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男主他哥粉转黑后(穿书)》 分卷阅读1 《对男主他哥粉转黑后(穿书)》作者: 阿酤 本文文案: 晏久初这晚看了一本小说,疯狂迷恋书里那个出场不多的男主他哥。 温润有礼,张弛有度,雷霆手段,她喜欢! 当晚怀抱着对男主他哥的喜爱睡去,睁眼再醒来,她穿书了,穿到了这本小说里一个连全名都不配拥有的晏氏身上! 她印象中,这晏氏是忠义侯府的傻小姐,出场不多,这回……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成了她。 可她是被什么东西吓晕过去的来着? 晏久初尚未想明白,就听女使来报,说隔壁临安王世子带了一大堆补品上门,代母亲来看望落水的她。 临安王世子?男主他哥! 晏久初激动不已,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头疼欲裂,原主的记忆如海水倒灌进她的脑海—— 那个她喜欢的临安王世子,手握一把沾满血的匕首,缓缓伸到她的眼皮子底下,在她头顶阴恻道:“晏五姑娘刚刚都看到了什么?嗯?告诉我。” 晏久初:!!! 我成为他粉丝的第二天就见识到了他的真面目,粉转黑了! 不仅粉转黑,我还要疯狂拉踩!狗男人,要不是你,原主就不会被吓晕,我也不会穿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书里来,这书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啊!日子怎么过?! 腹黑狗男人x扮猪吃老虎可可爱爱宝贝女主~ tips: 1,沙雕文!内含大量修罗场!过山车式剧情,反转很多!!!苏爽刀子各占一半,可能有时候快乐,有时候看到想骂作者! 2,架空,架的很空,请不要过多考究! 3,男主腹黑,好黑好黑好黑!心狠手辣话不多型,没有喜欢上女主之前,对女主跟对别人都是一样的,介意慎入!!!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久初 ┃ 配角:预收《嫁给那个病娇权臣》求收藏 ┃ 其它:专栏求收藏,预收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我是傻子,我装的 立意:去伪存真,修炼火眼金睛 第1章 、穿书了? 付云归真香。 这是晏久初抱着小说入睡前最后一刻的想法。 再睁眼醒来,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晏久初眨了眨眼,这破床顶怎么跟十几年前乡下奶奶家挂蚊帐的床顶一样? 她再眨了眨眼,大夏天的她身上这被子是不是太热了点?她清凉透气的空调被呢? 她又眨了眨眼,这回还没等她想什么,耳边传来一声犀利的尖叫—— “啊!夫人,快去告诉夫人,小姐醒了!” 夫人? 小姐? 晏久初脑袋有点晕。 她想从床上起来,可是双手刚触及到柔软的床单,她床前就扑过来一个女人。 发髻高盘,金钗银饰,衣服比古装剧里的看上去不知精致多少,只是华贵的面容有些许憔悴,瞧着怪叫人心疼的。 “阿九醒了?”女人握住她的手,声泪俱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为娘终于可以放心了……” “……” 晏久初直愣愣地看着女人一双水汪汪的肿眼泡,脑袋更晕了。 她躺着不动,眼珠子开始四处忙活起来,入目所及皆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与摆设,雕花精致的镂空,圆润典雅的青瓷,意境悠远的山水画屏风……再加上眼前这个女人,她好像依稀可以猜出自己发生了什么。 是梦吗? 她慢慢将手缩进被窝,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腰。 嘶—— 不是梦。 原来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真的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穿到哪个朝代来了?看女人这衣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啊。 她不是没了解过当下时兴的汉服文化,从曲裾到清旗袍她也多多少少都有见过,只是这女人的打扮,她是真不明白。 “阿九身上可有何难受的地方?”女人擦擦眼泪,温柔地摸着她的脸。 阿久?她叫她阿久? 她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还是她女儿名字里也有个久? 晏久初半蒙半猜,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又出现一道细软的声音,“夫人,小姐的药熬好了。” 女人听去了,俯上前来想要扶起她,“阿九乖,起来吃药了,吃完药再躺下休息,好不好?” 晏久初懵懵懂懂,被她安排着起了身。 女人在她身后竖着垫了个稍大的软枕,叫她舒舒服服地靠着。 接着,她又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拿汤匙舀着黑糊糊的汤药,吹了两下,想要往她嘴里送。 唔,这也太难喝了吧! 晏久初忍住想吐的冲动,眉头蹙成了小山丘。 女人瞧见了,忙捻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分卷阅读2 角,声音越发柔和,“药是难喝了点,阿九忍一忍,乖,喝了药咱们就好了,好了,阿娘就带你去园子里抓蜻蜓。” 她都多大了,还抓蜻蜓? 晏久初有些无奈,抿着嘴不说话。 女人却又将汤匙抵到了她唇边,“来,再喝一口。” 这场景真是像极了小时候被妈妈喂感冒灵冲剂的样子,只是她妈连面前这个女人一半的耐心都没有,晏久初有些唏嘘。 想来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是生了重病的,不然她娘也不会怎么低声下气地喂药,晏久初想着想着,还是小小张了嘴。 汤药入口,苦涩无比,直冲她的天灵盖,晏久初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冷…… 欸?什么东西进了她的嘴? 她呆呆看着女人往自己嘴里塞东西的手,一时愣住。 女人笑着收回手,好声好气地哄着:“吃了这颗蜜饯,再喝两口药,好不好?” 怎么能……温柔到这个地步…… 晏久初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一个正常的母亲么?这副身子的原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娘能这么对她? 不会是半身残疾了吧?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和膝盖,呼,还好,还在。 那是为什么? 如果是她妈,瞧她这么矫情,早该一巴掌呼过来了,这女人真的是……该死的温柔。 她眨眨眼,鬼使神差点了点头。蜜饯在嘴里嚼开,甜甜糯糯,中和了刚才的苦味,总算没有那么难受。 喝两口药吃一块蜜饯,这样几次下来,一碗汤药总算慢慢见了底。 女人把碗递给身后丫鬟,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阿九是要靠着休息还是要躺着休息?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告诉娘。” “娘……” 在女人的循循善诱下,晏久初总算吐出了她在这个世界的、金贵的第一句话。 女人肉眼可见地高兴,正要开口与她说话,又被一个急匆匆进来的丫鬟打断。 这丫鬟看着年纪比屋里这两个要大上不少,晏久初想,按小说和电视里说的,这应该叫什么姑姑或者嬷嬷。 只听这位姑姑道:“夫人,外头临安王府的人来了。” “临安王府的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说是听闻小姐前几日落水受了惊吓,昏睡不醒,特送了上好的灵芝和鹿茸等药材来。” “那收下便是,跟他们说,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那姑姑神色有些为难,提醒道:“夫人,这回来的是临安王世子。” 晏久初本是想从这两人对话中听出点什么东西来,蓦然却听到“临安王世子”这个词。 临安王世子? 临安王世子! 付云归?! 这不是她昨晚看的小说里的角色吗?不会这么巧吧?她难道不是穿到历史上了,是穿到小说里了? 那她是谁?她是小说里的谁? 这个女人叫她阿久。 她的印象里,小说里好像没有叫阿久的…… 啊,不对,没有叫阿久的,但是有个小名叫阿九的,是那个什么什么侯府的傻子小姐!跟她一样姓晏! 老天爷,穿越就穿越,能不能给个正常点的身份? 晏久初似乎终于能明白为什么这个自称她娘的女人能对她这么呵护了,敢情她女儿是个生活不能自理,智商停留在六岁的傻子! 无语,十分无语,非常无语! 她要冷静冷静,她要安慰自己。万一这只是个巧合呢?万一是她猜错了呢?谁说临安王府只有这一本小说里有? 可是她还没怎么冷静,她娘就回来握住了她的手,“阿九,娘出去一会儿,叫冬藤和夏芜先陪着你,你乖乖地等娘回来,啊?” 刚才那个丫鬟说,临安王世子过来了,想来这个女人作为家里的女主人,是必须得去见他一见的了。 晏久初心下明了,可是临安王世子,付云归,她也想见见! 要知道,昨晚那本小说,对于晏久初来说,唯一的看点就是这个男主他哥,付云归。 男主他哥付辞,字云归,临安王府世子,父亲是临安王,母亲是定遥大长公主,传闻三岁习孔孟,五岁学周易,七岁能成诗,十岁自做赋,跟他的天才男主弟弟不相上下。 当然,在晏久初的粉丝滤镜里,恐怕这个男主他哥还是要更厉害一点。 因为毕竟是男主他哥,作者对他的着墨并不如男主那样多,十几章里出现个那么两三回的样子,但是回回经典。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没有cp!这给母胎单身二十三年的晏久初留下了足够遐想的空间。 有钱有权有学历有样貌还单身,放到现代,这样极其优质的钻石王老五,谁不喜欢? 晏久初表示现在坐在床榻上,是真的很想冲了。 她要去见付云归啊! 活 分卷阅读3 生生的付云归啊! “娘!” 就在女人吩咐好一切,转身要走的刹那,晏久初再次出声,吐出了她金贵无比的第二句话。 女人急忙回首看她,只见她正从床榻上掀被起来,东慌西乱地找鞋袜。 “这是怎么了?”她赶紧过去。 “娘……”晏久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女人,好容易找到两只袜子套上,还没等她站稳,她便眼前一黑,摔了好大一个踉跄。 屋里众人惊做一团。 等到给她搀起来坐到榻上,她便捂着脑袋开始喊疼。 疼,是真的疼,脑子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像有一百个孙悟空在里头转着金箍棒晃悠,这里敲敲,那里撞撞,直叫她头疼脑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难受地在榻上翻滚,周遭人见了全都不知所措,唯有女人一把上前将她抱住,将她紧紧安抚在自己怀里。 “阿九不疼,阿九不疼,娘在,阿九不疼……” 女人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轻柔又不失力道,直至小半柱香的时辰过去,才终于奏效。 晏久初终于安静下来。 这短短的小半柱香时间,她的脑子里灌进了太多东西。 从这个原主六岁变傻开始,一直到前些天她突然发生意外,这十几年间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下子全都进了她的脑海。 她这下终于可以确定,她的确就是穿进了昨晚那本小说里。 她躲在女人怀里,冷汗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幸好刚才脑袋疼,幸好没去见付云归,她后怕地想。 她刚刚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几天前她之所以发生意外,就是因为付云归。 她看到他杀了人。 他拿着沾满鲜血的匕首,阴森地回过头来,一步步向她走来。 冰凉却又带有温热鲜血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他缓缓开口—— “晏五姑娘刚刚看到了什么?嗯?告诉我?” 第2章 、造谣 “阿九可有好受些了?” 女人温柔似水的眼眸对她关切再关切,晏久初慢慢从她怀里抬头,满头大汗。 女人发现了,登时又紧张到不行,“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苏和,快叫人去取盆温水来,再把彭郎中给请回来。” 晏久初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着急的女人,终于舍得主动碰她一碰。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自己虽是个傻子,但却是这侯府老爷和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她上头好几个哥哥,都没她得宠。 而眼前这位自称她娘的女人,就是侯府夫人许敬月。她晏久初不仅跟这侯府夫人的女儿一个姓,还一个名。 她们都叫晏久初。 许敬月不知女儿的内里早就换了人,还在为她操着百分百的心。 晏久初伸出手,覆到她手背上,“娘,我没事了。” “真的?阿九你不要吓唬娘,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就只管跟娘说,娘在这儿呢。”许敬月心惊胆战,将她肩膀到腿脚全都摸索一遍,生怕她又出什么问题。 “真的没事了,娘,不信你看我给你笑一个!” 晏久初只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尚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想着既然穿到了一个傻子身上,那就勉勉强强先扮演好一个傻子吧,暂不叫人引起怀疑。 纯真无畏的笑容总算打消了一点许敬月的担心,她摸摸女儿的脸颊,才总算想起,外头还有个临安王世子等着。 可眼下晏久初这样,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喊来苏和道:“你去跟世子说,阿九今日身子不好,我走不开,改日定当携老爷亲自上王府道谢。” “是。”苏和就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大丫鬟,是许敬月身边的得力干将。 苏和出去没多久,温水就送了进来,许敬月亲自打湿方帕替她擦拭满脸的汗,一点一点,很是耐心。 晏久初便趁此功夫,好好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在这里处下去。 付云归是不用想了,晏久初恨恨,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枉她昨晚看小说的时候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谁知道背地里居然是个杀人犯,还拿带血的刀威胁小姑娘! 原主的记忆到他那里就断了,想来就是被他给吓晕的,可方才听许敬月和苏和交谈,他们说原主又是落水昏迷的。看来这个狗男人,把人家吓晕过去了还没有跟人家家人说实话,还把她扔到了水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狗男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辣鸡作者,居然把他表面塑造地这么完美,若不是穿到这副身体里看到这一切,恐她还要被继续蒙骗,继续为他沉迷。 想想就来气! 晏久初从未追过星,对于饭圈的那一套不甚了解,尤其是什么粉转黑。她以前总不理解,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转黑?好好地退圈做一个路人不好吗? 现在她真的想说,不好。 她昨晚有 分卷阅读4 多喜欢付云归,现在就有多讨厌。 且不说他杀人犯法这事,单单说关于她的。若不是这个狗男人,原主就不会被吓晕,原主不被吓晕,她就不会穿到原主身上,她不穿到原主身上,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 不知道这破朝代杀人判什么罪,不判死刑的话,她可是蠢蠢欲动了。 许敬月替她擦着脸,擦着擦着就发觉女儿面目逐渐狰狞,不禁又吓到:“阿九怎么了?” “啊?”晏久初甫一回神,瞧见许敬月又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 哎,她这白捡的妈什么都好,就是过于紧张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么大的女儿智商只有六岁,可不得时时担心着。 晏久初很是上道,装傻充愣那是一把好手,不知道怎么回她的时候,就笑呵呵地带过。 母女俩聊了小半个时辰,许敬月才又渐渐放下心来。 毕竟是一家主母,她不能时时耗在这里,眼瞅着外头夕阳西下,她不舍地站起来道:“好了,阿九,娘还有旁的事要做,先叫冬藤和夏芜陪你玩,好不好?” “好,那娘什么时候再来陪我玩?”晏久初笑嘻嘻地抱着软枕,揪着两个角想做兔耳朵。 “娘忙好了就来,阿九就在屋里等着。” 真就糊弄学大师,晏久初默默想着,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许敬月走了,她才将目光从软枕上移开,小鹿般好奇的眼神扫过屋里剩下的四个丫鬟。 通过原主的记忆,她可以知道,这四个丫鬟都是自小就被安排在她身边的,分别是冬藤,夏芜,连翘和叶珠。 似乎一般的世家小姐贴身丫鬟都只有两个,像记忆里闪过的原主堂妹晏敏初,时常带在身边走动的,也就两个。 而她有四个。 想来是为了让她能得到更完全的照顾吧。 可惜还是出了意外。 叫人吓晕,还给扔到了水里。 还叫她,鸠占鹊巢了。 晏久初瘫倒在床上,不晓得突然穿到这里,日后该怎么办。 “五姐姐?” 正烦着,门口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她一坐起身,方才还想过的小堂妹晏敏初正扒在她床前巨大的屏风后头,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她。 “敏敏,你来啦!”晏久初学着原主从前招呼她的样子。 “五姐姐。”晏敏初笑弯了一双柳叶眉,一下子溜到她床前,顶着活泼的双丫髻晃啊晃。 “敏敏你是来找我玩的吗?”晏久初下意识又抱起软枕,遮掩自己可能会有的不自在。 晏敏初却没注意到这些,只顾着自己的事,“五姐姐,外头世子哥哥来了,你陪我去见见,好不好?” “世子哥哥?” 她说的是付云归吧? “是啊,姐姐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晏久初嘟着嘴点点头,心下顺道又把那狗男人骂了一遍,“可是娘亲刚刚叫苏和姑姑把他赶回去了,敏敏,你现在出去也见不到他了。” “大伯母没有赶走世子哥哥。”晏敏初忙不迭道,“也不对,世子哥哥怎么能说赶呢,是世子哥哥没有走。他原本是要走的,可是他还没离开,就碰见大哥哥回来了,大哥哥留他用晚饭,他答应了。我哥哥回来告诉我,说世子哥哥现在还在大哥哥院里。五姐姐,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晏敏初这丫头喜欢付云归,记忆里的确有迹可寻。 可惜了,晏久初刚刚对他粉转黑,对于晏敏初的这点喜欢,那是相当的嗤之以鼻。 她故作天真,对着抱枕一捶一捶道:“可是,可是娘亲叫我在屋里玩,我不能出去。” “大伯母说的屋里,那不就是咱们家?”晏敏初试图用以前同样的方法迷惑她,“五姐姐,这可是咱们自己家,我们在自己家里转悠,不会有事的。” 晏久初:“……” 这小丫头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小傻子呢。 晏敏初还在继续念叨,“五姐姐,好姐姐,你就陪我去看看嘛,你也知道我最喜欢世子哥哥了,就在大哥哥院里,不远的。” 晏久初抿嘴不乐意道:“可是我不喜欢世子哥哥呀。” 晏敏初一愣,“为什么?五姐姐你从前不是同我一样喜欢世子哥哥的吗?你还说要跟我一起嫁给世子哥哥呢!” 晏久初:“…………” 这侯府当真只有一个傻小姐吗?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悬崖勒马,为时不晚的想法,晏久初觉得,这个小堂妹,她能拉还是得拉一把。 首先不能叫她靠付云归太近,不然谁知道下一个被恐吓的人是不是她。 所以这去看付云归,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敏敏,其实……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晏久初偷偷看她一眼,立马又低了头,有 分卷阅读5 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手中软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敏初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忙问道:“什么事?” “我落水那天,在林子里看到,看到世子哥哥了。”晏久初磨磨蹭蹭,话还没怎么说,脸先红透了半边。 晏敏初觉着奇怪,拉着她追问个不停,“你看到世子哥哥怎么了?他怎么了?你为何要脸红?” “他,他带了个姑娘,两人正在林子里……” 晏久初说着说着,眼角生生挤出了两滴泪,又羞又恼,捶着那软枕越来越用力。 晏敏初大为震惊,慌忙抓过她的手,“五姐姐这话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晏久初蹬着脚捂着脸争辩道,“那是,那是爹爹和娘亲才会做的羞羞事!” 晏敏初刚开窍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她知道自家堂姐是个傻子,从来不会说谎,瞧她如今又气又恼的模样,定然是真的撞上了,才会如此。 晏久初察言观色,赶紧趁着适当的时机道:“敏敏,我们不要喜欢那个坏人了好不好?他,他不知廉耻,他干坏事,他不要脸!” 晏敏初绞紧手帕,脸上不舍又含恨,彷徨半晌,终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她忠义侯府嫡女,虽爱慕付云归,但付云归做出这等丑事,她也是断不会再喜欢的。 夫子自小教导的礼义廉耻,她还是有的。 可毕竟是自己第一个爱慕的对象,骤然闻此消息,她得哭一哭。 晏久初大感欣慰,失恋了嘛,哭一哭就过去了,哭过了就好了。 她抱着扑到自己怀里放声大哭的小堂妹,笨拙地安抚她。 “敏敏不哭了,是付云归他不要脸,他干坏事,咱们让大哥哥去打他,天下男子汉那么多,咱们再挑喜欢的……” 屋外,繁茂桂树下,带着付云归来看望生病妹妹的大哥晏柏兆和绯闻男主付云归:“………” 第3章 、晏家 “你最近……做了什么?” 晏柏兆狐疑地看向好友,眼里充满了打量。 付云归还在回味方才入耳的那句“是付云归不要脸”,脸上表情乏善可陈,瞧不出什么名堂。 晏柏兆胳膊肘捅捅他,“我五妹妹这么单纯的人都说你不要脸,你究竟在她面前做了何事?” 做了何事? 付云归想起那日在林子里对小姑娘的威胁,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 就冲今日对他这义愤填膺的情绪来看,多半是没忘。 可他面上沉静如水,眉间微蹙,“我能在你妹妹面前做什么?” “那日我妹妹落水,就是你发现的吧?”晏柏兆眯了眼睛,煞有其事地盯着他,“你可别说,是……” 他话里意思未尽,付云归笑了笑,直接替他挑明了,“晏大公子这话,是我救人反倒成了害人的?照你这个想法,往后有谁再碰见这种事,可不敢再轻易救人了。” “哎,我不过虚虚一提,你扯这些做什么。”晏柏兆摆摆手,“是我想多了,我五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那是半分马虎不得,稍有差池,那就是我爹娘的半条命。” “我自然知道,莫说那是你妹妹,我也是从小看着阿九长大的,她也算我半个妹妹,我又如何会去害她?” 晏柏兆听着听着又连连叹息,“你瞧你,又说回这个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猜,你救了阿九,我们全家都该谢谢你才是。” “不敢当,只求阿九好好与我当面说道说道,我究竟是如何的不要脸,又是做了何等坏事,叫她如此待我。” 付云归一派云淡风轻,目光不经意扫过敞开的屋门,里头沉香阵阵飘散,伴着院里暮夏花草盛开的芳香,本该别有一番清静,可屋里少女们啼哭咒骂的声响却硬生生将其打破。 “敏敏不哭,不哭了好不好?”晏久初不知道傻子该怎么安慰人,只能尽量动作展现地粗笨些,一下一下拍着晏敏初的小脑袋瓜子,跟打地鼠似的玩闹。 晏敏初是真的伤心了,小脸哭的一抽一抽的,屋里晏久初的四个丫鬟并她的两个丫鬟,整整齐齐排在屏风前头,全都不知该怎么办。 “小姐,大公子来了。” 还是屋外头洒扫的丫鬟吱了声,屋里的哭闹才终于结束。 “嗝~” 晏敏初哭到打了个嗝,眼睛鼻子红彤彤的难受,撒着气道:“不见不见我们不见,叫大哥哥走,叫大哥哥带着那个坏人走。” “敏敏!”晏柏兆在门外略严肃地唤了一声。 “呜呜呜五姐姐,我不要见人,我现在这个样子,才不要见人。”晏敏初知道自己虎不过晏柏兆,便冲着晏久初撒娇。 晏柏兆对晏久初素来疼爱,几乎是有求必应,有言必行。 晏久初知道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如今晏敏初脸都哭花了,自然是不愿意见这些臭男人,她便如晏敏初的意,呆呆道:“大哥哥,我和敏敏在玩哭花猫的游戏,看谁哭 分卷阅读6 的厉害,我们俩现在都是小花猫,不能见你!” 这是什么游戏? 晏柏兆不解。 可这是阿九说的话,也是阿九的屋子,阿九不想他进去,他还真不能随便进去。 于是他想说,他带了她们最崇拜的世子哥哥来。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这世子哥哥似乎已经不遭她们崇拜了,方才他两个妹妹的嘴里,骂他可是骂的欢。 思及此处,晏柏兆深深地看了眼付云归,朗声回道:“既如此,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俩好好玩。阿九,你刚醒来,记得要时常休息,不能太贪玩。” “哥哥,我知道了。” 晏久初端的是听话懂事。 不过他刚刚那话里头说,他们?难道晏柏兆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对了,晏敏初刚刚说过,付云归去了晏柏兆屋里! 所以他们俩现在其实都在她屋外? 晏久初心脏怦怦跳动起来,虽然,虽然她对付云归已经粉转黑了,可是,好没出息啊,她居然还挺想亲眼看一看他。 即便那人的样子她已经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无数次了,可是,她还是想亲眼看一看他,真实的,活灵活现的付云归。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又爱又恨? 晏久初真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臭德行,不就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不看,眼不见为净。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这人搁现代就是妥妥的杀人犯和恐吓罪,就算长的再帅也不能三观跟着五官跑,她有原则,对,她有原则! 这种人就应该送去监狱,对,现在这个朝代,监狱叫什么来着?她记得是大理寺或者是刑部? 等等,大理寺? 晏久初倒吸一口冷气,昨天晚上那本小说,她记得清清楚楚,付云归,是大理寺少卿来着! *** “听说留郎中的案子要翻案了?” 回去的路上,晏柏兆跟付云归自然而然地聊起了近来京中最热的一桩案子,是几年前一户部郎中的冤假错案。 当年,说是那郎中被告贪污,数量足有千两黄金之多,还涉嫌买卖下头地方各县的官位,打压贤能之人,皇帝一气之下赐了死罪。 可那郎中之女是个有血性的,相信自己父亲的为人,几年来一直不服官家的决断,不停地查找证据上述,却无奈总是被衙门拒理。 也是上天眷顾可怜之人,叫她好不容易,终于寻得一次上大理寺申诉的机会,而那次在大理寺,她就碰到了她一生的贵人,付照。 付照是付云归的弟弟,那日在大理寺,本是来寻兄长商量事情,却不料撞见了郎中之女申冤,一时好奇,便掺和了进来。 有了王府公子相助,原本困难的一切都瞬间变得容易了许多。郎中之女跟着付照,一路为父鸣冤,继续查找人证物证,查到如今,这其中一个关键人物,便是御史中丞左春生。 此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晏家和御史中丞没什么往来联系,晏柏兆本不至于关心。但巧的是,这回晏久初林中遭劫,脱难后无意落入水中,昏迷数日,这劫走她的人,就是御史中丞左春生的左膀右臂。 他爹娘膝下三个儿子,只阿九一个女儿,从小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此番宝贝女儿被人劫走还落了水,又加昏迷数日,自是气到不行。 自阿九被救回来之后,他爹娘就明确给他们三兄弟下了令,这回御史中丞的事,他们晏家说什么也要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付云归知道他们家打的什么算盘,托付照的福,留郎中那案子现在就在他手上,他们两家于此事上,可以说是同仇敌忾。 于是他敛了眉峰,道:“是,左春生那两个手下都已经由刑部带走,现在正是他最薄弱的时候。” 晏柏兆果然道:“有什么需要你只管提,这回不把他弄下去,我可是对不起爹娘和妹妹。” “我知道。”付云归也不跟他客气,该应的应下,应的漫不经心,应的理所应当。 *** 晏久初自那日起,在这个破地方已经过了五天了。 这五天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她百无聊赖,只能自己跟着原主的记忆,在这座占了半条街的侯府里东窜西跳,一边摸索一边找乐子。 这里是大渊朝,而她穿过来的这一户人家,是大渊朝的忠义侯府,勉勉强强也算是京里排得上号的富户并权贵。 现住在这侯府里头的,有两房人家。她那便宜爹袭了忠义侯爵位,是大房,二房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两房人家相处和谐,没有什么大的勾心斗角,家里子嗣众多,平日里还挺热闹,倒也称的上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种封建气息浓厚的时代,她那便宜爹和便宜娘感情甚笃,结婚二十几年没有小妾不说,还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虽然女儿是傻的,但也被捧成了掌中娇雀,好不珍惜。 而且她爹是武将出 分卷阅读7 身,对自己严格的同时,对自己弟弟也是同样的严格,所以二房也没有小妾。二房下面有一儿一女,儿子比她长一岁,是府里的四少爷,女儿比她小两岁,称六姑娘。 而她,是五姑娘。 人称,晏五姑娘晏久初,晏家傻子。 顶着个傻子的头衔,晏久初表示日子其实挺好过。不管平日里遇到什么问题,只要往地上一坐,放声一哭,所有人都会来哄她,让着她,就连她小两岁的堂妹晏敏初,其实也对她颇为照顾忍让。 所谓团宠,想来就是这样的人生。 晏久初美美地从榻上起来,由冬藤伺候着更衣洗漱,刚穿好衣裳没多久,她那小堂妹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五姐姐,快走快走,今日皇后娘娘的荷花宴,咱们万不能迟了。” “荷花宴?” 晏久初一顿,这名字挺耳熟。 稍稍一回顾书里的剧情,她想起来了,这荷花宴是原书里的一个名场面。 在这场宴上,爱慕男主多年的女配不满男主和女主出双入对,和和美美,将女主单独约了出去,一气之下将人推入了荷花池中,毁了皇后娘娘的荷花宴。 而她晏久初,就是那个被恶毒女配栽赃陷害、用以脱身的倒霉鬼。 第4章 、公主 既是个倒霉鬼,那这回的荷花宴,她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就可以免去一场无端的灾祸,可是去的话,她就能亲眼见识见识所谓宫廷宴会的排场。这忠义侯府再大,五天时间她也逛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去开辟开辟新的地图了。这里什么先进科技都没有,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她迟早得闷死。 再说,她现在是个清醒的人,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就能轻易被人栽赃陷害呢?说不定,她还有机会救救女主,蹭蹭她主角的气运。 这么一想,她就甜甜地朝晏敏初笑了,“好呀好呀,敏敏你今天打扮地真好看,你帮我也打扮一下,好不好?” 晏敏初自然不会拒绝她这种要求,兴致勃勃就要动手,却听许敬月从外头进来,噙着笑道:“姐妹俩这是做什么呢?” “伯母,我要帮五姐姐好生打扮,待会儿好去宫里赏荷。”晏敏初说着便打开桌上的首饰匣子,挑出几支钗子往晏久初头上比划。 许敬月收了几丝笑意,“阿九也想去荷花宴?” 这问的是什么话?原来是不打算叫她去吗? 晏久初睁着大大亮亮的眼睛,重重点了两下头,“我要和敏敏一起去玩儿。” “阿九。”许敬月语气略有迟疑,上前拉过女儿的手,“你病刚好,荷花宴那么多人,吵吵闹闹的,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可是我想去。”晏久初撅了小嘴,“我都在家里五天没有出门了,娘亲,我想出去玩,敏敏都可以去,我也要去!” “敏敏……”许敬月将希翼的目光投向晏敏初,希望她可以带头打消这个主意。 晏敏初却是个小孩子心性,同样撅了一张可以挂油壶的小嘴,央求道:“大伯母……” 许敬月惯拿这两人没办法,想了又想,只能答应她们,条件却是进了宫之后,全程都得跟在自己身后,不许乱走动。 两人点头如捣蒜似的答应了。 晏久初遂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下关于宫中宴会的画面,最终悲哀地发现,在原主那只有六岁的迟钝脑子里,关于宫中宴会,竟只有吃,吃,和吃。 荷叶糕,桂糖糕,糯米鸡,翅包饭,鲜荔枝,鲜杨梅等等等等不停地在她脑子里打转,像要把她转晕过去。 她无奈长呼一口气,看来生活还是得靠自己。 坐在去皇宫的马车上,她一路回想着当时书中的场面。 女主留宋是个罪臣之女,彼时她的父亲尚未翻案,按理说,荷花宴她是万万没有资格去的。 但是,男主付照看上了她,为了让她配得上自己的身份,不遭人闲言碎语,早就祈求了自己的姑母福嘉郡主收她做义女。这样一来,郡主的女儿,自然便是能出入宫中宴会。 而那恶毒女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是长宁伯爵府家的小小姐,叫纪筱已,跟御史中丞的女儿左娇娇走的近。女主落魄时,两人可没少对她冷嘲热讽找麻烦。 可是那御史中丞,晏久初记得清清楚楚,他是书里的大反派,女主爹就是被他陷害身亡,最后付照帮她翻案,这御史中丞,落得个牢里畏罪自尽的下场。她的女儿也被贬为奴,不得翻身。 那这女主,她是救还是不救? 救的话,又该怎么救呢? 她尚未捋清头绪,便见马车外逐渐投下一片阴影,原本遮着帘子也不显暗的马车内,突然变得昏沉。 她好奇地撩起帘子,见到一堵红墙。 原来是进宫了。 马车沿着高大的墙面走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她在许敬月的示意下,下了马车,改成步行。 有专门的宫女在门口 分卷阅读8 等着她们,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宫巷,晏久初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疼。 炎炎烈日下,她穿着规规矩矩的衣装,顶着一脑袋的金银配饰,走在皇宫的地砖上。地面泛起的热气似要将她烤焦,天上的大火炉似要将她晒化,她越走越无奈,越走越后悔,无数次质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受罪。 她看着走在前头的许敬月,心里当真无比佩服这个女人。这一路走来,她头上的步摇流苏竟就没大幅度晃过,四平八稳,目视前方,有模有样,有规有矩。 她摸了摸自己头发,发现许敬月并未给自己安排这样的流苏,再看一眼晏敏初,也是同样没有。想来是怕她们小姑娘把控不住,走起路将它晃出声来,丢面子吧。 晏久初这样想着,又走了一段路,视野才总算开阔起来,人也多起来。 方才那段路,除了偶有一群宫女路过之外,再没见着一个人影,现在这地方却不一样。花团锦簇间,多的是端庄大气的贵妇和面容娇俏的小姑娘,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好不有趣。 晏敏初在外头也有几个交好的世家小姐,如今在这里见到了,便起了蠢蠢欲动的心。 许敬月也知道原先的承诺根本框不住她,只叮嘱她别太吵闹,就放她去了。 可晏久初不行。晏久初她得时时带在身边,这才放心。 忠义侯府好歹是京里叫的上名号的大户,许敬月带着晏久初一出现,便有几家夫人主动聚了过来。 “妹妹可算是来了。” “是啊,好久都不见妹妹出来走动,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听说阿九前些日子病了?妹妹怕都是在家照顾阿九吧?今日出来,可有好些?” “什么,病了?阿九身子这是怎么了?” …… 原来皇宫贵妇也免不了这样东家长李家短的对话,晏久初撇撇嘴,不是很乐意听这些。 但从许敬月的话中,她依稀可以推断出来,晏家并未将她遭劫又落水的事公之于众,旁人只晓得她是病了,却并不知道,她是怎么病的。 原小说里称,她被绑走一事是御史中丞左春生派人干的,她落水之后,救她上来的是付云归。付云归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府,并且将罪魁祸首和证据交由晏家,其他一个字都没多提。 原先晏久初看这一段,只以为付云归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大善人,如今她再回想这一段,只想锤爆自己的狗头。 付云归这招分明是自己要对付御史中丞,怕力量不够,还要拉着他们晏家一起干。 这个时候,如果她没记错,那左春生的两个手下已经被晏家寻了理由报复进去了,这御史中丞没了忠心耳目,离下马也不远了。 “听说了没?今日留家那个也要来。” 不知是哪个妇人多嘴说了这么一句,钻进了晏久初的耳朵里。 留家那个?是说的女主留宋吧? “听说了听说了,你可少提这回事儿,人家现在是郡主娘娘的女儿,说多了那可都是要得罪人的。” “哎,要我说这就是命好啊,都落地跌成泥了,谁想还能再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凤凰又怎么样?她是如何成为郡主娘娘女儿的,还有谁不知道吗?主动去招惹王府公子,也是没脸没皮,我女儿若是做出这等事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听着这群人讲话,晏久初真想当场遁地逃走。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居然要在这里听一群封建妇女批判和束缚女性自由,天知道她花了多强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跳起来反驳她们啊! 幸好许敬月全程只是听着她们讲,没有掺和一句,晏久初表示这开明娘还是叫自己稍稍有些欣慰。 “快别说了,大长公主来了。” 没过多久,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终于因为一位大人物的出现而终止。 她们口中的大长公主,就是付云归和付照的母亲,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定遥大长公主。 前几日付云归就是打着替母亲来看望她的旗号进的晏家门,但其实,晏久初很怀疑,这位大长公主,恐连她究竟落没落水都不知道。 她只是跟着众多女眷一道,于人群中遥遥看了一眼这位大长公主,突然就发觉,这公主的眼神居然也穿过了茫茫人海,在看着她。 那样庄严权势的一个人盯着自己看,晏久初没由来地心一慌。 而叫她更慌的,是这位公主竟然就这样朝她走过来了。 她双脚仿佛粘在了地上,半步移不开。 “阿九,快向公主行礼。”许敬月拉着她就要屈膝,却被定遥大长公主轻轻扶住,亲自免了行礼。 “听说阿九前些日子病了,本还不确定你们今日会不会来,如今见到了,我才终于放心,想来身子也是无碍了?”这位大长公主似乎想表现地同他们很熟络,可晏久初偷偷瞄一眼许敬月的表情,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许敬月待这位公主,尊敬的同时又 分卷阅读9 不乏疏离,“是,承蒙公主挂念,阿九身子已经好多了,虽还未痊愈,但也能偶尔出来走一走了。” 言下之意,是她身子其实还不行。 定遥大长公主闻言,直接执起了晏久初的手,“那阿九可得早些好起来才是,上回让云归代我去看你,也不知那小子看没看到,这回,我亲自见到人了,可得好好看一看。” 晏久初眼皮子跳了一跳。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公主妈可能会跟她儿子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哎。”只听那大长公主悠悠叹一口气,“阿九生的真是标致,可惜不是我女儿,我家那两个臭小子,我如今是见到就烦,一个比一个不叫我省心。” 这种公主自谦的话,晏久初本以为没人敢接,却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还敢大着舌头回应。 “公主哪里话,世子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入朝后在大理寺断案又是一绝,频频为众臣所称道,百姓夸赞,若是这还不叫人省心,那什么样的才叫人省心呐?” 晏久初心里为这位夫人重重捏了把汗。 她这样单夸其中一个,不就是默认公主家剩下的那个的确不叫人省心吗?这可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叫马儿更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她稍稍看一眼那公主的脸色,笑容已经收敛了许多。 “阿九。”只见她并未理会那位夫人,反倒是回头看了看晏久初,“我有些累了,陪我去前头坐坐,好不好?我叫人备了你最喜欢的马奶糕和桃胶莲子羹。” 突然被点名,晏久初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看向许敬月,“娘亲……” 定遥大长公主却打断了她的话,主动向许敬月道:“叫阿九陪本宫坐坐吧,你也知道本宫向来喜欢她,今儿个这里乌压压的人堆,本宫瞧着实在是闷得慌,也就看到她,心里能舒坦些。” 她都已经搬出了“本宫”的架势,许敬月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手足无措地被带走。 晏久初懵了,这公主什么毛病?一上来就抢走人家女儿? 果真就和她儿子一个德行。 她被这位公主硬拉着往荷花池边走,后头一堆宫女都只敢远远地跟着,就她陪在她身边,听她长舒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阿九,不知你有没有怪过本宫,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本宫对不住你。” 嗯? 晏久初眨眨眼,这公主是在说什么? 定遥大长公主站定在一棵柳树下,侧身看了看她,伸出一辈子都未沾过一滴阳春水的金贵手指,替她捋起一丝鬓边碎发。 “照儿第一次在本宫面前说要娶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本宫就在想,那个女人的身世,如何当得起我家的门楣?要进门也只能是个妾。可是眼看着照儿对她日胜一日地情根深种,在京里都闹出了不少笑话,还有哪个世家姑娘愿意真心来我家做个形同虚设的少夫人受气?” “本宫想着你是个单纯的,本宫待你好些,到时候……你家也能答应。可谁知道,本宫待你好,竟是害了你,叫左家和纪家那两个杀千刀的,寻了机会害你,是本宫对不住你。” 晏久初脑瓜子疼到嗡嗡响。 这公主什么意思?合着当她是个傻子,直接拿她当垃圾桶,倾吐心事了? 不过她好像听懂了这公主的意思。 她是说,最开始她儿子付照说喜欢女主留宋,她就想着,叫留宋进自家门当个妾,到时候再娶个门当户对的正经老婆供着,不耽搁。 可是后来,付照对留宋的感情超出了她的预期,在京里闹了不少笑话,正经人家有脑子的,都不愿来当付照的正妻了。 于是她晏久初这个没脑子的,就成了这位公主想要的人选。 所以这公主就拼命对她好,没成想,却为她招来了付照另一个爱慕者纪筱已的嫉妒。 于是纪筱已伙同闺蜜左娇娇,一起把她给害了,也就是那场劫持。 所以她才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理清头绪后,晏久初嘴角微微抽搐。 谁说那些世家姑娘都不愿意嫁给她小儿子了?那纪筱已不就上赶着乐意?只不过是她自己要求太高,在人家愿意的基础上,还想要人家门第好,还得是单纯懂事不做作的那一款,那不是做梦是什么? 而且,她敢笃定,这位大长公主可能还不知道,劫持这事虽然是纪家和左家害的,但后面的落水却是她那道貌岸然的好儿子害的。 她既错在不该对她那么好,也错在不该生一个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的伪君子儿子! 第5章 、落水 定遥大长公主自顾自说了大半晌的话,终于记得回头摸摸晏久初娇嫩的脸颊,苦笑道:“也不知跟你说这些,你听不听得懂。” 晏久初很是配合地点头,小脸纠结地复述道:“公主娘娘说,说有人要害我!” “那你可知,是何人要害你?”公主怜惜地问,既希望她能自己说出恶人的名字,却又实 分卷阅读10 在不想她能听懂自己的话。 她找晏久初来,本就是心里疙瘩难受,想找个单纯的人发泄发泄,若她听得懂这些话,她便也不会特地来与她说了。 晏久初很是明白这位公主将她当垃圾桶的心理,掰着手指头在面前晃啊晃,磕磕绊绊道:“是,是,是,左,左……” 她小脸皱成了一堆,清秀的眉毛都快打成结,也没“左”出什么名堂来,只能仰着脑袋天真道:“娘娘,我想去左边玩儿!” 她这样的反应才叫公主满意,公主欣慰地笑了,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左边的荷花池畔假山处带。 皇宫的荷花池有正经的名字,叫倚莲池。正值仲夏,池中莲叶荷花正是开的繁盛的时候,莲池分了东西两侧,中间一座拱桥横贯,方便了诸人赏乐。 晏久初说的左边,指的是东侧倚莲池。这儿倚着几棵垂杨柳,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假山,假山下是崎岖怪趣的石洞,假山上摆着以供休息的圆桌石凳,若是有兴致上那地方登高,凭栏远眺,想来也是无边风光,尽收眼底。 荷花宴还没开始,其他女眷都还在外头等着皇后娘娘召见,只有眼前这位大长公主敢带着她先进来玩。晏久初蹲着钻过几个石洞,弄的满头都是汗,被大长公主招招手叫住。 “好了好了,不能再玩儿了,你病还没好,等会儿又累着了,本宫在那边亭子里叫人备了桃胶莲子羹,清凉解渴,过去尝尝吧?”公主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团扇,也许是真疼她,给自己扇的同时也不忘给她扇两下。 她扇的舒服了,也就听了她的话,跟她往那边亭子里去。 原书中,就是在这个亭子里,她看见了纪筱已将留宋推入水中,她急急忙忙赶过去嚷嚷救人,却被纪筱已抓住机会,说是她推人下的水。 巧的是,当时大长公主正好有事去,留她一人在亭子里吃吃喝喝。宫女倒是有好几个陪着她,却都没她跑得快,她们到的时候,她已经被纪筱已污蔑上了。 晏久初明了敌我情况,悠闲地吃着马奶糕,喝着莲子羹,就等着这大长公主提出要离开的时候。 可等着等着,这公主却是一点要离开的打算也没有,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见到原主记忆中的付云归正沿着倚莲池畔往这边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见到是一回事,当面看到真人又是另一回事。 晏久初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身高起码一八零,一身月白打底,外罩一件竹青长裳,左边腰间佩了个椭圆的玉佩,不知道什么成色的,一看就很贵。头顶上束发玉冠,玉是白玉,镂空的样式一看就是匠人花了不少心思打磨出来的,一支银簪从中穿过,撑起一派霁月风光。 不争气,真的是不争气! 晏久初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应该再死死盯着他看,可是,这颜值实在是叫人把持不住,电视上什么古装小生跟他比,简直都弱爆了! 她大气不敢出,舀着桃胶的勺子都忘了放入嘴里,任由它汤水粘稠地重新滑入碗底,激起小小的水花。 大长公主顺着她凝望的视线看去,见到是自家儿子,放松道:“云归来了。” “母亲。”付云归几步进了亭子,向大长公主躬身行礼,一举一动都是晏久初理想中世家公子该有的气质。 真的很难不动心。 没出息!动什么心,他是你仇人! 晏久初在心底里咆哮了三声,这才仰起笑脸装道:“世子哥哥好!” 小姑娘笑得很是灿烂,付云归也随之微微一笑,声色温润道:“阿九也好。” “世子哥哥坐这里。”晏久初指了指身边的一张石凳,又看了看桌子上,宽碗里的桃胶莲子羹已经见底了,只能不好意思道,“都怪我吃的太多了,世子哥哥,凉汤已经没有了。” 大长公主被她逗笑了,晃着团扇吩咐人赶紧再去备一大碗来。 付云归也弯了嘴角,顺着她的意思坐下。 她捧起琉璃小盏一口气喝完最后一口汤,听大长公主和付云归聊天。 “怎么有空过来了,不是说上午要在逐鹿园吗?” “礼部出了点事,京弥和云在池下了早朝就都过去了,马球改到了下午。” 大长公主不甚在意,“礼部能出什么事。” “西南王妃没了。” 这话一出,大长公主摇着团扇的手不禁停了下来,迟疑了会儿,看了眼晏久初,见她正满心扑在剩下几块马奶糕上,这才稍稍放心。 “怎么没的?”只是声音还是刻意压了压,不复先前那股子悠闲。 “西南王给皇上来信,说是病死的。” “病死。”大长公主冷笑了声,“他倒还真有脸说,病死。” “他信中还说,想要皇上再给他指一个王妃。” “他当真有脸?”大长公主团扇一拍,重重地敲在石桌上。 还在嚼着马奶糕的晏久初被吓了一跳,抬起惊恐的小脸,下意识朝付云归靠了靠,“公主娘娘怎么了?” 分卷阅读11 见吓到了她,大长公主连忙缓了缓情绪,“没事,阿九,那边有好多鱼儿,我让若荷姑姑带你去那边玩玩,好不好?” 这是想要支开她喽? 晏久初懵懵懂懂地点着头,“那公主娘娘和世子哥哥不去吗?” 大长公主哄她:“哥哥还没喝莲子羹呢,娘娘陪他在这里等莲子羹端上来,哥哥喝过了,我们就过来。” “好,那娘娘和世子哥哥要快点哦!”晏久初蹦蹦跳跳,跟着上来的若荷姑姑往大长公主指的那边去。 大长公主本想接着原来的事情讲,却见自己儿子一直盯着晏久初离去的身影看。 “阿九怎么了吗?”她问。 “无事。”付云归收回探究的神情,将心底里察觉到的一丝怪异压下。 大长公主不疑有他。 这边,晏久初跟着若荷姑姑停在一棵柳树下,剥开垂下的丝绦,见到巨大荷叶下隐隐摆动身尾的鱼儿,一圈圈渐开的涟漪似乎勾起她极大的兴致。 “姑姑,我想要些鱼饵。”晏久初道。 若荷姑姑遂将帕子中的鱼饵向她手上倾倒几许。 晏久初一颗一颗地往水里扔着玩儿,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四周,像是在张望着公主和付云归什么时候来,实际上却是在看,那纪筱已究竟有没有约留宋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喂鱼喂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远远地见到两抹靓丽的身影往池边移动。 可惜实在是太远了,她看不清人。 女主留宋长什么样子来着? 她想在原主的脑海里找找留宋的样子,却悲哀地发现,这原主不愧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女配n号,她居然到现在了,连女主的脸都没见过! 罢了罢了,没见过留宋,纪筱已总见过吧?都是所谓的官家小姐,都在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印象的。 然而,是她高估了原主。 原主的脑海中有无数个青春貌美的官家小姐模样,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几个,其他的居然一个都对不上姓名。 也是,她是个傻子,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几个碍着家族面子,不得不跟她有点联系之外,其他人恐怕压根就懒得带她玩。她平时出门又被许敬月看的紧,更不要说主动认识什么人了。 好吧,晏久初安慰自己,不管她认不认识留宋和纪筱已,都不妨碍这两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她早就想好了,只要纪筱已一把留宋推下水,她就赶紧拉着若荷姑姑往那边去,最好再把大长公主和付云归引来,人越多越好。那样既来得及救人,也能叫纪筱已当场认罪伏法,无法嫁祸给她。 她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眼神盯着那处是越发紧张,心里越发着急。 这两人不是情敌么?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怎么还不动手?到底行不行啊? 晏久初手里的鱼饵又喂完了一波,才终于见到那两人似乎隐隐开始有一些肢体冲突了。 哦豁,要来了么?要来了么? 她紧张到手心冒了不少的冷汗,眼神往那边瞟地是越发紧密。 终于,扑通一声响起,有人落入水中,扬起巨大的水花! “啊!!!”晏久初适时尖叫,拉着若荷姑姑往那边看,“姑姑姑姑,那边有人掉下去了!” 若荷姑姑也是反应够快,赶紧差了几个跟着的小太监往那边去一探究竟。 晏久初佯装害怕地躲在若荷姑姑身边,眼巴巴地想要去凑热闹,却被若荷姑姑拖着往亭子里回去。 待到禀告过了大长公主和付云归,几人才一同往落水那边去。 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救了上来。 不知大长公主是不是嫌弃这两人,晏久初想要凑近了去看看这两人的样子,却被大长公主拉在身边,不许她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纪家小姐怎么会落水?”大长公主严厉道。 晏久初腹诽,案发时这里就两个人,这还不明显吗?当然是一个推了另一个。 诶,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刚刚大长公主说什么? “纪家小姐怎么会落水?” 落水的是纪筱已?!! 第6章 、惊吓 晏久初脑瓜子嗡嗡响,落水的怎么能是纪筱已呢? 这跟书里的不一样啊! 不对,书里付云归好像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 啊,果然又是他这个扫把星害的吗? 暂且不顾付云归,她在大长公主身边,抓紧机会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纪筱已,又看了看另一个将她推入水中的女子模样。 纪筱已倒是不错,虽然落了水有些狼狈,但是五官端正秀气,身量苗条,叫一声小美女也不为过,甚至落了水之后,还多了分还我见犹怜的弱娇感。 但是另一个,是女主留宋? 晏久初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书里说留宋人长的清淡,五 分卷阅读12 官远远看去有种水墨画的韵味,娴静美好,却又透露着丝丝韧劲,如菊如兰,气质超群。 眼前站着的这个……衣裳是穿了一身兰草色没错,可是气质怎么也与娴静清淡扯不上关系吧?瞧她眼神里的杀气与咄咄逼人,简直恨不得再将人推入一把水中。 “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公主的问题还没有人解决,便又有另一道质问响起。 众人回眸,集体肃然,登时恭恭敬敬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幸好晏久初反应快,见到来人一身牡丹,发冠华丽,身后还跟了一群贵妇小姐,脑子还没转过来,膝盖就先跟着众人弯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皇后娘娘。 