更是忙到直接住在单位的宿舍。 一场打假曝光的风潮过去,平城电视台接到知情人举报,平城健平药企涉嫌财务造假问题。 据知情人爆料,健平药企采用不正当手段牟取暴利,为了掩盖此行为转移公司利润,采用关联交易的方式进行虚假交易,套取产品利润,进行财务造假。 新闻一经报道,健平企业高层受到调查和控制。 一个月后,最终调查结果公示,健平药企并不存在财务造假问 分卷阅读15 题,先前所谓的知情人更是不知所踪。 负责新闻报道的相关人员被停职查处。 周末,唐懿接到唐父电话回了趟娘家,她被停职的事情唐父也打听清楚,想问问她现在有什么打算。 “先等台里的通知吧,现在也只是停职,最终的结果还没出来。”唐懿犹豫了好久,还是问道:“爸,我有个问题憋了好久,一直想问您。” “什么?” “当初我进电视台,您是不是跟宁伯伯打过招呼?” 唐父听到这里愣了两秒才道:“你听谁说的,你宁伯伯虽然跟我们家关系好,但你进电视台这事,我确实没跟他提过,反倒是他先看到了你的资料转过头来问的我。” 说完见唐懿不吭声,唐父又笑道:“爸要是真想打招呼,你第一年就能考回来,何必还要再拖一年。再说了,你对你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 唐懿不知怎么,听到这话鼻子倏地一酸:“没有,就是台里有些人总是说,说多了听多了,我自己都跟着信了。” “这种听穴来风的事情,少听少管,做好自己的工作,谣言不攻自破。”唐父又道:“你停职的事情跟樵生说了吗?” 唐懿摇头:“还没,他最近在北京出差。” 唐母闻言道:“那你不如去趟北京,顺便看看樵生,也当散心了。” 唐父也附和道:“你妈说的对。” 隔天是周日,唐懿原先想给江樵生一个惊喜,但等到了机场还是给江樵生打了通电话。 江樵生听说她要来有些意外也有惊喜:“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我去机场接你。” 唐懿笑:“好。” 飞机傍晚六点落地。 北京春日的夜晚,灯火通明,承载无数人梦想的高楼像是低垂的夜空,熠熠生辉。 唐懿坐上车和江樵生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他问。 “有一点。” “那你先睡会,到吃饭的地方我再叫你。”说完,江樵生伸手关了车内的音乐。 唐懿昨晚想了一夜要不要来北京的事,后半夜才睡着,在飞机上也没睡好,这会闭上眼睛没多久人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听见江樵生说话的声音。 她一动,搭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掉在腿边。 江樵生闻声看过来,对电话那头道:“唐懿醒了,我让她跟您说——” 他把手机递过来:“妈妈的电话,她说打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唐懿一边接电话一边找手机:“妈妈……嗯,我手机静音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江樵生停好车,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 唐懿接完电话,手机自动弹回原先的页面。 ——是江樵生和大学室友也是他工作室合伙人的微信聊天页面。 秦川:【哥,你和嫂子到哪儿了?】 秦川:【你说嫂子怎么突然来北京找你了,该不会是听到什么,过来查岗的吧?】 江樵生:【你饭吃多了撑到脑子了是吗?】 秦川:【我开个玩笑,那嫂子知道你和文婧公司合作的事情吗?我好跟他们交代一声。】 江樵生:【不知道,你们也别乱说。】 秦川:【得嘞。】 唐懿直接切回桌面,抬头看向窗外。 江樵生正在和停车场的老大爷聊天,身上的白衬衫是去年生日唐懿送他的礼物。 酒楼霓虹的灯光落在他肩上,衬得他身影愈发挺拔清越。 唐懿像是被那光刺痛了眼睛,倏地低下头看向搭在腿上的西装外套,眼泪跟着落了下来,渗进深色的外套里。 她知道不能哭,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唐懿快速抹了抹眼睛,推开车门走下去,江樵生扭头看过来,又转过去和大爷说了什么,而后抬脚朝这里走来。 唐懿站在原地。 北京春日的风像是还带着冬日未散尽的冷意,吹得人心底直发冷。 江樵生走到她跟前:“接完了?” “嗯。” 唐懿把手机还给他,江樵生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顺势握了一下:“怎么这么凉?” 他把车里的外套拿出来披在她肩上:“北京是不是比平城冷很多?” 唐懿强忍住鼻酸,应声:“是啊。” 北京太冷了。 比她想象中还要冷。 唐懿只在北京待了两天,不到她计划里的三分之一,临走的那天,她去江樵生公司楼下陪他吃了午餐。 江樵生先吃完,坐在对面看着她,突然道:“不然我还是先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了,我等下还要顺路去看望老师。”唐懿放下刀叉:“然后再从她那边去机场。” 他有些幼稚的皱了下眉头:“你不是说今天没有时间,要赶着回去。” 不然 分卷阅读16 他们这顿午餐也不会吃得这么仓促和简陋。 