怪年轻的。 她跟着众人起身,见到皇后娘娘在往自己这边来,心下又是一咯噔。 莫非这皇后娘娘也想将她做垃圾桶倾诉? 牡丹裙摆轻轻摇曳,头顶凤冠闪闪发光,晏久初看着这皇后娘娘越走越近,最后却是在她面前弯下了身子—— 原来她是要向大长公主行礼。 “见过姑母。” 大长公主微微颔首,与她示意道:“既皇后来了,这儿就交给你处理吧,小姑娘间打闹本没有什么,吓到我们家阿九却是极大的罪过。” 晏久初:嗯? 皇后这才好像终于看到她也在一旁一般,与她关怀道:“叫阿九受惊了,都是本宫安排不周,不若姑母带着阿九先去雨花阁坐坐吧?” “阿九觉得呢?”大长公主也终于记得要问她的意见。 晏久初往她身边缩了缩,小声道:“公主娘娘,我想去找我母亲了。” 她在皇后身后那一堆命妇里已经见到许敬月了,相比起这位深不可测的大长公主,还是许敬月身边安全一点。 大长公主脸色微变,却也没阻她,“那就去吧。” 她乖乖地应着,于人群中张望了几眼,很快便奔到了许敬月身边。 “阿九方才是被吓着了?”许敬月一看到女儿回来就紧张地不行,生怕她哪儿掉了块肉。 晏久初怯生生地摇摇头,挽着她的手不吭声。 笑话,她一个看戏的,自然是没事,有事的不该是肇事的那两个么? 大长公主和付云归走后,晏久初观察到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了眼地上两人。 “云姐姐,云姐姐,我们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我故意推她落水的,是她,是她自己故意跳进去的!” “左娇娇!分明是你推我落的水,你还在这里指责起我来了?你有没有良心呐?” “是不是我云姐姐自有分辩,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 “云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怎么会自己跳到这个池子里呢?我明明知道这是你的荷花宴,我怎么敢跳进去呢?” “那你是说我就想毁了云姐姐的荷花宴了吗?云姐姐,天可怜见,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的!” 这段狗咬狗来的好啊。 原来这个推人的就是御史中丞家的女儿左娇娇,不是女主留宋。 晏久初想了想,之前那大长公主说什么来着?说就是这两个人嫉妒她对她好,才叫自己家人把她给绑了? 那这两人就是她仇人喽? 可是她们跟皇后是什么关系?既叫皇后“云姐姐”,不会还是姐妹吧? 她眯了眯眼,仔细观察皇后的态度。 对于那两人不断的争执和求饶,皇后似乎还在隐忍,倒是她身边的一个姑姑,出言训斥了这两人。 “两位姑娘都是正经官宦出身,本不该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今日不论事实真相如何,你们都先错在不该未经娘娘允许,就私自近了这倚莲池,还冲撞了大长公主和晏家小姐。” 晏久初:还有我的事? 等这姑姑把话说完之后,皇后才终于再次开了金口,“今日这事,就算本宫肯放过你们,大长公主和晏家小姐那儿,你们也该有个交代。” 晏久初明白了,这皇后指定是和眼前这两个小姐有旧交,想要给她们放水了! “啊!娘亲救我!” 晏久初措不及防大叫一声,害怕地缩起身子躲到许敬月身后。 许敬月慌忙安抚她,“阿九怎么了?” “娘亲,那里,那里有东西!”她一手慌乱地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她们身上有东西,好吓人!” 此言一出,围观的贵妇小姐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几步,就连离她们最近的皇后娘娘也被身边的姑姑拉着往后挪了挪脚。 “阿九不怕,阿九看到什么东西了?告诉娘亲?”许敬月对女儿那是关心则乱,也顾不得什么皇后面前的规矩体统。 “呜呜呜,娘亲,我好害怕,她头上有好多水,还有好多草,长长的,我好害怕!” 晏久初扑到许敬月怀里,哭是哭不出来的,但是嚎着声音做做样子,那是绝对足够了。 分卷阅读13 “阿九不怕,不怕,娘亲在这里。”许敬月担心她担心到不行,颤着声道,“皇后娘娘……” 皇后看晏久初这样子,也是焦头烂额,“本宫知道,让华赏先带你们去雨花阁歇歇吧,再赶紧叫个太医来看看。” “多谢皇后娘娘。”许敬月着急地拍着晏久初后背,皇后身边那位华赏姑姑听了吩咐,也过来帮忙。 这么热的天,晏久初闷在许敬月怀里,自是出了不少的汗,再加上她没少用力哭嚎,鬓角和额前的碎发紧紧贴在脸上,汗水和泪水叫人分不清楚,一张脸狼狈到不行。说是吓成这样,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乖乖,都吓成了这样,这得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呀?” “据说小孩子的眼睛最灵了,总能看到些大人看不到的,阿九不是才……” 围观的不知哪两位夫人无意识地发出惊叹和猜想,叫皇后娘娘和许敬月的脸色都不觉变了变。 前者自是因为这越发糟心的局势,后者却是因为有人嚼了自家女儿的舌根子。都不开心就对了。 然,要说不开心,这在场最不开心的,恐就要属跪在倚莲池畔的两人了。 本来她们已经求了那么久的情,眼看着皇后态度就要松动了,却被晏久初生生败了所有的功夫。 她这一哭闹,眼前官宦妇人那么多,传到大长公主的耳朵里,大长公主必定又要给皇后施压,就算不施压,皇后自己难道不会考虑到大长公主的态度吗?到时候,等待她们的就只有严惩。 此时此刻,纪筱已和左娇娇心里不约而同只剩一个想法——上回在林子里,就该把这死丫头解决了。 晏久初何尝不知道她们现在肯定恨自己恨得牙痒痒,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非她们设计把原主绑了,原主后来也就不会遭遇那些,她也就不会穿过来。 她们就和付云归一样,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她由许敬月和苏和还有那位华赏姑姑陪着,往皇后口中的雨花阁去,一路上还要佯装战栗和害怕,时不时地抖抖唇抖抖脸,差点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 “有劳姑姑了。”许敬月很是客气,待到了地方,就向华赏姑姑致谢,华赏姑姑却是看了眼左右无外人,凑进了许敬月几分。 看来,是想要说悄悄话了。 “许夫人,恕奴婢多嘴,晏小姐今日被吓到是事实,但是那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势必会记恨上小姐。御史中丞如今在朝中已是大势已去,破败之日绝不会远,但是狗急了还会跳墙,今日左家小姐还敢来荷花宴,他日,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来。” 傻子就是这点好啊,别人说什么都不会顾及你会不会听到。晏久初战战兢兢地坐着,耳朵却是将华赏姑姑的话听了个一字不差。 看来这位姑姑比起那位容易心软的皇后娘娘,是要聪明的多。 这样小心的提醒和忠告,许敬月自当是又要谢过,待一番客气下来,太医也差不多时候到了。 因着晏久初本就是个神智停留在了六岁的傻子,太医检查来检查去,就算检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不敢轻易给这位忠义侯府的五小姐下结论,最后只能中规中矩道:“就晏小姐的脉象来看,的确是因过于紧张害怕而致心率过快,心神不宁;至于眼里出现脏东西,便可能是心慌过甚导致出现的幻觉。待臣开一副安神养气的方子,叫小姐服用,再好好歇一歇,应当便会有好转。” “如此,多谢太医了。” “许夫人言重了。” 太医走后没多久,华赏姑姑便也走了,估计她就是等着太医下论断,好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 这场闹剧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得看那位娘娘的想法。 第7章 、逐鹿 晏久初跟着许敬月在雨花阁坐了好一会儿功夫,喝了那劳什子太医开的一副药,差点没把她成功送走。 幸好太医贴心,差人送药的时候还不忘给了碗甜枣糕,两相中和,这才勉强可以入嘴。 “这是太医也在照顾我们家小姐呢。”苏和姑姑看晏久初吃枣糕吃的欢,不禁有些感慨。 许敬月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太医也不过是听人吩咐办事罢了。” 苏和劝慰她,“那至少说明,咱们小姐的事,那位看重了。” “但愿吧。”许敬月看了看四周,似乎很怕隔墙有耳,待晏久初吃完东西,就吩咐苏和赶紧去寻晏敏初回来,她们好一道回家。 晏敏初许久未进宫,年纪小又贪玩,这会子跟着一群手帕交都快耍疯了,苏和将她汗涔涔地领回来,将她妥帖地收拾好。 许敬月点点她的鼻子,“真该叫你娘一道过来看看,人家进宫都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出,就你玩的最欢。” “这宫里可比外头好玩太多了!”晏敏初笑嘻嘻地贴在许敬月胳膊上,“伯母,咱们下午再走好不好?皇后娘娘说下午逐鹿园有马球会,叫我们都留下来看看呢。” 逐鹿园马球会?这不是付云归上午说过的吗?晏 分卷阅读14 久初边吃枣糕边想,看来这皇后娘娘是自己的荷花宴毁了,得拿别的东西再来撑撑排场。 晏久初早上刚被吓到,许敬月不是很想再继续带着她在外头逗留,便果断打断了晏敏初的想法:“敏敏,你姐姐早上刚被吓到,还没好利索,实在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马球会日后有的是机会看,咱们此番先回去好吗?” 晏敏初小心看一眼晏久初,“可是五姐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许敬月严肃了几分,“敏敏。” 晏敏初低了头不敢吭声了。 一直充当着背景板的晏久初却适时发挥起了自己的作用。她拉了拉许敬月的袖子,眨着眼睛好奇道:“娘亲,马球会好玩吗?我也想去。” 许敬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晏敏初就抓紧机会介绍道:“好玩得不了!五姐姐,咱们上回不是还去过张家的马球会么?你都忘了?到时候咱们可以看到好多人,听说今日世子……付二哥哥和云家哥哥也在,必定热闹非凡。” 晏敏初一张小嘴叭叭叭,说到付云归的时候倒是顿了一顿,许是还记得前几日晏久初说的话,将他生硬地略过去了。 晏久初听了她的话自然兴奋,缠着许敬月央求道:“娘亲,我也想去,我都快不记得马球会什么样子了。” “可你刚被吓着……”许敬月也是在为她好,晏久初心下明了,可心道:“那我这回就跟在娘亲身边,哪儿也不去了,就算是公主娘娘喊我,我也不过去了,好不好嘛,娘亲?” 晏敏初也是忙不迭表示,“我也是我也是,我就跟在伯母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许敬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是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撂了脸色与苏和道:“你看看咱们家这两个小姐,哪一个有正经姑娘的模样?旁人羞都还来不及的事情,就她们,上赶着要去呢。” 苏和知道许敬月的脾性,知晓她心肠已经软了大半,笑着接道:“可是再怎么着,也都是咱们家的小姐呢,总归还是得咱们自己宠着。” “成成成,宠着宠着。”许敬月无奈极了,可架不住晏久初和晏敏初一边一个往她身上贴,声声娇滴滴地求着她,最后还是绷不住,笑了笑。 午膳就在雨花阁用。临近午时,各位官宦夫人小姐接踵而至,热热闹闹,将原本空寂的阁台布满了鲜活气息。 晏久初略略扫一眼,发现早上见到过的,几乎都没走。 看来都是等着午后去那逐鹿园看帅哥呢。 就晏敏初之前嘴里提到过的,付二公子付照,原书里的男主,颜值自然是不会差;还有什么云家哥哥,那是皇后的弟弟,书里说他是面若冠玉,朗月清风,想来也是个极品;再加上人品不行,脸却是实在能打的付云归,这几人凑到一起,已经足够大饱眼福,万一还有更多,那绝对是不虚此行啊! 晏久初心里想想就高兴,在去往逐鹿园的路上,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自己吓的一激灵,连忙抬头看了看许敬月,幸好她没发现。正要喘口气,却被晏敏初这个小丫头发现了。 “五姐姐,你是想看付二哥哥吗?”她凑过来问道。 付照?那个名花有主的,可不是她想看的主菜。 她摇了摇头。 晏敏初遂很懂地点了点头,娇羞道:“看来五姐姐是想要看云哥哥喽?我也喜欢云哥哥,前几日我还碰见云哥哥一身官服的样子,可好看了。” 少女的爱慕果然来的快去的也快,五天前才刚跟她说不要再喜欢付云归,今天转头就说自己喜欢云在池了,晏久初很是佩服这小丫头洒脱的心性。 夏天正是草木茂盛的时候,逐鹿园里一片绿茵,晏久初跟着许敬月进去时,跑马场上已经有不少男子在赛马奔驰了。 看着这一个个把马当赛车使的人,晏久初心下感慨万千。果然不论古今,人们对于速度的追求总是一成不变的,马儿也好赛车也好,追求极致的快乐总是永恒的。 她跟着许敬月坐下,刚理好裙子,就见先头大长公主身边那位若荷姑姑端着个果盘过来了。 “见过夫人小姐。”若荷姑姑规矩得当,将果盘交给苏和,“大长公主说远远就见夫人和小姐们进来了,怕夫人小姐们渴了,就叫奴婢送些东西过来。” 晏久初觉得有些别扭。经过上回劫持一事,晏家应该摆明了不会再将女儿嫁去那位大长公主家,那公主又为何执意要对她们那么好呢? 她微微偏头一看,那位大长公主正坐在跑马场正对的台子上,跟皇后聊的正好。而她的身边,付云归正抬起头来,往她这边看。 她心下一慌,赶紧别开脑袋。 一转头,见到若荷姑姑竟然还没走,还附到许敬月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是大长公主有话要和许敬月说? 晏久初这回没那么幸运,听不见若荷姑姑跟许敬月说了什么,只知道她走后,许敬月剥了颗水嫩的葡萄,送到她的嘴边,眼里满是疼惜与怜爱。 “这左娇娇居然还有脸来!” 分卷阅读15 晏敏初本在兴致勃勃张望场上的各家公子,一见到左娇娇晃入自己眼中,登时嫌弃到不行。 左家虽是要倒台,可毕竟还未倒,许敬月好歹还是提醒了她一句,叫她不要乱讲话。 晏敏初只好吐吐舌头,收了声。 不过忍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凑到晏久初身边道:“五姐姐别怕,那个坏女人,会遭报应的,他们家迟早都要遭报应!” 这小堂妹,真是有些感动呢。 晏久初给她塞了一颗葡萄,笑得开朗,“敏敏吃。” 晏敏初郑重地收下葡萄坐了回去,安静还没片刻,便又激动道:“那是云哥哥!云哥哥和付二哥哥来了!” 晏久初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照着原主的记忆,勉强分辩出了哪个是付照,哪个是云在池。 可是付照身边还跟了个姑娘,模样气质都是一绝,她稍稍一想,明白了,这多半就是女主留宋。 跟付照站在一块儿,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这大长公主也真是命好,自己出生就是公主也就罢了,还嫁了皇帝的养子,自己的青梅竹马,还生了两个这么帅的儿子……不对,有付云归这样的儿子才不是她的幸运,是她的人生污点,付照这样才是她的好大儿。 从前她看书没有在意,今日这么一比对,发现这云在池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站在男主身边并未输多少,一张脸白净的跟裹了面粉似的,一举一动皆当得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饱眼福,果真是大饱眼福。 晏久初满意极了,跟着晏敏初一道望着他们痴痴地笑,浑然不觉有人盯着自己观察了好一阵子。 马球赛还未开始,众人也都还未尽数入座,站在草场边上叙旧闲话的不少,晏敏初再次蠢蠢欲动,却被许敬月先开了口,道:“阿九,敏敏,那边夏侯家的人来了,想不想过去玩玩?” 玩玩?许敬月居然亲自开口让她们去玩玩? 晏久初和晏敏初面面相觑,但是小孩子又哪里能有那么多想法,出去走走总比干坐着强,欣然便答应了。 夏侯家的台子就在她们边上,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他们到的时候,夏侯夫人正带着自家小女儿起身,说要去后头凉亭处坐坐。 “这天热的实在遭罪,马球赛也不知何时才能开始,不如先去后头纳凉。我知道这后头有个池塘,旁边树高的很,可凉快了,妹妹不若一道?” 许敬月没想太久就答应了。 晏久初觉得奇怪,许敬月不应该一向奉行安全至上,不轻易走动么?怎么这回去池塘边上,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怀揣着疑惑走着,一旁晏敏初跟夏侯家的小姐聊的开心,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不知走了多久,却突然一齐失了声,随即便是一阵大叫—— “啊!!!” 晏久初闻言,恍惚着抬头,目光所及之处,竟是见到那左娇娇,正湿透了全身坐在池塘中,外衫半褪,露出一边光滑的肩骨,脸上红晕层迭,眼里满是惊慌与失措。 她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这是古代吧?这这这这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要名节不保了?那岂不是完蛋了? 其实本还没有完蛋,见到她这般模样的人,左不过她们和夏侯家的女眷,可是,刚刚晏敏初和夏侯家小姐那两声尖叫,顷刻间便引了不少的人过来—— 现在这片小池塘周围,已经热闹起来了。 晏久初不知何时被许敬月握住了手,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缓了缓,终于想明白大长公主可能跟许敬月说了什么,许敬月又为何会答应夏侯夫人过来了。 都是算好的。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为了她的女儿,原来也可以这么强势和刚硬。 真是……干得漂亮! 第8章 、败落 这日的皇后娘娘应当十分生气,晏久初想。 早上她的荷花宴被纪筱已落水毁了,下午她的马球会被左娇娇落水毁了,或许她应该去算一卦,近期不再举办这种靠水的活动,不吉利。 “听说那左娇娇哭的人都快没了,回到家里寻死觅活的!那样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世家公子看着,我的老天爷,要是我,我都不要活了!”晏敏初在屋里来回踱步,说起听来的场景那是绘声绘色。 “五姐姐,你说,她和纪筱已两个,不会是命里跟水犯冲吧?纪筱已倒还好,虽落了水,但好歹衣裳捂的严严实实的,左娇娇那,那简直……”晏敏初夸张至极,欲言又止。 晏久初正舀着淋了好几勺蜂蜜水的龟苓膏吃,听她陈词激昂,歪了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傻子:“敏敏,犯冲是什么意思?” “犯冲就是……”晏敏初皱着一张小脸,想了又想,挥挥手,“罢了罢了,五姐姐,这我不好与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这回那两个害过你的坏东西,终于都得了报应。”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听那左娇娇哭着说是有人害的她,故意推她落的水,可是问她是谁 分卷阅读16 ,她又说不上来,只说是个黑衣服的人。皇宫内院里头,哪有那种来历不明的人?多半就是她自己犯浑,却被人抓了个正着,外头不少人推断,说她是与情夫幽会……” “敏敏!” 眼见着晏敏初越说越上头,晏久初赶紧喝住她,把另一盏龟苓膏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个膏好好吃,你也吃!” 晏敏初看了眼那盏龟苓膏,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坐下来,趴在桌子上,“五姐姐你什么时候能正常听懂我说的话呀?” “我听得懂。”晏久初认真强调了一遍,又把龟苓膏指给她,“敏敏快吃,好凉快。” 傻子强调自己听得懂,那就跟疯子强调自己没疯一样,晏敏初叹一口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好好好,吃吃吃。” “小姐,小姐!”晏敏初身边的小丫鬟麦冬跟自家主子简直一个性格来的,一路慌慌张张地嚷嚷着跑进来。 晏敏初抬头,“怎么了?” “升,升,升堂了小姐!”麦冬着急到话都说不利索。 “什么升堂?”晏敏初听不明白。 “是,左家,世子,不是,是临安王二公子带着那留姑娘,上大理寺状告御史中丞,由临安王世子受理,如今,如今正升堂了!” 麦冬好不容易将话说清楚,晏敏初瞧瞧外头的天色,很是惊诧,“外头天都黑透了,这时候升堂?” “据说,人证物证俱全,大理寺如今已经上左家抓人了!” 晏敏初又是一惊,“这左家近来是招邪了?左娇娇刚发生这样的事,她爹就得入狱,那岂不是……就这样败落了?” 这败落的速度有点快,晏敏初震惊的同时,晏久初也在震惊。 不对啊,按照书里的剧情,左家败落还得过段时间。怎么感觉自从她穿到这里开始,整本书的剧情就像是被人播了快进键和跳过一样,有一茬没一茬的。 不知道这左家失势,晏家在背后有没有搭上一手。 毕竟女儿被绑架劫持,一般人家都是不能忍的。 对啊,不能忍的!晏久初突然想到件事。 既然晏家人事后都知道是左家和纪家把自家女儿给绑了,那么他们就已经会足够恨这两家人了,那为什么付云归还要继续将她扔进水里,再给这两家增个罪名呢? 就看今日许敬月那个性,不管晏久初后面落不落水,晏家肯定都已经会替女儿报仇了呀,付云归究竟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难道,不是他主动推原主下水,而是原主被他吓到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他没办法说是自己干的,才推给那两家背黑锅? 大有可能! 晏久初越想越觉得有理,所以完整的故事应当是:纪筱已伙同闺蜜左娇娇,让自家下人把原主给绑了,扔到林子里吓唬她,结果原主碰巧就见着付云归在林子里杀人,被付云归那么一吓,还真吓着了,当场掉进了水里。而付云归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就把后头的落水一事也安到了那两家头上。 这样就说的通了。 付云归这狗东西,还真是道貌岸然,人模狗样。 晏久初很是佩服自己机灵的小脑袋瓜,当下就决定奖励自己再吃一盏龟苓膏,结果一低头,桌上原本还剩下满满的两盏已经见了底。 晏敏初一边大口地吃着东西一边愤愤地抱怨:“五姐姐你说,那个姓留的,有什么好的?怎么付二哥哥就对她那么情有独钟呢?” “先前找郡主娘娘收她做义女也就算了,如今还光明正大帮她上堂翻案,京城里笑话都传遍了也不管,我看今日他们一起进马球场,大长公主脸色都快气死了。” 因为人家是女主啊妹妹,就算大长公主现在再不满意,根据当今小说大流行he走向,到最后这两人也一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晏久初心里头门儿清,所以以后这大长公主若是想找她亲近,她是万万不能再去。不然岂不是成了男女主之间感情的绊脚石了? 她这头规划地好好的,晏敏初那头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主意,“五姐姐,不若咱们明日也去大理寺转转吧?” 晏久初眨眨眼,“去大理寺做什么?” “我听说,付二哥哥就是在大理寺碰见的留宋,两人这才结下一段缘,而付二哥哥去大理寺是为了找世子……找付辞。”晏敏初说到付云归的时候,差点咬了自己舌头,立马刻意地唤他的全名,以示自己对他的厌弃。 “五姐姐你想,那云阳侯府的公子云在池,礼部的京大人京弥,还有京兆尹那夏侯大人,可都是经常一起玩的好朋友,说不准他们何时就会去大理寺找付辞玩,那咱们也多去大理寺玩,万一就能碰上?” 晏久初继续眨眨眼,“可是,碰上了又怎么样?” 晏敏初卡了壳,她虽偶尔行为思想跳脱,但自小受的教育还是端正的,要说碰上那些公子之后该怎么样,她还真不知道。 “就,就一块儿玩嘛。”晏敏初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地嚅嗫。 晏久初又问:“ 分卷阅读17 那,敏敏,既然他们都是好朋友,我们为何不去京兆尹玩,为何不去礼部玩,偏偏要去大理寺呀?” 晏久初问这问题真是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晏敏初被她问到彻底歇了菜,蹬着脚道:“不玩了不玩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 “嗯嗯。” 经今日进宫一事折磨,晏久初觉得自己就应该在这侯府里呆到至少秋天再出门,否则,这也实在太热了吧! 可惜天不遂她愿。 第二日她在床上一睁眼,许敬月正在她床边温柔地看着她,“阿九醒了?” 她右眼皮子久违地跳了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完了,估计没好事。 果然,许敬月在斟酌片刻过后,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阿九早点起床,今日娘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晏久初小心翼翼地揪着被子,“娘亲,我们去哪里呀?” “去个很好玩的地方,那里有阿九喜欢的人,阿九见了一定会高兴的。”许敬月绕了一大圈,就是不肯告诉她去哪里。 晏久初: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她被许敬月扶起来穿衣洗漱,折腾来折腾去,又由她亲自喂了早饭,这才被她牵着手,往外头走。 “敏敏不去吗?”她好奇道。 “敏敏跟她的娘亲有别的事,你今日也就跟着娘亲走。”许敬月笑了笑。 可怕,晏久初看着许敬月这笑,真是牵强极了,恐她自己都是不怎么想笑的吧?还得在女儿面前做样子,真是辛苦她了。 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出发,晏久初掀了帘子才发现,今日她娘亲倒是把她身边的四个丫鬟都给点上了。 更奇怪了,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她琢磨不透,许敬月坐在马车里,一会儿给她吃点心,一会儿给她说笑话,逗她开心,直到马车停下来,她整张脸才变成一副紧绷的样子。“阿九,咱们下去吧。” 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她才开了这个口。 晏久初稀里糊涂,跟着她出了马车。 马车外居然不知何时候着她家大哥,晏柏兆。 “母亲、妹妹来了。”晏柏兆赶紧迎上来,亲自接她们下了马车。 “大哥哥。”晏久初很是乖巧懂事地喊了他一声。 晏柏兆笑了笑。 诶,就是这个笑!就跟许敬月之前那个笑如出一辙,满脸都写着牵强二字。 这是怎么了? 晏久初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地方。大门宽敞明亮,门前站着两个带刀小吏,看上去怪吓人的,台阶下有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倒是气势十足,不过怎么旁边还有两个大鼓?狮子配鼓,组合起来怎么像是舞龙舞狮的? 嗯?等等,鼓? 鼓? 晏久初后知后觉,顶着大太阳再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上头用烫金隶书书着三个大字—— 大理寺。 第9章 、屋顶 几乎是一瞬间,晏久初脚步向后退了两步。 这两人带她来大理寺做什么?这可是付云归的地盘。 “阿九,我们进去吧。”许敬月还要来拉她的手,她浑身一震,想甩不敢甩。 晏柏兆也没发现她的不妥,在前头为两人引路。 他们没去一眼就能望见的审案大厅,而是绕到一边,穿过一条曲折回廊,来到这大理寺的后院。 晏久初一路心有戚戚,不是说昨夜升了左家的堂?怎么现在这大理寺这么安静呢?一个御史中丞的案子,难道还不足以叫他们忙活起来吗? 这地方真是诡异的厉害。 她跟着晏柏兆不知走了多久的路,才在一间书房外停下。晏柏兆抖抖袖子,上前叩了叩原就敞着的书房门。 付云归从门里出来。 “婶母安好。”他在向许敬月行礼。 “世子也好。”许敬月与他稍一低头致意,指着晏久初道,“阿九我带来了,世子有何想问的,就问吧,只是这孩子,可能也不大记得了。” 付云归笑了笑,“婶母,大理寺问话,需只留案情相关人员一人,不知婶母是否介意,我将阿九带进去问问?” “带进去?”许敬月看了看他身后的书房,有些不放心,“我是阿九的母亲,我不能跟着她一道吗?阿九的情况世子应当也了解,我怕……” “娘亲,那后面是什么地方,好可怕的样子。”晏久初演技说来就来,抱着许敬月胳膊亲昵了许多。 她大概已经清楚自己被带来这里做什么了,身为被害人,她这应当是要来录口供。 录口供她其实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和付云归一起录?还要和他单独处在一个屋子里录? 只要一想到那柄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晏久初就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不,她一点都不想跟付云归单独相处。 许 分卷阅读18 敬月拍拍她的手背,“没事,这就是个书房,是世子哥哥的书房。” 晏久初摇摇头,“我们为什么要来世子哥哥的书房?” 许敬月启唇,想要对女儿说些什么,却终究吐不出一个字。只听她悠悠地叹一口气,转头向付云归道:“世子,阿九的情况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就让我进去陪着阿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干扰她,不会多说半个字。” 付云归听了许敬月的话,又看了看晏久初的样子,无奈弯下腰来,与晏久初视线平齐,温柔道:“阿九,还记得世子哥哥吗?” 晏久初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身体又往许敬月身边靠了靠。 付云归眉间微蹙,“阿九是在害怕世子哥哥吗?” 晏久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抿着嘴不说话。 一旁的晏柏兆见状,不禁想起那日晏久初和晏敏初在屋中对付云归的评价,心下又是起疑,这人究竟是背着他对他妹妹怎么了,叫他妹妹如此害怕? 许敬月知道付云归没有明着回答自己,就是否定了她的想法,那剩下唯一的办法,就真的只有让阿九独自进去。 但是见到女儿这样,她不禁开口,“阿九从前不是最喜欢世子哥哥了吗?怎么现在害怕起世子哥哥来了?世子哥哥怎么了?” 晏久初摇摇头,不停地往许敬月身后躲,紧抿的嘴唇就是不说话,视线害怕地下垂,望着地面。 她这样的姿态,仿佛在向全世界昭告付云归有问题。 晏柏兆和许敬月疑心大起,看向付云归的眼神都不禁变了变。 付云归渐渐失笑,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突然觉得有意思。 前几日在家里咒骂他,昨日又在宫里头与他相处融洽,今日到大理寺,又变了脸,成了害怕他了? 这晏久初怕是从傻子变成疯子了吧? 在晏久初迟迟不肯点头进去的情况下,他只能退一步道:“既然阿九不愿跟我进去,那我喊其他人来试试。” 晏久初眼观鼻鼻观心,只要不是付云归,谁都行,是个帅哥就更好了。 然而她没想到,付云归喊来的人,是他的弟弟,付照,付清之。她大失所望,有主的帅哥就不必来了吧? 不过也是,这案子本来就是付照追老婆用的,要说对案情的了解,想必眼前这对兄弟排第二,便再没有人敢排第一了。 许敬月见到付照,又叹一口气,回身问道:“阿九,还记得清之哥哥吗?” 这回晏久初的嘴巴倒是抿地没有那么死了,只见她轻轻点了两下头,细声道:“记得。” “那阿九想不想跟清之哥哥一起玩?”付照那一张俊脸措不及防地凑过来,挑着半边眉,笑得阳光。 哦,心脏,心脏她受不了了。 男主不愧是男主,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脸上居然没有一点瑕疵!晏久初在心里狠狠地唾骂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瞎了狗眼,喜欢上付云归了呢?这阳光开朗大男孩可不比那个阴险不要脸的香多了?! 要不是他名花有主…… 晏久初恨啊。 “阿九不愿意跟清之哥哥一起玩吗?”见她久久没有回答,付照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晏久初这回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有再沉溺于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而是傻乎乎地提问:“那我们去哪里玩呀?” 一听这话就是有戏,付照笑得更灿烂了,指着后头那间书房,道:“就在这里,就我和阿九两个人,好不好?” 晏久初纠结着小脸,“我得先问过娘亲。” 许敬月自然会答应她,于是她转头,跟在付照身边,蹑手蹑脚地走着:“清之哥哥,我们要玩什么游戏呀?” 付照向来把她当做妹妹,揉揉她的脑袋,“是你问我答。” “好好好,我最喜欢你问我答了!”晏久初高兴地蹦了蹦。 眼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书房,付云归想了想,跟晏柏兆和许敬月说了声失陪,暂时离开了。 许敬月只是默默点头,目不斜视,倒是晏柏兆,因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与他多说了几句。 回头一看,许敬月果然没有好脸色。 看来,他娘已经单方面从阿九的表现中断定付云归不是好人了。 但是许敬月不会与他议论。她自小也是名门望族里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大理寺是付云归的地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里多嘴多舌。 那头晏久初跟着付照进了书房,被付照安排坐在凳子上,还往她面前塞了许多零嘴吃食。 她抱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正开心,就听付照问道:“阿九可还记得自己落水那天?” 晏久初肩膀一抖,警惕地看着付照。 付照不知自己是不是表现地太心急了,看到她的反应,尽力调整地缓慢柔和些,与她道:“阿九别怕,清之哥哥不是在和你玩你问我答的游戏吗?现在是清之哥哥问的时候,阿九要老老实实回答 分卷阅读19 哥哥问的问题,好不好?” 晏久初笑着挥一挥糖葫芦,“那等一下清之哥哥也要回答我的问题吗?” “嗯。”付照答应她。 “好。”晏久初遂高高地应了声。 于是付照再次发问:“那阿九现在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你落水那天,见到了什么?” 晏久初歪着小脑袋瓜想了想,“唔……见到了世子哥哥。” 付照又问:“除了世子哥哥呢?那之前,阿九有没有见到几个坏人?” 晏久初再次努力皱着眉头回想,“唔……坏人……见到了世子哥哥,拿着刀。” 付照:“……” 付照:“阿九其他的就没有见着吗?只见到了世子哥哥吗?” “嗯……”晏久初这回不歪脑袋了,改成抠手,她两只手胡乱交在一起,抠来抠去,费劲道,“就是见到了世子哥哥,刀上还有血。” 付照头很疼。 “阿九再好好想想别人,好不好?”他尽力引导。 晏久初已经拿起了一块芙蓉糕在吃,一边吃一边点头,却浑然没将付照的话放在心上。 哼,她就是要说付云归,她就是要让付照这个弟弟赶紧看清自己哥哥的真面目。 芙蓉糕吃了几口有点腻,她自己从桌上拿了碗凉汤,慢慢用勺子舀着喝。 付照可能暂时对她不抱什么希望了,在一旁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掌心比划着什么。 勺子舀不完凉汤碗底那一层,晏久初干脆抛开勺子,捧着碗仰起脑袋,打算一饮而尽。 结果,就在她仰头的刹那,她看见,她看见,她看见—— 付云归坐在掀了两片瓦片的屋顶上,垂首正看着他们。他的眼眸深邃如黑夜,点缀着一两繁星,就那样,直勾勾,明晃晃地看着她。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嘴角还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亮光从那地方倾泻而下,恍惚了她的脑袋。 她瞳孔大睁,倒吸一口凉气,最后一口凉汤也没顾得上喝,全顺着下巴脖子流进了身体里。 他怎么会在那里?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他全看见了?他全听见了? 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操作?他这是犯规吧? 她迟钝地低头,找出帕子擦了擦自己脖子附近湿漉漉的地方,想了想还是觉得离谱,又不死心,抬起头再看一眼。 这回,付云归没有了,光也没有了。 瓦片被重新放好在那个地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听到付照起身开门的动静,听到她用兴奋的语气冲外头的人道:“太好了,阿九说了,她说她想起来,那天故意引她去街上的老嬷嬷,手背上有一条很长的疤!” 什么?! 晏久初猛然低头。 她什么时候说的?! 第10章 、清醒 眼看着付照在外头言之凿凿,信口胡说,晏久初坐在屋子里,宛若五雷轰顶,雷的外焦里嫩。 许敬月才没有功夫听付照的话,门一开,她就朝自己女儿奔来。瞧见晏久初呆呆地坐着,忙上手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阿九没事吧?”她边检查边问,“这衣裳领子怎么湿了?这多难受呀,苏和,赶紧拿帕子来。” 晏久初略一低头,心虚道:“娘亲,没事,我这是汤不小心洒了。” “汤洒了怎么不早跟娘说?二公子也真是的,连你衣裳湿了也不知道。“许敬月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起来,“这衣领子湿了肯定难受,赶紧跟娘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裳。” 的确挺难受,晏久初被动地跟着许敬月走出去,越想越心烦,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屋顶。 瓦片密密缝缝,丝毫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 再低头看一眼付照,他正跟晏柏兆说着自己刚编好的瞎话,脸不红心不跳,晏久初路过的时候,他还十分友好又阳光地冲她笑了笑。 骗子,骗子! 晏久初心里愤懑,临安王府这两兄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今日实在是辛苦阿九了。”付照向她略一拱手,端的是爽朗谦和。 “二公子不必这么说,抓捕犯人的事还得辛苦你们。”许敬月道,“只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带阿九回去了,她身子弱,不便在外面多呆。” “那我送婶母和阿九。” 一行人便往外走,只是刚踏上回廊,晏久初就瞧见,付云归从前头过来,与他们遥遥相对。 看着清风朗月,却原来是个梁上君子。 虚伪,恶心。 “哥,我送婶母和阿九出去。”付照与他道。 “好。”付云归没什么反应,还是付照主动补充道:“哥,阿九把该说的都与我说了,我们已经找到了纪家害人的证据。” “是吗?”付云归看起来很是欣慰,同样朝晏久初略略拱 分卷阅读20 手,“那真是辛苦阿九了。” 啊!晏久初最讨厌他这装模作样的架势,他明明知道她在书房里都说了些什么,却还要在这里跟付照一唱一和,装腔作势,过分,究极过分。 但是刚才从付照的话里,她已经可以猜到,他们如今只是叫左家落了网,纪家却还没动。但那怎么可以呢?既然纪家目前除了左娇娇的口供,再没有别的证据可以抓,他们便要从她这个被害人身上,千方百计找到一丝线索去抓。而她这个被害人如果提供不出线索,那也没事,他们还可以胡编乱造,谁叫她是个傻子呢? 总之,付照虽利用了他,但总体大家还是站一边儿的。 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原谅付云归爬上屋顶偷听他们说话这回事! 她晏久初,睚眦必报。 “呀,娘亲,我想起来,刚刚清之哥哥问了我好多问题,我还没有问清之哥哥问题呢。”晏久初突然摆着脑袋,摇着许敬月的胳膊,“我也要问清之哥哥问题!” “你还没有问清之哥哥问题呀?”许敬月故作诧异,“那现在清之哥哥就在这里,阿九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我,我……”晏久初看看四周,“可是刚刚清之哥哥问我问题,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现在你们有这么多人!” 晏柏兆哄她:“那我们把耳朵捂起来好不好?你就把问题说给清之哥哥听,我们其他人都把耳朵捂起来,就听不到了。” “那,那好吧。”晏久初掰了三根手指头,认真道,“清之哥哥刚刚问了我三个问题,那我也要问清之哥哥三个问题。” “好。”付照许是已经心想事成,十分耐心地弯腰撑着膝盖,凑到她面前,“那阿九要问什么问题呢?” 晏久初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很配合地捂上了耳朵,她就天真地捧着脸,先问道:“清之哥哥觉得,觉得阿九好看吗?” 付照笑了笑:“阿九自然好看,就像天上的小仙女一样呢。” 晏久初羞红了小脸,又问道:“那清之哥哥觉得阿九好看还是敏敏好看呀?” 都是些小女生的问题,付照又笑了:“阿九和敏敏都好看,但是清之哥哥觉得,阿九更可爱一点,这是哥哥和你的悄悄话,阿九不能告诉别人哦。” 好了,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就能结束了,付照满眼堆笑,真像看亲妹妹一样看着晏久初。 晏久初不负他望,顶着纯真的小模样,问:“那最后一个问题,清之哥哥会爬屋顶吗?就跟刚刚世子哥哥趴在屋顶上一样!” 付照:“……” 虽然捂着耳朵,但其实完全能听到的众人:“……” 付照的笑僵了僵,表情古怪地看了眼自己亲哥,勉强还算镇定道:“清之哥哥不会爬屋顶。” 他否认的是他会爬屋顶这件事吗?不,他否认的是他并非是个会爬屋顶偷听人说话的小人! 哥哥啊哥哥,你自求多福吧,你的名声,弟弟是救不了了。 晏久初点点头,咬着手指头想了想,小跑两步到付云归跟前,拉下他捂着耳朵的双手,情真意切道:“世子哥哥,虽然,虽然,虽然……嗯,但我原谅你了!” 付云归:? 晏久初继续道:“但是像刚刚一样爬上屋顶的事情,不能再做了哦!我看到好危险,好害怕!” 付云归:“…………” 晏久初说完这番话,最后冲他轻巧地眨了眨眼,哼着小曲儿跑回到了许敬月身边,“娘亲,我们走吧。” 众人皆松一口气,取下了捂住耳朵的手,但是他们又十分统一,或多或少都表情古怪地看了看付云归。 原来这临安王府的世子,也是个会爬屋顶偷听的小人。 晏久初对于自己刚刚的表现十分满意,拉着许敬月的手蹦着跳着离开了大理寺。 站在大理寺门口,目送家里的马车离开,晏柏兆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回头指着付云归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你没事爬屋顶做甚?”最终还是付照问出了一整句话。 付云归面色不改,冷静道:“怕你问不出问题。” 付照急了,“我怎么问不出了?” 付云归挑眉,反问:“你问出了?” 付照知道他看到了自己与晏久初对话的全程,自知理亏,闭了嘴。 晏柏兆在一旁听着,不解道:“你们兄弟俩打什么哑迷呢?” “没什么。”付照抚了抚额头,“总归事情是解决了,趁着天色还早,我这就叫人去纪家捉人。” 晏柏兆见他匆忙离去的身影,无语道:“也不知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是他是,为了女人,真是什么都能忙活。” “话说,大长公主近来也要给你议亲了吧?总得在清之之前把你的事给定下来,不然像什么样子。” 付云归瞥他一眼,“你很闲?” 晏柏兆摆摆手,早就孰知他的脾性,也不生气,反而掺杂了几分惋惜,道:“可惜了,我 分卷阅读21 家敏敏年纪还小,不然,说不定还能听你喊我一声舅爷。” 付云归本不欲搭理他,但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你家又不止一个妹妹。” 晏柏兆眯了眼瞪着他,“阿九你就别想了,先头你家大长公主待她那么亲近,想让她与清之一道,我母亲在那背后气的,别提多难看了。恐怕我爹娘的意思,是想她一辈子呆在家里,好好照顾。” “一辈子呆在家里,阿九愿意?” “她怎么不愿意?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有爹娘和我们照顾着,总比嫁到别人家里头,受气吃苦来的好。” 晏柏兆说的不错,一个傻子嫁到别人家里头,怎么还能指望那家人真心待她。就像他母亲,对晏久初千好万好的前提,也是希望她能为自家解决事情。不相干的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唯有父母血亲才是一辈子最安全的依靠。 付云归知晓此道,但是,那是对于从前的晏久初,现在的晏久初,他敢笃定,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虽然面上是一样的痴痴傻傻,但一定有什么地方变了。 或许,是在装疯卖傻也不一定。 大理寺不是没接过这样的案子,有些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装疯卖傻几十年,可是晏久初受尽晏家的宠爱,又有什么理由装疯卖傻呢? 难道,是晏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家族秘辛? 想到这,他看晏柏兆的眼神变了变,带有探究,疑惑,还有深思。 晏柏兆如临大敌,后退一步,”你现在看我的样子,就像在看你们大理寺的犯人。” 付云归嗤笑一声,背过身往里走。 晏柏兆旋即跟上,“我似乎可以理解阿九为什么突然讨厌你了,你这眼神吧,我们倒还好,叫她小孩子家家的看到,那可不得吓一跳嘛,说不准,就是被你给吓着了。” 吓着了? 付云归回想那日场景,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晏柏兆提醒他了,晏久初就是自那之后,对他的态度变幻无穷。 那么,她是被那天的场景吓疯了?还是根本就是,吓清醒了? 第11章 、白云 “五姐姐!五姐姐!” 晏久初回到侯府之后,由许敬月张罗着洗漱更衣,这换好衣裳刚坐下,屁股都还没捂热,晏敏初就咋咋呼呼跑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五姐姐你听说了吗,大理寺此番列出了左家好多罪状,皇上大发雷霆,左娇娇家里是彻底完了。” “敏敏,什么叫完了呀?”晏久初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完了自然就是完蛋了!”晏敏初像是解释了,却又像是没解释,“我听说,她还供出了纪筱已,说是纪筱已撺掇她害的你,这两个人,就是狗咬狗,一样脏。” “敏敏。”许敬月从侧间出来,听到她在给女儿讲这些,不觉皱了皱眉头。 她不想晏久初听到这些肮脏事。 晏敏初不知道许敬月还在这,登时吓直了身子,讨巧地笑道:“伯母,您在呢。” 许敬月点了点头,“敏敏,阿九不懂事,你不要跟阿九多说这些。” “哦。”晏敏初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 这忠义侯府里头就她和晏久初两个小姐,她不和晏久初说这些,还能跟谁说去? 许敬月见她答应了,便也默认了她继续呆在这里玩儿,只又叮嘱了几句,便出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可是不说八卦的晏敏初,干巴巴地坐在这里实在难受。 晏久初见她已经有了坐不住要走的迹象,便伸手碰了碰她,轻声道:“没事,娘亲走了,敏敏你说吧。” 晏敏初眼睛大亮。 “真的?那五姐姐你可得保证,不能跟伯母说。”晏敏初还是有些害怕许敬月。 晏久初认真点了点头,“那我把冬藤她们都赶出去,就咱们两个人说。” “好。” “冬藤,我想吃小鱼干了,你去厨房帮我拿点小鱼干。”晏久初命令道,“夏芜,我下午想画画,你去帮我跟二哥哥讨些画作来,还有连翘,帮我去三哥哥那里借个陀螺,我要和敏敏一起玩儿,还有,还有叶珠,叶珠,你……” 晏久初卡了壳,晏敏初顺势接道,“叶珠跟着麦冬去我院子里也拿些画来,我要亲自教五姐姐作画!” 几个丫鬟都被打发出去后,晏敏初这才继续与她八卦,“五姐姐你知道吗,西南王妃前阵子病死了。” 晏久初:“啊?” 晏敏初很满意她的反应,接着说:“但其实啊,这个西南王残暴不仁,坊间早有传闻。有人神神叨叨地说,这回西南王妃压根就不是病死的,就是被他给活生生折磨死的。” 晏久初:“嚯!” “五姐姐你别怕,那个混蛋远在西南呢,跟咱们没关系。”晏敏初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听我娘她们说,那西南王妃死了才没多久,西南王居然就要皇上和皇后娘娘再给他择一位王妃,他这样的人,京 分卷阅读22 城里有哪个姑娘愿意嫁?” 晏久初:“唔……” 她装作不懂晏敏初卖的关子,听晏敏初幸灾乐祸道:“可是左娇娇近来不是完蛋了么?据说,皇后娘娘可有意要把她和纪筱已中的一个,送去西南呢。” 意料之中。 晏久初故意问她:“那去了西南,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是啊。”晏敏初道,“西南那么远,嫁过去了,只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一次,还要受那西南王的折磨,简直可怕。长宁伯爵府此番虽有牵扯,但肯定没左家的事大,我估计啊,就是左娇娇得去了。” 晏久初沉思了会儿。她记得书里,左娇娇被贬为奴之后,便再没有提到过她,原来是改头换面,送去西南了吗? 毕竟左家是罪犯之家,她以左家之女的身份出嫁西南王,自然不可能,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和皇后给她安了新的身份,麻溜地送走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这些人吧。 正想着,方才被遣出去的丫鬟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冬藤端了小鱼干放在桌上,晏久初刚吃了一口,便听外头晏家老二的声音传来:“五妹妹可在?” 原是夏芜去要画,结果连二少爷这个人都一并带过来了。 晏久初和晏敏初出去相迎,“二哥哥怎么来了?” “五妹妹!”晏家老二晏柏松一见到晏久初,高兴劲儿就全写在了脸上,“听说你要学画?” 晏柏松是晏家这一辈几个儿子里,最擅风花雪月的那一个,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就是不通科举。 眼看着晏家老大,老三和老四都陆续金榜高中,入朝为官,晏侯爷和许敬月对这老二,也不是没催过没打过。可是没办法,不通科举就是不通科举,眼看着二十好几了,依旧是没个功名傍身。 但是,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晏柏松自己当真是也一点都不急。没功名又如何,他成日里吟诗作画,酒醉高楼,也是一样快活。 这不,今日晏久初只是无意间支使夏芜去他那里取个画,便又激起了他的雅兴。 “五妹妹,对画临摹,那都是粗浅之辈干的事情,二哥哥觉得,要想学画,就得寄情于山水,俯仰于天地之间,感受自然之美好,吸收万物之灵气……” “二哥哥!”晏久初一声叫唤打住他,想要听他说人话。 晏柏松能屈能伸,立马正经道:“我觉得我得带你去山上学画画。” “去山上?” “是啊,带你去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山上花多树多云也多,随便照着一画那可都是大师手笔!” 晏柏松一拍手,一张开,闭眼想象山间的清新气息,鼻间却逐渐钻入一股奇怪的腥味。 他皱了皱鼻子,问:“什么味道?” 晏久初尴尬举起两只手,“是我的小鱼干。” 晏柏松:“……” 他的清新自然被破坏了。 可是妹妹不能教训,哎。 于是他收起手,负到身后,问晏久初和晏敏初道:“那两位妹妹愿不愿意明天跟着二哥哥一道上京郊那白云山上作画去?” 晏久初和晏敏初齐刷刷点头。 “可是。”晏久初拉了拉晏柏松的袖子,“二哥哥,娘亲那里……” 晏柏松拍拍胸脯,“放心,包在二哥哥身上。” 就算是亲娘,也不能阻止他想带妹妹感受艺术熏陶的决心。 *** 西沉日暮,临安王府 “云归回来了。” 付云归一进门,就看见自家母亲端坐厅堂,慈祥的脸上挂着他认为不容乐观的笑。 果然,他刚一坐下,大长公主就道:“今日叫皇上给你看的画像,你可都看了?” 付云归面色镇定,“看了。” “是吗?”大长公主连茶也顾不上喝了,赶忙问道,“可有中意的?” 付云归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母亲,皇上刚登基未满两年,事务繁忙,以后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他带我看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大长公主道,“我给你送到大理寺的那些,你有认真看过吗?若非实在没办法,我会去麻烦皇帝吗?” “孩儿说过,此事不急。” “你不急清之可急!”大长公主撂了茶盏,“那小子知道我这边行不通,早就自己巴巴地去找福嘉郡主了,给人家一口一个姑母地叫着,要她帮那留家女儿来议亲!” “你说说,你都还没成婚,他就这般火急火燎的,像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我临安王府就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难道不是早就成笑话了? 付云归眼观鼻鼻观心,“那我去教训清之。” “我!”大长公主一拍桌子,竟被自家儿子这话给噎着了。 她想了又想,拍案道:“不行,就算清之不急,你自己也不小了,还是得给我相看起来。我觉着,连家那朝 分卷阅读23 容县主就不错。” 付云归叹气,“母亲。” 大长公主一锤定音,“反正明日你休沐,我派人给连家送封信,叫你们上白云山上相见一番,我正好也去白云观拜拜神仙真人,给你们兄弟祈祈福。” 付云归冷静下来,“明日没办法休沐,左家和纪家的事还没处理完。” “清之不是乐的为留家那女儿鞍前马后吗?你就交给他去好了。”大长公主说的理所当然。 “母亲,清之还有自己太常寺的事要忙。”付云归提醒道。 大长公主嘲讽道:“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还是个太常寺少卿了,难为你还替他记得。这事他要献殷勤你就让他献去,你给我松松手,好好惦记惦记你自己的事。” 付云归说不过她,闷头喝了口茶。 定遥大长公主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她又自得地看起自家儿子,越看越满意。 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明白,她这个自小就在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孩子,怎么就不热衷于婚姻一事。而小儿子付照却是完完全全与他反了过来,恨不得明日就成亲。 这哥俩,怎么就不能中和一下。 她摇摇头,默默叹了一口气,想到付照,就不免想起那桩不省心的事,她复又端起茶盏的手一顿,小心着试探道:“云归,你同母亲说实话,你在外头有没有……” “没有。” 付云归回应地十分果决,大长公主这才稍稍放心。 她这个大儿子,多半还是靠谱的。 绝不会干出那种荒唐事。 第12章 、相亲 也不知晏柏松跟他爹娘是怎么说的,总之第二日,晏久初和晏敏初当真被放出来跟着他一道上山了。 只是,看着晏柏松稍显青紫的一只左眼,晏久初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会是,被打了吧? “怎么可能?!”晏柏松精神大震,随即却又跟被人拿皮鞭抽了似的,忍不住“呲”了一声,面目可憎。 看来还打的不轻。 晏柏松扶着后腰,想起昨夜去找爹娘告知要带妹妹上山时,爹娘怒不可遏的神情。 其实他知道,带妹妹出门玩耍不是不可,只是是他要带妹妹出门,这才不可。 在爹娘眼里,他就是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混家子,叫他带着妹妹出门,是既担心他把妹妹教坏了,又担心他把妹妹带受伤了。 他娘还好,也就骂了他两句,他爹却是武将出身,一言不合就给他来了一顿父爱教育,他疼得嗷嗷叫的同时,还是不忘求他爹答应带妹妹出门玩儿。 “哼,明日你要是敢叫你妹妹出半点差池,我就把你扔到军营里头好好磋磨磋磨。” 他爹扔了棍子,如是说道。 一介莽夫,不识风趣。 晏柏松撑着腰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想着这个家,终究是只有他最关心妹妹们的艺术修养,他是个伟大的哥哥。 “二哥哥,这山怎么上去呀?” 晏久初当然问的不是自己怎么上去,而是如今腰疼腿疼胳膊疼的晏柏松,他该怎么上去。 晏柏松身残志坚,“妹妹放心,不是问题。” 晏久初和晏敏初正疑惑,便见马车后头缓缓出现一乘露天竹轿,前前后后共四个壮汉扛着它,往他们这边来。 “妹妹,哥哥把最能干的手下都留给你们了,你们只管往上走,不用担心哥哥。” 晏柏松叮嘱完,大手一挥,直接走向那乘竹轿。上头统共只有一把席位,他大大咧咧地坐下,四个壮汉蹲下又扛起,抬着他就往山上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真的。 晏久初和晏敏初静静地望着他坐轿上山的身影,眼里的羡慕不言而喻。 “不要羡慕不要羡慕。”晏敏初甩甩脑袋,“看二哥哥如今这般招摇,回去定又要受伯母一顿指责,五姐姐,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上去吧。” 这大太阳,这高山顶,这谁顶得住啊? 晏久初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爬,冬藤在一旁给她撑着伞,夏芜给她扇着扇子,连翘手里新鲜桂圆剥了就往她嘴里塞,可还是挡不住她后背热汗直流。 她昨日究竟是为何要答应晏柏松上山学画?她想不明白。 原本在后头殿后的叶珠突然跑了几步台阶上来,告诉她,“小姐,咱们得先往旁边靠靠,后头又有轿子上来了。” 又是一个招摇怪? 晏久初和晏敏初无奈,只能往一旁林子里退了几步。 后头那轿子摇摇晃晃地上来,跟晏柏松那乘并无不同,坐在上首的女子着素绿夏衫,一手轻松地晃着团扇,很是享受。 “连幼容?”晏敏初认出来人,大声喊道。 “嗯?”连幼容本闭着眼正舒服,骤然听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惊讶地睁开眼,喊了轿夫停下,“原是忠义侯家的两位小姐,巧啊。” “巧什么巧 分卷阅读24 。”晏敏初似乎跟她很熟,指着她这轿子问,“你这是要上白云观求神仙吗?” 连幼容摇摇团扇,“求神仙怎么能坐轿子上来?心不诚的。” “那你上山做什么?还如此招摇。” “我这自然是……”连幼容说到一半卖了个关子,团扇捂嘴轻笑了声,“算了,先不与你们说,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她又向前张望了两眼,与那群轿夫道:“我瞧前头白云观也不远了,你们就在这放我下来吧,正好我与晏家两位小姐一道上山。” “你这都坐到一半了,不坐到观前多可惜呀。”晏敏初见她真下了竹轿,不免打趣。 “哎呀晏家六妹妹,你还小,不懂。”连幼容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抚了抚鬓发,问她们,“两位妹妹瞧我今日的妆面,可还精致?头上这两只蝴蝶钗,可还相宜?” 上山不用爬的,那妆面自然精致,大汗淋漓的晏久初和晏敏初对此,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好,咱们赶紧上山去吧。”连幼容兴致勃勃,与累成狗的晏久初和晏敏初状态浑然不同。 “话说,还没问两位妹妹,今日上山是做什么?” “作画。” “这日头作画?雅兴真是高。” 连幼容一句话不知是笑话还是夸奖她们。 毕竟是坐了一路轿子上来的,她余下的脚程比她们快了许多,嘴上说着一起走,但其实,她就跟脚下生风似的,一直走在前头。 “赶的这么急,多半是牛郎织女相会呢。”晏敏初很是熟络道。 “是天上的牛郎织女要见面了吗?”晏久初装傻子的时候又到了。 “不是。”晏敏初解释道,“五姐姐,你也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京城里头,若是有两家人互相看上了,就会适时给两个孩子安排一场相会,叫他们自己相看一番,再做决定。” 就是相亲喽? 晏久初懂了,难怪那连家小姐满脸飞霞遮不住,看来她的相亲对象,她自己一定是很满意。 “也不知与连幼容相看的人会是谁,看她还没见面,就满意极了。”晏敏初也不禁调侃。 晏久初想着,原书里,这位性情直爽率真的连家小姐似乎并未有婚嫁对象来着? 连幼容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儿,父亲官做到了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与她父亲晏伯明齐名,并称上京二骁。 然而,两年前,连家父亲因护驾登基,深受重伤,自此再无法握刀剑,上阵杀敌。 新帝感念其救驾有功,特封了他唯一的女儿连幼容做朝容县主,享朝廷俸禄。 能和皇帝亲封的县主结姻缘,想来对方也必定是京城里头权贵中的权贵。 但,京城何其大,权贵何其多,要她去想连幼容的相亲对象,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眼看着前头白云观就要到了,晏久初也不再多想他人的事,跟晏敏初一起给自己打气,一起进了道观。 连幼容早她们片刻到的,这会子正跟丫鬟在一旁整理发髻和衣裳,从头到脚,无一不得仔细。 “五妹妹六妹妹!”晏柏松早在里头的石凳上坐下了,见着她们到了,赶紧向她们招手。 晏久初和晏敏初见到他,俱是重重一声叹息,埋葬自己汗流浃背的心酸。 抬脚正要往里去,却见一旁石阶上正下来一位眼熟的姑姑,晏久初定睛一看,这不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若荷姑姑吗? 看她走去的方向……晏久初好像知道,连幼容的相亲对象是谁了。 “大长公主已经到了?” 她竖起耳朵,只听连幼容娇俏的声音中带着不少的羞赧与窃喜,是少女怀春的模样,没有错了。 “是,大长公主特命奴婢来接县主过去。” “有劳姑姑了。” “奴婢不敢居劳,倒是县主,这么大的日头,辛苦您特地往这山上来一趟。” “我也不敢说辛苦。”连幼容连忙摆手,“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可爱上山玩耍了,白云山这点小地方,还难不倒我。不信姑姑你瞧,我连汗都没出几滴呢。” 满头是汗的晏久初:“……” 刚擦完一波汗的晏敏初:“……” 你说这话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嘛?! “五妹妹六妹妹,你们怎么杵在这儿不进去?为兄在后头找到一处风景极佳的观赏地,现在就带你们过去。”晏柏松大着嘴巴过来,打搅了晏久初和晏敏初默契的偷听之旅。 若荷姑姑闻言,循声望了过来,见是他们,便遥遥福了一福,晏久初和晏敏初赶忙回礼。 晏柏松在一旁眯了眼,“这姑姑似曾相识啊。” 晏敏初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赶紧提醒道:“二哥哥,这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哦哦哦。”晏柏松恍然大悟,滚到嘴边的不该说的话及时打住。 晏久初不太想和这大长公主府再多扯上关系,扯了扯晏柏松衣 分卷阅读25 袖,“二哥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晏柏松正有此意,“好。” 他此番上山就是为着教妹妹们作画,笔墨纸砚等物那是一应俱全,齐齐摊开在石桌上,煞有其事的样子。 晏柏松挑的这个地方是白云观的后头,占据了战略高地。站在此处远眺,蓝天白云,远山近林,尽收眼底,林中窸窣蝉鸣,莺啼鸟语,不绝于耳。 “妹妹们且看这天,天上鲤鱼斑,明天晒谷不用翻,看来明日也是个好兆头。不若为兄就此美景,教你们做一幅仲夏锦鲤祥云图,如何?” 晏柏松刚兴趣盎然地说完话,晏久初就面色痛苦地举起了手,晏柏松一顿,“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晏久初刚擦干净的额头上又出了豆大的汗,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痛苦道:“二哥哥,敏敏,我难受。” 她刚才来的一路上不停地吃着鲜桂圆,这会儿到白云观,又坐在了暴晒的石凳上,肚子里一冷一热的起了反应,多半是要拉肚子了。 晏敏初读懂了她晦涩的意味,震了一震,赶紧跟晏柏松搪塞了几句,拉着她去找如厕的地方。 晏久初一路忍着痛,跑的牵强又困难,好容易找到了地方,叫晏敏初守在外头,她进去刚蹲下没多久,就听外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 晏敏初惊讶道:“连幼容你不是跟着大长公主走了么?” 连幼容重重摇着团扇,面上是道不尽的嫌弃:“别提了,这世间男子,竟当真有只喜欢带把儿的,我方才与他聊了那么久,竟抵不过他身边小厮一句软语叮咛?真是晦气。” 晏久初蹲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付云归,喜欢带把儿的? 第13章 、成则 晏久初出来的时候,连幼容还没抱怨够,手里的团扇越摇越快,越摇越气,见到晏久初突然出来,不由吓的后退了一步。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晏久初摸摸肚子,无辜道:“我肚子疼呀。” 连幼容看看身旁的晏敏初,又看看晏久初,再看看晏敏初,似乎总算明白她为何要站在这等污秽之地外头了。 晏敏初见她神色不对,赶紧澄清道:“你方才可没问我里头是否有人。” 这算什么事儿?连幼容翻了个大白眼,晏家五姑娘是个傻子,这件事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就算她方才说的话都叫晏久初听去了,她也一点都不慌。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呢?”晏敏初见自家堂姐都解决好了,便捅了捅连幼容胳膊。 连幼容面色尴尬,“我又不是来解决的,我就是心里头烦闷,出来透口气罢了。” 跟付云归相亲,竟憋屈到这个地步? 晏久初和晏敏初很是不解,不过旋即,晏敏初又跟想起来什么似的,与连幼容鬼鬼祟祟道:“我旁的帮不了你,只一点我得提醒你,今日与你相看的那个,面上瞧着可能是个君子,但其实背地里呀,早就与某家姑娘有染了。” 连幼容大为震惊,“什么?” 他不仅看那小厮眼神不对劲,还早就和别的姑娘有染了?他,他到底是个什么畜生? 晏敏初说完还生怕她不信,添油加醋道:“真的,我五姐姐亲眼见到的,你也知道我五姐姐是个心思多单纯的人,她都这么说了,你可得小心。” 连幼容一开始还真有点不信,但是晏敏初一说是晏久初亲眼所见,她就信了七八分。 傻子再纯粹不过,能有什么骗人的想法? 她看了看睁着圆圆眼睛的晏久初,咬咬牙,跺跺脚,气道:“怪不得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样,这破世道,真是太欺负人了!” 她拿团扇掩了面,急匆匆跑走,晏敏初自觉又救了一人,实在功德无量,与晏久初说笑着离开了。 只有在他人眼中再单纯不过的晏久初知道,她竟是靠胡编乱造,毁了付云归一桩姻缘。 倒也挺好,就让他的名声,在京城里继续发烂发臭吧,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省的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后半生。 她这般想着,心下那点少的可怜的负罪感也消弥殆尽了,再往晏柏松那地方去时,步伐不禁轻快。 只是步伐轻快着轻快着,在见到晏柏松身旁那人的身影时,就变的有些飘了。 她想飘走,她想逃走。 偏晏柏松一个转头看到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狼毫,喊道:“五妹妹六妹妹,快过来,你们最喜欢的世子哥哥来了!” 晏久初:“……”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晏敏初在她身边小声道:“他怎么来了?”听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看来她那点造谣,对晏敏初的影响是真的很深。 姐妹俩不情不愿地走回到晏柏松作画的桌前,听见他兴奋地同付云归道:“你在这真是太好了,正好我这俩妹妹要学作画,我的画可能太高深她们看不懂,你会些简单的不?我记得你当年中秋 分卷阅读26 宴上那幅圆月夜宴图就不错,很是适合她们去学。”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么? 竟还有这样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 晏久初对这位二哥哥瞠目咋舌,誓要看看这会子功夫他都画出了什么传世之笔。 结果她一凑到跟前,发现这传世二字,用的似乎不是那么妥当…… 晏柏松原是个抽象派画法。 “二哥哥你这画的都是什么东西?山呢?云呢?竹林呢?”晏敏初见到那一堆乱糊的笔墨就皱眉,她可不懂什么抽象不抽象的,她只知道,这画看起来糟糕透了。 晏柏松刚跟付云归叮嘱完,转头就受到自家妹妹的质疑,那哪成,赶紧与她指点道:“喏,这是半尾锦鲤跃天门,这是紫气东来祥云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哥哥你究竟会不会作画?”晏敏初嫌弃道。她爬了那么久的山上来,可不能就听这二混子在这糊弄人。 “敏敏,你连哥哥我在京里的名声都不信了吗?”晏柏松两手叉腰,气宇轩昂,“你哥哥我可是一张画拍出过五十两银子的人!” 哇哦,晏久初居然难得地记得书中的确有这样一个场景。 说是晏家老二第一次科举未中,心灰意冷之际想烧了自己所有的诗集画作,结果舍不得,就改成卖出去。 然,他作诗的确有两把刷子,诗集卖的倒还行,那些画作却是在书画铺子里摆了整整三日无果。 晏家老大晏柏兆不忍心自家弟弟自尊受损,便暗地里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高价托人去买了一幅。 五十两银子一幅画的事传开后,京中不少闲来无事附庸风雅的公子哥都闻讯来瞧个热闹。来的人多了,后来竟也真七七八八卖出去不少,价格有高有低。 晏柏松本也不指望这东西混饭吃,价格什么的他都无所谓,他只要有人认可自己的才华。 经此一事,他认定自己在书画这条道上是有才华的,因此更加执着沉溺于此,而科举,成就成,不成就罢。 晏柏兆后来知道自己好心之举竟将弟弟推向离庙堂更远的地方,是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这一出,晏久初嘴里不由泻出了几丝笑声。 晏柏松耳朵一动,如临大敌,“不是吧妹妹,你也在笑话二哥哥?” “我不是,我不是笑话二哥哥!”晏久初连连摆手,“我是觉得,二哥哥画的太好看了,我一看到就开心,就好开心!” 她捧场地拍着手,掌声震天响。 晏柏松很是受用,狼毫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看来家中除了我,就属阿九你最有天赋,云归,你说是不是?” 付云归看一眼晏久初呆呆傻傻吃吃笑着的表情,默默点了点头。 晏久初脸都快笑僵了,心下却在纳闷,讲道理,这付云归不是该去相亲了么?怎么还不走?怎么大长公主还没派人来催他?怎么他还有空跟他们在这里聊画? “云归你今日在这山上有要紧事否?”晏柏松这个不太牢靠的嘴巴,问出了晏久初最想问的问题,“我听说大长公主也来了,你刚上山,不用去请个安吗?” 什么?刚上山? 晏久初神色动了动,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付云归拿起桌上另一只狼毫,未沾墨水在画上悬空试了几笔,回答他:“大长公主和祁王妃此时应当还在为成则相看姑娘,我午后再过去请安便可。” 原来是大长公主劝他这一日休沐来相看对象,他没有同意,一大早还是先去上朝再去大理寺忙完了公务,才过来这山上。 而大长公主给他物色的那位朝容县主,他的表弟祁王世子付成则钟意多年,于是他就干脆卖了个顺水人情,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叫他怂恿自家母亲祁王妃今日一早也上白云观来了。 大长公主本想叫连幼容陪自己在观里转转,等着下午付云归处理完公务过来,再安排两人相见。 孰知付云归还没来,却等来了这一对祁王妃母子。碍于面子,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让这两人先互相看看了。 晏久初不明白其中曲折,听完付云归的话,只晓得自己这回估计是惹祸了。 原来正与连幼容相看的不是付云归。 原来是祁王世子付成则。 那刚刚晏敏初还拉着连幼容说了那么多她造谣出来的事?她们岂不成了拆人姻缘的好帮手? 罪过罪过。 罪过大了。 晏敏初也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一张小脸炯成了猪肝。 “你说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我特地求着母妃陪我上山,特地挑的她喜欢的食盒,特地为见她准备了许久!知晓她不喜异味,我甚至出门还熏了许久的香,爬了那么久的山,腋下一点味道都没有!” “…………” 无意听闻此话的众人面上精彩纷呈。 是谁在后头的竹林里抱怨? 尚未等众人都反应过来,又听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分卷阅读27 啊啊啊啊鬼啊————” “成则!”付云归速度最快,听到叫声立马拔腿冲进了林子里。 晏柏松一顿,自己也要往林子里赶,但想到身后还有两个妹妹,正要安置她们,却见她们拔腿跑的比他还快。 她们边跑边催他,“二哥哥快些!” 快些?! 你们当是看热闹还要赶头阵呢? 晏柏松一跺脚,跟进了竹林里。 竹林里,祁王世子付成则正一脸惊恐样呆坐在地,抱着自家表哥的大腿不肯放。 “表表表表哥,那是不是死人?是不是死人?”他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付云归想挣开他去看看那人的死状,却被付成则死死抱住不肯松开。 付云归皱眉:“成则,松手,我去查查尸体。” 你不让我抱我去抱谁?付成则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表哥。 付云归看了眼跟着付成则的小厮,示意他上来接自己的位子。 小厮哪有自家任大理寺少卿的表哥安全?付成则不情不愿,但也只能松手,改去抓小厮的衣摆。 晏家三兄妹赶到的时候,正巧大长公主一行也到了,毕竟付成则那叫声,很难不叫人听到。 连幼容见到付成则这个怂包跌坐在草地上,扒着自家小厮的场景,心下又是一气。 没污蔑他,他果真就是喜欢他家小厮! 第14章 、死人 付成则看的没错,那的确是个死人。 而且是个被勒死,但是又被捅了好几刀的死人。 而且死的人,他们几乎都认识。 是纪筱已。 晏久初浑身冰凉彻骨,和晏敏初战战兢兢挨在一块儿,一句话说不出来。 几日前还生龙活虎站在你面前的人,突然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即便知道她曾害过原主,但见到她这种死状,晏久初还是心绞一痛。 付云归速度很快,在看清死人的一瞬间,就下令叫人把白云观围了起来。 可惜他今日本意只是相亲,从大长公主府带来的人手不够多,加上晏家和连家的一些帮手,也只够暂时先把下山的几个路口堵住。 他伸手感受了一下纪筱已的体温,心沉了半截,“已经死了起码两个时辰了,人可能早就下山了。” 等人手从大理寺调过来,显然也是来不及了。 连幼容胆子比较大,多看了几眼尸体,直接问道:“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的丫鬟呢?” “丫鬟找到了!” 晏柏松带着两个丫鬟赶回来,她们一见到死了的纪筱已,吓得双双跌倒在地。 晏柏松道:“我方去问了观里的道长,他说纪家小姐是昨日上的山,说是要来静养。带的人也不多,就身边这两个丫鬟。可是我方在纪小姐屋里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背后中了银刺,都昏睡过去了。” 祁王妃和大长公主一道,帕子掩了口鼻,害怕也有,唏嘘也有,“天子脚下,皇亲贵胄,竟会发生此等事情。” 大长公主问:“派人去通知长宁伯爵府没有?” “去了,估计过不久就会有人来。”付云归从纪筱已身边起身,“还请诸位都先移步玉皇殿,我派人把观中还在的人都集中到那里去了。” 祁王妃可能不太想跟这种晦气的事情搭上关系,推辞道:“云归,我们就不必去了吧?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可能与我们有关?还是早些让我们回去的好。” 祁王妃这话,付云归还没接,她自己的好大儿却是迫不及待地说了,“母妃,表哥是大理寺少卿,他如今在办案,咱们配合就是,怎么还能添麻烦呢?” “我要回家哪里就是添麻烦了?” “劳烦王妃,就再陪本宫去玉皇殿里坐坐吧。”大长公主出面道。 “是啊。”连幼容也跟着道,“王妃,玉皇殿里正气足得很,咱们去坐坐,还能去去浊气,况且,晏家妹妹都没说要走呢。” 言下之意,晏久初这个傻子都没说要走,你急什么? 晏久初看着众人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好一阵无语。 “玉皇殿是什么地方?”她拉了拉晏敏初的袖子。 “就是个神仙呆的地方,五姐姐,咱们去坐会儿好不好?”晏敏初怕她见了血受刺激,很是贴心地替她挡住了半个身子。 她点两下头,“嗯,敏敏去哪,我就去哪。” 祁王妃无语,只能跟着众人一道去玉皇殿先呆着。 剩下付云归和晏柏松,还有几个小厮和纪筱已的丫鬟留在林子里,围着纪筱已的尸体打转。 “你表哥办案,你怎么不跟着?好歹能学些本事。”去玉皇殿的路上,祁王妃恨铁不成钢道。 “母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晕血,我留在那不就是给表哥添麻烦吗?” 连幼容闻言,瞥了眼付成则。 分卷阅读28 这个草包,怎么能把菜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几人方走出林子,就听见一阵急哄哄的脚步声,从山门主殿那边过来。 为首的穿着一身盔甲,腰配长刀,见到大长公主和祁王妃,顿步弯腰拱手行了一礼,大长公主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进去。 “瞧纪小将军这样,怕是刚从军营里出来呢。”祁王妃感叹。 “毕竟是亲妹妹。” 原来刚刚那是纪筱已她哥,纪小将军纪言殊。 晏久初回头多看了两眼,耳边祁王妃又道:“军营里的都过来了,也不知长宁伯夫妇会不会来。” 要说这纪筱已,好歹也是重要女配,书里对她的描述不少。 她是长宁伯爵府嫡出的小姐,但是母亲去的早,没过几年,她父亲长宁伯就又娶了一位夫人。 新夫人受宠,一进门就连着生了几个儿子,长宁伯逐渐被他们吸引去注意,对原本的纪筱已兄妹,关心就少了。 而纪筱已,虽有嫡亲哥哥疼她,但是她哥哥习武,常年呆在军营里头,对妹妹的教育也没什么助益,加之长宁伯夫妇对她又不上心,就造就了她那般跋扈不仁的性子。 该不会是平日里树敌太多,才被仇家杀了的吧?晏久初心想。 照她那种性子,应该得罪过不少人,如今好不容易受左家之事牵连,没了气焰,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有可能。 可是长宁伯爵府还没倒,欺负归欺负,是什么样的人敢这样大着胆子杀了她呢? 不怕被纪家报复吗? 一路想着想着就到了玉皇殿,她抬眼一看,今日上白云山的人竟不少。 她们一行人带着十几个丫鬟进去,惹了许多人的注意。 只是一看大长公主和祁王妃那样富贵气派的人走在前头,就算是有想上来搭话问问情况的,也都止住了。 但是所谓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一传一个样。晏久初跟晏敏初站在玉皇殿里许久,足足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七八个关于纪筱已死亡的版本。 “听说,后头林子里死了个美人!” “听说,后头林子里死了个皇帝看中的美人!” “听说,后头林子里死了个皇帝看上的美人,皇后娘娘把她赶出宫,她才自杀的!” …… “越说越离谱了。”祁王妃抱怨。 “她们怎么不继续下去了?” 连幼容不知打哪来的一袋瓜子,边听皇帝与美人的故事,边嗑得起劲儿。 晏敏初震惊,“你哪来的瓜子?” 连幼容指指后头,“喏,他们篮子带的供品。” “那不是给神仙们吃的吗?” “我先替神仙们验验毒嘛!”连幼容左右看看,“你说真奇怪,他们真的都不说话了诶。” 晏敏初突然也望着一个地方不说话,连幼容正递了一颗瓜子到嘴边,见她反应,便也往那地方看去。 原是有人带兵进来了。 将近午时,再把人扣留着也不像话,这里头有许多家里主妇,还要回去烧饭张罗,晏久初听那群官兵随便说了几句不要外传,就放她们走了。 不要外传? 那怎么可能。 晏久初敢打包票,不出半日,满京城都得知道白云观里死了个人的事。 晏柏松过来接她和晏敏初回家,她一步一回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阿九还在找世子哥哥吗?” 晏柏松生怕这个妹妹精神脆弱受刺激,回去不好跟娘交代,于是很是关心她。 晏久初摇摇头,嘟着嘴没有跟他说话。 晏柏松急忙问:“阿九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哥哥,死了人,是不是要抓好多人走呀?”她迷迷糊糊地说。 “阿九不要怕,我们只要把害人的那个抓住就好了。” “可是害人的那个,那个。”晏久初眉头都拧到了一块,“怎么抓呢?” “这个嘛,世子哥哥会想办法的,阿九莫慌,回去娘亲要是问起来,阿九就说自己不怕,好不好?”晏柏松套路她,“阿九今天都没哭,可厉害了,是最厉害的小姑娘,是不是?” “最厉害的小姑娘,回到娘亲面前也不能哭,是不是?” 最厉害的小姑娘,回到娘亲面前是不会哭。 可是,要被抓走的时候,她是真的要哭了。 事情发生在他们回到府里半个时辰之后,晏家一家老小正其乐融融地围一桌吃饭,大理寺的官兵突然闯了进来。 “我们大人怀疑纪家小姐的死和晏五姑娘有关,还请晏五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第15章 、她娘 要抓晏久初,许敬月自是第一个不答应。 何止是她不答应,整个晏家上下,就没有一个答应的,全都护在了她身前,不叫大理寺的人动她。 晏柏兆问:“敢问官爷,我妹妹这是怎么 分卷阅读29 个涉嫌法?” 为首的官差知道晏柏兆同付云归交好,也不想跟他闹得僵,硬着头皮道:“您妹妹数日前曾被左家和纪家小姐合伙掳走,可有此事?” 晏柏兆回头看一眼父母,不大情愿答:“有。” “这就对了。”官差一拍手,“现在,但凡是纪小姐之前得罪过的仇家,统统都有嫌疑,都得抓起来。” 晏伯明一拍桌子,“大理寺办案何时如此荒唐?!” “侯爷息怒!”官差也没办法,躬着身子道,“我们也是听令行事,大人们有话,也还请与上头说说,我等实在只是个跑腿的。” 上头,他上头不就是付云归等人? 晏柏兆一甩袖子,“我这就去找他!” “大人,付少卿有话,今日一个都不能放过,忠义侯府的五小姐,也不行。” 晏久初脑门子直突突,付云归这个狗,不会是为了报复她,故意闹得这一出吧? 官差见晏家一家老小仍旧怒视着自己,急忙找了个不上不下的办法。 “恕下官直言,大人们有话,不妨进宫与圣上说说,只要圣上金口一开,我们大理寺,也就动不了五小姐了。” 晏伯明眯了眼,“那圣上金口未开之前呢?” 官差也听说过晏家五姑娘的毛病,自觉把这样一个傻子压去大理寺实乃禽兽不如。 于是禽兽不如的他压弯身板,不敢看晏伯明的眼睛。 “圣上金口未开之前,还请大人将五小姐交由大理寺。” *** 晏久初当真被带走了。 许敬月在她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路跟着接她去大理寺牢房的马车,见到人真的被带进了大理寺,这才咬咬牙,与苏和道:“去大长公主府。” 大理寺牢房很多,很大,很阴森。 晏久初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上,官差将她客气地送进牢房,一只老鼠正巧贴着墙根,在她眼皮子底下窜过。 她时刻默念自己是傻子,该不时地在外人面前表现表现,于是在见到老鼠三秒过后,她拍着手高兴道:“哇,我要和老鼠做邻居了诶!” 官差:…… 心里对这位傻小姐的愧疚更加浓重,对她的态度更加客气。 晏久初的表演直到官差走人的那一刻才结束,她呼了长长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草席上。 真正与她隔着铁栏杆做邻居的人喊她:“你是晏家五姑娘吧?” 晏久初一个激灵,看到了趴在铁栏处的留宋。 她怎么也在这? 哦,对了,大理寺的狗官说要把纪筱已的仇家都先关押起来,留宋跟她抢同一个男人,可不得关起来。 没想到,付云归这狗官,还挺大公无私,自己未来的弟妹,也是说关就关。 “你是?”按书里来,她压根就没见过留宋,所以不应当直接喊她的名字。 “我是留宋。” “留宋是谁?” “留宋就是我呀。”留宋弯着清澈的眼睛,“晏五姑娘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晏久初犹犹豫豫,小脸单纯,“可是他们说,坐牢的,都是坏人。” “那晏五姑娘如今也在这坐牢了,五姑娘觉得,自己是坏人吗?” 晏久初摇头,“我不害人,我不是坏人。” 留宋笑,“我也不害人,我也不是坏人。” “嗯。”晏久初慢慢挪过去,似是对其放松戒备,“我爹爹,我爹爹肯定马上就会来救我了,然后我让他把你也给救出去,因为你不是坏人。” 留宋笑了,笑她当真是个傻子,如此轻易就会相信别人。 晏久初跟着笑了,笑她不愧是傻白甜女主,居然真觉得她是个傻子。 两个人对着默默笑了一阵子,就听霹雳乓啷,又有纪筱已仇家进来了。 是连幼容。 她一吸鼻子,“真是晦气,我不就当初在她把人家姑娘的脸划花的时候出手救了一下那个姑娘,顺带和她打了一架吗?凭什么就把我抓来了?” 晏久初:……哪个进来的不说自己冤呢? 连幼容被关在她对面,她坐下之后,看了看对面两人,笑道:“再来一个,咱们都可以凑一桌叶子牌了。” 话音刚落,这人就来了。 夏侯茵把牢房里的枯草踩的咔咔响,气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连幼容隔着铁栏与她打招呼,“夏侯小姐巧啊。” 夏侯茵愤懑不已,见到熟人在此,急忙开始倒苦水。 “分明说纪筱已死的时候手里捏着左娇娇的玉佩了,怎么还不去处置左娇娇,非要把我们给抓来呀?这大理寺行事竟如此荒唐,我还在家里吃饭呢,就把我给拽来了,我跟她那笔帐都过去多少年了,要不是拜他们所赐,我都还想不起那种丢人事呢。” “我也一样 分卷阅读30 !” 连幼容与她一拍即合,正要互相吐槽纪筱已的事,却冷不防被留宋抢了话。 “敢问夏侯小姐,方才你口中所言,纪小姐的手中拽着左小姐的玉佩,是何意思?” “很难听懂吗?就是他们后来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纪筱已的手里捏着左娇娇的玉佩啊。” 连幼容加入她们的对话,“可是不对啊,付大公子说过,距她死去到我们发现,中间足足隔了两个时辰呢。如果真是左娇娇或者她的人,没理由不会把玉佩拿走,何况,左娇娇不是已经被抄家了吗?听说已经被贬进奴隶所了。” “那更有可能是穷途末路,要拉人一起死了。”夏侯茵道,“反正她人生已经全毁了,纪筱已不是向来与她交好吗?” 与你交好,就得要死一起死,这是什么疯批属性操作? 晏久初支愣着两只耳朵,静静听着,觉得左娇娇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我听说皇后娘娘的马球会上,左娇娇名节被毁,可能是纪筱已干的,因为她也推过纪筱已下水。”连幼容严肃道,“她们的姐妹情谊,恐早就没剩多少了。” 哦不,晏久初心知肚明,这还真是冤枉纪筱已了。 左娇娇落水那事是她老娘干的。 嗯? 等等。 她老娘干的? 她老娘用落水一事毁了左娇娇,那纪筱已…… 晏久初突然惊恐。 “真是害人精,死了还不叫人安生。”夏侯茵闷闷地靠在墙上,“我何时才能从这破地方出去呀?” *** 要从这破地方出去,还得大理寺查出真相才行。 付云归一手扣着桌面,道:“人是被绳子勒死的没错,但身上那些刀痕,仵作验过,刀刀重伤,刀刀不致命。” 所以应当是捅了她许多刀,叫她痛不欲生之后,才拿绳子勒死了她。 云在池坐在他对面凝眸,“看来是恨之入骨了?” 付云归默认,“现在动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左春生这个御史中丞垮台之后,许多人对着他那个位子虎视眈眈,纪筱已的父亲长宁伯就是有力竞争者之一。 不排除有人会为了扰乱长宁伯心绪,叫他自乱阵脚,从而错过这个机会。 “御史台这个位子,可有太多人想要了。”云在池唏嘘,“但是够资历跟长宁伯一较高下的,应该也只有阎子规了。” “不是阎子规。”付云归回答地挺快。 “你跟他没什么交情吧?”云在池道,“虽然他这么做的确很容易引火上身,但是万一就成了,那可是御史台。” “不是他。”付云归揉揉眉心,“他近来没空干这些。” 云在池乐呵,“你倒对他了如指掌。” “他近来请了一个月的丁忧假,不在朝中。” “那岂不是更有可能了?时间动机全都有了!” “他被福嘉郡主关在了府里。” 云在池呛了一口茶水,“福嘉郡主……” 四十多岁守寡的福嘉郡主,和刚满三十的阎子规。 云在池脸色菜上加菜,违着良心道:“真是一对璧人。” 再看第二种可能。 纪筱已以前仗着自己伯爵府小姐的身份,和左娇娇一起,没少做得罪人的事。这点从早上抓的那么多与她有过节的世家小姐们就可以看出来。 云在池:“晏家五姑娘遭难那回,清之不是查出来,把她从街上拐走的老妇正是纪筱已的乳母?手背上有道疤那个。” “是,所以长宁伯夫妇怕她留在京中会再遭人非议惹眼,就把她送上了山。” 结果没想到,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云在池思忱,“所以你把晏家五姑娘也抓了起来?” “你猜这事是晏家干的?” 第16章 、问审 晏久初突然陷入了焦虑。 穿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一直闲鱼且废着,但是意识到她老娘可能真为了她杀了人的情况下,她不淡定了。 更可怕的是,一旦她认同了这种假设,那似乎有些地方的细节都变的顺理成章了。 譬如,纪筱已死的时候手里握的那块玉佩。 只要许敬月在左娇娇落水的时候略施小计,拿到她的玉佩,应该不是问题。 晏久初觉得自己要昏头了。 她在原世界也有自己的爸妈,可惜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三四年了。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许敬月对她那么好,那么仔细温柔,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说不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堂而皇之地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感受着久违的父爱母爱和亲情,她把晏家人对阿九的好全都心安理得地收下,有时候夜深人静,她也会问自己,这不是小偷的行径吗? 可她不是小偷,这是老天爷的错。 分卷阅读31 穿到这里来不是她本意,如果可以,她做梦也想回去玩手机打游戏。 可事实是她回不去,还十分可耻地觉得自己欠了许多亲情债。 晏家人对女儿的保护用在了她身上,这份用心,她得还。 现在她能祈祷的最好的情况就是凶手另有其人,如果真是晏家父母,她知道,凭付云归的本事,他一定会查出来。 毕竟她曾那么喜欢他,对他的能力,她从不怀疑。 “晏五姑娘?晏五姑娘?”连幼容连着喊了她两声,晃晃手里的长条纸牌,“打不?” 竟真叫她从狱卒手里搞到了一副叶子牌。 晏久初扒着手指,捡起一张她扔到自己铁栏外的叶子牌,问:“这是怎么玩呀?” “那多简单,我来教你!” 连幼容很是热心肠,一撸袖子正要发言,却突然被一阵狱卒的脚步声打断。 “请留姑娘和晏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狱卒木着脸打开铁门,将晏久初和留宋带了出去。 晏久初亦步亦趋地跟在留宋后面,高兴道:“留姐姐,我们这是要被放出去了吗?” 这才不是放人,多半只是审讯。 但是留宋不好打击她的快乐,只能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的。” 晏久初遂一蹦一跳,“太好了,爹爹和娘亲肯定很快就会来接我了,留姐姐,你家在哪里呀?你要去我家里玩儿吗?我爹爹和娘亲还有好多哥哥都很好的!” 留宋笑了笑,“好,要是有空,我就去你家里玩儿。” 几个狱卒听着后面无脑的对话,尽职尽责地没有笑,绷着脸将人带到了上头指定的地方。 又是付云归那间书房前。 晏久初对这里的印象不大美妙,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不想动。 付云归和云在池刚谈完事出来,见到人来了,互相点头示意一番,抬脚向她们走来。 “阿九许久不见。”云在池与她熟络地打着招呼。 她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点头,“云哥哥怎么在这里?” “云哥哥来找阿九玩儿,阿九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晏久初当真咧着嘴围着云在池跳了一圈。 “咳。”付云归煞风景地咳嗽了一声,打搅了他们的兴高采烈。 他面无表情道:“留姑娘这边请,我有几个问题需请教姑娘。” 云在池似乎被他提醒,也随之道:“阿九,跟云哥哥进去坐会儿好不好?云哥哥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晏久初耳朵动了动。 以她的猜测来看,这回应当也是审讯录口供的环节。 但是她还没忘上回在那间书房里抬头见到付云归的糟糕印象,她如果当真被云在池带走审问,难保屋顶不会再次趴着付云归。 何况,付云归才是这桩案子的主事,为了将他的目光从晏家移开,她的确需要一次与他交流的机会。 于是她抠着手指头,纠结道:“可是我也想跟世子哥哥玩儿。” 付云归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顿住。 他回头,见到晏久初鼓起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带着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女儿独有的娇憨和稚气。 额前的小碎发刘海衬的她很是娇嫩可爱,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长不大,为她仅有六岁的智商平添了几分说服力。 付云归拉开云在池,平静道:“留姑娘就交给你了。” 云在池:? “走,世子哥哥带你去玩儿。”付云归自然地伸出手。 晏久初却还要装作很有良心地看两眼云在池,“云哥哥不和我们一起玩嘛?” 付云归悬在半空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道:“阿九若是真想玩,我和云哥哥你就只能选一个。” 还挺专.制。 “啊——” 晏久初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听起来失落极了。 想了约摸半分钟之后,她蹬着小短腿,几步跑去了云在池跟前。 付云归平滑的额头逐渐起了褶皱。 只听晏久初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对云在池说:“云哥哥,我今天想先和世子哥哥玩,下回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云在池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哪里敢说不好去惹她不高兴,便煞是郑重地点了下头。 晏久初也露出了大咧咧的笑,放心地回头牵起付云归的衣袖,“那世子哥哥,我们去玩吧!” 付云归随她牵着,走在她身后,笑地不甚温柔。 但凡晏久初这时候回头看一眼付云归的表情,她都不会这么果决地拽着他进了书房。 付云归在大理寺的书房,与上回来时并无不同。一张巨大的书桌,满墙的书册案牍,面对着书桌靠墙还有一张床榻,榻边一张圆桌并四个凳子,许是方便平时吃饭午休。 晏久初很是自觉地与上回来时一样,在圆桌边坐下,双手托着腮问:“世子哥哥也是想跟上回清之哥哥 分卷阅读32 一样,跟我玩你问我答吗?” “不是。”付云归从书桌后头绕出来,手里拿了个拨浪鼓,“想玩什么,阿九你说了算。” 嗯哼? 晏久初被他这么有良心的行为吓到了,不过他既然把机会送上门,她也不会客气。 “世子哥哥。”她扒着小脸,“或许,你会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第17章 、回去 晏久初看到,付云归脸上明显有疑问的神情。 “什么是真心话大冒险?”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世子哥哥小时候没有玩过吗?好奇怪呀,我和敏敏经常玩呢。”晏久初支愣着小脑袋,“就是我们拿一个骰子,谁掷出来的点数小,谁就输了,输了之后呢,就要接受惩罚。” “那惩罚是什么呢?” “惩罚就是输了的人可以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一个,真心话就是你问我问题,我要老老实实告诉你,大冒险就是,就是,嗯……世子哥哥要我做什么,我都要去做。” 晏久初尽量用小孩子的口吻同他说话。 付云归听完她的解释,沉默了片刻,“什么都能去做?” “嗯。”晏久初郑重点头。 付云归默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骰子,“开始吧。” 晏久初:? 什么样的人会在身上带个骰子? 付云归没觉有何不妥,将骰子递给她,“阿九先来。” 晏久初手指捏着那枚小小的骰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既然敢随身带着这玩意儿,他该不会是个赌神吧? 管他呢,先试他一试。 她将骰子抛出,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转。 转啊转,转啊转,最后终于转出来个五。 晏久初满意了。 死狗,这把搞不到六,你就等着给我老晏家洗白白吧。 付云归嘴角弯了弯,“阿九真不错。”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那颗骰子,就跟在看一种志在必得的玩物一样,轻轻松松转了个六。 玛德,被他装到了! 晏久初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面上还要使劲鼓掌—— “哇,世子哥哥太厉害了吧!” 付云归笑笑,“那阿九是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晏久初仰起天真的小脸:“我要说真心话!” “好。”付云归摇了摇先前放在桌上的拨浪鼓,递到她的手里,“阿九先告诉哥哥,那日在白云观里,快走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晏久初心里一震,他连这个都看到了? 也好,反正本来那人就有嫌疑,早一点说出来,说不定还真能替晏家脱身呢。 晏久初摇着拨浪鼓回忆起来,“我看到有人在和纪家哥哥说话。” “谁?” “唔,是一个,一个姐姐,她的脸上有那么长一条疤!”晏久初往脸上比划了几下。 当时正是那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疤,才叫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记得原书中有提,连幼容与纪筱已交恶的原因,就是当初纪筱已在戏台下动手划伤了一个戏子的脸,连幼容见状派家丁护在了那戏子身前,阻止了纪筱已更过分的动作。 那日白云观玉皇殿中,她就见到了一个脸上有着长疤的女子,当时她却也并未将此事与纪筱已之死联系起来。 直到后面,她出了玉皇殿,看到那女子与纪筱已的哥哥纪言殊搭上了话;再后来,又在牢房里听连幼容说起这桩事,她才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她也不确定,那女子究竟是不是当初纪筱已划伤的那个,她只知道,她再不提点别的来混淆付云归的想法,他就真的要去抓她爹娘了。 “阿九只看到了这个?”付云归耐心问。 “嗯。”晏久初重重点了两下头,“那个姐姐好漂亮好漂亮,可是脸上有一条疤……” 她的扼腕之情溢于言表,似是真的在替人可惜。 然而内心戏多如牛毛: 快去查快去查,万一那疤就是纪筱已划的呢? 快去查快去查,万一她就是利用了纪筱已她哥杀了纪筱已的呢? 快去查快去查,别再盯着他们老晏家不放了! “那是可惜了。”付云归面上是与她如出一辙的惋惜,把玩着手里的骰子,道,“那咱们再玩一局?” 拔浪鼓甩起来铛铛铛地很是好听,晏久初边甩着边点头,心想这回总得掰回来一局吧? 可结果并不如她意。 付云归这狗就像会控制骰子一样,一投一个准,一投一个六。 “真心话?”他问。 那不然大冒险你叫我去杀人怎么办?晏久初果断选的真心话。 “那阿九告诉我,当初在林子里,你都见到了什么好不好?” 晏久初一顿。 面前的付云归依旧 分卷阅读33 笑得矜贵自然,半弯的眉眼就像看着亲妹妹一样看着她。 可她知道,这样一副平静表皮下,含着渗血的刀片。 她没由来地想逃。 “阿九想去哪?” 她只不过是做出了一个双手撑桌子的动作,付云归就先问住了她。 他的眼神跟鹰隼一样犀利,轻易就能看穿她所有想法。 她不敢再动,手里的拨浪鼓渐渐停下来,满室寂静中,她委屈的哭泣声逐渐响起—— “呜呜呜,世子哥哥不要问我这个,我害怕呜呜呜,我害怕……” “娘亲说醒了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娘亲说不要害怕了,可是我好害怕,世子哥哥,我好害怕,哇呜呜呜……” “世子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不要听了,我不要听了,呜呜呜……嗝……” 没有办法的时候,学小孩子哭闹就是最好的办法。 付云归本意只想试探她,却不想惹得她大哭,一时也乱了手脚,几步走过去蹲到她面前,“阿九不哭了好不好?是世子哥哥错了,世子哥哥不问了。” “不好不好,世子哥哥,我好怕,我好怕啊?,我要见娘亲,我要去找娘亲!呜呜呜……” 晏久初肩膀哭的一耸一耸,本也只是想装装样子,但一想到付云归这人万一真把自己杀了,她居然还真有几分害怕起来。 “不怕,阿九不怕。” 许是付云归也知道自己的安慰生硬,不知他又怎么想的,竟还伸出了一只手,慢慢摸向了晏久初的脸。 自小被家里娇宠长大的小姑娘脸蛋白白嫩嫩的,他稍稍一捏,就揪出了小半边肉。 晏久初被他弄得有些懵,哭红的鼻子一抽一抽。 付云归见状,取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正要收手的时候,却见衣袖被晏久初揪住。 “世子哥哥,我要回去,好不好?”刚哭过的声音软哒哒的,满满都是娇弱感。 她要回家,她在用从前晏久初的面子,央求付云归。 “好。” 万幸,付云归还不是那么惨无人道。 晏久初放松下来,赶紧回家,赶紧回家,回家就有机会去调查事情真相了。 她压抑住心中的窃喜,胆怯地跟在付云归身后走出书房,听他通知候在外头的衙役—— “送晏五姑娘回大牢。” 晏久初:?!! 第18章 、出狱 晏久初被带回了大理寺牢房。 那几个官差衙役走到她身边,也不敢碰这瓷娃娃般娇贵的小姐,只能侧身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将手中那拨浪鼓重重摔在付云归怀里,生气道:“世子哥哥骗人,我再也不要和世子哥哥玩了!” 付云归一挑眉,接住那拨浪鼓,自己玩了起来。 “阿九要知道,现在外头乱的很,世子哥哥把你带到大理寺,是在保护你。”他一本正经地糊弄道,“等到真正的坏人抓住了,我就亲自去接你出来,好不好?” 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晏久初会信他就有鬼了。 她气呼呼地鼓着脸,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哭到付云归答应亲自送她回去为止。 反正她是个傻子,她还要在乎什么形象? 可她还是忍住了,憋着一口气回到阴暗的地牢,发现除了留宋跟她一样刚回来,连幼容和夏侯茵等人都不见了。 看来大理寺今日要录的口供还不少。 *** 趁着下一波嫌疑人过来的间隙,云在池双手交叠在身前,懒懒地靠在书房外墙上。 “你今日特地把我喊来,是真要我看看阿九跟之前有什么变化?” “嗯。”付云归看他,“你瞧出什么没有?” “没有。”云在池耸耸肩,“还是小孩子心性,我刚刚看她可是急得快要躺地上了。” “你说你,查案就查案,把她抓来做什么?你是真不怕忠义侯夫妇俩跟你拼命啊?她一个六岁思想的孩子,你把她抓来,不仅什么用都没有,万一还把她吓出个什么好歹来,我看你到时候怎么面对晏家一家。” 付云归沉声:“可她刚刚告诉我,她在山上看到苏菀和纪言殊说话了。” 云在池下意识问:“谁?” 付云归瞥他一眼。 云在池恍然大悟,“阿九?” 她既然能注意到那个带刀疤的女人和纪言殊说话,所以把她抓过来,绝对不会是一点用都没有。 “许是小孩子,看到人脸上带刀疤,就好奇多看了几眼。”云在池想。 “兴许。” 付云归看着不远处缓缓而来的连幼容和夏侯茵,自觉收起了这个话题。 相比起那日不在白云山的夏侯茵,连幼容的问题会更多些,付云归亲自审的她。 “世子哥哥。”她一进门便这样喊。 付云归眉心皱了下,听到这四个 分卷阅读34 字,总觉得还是晏久初呆呆傻傻地在自己耳边叫着顺耳。 “我与朝容县主并不相熟,况且这还在办案,县主还是称我少卿为好。” 付云归坐在书桌后头,一手执笔在写案录,头也不抬地与她拉开距离。 连幼容一上来就吃了瘪,难免有些不高兴,“可是我听晏家两个妹妹都是这么叫的。” “她们不懂事,无妨。” 连幼容正要反驳,却仔细一想,晏久初是个傻的,晏敏初的确也还小,晏家这两妹妹,还真是可以说不懂事。 她只好不再纠结,继续盯着付云归问:“那日大长公主命人去我家传信,说想叫我与少卿你见见,我这才上的山。上了山,大长公主又说你公务繁忙,要等一阵子才能来,我便也等了。可是后来少卿你明明到了山上,为何却与晏家兄妹相谈甚欢,不来见我?” 连家是武将出身,连幼容的性格就跟她那将军老爹一样,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寻常姑娘家断不会问出口的话,她却能直勾勾地看着人家问出来。 作为姑娘家都这么直白了,付云归自然也不好再跟她绕圈子。 他抬头,看着对面这个打扮精致娇俏的姑娘,情绪寡淡,“县主误会了,我之所以会答应见你,是因为我表弟心悦县主已久,我想给他个机会。” 连幼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你表弟?” 那个见到尸体只会坐在地上喊救命,跟自家小厮眉来眼去的表弟?祁王世子付成则? 甚至,甚至晏敏初还告诉她,这个人品行不端,早在暗地里跟他人有了曲款! 现在居然跟她说心悦她? 连幼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腾地一下起身,拍着桌板义愤填膺。 “少卿就算看不上我,也不必拿这样的笑话侮辱我。我连家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与你们姓付的扯上关系不成?什么表哥表弟的,我才不稀罕,想来终究是我看错了人,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付云归:“……” 这年头,说实话也有错了吗? “县主还请冷静些。”他总归是被骂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本就冷淡的情绪更上一层,公事公办地举起册子,“还有几个与案子有关的问题需要你回答。” 连幼容忍着脾气坐下,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堪比天上的乌云。 天空应景地响了几声闷雷,倏忽就有小雨落下,她一抬头,看见廊下许多人正蜂拥往这边来。 他们伞也来不及打,从廊下出来,冒着雨穿过院子,往付云归那间书房去。 站在书房外的她俨然跟透明人没什么两样,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她。 但是她注意到了,这波人,是晏久初的爹娘和哥哥们。 许敬月心急的很,摊开那张圣旨到付云归眼前,“世子这回可以放我女儿出来了吧?” 皇帝亲笔写的赦令,付云归自然得认,正打算吩咐外头的衙役带他们去放人,却听见晏柏松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原来晏家人兵分两路,晏柏松先去牢里看看受了半天牢狱之灾的妹妹,告诉她可以走了的好消息,其他人则负责对付云归群起而攻之,以防他不肯放人。 付云归觉得好笑,皇帝都批圣旨了,这家人怎么还觉得他会不肯放人呢? 刚去牢里看过妹妹的晏柏松伏在桌上喘着气,断断续续道:“阿九说,说要你亲自过去接她出狱,她说你答应她的。” 第19章 、苏菀 晏久初在牢里没事做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幻想过,等到她真的可以出去的那一刻,她要付云归跪在地上说他错了,然后求着她走。 所有的场景她都想好了,唯一没想到的是,晏家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算算时间,从她中午吃饭被抓到现在,半天都不到。要是那边速度再快点,说不定她还能趁天黑前回到家里吃上晚饭。 晏柏松过来告诉她可以走了的时候,她正听留宋教她怎么玩叶子牌。 遗憾她还没真正玩上两局,人就得走了。 她跟晏柏松提起付云归半个时辰前曾跟自己说过的话,撒着娇耍着脾气非得要他亲自来送。 她知道,跪在地上说他错了这种事,付云归是不可能做的,可是要他亲自送她出狱,那还是可以的。 只见付云归慢慢把手伸向她,不卑不亢道:“阿九,我来接你出去。” 晏久初仰着鼻孔出气,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瞟他,思索一番,还是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倒不是多想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只是晏久初影视剧看多了,觉得这种将自己手搭在别人手上的姿势,衬得对方就像个卑躬屈膝的太监。 对,没有错,她现在看付云归,就是个太监的角色。 虽然这个太监比她高了很多,腰也没有弯一下,表情也不谄媚,但她的的确确是爽到了。 “付太监”把她送出大牢,晏家大房二房所有人 分卷阅读35 都等在牢房外。 晏久初顺着台阶往上,在隐隐可以看见几个人头的时候,把手嗖地一下从付云归手上收了回来。 她双手提起裙摆,跨着台阶跑上去,嘴里喊着“爹爹”和“娘亲”。 她其实只被关了半日,但许敬月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心疼地泛了泪花。 “娘亲不哭。”她笨拙地擦擦许敬月的眼泪,给她笑了笑。 许敬月也勉强挤出个笑,“好,娘亲不哭。” 一旁的晏伯明看着女儿回来了,也是赶紧给她披上披风,“有话回去说,回去说。” “嗯。” 一家人忙着团聚,谁都没有空管付云归,只有晏柏兆在临走前脚尖转了个圈,回到了他身边,压低声音问:“事情可调查清楚了?不会再抓一次人吧?” “人还是要抓的。”付云归遥望晏久初上马车的背影,淡淡道,“只不过,跟你家没关系了。” 这回有关系的是纪言殊。 *** 晏久初这晚收到了爹娘和哥哥们满满的爱,好容易把他们全部送走,收拾收拾正要吃点夜宵,却又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妹妹啊,是哥哥对不住你。”晏柏松抱着酒坛子去又复返,在她屋里喝的烂醉,“哥哥就不该把你带去白云山啊,嗝——” 晏久初郁闷地看着这个人,只想叫人把他轰走。 不论她去不去白云山,她都是会被抓走的吧?毕竟跟纪筱已的仇是早就结下的,跟他真没多大关系。 可是他应该还是被爹娘给骂了。 “二哥哥,我不怪你,真的。”晏久初趴在他耳边轻声道,“天色不早了,你要赶紧回去,不然娘亲看到了,就该生气了。” “不怕!”晏柏松大着舌头挥了挥手,“我看到爹娘房里都熄灯了,我才过来的,妹妹你也别怕。” 这么早就熄灯了? 