唐懿轻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老师搬来了北京,想着难得来一次。” 江樵生只好作罢,等她吃完,起身去结账。 唐懿陪江樵生走到他公司楼下,他工作忙,这两天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她这趟怎么算,都不该来。 江樵生给唐懿叫了车。 唐懿坐在车里,穿过北京的大街小巷,阳光在树荫下忽明忽暗地映在她没什么神情的脸上。 她想起来北京第二天傍晚。 江樵生临时接到公司的电话,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以及那个夜晚她在他公司楼下等到深夜,却等到并肩走出来的两道身影。 唐懿原先是想直接走过去,走到江樵生的面前,却在起身的瞬间,听见文婧叫了他一声。 “阿生。” 结婚三年,唐懿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江樵生,他也是一直叫她唐懿,好像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像这一声称呼一样不曾逾越到更亲密的地方。 这段婚姻像是一杆失衡的天平。 她不够坦诚,江樵生也在隐瞒,他们两个谁也不比谁磊落。 从北京回来后,唐懿接受了台里的调查处分。 谁都知道这次健平的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内里的黑暗谁都清楚,可谁也不敢再说。 台里明降暗保,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唐懿回到最初当记者的办公室,成天大江南北的跑,和江樵生的联系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五月立夏,是江樵生的生日。 他一早接到江母的电话,知道她最近和小姨回了外婆老家,电话里交代了几句就挂了。 从早上到下午,江樵生一直时不时看手机。 原本公司同事晚上准备给他办生日会,江樵生为了赶飞机,只在公司切了蛋糕,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直接孤身一人回了平城。 家里久无人住,摆在客厅的鲜花都蔫了。 江樵生随便收拾一番,换了花定了蛋糕,一直等到深夜,等来的却是一句“我忘了”。 他被一瞬间涌上来的失望和疲惫击溃,但也说不出多少责备的话。 他仍旧在期待。 可直到这一天结束,江樵生都没有从唐懿口中听见一声“生日快乐”。 她说对不起。 说忘了。 说晚安。 唯独没有说生日快乐。 2015 唐懿在送江樵生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了台里的电话,新一期的任务,要出发去西南那边调查一家黑工厂。 “好,我知道了,你帮我跟瑞哥请两个小时的假,我晚点就到。” 挂了电话,江樵生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沉默片刻才道:“你之前晋升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唐懿盯着前方的路况,语气依旧如常:“没评上,我又重新回来跑新闻了。” “难怪。”江樵生转头看着她:“总感觉你最近比之前还要忙。” 唐懿握紧方向盘,轻笑:“是啊,忙点才有机会。” 江樵生不再多问,余下的路两人一直沉默,车厢里回荡着王菲特有的清冷歌声。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 唐懿送江樵生到登机口,两人没有过多亲密的动作,也没有温声细语的告别,一个站在原地,一个随着队伍往前挪动。 旁边有一对将要分别的小情侣,甜蜜不舍的模样羡煞旁人。 江樵生忽然从队伍里走出来,唐懿以为他是落了什么东西,也跟着迎了上去:“怎么……” 下一秒,整个人忽然被他抱进怀里,鼻尖触碰到他质地良好的衬衫,上边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唐懿胳膊抬起又落下:“怎么了?” “没什么。”江樵生松开她:“想着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抱一下。” 唐懿失笑,催着他赶快回去。 他叮嘱道:“开车注意安全。” 她点头说好。 江樵生又道:“唐懿。” “嗯?” “你工作……”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出差也要注意安全。” 唐懿隐约觉得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也没多问,只道:“我知道,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休息。” “嗯。” 送完江樵生,唐懿直接开车回了电视台,当天下午就出发去了西南那边。 这一趟不算容易,和她一起的男同事进入黑工厂做卧底,在和她传递消息时被工厂的保安抓住,两个人在工厂关了两天,被救出来时人已经快饿晕过去了。 分卷阅读17 历经艰难,得到的成果是丰厚的。 