晏久初一愣,想到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脸色逐渐有点红。 晏柏松浑然不觉,又喝了半坛子酒,醉醺醺道:“五妹妹,你知道你这,你这祝月斋,名字是谁取的吗?” 这不是装逼常用套路吗?晏久初想,既然他都这么问了,那多半就是他取的了。 “没错,嗝——”晏柏松又打了个响嗝,“就是咱们祖父取的!” 晏久初:“……” 那你搁这装什么逼呢? 晏柏松说着说着就笑了,胡乱摸了摸自己脸颊,道:“他们都说,从前祖父是咱们家最厉害的人,武能上阵杀敌,文能比肩苏柳,是,是不可多得之人才,你二哥哥我,嘿嘿,就继承了祖父这文人的一面。”想起他作诗的确还不错,晏久初便道:“二哥哥继承了祖父的文采吗?” “文采?”晏柏松听到这两个字,难得认真了片刻,不过旋即又摇了摇头,“你二哥哥我文采自然是好的,只是啊,苏柳,多情!” 提到这两个字,他又自顾自“咯咯”地笑了起来,“五妹妹,你说哥哥也跟你一样,多好,什么都不记在心上,什么都不懂,整日无忧无虑的,多好。” 当个傻子哪里好了? 晏久初无情提醒他,“可是那样二哥哥就不能才名远扬了。” “也是。”晏柏松忽感扼腕,吸了吸鼻子,默默又饮了一口酒。 屋里酒气熏天,混着原本清甜淳蜜的沉香,叫人有点上头,昏昏欲睡。 晏久初看不下去了,起身去外头院子里招来冬藤,喊她想办法将晏柏松送回去。 “苏菀,苏菀……”晏柏松半张脸趴在桌子上,面色潮红烂醉,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喊着哪个女人的名字。 他是自己抱着酒偷偷过来的,小厮也没带,冬藤自然扛不动这样重的一个他,只能又去他院里喊人来。 但天色这么晚,二少爷喝的这样醉,又倒在小姐屋里,说出去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只能偷摸着行动。 这一偷摸,就被路过的晏柏兆抓了个正着。 “你不是五妹妹屋里的吗?五妹妹今日正被吓着,你不在祝月斋伺候,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晏柏兆条理很是清楚,晏家少爷和小姐的院子分在东西两侧,晏久初身边的丫鬟哪里需要往这边跑。 冬藤听到大少爷这样问,顿时紧张地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晏柏兆越看这丫头越觉得她可能怀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而他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些。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他更为严厉地质问道。 冬藤吓的扑通一声跪下,把实话一股脑全都抖了出来。 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去,晏久初趴在桌上都快睡着了,才隐约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进来。 她一抬头,晏柏兆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醉死彻底的晏柏松。 “大哥哥,二哥哥他好像好伤心。”晏久初揉揉眼睛,实诚道。 “他伤心随他伤心,你赶紧休息。”晏柏兆不想 分卷阅读36 多打扰她,把晏柏松背起来就往外走。 “苏菀,苏菀……” 晏柏松圈着晏柏兆脖子,又亲昵地唤了几声。 晏柏兆冷着脸,没好气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第20章 、妹妹 “苏菀是谁?” 晏久初记得原书里根本没提到过这号人物,思来想去一晚上也没整明白,于是第二天就抱着食盒去找晏敏初了。 晏敏初的秋星斋就与她的祝月斋紧挨着,没走几步就到了。 “苏菀?”晏敏初本还高高兴兴的小脸闻之色变,紧张地看了看身后,把丫鬟们都支走了。 “五姐姐你是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晏敏初细声道。 “不是,敏敏,是昨晚二哥哥喝多了自己说的,苏菀到底是谁啊?” “哎,五姐姐你果然忘性大,苏菀你都不记得了。”晏敏初感慨道,“她是春来班的人呀,从前兰坊唱戏的,咱们以前还听过她两三场戏呢。” 春来班是京城最大的戏班子,而兰坊是京城民间最大的戏台子。 京城里不止春来班,基本上有点名气的戏班子,都会选在兰坊登台唱戏。 春来班的班主姓苏,于是手底下唱戏的,也全姓苏。 “听说苏和姑姑从前也是春来班的,伯母还在闺中的时候就看中了她聪明能干,把她招到身边来了,后来到晏家也就一直带着。” “那这跟二哥哥有什么关系呀?”晏久初不解。 她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晏敏初虚虚用手掩着嘴巴,趴在她耳边道:“二哥哥从前总爱去兰坊看戏撒银子,看的就是那苏菀呀。” “只不过,后来这事叫伯父伯母知道了,伯母不许二哥哥再去看戏,好像还亲自去找了那个苏菀,想她劝二哥哥好好读书,回头是岸。” “那她劝了?” “不知道。”晏敏初摇摇可爱的双丫髻,甩着发髻上的小红绳,接着道,“不过后来二哥哥的确是没再经常去听戏了,因为那个苏菀走了。” “走了?” “对呀,听说是不想再在戏班子里呆着了,要离开京城去外头走走,不知哪天就不见了。” 去外头走走? 这年头戏子又不是明星,一个戏班子唱戏的,能攒下多少银子去外头走走?没有钱,她能走出去多远? 晏久初不太信她是主动离开的。 深谙阴谋论的她,不禁又想到,总不会是许敬月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把她逼走的吧? 不行不行,她近来怎么老是将这些可怕的罪名安在许敬月的头上?她好说歹说也是她老娘。 可是……按照寻常小说套路来讲,她真的好有嫌疑啊。 晏敏初却没想到这一层,而是继续碎碎念:“苏菀走了大概有三四年了吧,真奇怪,二哥哥原来还忘不了她吗?” 晏久初迟疑道:“敏敏,有没有可能,是二哥哥又见到她了?” “又见到了?你是说苏菀回京城了?”晏敏初稍有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没有人管着她,她想去哪都可以吧? “敏敏,你说那苏菀,好看吗?”晏久初没接她的话,却抛出了另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好看自是好看,她当时也算春来班数一数二的花旦了,而且功夫也好,会耍双刀,比起那些个娇媚的,我倒觉得她颇有几分英气呢。”晏敏初口中不自觉流出赞美之词。 晏久初却敏锐地从她的话中抓到了关键,“会耍双刀?” “是啊。”晏敏初生怕她不理解,举起空手随意示范了几下,“就是这样,这样,我也不太懂,但她耍的真是好看极了。” 听着晏敏初的话,晏久初逐渐陷入了沉思。 或许,她错怪许敬月了。 晏家根本就不需要她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害人啊。 *** 纪言殊这日没有出门。 皇帝也知道他妹妹遇害的消息,准他这几日不必上朝。 付云归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妹妹的房中,睹物思人。 妹妹其实小时候性子还没有那么顽劣,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样子很是惹人喜欢,他们兄妹俩自小没了亲娘,他这个做哥哥的便也总是对她颇多照顾。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许是从继母进门开始,又许是从他离家从军开始,抑或是从继母诞下自己的孩子开始,妹妹就不再那么可爱了。 她跟一群京城里的小姐妹们玩,变得浑身都是刺。 她时常仗着她伯爵府小姐的身份,欺压别人,欺辱别人,似乎想从折磨他人的过程中得到些许快乐,去弥补她缺失的爱。 等到他偶然回家发现的时候,她的性子已经收不住了。 他不在京的这几年,她得罪了不少人。 虽然她很会看眼色,知道谁能惹谁不 分卷阅读37 能惹,可恰恰是因为她太过知道了,导致她忘了,把本就在底层的人摁到地狱里,是会遭来恶鬼的反噬的。 穷途末路的人,疯起来才是什么都敢做。 这回的事他也隐隐有预感,可能还真不是那些好面子的世家大族做的,而是被她妹妹欺辱过的,逼迫过的,走投无路的人。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剿匪,从不君山上带回来几个姑娘。” 付云归不请自来,在本就敞着的门口敲了两下门,与他遥遥相望。 纪言殊恍了恍神,示意他进来,缓缓道:“是,都是几个被山匪扣下的良家姑娘,下了山就都放回家去了。” 付云归却道:“还有一个跟你回了京。” 纪言殊又愣一下,“那是人家本就是京城人。” 付云归没理他,“她脸上还有一条疤,从眼尾划下,她会说一口京城话,但她更会一口好戏腔……” “你说这些做什么?”纪言殊不觉皱眉。 “你还不明白吗?”付云归反问,“我昨天抓了连家的朝容县主,因为她跟你妹妹有过节。” “当年你妹妹在兰坊的戏台子底下划伤了一个刚下台子的姑娘,被朝容县主撞见了,她虽动手阻止,却为时已晚,刀疤永远留下了。” “一个登台唱戏的人脸上有了那么长的一条疤,还得罪了伯爵府的小姐,你觉得她还有什么出路?” “她独自离开了京城,却遇上了山匪,遭山匪绑架,直到你去剿匪,才将她救出,带回京城。” “我记得你剿匪回来不过月余?就这一个月,你妹妹就死了。” 付云归用他极其冷淡的声色,面不改色地说完了这一番话。 第21章 、包裹 付云归回到大理寺的时候,晏柏兆正在书房等他。 “我听说你抓了苏菀。”他开门见山道。 “与你家有关的东西,你倒赶的格外勤快。”付云归笑话他。 晏柏兆一板脸色,“她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付云归随意看他一眼,不过片刻,又听他囫囵道:“那个,你答应我个事。” “那个苏菀,是她杀了长宁伯爵府的小姐吧?不知此案你是否需要升堂审理,升堂的时候,可否把这消息压一压?百姓围观那也不必了吧?这等阴私,说出去也不好,还有……” 付云归懒得听他这冗长的废话,案牍一扔,“简单点。” 晏柏兆正正身形,一句话概括来意,“我不想这事传到柏松的耳朵里。” 付云归何其聪明,一下就猜到,“他见到苏菀了?” “嗯。”晏柏兆没好气地应着,“昨晚又喝了个烂醉,幸好没叫我爹娘见着。” “他既放不下,你怎知他不会暗地里早就打听到了她的事?” 晏柏兆神情复杂,“我今早把他赶到京郊田庄看收成去了,约摸两三天再回来,你抓紧点办。我不是怕这败家玩意儿伤心,我是怕他万一知道人要判死刑,一激动起来劫狱了,那才玩完。” “胆子挺大。”付云归如是评价道。 晏柏兆哼笑,“你不能低估任何一个情种。” “情种……”付云归想了想,“我家也有一个。” 他说的是付照。 “清之这种倒也的确,难得一见。”晏柏兆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回到他身上,“你怎的还没相看好姑娘?清之是否要等不及了。” 付云归扫他一眼,“没事干的话,纪言殊还在牢里,你去看看他。” “我本就要去找他。”晏柏兆拍拍手里头的包裹,一顿,反应过来,“你说他在大理寺?” “嗯。” “是了,是他把人从山匪手里救回来的。”晏柏兆话里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惆怅,“若是没救回来,兴许就不会……算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事我没法说。” “那我正好,去见见纪言殊,顺道把这东西给他。”他起身,掂掂手里的包裹,发出几下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付云归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听说她妹妹前几日在宫里落水了,这换下的衣裳头面都落在宫里了,不知怎的被我娘带了回来,喊我今日给他送来。说是,送到长宁伯夫妇手上怕是不顶用,也就送到纪言殊手里,还能给人家留点念想。” 晏柏兆觉得这事没什么毛病,便说给了他听,可付云归听完,却沉默了会儿。 许敬月为何要把纪筱已留下的衣裳头面带走? 她留了一手。 如果纪筱已这回没死,估计许敬月也不会让她好过。 晏久初是她的心头肉,伤了晏久初的人,她都会一一报复回去,一如左娇娇的下场。 晏柏兆哪知道他在想这些,挥挥手里的包裹,“我走了。” “嗯。”付云归没送他。 *** 纪言殊来大理寺,不是来坐牢的,而是来看牢犯的。 分卷阅读38 “你知道我被那些山匪掳走,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吗?他们日日□□我,玷污我,把我关在黑不见天的地下,除了吃喝什么都干不了。他们满身恶臭,却还要我伺候,稍有不听话,就是打骂鞭挞,无所不用其极。” “可当时你妹妹在过怎样的日子?她还在到处欺负人,她吃香的,喝辣的,她出门有轿子坐,走路有人搀着,随便酸了累了就是一大堆人伺候,可我,我连山贼的匪窝都没逃出去过!” “三年,整整三年,我都在想,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逃出去了,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我受过的苦,定要在她身上千倍百倍地加诸回去!” “我头一次得知你是她哥哥的时候,我就觉得讽刺。报应,都是报应,天道好轮回,是你把我救出来,是你亲手递上了杀你妹妹的最后一把刀!纪筱已,她是死有余辜。” 纪言殊双目赤红,坐在通往大理寺地牢的台阶上,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苏菀的话。 死有余辜,真的是死有余辜吗? 妹妹有今日这样的下场,他们全家都脱不了责任。 “我根本就没想要逃,我的余生,只有杀了纪筱已这一件事是有意义的,只要能杀了她,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反正,还有什么比山匪更可怕的呢?” 那个女人突然开始大笑,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牢里,慢慢地,慢慢地,再逐渐转为悠扬的戏腔。 纪言殊浑身战栗。 当初他从不君山上把她带回来,她就是这样,一路上给他们唱戏解闷,说自己从前从小就是学唱戏的,说自己还在兰坊唱过戏,说要不是破了相,是绝不会放弃唱戏的。 而她没有说的,是谁叫她破了相。 妹妹是他害死的,是他递上的最后一把刀,渗血的刀…… “纪兄。”晏柏兆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言殊一回神,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你怎么了?”晏柏兆见他心神不定,一只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他干涩道:“没什么。” “这个东西给你。” 晏柏兆知他此刻不想与人说太多,便直接把包裹给了他,只简单跟他说,东西是偶然从宫里头带出来的。 纪言殊拆开包裹,见里头静静躺着那套自己送给她的广袖襦裙,还有一支偏凤钗,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总算彻底崩溃,抱着东西泣不成声。 晏柏兆自觉没有出声,只听他默默在自己身边哭,伴着地牢里不停回荡的凄惨戏腔,直到日落下去。 他进到家门,晏久初和晏敏初正满院子跑着放风筝,说这时候难得有大风,能把风筝吹上老高。 他抬头看看,大风是有大风,只是那是下雨的前兆。 老三晏柏竹抱着一摞竹简正研究,冷不防和他撞上,拉着他就道:“大哥,今晚李大人在京郊的诗会,你可要去?” 第22章 、火锅 晏柏竹口中的李大人乃礼部尚书李庸,人到中年,突然喜好风雅,热衷上了办各种诗会酒会游园会,时不时就邀一群同僚去他各处的美宅宴饮快活,今晚便是又有一场。 晏柏兆本不在意此事,但想起晏柏松今日正被自己赶去了京郊,忽又有些担心,他会被那李大人拉去豪饮。 于是他问:“今晚诗会在哪?都有哪些人?” “就在西城门出去十几里,跟咱们家庄子差的不远。”晏柏竹收起竹简,“大哥可有兴致?我听闻今晚夏侯大人也去,那李尚书似乎想把自己家的小女儿嫁给他,已经邀了他许多回了。” 夏侯瑜也去的话,若是碰上晏柏松,多少倒也能照应着些。 晏柏兆放下心来,又看了看晏柏竹,“你这是?” “大哥,今晚诗会,我一习武之人,还是得先好好准备准备,不然到时候出洋相,多不好。” “你也要去?” “大哥,我听说今晚诗会请了几个番邦美人跳舞,浓眉大眼,煞是好看。”晏柏竹将他拉到一旁,做贼般道,“大哥你可要与我同去?” “你!”晏柏兆听了脑门直突突,冲他后脑勺啪啪来了两下。 晏柏竹委屈极了,不知道看美人有什么错,“大哥……” “你要去自己去,若是碰上你二哥,记得看好他!” 晏柏兆将他教训一通,却还是放他去了。 大渊如今的朝廷,其实颇为平静,没什么大的风浪,除了新帝登基时几个手里有兵的王爷闹了一场大乱之外,其余的霍乱倒是少之又少。 官员们该有不忠心的不老实的,基本都在藩王叛乱的时候处理掉了,剩下的个余,大理寺和御史台时不时挨个参上一本,也都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视,要有什么动作,那也是不可能。 所以这李尚书虽爱各种邀人聚会,但其坦然程度,不亚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开箱,摊开了给人看,绝对只是吃喝玩乐,绝对不结党营私,大家便也皆知去去无妨。 晏久初今晚上桌的时 分卷阅读39 候发现吃饭少了两个人,不免好奇,“二哥哥三哥哥都去哪里了?” “他们办事去了,今晚不回来,阿九多吃些蟹肉,都是沿海走水路新鲜送来的。”晏柏兆给她剥了两只蟹,金黄的蟹肉整整齐齐码在小碟子里,看起来肥美无比。 晏久初夹了小块蘸酱,尝了尝,惊觉这味道丝毫不亚于从前她吃的那些。 她刚想多尝尝,就听许敬月道:“阿九喜欢吃蟹,却也不好多吃,蟹肉寒凉,未免伤了身子。” 晏久初慌忙把晏柏兆剥好的那一小碟蟹肉都拉到了自己身前,护着它道:“就吃这一碗,吃完我就不吃了。” 许敬月笑话她:“倒也没人跟你抢呢。” “是啊是啊。”晏敏初倒是自己剥的很熟练,“五姐姐你喜欢吃蟹,这几年中秋,宫中设宴,那些从姑苏送来的大闸蟹,事后大长公主不都会送满满一篮子到咱们家,那些可够你吃的。” “敏敏。”在许敬月这里,大长公主似乎就成了禁忌一般,不能叫人提及。 晏敏初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吐吐舌头,闷头剥蟹去了。 倒是晏久初,听进去了晏敏初的话,她说,宫中设宴,那些蟹是从姑苏送来的。 这个朝代也有姑苏。以她浅薄的知识来看,姑苏姑苏,那岂不就是苏州?那岂不就是,阳澄湖大闸蟹? 晏久初嘴巴突然开始馋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火锅烧烤和小龙虾了。她天天被许敬月看的紧,不太好出门,家里做的又都是些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菜,虽说大鱼大肉也挺丰富,每顿不少,但总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呢? 辣。 对,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辣了,那种刺激味蕾神经的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了。 这样一想,嘴里的蟹肉似乎突然没了味道。 她想吃辣,突然,疯狂想吃辣。 这晚,她吃完饭慢吞吞地走在回祝月斋的路上,心中还在天人交战。 到底要不要偷跑出去吃火锅呢?她刚刚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番,确定这个朝代是有火锅的,只不过叫做古董羹,而且,他们家一般在冬天吃,夏天好像不兴这玩意儿,而且,他们家的口味极其清淡,似乎从没吃过辣锅。 那她想吃,就只能打外头店里的主意。 “夏芜。”晏久初问身边跟的丫鬟,“你说,现在外头街上还有卖古董羹的吗?” “古董羹?”夏芜听了有些奇怪,“这时节小姐想吃古董羹吗?永定河东长街上倒是时时都有卖,只是这东西也不好搬回府里来吃呀。小姐若是想吃,奴婢明日就去禀报夫人,夫人定会直接叫厨房做给小姐吃。” “不不不不。”晏久初连忙拒绝四连。 没有辣的锅,她吃了有什么意义呢? 她勉强吞咽下口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东西,不是很想吃。” 夏芜:“小姐,可我听到您的口水声了。” 晏久初:“……” 她边走边将原主的记忆又过了遍脑子,知道她在许敬月的看护下,向来吃的清淡营养。这就意味着,她不能在其他人面前主动提出她想吃辣锅,不然,他们一定会怀疑女儿为何突然口味大变。 但是,如果她是听到或看到其他人吃辣锅,好奇想吃,那就不能怀疑她了。毕竟小孩子嘛,好奇心什么的总是最强的。 晏久初心里默默计划着,脚锋一转,往晏柏兆的院子去了。 她们女人想要吃的东西,就一定要立马搞到手,不然会疯。 “大哥哥?”晏久初扒在月洞门旁,一只小脑袋钻出去,瞅了瞅院子里。 院子里没人,只有屋里亮着灯。 她索性又走到廊下屋门处。 “大哥哥?”小脑袋瓜再次探了出去,正坐在桌前处理公务的晏柏兆一见来人,便起了身将她迎了进来。 “妹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走动?” “大哥哥,我,我……”晏久初四下看看,趴在他耳边道,“我想吃古董羹了。” “想吃古董羹?”晏柏兆稀奇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晏久初眨巴眨巴眼睛,满口胡诌,“我昨日在大理寺,碰到好多其他家的小姐,她们说永定河东长街上的古董羹好好吃,她们出去之后都想约着一块儿吃一吃,我刚刚走着走着突然就想起来了,大哥哥,我也想吃。” 晏柏兆俯下身,拍拍她的脑袋,“阿九今晚的蟹肉没吃饱?” 晏久初嘟了嘴,摸了摸自己还不算很明显的小肚子,“娘亲说不能吃太多。” 语气中隐隐有哀怨的感觉。 晏柏兆许久不见妹妹这么可爱的一面,笑了几下之后便问她,“那阿九是想现在就去吃?” 晏久初眼睛亮闪闪,有如天上繁星。 晏柏兆算是看出来了,回屋里拿了两件披风出来,先给她裹了一件,再给 分卷阅读40 自己披了一件,而后拉着她就往外去。 “大哥哥。”晏久初被他的大披风裹着,有些束手束脚,平白多了几分紧张的感觉,“我们不要告诉爹爹和娘亲,好不好?” 她生怕许敬月知道了也要一起跟着,那她还怎么得寸进尺吃香的喝辣的? “好。”晏柏兆也是真的宠这个妹妹,同样轻声细语地答应了她。 只是晏久初知道,他在哄骗自己。 他带她走的是前头偏门,他们到的时候,外头马车以及随行人员都早已备好了,这样大的动静,怎么可能许敬月会不知道? 可惜她要装作她以为许敬月不知道。 “哥哥,你好厉害!” 她上了马车才敢放松,驾轻就熟地对晏柏兆一阵吹捧。 随后便掀了马车帘子,好奇地去看外头的夜景。 上京近几年开始不设宵禁,是以永定河两岸的商业主街到现在仍是热闹非常,焰火通明。 七夕将近,有不少的商贩已经开始摆摊卖花灯,卖孔明灯,卖各种少男少女们会感兴趣的面具人偶,想趁着这好日子大捞一笔。 晏久初一路看过去,一路都觉新奇,还没等她看够,马车就停了下来。 原来那什么东长街的古董羹到了。 晏久初摩拳擦掌,兴高采烈地跳下马车,晏柏兆带着她进店,正要挑个座,忽听前头有人喊他—— “这不是晏兄吗?” 晏久初跟着自家哥哥抬头,只见付照正从楼梯上下来,满面红光地看着他们。 一看就已经吃的火热,嘴上的辣油清晰可见。 晏久初不争气,又吞了下口水。 “晏兄是带着阿九来食宵夜?”付照热心道,“开吃了没?没开吃一道上去吧,大家都在。” 晏久初没功夫去想他说的大家都在都有哪些大家,她只盯上了付照的烈焰红唇,心想,跟着付照走,那岂不是妥妥能吃上辣锅了吗? 正好晏柏兆也想跟他们聚一聚,便同意了付照的邀请。 几人又一道上楼。 晏久初两眼泛辣锅,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包厢,来不及看都有谁,先往桌上瞅了一眼。 好家伙,这一大桌围着,火锅是火锅,只是这群人,怎么是每人面前一个锅? 敢情这一群人,吃的是转转小火锅? 她将逐渐石化的视线转移到在座诸人身上,想看看究竟是哪些天才聚餐在吃小火锅。 结果由远及近,远的那几个概不认识,通通忽略,离她最近的这两个倒是眼熟,一个是云在池,她认得,另一个…… 哦,是付云归。 第23章 、低等 说是像“转转小火锅”,但其实这菜品并不会动,晏久初方才看的急,这会子仔细看了,才知道,原来是每人面前都放了个方形端屉,摆着十几道各式各样的烫菜,想吃什么,从自己眼前那端屉里夹了放下去烫就好了。 跑堂的小二肩上搭着方巾,过来给他们加了两个位子,因为人就站在付云归和云在池身后,他便以为晏柏兆和晏久初是要坐在他们中间。 凳子放下,晏柏兆左右看看,低下头与晏久初道:“五妹妹要坐哪一个?” 晏久初看了看付云归,他的锅里翻滚着白沫和玉米骨头浓汤,没意思。 于是她又看看云在池,红艳艳的气泡冒着咕噜咕噜的香劲儿,味道看起来很销魂。 她拽了拽晏柏兆的袖子,走向云在池那边,问:“大哥哥,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晏柏兆哪能没听见她咽口水的咕咚声,却也顾忌到她口味清淡,只简单介绍了下,“这是辣锅,你受不了了的,你看世子哥哥那边的骨头汤,还有京弥哥哥那边的羊肉锅,都是你从前常吃的,你想吃哪个?” 晏久初小可怜似的地揪着晏柏兆的袖子不放,“可是我想要吃点新的,娘亲老是让我吃骨头汤,哥哥,我都要吃厌了。” 天底下没有哪个哥哥能拒绝自己妹妹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的乞求,晏柏兆叹一口气,叫人给她上了辣锅。 “你就先尝一尝,若是受不了,我再叫他们给你换上别的。” 晏柏兆此话刚一说完,就见晏久初眼疾手快地夹了不少削薄了的牛肉片往小锅里扔,还有冬瓜,藕片,似乎毫不担心自己吃不了辣。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晏久初好一顿忙活,夹着半熟的冬瓜蘸了酱就要往嘴里塞,连忙制止道:“还未熟透,回头要闹肚子的。” “哎,晏兄你这就不懂了!”云在池在一侧道,“这五分熟的冬瓜,保留了清爽干脆的口感,不似寻常那般软烂,最是新鲜好吃!” 晏柏兆半信半疑:“……是吗?” 妹妹从前可从未有过这种吃法。 “那是自然,阿九喜欢这种吃法,看来也是个古董羹的行家啊。”云在池很是欣慰。 听着他们的话,晏久初咬着冬瓜的嘴 分卷阅读41 巴一下子忘了嚼动,心思复杂地分析了下云在池的话,反手捞了一片五分熟的牛肉上来。 这牛肉一看就没熟透,暗红的生肉颜色依稀可见,晏久初却跟眼瞎似的,同样蘸了酱就要张嘴,又被晏柏兆拦了下来。 “这个还未熟透,是真的吃不得!” 云在池也道:“是是是,这个是真的吃不得,得熟透了才行。” 晏久初闻言,依依不舍地放下牛肉,“可我好想现在就吃啊,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原是想着赶紧吃,而不是云在池说的,懂什么古董羹的吃法。 晏柏兆放下心里头那点小小的疑虑,暗骂自己不该因此怀疑自己的妹妹,愧疚之心一起,对她的照顾那是更加无微不至。 “阿九慢点吃,这辣锅可还吃的惯?要不盛一碗清汤来涮一涮,回去怕是要受不了。” “小心别碰到这锅沿,到时候烫掉一层皮。” “东西慢点扔,别溅到手上,仔细烫。” “这个肉要多涮一会儿,听话,咱们待会儿再吃。” …… 满屋子的人,光听他在那照顾妹妹了。 付照看得笑了,倾身到付云归身侧,问:“哥,你何时也能这般待我?” “……”付云归给了他一个眼神,淡定喝了杯茶,“你现在从外头下去跳进永定河,闷上半个时辰再叫人捞你,别说是我,就是爹娘看你,也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你们不稀罕我,留宋可是还等着我回去呢。”付照打着哈哈,又羡慕地看了看晏家兄妹。 “我记得今夜李大人在京郊有诗会来着。”不知是谁提了怎么一句,移走了众人的注意。 “郭兄,李大人的诗会你还嫌去的少吗?今夜难得咱们大家伙聚聚,就别想那些了。” “我哪里是想那诗会,我是想说,听闻这李尚书想招夏侯兄做女婿,今夜那诗会,可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难怪夏侯兄今日未至。” 一帮人打开了话匣子,吵吵嚷嚷,晏久初在其间吃着吃着,听自己边上的云在池同京弥小声交谈。 “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 “估摸着是吃饱了撑的,咱们别理,等夏侯瑜回来自己处理。” 原来围在一桌吃饭,也不见得都是一条心的,晏久初心下默默记着,继续吃肉。 其他人比他们来的早,这会儿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晏柏兆初衷也只是陪着妹妹来,并不是很饿,于是现在就只剩那一只锅里还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不过无妨,晏久初现在顶着个傻子的头衔,是一点也不怕丢人,脸皮堪比城墙还厚。 这么多人坐着聊天喝茶,她独自闷头吃的痛快,一点儿也不慌。 他们的雅间在二楼临街,临窗的几个嫌屋里闷得慌,一坐下就打开了窗户,让永定河的江风吹了进来,让东长街的繁华与喧嚣,也传了进来。 吃完了没事做的,现下也正好靠在窗边看看楼下的街景河景,喝口茶,享受享受居高临下睥睨人间的征服感。 “诶,晏兄,这不是那个,那个你家老二吗?”有人望着楼下,指着一道奔马疾驰的身影叫嚷。 晏柏兆一听,眉间褶皱迭起,寄希望于是他看错了。 可偏偏,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是啊,这不就是柏松兄吗?晏兄,他这么晚还赶这么急是做什么?” 啪嗒,晏柏兆两只手用了一下力,将手里一双筷子捏成了四段,拍在了桌子上。 晏柏松一定是知道了那个女人在大牢里。 “这个混账!”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咬牙切齿将付云归拉到一边,“我得去找他,不能让他干出劫狱这种事来,你替我照顾好阿九,早点送她回去,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付云归:“大理寺的地牢应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晏柏兆:“他应当也不会那么蠢地直接去硬闯地牢,我是怕他干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事不宜迟,阿九你帮我多照顾些,回头再谢你。” 晏柏松的事刻不容缓,晏柏兆说走就走,都忘了跟晏久初叮嘱一句。 付云归沉默着回头看了眼闷头干饭的晏久初,几步过去坐在了晏柏兆坐过的位子上。 晏久初觉得身边的人压迫感不一样了。 她嗦完两根面条,迟钝地回头,却见慈眉善目的哥哥不见了,只剩付云归游刃有余地看着自己,情绪淡淡。 她连嘴角挂着的红油都来不及擦,就口齿不清地嚷嚷:“我那么大一个哥哥呢?!” 付云归似笑非笑:“他把你卖给我了。” “骗子!” 晏久初四下环顾屋里,发现晏柏兆是真的不见了的时候,心下莫名多了几分慌张。 这大晚上的,她跟屋里谁都不熟,晏柏兆怎么能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呢?他是在相信这屋里的谁呢? 她撇了嘴,辣锅也没心思吃了,浑身就跟竖了毛的刺猬一 分卷阅读42 样,对周围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夏芜和其他小厮应当还在楼下等她,她想,不如就这样回去,路上有家丁陪着,怎么说也比独自一人混在一群不怎么熟的男人堆里好。 她如是想着,起身要走,膝盖刚直起来一下,就被付云归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我再喝口茶,阿九再等等,我送你回去。” 晏久初拍开他的手,“我不要你送,楼下有马车,我自己会回去。” “可是你哥哥叫我送你回去。”付云归回头,眼眸深邃到她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阿九不是最听哥哥的话了吗?” “……” 晏柏兆素来跟他交好,这还真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晏久初有些郁结,只能祈祷他赶紧吃完茶好回去。 偏付云归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边喝茶边听其他人在那胡侃聊天,嘴角微微挂着笑,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她气恼地扎着小酥肉,心下一万遍唾骂自己当初究竟为何要喜欢这样的人。瞧他那悠闲自得的样子,分明就是不尊重女孩子的想法,一点都不尊重女生,不绅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在这些人聊天的当口,晏久初已经背地里暗暗将付云归的脑袋摁在地板上列出了十宗罪来。 可她生气归生气,还是不忘留着一只耳朵听听这些狗男人们都聊些什么东西。 而这一听,就没听到好东西。 “你们说,就阿九这样的,晏家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真打算叫她在家里呆一辈子?” 说话的是工部尚书家的独子郭元朗,就坐在晏久初对面,看着晏久初的神情带着几分讥笑和打量。 众人听得他这话,或多或少也都往晏久初身上投来了几缕赤.裸.裸的目光,有嘲讽,有戏谑,有贪婪,也有算计。 晏柏兆不在,他们可不怕一个傻子会听懂,会告状。 “要我说,不如随便找个人嫁了,名头上好歹也是个当家主母,在不晓事的人眼里,说不定还能给她几分敬重。” “诶,问题是哪家愿意娶啊?刘兄这话,怕不是自己想娶?” “我没事娶个傻子做什么?”刘牧觉得好笑,“倒是陈兄你,家里再不娶妻,恐怕那通房都要生了吧?不如娶个傻子供着,好交差。” 陈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说谁呢你?” “少说两句,柏兆刚走,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京弥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们的吵闹。 “京兄自己已有婚约,自然不用担心会娶到一个傻子,我可听说,那英国公府的女儿,可是数着日子要嫁给你呢。”郭元朗阴阳怪气道。 “郭元朗你——” “砰”地一声,一只茶盏重重砸在了地上,打断了屋里的吵闹。 众人循着声回头,一时间,除了外头街上隐隐约约的嘈杂叫卖,别无他响。 付云归擦擦袖子,目下无人,冷傲矜贵地站了起来。 “想调侃人,也得先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忠义侯府,是随便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低等士族都配的吗?” 他说完,连个眼神也没给在座诸人,只半俯下身拉过晏久初的手,大掌温柔地覆在她的掌心,“走,世子哥哥送你回家。” 第24章 、吓哭 晏久初本还想再听听那群狗男人是怎么在背地里笑话她的,没想到付云归倒是挺有良心,不仅给她撑腰,还不由分说地把她给拉走了。 也罢,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了。 她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下楼,等到出了这间店面,才想起来这狗还牵着自己的手。 她不大自在,扭了几下手腕,想要从他的大掌挣脱出去,却不想被他捏的更紧,一路拉到了自家马车前。 “夏芜。”她见这边行不通,便只好跟候在马车旁的丫鬟哭诉,“我的手好疼,世子哥哥捏的太紧了。” “小姐……”夏芜知道付云归是谁,哪里敢置喙他的行为,只能为难地看着晏久初。 晏久初郁闷了。 她这几天算是看出来了,原主身边这四个丫鬟,其实都是唯唯诺诺的性子,随便来个有身份的人都能把她们压着。怪不得她们当时都在身边伺候着,原主还是轻而易举就遭人劫持。 “阿九上车。” 付云归在跟晏家的车夫交涉过一番之后,自己先两步上了他家的马车,这才回头叫她也上去。 她顺着付云归手臂的力气,踩着脚凳上了车。 进了车厢,他总算晓得自己松开手了,晏久初捏捏酸疼的手腕和虎口,挨着车壁缓缓坐下。 岂料屁股还没沾到垫子,手便先一步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个坚硬的壳。 是什么东西放在了垫子上? 晏久初拿起那壳,觉得有些沉,付云归还在那头点灯,她便只能凭着感觉慢慢往下摸。 待到手指逐渐触到一片冰凉,她的心也渐渐提到 分卷阅读43 了嗓子眼。 她不自觉放缓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摸到了什么。 应该是…… 眼前突然一刺,忽有大片亮光袭来,晏久初下意识抬手遮眼,护住了眼睛。 静待片刻,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她才松一口气,两只手无力地垂下。 “阿九手里拿着什么?” 付云归将亮起的灯笼摆在一旁,与她面对面坐着,借着黄晕,一错不错地注视她的右手。 他一提醒,晏久初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个东西,连忙低头去看。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晏久初像是见到了恶鬼一样,将那匕首重重扔在木板上,忍不住瑟瑟发抖。 夏芜在外头关心道:“小姐,您怎么了?” “无事,你不用管。” 付云归替她回绝了丫鬟的话,将她与周遭割裂开来。 只见他眼神幽暗,不慌不忙地俯身拾起那柄匕首,兴味盎然地把玩了两圈,蓦地笑了。 “阿九想杀我?”他问。 这是什么屁话? 她哪来的那个胆子? 晏久初后背紧紧贴着马车壁,不敢动弹半分。 “不,不是,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时也忘了思考,只真诚地摇着头,矢口否认。 生怕付云归不信,她连双手都举了起来。 付云归嘴角的弧度一直浅浅挂着,笑里不知藏了多少的棉针。听了她的话,挪了两步蹲到她跟前,拿着匕首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阿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不知道。” 面对他的逼近,晏久初退无可退,却还是象征性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可她退一寸,付云归就逼近一寸,那把匕首隔在他们之间,频频反射的寒光叫晏久初不敢正眼去瞧。 “当真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 她这时候才明白付云归的压迫感和震慑力有多强,他拿着那柄匕首在她眼前,她一个大字都不敢说。 “可是阿九之前不是还说,看到过世子哥哥拿着刀吗?”刀刃慢慢贴上她的脸颊,刺的她浑身一颤,付云归的嘴唇就贴在她耳边,极具蛊惑性地问道,“这是世子哥哥杀人的东西,阿九都不记得了吗?” 晏久初一怔。 她明白了,是付云归,是他要拿这个匕首试探她。 上回的问话被她哭着闹着糊弄了过去,所以这回,他故意先发制人,将她压制在了不断被逼问的不利状态。 他三番四次这么做,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是想看她究竟还记不记得那件事,还是……看她究竟还是不是傻子? 他是想以常人的思维试探她吗? 不行,这两件事,至少她得瞒下一件。 晏久初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慌乱,渗出冷汗的掌心缓缓下移,握住付云归的手腕。 自古成功的人都是踩在老虎头上的,要瞒天过海,她不如就这样大胆一把—— “世子哥哥杀了人,那世子哥哥也要杀了阿九吗?” 她眼里还有因为害怕而蕴起的水珠,此刻正楚楚可怜地挂在眼角,稍稍一眨眼,就如珍珠般掉落,微张的瞳孔水盈盈地看着付云归,似乎恐惧刻进了骨髓里。 “世子哥哥在哪里杀了人,阿九还记得吗?”付云归勾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瞳孔与她近在咫尺,两两相望。 晏久初看了没多久,嘴巴就瘪了下去,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在,在树林里,呜呜呜,世子哥哥在树林里,把他杀了。” 付云归静静地看着她哭诉,波澜不惊的眼底扫过她脸上每一寸表情,似在细细考究,又似贪看美景。 晏久初的眼泪就跟瀑布似的,一旦落了一滴,后面就停不下来了。红彤彤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小肩膀也不停地耸动着,因为过于害怕,牙齿还在打颤,鼻涕也被挤了出来,跟眼泪糊成一团。 原本娇贵的千金小姐,活脱脱哭成了一个小邋遢。 “原来你真的还记得啊。”付云归不知看她哭了多久,才暗自呢喃了这么一句。 他伸手想替她抹一把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她更多的汹涌澎湃。 他微微蹙眉,捧着她半边脸,安慰道:“阿九不哭了好不好?世子哥哥怎么会杀你呢?世子哥哥只是想跟阿九玩个游戏,看看阿九的记性怎么样。” “骗人,骗人!”晏久初蹬着脚哭闹地更凶了。 这种话实在是太敷衍了,根本就是拿来哄三岁小孩的,她怎么说也还有六岁的心智,这合适吗? 付云归的匕首早不知何时收了回去,她吸一吸鼻子,更为放心大胆地撒泼起来。 “世子哥哥就是故意,故意要吓死阿九的,呜呜呜,你就是故意的,我不要跟世子哥哥玩了!我要去找大哥哥,我要去找娘亲 分卷阅读44 ,呜呜呜,娘亲,我要娘亲!!!” 付云归稳住她,“阿九,你听世子哥哥解释,世子哥哥真的只是想跟你玩个游戏。你看,这个游戏把你吓到了是不是?因为这是恐怖游戏,就是要把人吓哭才能成功,你看世子哥哥把你吓哭了,世子哥哥就成功了。那世子哥哥已经成功了,现在就换阿九来吓世子哥哥了好不好?” 这种鬼话说出来,傻子才会信吧? 晏久初心下无语,她可不就是那个傻子吗? “我要,我要吓世子哥哥?”她渐渐停止啜泣,小脸惊惶地看着付云归。 “是啊,阿九想个法子,把世子哥哥也吓哭了,咱们就公平了,是不是? 付云归对她很是有耐心,见她慢慢不哭了,便也掏出自己的帕子来给她擦拭脸颊。 他认真地将晏久初的泪痕鼻涕一点一点擦掉,末了,收好帕子问她:“阿九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没有。”晏久初讷讷地摇头。 “不急,阿九再想想,回到家之前,世子哥哥都陪你玩,好不好?” 晏久初从前实在是讨厌极了他这副道貌岸然的伪善模样,可是今日这一遭下来,她想,她宁愿付云归整天挂着一张狐狸皮对她假笑,也不要再见到方才那种勾魂的恶鬼神态。 那太可怕了。 剩下的归程,她靠在马车壁上,思索着既然付云归主动给了她报复的机会,她该怎么吓回去才好。 这一想就是一路,等车轱辘趋于平静,付云归喊她下马车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对策。 只是一下车,尚未等她站稳,后面达达的马蹄声便接踵而至。 晏久初略一回头,见到晏柏兆正捆着晏柏松往家门口来。 原来他为了阻止晏柏松干蠢事,选择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把他给砸晕了。 大哥不愧是大哥,晏久初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晏柏兆将晕过去的晏柏松交给几个小厮,让他们送人回屋,自己则留下来与付云归道了几声谢。 “客气了,阿九也算我半个妹妹,举手之劳罢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人模狗样。 晏久初鸡皮疙瘩掉落一地,拢了拢宽大的披风,等着他们客套完。 大晚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要紧事说,两人只简单聊了几句就开始道别,晏久初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在晏柏兆回头拉她的手,想要带她上台阶的时候,她挣脱了他,提着裙摆小跑着到了付云归身后。 “世子哥哥!”她甜甜地喊了一声。 正要上马的付云归一听,自是要回头看看她。 而就在他回头的一刹,啪!!! 多么清脆的一声响。 晏久初甩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到他的脸上。 晏柏兆以及在场所有丫鬟小厮全都震惊到失语,愣愣地看着晏久初在月色下歪了歪脑袋,气恼地嘟囔:“怎么办,没有把世子哥哥吓哭呢?” 第25章 、婚配 “让我看看你这张脸,啧啧。” 晏柏兆使劲憋着笑,在付云归面前坐下,本想好好喝口茶,却不想给自己呛了个正着。 付云归闲看他一眼,眼里仿佛说着“活该”二字。 晏柏兆也不气,笑嘻嘻地给自己擦了擦下巴,乐道:“我已许久未见你如此神情,阿九实乃我老晏家珍宝。” 付云归冷笑一声,“那你可得护好了。” “至于吗?”晏柏兆咧着嘴摆摆手,“你跟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儿,要是你真气,你就朝我身上打回来。” 说罢,他还真敞开了胸襟,摊开了手,一副任君欺.凌的样子。 付云归眼神只瞥了眼他放在地上的食盒,没有理他。 “你这眼睛真是尖。” 晏柏兆当然知道他不会真的打自己,拎起地上的食盒到他眼前,从中陆续取出枣泥糕,豌豆黄,馿打滚等糕点小食,面上堆着笑,道:“我娘听说了这事,觉得很是对不住你,喏,特地叫我一大早就带上食盒来看看你。” 看看你的脸都惨成什么样了。 晏柏兆看了两眼就强迫自己低下头,没办法,不然实在会笑场。 阿九昨晚那巴掌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现在看付云归的脸,他还隐隐能看到微肿的红痕。 “多谢。”付云归生硬地谢过他家好意,卷起一份卷宗,“兵部近来很闲?” 晏柏兆跟他是什么交情,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懒懒地靠着椅背,道:“别急着赶人啊,我这回来,还有点私事,那个姓苏的……” “死了。” “什么?”晏柏兆措不及防,“不是还没开堂吗?” “昨晚在牢里咬舌自尽了。”付云归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他,“柏松昨晚来过?” 晏柏兆点头,“来过。” 随即他又补充,“不过只在地牢外耍酒疯发 分卷阅读45 了一通脾气,我一过来就把他打晕带走了。” 付云归告诉他:“我听狱卒说,昨晚她问过外头的动静,多半是听到柏松来了。” “你说这话是……” “她挺在乎柏松。”付云归理好卷宗,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不然也不会在知道他来过之后才自尽。” 室内一片寂静,早间的烈阳透过窗户纸斜射进几缕光晕,连浮在半空的粉尘都能轻而易举地见到。 “我们家也有错。” 过了不知多久,晏柏兆微微动容的唇瓣才逐渐开合,“柏松看上她那会儿,我娘去找过她,无外乎就是那种话,她会耽误他的前程,会给他带来污点,她希望她离开。” “后来她就真离开了。”晏柏兆平白笑了两声,不再似方才那般玩笑,更像自嘲,“可是好笑,就算她离开了,柏松瞧着,也没什么长进,倒还不如不走。” 起码那样,可能她和纪筱已都不会死了。 付云归淡淡听着,却没他那样的情绪,或许是自己从未在感情里身临其境过,也或许,是在大理寺这样的地方待的久了,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说了,既然人没了,我坐这也没什么意义了。”晏柏兆揉着眼睛起身,又似想起什么,顿了顿,道,“听说纪言殊自请去北境戍边?” “嗯,折子刚递上去,过不久应该就能批下来。” 晏柏兆无声在那站了许久,终于还是艰难开口:“到时也喊我去送送他。” *** 晏久初今日肉眼可见地神清气爽,连衣裳也挑了轻快的天青色。 晏敏初却与她正正相反,整个人跟朵蔫花儿似的,没精打采。 “敏敏,你怎么了?”晏久初摸摸她的小脑袋瓜。 “五姐姐,你,你听说了吗?”晏敏初垮着个圆嘟嘟的脸,“苏菀死了。” “死了?”晏久初握着调羹的手一顿,“不是说二哥哥前几天还见过她?” “正是呢。她是昨夜死的,听说,她就是那个杀了纪筱已的人,昨夜在地牢里畏罪自尽了,大理寺通告都已经贴出来了。” 晏敏初闷闷不乐,“五姐姐,你说二哥哥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晏久初出着神,没听进去她后头的话。 她的猜测成真了。 当时看到纪筱已身上被刺了那么多刀,她一开始还猜测凶手是个习武之人或者医师,熟知人体结构的那种,没想到是个戏子。 晏敏初先前正说过,那苏菀最擅舞双刀,也算是呼应上了吧。 “五姐姐你怎么也不高兴了?”晏敏初看着她迷茫的神情,给她捏了捏脸,跟个小大人似的宽慰她,“五姐姐不要不高兴,不要害怕,我们老老实实的,就没有那么多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会好好的。” 晏久初回过神来,正听到她说“老老实实”,旋即后背便是一凉。 昨夜差点交代在付云归手上的恐惧感,她可还没忘。 晏敏初不知她那一出,还在有理有据地喋喋不休:“夫子说过,人们自古以来的杀戮,从来都系因果。没有这个因,就没有那个果,我们不去得罪人,便也不会有人杀到我们头上,我们尽可放心。” “嗯嗯。”晏久初似懂非懂地点了两下头,正欲神游,却听苏和姑姑踏着匆忙的脚步声进来了。 “我的两位小祖宗诶。”苏和姑姑喜上眉梢,走到两人跟前,“赶紧随奴婢去前厅见见客人,夏侯家的夫人带三小姐来了。” “夏侯茵么?”晏敏初一激灵,萦绕在眉间的郁气褪去不少。 “是。”苏和笑道,“两位姑娘快快收拾,去见见客吧。” “夏侯茵在宴会上时常见到,还需如何收拾?”晏敏初虽想去跟她玩,却也不解苏和这番话。 苏和抿着笑,矜持道:“六姑娘往常只是在宴会上见到夏侯姑娘,这回若是聊的开心,保不齐日后,能天天见到呢。” 晏敏初嘟囔:“我做什么要和她天天见到……” 话一说完,她便自己明白过来,又惊又喜道:“她要做我嫂嫂了?!” 晏敏初想的不错,晏久初记得,书里的确写着,晏家长子娶的是夏侯家嫡出的三小姐,他们的婚事定的比隔壁临安王府家的男主付照还早。 因为付照是嫡次子,他的上头还有个嫡长子付云归,付云归一日不成婚,付照就算再想娶留宋,也不得不跟着他拖着。 不然,他临安王府就真的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晏久初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拥有这副身体原主的记忆,她还是很愿意主动嫁给付云归,顺便满足一下付照想早日娶得美人归的心情的。 可惜了,现在知道他哥是条狗,她是看一眼都嫌脏。 虽然,可能,也许,她不喜欢付云归,京城里也有的是姑娘喜欢,但她还是邪恶地想,这种喜欢拿刀威胁恐吓小姑娘的狗男人,不就应该孤独终老吗? *** 分卷阅读46 那厢付云归刚跨过门槛,正要往正厅去,突然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小厮浮石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道:“公子可是着了凉?” 他略一抬手,示意道:“无事。” 正厅里大长公主刚送完客人,神情有些许落寞,见到他回来,便喊他坐下。 “你可知,方才你姑母又来了?” 付云归一听便知她要提何事,拧着眉坐下,一声不吭。 “你少装哑巴,我话还没说呢,你眉头倒是先皱起来了。”大长公主茗一口茶,没好气道,“适才福嘉郡主与我说,她来的路上正巧碰到了夏侯夫人和他家三姑娘,他们是要往晏家去呢。” 付云归眉心微动,称赞道:“挺好。” 见他这般岿然不动的模样,大长公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她重重搁下茶盏,“你何时也能叫我说一声好啊?晏柏兆跟你一样大的年纪,他和夏侯茵的事就要定下来了;还有那京弥,早早就听家里的话,跟许家有了婚约;我还听说,昨夜李尚书的诗会,是特地要把女儿许给夏侯瑜。你素日与他们交好,怎的如今他们一个个都有了着落,你还半点都不急呢?” 定遥大长公主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这般头疼的时刻。 本来她的人生是极好,自己出生便是公主,嫁的人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父皇的义子。二人两情相悦,生了两个儿子,从样貌到才华,都是个顶个的好,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偏人到中年,儿子长大了,麻烦倒是来了。 长子冥顽不灵。这几年她差不多将京中门第般配、样貌佳、性子好的世家姑娘全给他看了一遍,他没有一个看上的不说,还总是端着茶跟她说不急。 不急不急,再不急,过几年,她那群老姐妹都该领着孙子来看她了。 次子倒是有情有义,随随便便在大理寺碰上个姑娘也能看对眼,还摆出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闹得满京城都是他们的笑话,自己也不嫌丢人。 付云归大抵知道她的想法,心不在焉地浮了浮茶沫,“我不是已经依母亲的意思,在看了吗?” “你当我不知道你背着我阳奉阴违?前几日连家那朝容县主,明明想见你的很,结果人家去你那大理寺走了一遭,回到家里就给我回绝了,谁知道你怎么同人家说的?” “连家不合适。”付云归眉心舒展,“我不排斥成亲,只是还得劳烦母亲替我多看几家,了解清楚才好。” “你以为我还剩几家没给你看?京中但凡有点名头的,我都已经递到你跟前了。” 付云归循循善诱,“忠义侯府不是还没有?” “忠义侯府?”大长公主一愣,“难道你自己看中了……晏敏初?” 她蹙了蹙眉,“晏家二房虽比不上大房出息,但那小丫头好歹也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只是,瞧着也忒小了点,我记得年初才刚满十五呢,你都已经及冠了,哪里等得起。” 付云归放下茶盏,状似不经意地道出心中真正所想,“晏家也不只那一个女儿。” “你什么意思?”大长公主觉得,自己对儿子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你……”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满脸写着一言难尽,难以置信,“你想要阿九?” 第26章 、禽兽(一更) 定遥大长公主向来觉得自己儿子是优秀的,?付辞和付照这么多年天才的名声和顺畅的仕途,都足以佐证这一点。 然而那天,就在付辞回来跟她说,?想娶晏久初的那个下午,她觉得她这么多年,?骨子里引以为傲的信念,?在一点点地土崩瓦解。 她怀疑自家大儿子,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主动提出要娶晏久初。 除了拿她做挡箭牌,?还能有什么原因?总不能他就是喜欢这种心智不成熟的吧?这像什么话。 云归是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怎么能娶一个心智只有六岁的毛丫头回来,?那往后临安王府里里外外的一应事宜,都由谁来操持? 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公主不必过于忧心,?世子可能只是最近听您提这事提的多了,故意这么说的。”若荷替她捏着肩膀,轻声细语地劝慰道。 “毕竟您先前就想让晏五姑娘嫁给二公子,?兴许世子就是有样学样,?想搪塞过去。” 听她这么一说,大长公主心里倒是好受多了,不过她还是不踏实,与若荷道:“你悄悄的,去外头查查,?看看云归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她从前百般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现如今却想,有个外室跟喜欢男人比起来,她还是更愿意接受前者。 为保信息准确,?她又多叮嘱了若荷一条:“可得打探清楚了,看看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 付云归这日下了早朝,又留在居正殿陪皇帝下了把棋。 他游刃有余地让出半边城池,看着皇帝笑得 分卷阅读47 合不拢嘴,忙着收他被吃掉的白子。 “云归今日是有事要求朕啊。”付玄卿心情大好,丢下白子在一边,端起茶盏。 “是。”付云归也不客气,直接与他明说,“臣最近想娶妻了。” “娶妻好啊。”付玄卿两眼一亮,“你娶了妻,姑母就再也不用往朕这儿塞一大堆画册了。你是不知道,那些画册每每叫皇后看见,朕是有多难解释。对了,那你是想娶谁家的姑娘?” 付云归呷一口茶,“晏家。” 晏这个姓比较特殊,满朝文武只有一家姓这个。 付玄卿想了想,“你要娶他家那个最小的?” 付云归摇摇头:“臣想娶那个最大的。” 晏家总共两个女儿,这付玄卿还是知道的,大的那个是现忠义侯晏伯明的女儿,小的那个是二房晏仲启的女儿,只是,按照常理,这两个人,都不该出现在付云归的娶妻对象中。 一个太小,一个,是傻子。 付玄卿思来想去,直白道:“你在外头养了人?” “陛下何出此言?” “只有在外头养了人,且被那女人勾了魂去的,才会想随便在家里娶个傻子当摆设。” “……” 付云归放下茶盏,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这一季的黄山毛峰口感甚好。” 付玄卿何等聪明,霎时就被他气笑了,“朕记得,忠义侯也爱黄山毛峰。” “你这是要拿朕的茶,去讨好你的老泰山?” 付云归莞尔,“借陛下吉言,臣也希望,是老泰山。” 付玄卿是真的没脾气了,食指指着他半晌,只顾着笑,说不出一个字来。 付云归神态自若,又细品了一口滋味醇甘的黄山毛峰,不急不缓道:“过不久七夕,臣还想请皇后娘娘办一场鹊桥宴。” “去会你晏家的五姑娘?”付玄卿也不再顾什么帝王颜面,盘腿上了座,摆出一副八卦的姿态,“你是真的想娶她?” “是。” “可是姑母不会同意的。” “晏家夫妇也不见得乐意。” “陛下赐婚,谁敢不同意?”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付玄卿嘴角抽搐,“你这是要朕同时得罪姑母和忠义侯府啊。”“陛下相信臣,不会得罪的,可能到头来,他们谢您还来不及。” 付云归话说的踌躇满志,倒叫付玄卿又起了颇大兴趣。 “说来听听?” “秘密。” *** 丝毫不知自己被盯上了的晏久初这几日过的很是安详,夏日炎炎燥热,她也懒得出门,干脆成日躲在屋里吃冰睡觉。 晏敏初比她活泼些,交际也更广泛些,时不时就有哪家的赏乐会邀她,她来者不拒,倒是经常出去玩。 要说难得的,却是晏柏松。 自苏菀死后,他郁郁寡欢,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院子里颓废了好些日子,还是晏柏兆亲自拎着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往他头上兜了一遭,他才脑门清醒些。 清醒过来的晏柏松白天人模人样,跟从前一般出去遛鸟赋诗,别无二致,一到晚上,就抱着酒坛子躲在家中各处角落,暗自神伤,对月自怜。 俗称,夜来非。 这晚,晏久初有些口渴,想再偷偷摸摸去小厨房搞点冰吃。 许敬月最近看她看的紧,因为她有好几次吃冰吃多了闹肚子,肠胃不舒服,遂她不让她再多吃这些东西,连带着螃蟹这种寒凉的都让她少吃。 这晏久初哪里受得了,只能半夜自己偷摸出来吃。 没想到这一偷摸,就碰上了晏柏松。 “二哥哥?” 她推推靠在假山下睡着的男人,不期然闻到满身的酒气,又听到他粗犷均匀的呼吸,知道他多半是喝高了。 问题是你喝高就喝高,抱着个酒坛子倒在草地上睡觉是怎么回事? 晏久初是偷偷摸摸出来的,也不能叫哪个丫鬟小厮来帮她把人拖回去,只能不停地摇着晏柏松,希望他能自己醒过来走回去。 于是她推啊推,晃啊晃,好半晌功夫过去,才总算把人弄得眯开了一条眼睛缝。 “五妹妹。”晏柏松见到她就笑了,嘴巴打了结似的口齿不清,“你怎么来了?你别怕,有哥哥在,哥哥护着你呢。” 这个醉鬼在说什么呢? 晏久初稀里糊涂,拍着他后背道:“二哥哥,你起来,回去睡吧,倒在这里会着凉的。” 她想将人扶起来,可是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重量,哪里是她能撑的起来的,她努力了半天无果,反被晏柏松一把勾住脖子,混乱道:“妹妹不要怕,付云归那个臭小子,还想娶你,我们家阿九是天大的宝贝,怎么能便宜了他去,谁都不能娶走我们阿九,谁都不能……” 这个醉鬼又在说什么呢? 晏久初也没心思去扶他了,摇着他肩膀问道:“二哥哥 分卷阅读48 你说什么?你说谁要娶我?” “付云归那个,那个,嗝~混蛋啊!” 晏柏松打了个酒嗝,脑子好像稍微清醒了一点,眨着一双肿泡眼半晌,迷迷糊糊问:“诶,五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路过这里。”晏久初说这话挺没底气的,但她心底里还在意晏柏松刚才的话,遂撞了撞他的胳膊,又问了一遍:“二哥哥,你刚才说付云归想娶谁?” “娶你啊。” 晏柏松脱口而出这三个字,旋即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事爹娘不让告诉阿九来着。 “不是,阿九,你你你……” 晏柏松脑子还有点混,“你”了半天也没什么下文,干脆抓起晏久初的手拍在自己脸上,啪啪打了两下。 “阿九你就当没听见,就是二哥哥喝多了瞎说的,瞎说的,啊,好妹妹,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二哥哥骗人!”晏久初大叫着挣开他,“我都听见了!” 晏柏松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好。 果然,巡夜的下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打着灯笼就往假山下来,晏柏松和晏久初大眼瞪小眼,还没瞪出个什么名堂,就双双被逮捕了。 被下人看到不要紧,被爹娘知道他告诉了妹妹这种事,那他才是真玩完了。 晏柏松当机立断,呵斥那下人:“我与阿九正在此做游戏,你来干扰什么?走开!” 那下人一见是两个主子,也不敢再上前,规规矩矩地提着灯笼退了出去。 晏柏松的酒还没彻底醒,刚才呵退那下人所用的精力仿佛昙花一现,夜里凉风一吹,他又昏昏沉沉,头重足轻,脚下虚浮,飘飘然欲升天。 偏晏久初还在那里眼眶红红地瞪着他,他强忍住困意,试探道:“五妹妹困了否?不如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忘了,这种事都是二哥哥喝多了瞎说的,当不得真,嗝……” “对了,你怎的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丫鬟跟着吗?” 他说着还伸头往假山外瞅了两眼,见当真没有人守着,奇怪道:“五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晏久初现在满脑子都是付云归要娶她的事,浑浑噩噩不想理他,矮身从假山下出来,撒开腿就跑。 “诶,五妹妹你去哪里呀!” 醉酒后的脑袋疼得很,晏柏松站起来都嫌吃力,却还是担心她出事,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见她进了昏暗的厨房,脑袋又开始发懵。 “五妹妹你想吃冰?” 晏久初抱着两只冰盏子狗狗祟祟,没想到他也跟来了,当即撅了嘴,小声道:“我,我就是渴了,想吃点凉快的。” 晏柏松也不知她闹肚子的事,并不拦她:“你吃就吃呗,妹妹,咱们打个商量,不要让爹娘知道你知道付云归想娶你这事,好不好?” “那,那我一直装作不知道,我就不用嫁给世子哥哥了吗?”晏久初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仰着小脑袋,单纯地看着晏柏松。 尤其她今天还绑了一副可可爱爱的双丫髻,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眨呀眨,更显娇小和纯真。 禽兽啊禽兽。 晏柏松暗骂,付云归这是个怎么样的禽兽,他这么可爱的妹妹,他怎么敢下的去手? “嗝~”他措不及防又打了个嗝,揉揉晏久初的脑袋,一身酒气,冲动上脑,“妹妹不要怕,哥哥定不让那禽兽如愿!” 作者有话要说:  付/禽兽本兽/云归: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二舅子? —感谢在20210822?21:16:18~20210823?15:3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催更?3瓶;嘻嘻哈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在池(二更) 男人喝醉酒后说的话,?是一个子儿都不能信的,晏久初深谙此道,便也没将晏柏松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付云归为什么要娶她?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个傻子啊,?他娶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为了方便以后折磨她? 晏久初冷不禁打了个喊寒颤,?这个小肚鸡肠的狗男人,不会是上回打了他一巴掌,他记恨上了,?从此以后就要疯狂折磨她吧? 不会吧不会吧,书里他明明还是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呢,?这破作者写的什么人设啊,?怎么能心黑成这样啊?! 晏久初欲哭无泪,她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个世界呆着了。 “五姐姐五姐姐!” 人类的悲喜并不想通,?晏敏初欢快地跑过来,叽叽喳喳道:“今晚就是皇后娘娘的七夕鹊桥宴了,咱们穿这身姐妹装如何?” 晏久初昨夜一宿都没睡好,?此时眼睛干涩无神,?敷衍道:“什么什么宴?” “七夕鹊 分卷阅读49 桥宴呀。”晏敏初娇羞地托着小脸,“听说请的大多都是未婚配的在室男女呢,若是宴会上有互相看上的,就可到皇后娘娘跟前求一份御赐的姻缘,五姐姐,?咱们可得好生打扮一番。” 妹妹,你才十五岁,怎么能这么恨嫁? 晏久初长呼一口气,尽量叫自己心平气和。 晏敏初兴致勃勃地拿过麦冬手中的两套衣裙,?展示给晏久初。 “五姐姐你看嘛,这两套流仙裙,一套草白的,一套石青的,只颜色深浅有些差异,都是江宁织造局出来的,新秋的缎子,旁人可还没有呢。” 晏久初闷闷地看着这两套裙子,心下正被付云归之事烦着,踌躇道:“敏敏,我不想去宫里玩了。” “为什么呀五姐姐,皇后娘娘的帖子上,可是特地写了咱们的名字,不去是不行的。” 晏敏初十分不解她的行为,还以为她又是吃多了冰凉的东西闹肚子,情绪不好,遂放下裙子过来陪她:“五姐姐你是不是肚子疼?要不要喝点姜茶暖暖身子?或者,叫彭郎中过来看看?” 晏久初正头疼,她这么一说倒是点醒她了。 对啊,她可以装病啊。反正原主脑子不好使,随便说个什么头疼,在家里病上个一年半载,她就不信付云归等的下去。 就算他等的下去,大长公主必定也等不下去,肯定会催着他成亲的。 到时候他付云归成亲之日,就是她晏久初解放之时。 妙哉。 她尚未来得及因此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便听许敬月和苏和带着点心进来了。 “敏敏也在,姐妹俩这是做什么呢?” 许敬月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体态和身姿都是极为标准的高门主母风范,不论脚下如何走动,头上的步摇都不会晃到一寸之外。 晏久初向来佩服她这四平八稳的走法,而除此之外,许敬月对女儿的关心,更是叫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天天变着花样给女儿做吃的做喝的不说,女儿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哪怕只是喝水呛到咳嗽了一声,她都立马紧张到不行。 晏家有专门养在府里的郎中,就是以备晏久初的不时之需。 许敬月今日做的是藕粉桂花糖糕,等她把东西亲自端到桌子上,看一眼旁边麦冬手里的两套流仙裙,笑意才有所收敛。 “姐妹俩这是想着要去七夕鹊桥宴了呢。”她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半点高兴。 晏敏初却丝毫未察觉,还十分积极地说:“正是呢,伯母,不过五姐姐刚刚好像肚子有些疼,情绪不怎么高呢。” “肚子疼?阿九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早上又吃冰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郎中过来?” 许敬月果然一上来就是生病三连问,晏久初措不及防地看着她秀气的眉毛蹙成小山丘,满脸写着担忧,装病这件事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不,她不能装病。 她一装病,许敬月又得伤心许久。 那是个真真切切关心她的母亲。 她想起自己刚穿到这边,第一次看到许敬月,便是一双哭肿的眼睛。似乎她已经因为女儿落水昏迷而累了许多天,可是只要一听到女儿醒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奔了过来,亲自喂药,亲自伺候,为了女儿,她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女人,也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叫她伤心了。 想抱怨自己头疼的话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晏久初怔怔地摇了摇脑袋,“不疼不疼,娘亲,我就是好困啊,好想再去睡个觉。” 夏天嗜睡倒是正常的表现,许敬月见她面色的确不难受,只是眼皮子有些耷拉无力,便轻摸了摸她的脸,喊她吃了糖糕就再回去睡会儿。 至于七夕鹊桥宴,她却是一字未提。 偏晏敏初是个好热闹的,怎么也得把话题往这上头拽。 “伯母,等五姐姐小睡好了,我想让苏和姑姑替我们梳头发。”她讨巧道。 苏和从前是戏班子出身,手巧的不得了,许多普普通通的发髻样式,到了她手里,总能变出花来。每年晏久初和晏敏初的生辰宴,苏和便会替她们梳个好看到不得了的发髻。 今晚这等重要的场合,晏敏初自然便想着苏和能替她挽个发。 许敬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今晚这般的场合,她并不想晏久初去。 因为这回的七夕鹊桥宴,是皇后娘娘专为各世家在室的公子小姐们设的,旁人都不得参加。那样复杂的人群场合,她不能陪在晏久初身边,实在是不放心。 “伯母,有我陪着五姐姐呢,您就让五姐姐去吧。”晏敏初嘟着小嘴,“我还特地备了两套姐妹装,就想着能和五姐姐一道参加呢。” “若是您实在不放心,就叫冬藤和夏芜她们全都陪着,我也会一直陪着五姐姐的,我保证不会叫五姐姐出事的。” “若是,若是还不放心,哥哥们不是也都收到了帖子么?就叫哥哥们都陪着就好了。” 分卷阅读50 许敬月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气还是笑,“你倒是机灵,为了让阿九去,硬生生把自己和哥哥们的机会都丢掉了?” “哎呀,伯母。”晏敏初没得羞红了脸,“我,我就是想叫五姐姐开心些,她成日待在这府里,肯定闷的很,您就答应了吧。” 许敬月又去看晏久初。 晏久初正小口吃着糖糕,听她们提到自己,小心脏忍不住颤了一下。 就在刚刚,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很荒唐的想法。 既然晏柏松都知道付云归想娶她了,那付云归一定是在明面上提过这件事,或者屡次三番向晏家暗示过了,但晏家父母到现在还未跟她提过一个字,就说明他们现在肯定还是不同意,且离同意还差的远呢。 她不知道自家老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但她知道,晏家只是侯府,付云归他们家却是王府,侯府定是比不过王府的。而且原书中付云归跟皇帝关系不错,他若执意要娶,找皇帝下令逼婚,她爹娘怕是再不情愿也得情愿。 那就只有靠她自己。 要么出家,要么,找个比付云归厉害,或者跟他不相上下的人,先一步定了亲,那她就不用再担心了。 出家她是不想出的,剃光头发整日吃素,那不是她的风格,带发修行又容易落人口实,也不行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而这个人选,她已经斟酌好了。 云阳侯府的公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云在池。 她记得,云在池如今任国子监司业,年纪二十出头,跟晏柏兆,付云归,付清之等一干世家子弟从小一起长大,玩的甚好。 虽姐姐是皇后,家里也有爵位可以继承,但他的官衔却是靠自己科考挣来的,嘉正十五年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原是要尚公主的,可惜公主中途夭折了,而他一时也无心成家,此事便搁置下来了。 算算年岁,他应该比付云归还大一两岁。 付云归嘛,拜从前迷恋他所赐,她很清楚,他今年正正好二十。 晏久初今年十七,那她和云在池,应当差了四五岁左右。 年龄差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晏久初觉得,他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今晚皇后办的宴会,他应当也会到场。 于是她两眼放光,对上许敬月疑惑的神情,兴奋道:“娘亲,我也想去!” *** 京郊西南角,丘鹿山 夏日阵雨洗涤过的山林处处透着清新,鸟儿在云间啼唱,声音很是动听。 斜挂在叶末的最后一点水珠,此刻正映着一片白袍倒影,付云归背着筒箭蹲候在林中,手里紧握弓弩,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全神贯注,注意着林间的动静,连任何一声虫鸣鸟叫都不肯放过。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有弓箭向他的方向飞来,他略一偏头,单手握住那支箭,随后便又有几十支箭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他脚尖一个使力,侧身一一躲过,点着树干飞上枝头。 一旦占据了高地,视野便开阔了许多,他迅速朝几个方向射出带有红线记号的箭,旋即,林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杀戮声。 他站在树枝上,冷漠地看着,犹如一个高傲的审判者,睥睨众生。 “都杀干净了?” 他下来的时候,暗卫信石第一个赶来复命。 “是,主子。”信石交上一块青石麒麟玉佩,“这是从那个太监身上发现的。” “这是前云南王的东西。”云在池踩着几茬枯枝过来,递上同样一枚玉佩。 付云归一并接过,收在掌心,慢慢摩挲。 “走吧,先别琢磨了,天快黑了,还得趁早回去换身衣裳,参加那鹊桥会。” 云在池边催促着他,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竹青的衣摆上有一片明显格格不入的血红斑迹。 他稍有不满,“啧”了一声,“又沾上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淦,好像又看错人了!!! 第28章 、看戏(三更)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从昭德门一路到望月台,点着雕刻成各种形态的喜鹊式石灯笼,?为进宫赴宴的少男少女们指引方向。 晏家兄妹在宫门口下了马车,此时也正混在往望月台去的人堆里。 “哥哥,?你快帮我看看这发髻有没有乱。”晏敏初管几位堂哥,?都是按着排序叫,只有叫自己嫡亲哥哥晏柏旭的时候,才是单单的“哥哥”二字。 晏柏旭粗略地应付两眼,?也看不大懂姑娘们的发髻盘法,很是敷衍地点了两下头,?“还行,?没乱。” “那就好。”晏敏初如获至宝,小脸的兴奋劲儿又上了几成。 晏柏松笑话她:“瞧咱们敏敏的这股劲儿,?今儿个要是找不到心上人,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二哥哥你又胡说!”晏敏初跺着脚气道,“我这是,?这是取悦我自己呢。” “哦——”晏柏松特意拖 分卷阅读51 长尾音,?“敏敏打扮的这么好看,原来只是为了照镜子的时候更加高兴罢了。” 晏家几个兄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晏敏初羞赧难当,赶紧躲到晏久初身后去,不再搭理他们。 今日她们穿的姐妹裙装,晏敏初喜欢淡一点的草白色,?晏久初便也迁就着她,穿了深一点的石青色。 苏和盘的飞仙髻很是巧妙,既能凉快地不遮住脖子,又能向上延伸出两个类似兔耳朵的发圈,?拿簪花点缀,前头戴金花冠,后头配短步摇,活脱脱两个天上下凡的玉兔仙女。 许敬月本还担心这样会不会太招摇,却听晏敏初振振有词道:“伯母,这可是难得一次公子姑娘们可以自由相看的机会,大家定都是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我们只怕不够招摇呢。” 晏久初初听只觉这小丫头说的夸张,如今才知晏敏初那话的确不假。 他们已经到了望月台,放眼望去,只见盛装打扮的男男女女交错其间,三五成群,两两一对,互相交谈试探。姑娘家有害羞的,一路都是举着团扇跟人说话;却也有胆大的,目光炯炯与对方直视,你问我答,有来有回,丝毫不落男子下风。 晏久初没那些一个个仔细看过去的心情,半举着团扇遮住下半张脸,目光粗略扫过一圈,没有找到云在池的影子。 晏柏松带着她坐到一边角落里,指着莹莹亮光下几个人道:“五妹妹,记住了,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待会儿若是想与人相看啊,可千万别看他们。” 晏久初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下就认出来那群人是谁了。 可不就是前几日在吃古董羹的时候拿她做笑柄的那群纨绔子弟吗? 只叹京城权贵圈子太小,她跟这群老鼠屎,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过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上回被付云归拉走的早,没来得及报复他们,这回又见到了,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晏久初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染着蔻丹的指甲搭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敲着。 付云归从居正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与人相看,哥哥是怕我们阿九受委屈。”晏柏松还在补充他刚刚说过的话,嘻嘻笑了两下,告诉她,“听说今晚皇后娘娘这里有最后一批六月黄,妹妹你不是最爱吃了吗,到时候多吃点,一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说的巧不如来的巧,晏柏松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华赏姑姑就带着一众宫女们过来了。 她施施然向众人行了一礼,随后素手一摆,宫女们自她身后鱼贯而出,将手中端着的菜肴纷纷呈上矮桌。 “此乃皇后娘娘为诸位公子和姑娘们备下的佳肴。皇后娘娘说,再过一炷香的时辰,望月台前的鹊桥便会点灯,诸位若是有兴致,便可上桥观赏御花园的夜景,若有公子姑娘就此相看上的,也可走过鹊桥,去往尽头的风雪楼,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在那里等着诸位,为有缘人赐婚。” 花样真多。 晏久初感慨着去看皇后都备下了些什么菜,一低头,摆在她和晏柏松这张桌子上的,却只有两道雕刻精湛的素食——胡萝卜和卷心菜。 她眉头微皱,觉得这不大合理。 她又好奇去瞅了瞅隔壁,隔壁桌坐着两个她不认识的,每人面前都摆了一只金黄的大闸蟹,一壶酒,两道跟她一样的素食。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蟹和酒? 隔壁桌的两个姑娘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她,见她桌上稍显空荡,眼里的嘲弄不言而喻。 晏久初撇撇嘴,这皇后娘娘可真行,还搞差别对待。 她郁闷地转回脑袋,只见那位华赏姑姑带着宫女正站到了她面前。 她蹲下,与坐着的晏久初平齐,将宫女手中的端屉接过,取出上头摆放整齐的三盘大闸蟹,共六只,送到了晏久初桌上。 “皇后娘娘嘱咐,这六月黄宫中人人都爱吃,所以剩的不多,余下这几只,全都送给晏家五姑娘。” 晏久初愣住了,原来,差别对待差别对待,她才是那个被特别关照的那个? 真是……爽极了! 果然啊,世上人人都嚷嚷着想要公平,却其实,也都希望,自己是被特殊关心的那一个。 晏久初不知这皇后娘娘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同,但送上门的大闸蟹,岂有不吃的道理。 晏柏松见她已经打算撸起袖子了,忙剧烈咳嗽起来,边咳嗽边道:“谢过这位姑姑。” 哦,对,她还没有谢礼。 晏久初规规矩矩放好衣袖,跟在晏柏松后头,向华赏姑姑道了谢。 华赏略一点头,与晏柏松道:“皇后娘娘还为晏二公子和五姑娘备了特殊的美酒,希望晏二公子能随奴婢去取一趟。” 居然还有惊喜? 晏久初觉得不对劲了。 一次是惊喜,两次三次就是别有用心了。 分卷阅读52 皇后,她跟皇后有什么渊源呢?不就是上回荷花宴的时候见过两次吗? 不对,皇后! 既然华赏都这么说了,又是皇后好意赐下的美酒,晏柏松自然是要跟着去取一趟的。 但他担心晏久初出事,走之前特意道:“阿九就坐在此地不要动,哥哥去为你取一壶美酒来,有事就喊三哥哥四哥哥还有敏敏,他们就坐在对面。” 晏久初乖巧点头。 她多半已经琢磨出来了,皇后之所以会特地关照她,多半是受了某人的请求。 而那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 三,二,一。 付云归掐着点在她身边坐下。 “几日不见,阿九还记得我吗?” 付云归自然地拿起桌上的剪刀,蓦然,感受到身边的人离自己远了几寸。 他看了看剪刀,又看了看晏久初战战兢兢的害怕样,笑道:“阿九是怕世子哥哥会做什么?” 怕,她当然怕,而且是下意识,条件反射地怕。 晏久初死死盯着他的手,见他动作自如地拿起一只螃蟹,剪刀,钳子,镊子……各种工具轮番上阵,没一会儿,就为她剥出了一盘金黄金黄的蟹肉。 “不客气。”她咽了下口水,自觉端过那盘蟹肉,蘸着酱开始吃。 对于她无厘头的话术,付云归也不感到诧异,而是偏头认真看着她吃蟹肉的模样,没由来笑了两下。 而后,他继续开始剥蟹肉。 “待会儿阿九可要上鹊桥上走一走?”他边剥蟹壳,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着。 “不去。”晏久初摇摇头,“二哥哥叫我在这里等他。” 付云归又开始套路她,“二哥哥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待会儿他们都上去了,就剩阿九一个人留在这里,阿九不难过吗?” 晏久初偏偏不上道:“不难过,我有螃蟹吃呀。” 付云归问:“螃蟹吃完了呢?” “螃蟹吃完了,我就,我就不吃了,也不动了。”晏久初坐的端端正正,“娘亲说了,我不能乱跑,要听哥哥的话。” “哥哥?”付云归饶有意思地念了遍这个称谓,慢慢凑过来一点,漆黑的眼眸与她对视,“世子哥哥也是哥哥,是不是?” 死狗,他在撩她? 晏久初慌忙捂住小心脏,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跟他拉开些距离。 不行了,这死狗,就算道德败坏,脸居然还是那么地帅。 晏久初暗自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就是张脸,云在池也生的好看,她待会儿就去找云在池,让他看看什么叫先人一步。 她清了清嗓子,纠结道:“可是,可是我家就有好多哥哥,世子哥哥只能排在这里。” 她竖起了一根小拇指,展示给付云归,示意了他的地位。 付云归:…… 他装作没看到,依旧努力引诱她上桥,“可是待会儿桥上有很精彩的场景,阿九不想亲眼见见吗?” 晏久初无所谓道:“什么好看的场景?有人唱大戏吗?” “是啊。”付云归温和地又将一盘蟹肉递给她,“而且是阿九一定会喜欢的大戏,想不想看?” 他什么意思? 晏久初下意识看了看上回拿她嘴碎的那群人,莫非,付云归要替她报仇? 正想着,那边鹊桥上便陆陆续续亮起了两排灯笼,众人一阵惊呼,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扬长了脖子去看。 可是看归看,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世家公子小姐,哪里好就这样奔去桥上。 得有一个领头的,打破这份诡异的矜持。 晏久初眼珠子转了两圈,正要开口把付云归推出去,就见角落里一对男女突然站了起来,手牵着手跑去了鹊桥。 这么野? 眨眼间,众人纷纷跟在他们后头,下了望月台,去鹊桥上凑热闹。 看着突然空旷的楼台,晏久初有些怔愣。 凉风毫无遮挡地吹过来,她下意识摸了摸两只胳膊,瞅着下面鹊桥人头攒动,热热闹闹,不觉也有些蠢蠢欲动。 可惜晏柏松还没回来,她不能打破自己说过的原则。 付云归全程也没动,只淡定地给她剥着一盘又一盘的蟹肉,直到下面突然传来几声扑通——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付云归放下工具,擦了擦手,不由分说地拉起晏久初的手。 “走,去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生气):所以我的宴会,是一定要有人落水才能行,是吗?!! 阿九(指着世子):我举报,他干的! 第29章 、打架(一更) 陈辙此人,?父为成康伯。 他是伯爵府正头夫人嫡出的三子,平日里跟晏柏松一样,琴棋书画诗酒花,?唯不擅科举。 分卷阅读53 不过他和晏柏松玩不到一块去。 只因二人艺术审美不和,陈辙热爱水墨笔触的写实山水,?晏柏松好天马行空的浮夸。 往往诗会场合相见,?是万万不敢有主人家把他们俩安排在一处的。 这俩厮一旦吵起来,那整个诗会都可以不用办了。 当然,两人玩不到一块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晏柏松觉得,?陈辙此人,?品行不佳。 比如见到美人就是爱,在市井里头随便碰到个样貌美艳的豆腐西施,?就非得尾随人家到家门口;又比如,如今尚未成家,家里通房的肚子就已经大到兜不住了。 成康伯夫人近几月是急得焦头烂额,?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家儿子通房有孕的消息,在京中权贵人家里头,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此前付照和留宋一事也曾在京中掀起不少的风波,?临安王府的二公子付照,虽贵为大长公主与临安王之子,却位列京中贵女们嫁人的黑名单之首。 如今陈辙这事一出,陈辙便成功挤下付照,?成了新一任黑名单榜首。 是以伯爵夫人十分头疼。她该如何给她这混账儿子找个正经人家的贵女做媳妇儿,成了她如今最大的难题。 “要我说,不如就南下看看。”二房妯娌劝她,“江南那一带富裕,做官做的也体面,不少知府县衙都有的是银子,却苦于无门,想方设法想跟京里头攀关系呢。” 成康伯夫人扶额,“可我总想着,若能在京中找到,便是最好,起码两家日后还能相互扶持。江南是好,可未免也太远了些,有什么消息也来不及及时通知,做不到同气连枝。” “好嫂嫂,如今京中这些个人家,已经由不得咱们挑了,若真想,恐也只能找个庶出的,到时候带出去,还不知道体不体面呢。” 虽说二房夫人说的都是实话,但成康伯夫人一听到这些,还是心里难受的紧。 她攥紧了帕子,压在桌上,孤注一掷般道:“不是还剩了一个吗?” 二房一时不明白她这什么意思,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颇感诧异。 “嫂嫂是说,晏家那个?” *** 陈辙完全没他娘的那些烦恼,日子照样过,诗酒照样潇洒。 这日七夕鹊桥宴,他通房虽有孕,但他终究还是未成婚,皇后未免得罪人,就把他也邀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近来在京中的名声,也不指望着今日这场合,那些个心高气傲的贵女们能看上自己,他就当是来吃酒看美人的就好了。 可偏偏今日他无心插柳,有人却要栽树。 他刚到望月台,人就往那儿一站,就有姑娘不小心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疾手快,赶忙将人扶正。 姑娘的袖摆掠过他的胳膊,举着团扇匆匆向后退了两步,半是含羞半是带怯地看着他,盈盈弯下柳叶眉。 “多谢这位公子。” 陈辙手上还残留着姑娘掠过之后淡淡的余香,是清新淡雅的丁香。 他萦绕在香气间,一时恍惚,凝眸望向眼前人。虽隔着团扇,却依稀可辨其清雅芙蓉之姿色,天生丽质。 他一霎丢了魂,躬身询问,“敢问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那姑娘福了一福,“千金不敢当,小女子乃京太傅家表亲,家父任闽州通判,此番到京城游玩,是借了京家姐姐的福气才得以参宴。” 她全程素手执扇,稳稳当当遮住大半张脸,语毕后,只抬眸悄悄看了陈辙一眼,手便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她强自镇定,低眉道:“不知公子贵姓?” “哦,在下成康伯爵府三子,姓陈,单名一个辙,姑娘,姑娘你……” 分明不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娇羞美人,陈辙却愣是在眼前人面前表现地像个毛头小子。 他握拳咳了一声,移开目光道:“姑娘从闽州来,想必对京城各地风貌还不甚了解,今日在下与姑娘有缘,日后若是有需要之处,大可来成康伯爵府寻找在下,在下必定,义不容辞。” 那姑娘屈一屈膝,团扇举得更高了些,似要遮住飞霞羞赧,“如此,多谢公子。” “咳。”陈辙又咳一声,“这望月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姑娘恐怕是第一次来吧?在下不才,先头随母亲到过两次,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便带着姑娘四处走一走?” 今日本就是皇后为尚未婚配的男女设的宴席,在场不少公子姑娘都已经聊上了,男女一道走走,却也不过分。 那姑娘左右看看,略略点了点头。 陈辙心花怒放,花了小半个时辰,带着她将望月台各个角落都逛了个遍。 虽然她实在害羞,大多时候都举着团扇遮住下半边脸,但偶尔说笑时,不经意间露出的流畅下颔线和白皙的脸庞,叫陈辙还是心猿意马。 后来皇后赐宴,姑娘回到了她的座上,果然就紧挨着京家大小姐京遥遥。 分卷阅读54 他心下有了数,不久就被狐朋狗友们唤去喝酒,喝了三杯不到,便听他们说,那头鹊桥点起了灯。 陈辙知道,母亲一直在为自己的婚事烦心,可是那通房是他的爱妾,要叫他将那孩子打掉,他是万万狠不下这个心的。 本以为今日到此只是随便一游,不想却得此良机。那姑娘看他的眉眼,一瞧便是有情。 闽州那边的官,他虽不甚了解,却也知道,盛产茶盐之地,绝不贫寒。 既在京中找不到人成亲,结亲到闽州,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她和京家还是表亲,日后他和京弥,也更方便了走动。 这样一想,他简直是通体舒畅,觉得今日这鹊桥宴真是来对了。 瞧着满楼台的人痴痴望着那鹊桥不敢动,他轻嗤一声,起身钻到那姑娘身旁,就着明明灭灭的烛光,握住了她的手腕。 “咱们走。” 借着微微的酒劲和高昂的兴致,他要做第一个登上鹊桥之人。 后来,熙熙攘攘的人群跟在他们后头,全都奔上鹊桥。 桥的那头就是风雪楼,只要敢过去,皇帝和皇后就会为其赐婚。 只是出身官宦世家的人,总是少了点孤注一掷的勇气。 陈辙今晚嗅着姑娘身上的丁香香气再上头,也知道婚姻大事还得回家容禀父母,才能做出决定。 故而他只是隔着衣袖,握紧了姑娘的一截手腕,带着她在鹊桥上漫步,靠在桥边栏杆处,望景抒怀。 陈辙向来附庸风雅,此等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自然想要赋诗一首,以震在场诸人,顺便,送给眼前这位姑娘。 他松开姑娘的手,凭着栏杆远眺那边的倚莲池,见池中一轮半月影影绰绰,他微微一笑,举在半空的手打了个响指,张口就来—— “喜鹊成桥人成道,乞巧夜凉——” “啊——” 扑通一声。 鹊桥上众人推推搡搡,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落水之人是谁,也不知是谁将其推落的。 待大家三三两两反应过来,场面便开始失控。 惊叫的有,呼救的也有,趁乱到处乱跑的也有,却没有人注意,此时一个姑娘正半举着团扇,在人群中四处游蹿,其所过之处,扑通一声接着一声。 等到落水之人从一人增到三四人,场面也彻底失去了控制。 晏久初被付云归拉着,站在望月台上,将下面混乱的场景尽收眼底,自然,也将那个作乱女子的行踪收进了眼眸。 她见她狗狗祟祟,一路小跑着远离现场,脚步方向很是准确,显然,是个熟知宫里方位结构的人。 她佯装无知,问道:“这就是世子哥哥要我看的戏吗?好无聊啊,这么乱,一点都没有兰坊的好看。” “不好看?”付云归垂眸,看着她肉嘟嘟的半边侧脸和精致可爱的发髻,低声问道,“那阿九告诉世子哥哥,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晏久初咬着手指头,卖了个小关子,良久,才指着下头越来越乱的场面,不客气道,“我想看,世子哥哥也跳进水里!” 付云归挑眉,映着烛光与月色的瞳孔带了寻常没有的温度,俯身到她耳边,嘴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耳朵,暧昧道:“也行,等入冬之后,世子哥哥带你去灵泉山上泡温泉,到时候,阿九就能看到世子哥哥在水里了。” 晏久初:!!! 这变态!!! 她猛地推开付云归,结果一下子没推动,自己反倒踉跄了几步。 眼看着屁股就要挨到地上,却不期跌入一个正正好的怀抱。 她仰头一瞧,眼里突然起了亮光,“二哥哥!” 晏柏松没想到一回来就能碰上这样的场面。这姓付的忒不要脸,凑那么近跟他妹妹说话,还把他妹妹吓得跌到了地上,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你这混蛋!” 他放好晏久初,抡起拳头冲上前去。 可付云归哪里会由着他打,眼看他拳头都要凑到自己鼻子上来了,他赶忙向旁退去。 他退的时候全程背着手,没有要跟晏柏松还手的意思。晏柏松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登时挥着拳头更使劲儿了! 晏久初眸光闪闪,看着两人看似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实则毫无进展的打斗,焦急如焚。 “哥哥,哥哥,你们别打啦,别打啦!”她装模作样地嚷嚷着。 而其实,捂着嘴的手掌下,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打狠一点,再打狠一点! 往他脸上揍!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二哥哥打爆他的狗头! 感谢在20210824?00:03:01~20210824?18: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荞麦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20瓶; 分卷阅读55 荞麦面?10瓶;催更?5瓶;嘻嘻哈哈?2瓶;锦落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女装(二更) 晏柏松最后是被晏柏竹和晏柏旭赶到,?强行把他拉开的。 他没伤到付云归一根汗毛,心下很是挫败,气呼呼地拉着晏久初就走,?谁拦都没用。 望月台下鹊桥边还是人挤人的热闹,落水的几个人正陆陆续续被救上岸,?湿身坐在岸边,?好一阵狼狈。 不过幸好他们都是男子,众人看了笑了,也没有什么大事。 晏久初被晏柏松拉着从他们面前过,?好奇心驱使她偏头去看了看那几人的模样。 果然,就是当初在吃古董羹的时候,?笑话她的那一批人。 付云归如今把他们设计弄下水,?是真的在向她示好,博她高兴吗? 晏久初回想起那一晚他替自己出头的场景,?这人,明明还是有正常一面的,那为何又要在背地里干那么些丧尽天良的事? 晏柏松本就是跟陈辙看不对眼,?如今见到对方成了这副狗样子,?少不得要在他面前冷嘲热讽一番。 又恰逢他和付云归打完架,一身火气没处撒,便指着陈辙劈天盖脸道:“你瞧瞧你,你瞧瞧你,如今这是什么样子?邋里邋遢,?胡作非为,成何体统?” 陈辙哪里是个会老实听人骂他的主,尤其对方还是向来与他针锋相对的晏柏松,当下他便坐不住了,?湿淋淋地起身,指着晏柏松要与他对骂。 结果晏柏松出其不意一个高音迭起,将他的气势全压下去了,喋喋不休道:“……皇后娘娘好好一个鹊桥宴,叫你等给糟蹋了。你可知,多少有情人翘首以盼,就等着这一日的到来?一年一度,这是多么珍贵的日子?你以为你家里有个通房大着肚子,你就了不起了?你就不必娶妻了?你就可以随便大闹这许多人的七夕盛会了?陈辙啊陈辙,说你自私你是真自私,你瞧瞧你……” 他正骂的起劲,就听一旁有太监咳嗽一声,掐着嗓子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晏柏松早已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两抹明晃晃的势力,此时听太监通报,也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跟着众人一齐躬身弯腰道:“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了众人的礼,皇后饶有兴致地走到他跟前,问:“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忠义侯家的二公子?” “回皇后娘娘,臣是。” 皇后眼里微微流露出笑意,“倒是个口才过人的。” 也不知是夸他还是讽他。 待皇后说完,皇帝也问:“地上跪着的又是何人?” 原来还有郭元朗几个,见到皇帝皇后过来,一时来不及起身,干脆就跪在地上行礼了。 这时候要他们自报家门,岂不是得在一众贵女面前丢脸? 可那是皇帝问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回皇上,家父工部尚书郭东仪。” 剩下两个也都立马跟在他后头,报上了自家老爹的名讳。 皇帝微微颔首,“你等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上鹊桥赏景,如何就能落到池子里去了?” 陈辙立马急着跪下:“陛下明鉴,是有人推的臣!” “哦?皇宫里头,朕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人行如此大胆害人之事?” 陈辙又磕头:“请陛下为臣做主!” “也罢。”皇帝双手负到身后,“今日朕和皇后既在此处,便替你们做了这个主,你们且将你们的遭遇说来。” 陈辙先道:“禀皇上,当时,臣正在鹊桥之上,与一姑娘共赏御花园之夜景,倚莲池池水清澈,水波幽幽,映出一轮半圆之月……” “咳。”皇帝不耐烦地咳了一声,“简单点。” 陈辙遂又道:“臣当时与京家表姑娘共站鹊桥之上,对月作诗,这诗刚做到一半,便有人从后头重重踹了一脚臣,将臣踢到了池子中。” “你是说,有人故意踢的你?” “是。”陈辙言辞诚恳,“彼时京家表姑娘正站在臣身侧,她应当看到了行凶之人,臣只觉当时后头力道不浅,想来是个习武之人。” 皇帝听了他的话,问:“那你所说的,京家表姑娘何在?” “她在……” 陈辙环视一圈周遭,将围观的每个姑娘面庞都一一扫过去,却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一刻钟前与自己执手共游的那抹娇羞倩影。 他正困顿之际,京遥遥出来道:“敢问陈公子说的京家,可是我家?” 陈辙立马称是。 京遥遥蹙眉,道:“那陈公子莫不是搞错了,我家表妹人在闽州,已经五六年没到过京城了。今夜鹊桥宴,京家只有我一人前来,我的表妹,又如何会在陈公子身侧?” “不可能!”陈辙大叫道,“她说她是闽州来的京家表亲,今夜是跟着京大小姐你一道进的宫……” 京遥遥见状,也不再理他,转而向 分卷阅读56 帝后道:“皇上,皇后娘娘,陈公子此言实在荒唐。我表妹随父母到闽州已经五六年,期间从未回过京城,前不久还来书信,说近期欲去附近的苗州玩玩,又怎可能如陈公子所言,随我出现在这鹊桥宴呢?” “可她当时就坐在你身边!”陈辙不肯相信京遥遥的话,指着望月台道,“当时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位姑姑来送宴桌,她就坐在你左手边的席位上,举着个团扇,京大小姐莫不是不记得了?” “你是说,坐在我身边,一直举着团扇不肯放下的那位?” “是!” 京遥遥了然,淡定道:“陈公子误会了,那个姑娘我也不认识,而且她一直举着团扇,我连她的脸都未真正看清过,更是没同她说过两句话,陈公子若就此凭据,说她是我表妹,那可真是太荒唐了。” “你!” 陈辙一口气闷在心底里上不来,听了京遥遥的解释,他才知道,自己居然是真的被人耍了。 他羞愤难当,当着皇帝的面又磕了个响头。 “求陛下,娘娘明鉴,臣当时是,是被小人诓骗。想来推臣落水之人与那女子是伙同好的,她故意将臣带到鹊桥之上,于人群熙攘中命人推臣落水,臣,臣实难再有辩驳!” “哎。”皇帝看着伏身跪在地上的陈辙,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而向其他三个落水的问道,“你们呢?” “草民也是,当时只觉人群中一股推力推着草民向前,恍惚一下就下去了!”郭元朗忙不迭道。 “草民也是!” “草民也是!” 几个人争先恐后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被推落水,纷纷想要撇清关系,表明自己并非有意要毁了皇后娘娘的鹊桥宴。 皇后无奈,与皇帝道:“看来臣妾近来是不宜再在水池子边办任何宴会了,统共三次,三次皆有人荒唐落水,想来不是他们的错,都是臣妾跟水犯冲。” “皇后娘娘乃国母之尊,都是我等,我等粗鄙之错。” 惊闻皇后揽罪自责,陈辙和郭元朗等人赶忙又行叩拜。 “罢了,你们赶紧起来,去雨花阁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皇后温和地摆了摆手,落水四人得了懿旨,这才慢慢起身告退。 这主角走人了,也就没什么看头了,皇后扫了一圈在场众人,指着晏久初道:“晏家五姑娘?” “啊?” 晏久初不知她如何又会选中自己,慌张地同晏柏松对视两眼之后,踌躇着到了皇后跟前。 “许久不见,倒是越发标致了。”皇后亲昵地牵过她的手,关心道,“今晚的六月黄可还好吃?叫华赏给你们送的那盏东西,其实是鲜葡萄挤榨出来的汁水,不是酒,未免与其他人的混到一处去了,就单独叫你哥哥去取,你可有尝过了?” “还,还没喝到。” 晏久初呆呆愣愣,不明白皇后为何要在这么多人看着的场合下对她这么好,难道,又是受付云归所托?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望月台。 只见空旷的高台之上,并未再有人驻足。 付云归不知去了哪里。 皇后拉着她没亲近多少时间,就要随皇帝回风雪楼了。她临走前,别有深意地拍了拍晏久初的手,附在她耳边道:“本宫可很是希望,能看到云归带着你走过鹊桥,到本宫面前来。” 她笑得温婉得宜,七月的天,晏久初却只觉通体严寒。 付云归真的已经找到了皇帝和皇后面前。 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找到云在池,跟云在池在一起,是她最后的希望。 可是奇怪,云在池不是还没有定亲吗?今晚这么大的场合,连付云归都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云在池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一下呢? 晏久初闷闷不解,又回头望了一眼高大的楼台。 *** 雨花阁 云在池扔掉手里的团扇,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好一番观赏。 他肌肤白皙是天生的,一双柳叶眉是剃光了原来的眉毛,重新画上去的,唇间一点朱砂红,两腮晕开酡颜的胭脂,再加上精心盘弄过的发髻、珠钗,见人时团扇半遮,就算是亲姐姐云皇后站在跟前,也不一定认得出他来。 他拿起湿帕子,一点一点擦拭去复杂的妆容,又耐心地解开那些珠钗发髻,忙活了约摸一刻钟,只听外头越来越近,传来成群结伴的骂声。 陈辙的音色混在当中尤为突出,他听进耳朵里,不觉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哪有什么合伙行凶的人,送陈辙下去的那一脚,实打实就是他踹的。 哦,也不对,是送他们四人下去的那几脚,都是他踹的。 他对镜重新理好衣裳发冠,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晃晃悠悠,俨然又是一副悠闲贵公子的模样。 出雨花阁的时候,付云归正好在外头等他。 两人并肩从雨花阁离开,往宫外头去。 “今日之事, 分卷阅读57 多谢了。” “别,你来我往,只要你记得把你珍藏的那套松山雪景图明早送到我府上,那就一切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你的好友?云/女装大佬/坑蒙拐骗/在池?已经上线~ 云在池(一脚一个):下去吧你! ps: 因为陈辙家里有爵位,所以他即便没有功名,在皇帝面前也可以自称臣,但是其他三个人只是父亲当官,自己还没有功名在身,所以只能自称草民~ 第31章 、偶遇(一更) 晏柏松本是打算带着一家人回去了,?结果被皇后这么一问,便又只能带着晏久初等人回望月台。 因为方才急着打付云归,皇后赐下的葡萄汁,?被他顺手落在了上头。 他回到座上,见盘里几只六月黄都已剥干净,?满满的金黄蟹肉小山似的堆在晏久初面前,?不禁好奇。 “这是谁干的?” 晏久初也不骗他,“世子哥哥干的。” 晏柏松:“……” 他刚刚好像出手太冲动了。 他兀自给晏久初斟了一杯葡萄汁,道:“五妹妹,?二哥哥从没问过你,你对世子哥哥,?是个什么样的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晏久初吃着蟹肉,?装傻充愣。 晏柏松尽量问的简单些:“就是五妹妹觉着,世子哥哥好吗?” “唔……”晏久初思考一番,?“世子哥哥有时候好,有时候又不好,反正,?他都没有二哥哥好!” 这话深得晏柏松的心,?他欣慰地摸摸妹妹的发髻,道:“那若是叫阿九日后都跟世子哥哥住在一处,阿九愿意吗?” “阿九为何要跟世子哥哥住在一处?”她困惑道,“他们说,只有嫁人的,?才要跟别人住在一处。可是我不要跟别人住,我要跟爹爹和娘亲在一处,还有哥哥们,二哥哥是不想要阿九了吗?要把阿九嫁出去了吗?” 本还笑嘻嘻的小脸瞬间晴转多云再转雨,?晏柏松本只想问问她的意思,却不想将人弄哭,手忙脚乱安慰道:“不哭不哭,阿九不哭,二哥哥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呢?阿九就一辈子呆在我们身边就好了,哥哥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才像话嘛。 晏久初眼泪能收能放,一下就憋回去不少。 晏柏松陪着她慢悠悠吃完,待到宫门快关闭的当口,才去寻回晏柏竹和晏敏初等人。 晏敏初今晚其实正和许家一位同辈聊的来,那人与她年岁相仿,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少年老成,处变不惊的气质,与付云归很是相像。 自从上回从晏久初口中得知付云归已与其他女子有苟且之后,晏敏初就再没对他有过想法,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天生崇拜这样冷静体质的人。 闷闷无聊、一无所获的晏久初与满面红光的晏敏初同乘一辆马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晏久初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身老沧州的游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甜甜的恋爱她已经不敢再肖想了,她现在只要躲开付云归,就是最大的成功。 可是云在池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晏久初苦恼的很,坐没坐相,斜瘫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满耳朵都是晏敏初喋喋不休的恋爱小作文,直到马车突然颠了一下,她被惊得整个人弹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七夕,许多店家今夜都不闭店,街上男男女女到现在还围地水泄不通,看喷火的,看皮影戏的,猜字谜的,买花灯的,一圈又一圈,好不热闹。 马车行至如此闹市,一时半会儿怕是动不了了。 晏柏松作为今晚带着弟弟妹妹们出来的老大,第一个下了马车,见此情状,干脆招呼大家全都下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过不去,那就融入他们。 “你们几个,带着马车从那边绕道走,我们沿着长街逛逛,到时候到长街东侧尽头等我们。” 他这般吩咐完车夫,又点了几个随从跟着自己,转身就带着弟弟妹妹们挤进了喧闹的街市。 晏久初不懂事,他不放心叫她一个人混在这么乱的环境里头,便一路都牵着她的手,晏敏初则交由晏柏竹和晏柏旭照看。 “哥哥,我想买个面具玩玩。” 晏久初行至一个面具摊前,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那个猪八戒的面具,道:“我要那个二师兄!” 晏柏松嘴角抽搐,“妹妹你这品味还挺独特。” 他说罢便去掏银子,晏久初一口气挑了六个,连今日不在场的晏柏兆的份也给买了。 当她拿到那个二师兄的面具之后,却将魔爪伸向了晏柏松。 “二哥哥,这是给你买的!”她将面具贴到晏柏松脸上比划了两下,“因为他跟你排行一样!” 晏柏松脑门直突突,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猪头面具,干笑着接过之后,便攥在手上没戴。 晏久初自己 分卷阅读58 先挑了一个阎罗王的面具戴上,末了见晏柏松还没戴上,便伸手要替他弄。 晏柏松急忙与她推扯起来,脑瓜子转的飞快,想着得用什么方法转移开她的注意力才行。 而此时,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悄然而至,打他眼前过。 晏柏松一眼瞥见他腰间的玉佩,高声喊道:“云在池!” 这声量惊到了周围不少人,晏久初首当其冲,浑身一震,手里的动作全忘了,急急忙忙转头去看人。 果真见一白衣男子正翩然站在自己不远处,气质卓群,清尘脱俗。 面具虽然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但腰间刻字的玉佩和手中题字的折扇都无一不在昭示此人的身份。 云在池。 活生生的,云在池。 这人来的太突然,晏久初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见到云在池了,然后呢? 然后她该引诱他,求着他娶她。 可是她该怎么引诱呢? 尚未等她捋好思路,晏柏松便先一步拿走了她手上那副叫两人僵持不下的二师兄面具,塞到云在池的手里,闭着眼睛道:“这是阿九送你的面具,不用客气。” 晏久初:!!! “二哥哥!”她急着喊了一声,低头找出怀里勉强算是最英俊的一张面具,递给云在池,顺便拿回那张猪头面具,“这才是我想送给云哥哥的面具,云哥哥这么帅,带着一定好看。” “噗嗤。” 云在池甚少有见京中贵女如此大胆行事的,见了晏久初的率真直接,倒是新鲜。 “云哥哥在笑话我吗?”晏久初顶着阎罗王的面具做了个鬼脸,“可是阿九说的都是实话啊,云哥哥就是好看,好看的人就要带好看的面具!” 云在池登时笑得更开怀了。 晏柏松在一旁幽幽哀怨,“所以你二哥哥我就只配一个猪头面具?” “柏松兄,阿九实在是太可爱了。”云在池笑得放肆,弯了腰跟晏久初平视,“阿九是刚从鹊桥宴回来吧?这身衣裳真好看,阿九今日也是亭亭玉立的小美人呢。” 虽然知道这只是你来我往的敷衍词汇,但晏久初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子,嚅嗫道:“就,就没有云哥哥好看。” “是吗?” 