黑工厂违法犯罪的实质证据被挖了出来,一经报道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根,西南这片的工厂经济有了一次大规模的洗牌。 唐懿因祸得福,在唐父唐母那边休养了两天,再回台里,得到一个好消息。 台里每年有两个去国外进修的名额,上次健平的事情大家都清楚是无妄之灾,台里认同唐懿的能力,想着送她去国外镀金一年,回来再提晋升的事情。 出国不是立马就要做决定的事情,唐懿说考虑,暂时没一口答应下来。 回到家里,唐懿和父母商量这事,唐父向来支持女儿的事业,反而是唐母有些犹豫:“你和樵生这两年总是聚少离多,你这一出去就是一年,是不是也要跟人家商量商量。” “我会和他说的。” 唐母看出女儿的情绪不高,晚上拉着人聊天:“是不是和樵生吵架了?你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见他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唐懿倚着床头:“我没跟他说,他工作忙,不想总打扰他。” 唐母叹气:“你呀,夫妻哪有你这么相处的,你不说他不问,时间长了,你们还有什么感情。” 唐懿盯着被子上的花纹发愣,唐母又道:“夫妻间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沟通,总憋在心里,伤得是两个人的心。” “我知道了妈妈,我们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唐母走后,唐懿拿着手机点开江樵生的号码,犹豫好久,还是没拨出去。 五月过了大半,江母从老家回来,唐懿又住回自己家,一天夜里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 唐父突发心脏病,正在医院抢救。 唐懿匆忙赶至医院,唐母坐在抢救室前掉眼泪,她走过去抱住母亲,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妈妈,爸爸会没事的。”唐懿盯着抢救室门上一直亮着的灯,喉咙和眼眶都有些发涩。 唐父心脏一直不太好,早几年做过手术已经稳定许多,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犯病,但幸好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 唐母年纪大了,一夜折腾,在唐父从抢救室出来后就在楼下输液室打点滴。 唐懿一个人忙前忙后,在一楼大厅排队等缴费时差点站着就睡着了,被旁边阿姨扶了一把才没摔倒:“小姑娘怎么回事啊?” “没事阿姨,就是困了。”唐懿站住脚跟:“谢谢阿姨。” “累成这样,怎么不叫家里人来陪着?”阿姨关心道:“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唐懿笑笑没多说。 等缴完费,她走到楼梯口,找出江樵生的电话拨了过去,第一遍没人接,唐懿又拨了一次。 这一回嘟声只响了几下,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您好,江——” 唐懿脑袋“嗡”地一声,还没等听完余下的话,就把电话掐了。 夏天的天很短,太阳从窗口晒进来。 唐懿分明站在光里,却仍旧浑身发冷。 她盯着墙角的光影,脑袋里像是绞着一团乱麻,拉扯割据,剪不断理不清,令人心烦意乱。 江樵生是唐父住院的第二天才从北京赶回来的,唐懿没通知他,是江母知道消息来医院看望唐父却不见儿子的身影,她意识到不对劲才给江樵生打了电话。 江父的情况已经稳定。 江樵生在病房待了一会,期间唐懿一直坐在床边沉默不言,唐母看出两人不对劲,温声道:“你爸爸这边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们俩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吧。” 唐懿不想走,唐母摸了摸她头发:“你这两天都没好好睡过觉,听妈妈的话,早点回去。” 唐懿只能妥协:“那你有什么问题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唐母挥挥手:“樵生你们路上开车注意点。” 江樵生起身,点头说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一直走到停车场,江樵生才开口:“爸爸生病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后来忙起来就忘了。”唐懿语气有些疲惫:“况且爸爸的情况也稳定了,我不想耽误你工作。”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人吗?”江樵生看着她:“你是觉得,在我这里工作比亲人还重要?” “我没有这个意思。”唐懿轻叹了声气:“我只是觉得情况既然已经稳定了,就没有必要让你大老远再跑这一趟。” “为什么没有必要。唐懿,我们难道不是夫妻吗?” “是,我们是夫妻。” “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丈夫来依靠。”