云在池扬着轻快的调子,摘了面具,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看着晏久初。透白的脸颊在火光照耀下格外生动晶莹,每一寸肌肤都透露着精致与无瑕。 “云哥哥哪里好看?”他笑问道。 晏久初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云在池,从前或远远地瞧过,或粗略地瞥过,但都没有今日这般来的深刻。 怎么能有男人精致成这样?! 真不愧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她要爬墙! 虽然她早已爬下了付云归的墙头,但穿到书里这么多天,她也没再找到新的墙头目标,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还正好能救她,可不得抱紧人家的大腿吗? 她不甚明显地咽了下口水,迟钝道:“哪里,哪里都好看……”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捏一捏云在池的脸。 云在池倒也不动,就躬身在那里,由着她上手。 晏柏松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 怎么有种妹妹要跟人跑了的错觉? 他面无表情地扒拉下晏久初的手,将她拉远了一点,一本正经地教育她:“阿九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能随便捏别人的脸的,不然,别人要生气的。” 云在池直起身子笑笑:“我没事,不会生气的。” 晏柏松:可我在生气!你拱了我家养大的大白菜! 真是奇怪,连付云归上门跟爹娘有意无意地暗示想娶阿九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生气,可是刚刚一看到他们俩的动作,他心里的警铃蹭蹭蹭就响起来了。 “阿九这么可爱,柏松兄真该带她多出来走走。”云在池哪里会知道他心中所想,他轻晃着折扇,看了看四周,“阿九想不想吃糖人?那里有现做糖人的,云哥哥去叫他们照着你的样子,做个小像,好不好?” 晏久初也摘了面具,睁着大大无辜的眼睛,“那云哥哥是要把我一口吃掉吗?” 云在池一顿,旋即大笑起来,“柏松兄啊柏松兄,你家到底是藏了个什么样的宝贝?” 晏柏松大感头疼,在他眼里,阿九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说话方式他从来琢磨不透。 “云哥哥为什么要笑我?”晏久初鼓着腮帮子,“是我又说错话了吗?可是糖人做出来,不就是拿来吃的吗?” “是是是。”云在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就给云哥哥吃阿九的糖人,好不好?” 晏久初跳起来:“那我也要吃云哥哥的糖人!” 云在池和晏久初一拍即合,“走,云哥哥带你去买糖人!” 晏柏松:合着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呗? 分卷阅读59 他目光担忧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晏敏初适时出现在他身边,看了看他左右,惊呼道:“二哥哥,你把五姐姐弄丢了?!” 晏柏松朝那糖人铺子的方向努努嘴,“喏,在你们云哥哥那里,你要去的话,也就去好了。” “云哥哥?” 晏敏初当即将手中的东西扔给后头跟上来的晏柏竹和晏柏旭,颠颠儿地往云在池跟前去。 晏柏松脑瓜子嗡嗡响,云在池究竟给他两个妹妹施了什么妖术? 作者有话要说:  遇见云在池之前的晏久初:我才不想嫁人,我要跟爹娘哥哥过一辈子。 遇见云在池之后的晏久初:妈妈妈妈,我又可以了! 晏柏松:拳头硬了 付云归:拳头硬了+1 晏柏松:你硬什么硬?你也是想拱我家大白菜的猪! — 感谢在20210825?00:13:13~20210825?20: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in?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约会(二更) 七夕这晚到家已经是近子时的事了,?晏柏松身为赴宴中最大的一个,那么晚还带着弟弟妹妹们上街鬼混,少不了要受爹娘一顿责骂。 挨骂就挨骂,?他习以为常,本以为听爹娘教训完就可以走了,?谁知又被留了下来。 “后日随我去一趟灵泉寺,?我约了户部王侍郎家的夫人和他家二姑娘,你去见见。”许敬月还算平和道。 晏柏松知道,前阵子他哥跟夏侯家三小姐的事算是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他娘就该拿他开刀了。 可是苏菀刚走,?他是一点娶妻的心思都没有。 他轻呷一口茶,?决定暂时先转嫁危机。 “母亲,我今日带阿九从永定河东长街那儿过,?碰见云在池了。” “碰见云在池又如何?”许敬月看他一眼,“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我这是通知你,?不是跟你打商量,?那王家二姑娘上回我见过,人很是通透讲理,后日你一定要随我去见见。” 晏柏松还是不理这事,固执道:“我瞧阿九看云在池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你说什么呢?跑到我面前编排起你妹妹来了?”一提到晏久初,?许敬月就严肃起来了。 “不是不是。”晏柏松赶忙摆手,“我是怕,阿九跟云在池玩的过了些,到时候外人口中会有微词。” “如何会玩的过了?你不是说长街上你也在那里吗?大庭广众之下,?你连你妹妹都看顾不好吗?” “不是,母亲,我这不是,正因为看顾到了,这才来向您汇报的吗?云在池那厮,明日还约了阿九和敏敏去逛园子,我是怕……” “敏敏也去?” 许敬月本来听他说的都有些起疑了,但是一听到晏敏初同去,就又有些放心下来。 晏柏松略一点头,“但是母亲,敏敏她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街上阿九不懂得避嫌也就罢了,云在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懂得避嫌呢?” 许敬月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他们做了什么?” 晏柏松知道,这时候就得夸张起来了,“大街上,阿九摸了云在池的脸,云在池居然丝毫没有推拒;后来,云在池又特地夸了阿九许久,哄的阿九很是开心;再后来,两人还互相换了小像做糖人吃,互相把对方的小人给吃掉了!” 啪嗒—— 许敬月微微掀起的茶盖又掉了回去。 “当真做了这些?” “当真做了这些!” 晏柏松义正言辞。 许敬月忧心忡忡。 近来,觊觎她家女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从先头大长公主想要阿九进她家门,给付照充门脸开始,陆陆续续,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明里暗里跟她打探过阿九的婚事。 这其中,就包括临安王世子,付云归。 那天他是亲自来的,还带了侯爷最喜欢喝的黄山毛峰,说是宫里头皇帝赏的。从头至尾,他都未有真正挑明想要娶阿九,但是他话里的暗示,是个人都该听出来了。 还有今日,成康伯爵府的夫人递了拜帖来,那时她恰好不在家,就没见到人。 素日同她没什么往来的成康伯爵府,突然这时候要登门拜访,他们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一个两个的,都不过是想要利用她女儿罢了。 付云归虽还未听说有什么荒唐的行径,但他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如何就要娶阿九? 说不定也是在外头有了什么可心人,急着找她家宝贝女儿做门脸,摆着看罢了。 这样的婚事,就算是天王 分卷阅读60 老子来了,她也不会同意。 而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冒出个云在池…… 许敬月想,她是时候该好好理理这些情况,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阿九就是要一辈子呆在晏家享福的,谁也不嫁。 幽暗烛火下,她捏紧了木椅扶手,沉声道:“他们明日想去哪个园子?” *** 晏久初完全没想到,许敬月会想要跟自己一道去见云在池。 她和晏敏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垮了脸,“娘亲,我们是小孩子的游戏,大人不必去的,你叫冬藤她们跟着我们就好了,我和敏敏很乖的,还有云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虽然晏久初叫谁都是哥哥,但如今这一口一个云哥哥,在许敬月耳朵里听来,就已经是有事了。 许敬月告诉她:“不是娘亲要跟着你们,是娘亲今日正好也约了成康伯家的夫人,一道去馥园逛逛。” “成康伯夫人?”晏敏初心直口快,“她儿子最近名声可不好啦!” 许敬月脸色微变,“敏敏。” 晏敏初缩了缩脖子,乖巧地笑了笑。 总之,不论成康伯夫人的儿子最近名声好不好,许敬月都是要跟她们顺路一道去馥园的。 馥园就在永定河西长街的尽头边上,临水而建,原是所私家园林,后来园子的主人去世,因没有继承人,临走前叫来许多邻里邻舍做见证,将这座园子送给了所有京城百姓,供人游玩赏乐。 园子定期有人栽种整理,是园子主人去世前,给了家里奴仆一笔银子,希望他家能世世代代照看这片地方。 晏久初在馥园门口下了马车,本以为许敬月还要跟着她们,却不料她脚锋一转,说要在门口等成康伯夫人,叫她们先进去。 那晏久初和晏敏初哪里会客气,带着一众丫鬟小厮就先进去了。 许敬月摇摇头,“这孩子,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苏和道:“夫人且宽心,咱们家两个小姐都是没心眼的性子,本性纯真,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你也就会拿这些劝我。” 许敬月眉宇间始终笼着一片愁云,直至见到不远处巷子口缓缓驶来一辆华贵马车,她才低了低头,再抬起时,面上已是得体的微笑。 成康伯夫人人还未下马车,爽利的声音倒是先传了开来。 “许夫人多日不见,气色瞧着更好了。” “张夫人也是。” 两人其实压根不是多熟络的人,但是既然都约了出来,互相见上面了,便也自然地交了手,姐姐妹妹唤了起来。 成康伯夫人张氏,比许敬月早出生了两个月,便自觉称起了姐姐。 “听昨日妹妹来信说,阿九今日也要在这里玩?怎的不见她的踪影?” 张氏与许敬月进了园子,左右没见到晏久初,是以提出了疑问。 许敬月抬头,看看天上飞着的两只风筝,指着它们道:“喏,小孩子,已经在里头玩开了。” 张氏作恍然大悟状,笑道:“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要我说,京城里那么多户人家,我就最喜欢你们家这两个姑娘,单纯敦厚,最是可爱。” 许敬月收回扬着的脖子,自谦似的笑了笑,“左不过是傻的,说的好听了是单纯敦厚,说的难听了,可不就是……” “妹妹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张氏打断她的话,“孩子都是咱们自己肚子上掉下来的肉,左右是咱们自己最心疼,什么傻不傻的,在做母亲的眼里,不都是一个样?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最终能活成什么样,那都是天注定,咱们只要拼尽自己的全力,保他们周全就是了。” 许敬月感叹:“姐姐倒比我看的开。” “我如今的处境,你还不晓得吗?我要是再不看开些,就得熬成西市的黄脸婆了。” 张氏倒也不委婉,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想许敬月应该也是明白的。 许敬月听得她的话,果然默了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眼前满园绿意,才缓缓道:“姐姐如今的处境,又何尝不是我和阿九当年的处境,人言可畏,真是走到哪都怕。” 晏久初当年刚被人怀疑傻了的时候,她是连家门都不敢出,成日就抱着女儿躲在她的小院子里,教她读书,识字。 有那么几天,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晏久初学不进去知识,她就逼着她学,没日没夜地逼着她学,她就是想叫她能懂书本,能懂文字,她想拼命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是傻子。 可是没有用,六岁之后,她的心智就真的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的成长,无论她怎么教,怎么逼,都没有用。 她崩溃了,后来也不再逼着她学东西,只是抱着她哭,整宿整宿地哭,哭到眼睛肿到不行,连走路都成问题。 后来,晏伯明为她请来娘家母亲和姐妹,又请来几个于心理上颇有建树的太医,一群人围着她连续开导了四五天,她才逐渐接受这个事实,开始慢慢学着走出来, 分卷阅读61 摒弃周遭流言。 当时母亲是这么对她说的:“女儿是自己的,嘴巴是别人的。别人的嘴巴,你是管不住的,但自己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护住。你想想,你这段日子这么折磨她,你叫她心里怎么想?别到时候你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反倒丢了母女情分,失了至宝。” 是啊,许敬月想,女儿是她的至宝,是不论外人怎么说,她都要拼命护住的存在。 所以,她绝不会让那些人为了家里的肮脏事,随随便便糟蹋了她的宝贝。 大长公主不可以,付云归不可以,云在池和面前这个成康伯夫人,都不可以。 *** 京中近来混进了一群刺客,有一批在丘鹿山上已经被剿杀,还有一批,可能已经混在百姓当中进了城。 付云归这日一早起来就忙到脚不点地,正午好容易有歇下的时候,又被夏侯瑜拉去喝酒。 前几日那诗会,李尚书要他与他家女儿相看,他本无意于此,不想随便与那李二姑娘一聊,竟意外地投缘,这几日若是顺利,事情就要定下来了。 付云归坐下,因着前几日丘鹿山围剿一事是他和云在池带人干的,故而想再找云在池聊聊那日的情况,看看还能不能扒出一些蛛丝马迹,环顾一圈,却没见到人,他纳闷:“在池呢?” 这回的局跟上回吃古董羹的局不一样,这回是他们固定几人的小圈子,付家兄弟,晏柏兆,夏侯瑜,京弥,还有云在池。几人喝酒,断没有不请其中一人的道理,故而他问的坦然。 晏柏兆道:“别提了,今早见到我家两个妹妹特地打扮地比昨日赴鹊桥宴还要好看,我一问怎么回事,你猜怎么回事?” 他特地卖了个关子,食指点着桌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今日两人跟云在池约了去馥园玩儿。” 付云归闻言一顿,酒壶里的酒不自觉倾洒出去些许,落在了他鸦青的袍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云在池朋友圈今日份更新: 滴,今天跟两个美女出去玩啦! 【图片】【图片】【图片】 评论区: 付云归:挖我墙角,你死定了 晏柏松:拐我妹妹,你死定了 许敬月:骗我女儿,你死定了 夏侯瑜:不来吃酒,你死定了 云在池:??? 预收《飞升后还是要撒花》求收藏~ 文案如下: 宋衿符是鬼王身边的小喽啰,负责在鬼王每次闪亮登场的时候,给他撒花撑排场。 有一回,鬼王给她派了个任务,要她送几个大人物过奈何桥。 宋衿符屁颠屁颠地去了,因为每次送大人物过奈何桥,都能在其轮回之时收到一点飘散的灵气,增加修为。 她以为这回也一样。 就在她笑嘻嘻地陪同几人上桥之后,轰隆一声,桥断了。 天庭来了使者,说能压垮奈何桥的,都是功德无量之人,天帝允许其升仙,再不用入轮回。 宋衿符混在一群功德无量的人中间,被天庭收入籍册。 她飞升的时候,鬼王就站在熔炉烈狱一侧,静静看着她。 “上辈子我私心拖你入地狱,如今,我把你该有的命数,全都还给你。” 从此之后,鬼王出场再没有了撒花的排场,天庭却多了一个闲散仙女,负责在每个紫微星飞升的时候,嗯,撒花—— 宋衿符:道理我都懂,只是紫微星飞升时候这个撒花,真的是必要存在的项目吗? 众仙君纷纷点头:这个项目十分有必要,直观地向六界彰显了我天庭的排场 (内心os:还不是因为你是鬼王强塞过来的,谁敢把天庭要事交给你……) 宋衿符:行吧,今天依旧是认真撒花的一天~ 总是被逼着咸鱼,但依旧有颗向上心的、可可爱爱小仙女x人狠话不多鬼王 第33章 、正事 “五妹妹,?你看这风筝够高了吗?” 馥园内,一片金黄的夏菊丛里,云在池游刃有余地把着线,?走在鹅软石小道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娇俏少女。 晏久初点点头,?小跑着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风筝线,?“云哥哥让我来试试吧。” 她小心地从云在池手里接过绞盘和放飞线,望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开始按着他的指示收放风筝。 “对对对,?五妹妹,现在起风了,?可以再高一些。” 几人大半日的相处比从前十几年的接触总和还多,?云在池已经同晏久初还有晏敏初都玩的熟了,便一口一个“五妹妹”,?一口一个“六妹妹”地叫着。 “云哥哥,够高了吗?” 晏久初眯着眼,长时间仰着头注视天空,?叫她的眼睛有些酸胀发痛,?脖子也有些累,脚下逐渐开始不稳。 正巧这时候风大,风吹着风筝往更远更辽阔的天地飞 分卷阅读62 ,晏久初一时束手乏力,感觉已经不是她在放风筝,?而是风筝在溜她。 云在池瞧出了她的吃力,赶紧提醒她,“够高了够高了,五妹妹别再放线了,?把风筝给我吧。” “好。”晏久初踉跄着步子回头,想往云在池手里递绞盘。 然,这时候的风又大了些,风筝牵得她措不及防又向前走了一步,让她本就不稳的重心更加摇摆。 晃了几下脚步之后,晏久初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手里的绞盘无力掉落,身子开始向后倒去。 “五妹妹!” 云在池好歹是个练家子,这么近的距离接住她,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姿势就不容乐观了。 晏久初心有余悸,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敢动。 往下倒的一瞬间,她承认,她的确是怕了,怕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没办法,她得尽快跟云在池有接触,不然,就照着这个龟速发展,云在池一直把她当跟晏敏初一样的妹妹,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主动提出娶她。 所以她是故意的。 风筝放飞是故意的,往后倒也是故意的。 她也不确定云在池会不会接住自己,她只是在赌罢了。 幸好她赌对了。 她闭着眼有些庆幸,微微颤抖的小脸却叫云在池以为她是害怕。 他将晏久初扶正,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五妹妹别怕,没摔着,没摔着。” 晏久初却很快瘪了嘴,一副立马要哭的表情,扑进云在池的怀里。 “呜呜呜,云哥哥,我好怕啊,我好怕啊!” 云在池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风吹动他的鬓发,少女娇软的身躯躲进他的怀里,淡淡的沁香似乎混合了柑橘桃子和向日葵,随着清风混进他的鼻息。 理智告诉他,晏久初这样扑进他的怀里,很是不妥,被人看到了,于两人名声都不大好;可是感性的知觉告诉他,晏久初是个心智只有六岁的妹妹,他抱着个六岁的妹妹,谁能说一句不妥?谁敢说一句不妥? 角落里的丫鬟奴仆本看到晏久初摔倒的场面,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作势都要赶上来,却不料猛然一下,画面就变了味儿,如今一个个杵在那里,都不知该怎么办。 云在池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落在了晏久初的背上。 “这……不妥吧?” 夏菊园的隔壁是荷花池,中间用镂空的墙体和月洞门隔开,许敬月和成康伯夫人张氏静静站在荷花池这侧,透过规整不一的镂空花型,看到了方才整个过程。 张氏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下意识看了眼许敬月。 见许敬月嘴唇紧抿,眼里透着丝丝凉意,她便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不该多话。 晏久初是她的女儿,这个做娘的还在这里,哪里轮得到她来说妥不妥的。 只是许敬月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她们一从正门进来,便看到两只风筝在夏菊园上空飞。她们一开始也没想着往那边去,孩子们自有孩子们自己的玩闹,她们无需时刻都拘着他们。 只是眼瞅着临近晌午,两只风筝中有一只落了下来,只剩一只还在飞,许敬月便道想去看看,顺便喊孩子们一道去边上的酒楼用饭。 谁料想,刚过荷花池,夏菊园的门都还没踏进去半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实在尴尬。 那男的她认识,云阳侯家的公子,皇后的亲弟弟,如今任国子监司业的云在池。 这两人抱作一团,谁看了不得愣上一愣。 可是见许敬月的样子,生气归生气,却是没有要上前制止的打算。 也幸好如今快正午,整个馥园几乎都没什么人了,夏菊园也只有他们俩并几个奴仆丫鬟在,若是叫旁人看去,那还得了。 “不怕了,没摔着,云哥哥在这呢。”云在池难得有如此温和,与人轻声细语道。 晏久初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落在他的衣襟上,浸红了眼尾再哑着声音道:“呜呜呜,可是,可是我的小兔子飞走了。” 小兔子是她的风筝,刚刚她松手的刹那,风筝就被风吹走了。 云在池不以为意,“没事,云哥哥回去再送你几个。” “不要,那个是云哥哥第一个送我的,我不要其他的了。”晏久初犟着小脾气,瓮声瓮气道,“其他的都不一样了。” “怎么会不一样呢?不都是云哥哥送的吗?” 云在池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俯身平视她,看着她肉鼓鼓倔强的小表情,觉得很是可爱,想捏。 但是他忍住了,改为揉了揉晏久初的小脑袋瓜,“听云哥哥的话,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云哥哥就给你一个惊喜。” 晏久初红着鼻头,小小抽着气,嘟嘟囔囔:“什么,什么惊喜?” 云在池神秘地笑着,“阿九猜?” “我猜,我猜,我猜云哥哥要再给我买个小糖人!”她伸 分卷阅读63 出一根食指在前,眼里充满了亮光。 看来是真的很想吃糖人。 云在池哈哈笑了两下,“阿九真聪明,如今已快晌午了,云哥哥先带你去用饭好不好?” 晏久初点点脑袋,“好。” 许是知道要吃饭了,消失了一会儿的晏敏初终于从另一侧的翠竹园欢快地回来了。 方才她的风筝落到隔壁翠竹园里头去了,捡风筝的时候,居然碰到了几个宴会上常见的小姐妹,便在那里同她们聊了一会儿。 主要是,她今日为了见云在池,特地打扮地比昨日还好看些,如今正巧又遇上小姐妹,可不得在她们面前也转悠几圈,叫她们看看她的打扮。 “五姐姐,你的风筝去哪里了?” 她心大的很,也没发现晏久初刚哭过,一上来只观察到她的风筝没了。 “敏敏。”晏久初委屈地转向她,“小兔子被风吹走了!” “啊?”晏敏初下意识看看天空,哪里还有什么风筝的踪迹,忙不迭安慰她,“没事没事,五姐姐,你要风筝,我这个给你玩就好了。” 虽然晏敏初也还小,但晏久初情况特殊,家里从小就教育她,得多照顾五姐姐。 见妹妹如此,晏久初大为感动,转而又扑到晏敏初怀里腻歪了会儿。 观此情状,许敬月总算是开了口:“我们家阿九就是这样,谁都不管不顾,见到个男子都以为是善良的哥哥,见到个女子,都以为是可亲的姐妹。” 似乎是在为方才的场面找借口。 张氏也只能笑道:“那岂不好?跟谁都能亲近,跟谁都能玩的来。” “是啊,世间诸人皆是兄弟姐妹,再没有比这更单纯的事了。”许敬月淡淡,“所以阿九这一生,我也是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打算了。她爱玩,那便呆在我身边玩一辈子,好歹别人还能看在我忠义侯府和许家的面子上,陪她逢场作戏,不在我跟前,谁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姐姐说是不是?” 张氏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 难怪晏久初和云在池都抱成这样了,许敬月也没急着上前阻止,原来还等在这里警告她呢。 她默了默,还是扯出了个笑,“妹妹说的是,阿九呆在你身边,总是最好的,可这世上,想真心待她的人也不少。” “那我想,姐姐必定是其中之一。”许敬月拦下她的话茬,“可我不怕告诉姐姐,先头大长公主也曾打过我家阿九的主意,结果却为我家阿九惹来了什么呢?纪家和左家合起伙来要害她,我是防都防不住。一个付照尚且如此,再来一个,我家阿九实在是受不了了。” 张氏急了,“我家辙儿与付照不同……” 此言一出,她自己都沉默了。 她家陈辙与付照哪儿不同呢? 嗯,她家陈辙没有付照优秀,没有付照那样,既惹来一身丑闻的同时,又担得起泼天赞美的本事。 许敬月昂首,向那边云在池的方向示意了下,“姐姐看云国舅如何?一身风光,霁月晴霜,端的是一派好气度。” 言下之意,晏久初要嫁人,有的是人选,云在池她都不在乎,你家陈辙又算个屁? 张氏来之前,哪里能想到晏久初如今是这般的抢手,再不甘心,也得承认,她家陈辙,真是什么都比不过人家。 “妹妹的话,我明白了。”张氏是个识趣的,知道结不成亲家,但好歹还能交朋友,于是与许敬月道,“时候不早了,还是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许敬月点头:“正有此意。” 毕竟张氏赶走了,她还得再去赶云在池,之所以今日选在这里跟张氏见面,为的就是一次解决俩。 夏菊园里,丫鬟们正在收拾风筝和早上带来的点心盒子,突然见到许敬月靠近,忙放下手中的活去行礼。 晏久初见此场景,欣喜地回头喊道:“娘亲!” 许敬月笑着将她拥入怀里,给她擦去脸上的薄汗,“玩的累不累呀?一上午是不是都在疯跑?也不知道歇一歇。” “娘亲,是云哥哥太好玩了!”晏久初撒着娇道,“云哥哥是世上最好玩的人!” 许敬月抿唇带笑:“多谢国舅照顾我们家阿九和敏敏这么久。” 云在池尚未察觉许敬月蕴藏在眼底的杀气,谦和道:“伯母客气了,我与柏兆形同兄弟,阿九和敏敏也就跟我亲妹妹一样,跟她们俩玩,我也很开心。” “真好。”许敬月眸色温柔,“将近晌午,我与张夫人在水云楼点了一桌席面,国舅若是不嫌弃,就请跟我们一道去尝尝吧。” “是啊,早听说水云楼做了新的排场,一直没机会去,今日天色正好,国舅便也不要嫌弃,就一道前往吧。” 张氏此番来馥园虽没达成目的,但该有接触云在池的机会,还是不能放过的。 毕竟如今的云家不只是累世贤才的侯府,更有一个坐镇后宫的皇后,有机会拉拢,那是再好不过。 云在池也不多推辞 分卷阅读64 ,跟着她们便往水云间去。 晏久初和晏敏初左一个右一个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许敬月笑着摇头:“瞧我们家这两个丫头,是一点都不知道避嫌,既如此喜欢云公子,干脆叫你们结拜,认个干哥哥得了。” 此言一出,席间突然出现诡异的沉默。 晏久初心想,认了干哥哥,日后岂不就不好名正言顺地成亲了?这事她不能干。 张氏也想,许敬月还真是许敬月,说不给任何人机会就是不给任何人机会,连云在池都不在乎。 只有晏敏初发自内心地笑了,“云哥哥真的愿意做我干哥哥吗?” 云在池呛了一口茶,“妹妹们若是不嫌弃,我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我与柏兆年岁相仿,若真是要排起辈来,怕是有些难办。” 也是,两人本就是好兄弟,若真要这个哥,那个弟叫起来,真是怪别扭的。 不愿意的理由十分充分。 许敬月喝一口茶,浅浅笑道:“是我想浅显了,家里几个儿子都没考虑到,国舅莫怪。” “哪里敢。” 云在池神态自若地应着,心下却也隐隐看出来了,许敬月恐怕是在防着他呢。 防他偷了她家黄花大闺女。 他了然于心,接着吃了几口就起身告辞,说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不得不回去一趟。 这个借口够拙劣,许敬月却是与他一般平静,大大方方地送走了人。 *** 午后,大理寺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被那许夫人用眼睛戳出刺来了!”云在池喝了一大口茶,“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日后你要再叫我帮你干事,酬劳得是这个!” 他比了两根手指。 付云归问:“我叫你办的正事呢?” 云在池嘴在前面飞,“你说五妹妹?” 付云归冷冷扫他一眼。 “顺口顺口,今日这称呼叫多了。”云在池又喝一口茶,“阿九啊,我不明白你是哪里瞧出她不对劲的,我瞧着倒是没什么,至少看我的眼里可单纯地满是星星,也难怪她娘要防我。” “满是星星?”付云归抓住这一形容,微微蹙起了眉。 云在池摇开扇子,不客气道:“大概就是,对我的仰慕吧。” 付云归:“……” 付云归:“门在那里,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淦,死骗子!又被骗啦! — 感谢在20210826?00:14:43~20210827?23: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rk??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南楠木、咕叽咕叽、3761888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荞麦面?18瓶;爱吃柠檬的猫?10瓶;他携星辰来、西曲?8瓶;云峥容止、?(?▽^*)?⌒☆?2瓶;39578730、Lesjeunes、紫色的、昭昭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藏人(一更) “公主。” 若荷从屋外进来,?支走了屋里其他的女使,独自站到大长公主身后,垂着头,?似乎有话不敢说。 大长公主午睡方醒,还有些困,?吃着银耳小盏,?不甚在意道:“怎么了?” “世子……”若荷欲言又止,“世子他……” 提到付云归,大长公主倒是有了些精神,?“云归怎么了?” 若荷纠结再三,交代道:“昨夜皇后在宫中摆鹊桥宴,?世子也去了。然,?派去跟踪的暗卫说,世子在进宫后,?去望月台前,悄悄跟一个女子见过面。” 啪嗒,大长公主手里的调羹一时没拿稳,?落回到了还剩小半盏的银耳羹里。 “你说什么?”她怔忡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若荷摇摇头,“暗卫说认不出来,那人一直拿团扇遮着脸,似乎很怕见人,不过瞧着也是个官家小姐的打扮,?应当也是去赴宴的。” “都已经知道宴会上可以见面了,还要特地赶去提前见一面?”大长公主不敢相信,“云归何时如此莽撞过?” 若荷不敢吱声。 正是因为从未如此莽撞过,所以才显得这姑娘对他尤为重要。 大长公主喃喃:“难道当真在外头有了……可是那样,?他为何不亲自与我说?难道又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 皇后的鹊桥宴,邀请的官宦子女范围甚广,从超品亲王到九品芝麻官的子女皆在受邀之列,很难说,付云归见的那个,不是个小门户出来的。 不然大长公主实在想不到,他既有了心上人,又为何不愿与自己说明。 他定是知道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分卷阅读65 荒唐,实在荒唐,她的两个好儿子,竟全是这般人物。 “继续叫人给我盯紧了,务必查出来是哪家的姑娘,还有,今晚叫云归和清之都必须给我回来用饭,不得再在外头鬼混。” 大长公主生起气来,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若荷郑重道是,在心底里默默为兄弟俩捏了一把冷汗。 但可惜,今晚兄弟俩一个都回不来。 前云南王周臣严残暴不仁,淫.乱无徳,承袭王位后,在封地内大兴土木,暴虐百姓,挑衅皇权,在先帝震怒之下被削藩,夺了封地爵位,斩首示众,其家眷子嗣也尽数贬为平民,三代不得入仕途。 以周臣严的所作所为来说,先帝没有追责其妻小九族,已是仁慈,但近来却有人打着他前云南王的名头,放了大批刺客进京,意图谋乱。 周臣严数年前便已斩首,事情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干的,但是此番抓捕的刺客中又的确有不少人带着他前云南王府的死士令牌,所以一切都显得格外棘手。 那批刺客混入京城,不知去向,而再过一月左右就是中秋佳节,按惯例,帝后得同乘马车过长安街,看上京民风气象,接受百姓朝拜。 故而,留给朝廷的时间并不多了。 大理寺和京兆尹临危受命接手此事,付云归必定不可能再每日都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大长公主面前陪她吃饭了。 至于付照,也是因为中秋将至,太常寺作为掌管大渊礼乐之机构,需要将其祭祀还有仪制等事一一安排妥当,每晚翻古籍典册就够他翻到后半夜,哪里还有空陪大长公主吃饭。 “真是作孽。”大长公主摔了筷子,“我是上辈子欠他们俩的不成?如今一个一个都要这么来折磨我。” “公主息怒。”若荷道,“两位公子如今风华正茂,正得皇上器重,忙一些也是应该的,等过了这阵子,他们定也知道要向您赔罪。” “你可把这两个没良心的想的太好了。” 大长公主嘴上虽吐槽着,但看着满桌的佳肴美馔,想来想去,还是道:“去拿两个食盒来,叫人给他们送些饭菜过去,兄弟俩忙起来都是不要命的性子,谁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知子莫若母,付云归这晚还真没来得及吃饭。 他从户部找来了当年云南王府所有相关人口的籍册关系,和云在池一个一个筛选过可疑人,正找的投入,忽听到门外一阵敲门声。 他以为是大理寺其他人有事要报,便直接喊人推开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在门口站着的,是他老娘。 大长公主一开始叫人来送饭的时候,还是没打算自己来的,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付云归若真在外头有女人,说不定那人如今正在大理寺陪他,那她不如来碰碰运气,抓个现行。 可她没想到,门一开,里头虽的确不只付云归一人,但那另一人,是云在池。 眼睛在看到云在池那张胜葱白的脸时,大长公主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高兴的是付云归好歹没有荒唐到把人带到大理寺来,失落的是,她仍旧不知道付云归究竟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云在池在见到大长公主的一瞬,腰便弯了下去。 “见过大长公主。” 付云归听到他的动静抬头,起身,“见过母亲。” 大长公主讪讪地笑着:“不必多礼,你们都起来吧。没想到在池也在,正巧本宫给云归来送饭,你们就一块儿吃了吧。” 大长公主总归是心疼儿子辛苦,给他们送的食盒本就量偏多,两个人吃也完全不是问题。 付云归看看外头天色,这才意识到时候不早了,他和云在池看的入神,连蜡烛都忘了点。 烛光亮起的那一刻,大长公主也命人将饭菜都摆到了那头圆桌上。 圆桌后头就是一张供人小憩的罗汉床,大长公主略略扫一眼,眼尖地在床头边上发现了一只拨浪鼓。 付云归可不会幼稚到需要玩这个东西。 那莫非,是用来哄哪个女人或者孩子的? 孩子应当还不至于……大长公主想,若他真背着她搞出了这种事,那她非得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哄女人倒是有可能,毕竟闺房之趣,这种事也不奇怪。 她同若荷对视一眼,打算先将此事压下去,等日后证据多了,再一齐拿来逼问付云归,叫他老实交代。 可她忘了自己儿子是任职大理寺的,随随便便观察她一眼,就能猜出她大致在想什么。 “母亲近日可要去忠义侯府?”他半点不心虚地问道。 大长公主不知他此言目的,老实告诉他:“近来并未有此打算。” 付云归道:“原还想请母亲先将那拨浪鼓带回去,下回若是去忠义侯府就把它顺道捎给阿九。上回她来这里做案录,为了哄她,特地给她买了个拨浪鼓玩,当时说好要送给她,后来却忙忘了,就一直扔在这儿了。” 大长公主心下了然,拿起了那拨浪鼓,“既如 分卷阅读66 此,那我就替你去送一趟。” “此乃小事,倒也不必劳烦母亲特地过去一趟。” “不是特地,是我正好想起来,我也还有事得去一趟忠义侯府拜访,顺便就帮你带过去吧。” 她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拨浪鼓,听它发出几下咚咚的声响,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便有劳母亲了。” 好一出母慈子孝。 出了大理寺之后,若荷才斗胆问道:“公主,您是当真有事要去忠义侯府吗?” “云归是我儿子,他这人,我还不了解吗?”大长公主冷笑着把玩这拨浪鼓,“方才他那段解释的话说了多久?你何时见过他说这样冗长的一番话?若非心里有鬼,想替那个女的遮掩,他哪里会同我解释这些?还搬出阿九来。这东西若真是想给阿九的,那晏柏兆不是经常跟他见面?叫晏柏兆带回去就好了。” “他不过就是打量着阿九是个傻的,好做借口,脑子糊涂,理不清事,叫我无法对证吗?那我就偏要去看看阿九,看看她到底记不记得这拨浪鼓。” 若荷恍然大悟,心下不禁赞叹主子思维果然敏捷。 大长公主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悠悠道:“今晚你去库房,多备些东西,明日好带去晏家。阿九那孩子,终归是我对不住她,就多对她好点吧,这回南边上贡的几颗夜明珠,挑两颗最大的给她。” 若荷一一应下,内心唏嘘不已。 那晏家的五姑娘,实在是说不清楚命好不好的。 说不好吧,晏家和许家都把她宠成了宝,长的也白净可爱,讨人喜欢,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两家不出事,她这辈子便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但是说好吧,她又永远拥有不了一颗成熟的心智。 实在犯难。 *** 晏久初见到两颗夜明珠的时候,才终于明白歌词里为什么会唱,“眼睛瞪的像铜铃”。 她现在的眼睛,别说是像铜铃了,就是像铜钟,她自己也觉得不为过。 皇家当真是好,篮球般大小的夜明珠,也能随随便便拿来送人,还一送就是两颗。 晏久初大为咋舌的同时,也明白无功不受禄,这大长公主指定是有事求她。 她心知肚明。 “本宫记得阿九一直怕黑,最近刚得了几颗夜明珠,就想着给你们送来了。摆在屋子里,夜里光也不刺眼,柔和地正好。” 听听,说的多么地感人。 晏久初眼观鼻鼻观心,等着许敬月开始发挥。 “这么贵重的东西,阿九如何受得。” 许敬月果然急着要推拒,却听大长公主又道:“本宫就知你们不会老老实实地收下。本宫也不瞒你,本宫近来烦闷,此番过来,就是想看看阿九,想叫她陪本宫玩一玩,聊一聊,她是本宫见过心性最单纯的孩子,有她陪本宫,本宫必定会开心些。” 晏久初琢磨着,所以这个大长公主是又想把她当垃圾桶倾诉了? 不过如果听她倾诉一阵子,就能得两颗这样大的夜明珠,那这笔买卖还是十分划算的。 许敬月听她这么说,便也知道没办法,只能担忧地看了眼女儿。 晏久初的眼睛却跟好奇宝宝似的黏在夜明珠身上,怎么也看不够。 许敬月无奈,带着下人们退出了晏久初的小院子。 一息之间,祝月斋就只剩下大长公主和晏久初,再带一个若荷姑姑。 若荷姑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拨浪鼓,递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接过,转了两下放到晏久初眼皮子底下。 “阿九玩过这东西吗?” “玩过。”晏久初老实点头,“这是拨浪鼓!” “阿九真聪明。”大长公主夸她,“那阿九还记得,世子哥哥带你玩过这拨浪鼓吗?” 晏久初一顿。 为什么要特地问付云归? 不对,这大长公主今日特地带了许多东西来看她,不会是替付云归来看她的吧? 莫非他已经把想要娶她的打算告诉了大长公主,这大长公主是来看看她的情况,要提亲了? 不成不成,她是个傻的,这大长公主怎么能由着付云归胡来呢,娶她回去,她家往后可就没有能当家做主的女主人了。 可是这跟拨浪鼓有什么关系呢? 晏久初想,是要打探她和付云归的感情吗? 他们有个屁的感情。 晏久初怎么想怎么不对,突然脑子灵光一现,不会是付云归拿这东西逗过别的女人,栽到她的头上了吧? 这狗男人,甚有可能。 晏久初觉得合理,所以大长公主今日来问她,其实是要捉付云归的奸? 可是付云归前日鹊桥宴上刚帮她出了一次气,她现在把他卖了,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大长公主这夜明珠,也太诱人了…… 晏久初脑内天人交战,最后一狠心,一咬牙 分卷阅读67 ,撑着白白嫩嫩的小脸道:“从前都是大哥哥带我玩的,世子哥哥没有带我玩过这个东西呀。” 大长公主闻言,终于露出所谓胜利者的笑容。 她就知道,云归一定是在外头藏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老实说,是不是藏人了? 世子:没有 大长公主:你居然还不承认,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云在池(默默举手):我说是我,你信吗? — 感谢在20210827?23:12:15~20210828?19: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天宇的温静?4个;桃桃四季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20瓶;喵纸大魔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毛峰(二更) 大长公主觉得自己虽然知道了这些事,?但目前付云归正因刺客之事忙的焦头烂额,她也不好多去打扰他,便想着,?等他这阵子忙完了再收拾他。 而且,这段时间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付辞跟付照一样固执,?破罐子破摔,非卿不娶,那她可麻烦了。 她堂堂大渊大长公主,?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这两个杀千刀的,真是前世欠了他们的。 大长公主一扫先头知道自己猜对了付辞外头有人时的得意与自信,?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该如何挽回自己和临安王府的颜面? “公主娘娘怎么了?”晏久初小口吃着奶糕,不觉间说话都有些奶声奶气的。 定遥大长公主被她这一声软软糯糯的叫唤醒了神,?定定瞧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对,阿九,?她还有阿九。 若是到时候付辞实在名声不济,?无贵女愿嫁做正妻,那她还有阿九可以考虑。 虽然可能许敬月并不会答应她这么干,但当真到了那份上,她会不惜豁出去这张老脸,请求皇帝赐婚。 这样一想,?她看晏久初的眼神不禁又柔和了许多。 夹杂着诸般复杂的情绪,到最后,她竟鬼使神差地亲自端起了那碗奶糕,用调羹舀着喂给晏久初吃。 晏久初受宠若惊,?嘴巴木木地张着,很是不自在。 她觉得大长公主这个眼神,有些许眼熟啊…… 脑子里随便搜索了一番从前大长公主跟原主的相处,她愣住了。 这眼神,这眼神,分明就是当初她想要她嫁给付照充场面时的样子! 按理说付照的事已经过去了,留宋如今是福嘉郡主的义女,有福嘉郡主的面子在,大长公主必不会让留宋嫁进来做妾,那就相当于,她和付照的婚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那大长公主究竟为何还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难不成付云归也是真的在外头有人了,她又想让她嫁给付云归充场面? 那她还真是……生了两个好大儿呢。 晏久初无语至极,面对大长公主的亲近也僵硬了许多,皮笑肉不笑的,很是难看。 “阿九不高兴了?”大长公主看是看出来了,却不知她为何不高兴。 在她的印象里,六岁心智的晏久初应当不会懂她想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到时候只需要知道,嫁到他们家,她会无穷无尽地对她好就够了。 晏久初伸出舌头扇扇嘴巴,指着那碗奶糕道:“这个吃多了,好腻啊。” 原来是奶糕吃腻了。 大长公主便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自小养尊处优的大长公主,是如何精细之人,那茶一倒出来,一观一嗅,她便知道,是黄山毛峰。 而且是上好的黄山毛峰。 茶水色纯且明亮清新,她家里也有两罐,是皇帝送给她的。 不过也只两罐。 因为今年开春多雨,茶叶采摘的时节晚了,黄山毛峰的产量比往年少了不少,上好的就只有那么十来罐,徽州知府上贡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那十来罐,她记得皇帝先是给了她两罐表孝敬,又给了皇后两罐,再往下各个亲王和长公主府各赐了一罐,皇帝自己手里,剩下差不多也只五罐左右。 那晏久初这壶黄山毛峰又是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徽州知府欺上罔下,私自拿着这些上好的黄山毛峰到处行贿买卖去。 大长公主越想越奇怪,忍不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细细品了一口。 是真的,跟她家那罐一模一样的味道。 “去叫个这院里的丫鬟过来。”大长公主吩咐道。 若荷和晏久初皆是一怔,双双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大长公主没多说别的,只摸摸晏久初的脑袋,示意她再喝两口。 被带进来的丫鬟 分卷阅读68 是冬藤,她站到大长公主跟前,行了个礼,规规矩矩低着头。 “本宫刚刚尝了尝你们屋里这茶,发现是今年春的黄山毛峰,跟本宫平日里喝的差不多,正好本宫那儿的快喝完了,你去把你们这儿的茶叶拿来,叫本宫瞧瞧,回去也好买些试试。” 原是为此,冬藤松一口气,“是。” 她小碎步走去外间一个柜子前,取出里头一小罐茶叶,递给了若荷姑姑。 若荷接过,打开罐子给大长公主看。 大长公主看了两眼,问:“这么一小罐,是只你们院里有,还是全家都在喝?” 这问题问的古怪,冬藤心下疑惑,却也老实答道:“只有我们小姐院里和侯爷夫人的院里有。” “哦?那是哪里买来的,你可知晓?” 冬藤越发觉得奇怪了,答道:“禀大长公主,这是前阵子临安王世子来拜访侯爷,送给侯爷的。” “哦,原来是临安王世子……临安王世子?!” 大长公主犹如梦中人,突然惊醒,瞪着眼睛道:“你说谁?” 冬藤哪里见过这等贵人发怒的场面,害怕到结结巴巴,“禀,禀公主,是,临安王,王世子。” 临安王世子,付云归。 那不是她儿子吗? 大长公主大为震惊,回头问若荷:“我那里两罐黄山毛峰可还在?” 若荷答:“都还在呢,奴婢昨日理柜子的时候还见着了。” 那付云归是哪里来的黄山毛峰送人? 皇帝,他定是跟皇帝要的。 大长公主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面,需要他跟皇帝去讨这么难得的茶叶来送人? 难道付云归是欠了忠义侯府什么人情吗?还是…… 大长公主突然将目光转向晏久初,正好后者也正奇奇怪怪地看着她,两人目光短暂相逢,大长公主觉得自己突然悟了。 她明白了。 她全明白了。 好一个付云归,好一个临安王世子,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她,原来却把她也给算计了进去。 “晏家不只一个女儿。” “你想娶阿九?” 当初那番对话还历历在目,她以为,她儿子只是故意这么玩笑一下,现如今想来,他可不就是故意吗?故意要她去猜种种可能,最后被逼无奈,发现还是只有娶晏久初这一条路可走。 她气势汹汹,火冒三丈,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许敬月就守在祝月斋外头,见她出来,刚准备行礼,却见她潇洒至极,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了个背影给她。 她与苏和对视一眼,赶紧进去看了看晏久初。 “发生了何事?”许敬月质问冬藤。 冬藤还处在见到大长公主发怒的惊惶里,如今被许敬月这么一问,她颤了颤身子回神,哆哆嗦嗦道:“禀夫人,刚才,刚才大长公主一听这罐茶叶是临安王世子送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气冲冲地就往外去,连对小姐也没解释一句。” 晏久初茫然无措,也不知那大长公主抽了什么风,只好拽着许敬月的衣袖问道:“母亲,公主娘娘怎么了?” “没事,没事。”许敬月轻轻安抚她,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停留在了那一小罐黄山毛峰上。 今年黄山毛峰的难得,她也知道。 如今的豫王妃陈氏是她的闺中密友,早前她受邀去豫王府做客,品过一次这茶。 陈氏与她说了一大番这茶是如何如何难得,他们家也只有这一罐,她当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告诉她,她家侯爷也爱喝这茶,她家里也正好有人送了一罐。 大长公主过来的时候,她便故意叫冬藤去泡了一壶黄山毛峰,目的就是希望大长公主发现,她那好儿子,可能背地里干的比她所知道的多多了。 索性,她似乎是真的发现了。 并且一刻也等不及,要去质问她儿子了。 *** 又是大理寺,又是那间书房。 付云归正整理卷宗,见到母亲一脸愠色地进来,他便知,自己可能哪里出了纰漏。 大长公主叫若荷关上门并守在屋外,自己随便扯了一本书,重重甩到付云归面前,“大理寺少卿好能耐啊。” 付云归面不改色,“见过母亲,不知母亲在说什么?” “母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大长公主年轻时候也是个剽悍的,不怒则已,一怒便是真的想打人。她控制住自己的拳头,死死地注视付云归的神情似是要将其撕碎。 “你早就料定好了是不是?” 大长公主开始一步步质问他。 “你知道我不会平白同意你娶晏久初,所以你故意在我面前提出要娶她,把我的想法引向你可能有外室的路上,叫我不停地去猜,去钻研。而你自己,背地里偷偷地去讨好晏伯明,去讨晏家的欢心。” “因为你知道,你要娶晏久初, 分卷阅读69 最大的障碍根本不在我,在许敬月和晏家。” “而我,你只需要在我面前装作在外头有人了,我就会开始担心你的名声,担心日后若是没有人愿意嫁你,你该怎么办。” “付辞,你不愧是我的儿子,你很知道该怎么办,既然没有人愿意嫁你,那我不就只能逼你娶晏久初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 “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不惜毁掉你自己的名声,毁掉我的名声,毁掉整个临安王府的名声,你都要娶那个傻子,是吗?” 付云归眉间紧了紧,沉声道:“她不是傻子。” “她不是谁是?”大长公主突然厉声诘问。 付云归抿着唇,没再说话。 屋里只剩冰冷的沉默。 大长公主缓了半晌,不觉悄悄红了双眼。 “云归……” 再开口已是干涩的沙哑。 大长公主静静凝望着她这个从来不会出错的大儿子,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 “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放一点,薛定谔的刀子! 不过请相信我,虐不过三章~ — 感谢在20210828?19:48:21~20210829?02:0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桃四季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颦蹙?5瓶;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读书(一更) 究竟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吗? 付云归自己不觉得。 就目前而言,?他对晏久初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别有用心,替她出头也好,叫云在池接近她也好,?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已经不傻了的晏家五姑娘,?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绷不住自己露出马脚来。 他需要的,?是一个清醒的晏久初。 至于需要她做什么…… “云归?” 大长公主见他久久不回自己的话,试探着叫了两声。 付云归回过神来,看着她道:“母亲对我还放心吗?”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儿子……” 大长公主下意识脱口而出,?下一刻便想起自己最近派人跟踪他的那些事,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母亲若是放心,?就只管交给我去做,?朝廷也好,婚事也罢,?我必不会给母亲和临安王府蒙羞。” 付云归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大长公主却莫名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她的儿子长大了,也知道要扛起王府的责任了。 只是扛起责任的方式让她不大能理解。 她默了默,?怒气逐渐冷却之后,?心里只余下一地的杂碎琐事。 她左右不自在,却还是忍不住想当面再确定一次。 “那你……外头真的没有人?” 付云归:“……” “那鹊桥宴上提前与你相见那人,究竟是哪家姑娘?” 付云归:“…………” 付云归:“那不是姑娘。” 事关云在池的面子问题,他只能言尽于此。 大长公主却犯了嘀咕,“不是姑娘还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是个男的?” 付云归没有说话。 大长公主霎时又警惕起来。 “你不会是喜欢……” 付云归无奈:“母亲说过会相信我吧?” “我,?我可还没答应。”大长公主自己也觉得此事荒谬,说话的底气都弱了不少。 可是世间怪事千千万,断袖也不是真的没有过,她对付云归,?也不敢说百分百放心。 “你最好不是。”她色厉内荏,吓唬似的瞪了付云归一眼,“将来王府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走,晏家的事,我就权当不知道,看你能给我下出一盘怎么样的棋来。” 付云归知道她这么说,就是放心叫自己去干了。 他笑了笑,“谨遵母亲之令。” “行了,瞧着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还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大长公主抬手抚了抚发髻,顷刻间又恢复了她华贵的姿态气度。 走到门前,她才又想起来一件事,叮嘱道:“中秋将至,你父王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估计又得把姓林的那一家人接来住两日,你若真不要,我这回就替你把这事彻底解决了,省的以后年年都麻烦。” 付云归一顿,似是也才想起来还有这事,点了下头,“那就有劳母亲了。” 大长公主说的这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的确怪膈应人的。 起因是临安王早年在外游历,行过一处凶险之地,险些丧命,被一 分卷阅读70 对山野农户夫妻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安全回京。 回京后他便将这对夫妻和他们唯一的女儿接到了京城来,以恩人相称,叫他们在王府偏宅住了一阵子。 只是这对夫妻做惯了粗使农活,骤然到京城,没什么本事自己谋生,虽有临安王做靠山,但一直赋闲在家,也不像样。 大长公主见状,便提出叫他们去京郊乡下看庄子去,那里农田多,兴许他们也能更自在,更有用处。 临安王觉得有理,当即便送了他们京郊的一处庄子并几十亩田地,叫他们有能力自力更生,过上舒服日子。 其实大长公主当时没告诉临安王的是,她之所以会提出要他们去京郊乡下,是因为看到了那对夫妻带来的女儿,时常仗着自己是临安王救命恩人的身份,在府里四处乱窜,叨扰付辞付照两兄弟。 大长公主什么世面没见过,一见这女孩儿经常在兄弟俩面前活蹦乱跳刷存在感,仿佛就已经能窥见日后她想上位登上临安王府女主人的心思。 一个农户女,她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于是她把人弄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将一切都扼杀在了摇篮里。 每年只有到了中秋这样的节日,临安王从封地回京城,他们一家才有机会被接到王府偏宅小住两日。 后来眼看着那个女孩及笄,是该定亲的时候了,她又主动提出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将此事彻底解决。 不料那一年中秋,女孩自己哭到了临安王面前,说自己心慕付辞已久,宁愿留在付辞身边做个洗脚婢,也不愿嫁做他人妇。 临安王是个心软的,眼见恩人的女儿哭成这样,怎能不答应,甚至,他还觉得奴婢通房这样的身份对不起他们一家,想直接叫女孩进门做付辞的妾。 当然,这被大长公主严词拒绝了。 夫妻俩成亲多年都未有吵过架,只这一件事,闹得最凶。 毕竟付辞当时都还没娶妻,先收个妾,那像什么样子。 临安王也是被恩情蒙昏了头脑,居然能提出这种事。 而且大长公主明白的很,女孩说什么做通房和妾估计都只是幌子,她只是需要机会留在付辞身边,日后好慢慢爬上正妻的位子。 她眼里的欲.望和野心,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最后临安王没有吵过大长公主,又去问付辞自己的意见。 他想,要是儿子能自己同意收她在身边,那大长公主必定也不会再说什么。 结果付辞也没有同意。 临安王一气之下回了封地临安,女孩也只能被送回庄子上,而且她的婚事,大长公主都不会再替她掺和。 一眨眼三四年过去,这期间,临安王虽再未提过这事,但每年中秋,依旧会将女孩一家接到王府偏宅来住两日。 而女孩也是,自及笄到现在,一直都未有许人家,似乎还在等着有朝一日能嫁进王府的大门。 眼瞅着付辞成亲也就在这两年了,大长公主暗中盯着她是越发的紧,生怕她一个不要脸,做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影响日后要娶的正妻。 “林家那丫头,近来怎么样了?” 她走在大理寺的连廊下,问着身边的若荷。 若荷心领神会,道:“近来已经在研究中秋的月饼花样了,前几日还进过城,去了一趟绮绣阁做衣裳,想来是想中秋穿给世子看。” “也真是难为她如此费尽心思。” 大长公主冷冷地嘲讽着,抬首看看太阳。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儿媳妇的底线,一直都是晏久初。 当然,那也只是底线,有更好的选择,她是决计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 晏久初还处在被大长公主突然抛下的懵圈中。 她觉得不大对劲。 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吗?是她哪里得罪到这位公主了吗? 为什么她走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生气?好像恨不得手撕了谁一样。 可她明明只是说这拨浪鼓她没玩过吧? 只这一句,莫非她就找付云归算账去了? 那也太沉不住气了。 晏久初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这一切一切的源头,要怪就怪付云归。 是他把原主吓晕的,是他把她拉到这个世界来的,她坑他几把,也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前提都是他先坑的她。 她才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心虚? 她摸摸自己的脸,不行,不能心虚,心虚你就输了,付云归这么不要脸的人都还没心虚,你心虚什么? 你得打起精神来,在确保能嫁给云在池避开付云归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不能对那个狗东西心软。 她拍拍自己的脸,叫自己清醒些。 也不知云在池如今在做什么,昨日两人相处还好,若不是后来许敬月提出那事把他给吓跑了,她 分卷阅读71 想,他们应该还能再亲近些。 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晏敏初蹬蹬蹬地跑过来,说外头二哥哥正打算去国子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国子监是大渊规格最大的教育所在地,分为国子学,太学与武学。 国子学只招收宗室和正六品及以上官员的子弟入学读书,说白了,就是贵族学校;太学的学生则是正六品之下的官僚子弟还有平民;武学顾名思义,是教人习武之地,生源不做区分。 这三个地方并称国子监。 晏久初想起来,云在池不正是国子监司业来着? “哎呀,五姐姐你去不去嘛?”晏敏初在那催她,“二哥哥明年开春就又要科考了,伯母怕他又不成,可想着把他扔到国子监去呆一阵子呢。”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灵性了。 晏柏松这人,四年统共参加过三次科考。 一次是先帝四十寿诞时开恩科,过了秋闱没过春闱;一次是隔一年后,正常的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同时那一年,新帝登基,于灵泉寺祭天,又开恩科,晏柏松次年,又考了一次春闱。 三次科考,第一次大哥晏柏兆跟他同一批考试,得皇帝青眼,上任户部郎中,两年后拥新帝登基,转任兵部侍郎; 第二次三弟晏柏竹跟他同一批考试,一人考文试,一人考武试,晏柏竹高中武榜眼,晏柏松再次名落孙山; 第三次四弟晏柏旭跟他同场考试,中二甲第三名,任太学博士,晏柏松依旧没成。 如今天已入秋,眼瞅着各地方秋闱又要开始了,春闱迫在眉睫,许敬月和晏伯明一合计,想着不如把他扔到国子监待上一待,叫他再临时抱抱佛脚,好好学上一学,争取考个功名回来。这样日后跟人家说亲的时候,好歹也能有些底气和竞争力。 晏柏松心里自然是不愿去,但这事由得了他做主吗? 由不了。 不去国子监,就得被许敬月逼着去相看各家姑娘,他别无选择。 索性卷铺盖去国子监躺上几个月,还能落个耳根子清净。 “只是舍不得两位妹妹了,难为你们还要来送我。” 马车里,晏柏松瞅着他的金蛐蛐,大为叹息。 晏敏初正掀了帘子看一路的外景,听他这话,又回头来道:“二哥哥不用气馁,国子监离家这样近,我和五姐姐时常去看你就是了。” “是啊是啊。”晏久初也点点头,“二哥哥想我们了就说,我们来看你。” “你们啊。”晏柏松看破非要说破,“你们是真的想去看我吗?国子监里可是有你们喜欢的云哥哥,还有敏敏,我家二表弟如今也正在国子学,你是真想去看二哥哥,还是真想去看二哥哥那表弟?” 晏柏松说的二表弟正是上回鹊桥宴的时候,与晏敏初相谈甚欢的许家二子许尚期。 晏敏初被点破小心思,没得一下红了脸,急道:“二哥哥你再胡说,我就,我就告诉伯母,说你在国子监,日日只晓得斗蛐蛐!” “噗嗤——” 晏久初一下没忍住,看着笼子里那只金蛐蛐笑了出来。 “好啊,原是二哥哥我自作多情,两位妹妹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其实只是刚好马车停下,国子监到了。 晏柏松拎着那只金蛐蛐,后头几个小厮家仆跟着,给他将衣裳被褥等物先搬到住处去。 晏久初和晏敏初先后下了马车,跟在他身后,欲进去参观参观。 晏柏松进的是国子学的大门,到了门口就有人带路,这是个不知几进式的大院落,几人一直往里走了许久,才先到了住宿的地方。 王公子弟住的地方,自然不会差。住宿的院子大到离谱,正中有一方莲池,莲池边上一圈一圈围了不少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临画,还有的在……斗蛐蛐。 晏柏松一看就来劲儿了,拎着手里那只蛐蛐就往上挤。 “两位妹妹先在此等一等,二哥哥我去给他们露一手就回来。” 因着国子学的学生本就是中上级官宦世家的子弟,所以晏柏松跟这里不少人都认得,花了没多少功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晏敏初哪里会听晏柏松的话,她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许尚期的身影,好容易辨认出那个背对着她下棋的人正是他,她也忍不住,悄悄围了上去。 “五姐姐你先在这里不要动,叫冬藤她们陪着你,我马上就回来!” 这两人…… 剩下四个丫鬟围着晏久初站着,颇有些不知所措。 “阿九怎么在这?” 身为国子监司业,云在池突然出现在此,不奇怪。 晏久初一下听出他的声音,立时跟笑开了花似的回头喊道:“云哥哥!” “嗯。”云在池应了一声,探头看到不远处人群中的晏柏松,了然道,“阿九是陪哥哥来国子监?” “是啊,我送二哥哥来读书。”晏久初纠结道,“可是二哥哥说好要带我们到处玩玩 分卷阅读72 的,却在那里跟人斗蛐蛐了!” 微微嘟起的嘴巴似是在告状,云在池看着晏柏松斗蛐蛐斗得入迷,无声笑了笑,“阿九想在国子监逛逛,那云哥哥带你去吧。” “真的吗?” 小姑娘一下子眉开眼笑,生怕他反悔似的,拉着他就往晏柏松那里去。 “二哥哥,二哥哥!”她拍拍晏柏松的肩膀,“云哥哥要带我去别的地方玩,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谁?”晏柏松玩的正上头,回头一看是云在池,却也愣了一下。 七夕那晚的场面又出现在他心头,虽然他知道云在池是君子,不会对妹妹做什么,但私心还是不想他们走的太近。 正犹豫,那头就有人催他了。 “晏兄,该你家小将军上场了!” “你急什么!” 晏柏松不快地挥一挥手,又看一眼晏久初难掩兴奋的神情,叹气道:“罢了罢了,你且去吧,还劳烦云兄替我照顾好妹妹!” 后一句话是对云在池说的。 云在池微微颔首,领着晏久初往外头去。 此时正是国子监散学后,学生们自由安排的时间,不知哪几个较顽劣的世家子弟,抱了个米糠塞的圆球到花园里,一路沿着小道踢了起来。 云在池正带着人在花园里走着,措不及防看到眼前飞来一只圆球,下意识护在她身前。 晏久初猛然被他拉进怀里,丝毫防备都没有,只听到砰的一下—— 头顶传来一阵闷哼。 她浑身一僵,慌忙抬头去看云在池,只见他眉间微微皱了两下,显然,是哪里被砸到了。 “云哥哥,你没事吧?” 她着急地去摸他的脸。 云在池摇摇头,后退了一步将她放开,转头严肃地看着几个顽劣的学生,怒道:“是哪个在园子里蹴鞠?给我站出来!” 几个学生推推搡搡,一个都不肯出头,只有一个眼尖的,瞧见了后头来人,急忙高喊道:“表哥救我!” 表哥? 晏久初回头,只见后头金黄的向日葵丛中正老神在在地站了个人,双臂交叠横在身前,一副看戏的姿态,不知站了多久。 听到这边的喊话,他才缓步从向日葵丛中的小道上过来,面上情绪不显。 可晏久初觉得,这是要打人的前兆。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要看给世子直播阿九和云在池玩耍的?给你看! — 感谢在20210829?02:07:00~20210829?19:1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碗皮蛋solo粥?20瓶;草莓焦糖慕斯?5瓶;姜杳?4瓶;简单乐^0^?2瓶;西曲、喵纸大魔女、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走走(二更) 皇家子嗣多,?定遥大长公主这一代,尤其多。 定遥大长公主身为嫡长女,下头统共有七个兄弟三个妹妹,?连起来可以串一长串冰糖葫芦的那种。 这就导致,到了付云归这一代,?付云归身为嫡长女的长子,?下头统共有几十个表弟表妹,贴着城墙站成一排都望不到头的那种。 目前这个喊他表哥的,是豫王府幼子付希昌。 “表哥,?表哥!” 付希昌喊了两声之后还怕付云归没看见自己,特地抬手挥了挥。 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晏久初内心默默吐槽,?眼睁睁地看着付云归往他们这边来。 “叫表哥也没用。”云在池一个巴掌拍在这个金贵的小公子头颅上,“给我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 “云归,?你来的正好。”他转头道,“今日我就替豫王殿下好好教训教训他家的小公子,你别救他。” 付云归看一眼付希昌,?道:“我自然不会救他,?送到国子监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教人的。” 付希昌当即嚎叫道:“表哥!” “别再叫哥了,公然在园子里蹴鞠,你今儿个就是叫爹都没用!”云在池再一次警告他。 孰知付希昌还真就紧接着喊了一声“爹”。 云在池气笑了:“今日就算是你爹真来了,你也得当着他的面受罚!” “咳——” 云在池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别样的咳嗽。 听上去像是一口陈年老痰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想来咳嗽的人已经有些年岁了。 他对上面前几个纨绔或惊.悚或兴奋的神情,迟疑地回头。 豫王正在他身后,瞪着两只桂圆般大小的眼睛看着他。 “豫王殿下。”云在池脑门青筋抽了抽,?“您怎么来了?” 再没有比 分卷阅读73 当着老爹的面教训他儿子更尴尬的事情了,可是云在池吃惊了两息就平静了下来。 是他们自己选择把人送到国子监来的,那国子监怎么管就是国子监的事情,他也没有必要心虚。 豫王也不是个不讲理的,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圆球,又看到几个耷拉着耳朵的世家子弟,再看到在场几个小姑娘受到惊吓的神情,大致就能猜出是发生了何事。 “混账。”他气道,“给你送来读书,你都干了些什么?” 付希昌急着辩解:“爹,我就是趁着散学的时候玩会儿蹴鞠。” 豫王横眉竖目,“蹴鞠玩到园子里来,你还有理了?国子监是没有正经的蹴鞠场地吗?” 付希昌低头嗫嚅:“有……” “混账东西。”豫王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云在池见状,道:“王爷息怒,希昌等人刚到此处未有多久,想来是还未熟悉国子学规矩,叫他们回去各自誊抄十遍国子学规矩再加以背诵记忆便好了,不必过多责罚。” 付希昌:??? 他爹还没说要罚他呢,云在池你是人吗? 听到云在池这么说,豫王眼皮子也跳了跳。 但是想了想,抄十遍规矩并背诵,也并不是什么舞刀弄枪的难事,便也默认了。 “既把人交到国子学,那自然就是你们说了算,不必在乎本王的看法。”豫王又咳嗽了一声,将目光转到在场唯一一位有身份的女子身上。 “你是哪家女娃?瞧着甚是眼熟。”他粗犷道。 随着豫王一声问候,其他几人也纷纷将目光转到晏久初身上,打量这个跟在云在池身边的女子。 晏久初直接忽视周遭目光,大咧咧对上豫王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我叫晏久初。” “晏久初?”豫王学了一遍这个名字,“姓晏的,啊,你是晏伯明家那个……” “傻子”二字吞回到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豫王若有所思,“你怎么到国子监来了?” 晏久初答道:“我家二哥哥要来读书啊,我来送他。” “你家二哥哥?”豫王又道,“啊,你家那个三考科举还不中的……” “蠢货”二字又吞回到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因为豫王余光瞥到了自己的儿子,想到自家儿子也是个读书不成器的,要不是家里能一辈子养着他衣食无忧,叫他去科考,那恐怕也是三次不中的命。 人还是得给自己积点口德。 “会中的!” 晏久初虽也觉得晏柏松不正经,但一到外人面前,还是本能地护着他,“我二哥哥一定会考上的,他要当大官,发大财!” “哈哈哈,你这小女娃有意思。” 豫王只将她的固执当笑话,连带着那几个纨绔也都笑了起来。 “行了,你既是来送你哥哥的,那就找你哥哥去吧,本王与云国舅还有要事商议,就不送你了。” 晏久初见这豫王还有心思与自己逗乐,便想着他找云在池定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她就正好借此机会试试云在池对她的感情。 于是她垮了小脸,“可是我来的时候都是云哥哥带我过来的,我才不要一个人回去。而且云哥哥还说要带我去到处玩,都没去呢。” 豫王指着她身后不远处,“你这不是还有四个丫鬟陪着吗?” 晏久初执拗道:“可她们不是云哥哥啊!” “你这小娃娃,怎的非要云国舅陪你?”豫王纳闷了,“你们还能是何等交情?” 何等交情?以后要请你吃喜酒的交情,晏久初心想。 “我陪阿九再逛逛吧。” 一直被她忽视在角落里的付云归终于开口刷回了一点存在感。 晏久初不满地回头瞪他,却见漫漫夕阳下,这人像是渡了层金光似的,离自己不远不近,一举一动都闪着耀眼的光芒。 有些人啊,生来老天爷就是眷顾,连光线打在他身上都是好看的,散发着迷人的矜贵。 不愧是她从前喜欢过的男人。 晏久初半是郁闷半是唏嘘,见付云归走了过来,垂眸看向自己,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他又很快地移走了目光。 豫王正与他道:“云归啊,你待会儿也别急着走,本王先与云国舅说好,一会儿就来寻你。” “好。”付云归道,“那我就带着阿九先在附近走走。” “好好好。”豫王连连点头,示意云在池现在就走。 云在池却在转身之前,又看了眼晏久初:“阿九可以吗?” 豫王一顿,没想到他还真关心这一个小丫头。 晏久初正要说不可以,却被付云归快了半拍抢在前头,“她可以。” 云在池一挑眉,戏谑地看了两眼付云归,转身跟豫王走了。 豫王粗枝大叶,走起路来也是大摇大摆,在往前走的小道上又与自家儿子狭路相逢,他眯着眼看了看 分卷阅读74 他身上因蹴鞠而变得灰扑扑的脏袍子,嫌弃地别开了眼。 “赶紧滚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付希昌赶紧低头退到一旁,讷讷不敢言。 眼看着园子里人都走空了,付云归才伸手往身旁一抓,却抓了个空。 原就在他身侧的晏久初不知何时退了两步,离他已有几尺远。 他好笑地看着人,看她往几个丫鬟那里去,俨然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样子。 付云归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不是说还想再逛逛国子监吗?世子哥哥带你去。” 晏久初扭着手腕要挣开,“我不要世子哥哥了。” “你不要世子哥哥要谁?”付云归突然俯下身,脑袋凑到她边上,“你只想要云在池陪你玩?” 晏久初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隐隐带了哭腔道:“世子哥哥欺负人。” “是啊。”付云归直白道,“世子哥哥是会欺负人,那阿九不想再被世子哥哥欺负,就陪世子哥哥走走,好不好?” 晏久初委屈越放越大,似乎就快要绷不住了,撅着嘴闭着眼,道:“我要回去告诉娘亲!” 付云归好整以暇,“去吧,正好我也要与你爹娘再商议商议成亲之事,阿九觉得,咱们一块到到你爹娘面前,如何?” 晏久初愣住,“你说什么?” 本欲落下来的眼泪卡在了眼眶里,要掉不掉,瞧着很是水润晶莹。 付云归抬掌为她轻轻拭去,道:“阿九还不知道吗?世子哥哥想要娶阿九,好不好?”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就在她面前这样直愣愣地说出这件事情?他不怕许敬月来抽他吗?他不怕大长公主反对吗? 她还没对云在池勾引成功呢,他怎么能就这样提出来? “我,我不好!”她鼓着腮帮子气道。 “可是阿九从前不是最喜欢跟世子哥哥玩了吗?”付云归一句一句道,“阿九从前还经常说,长大了要嫁给世子哥哥呢,都不作数了吗?” “不作数了,全都不作数了。”晏久初疯狂摇着脑袋,“娘亲说小时候的话不能当真,不能当真的。” “怎么办,可是世子哥哥当真了呢?” 付云归两手捧着她脸颊,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瞳孔映着半边残阳,半边是她。 “怎么办?”他又呢喃了一遍,“世子哥哥当真了呢。” 晏久初被他箍着脸颊,口齿不清道:“那你去找你娘亲,她就会告诉你不是真的了。” “我娘亲可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付云归借着自己手势和晏久初发饰的遮掩,嘴唇凑近在她耳边碰了一下。 轰,有什么东西在晏久初脑子里炸开。 被付云归碰过的半边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蹿红,耳朵温度升到有史以来最高、最热、最不可思议,她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之间竟忘了动也忘了说话。 付云归仍旧附在她耳边,将缱绻的热气喷薄进她的耳朵,带动里面最敏感的神经,蛊惑她,诱导她。 “我娘亲只告诉我,人要言而有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19:18:50~20210830?00: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圈地自萌的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死尸(一更) “你个混蛋!臭流氓!” 晏久初紧闭着眼不敢看他,?拼尽全力将他推的离自己远了一点。 “冬藤!夏芜!” 她仓惶地向后跑,几个丫鬟正等在那边,见到她跑过来,?忙上前去照应她。 付云归挑的角度刁钻,她们都没看到刚刚他对她做了什么。 “我不要玩了,?我要回去找二哥哥,?我们赶紧走。” 明明做坏事的人不是她,此刻却是她狼狈到不行,拎着裙子落荒而逃。 付云归依旧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眼底褪去方才逗弄她时的一抹促狭,只剩深不见底的幽暗。 “五姐姐你回来了!” 晏敏初正跟许尚期聊的羞赧,?恰逢此时晏久初跑回来,?便巧妙转开了话题。 “敏敏。”晏久初看到他们,心下才终于放心一点。 她心有余悸地往后瞧了瞧,?见只有四个丫鬟跟着自己,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晏敏初看她很累的样子,关切道:“五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晏久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是玩的太累了,敏敏,二哥哥呢?我想回家了。” “二哥哥在那边教人作画呢!” 分卷阅读75 晏敏初指着院子里一张石桌,晏柏松正围在那张石桌边上,不时对作画之人指点一二。 只盼别是在误人子弟。 晏久初和晏敏初相顾无言,?一齐冲上去将他拉了出来。 “二哥哥,太阳都下山了,我们得走了。” “这就走了?”晏柏松抬头看看天色,惊叹时间过得飞快,?“怪我,都怪我,都没陪你们好好玩玩,我给你们送到对面太学去,叫柏旭带你们回去。” 晏敏初的亲哥哥,晏家排行老四的晏柏旭正在太学任职。来之前晏柏松就跟他打过招呼了,喊他今日留得晚一些,顺带捎两个妹妹回家。 太学和国子学虽说都属于国子监,但毕竟生源不同,享受的环境也不同。太学的建址在国子学对面,需要从国子学出来,穿过宽敞的大街才到。 晏柏松一路带着两个妹妹出去,晏柏旭已经等在马车旁。 “去吧。”他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呼一口气,将两个妹妹推向了晏柏旭。 晏柏旭:“……” 倒也不必如此戏精。 可是妹妹们很是受用。 “二哥哥,我们会想你的!” “二哥哥,少玩点蛐蛐!” “二哥哥,你要听学究的话!” …… 两人拉着晏柏松依依不舍,愣是将最后一点残阳耗尽,月上柳梢,才磨磨蹭蹭上了马车。 “就走人多的街市过,我听说近来京中颇不太平,你带着妹妹们小心些。” 那批刺客的事,晏柏松多少也听到了些风声,见着如今天色已黑,便特地多叮嘱了两句。 见晏柏旭郑重地点了两下头,又看着马车缓缓消失在了街角,前后左右都有家丁仆妇围着,他才慢慢往回走。 “哥哥,现在街上好热闹啊。” 晏敏初瞧着外头灯火辉煌,人群攘攘,有些兴奋。 如今正是七夕刚过,中秋未至的时节,这一个月是上京最热闹的一个月,秋高气爽,又不会太冷,正适合上街。 晏柏旭将她的小脑袋扒拉回马车里,“小心些,外头人这么杂,你就这样探出头去,岂不危险?” “哥哥。”晏敏初不以为意,“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哪里会有危险。” “你啊。”晏柏旭点点她的脑门,与晏久初道,“五妹妹可千万别跟她学,咱们老老实实坐着,很快就到家了。” 晏久初重重点了一下脑袋。 但其实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每次出门晏家都是明里暗里派了很多人手护着他们,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应当就不会出问题。 谁知,她这念头刚一闪过,马车就剧烈晃动了两下。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晏柏旭赶紧将两个妹妹往里面推,自己掀了马车帘子,问走在一旁的家丁,“怎么了?” “回四少爷,前头好像突然从天上飞下来一具尸体。” “什么?”晏柏旭心下一紧。 “是真的,大家都围上去看了。”家丁又往前张望了两眼,“前面衙门的人也来了。” 这里是长安街与永定河长街相交接的地方,百姓往来最是频繁,离这里最近的官府就是京兆府。 既然京兆府的人过来了,那晏柏旭觉得,自己也没有下去探看的必要了。 何况两个妹妹还在马车上,赶紧带她们安全回家才是要事。 “叮嘱大家不许去凑这个热闹,我们直接绕道从西侧走。” 他斩钉截铁地吩咐了两句,松下帘子便看到晏久初和晏敏初担忧害怕的神情。 外头喧闹这么响,家丁说话又不避讳,她们自然是听到了。 “怎么会有尸体从天上掉下来?”晏敏初又惊又怕。 晏柏旭也是忧心忡忡,“咱们别管那么多,先回家再说。” 晏敏初就算再爱凑热闹,也明白这时候不能胡来,老实本分地坐好,跟晏久初挨在一起,互相照应。 虽然只一街之隔,但长安街西侧的小道比主街实在萧条很多,人丁寥寥,灯火幽昏。 晏柏旭听着周遭越来越寂静的环境,和耳边越来越清晰的车轱辘声,心跳的越来越快,就在马车碾过一颗碎石子,平白发出一声咔嚓响时,他当即又掀了帘子,二话不说—— “回主街。” *** 马车刚在家门口停下,许敬月就从台阶上下来了。 “路上没出事吧?我听说长安街和永定河那出了事。” 许敬月将晏久初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又去看晏敏初,确定两个人都没事,这才望向晏柏旭。 晏柏旭也是看到家门口的这一刻才肯放松下来,他摸一把额头上的薄汗,神色肃穆,“路上没出什么大事,但我觉得,以后夜间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好好好。”许敬月忙不迭点头,带着几人进了家门。 待到上桌吃饭的时候,晏久初 分卷阅读76 才发现,大哥晏柏兆还没回来。 “你大哥已经来过消息了,出事的时候,他正和夏侯瑜在一块儿,想来如今还在京兆府帮忙。” 许敬月同她解释一番,给她盛了小半碗蛋羹,“快吃吧,吃完大哥就回来了。” “嗯。” 但其实还没等她吃完,晏柏兆就回来了。 “阿九和敏敏以后夜间都不许再出门了。”他一坐下便严肃道。 “究竟是出了何事?”晏伯明虽为军中大将,见惯了大场面,但听到儿子这么说,稍稍还是有些吃惊。 “今夜有人在长安街楼上抛尸,前前后后统共抛了三具下来,还砸伤了几个百姓。”晏柏兆说到一半,喝了一口茶,又道,“彼时我正和夏侯瑜在京兆府议事,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抛完了,人也跑了。” 晏伯明直觉此事没完,问:“后来呢?” 果然,晏柏兆神情凝重,看了看晏久初和晏敏初,道:“后来,百姓蜂拥挤到了大街上,长安街和永定河长街入口被围的水泄不通,有几家乘马车的只能绕道从附近的小路走,其中一辆走蓝田坊过,遭了难。” “什么?” 几乎是全家骇然。 晏柏旭一下想起来长街西侧那条寂静的巷子,手心渗出了不少冷汗。 幸好最后他们还是绕回了主街走。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晏柏兆继续:“那是李大人家的马车,被杀的,是他家的一房妾室和大姑娘。” 这李大人是礼部尚书李庸,几年前他家大姑娘嫁给周家小将军周攸平,周攸平年少有为,去年被皇帝指派到幽州掌兵。众人都知道,这是放出去历练,将来回京城,有的是前途。 只是不知一去得几年,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舍不得分离,这李大姑娘干脆也就收拾东西跟周小将军一道去了。 算算日子,他们离京已快一年了,如今将至中秋,李家小女儿和夏侯瑜的好事也要成了,大姑娘她母亲冯姨娘便想着趁大家高兴的时候也喊女儿回来团圆一段时间。 今日这李大姑娘便是刚从幽州回京,冯姨娘特地到城门口接她,不料就在回家的路上,双双被害。 “天子脚下,竟有此等恶贼?” 晏家二房夫人正是姓周,那李家大姑娘嫁的,正是她家表侄。 “婶婶冷静,眼下还不知到底是仇家作案还是恶人拦到人就杀,李大人已经往京兆府去了,今晚大理寺和刑部也会协助办案。” “可得赶紧把这恶人抓住,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全上京的百姓,日后还有谁敢出门?”周夫人嫉恶如仇,义愤填膺,又是惊慌又是无措,只能握住晏敏初的手,道:“敏敏,以后你们可千万不能再随便往外跑了,都先在家老老实实呆着。” “阿九听话,以后也千万不要出门了。”许敬月将晏久初的脑袋扣在自己身前,捂了她的耳朵,生怕她听了这些事,晚上会害怕。 可是该听的其实都已经听到了。 晏久初将这桩事对上原书中的情节,想着,这应当就是男女主之间最后一桩磨难。 原书剧情,有一批刺客趁中秋混入京城,对京中不少权贵下手,有一回,竟将手伸到了定遥大长公主身上。 大长公主彼时正从皇宫回府,虽马车侍卫护了一茬又一茬,还是让刺客得了空子。 眼看着那柄长剑就要刺到大长公主身上,是同乘马车的女主留宋扑上去救了她一命。 因为当时大长公主虽还未对留宋有过好脸色,但是她和付照的事,她基本也是默认了,既不想承认,却也不反对就是了。 而那是中秋前几日,皇后约大长公主进宫看戏,大长公主想着,留宋往后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媳妇,就一并将她捎上,想带她见见世面。 没成想,这是救了自己一命。 最后大长公主无事,留宋肩膀被刺了一剑,昏迷了三四天才转醒。 这之后,大长公主便再没有给她冷脸过,甚至还对她尤为关心,她和付照的婚事,她也是一力支持,再无反对。 至于这批刺客是怎么解决的,晏久初也是知道的不得了。 因为这事最后是付云归解决的。 她当时痴迷付云归,而付云归又不是男主,难得有一次比重如此之大的剧情,她遂将这一段反复看了不下十遍。 长安街抛尸其实就是他干的,京中出现身份不明的刺客一事,早在中秋前一两个月他们就发现了。 被抛下的那几具尸体,都是他已经抓到的刺客。 之所以选在人流量最大的街口,一是为了警告余下那些继续躲在暗处的老鼠;二是为了引出幕后主使,逼他走出下一步棋,否则,他计划还没实行,可能手下就要被杀光了;三是为了提醒百姓,近来无事,最好不要外出。 至于李大人家眷被害一事,书里好像并没有提来着。 晏久初对这一事没有思路,正如晏柏兆所说,他们如今连是不 分卷阅读77 是仇家下手都难以判断,又谈何别的。 只是当务之急,她既然知道原书走向,是不是就该直接把背后主使的身份告诉晏柏兆来着? 这样他们就不用绕一大圈子,通宵达旦找各种蛛丝马迹去抓人了。 虽然最后凭付云归的能力,他们也能抓到人,可是中间能减少很多伤亡和人力物力,不是吗? 但是最最最关键的是,她现在空口无凭,在别人眼里看来,脑子还有点问题,她说她知道幕后主使,谁会信呢? 付云归会信吗?晏柏兆会信吗?云在池会信吗?她一个都不敢保证。 或许只有喝醉酒的晏柏松,为了让她高兴,会醉醺醺地附和两下,然后彻底睡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因为作者有时候阴间作息,所以有时候二更都会比较晚,大家要是太晚就别等啦,第二天早上起来看也是一样的! (ps:章节如果有写一更,那就意味着还有二更,要是没写,就是只有一更啦) 还有还有还有,很重要,评论问为什么世子喜欢阿九的,请倒回去看第三十六章前半部分!仔细看! 狗世子就是狗世子,现在绝对是利用大于感情的,会动心,但那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可以随便骂他,我不护着他! — 感谢在20210830?00:40:54~20210830?19:1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云?2瓶;今天也是圈地自萌的一、39578730、FW?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藏信(二更) 其实兵部挺忙,?晏柏兆每次往大理寺和京兆尹跑,都是有不得已的缘由。 今早,他下了早朝,?刚出昭德门,便左看看付云归,?右看看夏侯瑜,?一合计,将两人拉到了自家马车前头。 他的袖口中,藏了一折信。 他仔细探看周围,?确定无人偷看之后,才将那折信打开来,?分别给两人过目。 信上的字写的奇丑,?丑到夏侯瑜一看到这东西,内容还没看清,?眉头便先皱了起来。 不过等他看清内容之后,眉间褶皱却是再也平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哪里来的这东西?” 晏柏兆摇摇头,神神叨叨:“藏在我今早要穿的衣裳袖兜里,?不知道是谁放的。” “这上面第一条说的可是真的?”夏侯瑜又问付云归。 付云归一直盯着上头的字迹瞧,?瞧了半天没瞧出什么名堂,思忱了会儿,才回答他:“是真的,人是我扔下去的。” “你扔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夏侯瑜瞪大了眼睛,声音虽压的低,?字却咬的极重,不难听出他的愤怒。 毕竟那地方离京兆府最近,事情一出,便是他马不停蹄带着人过去查探忙碌。 付云归没回答他。 因为这件事除了皇帝和云在池,?还有当初在丘鹿山上为剿杀刺客带的几个暗卫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知道。 皇帝自不必谈,暗卫又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绝不可能有他心,而云在池也不可能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况且,云在池若是知道这批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也不会专程写封信塞到晏柏兆的袖兜里,他会直接来告诉他。 那么这封信,会是谁写的? 他自以为隐秘的动向,竟被人剖析地一干二净。 比起这封信上明晃晃地告诉他幕后主使是谁,究竟是谁写的这封信,更让他好奇,且忌惮。 夏侯瑜也不干等着他回答,继续去看下面几条内容。 看完之后,他才又问:“除去最后这个幕后主使,前面几条,你怎么看?” 即便是再不愿意承认,付云归也不得不点头,“他写的,的确大半都是我想的。” 也就是说,这人不仅猜出了他已有的行为,还预判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并且预判地十分准确。 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夏侯瑜一惊,“这究竟是谁写的?” 晏柏兆随即便招来二人死亡般的凝视,毕竟能预料到付云归的想法、解剖出他的动作,这人绝对不简单。 可晏柏兆是真的不知道这是哪来的。 “朝服就晾在后院,昨日在长安街那沾了血腥,便叫人拿下去洗了,今早本来要穿的是另一套,结果不小心被阿九和敏敏泼了粥,就只能换回这一套了。幸好如今还未彻底入秋,这一套晾了一晚上也已经干了,我便拿来穿了,谁知里头竟摸到这东西。” 晏柏兆洋洋洒洒解释了一通,付云归敏锐地抓到话语中的关键。 “阿九?” “嗯。”晏柏兆应了声。 夏侯瑜也道:“敏敏?” “嗯。” 分卷阅读78 晏柏兆又应了一声。 不过随后他便警惕道:“你们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你这两个妹妹,给你泼粥泼的很是时候吗?”夏侯瑜一语道破。 “这不可能!”晏柏兆一摆手,“我妹妹我还不清楚吗?你们瞎想什么呢?” 夏侯瑜和付云归对视一眼,双双将“有问题”三字写在了脑门上。 “不是。”晏柏兆还欲再说道说道,“我妹妹我最是了解,你们不也了解吗?阿九这样的,啊,你能指望她给你写出这东西?敏敏也是,天天兵书都没读过一页,被家里宠着惯着,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 付云归眼神颇带探究意味地看着他。 晏柏兆不满:“你这眼神,是何意思?” “意思就是——”夏侯瑜拍拍他的肩膀,“要么是你妹妹有问题,要么,是你有问题。” 晏柏兆辩解无力,“你们这俩混蛋……” 虽说是这样骂着,但他经两人这么一提,心里也的确开始动摇起来。 莫非,阿九和敏敏,当中真有个怪才? 敏敏的字迹他认得,不该是这样的,当然,故意用左手写丑也不是不可能,至于阿九…… 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如果能写出这样的东西,那可真是太玄乎了。 可如果不是她们,那这么凑巧地泼了一身粥,到底又该作何解释呢? 或许是暗藏在府里的丫鬟也有可能吧? 也许是伺候的丫鬟趁着他更衣的时候,偷偷将东西塞到他的袖子里。 又或许…… 好吧,即便他再不愿意相信,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付云归和夏侯瑜想的是对的。 两个妹妹最有嫌疑。 当天下午,他就去书局挑了两册书。 这么忙乱的日子,他为了掐着点同时碰见这两人,特地早些回了家。 用饭前,一家人都会聚在花厅里。 “最近外头乱,我给阿九和敏敏买了两册故事书回来,你们就呆在家里好好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别再到处乱跑了。” 他将书先递给许敬月过目,而后又传给两位妹妹看。 晏敏初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粗略翻了两下就放到一边了,嘴里喝着甜汤,道:“多谢大哥哥好意,我带回屋里无聊了再看。” 依她的性子,那基本就是不会再翻了。 而晏久初则不同,她对什么都好奇的很,书到了手上便翻开来看。 可惜一开始便拿错了正反。 晏柏兆将她纠正过来之后,她便凑到亮光下,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 “……不好笑……王欲,欲……其笑,万万故……” “是,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 晏柏兆见她读的磕磕绊绊,下意识便开始教导她。 可是晏久初指着书道:“什么是褒姒?她为什么不好笑?她不开心吗?幽王是什么王?是幽州的王吗?幽王离上京远吗?哥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她就像个好奇宝宝,脑子里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晏柏兆叹一口气,从她手中拿下故事书,“幽王不是幽州的王,幽王是曾经天下的王,阿九看不懂,那就叫丫鬟晚上读给你听吧,每天睡前读一个就好了。” “哦。”她看着故事书被拿走,又默默地伸手抢回来抱在怀里,跟抱着什么宝贝似的。 晏柏兆看了,只能暗骂自己,怎么能再次对妹妹起疑呢? 上回吃古董羹,他就已经起过一次怀疑,结果被打脸,这回居然又怀疑她会写出那种复杂的算计,他真是疯了。 他怀疑谁都不该怀疑到阿九头上。 “阿九乖。”他愧疚地摸摸晏久初的脑袋,又与晏敏初道,“敏敏,你那里是不是还留着许多小时候看过的书?阿九既喜欢听这种故事,就该让她多听听,你待会儿领我过去看看,我去找几本合适的给她。” 晏敏初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应下,“好。”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晏柏兆就跟着晏敏初去了她的小书房,他一册册书籍认真看过挑过,烛光下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从这些书籍的崭新程度就可以看出,晏敏初的书,几乎都是没翻过几页的。 她当真不像是会偷偷用功钻研的人。 可是这样,线索就又断了。 能读懂付云归的心思,预判到付云归的计划,再直接为他指出幕后主使的人,就藏在他家,他却找不出来,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就像是自己身边安排了个敌我不明的细作,谁知道他今天帮你,明天又会去帮谁。 这样聪明的人,若不摆在明处,他们实在是会吃亏。 晏柏兆这样想着,打算明日再将重点放到几个他院里的丫鬟身上。 那个人,他迟早要亲自揪出来。 *** 自从上回长安街和永定河长街出事, 分卷阅读79 李大人家眷遭难之后,近来百姓们出门都少了。 本该是热热闹闹迎接中秋的街市,一下变得凄凉无比。街上偶有几个人走着,都是步履匆匆,办完事便一刻也不停歇地往家跑。 李家和周家每日都有人去京兆府和大理寺蹲守,要求给他们家一个说法,彻查害死冯姨娘和李大姑娘之人。 夏侯瑜要他们给点时间,他们就骂他拿着俸禄不干人事,他心里有气,却又不敢反驳。 因为他跟李二姑娘的婚事眼看就要成了,李家很可能是他未来的老丈家,他怎好甩脸色给老丈家里人。 一连几天都被怼,是个人都会生气,更何况是自小就顺风顺水长大,十九岁便任京兆尹的夏侯瑜。 他这一辈子遭的骂,都在这几天了。 “你说说你,你没事干往那地方抛什么尸体?害的人家路都走不通,要是走大路,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也是实在憋得慌,一口气出不来,干脆就来找付云归发泄。 付云归倒是不心虚,“不把人逼出来,日后只会死更多的人。” “你要逼你也找个……” 夏侯瑜也不知该怎么说,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气恼地虚指了两下,气急败坏地自己转起圈子来。 “别急,我这边马上就能收网了。” 付云归理好东西,不轻不重地安抚了他一句。 夏侯瑜气到跳脚:“你这边刺客是要抓到了,毕竟你有神助,可我这边呢?人是不是那批刺客杀的都不知道,若是不是,那还有的查!你说晏柏兆那袖兜里,怎么就不能翻出杀了她们俩的凶手的名字呢?” 付云归挑眉,“可能,神比较偏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he——tui——,不要脸! — 感谢在20210830?19:16:28~20210831?01: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350772?20瓶;云峥容止?5瓶;半个橘子呀?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灭口(一更) 晏久初这几天没出门,?许敬月似是不想要她多关心外头那些乱事,也不让人在她面前多说。 她在自己院里呆的无聊,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怎么样了,?就只能成日和晏敏初去园子里溜达。 晏家的花园很大,有山有水有花草,?秋日的暖黄虽占了主色调,?却仍有一派别样的生机,桂树银杏连成一排,铺就香气扑鼻的金黄小道。 她叫人铺了张巨大的花斑布块在银杏底下,?又备了些小食糕点,假装自己在野餐,?自娱自乐。 可惜没有手机拍个照。 她略有些遗憾。 “五妹妹这是做什么呢?”晏柏松自去了国子监后,?难得回一趟家,一进园子便看见她趴在树底下,?摆着个……略有些古怪的姿势。 晏久初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边爬边尴尬道:“呵呵呵,?我刚刚摔了一跤,?二哥哥你回来啦!” 她也就是趁着晏敏初和丫鬟们都不在,才有这个胆子趴在那里摆个那么大胆的姿势,若是知道会有人过来,她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晏柏松没被她带着走,指着地上花里胡哨的布块,?奇道:“五妹妹怕不是想要野炊?” 晏久初眼睛一亮,“野炊?” 晏柏松一副我很懂的模样,道:“二哥哥知道,不能去外头,?你和敏敏肯定也难熬,只是现在是真不太平,等这阵子事过去,二哥哥说不定就可以带你们去山上野炊了。” “可是二哥哥你不是要读书吗?”晏久初小小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晏柏松浑不在意,“就出去玩一日怎么了?读书不差这一日功夫。” 晏久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晏柏松,突然灵机一动,问:“二哥哥,那你今日可是有空?” “有空,我刚回家,明日再走。” “二哥哥。”晏久初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觍着脸道,“你能帮我画幅画吗?” 晏柏松觉得新奇,“五妹妹想画什么?” 晏久初毫不避讳地指了指自己。 “五妹妹是想要自己入画?”晏柏松稍有吃惊。 晏久初有点小兴奋地点了点头,“是我和敏敏,二哥哥会画吗?” “你这话问的。”晏柏松心里那点小骄傲瞬间就被激发起来了,“你二哥哥什么不会画?” “你先去把敏敏也找来,我回一趟院子,叫人抬张桌子过来,再备上笔墨纸砚,回来给你们画。” 他说完便往自己院子跑,晏久初应了一声,远远目送着他进了月洞门,不自觉摸了摸脸颊。 虽然晏柏松的画技她不敢恭维,但怎么说呢,没有手机的年代,有一张野餐的画像,勉勉 分卷阅读80 强强也算拍照了吧? 话说难得有一张画像,那她是不是应该去穿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来? 她这般想着,便抬脚蹬蹬蹬地往祝月斋回去,路上碰见给她拿披风过来的冬藤,便接过披风,叫冬藤去提醒晏敏初,换上她们七夕那晚的姐妹装,二哥哥要替她们画像。 石青色的流仙裙很衬脸白,何况原主自小被娇养在家里,脸本就细腻白净,此刻换上这身裙子,简直是整个人都在透亮发光。 她揽镜自顾一番,觉得即便是偏黄的铜镜也遮不住自己的娇俏容颜,当下很是满意,怀着快要溢出的憧憬和欢喜往花园里去。 绕过假山,她见到池子前已经摆起了一方长桌,桌上笔墨纸砚预备齐全,着月白长裳的晏柏松正站在长桌后,看着对面银杏树底下的东西,那是她的“野餐布”和食盒糕点。 “二哥哥!” 她提着裙摆,满面春风地奔过去,张开双臂在晏柏松面前转了几个大圈。 翩飞的裙摆转出一圈一圈波动的荷叶感,两侧的珍珠流苏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当声,靛蓝的发带飘扬在空中,随风摆动,秋季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金黄背景下,似乎还残留着盛夏灿烂的余味。她转了两三圈就晕了,扶着脑袋停下来,等着晏柏松夸自己。 谁知一抬头,付云归那张极具压迫感的脸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中,乍一看,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似乎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晏久初:“……” 付云归:“……” “我,我二哥哥呢?!” 她色厉胆薄,强装镇定,紧紧揪着裙摆的手很显然地昭示着她的紧张。 付云归还在回味她方才的转圈,如今将她这般惊恐反差的模样看在眼底,嘴角噙了几分笑意,“他有只狼毫忘了拿,回去拿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晏久初双手交叉护在身前,机敏地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着相当安全的距离。 “在这里的又不止我一人。” 他抬抬下巴,往一旁假山下站着遮阴的一群人指去。 云在池,付照,夏侯瑜,晏柏兆,京弥:“……” 晏久初:“……啊啊啊啊啊啊!” 晏柏松这时候提着两只狼毫笔姗姗来迟,兴致勃勃道:“来了来了,妹妹们到了没有?我回来了。” “啊啊啊!” 晏久初捂着脸跺了两下脚,从手指缝隙中窥见晏柏松匆匆赶来的模样,又气又恼道:“二哥哥,我不画了,不画了!” 说着她就跑走了,晏柏松一句正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就只见到一抹飞速离去的石青倩影。 “你们怎么她了?”他手里还握着两只狼毫,如今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咳咳。”京弥身为礼部侍郎,口才那是一流的厉害,当下便用最通俗易懂却又不失委婉的话道,“她把云归当成了你,还忽视了我们的存在,在我们面前翩翩起舞了一番,羞赧了。” 晏柏松:“……” 作画一事最后无疾而终,晏久初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一整个下午都闷在被子里不肯出去?。 晏敏初来劝她,她也不听。 “可是五姐姐,云哥哥也在欸,你难道不想去看云哥哥吗?”晏敏初怂恿她。 “不去了不去了。”晏久初闹着脾气道。 上回她想着试试云在池对她的感情,结果好家伙,相处了那么几回,还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合着人家就是把她当好兄弟的妹妹,把她当一个六岁的孩子来看了。 那个豫王一叫他,他就跟人走了,虽然也问了自己的意见,但付云归那个狗一替她答了,他居然就放心了?! 他怎么可以放心把她交给付云归呢? 她就是需要他把她从付云归手上带走啊! 罢了罢了,瞧着他们时常在一起的模样,想来不过是一丘之貉。 晏久初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明明知道别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去试一试。 这下好了,试一试又有什么结果呢? 不过是确定了帅哥真的不属于自己罢了。 病急乱投医,不愈反着急。 付云归要娶她,云在池又压根不会娶她,那她还能怎么办?躺着等死呗。 或许,其实许敬月会护着她,可是她并不觉得在皇帝赐婚的圣旨面前,许敬月的反抗能起多大的作用。 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晏家。 那样她不就成了天大的罪人了? 用着人家女儿的身体,又把人家家族给搞崩溃了,那她真的是罪过大了。 所以难道真的只有认命嫁给他吗? 她不甘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嫁给那样一个人呢? 他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可以恐吓,他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干的呢? “五姐姐,五姐姐 分卷阅读81 ?”晏敏初又唤了唤她,“走啦走啦,就算不为了去看云哥哥,但是今晚大哥哥带朋友们回来吃饭,咱们还是得一起去的。” 晏久初很不能理解,“大哥哥为何要带他们回来吃饭?” “我听说……”晏敏初四下看看,趴在她耳边轻轻道,“他们近来在京中抓了一批刺客,把人家在京城的老巢给端了,算是大获全胜,所以得庆祝庆祝吧?” 晏久初一愣。 算算日子,距离她上回出门,已经过了十天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付云归只用了差不多十天的日子就抓到了刺客,但是原书里,他是拖了将近一个月,直到中秋前一日才彻底将此事解决。 也就是说,晏柏兆看到她的信了,并且,把那东西告诉付云归了。 她将蒙在被子里的脑袋钻出来一点,眨眨眼,“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出门了?” “还是不可以。”晏敏初摇摇头,“听说那批刺客并未杀了李家大姑娘和那个姨娘,凶手是另有其人,还未抓到呢。” “啊。”晏久初又失落下去。 可是她也没办法了,李府家眷的事,她是真的不知情,想来也是什么仇家下的手,属于他们自家阴私,所以原书里也就没提。 两人正窃窃私语着,苏和却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屋里,道:“侯爷回来了,正喊两位姑娘去用饭呢。” “五姐姐,走吧走吧,伯父都在催了。” 晏敏初想把她从床上拽下来。 可是晏久初突然捂了肚子哀嚎道:“啊,敏敏,我肚子好痛啊,我起不来了,我不想去吃饭了。” 今日的演技有些拙劣,苏和和晏敏初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和还是尽职尽责上前,揉了揉她的肚子,摸了摸她的额头。 “苏和姑姑。”晏久初赶紧讨好地握住她的手,“你就帮我跟爹爹还有娘亲说了吧,我不舒服,起不来了,我不要去前面吃饭了。” “好好好。”苏和这回是真的确定她没问题了,便替她掖了掖被子,道,“那小姐好好休息,奴婢让人给您送饭菜过来。” “好。”晏久初乖乖躺着。 直至亲眼见着苏和带着晏敏初走出门了,她这才慢悠悠地坐起来。 她不必去前厅用饭之后,冬藤便打算去厨房给她将晚饭端进来,她默默地等着,看连翘进来给屋里点上蜡烛。 秋分一过,白昼是越来越短,一眨眼便到了晚上。 她隔着窗户纸,瞧着外头夜色如漆,叹一口气。 她如今该是想明白了,那群人里,除了大哥晏柏兆是真心对她好,其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就像付云归,若非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些画面,她又如何会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呢? 谁的面上看起来不是正人君子?又是谁的心肠真正没有半点曲折? 正伤感着,她忽然又听见冬藤回来的声音。 “小姐。”她赶回来道,“今夜大少爷特地命厨房给您做了古董羹,一半是清水,一半是辣锅,奴婢一个人拿不过来,便叫夏芜连翘还有叶珠她们陪我去吧。” “古董羹?” 晏久初突然来了精神。 她就说,果然还是大哥哥对她最好了,居然还特地备了一半辣锅,这可是顶着会被许敬月骂的风险才敢做的。 “快去快去,记得给我带一盏冰回来。”她急忙叮嘱道。 古董羹这种东西,扛着个锅和炉子端来端去实在麻烦,更别说还有肉、菜和蘸酱,的确得多叫几个人手。 眼看着四个丫鬟都一齐出去了,晏久初一个人等在屋里,打算先将桌子收拾收拾,盘算着待会儿菜品可以放在这里。 她刚下床走到桌边,就听见后头又有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冬藤她们有事折回来了,却听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 她根本来不及回头,便感受到脖子上抵了个东西。 冰凉的触感,反射着寒光的刀脊。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拿刀抵着了。 可无论多少次,她都还是一如既往地害怕。 “你,你是谁?” 她不敢转身,只能将眼珠子拼命下移,去看那柄匕首,去看握着刀把的那只手。 那人大大方方地由着她看,只是刀尖刺着她脖子又近了一寸。 再一寸,再近一寸,就该见血了。 晏久初再也不敢动,由他毫无温度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冷冰冰地在自己耳边说话—— “有胆子猜对我的谋划,不就该做好被我灭口的准备吗?晏五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附一张狐朋友狗职位表好啦~ 付云归:大理寺少卿 付照:太常寺少卿 云在池:国子监司业 夏侯瑜:京兆尹 京弥:礼部侍郎 大哥晏柏兆:兵部侍郎 三哥晏柏竹:上骑都尉 分卷阅读82 四哥晏柏旭:太学博士 二哥哥:我呢我呢? 