江樵生熬了一宿,眼眶通红:“不管是工作还是家里的事情,我在你这里,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只是觉得……”唐懿不知道如何开口。 “觉得什么?觉得告诉我我也不会在意是吗?” “我没有这 分卷阅读18 样想。”唐懿不想再在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多做争执:“江樵生,我不想吵架,我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两个人无声对峙着。 最终是江樵生先败下阵来:“车钥匙给我吧。” 唐懿从包里翻钥匙,车钥匙没找到,家里的钥匙倒先掉了出来。 她经常喜欢丢三落四,家里的门锁钥匙小小一把,结婚第一年就丢了三回。后来江樵生就给她弄了几个钥匙扣全都挂在一把钥匙上,沉沉一串,再没丢过。 钥匙扣有她喜欢的动漫人物,也有她和江樵生的名字,三四个挂在一起。 江樵生弯腰捡起来,一大串叮当响。 唐懿把车钥匙递过去,从他手里拿回家里的钥匙,大约是想到过去短暂的温馨时刻,她在上车前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樵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什么也没说。 北京的项目已经到了尾声,江樵生这趟回来一直待到唐父出院才回去,临走的那天,唐懿在台里开会,两人没碰上面。 他们似冷战又不似冷战。 还会发消息,只是不常打电话。 六月夏至,江樵生一行人结束项目,从北京回到平城。 工作室有三个合伙人,江樵生和秦川是技术支撑,剩下那个叫周扬的是资金来源,他在平城给他们一伙人提前弄了个小庆功宴。 “可以带家属啊。”周扬这话主要是跟江樵生说的,他从秦川那里听了八卦,有心替两人缓和关系:“唐懿知道你回来了吗?” “知道。” “那叫她一起来呗,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江樵生本就有这个意思,拿了车钥匙出门:“地点等会发我。” “你干吗去?” “接她下班。” 也是凑巧,唐懿那天刚好准时下班,两人夹在高峰期的车流中,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唐懿问:“你们游戏什么时候上线?” “7月内测,顺利的话应该10月可以公测。””江樵生转头看了她一眼:“到时候我给你拿个内测账号。” “好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在刻意忽视之前的不快,尽力地粉饰太平。 聚会定在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 酒过三巡,唐懿已经有些醉意,江樵生没让她多喝,接过她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还好吗?” “没事。”唐懿长吐了口气:“我去下洗手间。” 江樵生不放心,叫来同行的女生小叶陪唐懿一起过去。 小叶是江樵生的助理,那天的电话唐懿后来反应过来应该是她接的,只是在那样的时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是她心存猜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懿去了洗手间想吐但没吐出来,用凉水洗了把脸,见小叶捧着手机站在门口,随口问了句:“在看什么?” “哦,是江总他们在北京项目部的合照。”小叶把手机递到唐懿面前,忍不住夸道:“江总的脸太上镜了,秦副总就一直说想要用他的脸当原型做个游戏人物出来。” 唐懿轻笑,垂眸看过去。 一行人里江樵生确实鹤立鸡群,穿着妥帖干净的白衬衫,被秦川搭着肩膀,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再往左。 是文婧。 唐懿神色淡了几分:“走吧,回去了。” 回到包厢,秦川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嘴里嚷嚷着什么“圆梦了”、“老子这辈子也值了”。 周扬把他扒拉着摁在座位上,笑道:“他这喝多了就这德行,别管他,我们继续喝。” 那天大家都喝得有点多。 唐懿被江樵生抱回来躺在家里的床上时已经有些不清醒,江樵生拿毛巾给她擦脸。 隔着昏暗的光影,唐懿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江樵生一怔,指腹轻轻从她眼角擦过,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懿闭上眼睛,眼泪又落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和委屈:“我有一个喜欢了好多年的人,可他就是不喜欢我。” 江樵生忽然沉默下来,他想起三年前婚礼那天,他在酒店房间外听见的那个名字。 LiBoChuan。 他知道那是唐懿的前男友。 可江樵生不知道的是,他此时此刻的沉默却是击倒唐懿最重的一把利剑。 房间里不再有说话声。 唐懿翻身背朝江樵生,黑暗里,原先还有醉意的双眸被泪水浸得格外清亮。 一辈子那么长,她不可能永远都做一个胆小鬼。 2015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国内著名游戏公司联合平城一所游戏工作室共同推出一款MOBA类国产手游《荣耀》。 分卷阅读19 游戏一经上线,几乎火爆全网,一周内注册人数破千万,日均在线人数高达百万。 那段时间和《荣耀》有关的话题频繁上热搜,唐懿办公室的实习生在空闲休息时间讨论的都是这款游戏,连带着也经常听到江樵生的名字。 游戏的火爆带来得是巨大的收益,北京总部将庆功宴定在圣诞节那天。 江樵生提前两天去了北京,唐懿则是当天直接从出差的城市搭高铁过去的,这小半年来,两人依旧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不温不火的,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泊,掀不起任何波澜。 那个夜晚的对话像是被尘封的秘密,谁也不曾提起。 在江樵生问唐懿要不要参加庆功宴时,她甚至有几秒的出神,视线落到他脸上,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唐懿最后还是答应了。 庆功宴定在江樵生当初住过的酒店,他是今晚的主角之一,被众星捧月,文婧紧跟其后。 两人郎才女貌,像紧紧挨着的双子星。 唐懿忽然后悔答应来这里,她刚从河北那边过来,灰头土面的,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转身进了一旁的安全出口,走到十七楼时,接到了江樵生的电话。 “到了吗?” “江樵生。”唐懿在楼梯台阶处坐下:“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了。” 江樵生似乎在走路,背景音忽大忽小:“你现在在哪儿?” 唐懿将脑袋埋进腿间,沉默片刻才道:“十七楼,安全通道。” “在那儿等我。” 江樵生来得很快,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走廊的光随之落进来,楼道里的声控灯也跟着亮起来。 他走到唐懿跟前,几秒的光景,声控灯又灭了下去。 江樵生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怎么了?” 唐懿低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江樵生借着窗外的光影看了她一会,倏地起身将她抱了起来:“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唐懿没有挣扎,这已经是他们这几个月来最亲密的接触。 江樵生的房间在二十七楼。 套房,有一整面落地窗,站在窗前,长安街的夜景尽收眼底。 江樵生的电话一直在响,大约是催他回宴会厅,唐懿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喝了两口说:“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不太放心:“我叫小叶下来陪你。” “不用,人家玩得好好的,叫她下来多扫兴。”唐懿笑:“我真的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说话间,电话又响起,江樵生接通:“我马上就来。”说完,又看着唐懿:“我等下让人给你送吃的,你吃完再睡。” “好。” 唐懿坐在吧台看着他往外走,心里有一闪而过的不舒服,又叫住他:“江樵生。” “嗯?”他回头看过来。 真叫住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叮嘱道:“少喝点酒。” 江樵生很浅的笑了下:“我知道了。” 套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唐懿窝在沙发的一角,紧绷的脑袋缓缓松懈,困意席卷。 她做了一个梦。 很短,醒来只记得最后一个片段,是她站在宴会厅那会,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径直走到了江樵生面前。 他的神情有惊讶有慌张。 醒来耳边还回响着他那句“唐懿你听我解释”。 唐懿觉得好笑。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江樵生想象成这样的人了吗? 可他不是吗? 也许吧。 唐懿拿到手机,有江樵生发来的消息,她刚刚睡得太沉,忘记有人要过来送餐,服务员敲不开门,只能把东西拿了回去。 江樵生让她醒了回个电话。 唐懿拨了回去却没人接。房间里闷得难受,她起身洗了把脸,拿上房卡去了楼下。 北京的冬夜格外寒冷。 唐懿是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看到手机推送的热搜。 江樵生文婧 荣耀 荣耀江樵生 她点进去第一个。 第一条微博是一个游戏博主三分钟前从游戏论坛转载的一条帖子,帖子内容是一位自称是江樵生和文婧大学好友的A某写的他们俩的爱恨纠葛。 高三毕业相恋。 大二下学期分手。 大三上学期文婧去清华做交换生,江樵生为了她在筹备组建自己的工作室,他有幸被选拔进去,但后期实力不足被淘汰。 大三下学期,工作室成立,文婧结束交换回到交大,江樵生试图挽留,但文婧已经准备出国,两人彻底结束。 没想到毕业多年,两个人各自成家的人会在一起合作。 帖子将两人相恋到分开的内容写得格外细致,提到合作的事情更是把舆论的方向往情感原则问题上带。b 分卷阅读20 r   有人在猜测他们俩会不会旧情复燃。 有人在心疼江樵生和文婧各自的爱人。 更多的是在看热闹似地抨击两人没有道德底线,连带着《荣耀》当天的在线人数跟着下降不少。 唐懿刚看完帖子的内容,江樵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筒里有一瞬间的沉默,江樵生问:“你在哪儿?” 唐懿走出便利店,大团白气呼出:“酒店楼下。” “我过来找你。” 唐懿格外的冷静:“好。” 江樵生找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完了两听啤酒,他没穿外套,只单着一件衬衫,额间有潮湿的汗意。 他在她跟前缓缓停下。 唐懿起身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拍拍手说:“你陪我走一会吧。” 两个人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时,唐懿忽然停下来:“那晚也是这样。” “什么?” “你和文婧。”唐懿笑:“你还记得吗,你们散伙饭那天,平城也有这样一个路口,你背着文婧从那里走过,在路口等红灯。” 江樵生脑袋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唐懿……” 她都知道。 她原来都知道。 她什么时候知道,又知道多少。 江樵生说不出来,他紧咬着牙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和文婧,很早就结束了。” “帖子里的内容半真半假,我和文婧曾经约好一起去清华做交换生,一起出国留学,但大二那年我父亲因病去世,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我和文婧都要强,她不可能陪我回平城,我要照顾母亲不可能陪她去更远的地方,工作室不是为她成立的,在决定回平城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分开后,我确实有一段时间忘不了她,那毕竟是我用心付出过的一段感情。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办法否认当初对她的喜欢,可唐懿,人都会长大的,十几岁的喜欢到今天早就结束了。” “和她合作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新迅是我和秦川周扬大学时的理想,我们高中就认识,曾经说好要一起去新迅,但他们为了我,也愿意跟我从小工作室做起。新迅主动向我们递来机会,我们不可能放弃,我也没有想到新迅的策划人是文婧。” “不和你说,是觉得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想让你多想。” 这大约是结婚以来,江樵生和唐懿说过最多的话,他想到什么说什么,眼眶说到通红。 唐懿不忍看他,低头看向两个人交错的影子,眼泪掉下来。 她一直沉默,江樵生解释的声音也逐渐停了下来。 唐懿深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抹眼角,突然道:“我有点口渴,江樵生,你替我去买点喝的吧。” 他应声,却又像怕她走掉,不肯挪动一步。 她忽然笑:“我不走。” “那你等我。”刚才来的路上有一家便利店,江樵生跑过去,拿了两瓶水,结账的时候又想到她刚刚空腹喝了酒,把矿泉水换成了牛奶。 他不敢耽搁,结了账就往回跑。 唐懿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江樵生把牛奶插好吸管递过去:“还是热的。” 唐懿眼睫轻颤,接过去喝了一口。 一瓶蒙牛纯牛奶250ml,唐懿花了十分钟喝完,路旁有垃圾桶,她起身走过去。 一步。 是十七岁那年的初遇。 两步。 是那个雨天共同走过的一段路。 三步。 是那一声新年快乐。 四步。 是高二那个夏天的夜晚。 五步。 是大学四年,她自欺欺人的忘记。 六步。 是和他重逢。 七步。 是在婚礼上他握住她的手说“不辛苦”。 八步。 是她以为他爱她。 九步。 是那一句没有说出口的生日快乐。 十步。 他原来真的爱她。 只是一切来得太迟了。 唐懿在十七岁等一场雨停,在二十七岁等一个人爱上自己。 她终于等到这天,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唐懿将手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看着站在原地的人影,格外冷静地说道:“江樵生,我们离婚吧。” 她短短一句话,将江樵生杀得片甲不留。 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着:“唐懿,我不同意。” 身体有不适感传来,唐懿用力掐了下手心,让思绪稍微清醒些:“江樵生,我曾经也以为我们有以后的。” 她从十七岁开始说起,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恋,说想和他白头偕老的心愿。 她将自己的心意一点点剖开袒露在他 分卷阅读21 面前,是迟来的坦诚,也是在和过去做告别。 “江樵生,我们都做错了。”唐懿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你毕业好久我才知道,原来文婧是高三下学期才转来你们班的,我明明比她先认识你,只是我不够勇敢。” “你们班散伙饭那天晚上,我是想要去见你的,可偏偏又刚好撞见你和文婧在一起。” “我总觉得老天在捉弄我,可后来和你重逢,我又觉得我被上天眷顾,只是我们都不够勇敢。” “所以我们错过了。”唐懿泣不成声:“江樵生,我们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身体的不适感愈发强烈,唐懿在昏倒之前看见江樵生惊慌失措的神情,和梦里一样。 他在喊她的名字。 唐懿抓着他的胳膊,在失去意识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对牛奶过敏。” 唐懿醒来已经在医院,唐母发愣似地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抬头看过来,眼眶是红的。 “妈妈。”唐懿呼吸沉重:“对不起。” 结婚时,唐母曾经问唐懿是否做好准备要嫁给江樵生,她当时信心满满,自以为可以将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经营好。 可就像《石头记》里说的,凡是相爱的,最后都散了,凡事搭伙过日子的,最后都团圆了。 唐懿不愿意将就,想要江樵生的爱,却又不够勇敢和坦诚,这段婚姻被生活里的琐碎和感情里的猜忌一点点抹掉当初的美好,注定无法长久。 唐母握着女儿的手:“一辈子那么长,总要有一些波折的,但无论如何,生活都还要继续下去,说不定你往下走的第一步,就会遇到新的惊喜。” 唐懿沉沉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的同时脑海里却闪现出江樵生最后留给她的惊慌失措。 “妈妈。” “嗯?” “江樵生呢?” “在外面坐着。”唐母念道:“我来了就在外面,一直没动过,要我叫他进来吗?” 唐懿沉默片刻:“好。” 江樵生还穿着昨晚那件白衬衫,肩膀有一处不知在哪里蹭到的灰印,头发凌乱,眼眶红肿。 一身狼狈。 他在唐懿床边坐下,低头抹了把脸:“对不起。” “不怪你。” 结婚三年,他们除了第一年甚少有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家里的采买都是唐懿负责,他不爱喝牛奶,她也不曾买过,都以为是不喜欢才不买。 江樵生抓着她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心处,声音有压抑过的哽咽:“不离婚行不行?” 唐懿没有将手抽回来,手心里盛着滚烫的泪水,像是直直烫进她心里。 她鼻尖一酸,看他如此狼狈也不曾心软:“这么多年,我也有些分不清对你到底是喜欢还是执着。” “或许分开,我们才能看得更清楚。” 他在她平淡冷静的语气里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做好了将过去一切抛下的准备。 即使新的未来充满许多未知。 遗憾的是,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去民政局的那天,已经是新的一年。 唐懿和江樵生从民政局里出来,阳光大好。 她看着他,忽然道:“江樵生。” “嗯?” “是新的一年了。”唐懿看向远方:“我们都往前看吧。” 他同她看向同一个远方,应道:“好。” 江樵生之于唐懿,就像人生里淌过的一条河,你从河里走过,但并不代表拥有这条河。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埋下了雷。 一个爱了很多年,一个才刚刚开始爱。 在这段婚姻里,唐懿和江樵生或许都有错,但爱情没有对错,只是彼此在爱的这个课题上还不够成熟。 冬日泛滥的冷意蔓延。 江樵生沿着街边一直往前走,竟不知不觉间走到八中门口,他借口看望老师走了进去。 八中前两年翻修过,过去破破烂烂的操场焕然一新。 江樵生顺着跑道走了一圈,冬日的阳光刺眼,他抬头望过去,恍惚间忽然想起那个秋天的午后。 阳光也是像今天一样,灿烂耀眼。 他走到角落的帐篷,看着趴在帐篷里的女生,笑着唤了声:“同学。” 女生大约是被吓到,气鼓鼓抬起头,却不知为何突然语顿。 江樵生并未注意到,笑着问她借了两瓶水。 后来,他以为他还了。 可是并没有。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欠着她了。 —— 扑火 文/岁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