作者:你?好好读书去吧你! — 感谢在20210831?01:11:54~20210831?19: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502919?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350772?40瓶;花竹?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狗咬(二更) “世,?世,世子,世子哥哥?” 晏久初听着这声音,?一下便判断出了来人。 “嗯。”付云归可有可无地应着,捏着她脖子的左手紧了紧,?“什么时候清醒的?” “咳,?咳咳!” 晏久初被他捏地难受,艰难咳了两声,放软了声音,?“世子哥哥在说什么?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好怕刀,把刀拿下去好不好?” “等会儿,?等会儿娘亲就要来看我了,?冬藤她们也要回来了……” 付云归捏着更紧了,阴恻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恍若地狱来使,“威胁我?” 晏久初张着嘴,呜咽了两声,?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管那刀子会不会刺进自己的脖子里,只是拼命抬手去掰掐着她喉咙的那只大掌。 她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再不松手,她真的会死掉。 松手啊,赶紧松手啊! 付云归却不肯就此罢手,任由她两只手徒劳无功,?大掌掐着她脖子,依旧岿然不动。 “接下来会好好说话了吗?”他问。 晏久初想点头。 可其实她被擒着下巴和脖子,连点头都困难了。 她只能紧紧闭了两下眼睛,当作回答他的问题。 付云归这才稍稍松开她的喉咙。 晏久初直接崩溃,?浑身脱力,人坐倒在地上拼命咳嗽,拼命咳嗽,怎么都咳不够似的,直到喉咙里出现隐隐的血腥味,她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撑着凳子跪起来,再腿软地站起来。 她两股发颤,去够茶壶的手都是在抖的。 偏就在她够到茶壶,要倒水之际,付云归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面前的杯盏抽到了地上。 青瓷杯盏落到毯子上滚了几遭,滚到了床榻边上。 晏久初整张脸煞白,浑身都在发颤,茶壶的柄根本握不住,一下子落回到了桌子上。 她惊恐地去看付云归,好似此时此刻才彻底明白,眼前这个人到底有多恐怖。 她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她问不出口。 付云归掐她的时候用了狠劲,她的喉咙现在根本说不出话。 付云归由着她用充血的眼睛瞪了自己两息时间,才将目光转移到桌上。 他修长的手指够过茶壶,将剩下的每一个青瓷杯子都倒满了水。 晏久初跟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那一杯杯水,见他倒满所有的杯子,没有了其他动作之后,才敢慢慢伸出手去拿。 一杯,两杯,三杯…… 她喝水的手也是颤抖的,委屈和害怕占据了所有,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喝完了所有的水,喉咙还是干涸的,有血腥味。 她又哭又倔强地看着付云归,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说说看,信上的东西都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他将她一把摁在凳子上,自己坐到了她身旁。 眼看着晏久初红着眼睛瘪着嘴看着自己,他似乎如今才恍然大悟。 “哦,说不出话来了?” 他兴味地把玩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杯盏,玩够了,才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小瓶东西。 顶上的塞子打开,里面倒出两颗白色的药片。 “含着。”他命令道。 若是往常,晏久初哪里会听他的话,可是这回不一样,他刚刚的力道真不是开玩笑,他会把她掐死的。 她从他掌心接过那两片药丸,闭了眼就往嘴里塞。 塞进嘴里的一瞬间,整个嘴巴乃至咽喉都冒起了一股凉气。 她含着东西又等了等,这才试着张了张嘴,“啊——” 能稍微正常点发声了。 “什么时候清醒的?”他又问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被绑架那次,被你,被你吓醒的。” 原来的眼泪大半都已经干涸在了脸上,可是如今一开口,竟又忍不住自己落了下来。 恐惧刻进了骨髓里,一下子恐怕都恢复不过来了。“然后呢?”他又面无表情地问,“你现在听谁的指使做事?” “什么谁?” 她不过这么问了一句,付云归鹰隼般凌厉的眼睛便扫了过来。 “少给我 分卷阅读83 装蒜。” “真的,真的没有。”晏久初急了,眼泪还在哗啦啦地往下掉,“我就是,就是落水之后,昏迷了,做了个梦,梦里梦见了好多东西,好多以后的东西……” 付云归眼里透露着不耐烦,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她这套说辞。 晏久初流着泪去攀他的手臂,诚恳道:“真的,是真的,不信你问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 “我都知道,都知道……” 晏久初脑子一顿,以后的事她还真不知道了,因为原书里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高潮了,这之后男女主就排除所有磨难在一起了,在一起了这本书就结束了,结束了她还能知道个屁啊?! 她慌了,生怕付云归不信自己,又急急忙忙改口道:“我,我就只梦到这批刺客了,后面就没有了,不过……” 她说话大喘气,抓着付云归的手臂道:“我,我,我可以说出你和付照的一些细节,绝对都是没有人知道的,但是我真的梦到了……” “晏久初,你当我几岁?” 这是付云归头一回连名带姓这样喊她,她没由来又一阵心慌,摇着头开始回想原书中的内容。 “付照,付照左胳膊上有个胎记!桃子形状的!” “……” 付云归看她的神情一下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她说对了。 “付照,付照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梦魇,每次都梦到自己掉水里进去了,然后他就去学凫水!” “这种事,稍微用点精力打听,也能打听地出来,你是还想再经历一遍……” “那就说你!”晏久初打断他的话。 眼泪已经不流了,风干了留在脸上,火辣辣地难受和疼,她胡乱摸了一把,将原书中关于付云归为数不多的片段都回想了一遍。 “你的左肩上,有颗痣,靠近锁骨。”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付云归的脸色。 见他眉头越皱越深,她就知道,她有戏。 于是她趁热打铁,继续道:“你其实也会左手写字,并且写的并不比右手差,但这事你几乎从来没有在外显露过,除了那次,为了帮付照。” 付云归冷冷瞥她一眼,沉声道:“还有呢?” “还有……”晏久初干涩的喉咙终于泛出了点口水,她悄悄吞咽一下,道,“你喜欢穿黑色的亵——唔唔——” 在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出来之前,付云归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嘴巴捂住了。 晏久初呜咽两声,瞪着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付云归盯着她深深地看了两眼,阴沉地别开了视线。 晏久初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了。 咳咳,当然,作为原书中高冷禁娱睿智的存在,他的亵裤颜色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写出来呢?那不是败坏形象嘛…… 是晏久初当初对他爱到无法自拔,不仅把原书中关于他的片段刷了好几遍,还特地摸去了原作者的微博,想看看有没有提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结果好家伙,那作者的最新一条微博就是关于那本书中各位男性角色们的颜色喜好问题,付云归喜欢的是黑色。 评论底下有热衷搞黄色的网友就提问,那他们这么喜欢这些颜色,亵裤也会是这个颜色的吗? 原作者不仅回了他“是”,还给他点了个赞,这叫晏久初久久难以忘怀。 其实她已经想好了,要是付云归这回还不肯信她,那她就把付照云在池夏侯瑜他们的颜色也统统都说一遍,以证清白。 虽然,知道他们的亵裤颜色,好像无论如何都清白不了了…… 晏久初默默低头,等着他再度发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付云归略不自在的声音响起。 “那你梦到的这些,尚未为人所用?” 晏久初竖起一根食指,郑重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也是被你第一个对付的吧?”他不屑道。 “我哪里……有对付你……” 晏久初越质问越没底气,想起以前的确给他泼过脏水,扇过耳光,当下声量就降了许多。 付云归看她:“说说,为什么对付我?想杀我?” 晏久初又连忙摇头。 除了刚穿过来的时候真的恨到她牙痒痒,真的想杀了他之外,后来倒也没那种想法了。 主要还是不敢。 付云归似乎看出了她的胆量,轻嗤一声,“是不敢还是不想?” 晏久初斩钉截铁说瞎话:“不想!” “不想杀我,却又背后污蔑我,扇我耳光……”付云归冷笑,“那是把我当苍蝇耍?” 晏久初又赶忙摇头,“那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要不是你先——” “欺负我”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看到,付云归的右手又搭在了那把匕首的刀柄上。 分卷阅读84 她抿了嘴,不再吭声。 “继续,怎么不说了?” 晏久初瞟两眼刀身反射的寒光,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低头都低到这份上了,那她就再说几句好话哄哄狗又如何? 她冷静了会儿,拾起刚刚说到一半的话,继续道:“要不是你先勾引我,我就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付云归哪里会信她的鬼话。 “我勾引你?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不是,这个叫欲擒故纵!”晏久初据理力争,“你看看,京城里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上赶着想对你好,你一个都瞧不上,但是我对你不好,你不就看上我,不就说想娶我了吗?” 付云归:“……” 他算是明白了,给她一张嘴,红的都能说成白的。 他掰过晏久初下巴,“空口白牙,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真的喜欢我?不想害我?” 这该死的狗东西! 晏久初真想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可现实的她只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弯腰,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张脸越靠越近,近到呼出的气息都完全交缠在了一起,瞳孔互相倒映着彼此,只差一点点,就只差最后一点点…… 没关系,就当被狗咬了。 晏久初安慰自己。 眼一闭,心一横,嘴唇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世子最后一狗了…… (想骂可以,但是还是建议这章连着后面几章一起看) — 感谢在20210831?19:23:59~20210901?00:1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渡?2瓶;木子卄央卄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唇角(一更) 晏久初是被冬藤叫醒的。 “小姐怎的不上榻上去睡,?趴这儿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她扶起晏久初,想将她往床上搀,晏久初懵懵懂懂,?走到一半突然握住她的手,“你们何时回来的?” “奴婢们也是刚回来,?古董羹难拿,?叫小姐饿着了,是奴婢们的不是,小姐现在是要先休息还是先吃?” 冬藤说话泰然自若,?丝毫不知这屋里刚刚发生了何事。 晏久初怔怔地松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滑滑嫩嫩,?没有眼泪糊过的感觉。 她又恍惚去看身后,?青瓷茶壶杯盏一整套都好好地放在桌上,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跑回到桌边,?拎了拎茶壶,很重,打开壶盖一看,?满满一壶茶都还在。 “这壶茶是你们刚泡回去的吗?”她问。 “奴婢们刚回来,?还未来得及泡茶,小姐若是嫌这茶冷了,奴婢立刻去换一壶来。” 是啊,这茶是冷的,不可能是刚刚泡回去的,?晏久初摸着壶身,指尖触到一派冰凉。 可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呢? 付云归明明来过,他明明快要把她弄死了…… 她……对,她的脖子,?他掐的力道那么重,一定会有红痕才是。 晏久初又跑去铜镜前,对着自己的脖子使劲看。 可是没有,一条红痕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难道那都是梦不成? “冬藤,你过来听听我的声音。”她慌张地将冬藤喊回来,“你听我说话,可有觉得我嗓子有问题?” “没有啊,小姐您是怎么了?是着凉了嗓子不舒服吗?” 晏久初身边的丫鬟对她稍微的一点点难受都紧张到不行,毕竟她们看护的,是整个晏家最宝贝的。 “没事,我没难受,我就是觉得,我声音好像变了。”晏久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她,脑子依旧是浑浑噩噩,不敢相信。 那把刀抵在她脖子上的时候,那么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是假的呢? 还有脖子,都快被掐到呼吸不上来了,怎么可能也是假的呢? 那她最后……狠狠咬了一口的,到底是不是付云归? 咬了吗? 她摸了摸唇瓣,自己也不敢肯定了。 “阿九开始吃了吗?” 许敬月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将晏久初从神志不清的边缘拉扯回来。 她怔忡地放下镜子,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义无反顾地向许敬月跑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娘亲!” 当感受到她温暖怀抱的那一刻,她好像才真的回到现实了。 她闭了眼,将头埋进女人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怎么了这是 分卷阅读85 ?”许敬月捋一捋她的头发,奇怪地问她。 “呜呜呜,娘亲,我刚刚做噩梦了,梦里好可怕。”晏久初赖在她怀里撒娇,“我不要离开娘亲,娘亲不要抛下阿九,好不好?” 许敬月一顿,“阿九是梦到了什么?你是娘亲的女儿,娘亲怎么会抛下阿九呢?告诉娘亲,梦里都有些什么?” 晏久初呜咽了两声,小脸委屈巴巴地仰起来看许敬月,“我梦到世子哥哥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呜呜呜,他身上有一把刀,他把我的脖子砍断了,血,好多血,娘亲和爹爹都不见了,我,我就死了……” “呸呸呸。”许敬月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没事怎么会梦到这些?” “唔唔唔。”晏久初嘴巴瘪到不能再瘪,方才的恐惧还萦绕在她心头,叫她眼角不自觉又挤出了泪花。 那感觉真的太真实,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如今都不敢再一个人呆在屋里。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先把这事模模糊糊告诉许敬月,许敬月那么疼她,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付云归进自家门的。 那样,至少她以后在家里还是安全的,至于日后,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付云归真的要杀她,那她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许敬月听了她的描述后,担忧不已,从吃饭到睡觉,全程都自己哄着她,寸步不离,直至看到她真的安神入睡,才敢稍稍松下神经。 她喊几个丫鬟今夜轮流到里屋去值夜,陪着晏久初,自己则面容严肃,快步往主院回去。 “临安王府的事,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她质问晏伯明。 “这事咱们不用瞎担心,他们家大长公主还在,就算付辞真的喜欢咱们家阿九,那大长公主能同意吗?哼,除非,他自己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没人愿意嫁了。” 晏伯明还不知道女儿梦到了那么可怕的事,以为许敬月只是想商量如何应对前头付云归提过的想与他家结亲一事,说话便也更加粗犷。 “你且放宽心,那定遥大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从前她替付照相看我们阿九,是因为付照只是他家次子,且名声也坏了,那付辞跟付照能一样吗?那是以后要承袭王位的,咱们家女儿,你就放心吧,落不到他临安王府的门户里去。” 许敬月深吸一口气,说话声音不大,却十足有分量—— “如果,他越过了大长公主,找皇帝赐婚呢?” “什么?” 晏伯明一口烫茶喷了出来。 许敬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晏伯明擦擦下巴,除去一开始的震惊,现在回过味来,竟真觉得媳妇儿这话有道理。 付云归和皇帝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他若真在皇帝面前开口,圣旨一下,大长公主想反对也没用了。 只是…… “你当真觉得,他会喜欢咱们女儿喜欢到不惜要和大长公主作对的份上?”晏伯明问的小心翼翼。 “这可不是我贬低自己女儿啊!”他见许敬月神色不对,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咱们阿九跟他从未长久接触过,他这喜欢来的,是否太过蹊跷了?” 自古以来,官宦世家的男女婚配,从来都伴随着家族利益牵扯。 晏伯明发现绕来绕去,似乎把点子绕到了自己身上。 “你说付辞,会不会是想要咱们家的兵?” 这话一般人就算在家也不敢乱说,但他晏伯明是什么人?“上京二骁”之一的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带着十万大军扫荡过北狄,连夺三座城池,将犯大渊边境的北狄驱出原地百里开外之人。 还有他家大儿子晏柏兆,因着拥护新帝登基有功,直接从户部调了兵部;三儿子晏柏竹,如今也是任上骑都尉。 一门三武将,他说这话,还真叫人不好答。 “临安的兵还不够他用吗?他还想要打京城的主意?”晏伯明觉得不可思议,可他又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不管他打什么主意,阿九都不能嫁!”许敬月重重放下手中茶盏,一锤定音,“明日我便回家一趟,我许家还有几个侄子尚未娶妻,若付辞执意如此,我便只有叫他们先与阿九定了婚约,别的事日后再说。” 晏伯明担忧:“那也得人家同意才行。” “都是自家人,走个过场罢了。只是定亲,又不是当即就要办喜事,等付辞知道阿九定了亲,自会选别的女人成亲,到时候咱们再取消婚约不就好了?” “那倒也行,只是不知会委屈哪个侄子为了咱们家女儿,多等两年婚期。” “我心下有数,自会给些补偿。” *** 一群人深夜从晏家出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付照上了马车,本想等付云归同他一起回家,却不想付云归自己骑了马,到了他眼前。 “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大理寺。” 付云归回答完,骑着马从他面前飞奔而去。 付照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 分卷阅读86 今晚他哥很是古怪。 自打他中途离席回来之后,似乎神情就不对了,冷淡倒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多了几次……走神。 也不知是何事,叫他如此这般,心不在焉。付云归回到大理寺,夜里衙门自然是关门的,他从后门翻墙进去,径自回到自己书房。 右边抽屉最上头躺着一本药册,他随便点了根蜡烛,熟练地翻开里头一页。 巡夜的衙役路过这边,见他书房亮着光,屋门敞开,便看了看里头,确认是他本人之后,躬身道:“禀大人,梁少卿傍晚走前,说,如果您今晚回来,叫我们告诉您一声,牢里那个已经用了药,问了很多,也答了很多,记是都记下来了,但是真真假假难辩,明日他要去一趟邢庄,东西都让人送到您府上了。” 翻册子的手停下,付云归问:“那个人醒过来了吗?” “醒了,早醒了,大人还有何吩咐?” “帮我打一盆水来。” 衙役的动作很快,一盆温水很快送到了他书房,人走后,他拴上了房门。 他拿了方干净帕子,浸到水里,两息之后,便将帕子捞起来拧到半干,放到一边。 随后,只见他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小白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粉白药丸,他将药丸用湿帕子包裹住,没一会儿,药丸就融进了帕子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外头月亮的位置,将帕子一下蒙在了自己的口鼻上。 约摸一刻钟后,他在榻上重新睁开眼,眼神混浊未有彻底清醒,仿佛眼前还有人唤自己世子哥哥,在自己面前转圈。 外头正好有打更的过,报着如今正是子时。 他从大理寺回家,一路冷清。 直至进了家门,发现前厅还是亮堂依旧,大长公主仍坐在上首,边喝着莲子粥,边等他回来。 “回来了?”大长公主知晓他近来抓刺客辛苦,特地等他到这个点,命人给他上了一碗刚熬好的莲子粥,“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多谢母亲。”付云归在她下首坐下,随意尝了一口,莲子清淡,没什么味道,不甜。 大长公主时刻关心着儿子,见他蹙了蹙眉,便问:“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自家吃的东西,他也不跟大长公主客气,直接道:“不够甜。” “我记得你平日也不喜欢吃太甜的啊。” 大长公主的疑问叫付云归举着调羹的手顿了片刻。 “罢了,那我下回叫他们多放些糖,今日便先吃着吧。” “嗯。” 他不置可否,借着喝粥和阴影挡住自己半张脸。 夜里不宜吃太多,他吃了小半盏就不吃了,擦了擦嘴正要跟大长公主告辞,大长公主却突然叫住他。 他抬头,大长公主正从座上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 “清之说你是回了一趟大理寺。”她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下半张脸,道,“大理寺是养了什么妖精,要你大半夜地过去一趟,还把你唇角都咬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付辞:拜狗作者所赐,我现在已经要黑到体无完肤了,什么时候给我洗白? 作者:啊?什么?你说阿九挺白?是的,阿九皮肤是很白~ 第43章 、真相(二更) 付云归向来不动如山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精彩。 大长公主叹气,?“我原先以为,你至少比清之清醒,现在看来,?兄弟俩还真是一个德行。” 付云归沉思了会儿,道:“母亲……” 大长公主以为他是要跟自己交代外头的女人,?眼皮都懒得抬,?“怎么了?” “我明日打算进宫请皇上赐婚。” 大长公主一愣,“你说什么?” “你要娶谁?晏久初?” 自从上回两人貌似说开了之后,大长公主便默认他是想利用晏家和晏久初做事,?提出要娶晏久初不过权宜之计。 现他却说到了赐婚。 “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中秋宴,?我想带她进宫。” “付辞!”大长公主气道,?“你前几日是如何向我保证的?你说必不会叫我和王府蒙羞,这就是你的做法?” “母亲放心,?孩儿说到必定做到。” “你叫我如何放心?!” 大长公主被他气到肝疼,看着一旁的莲子粥道:“枉我还念你辛苦,夜里叫人给你留了羹汤,?如今看来,?不如喂了狗吃的好。” 付云归面色不改,“府里无狗,母亲若是想要,我便去为您寻一只来,闲暇之余逗弄也好。” “你是老天爷专程派来气死我的吗?!” 大长公主怒不可遏,?一甩袖子离开了前厅。 付云归站在那里,等到大长公主的人都走光了,才慢慢将视线转到屏风后头,付照蹲在那里,?笑到不能自已。 “我瞧着阿九可爱,没想到下嘴 分卷阅读87 这么狠。”他捶着地道,“我当你离席这么久是去做什么了,原来是这个原因。若非母亲眼尖,每日都将你身上盯得死死的,我恐还要被你蒙在鼓子里!” 他笑到直不起腰来,拼命扒着屏风起来,走到付云归跟前,盯着他的唇角看了又看。 “啧啧,留宋也没咬的这么狠过。”他点评道,“得亏你是夜里去的,若青天白日来上这么一遭,那是个人都得发现你到人家家里干了什么龌蹉事。” “哥,你该不会是早就占了人家便宜,才说要娶她的吧?” 付云归没理会他的打趣,拧着眉道:“那个药,不应该只是叫人睡着了会回答问题就好了吗?为何她会自己起来?” “那我怎么知道。”付照觉得他这问题问的不对劲,迟疑道,“你把你们大理寺审犯人问话的药用到阿九身上去了?” 付云归睥他一眼,没说话,付照便权当他默认了。 “哥你疯了?你做什么对阿九这样?你要问她什么?” 付照跟晏久初接触不多,也压根不会想到她脑子已经清醒了这件事上去。 付云归模糊不清,只道:“问些想问的。” 付照觉得好笑,“问她喜不喜欢你?要不要嫁给你?” 付云归:“……” “不然你还能问她什么?问她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喝的什么,夜里睡觉香不香?” 付云归:“……” “你实在闲的没事干的话,就去给母亲寻只狗来玩玩,叫她打发打发时间。” “要寻你自己去寻。”付照理理衣襟,“留宋怕狗,我才不要叫她见到。” 付云归不与他耍贫嘴,继续回到正题,“我刚回去翻了翻医书,那个药吃了,是会把晕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幕记忆延续下去。” 付照不明白他提这个是要做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阿九晕过去之前,你对她做了什么?” “拿刀子吓唬吓唬她,还掐了掐她的脖子。” 付照越发不能理解,“阿九跟你没仇吧?还有,你掐她的场景被她带进了梦里,她不应该扇你一巴掌才是吗?怎么还会……亲你?” 付云归思忱,“我也觉得很奇怪。” “所以我回大理寺,自己试了一遍那个药。” 付照耳朵动了动,促狭一笑,“梦见了什么?” “咳。”付云归不大自然地咳了一声,没和他对视,“梦见母亲应该喜欢白色的狗,你记得明日去挑一挑。” 说罢,他也一甩袖子离开了前厅,留下付照一人摸不着头脑。 *** 这几日外头出事,许敬月也没怎么出门去走动,想着今日要回娘家一趟,便特地一大早起来亲自给晏久初梳洗打扮。 “母亲,我们要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吗?” 晏久初穿到这边这么久,还没怎么见过许家的亲戚,唯一一个似乎就是上回国子监见到个背影的许尚期。 “是啊。”许敬月看看镜子中的女儿,笑道,“阿九都许久未曾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了,想不想他们呀?” “想,外祖父会给我麦芽糖吃!”晏久初嘻嘻笑道。 “怎么净知道吃些甜的。”许敬月笑着点点她,稀奇道,“我听柏兆说,你最近还会吃辣的了?” “嗯,上回吃古董羹,好好吃呀!”她兴奋道。 “好吃也得少吃,不然跟你吃冰一样,一吃多就得闹肚子。” 许敬月出乎意料地没有责备她,而只是微微地提醒。 晏久初抓住她的手,“下回娘亲要跟我一起吃吗?我看上次大哥哥带我去的店里,好多人都吃辣锅的。” “你也就只会嘴馋别人的。”许敬月笑话她,“娘亲不会吃辣的,不过,你有个舅母倒是很会吃辣,是蜀中来的,你今日回去,应当能见到她。” “嗯嗯。”晏久初晃晃头上的两个发髻,乖巧地跟着许敬月出门去。 苏和早等在了马车旁,此时见两人出来,便铺好脚凳等着她们上去。 因为李家的事始终还叫京中人心惶惶,所以此番出门,不只家丁人手带的比平日多了两倍,晏柏兆还亲自负责将母亲和妹妹送到许家。 一路无事暂且不提,晏柏兆将人送到许家,未有多待便走了。 他公务也忙,今日一进昭德门,便被皇帝身边的江公公叫住,带去了居正殿。 居正殿内,皇帝和付云归正对坐品茗,一见到他来了,便吩咐江公公给他也上了一盏。 是上好的黄山毛峰。 晏柏兆虽不是个多会品茶的,却也因为自家老爹爱喝黄山毛峰的缘故,对此茶颇有感悟。 而巧的是,这口茶,怎么跟他在老爹那里喝过的一模一样? 一般皇帝的茶都是贡品,王公大臣,除非恩赐,不然哪里来的福气喝这个? 今年徽州黄山一带多雨灾,他知道,所以按道理这黄山毛峰应该不会产多少, 分卷阅读88 何况还是顶级的这一批。 他爹已经牛逼到皇帝会把本就不多的贡品分他一点的时候了? 晏柏兆觉得奇怪。 恰此时,付玄卿开口了。 “晏卿家中近来可好?” “回陛下,挺好。” “家中妹妹可好?” 为何要单独问妹妹? 晏柏兆更奇怪了,却也只能答:“妹妹们也挺好。” 这个“们”字似是引起了付玄卿的注意,他愈加过分,直接问:“你家里五妹妹可好?” 晏柏兆:…… 你想问阿九,你直说不就好了? 他略一点头,“五妹妹甚好。” “哈哈哈哈。”付玄卿突然笑了起来,“朕就知道,那朕这里,还想让她更好,卿意下如何?” 晏柏兆没听出来他的意思,放下茶盏拱手,道:“原谅臣不解圣意,陛下这意思是?” 付玄卿大手一挥,“晏卿啊,朕寻思,马上就到中秋了,花好月团圆之际,有些人若还是孤家寡人,岂不孤单?就朕所知,晏卿近日也与夏侯家三姑娘定了亲吧?可惜啊,云归他身为朕的兄弟,还没有着落,晏卿瞧着,可怜可怜他,收到你家做个姑爷如何?” 晏柏兆去拿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看着皇帝身边的付云归,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他默了默,收回手上动作,纠结道:“可是陛下,臣家中六妹妹还小,尚不宜出嫁,何况那是堂妹,理应由——” “朕方才问的,是你家五妹妹。” 付玄卿点破他想要浑水摸鱼的话。 晏柏兆干笑了两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爷啊,这种事为什么皇帝要找他来?早上他爹不是也生龙活虎地来上朝了?怎么不把他爹叫到居正殿来提议? 这两人,就是打量着他不敢掀桌而起,好欺负。 他战战兢兢道:“回陛下,家中妹妹婚嫁乃是大事,臣恐怕不适合替父母妹妹做主。” “哎,朕不是要你做主,朕是想问,你妹妹如今还尚未婚配吧?”付玄卿蠢蠢欲动,仿佛只要他一点头,他马上就要蹦到书桌那边写赐婚圣旨了一般。 晏柏兆压力山大,摸一把额角的汗,道:“尚未。” 付玄卿果然拍案高兴:“甚好,甚好!” “只是……” 晏柏兆看着脸上难得也挂了些许笑意的付云归,心下犹豫,不知该不该帮好兄弟一把。 他敢打包票,今日这场局,是付云归自己提出来的。 不然皇帝要给他指婚,指个什么样的不行,非要他家神智只有六岁的妹妹?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是侮辱人吧? 那就只有这个想法,是付云归自己提出来的,这才合理。 可叹他与付云归兄弟多年,竟未晓得他暗暗觊觎上了自己妹妹。 癖好略有些古怪。 可是,晏柏兆想,不论对于爹娘还是阿九自己来说,应该都是希望她能一辈子呆在自己家里的,毕竟她这个样子走出门去,有人不笑话她就算不错了。 付云归将来是要袭王位的,阿九若做王妃,那些繁琐的事,她哪里应付的过来。更不要说他家里还有个难磨的定遥大长公主,阿九若是过去,其态度绝对不好说。 他有些头疼。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告诉他们,母亲今日正带着阿九去许家说亲了。 毕竟付云归日后想娶谁都可以,可是他的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就只能在家中。 他和他母亲一样,不相信外头的人能给阿九一辈子的幸福,即便那人是他多年相识相知的好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写到那晚的真相了,感谢经过了前面两章,还能坚持看到这里的朋友们,因为实在不想剧透,所以就没有说还有反转(虽然世子一样也很狗就是啦),但是我爱你们,谢谢你们!mua~抱住亲一口~ — 感谢在20210901?15:38:48~20210901?23: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桜梦、小槿柒柒?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许家(一更) 许家是书香世家,?世代读书人,向来都是文官中的清流。如今七十高龄还在世的许家老太爷贵为太师,老夫人也受封一品诰命夫人,?许敬月是夫妻膝下第三女,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下面也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自晏久初落水之后,?许敬月就没功夫回过娘家,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有求于家里,?便基本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礼。 送给父母的是一对翡翠玉雕寿桃和两盆兰花,送给兄弟的则是几只景德镇难得煅烧出来的青白瓷,?还有几个嫂嫂弟妹,?一律送的阿胶糕和燕盏,小辈们则不论男女,?各送一套文 分卷阅读89 房四宝。 “三妹妹难得回来一趟,还劳烦你这样费心,礼物什么的都是次要,?带着阿九多回来玩玩就是了。” 如今当家的大嫂梁氏迎接她和晏久初坐下,?给她们看了茶。 许敬月客气地喝了一口,道:“是,等这阵子外头事情过去,我定多带阿九回来走动。” 说到这,梁氏也是无奈,?“说是有贼人,都这么久过去了,却只抓到一批,我听说,?李家的事还没有着落,李家人和周家人还是日日去京兆府问呢。” 梁氏用“问”这个字眼实在是委婉了,现在京中还有谁不知道,这两家人之于京兆府,简直是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会好起来的,皇城根底下,哪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许敬月看看梁氏,又看看不甚空旷的厅堂,问,“几个孩子们都还在私塾吗?” “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快下课了。”梁氏瞧着晏久初,提议道,“不若叫阿九也去后头玩玩,跟几个兄弟姐妹许久不见,可别生分了才好。” 许敬月摸摸晏久初的脑袋,“阿九想去跟哥哥妹妹们玩吗?” 一听到玩,晏久初赶紧喝光手中的茶,重重点了下头,“想!” 许敬月和梁氏都笑了。 “那就叫苏和姑姑带你去吧。” 苏和遂过来牵走晏久初。 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梁氏看着她们越走越远的背影,收回目光到许敬月身上,“妹妹今日是有事要说吧?” 梁氏是个通透的,许敬月脸皮薄,有些为难地点了下头,“难为嫂嫂看出来了。” “如今外头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姑娘家都是能在家呆着就绝不出门的,你却还是冒着风险带阿九回来,我便知道,这定是有急事了。” “的确是急事。” 许敬月有些没底,拢在袖子下的五指握紧又松开,复又握紧,纠结半晌才道:“我想在家里,为阿九寻一门亲事。” “什么?” 不怪梁氏吃惊,晏久初什么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许敬月对她向来爱护,早就默认了,她是不会让晏久初嫁出去受苦的。 许敬月也是没办法,握住梁氏的手,泪眼滢滢道:“嫂嫂听我解释……” …… “临安王府那世子,竟是个这样的人?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吗?” 在梁氏看来,若是晏家不愿嫁女儿,付辞却非要皇帝赐婚,那可不就是强取豪夺了吗? “我如今便是为这事为难。”许敬月说着,垂首抬帕擦了擦眼角,“嫂嫂也知道,我就阿九这一个女儿,她对我和侯爷来说,就是活生生的半条命啊。” “那付辞大半个月前其实已经来我家提过一次,只是那时候,我和侯爷都以为他是玩笑。可昨夜家里做客请他,他竟又提起了这事,还十分认真,说要将此婚事请到御前去,嫂嫂你说,这不是逼着我和侯爷点头吗?” 许敬月今日特地擦了易掉的唇红和胭脂,半真半假的一番话说下来,不时低低哭诉两声,帕子一抹,整个人便憔悴了不少,引得梁氏也是忿忿不平。 “这付辞,枉我平日听外头人都说他是什么世间难得的好儿郎,谁知撕下面皮竟是这样。妹妹别哭,这忙我们一定帮,不过就是两三年,找个年纪小的定下,日后也好解决。” 说完,她便盘算道:“咱们家这么多孩子,妹妹自己可有主意了?” 其实许敬月已经挑好了人选。 许家这一辈男孩子挺多,但年纪都偏小,除了老大许尚奕已经到了年纪,该谈婚论嫁了,剩下几个都是十四五岁往下,两年时光,也耽搁的起。 “尚期和尚宁,我瞧着都不错。”许敬月道。 梁氏笑了:“我就知道,这两个都是好孩子,也正好只十五,待两年过去,两家解除婚约,他们也正好可以婚配。” “嫂嫂说的是,只是我听说两个孩子如今都还在国子监,不知方不方便叫回来看看,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思?” “叫自然是可以叫回来,不过他们都是你二嫂的孩子,你还得去见见她才是。” 这边梁氏话音刚落,那头廊下二房夫人郑氏的声音便传来了。 “三妹妹要见我,哪里还劳烦亲自走一趟,我这不就来了吗?” 郑氏是个活络的,看到丫鬟将许敬月带回来的礼物送进自己的院子,便知该出来应酬一番了。 “许久不见三妹妹,瞧着气色是越发……憔悴了?” 郑氏本打算好好夸一番许敬月,抬眼却见她眉目间郁郁寡欢,愁云惨雾,唇色浅淡,略显苍白,一个“好”字愣是说不出口了。 “这是怎么了呀?”她诧异道,“我方才还听阿九在后头跟大家高高兴兴地玩儿呢。” 梁氏见许敬月又有些难以启齿,便替她道:“二弟妹有所不知……” 如是这般说了一通,郑氏揪紧帕子,义愤填膺,“我向来听他临安王府名声颇佳,以为次子那事是个意外 分卷阅读90 ,长子定是个好的,却原来是蛇鼠一窝!” 许敬月闻言,又湿了几滴泪在眼角。 “三妹妹可别哭,阿九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等事,自家人定是要帮的,我这便叫人去喊尚期和尚宁回来。” 郑氏说做就做,当下便遣了小厮去国子监寻人。 “两位嫂嫂大恩大德,我与侯爷必定感激不尽。”许敬月说着便要下跪行礼,好说歹说叫二人给拦下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 “就是,两个臭小子,不值当。” 梁氏和郑氏也都是有女儿的人,相当明白她的难处,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家幼女被这样强娶,那她们也绝对是不乐意的。 何况,她们如今帮的是忠义侯府。且不说忠义侯是武将中的翘楚,就是他们家那几个孩子,除了老二,也各个都是历练有成,颇有名声的。两家关系亲上加亲,日后于她们,也有好处。 许敬月不管她们想的是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抛再多的好处给她们,她也是愿意的。 当下她便破涕为笑,抓着郑氏的手,道:“嫂嫂们日后若有何事是我与侯爷帮得上忙的,就尽管提,我与侯爷,必定义不容辞,鼎力相助。” “可别见外了,眼下,咱们先过了这关再说。” 三个女人一台戏,国子监那边,正听课听的认真的许尚期和许尚宁对此还毫不知情,直至家里有小厮寻来,说要接他们回家商议要事。 这要事是何,小厮却说不上来。 “只看是忠义侯夫人带着表小姐回来了,那头夫人们催得紧,公子们还是尽快随我回去吧。” 许尚期道:“现在外头传的这样乱,姑母还带着表姐回家,想来是真的有要紧事了。” 许尚宁赞同,“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吧。” 兄弟俩便跟着小厮出了门,正到国子学大门外,欲上马车,却见后头缓缓驶来另一辆马车。 一只素白长手掀了帘子,探出半个脑袋。 许家兄弟见状,忙躬身行礼:“见过老师。” 云在池微微点头,寻常寒暄道:“这是急着回家一趟?” “是,家中出了点急事,母亲急召我们回去。” “如此,那便你们先走吧。”云在池示意他们开路,许尚期和许尚宁忙不迭又行礼,而后上了马车。 云在池是真的不赶时间,慢慢悠悠等到许家的马车过了街口之后,才吩咐车夫离开。 每月下旬,他都要抽一日进宫陪皇后用饭。 皇后近来不知是受什么刺激,成日给他塞一大堆世家姑娘的画像,说再等下去,他们那群狐朋狗友里头,就只剩他一人还没成家了。 他听了觉得好笑,付云归比他还长一岁,大长公主日日叫他看那些画像,他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他都不急,那他也就没有必要急。 马车晃晃悠悠,再慢,最终也还是驶到了宫门口。云在池下了马车,先要去拜见皇帝,再与皇帝一道,往皇后宫里去。 居正殿内,晏柏兆心惊肉跳,看着江公公开始研磨,桌上铺着一道还未写过的圣旨,皇帝笑眯眯地喝着茶,高兴地跟自己当初要成亲一样。 但愿母亲已经和许家商量好了亲事,他想。 眼看着江公公研完磨,恭敬地退到一旁,付玄卿大手一挥,自己来到书桌前,琢磨着该如何题写。 这是他头一回给人赐婚,对象还是付云归,故而这道圣旨,他必须得亲自写,并且写的才华横溢,才显得郑重。 正思考着该如何落笔,外头看门的小太监便传报,说云在池到了。 付玄卿又是一乐,“叫他进来!” 云在池文采那可是相当的好,若非当年他长的实在太好看,先帝觉得他不当探花就没人可以当探花,这才给他拨到第三的位子,他本来,也该是鲜衣怒马的状元郎。 这回给付云归赐婚,倒也可以叫他帮忙想想题词。 云在池没想到晌午这个点了,居正殿里头还有付云归和晏柏兆,进来时不免小吃了一惊。 “在池快来!”付玄卿招他过去,“朕今日给云归赐婚,这道婚书,你可得帮朕好好想想。” 云在池本来言笑晏晏的脸上有些僵化。 皇帝说什么? 给付云归赐婚? 给付云归赐婚?! 叛徒! 他怔怔地看一眼付云归,又看一眼晏柏兆,心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敢问陛下,您是要赐他和谁的婚?” 付玄卿狼毫指指晏柏兆,“这往后的舅爷不都站在这里了,你还反应不过来呢?” 云在池一愣,“晏家六妹妹?” “啧。”付玄卿提醒,“他们家还有一个呢。” 哦,云在池明白了,晏久初啊。 等等,晏久初?! 他呼吸一窒,嘴巴微张,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目 分卷阅读91 光有些呆滞地转向付云归,仿佛在问:你有什么大病? 这么小,这么可爱,你下得去手? 大长公主能同意? 晏家能同意? 难怪晏柏兆站在一旁,一张脸难看地跟吃了苦瓜似的。 “愣着做什么,赶紧替朕想想。”付玄卿催促道。 “哦……”他木讷地应了一声,心思却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 过了半晌,这婚书他还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没办法,这事给他打击有点大,他需要时候缓一缓。 付玄卿见他不成,干脆自己开始冥思苦想,提笔落字。 云在池稍稍回神,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早知陛下要人才,我今日在国子监门口碰见许家兄弟,就把他们带来了。” 许家兄弟的文章,是国子生里出了名的好。 付云归闻言,眼里掠过一丝疑虑,问了一句:“怎么会在门口碰见他们?” “哦,许家今日似乎出了事,急着召他们回去。”云在池说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晏柏兆,“许家不正是你母亲娘家吗?” 晏柏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云在池:我好像发现了华点…… 晏柏兆:闭嘴,你真相了! — 感谢在20210901?23:31:28~20210902?18:2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2瓶;承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圣旨(二更) 云在池不知晏柏兆为何要这样瞪着自己,?这眼神仿佛就像在控诉他抢了他家什么宝贝似的。 可他不就说了一句既定事实? 他不理解。 还有付云归,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为何要娶晏久初。 难道只是觉得她有问题,?就需要把她娶回家来日日盯着? 这是什么叛逆的想法? 还有大长公主那边,竟也没有阻止,?还有晏家…… 对了,?晏家。 如果晏家知道他要娶晏久初,会是什么反应? 必不会同意。 可若圣上赐婚,他们便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所以,?该不会许家俩兄弟被叫回家去,不是别的什么事,?而是为了给晏久初定亲吧? 云在池恍惚间似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皮子跳了跳,神色复杂地看向付云归。 疑惑,?不解,还有一丝丝的怜悯充斥他的眼神,他在无声地告诉付云归——你到嘴的媳妇儿飞了。 付云归神色莫变,?目光落在那道尚未起旨的婚书上。 他第一次跟晏家人提出要娶晏久初的时候,?其实多半是带了试探的意味。 后来很显然,她为了避着他,故意想接近云在池。 能做出这样正常的反应,又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云在池不知道他跟晏家提过婚事,所以当时也没看出来她在故意接近他。 他只当那是个好妹妹。 好妹妹的确是个好妹妹,?却是个带刺的。 还是个聪明过了头的。 在国子监咬她耳骨,故意说要娶她,是他最后一次试探她。他原本在那一次,就已经打算放了她的。 他当时想,?那不过是个清醒了的,不仅不傻,还有些小聪明、小伶俐的姑娘,她对他的厌恶可能是源于她真的看到他杀人了,并且还威胁了她。所以她只在他面前,浑身都是刺。 她既然真的这么讨厌他,那他离的远远的就是了。 可是,第二天她却自己撞上门来了。 她比他肚子的蛔虫还要懂他。 懂他每一步的算计,懂他每一步的别有用心,她一步步的计策,与他脑海里的想法全都不谋而合。 那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惊骇是绝对的。 一个能解剖他心理的人,对他的威胁无疑是巨大的,所以他对她下药了。 他本来只是想趁她半梦半醒间,问出点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没想到她会突然站起来,冲自己咬了一口。 他虽没经历过风月,却也知道情人间不该是这样的,哪有下嘴那么狠的,她简直是恨不得将他唇角咬烂。 所以她不是在亲他,她是在报复他。 所以梦里的他,究竟有多可怕? 现实呢?现实也怕他吗? 为了不嫁给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是吗? *** 几个人在厅里等了又等,转了几个来回,都还没有等来许尚期和许尚宁兄弟俩。 拟好的婚书就握在许敬月手里,她怕自己手心发汗,糊了字迹,便又将它先放到了桌子上。 分卷阅读92 红底黑字,字字都是许敬月亲写,写着她女儿,将要嫁做他人妇。 只是这份婚书,距离完整,还差一个男方的姓名与男女双方的指头印。 她知道皇帝御赐的婚事不好糊弄,若是没有婚书没有凭据,他们家再怎么说指腹为婚,也会被皇帝怀疑是不给面子。 所以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被人落下话柄。 “放宽心放宽心,孩子们马上就回来了,只要跟他们说明了你的难处,他们会理解的。” 梁氏见她写完婚书之后,掌心都在发抖,便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热度传递过去,总算叫她好受一些。 其实梁氏说的她都知道,许尚期和许尚宁都是本性善良的好孩子,但凡跟他们说明了晏久初的情况,能帮他们是一定会帮的,只是,她还是害怕,没由来地害怕。 害怕比许家兄弟先到的,会是皇帝的圣旨。 她一边觉得,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一边又害怕,无巧不成书。 临门一脚,只差这临门一脚,她绝对不可以把女儿送出去。 “怎么这手这么凉?”梁氏本来已经将她捂的稍热些了,只一会儿功夫没注意,又叫她变成了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 许敬月无力地笑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梁氏正要说话安抚,却听一旁的郑氏嚷道:“这两人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她这话一出,叫许敬月和梁氏心头俱是一颤。 毕竟如今的外头,是真的不太太平。 “不行,等了这么久还没到,得派些人出去看看才行。”郑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尚期和尚宁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下半辈子可要怎么活啊!” 国子监离许家还是有些距离的,从小厮出门到现在,其实都还算是正常的往返通行时间,只不过现在外头情况特殊,郑氏身为孩子们的母亲,关心则乱,比平时略焦虑了些也是该然。 许敬月完全可以理解她,毕竟若是换成晏久初在外头这么久,她估计早就自己冲出去找人了。 她和梁氏相望一眼,打算上前去安抚安抚郑氏。 却只见郑氏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之后,又立马定了下来,风风火火传唤了几个下人,吩咐他们立刻多带些有身手的家丁,往去国子监的路上迎,务必要将两个少爷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许家兄弟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这么背。 “早听闻外头不太平,原是真的不太平,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兄弟俩国子监象牙塔待久了,压根没想过一出门,竟会有女尸横死在自己马车前头。 许尚宁只悄悄钻出脑袋看了一眼,便赶紧将帘子放了下来。 “哥!”他哀嚎道,“咱们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啊?” 许尚期摇摇头,“还能怎么办,报官,等衙门来人。” 许尚宁情绪低落,“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怎么碰上这种事。” ***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 现在不光是郑氏,厅中几人都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眼看着日头已经从正头顶向西移了不少,许尚期和许尚宁还是没有回来,这叫她们怎能不焦急如焚。 此时此刻,相比起他们的安危,晏久初如今的婚事都已经是小事了。 许敬月自责不已,踱步难安,“都怪我,是我要他们回来的,我早该想到,如今外头这样乱……” “此话不可胡说!”梁氏赶紧给她稳住主心骨,“马叔带了几十个人手去,必定会平安将人带回来的,你们都先稍安勿躁,也许只是国子监有事耽搁了,怎么就要扯到乱不乱这上头了?” “嫂嫂说的轻巧,那是我生的两个孩子啊!” 要说最难熬的,如今当属郑氏无疑,许尚期和许尚宁都是她的骨肉,迟迟不归,她怎能定心。 许敬月也同样心焦,“二嫂嫂要怪就怪我,今日若两个孩子当真出了事,我便以死向嫂嫂谢罪!” “呸呸呸!”郑氏气恼道,“什么死不死的,我孩子定好着呢,你也给我好好活着!” 许敬月沉沉点头,转过去抹了把眼睛,不叫自己太过难堪。 恰此时,外头有小厮奔了回来,禀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回来路上撞见了一具女尸,当下马车过不去,只能先去京兆府报官,说是还得随夏侯大人去一趟官府陈述前情,遂叫小的先回来告诉一声,免得夫人们担忧。” 这话一禀报回来,几人一起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就说没事,就说没事,赶紧去准备准备,等他们回来就可以……” 梁氏的话还没说完,外头便又有小厮奔来禀报,说皇帝身边的江公公带着给表小姐的圣旨来了,请她们带着表小姐出去接旨。 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梁氏与郑氏下意识都去看那纸婚书,上头还未有男孩的名字和指印… 分卷阅读93 … 居然是真的,许敬月禁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的担心居然会是真的。 “请江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叫阿九!” 她在小厮面前,勉强还称得上是神态自然,只可惜握着婚书的手拢在袖子底下,微微颤抖,一手捏着印泥紧到不能再紧。 她到了后院,当下便吩咐苏和赶紧去拿笔墨来,晏久初正蹲在地上和一群表弟表妹们玩,许敬月跑到她边上,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大拇指摁到印泥里,而后又赶紧握着那只拇指往婚书上印。 可是还缺一个男子。 许敬月环顾一圈,此时在院中玩的男孩,只有一个九岁的许尚熙和六岁的许尚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2?18:21:28~20210903?02: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在池?40瓶;月半留光、昭昭生?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县主(一更) 许敬月牵着晏久初出现在厅里的那一刻,?满室的声响都寂静了,梁氏和郑氏二人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对母女,?忧虑和心疼占满了眼底。 郑氏干脆别过了眼去,不去看这残忍的一幕。 众人按着规矩,?在厅前跪下,?听江公公宣读圣旨。 晏久初刚刚被许敬月一通安排,和一个九岁的小娃娃定了婚书,她正懵圈,?又被许敬月不由分说带到了前厅。 到了前厅她才后知后觉,不会是付云归那狗东西,?真的求皇帝赐婚了吧? 那个太监模样的人甩着一把拂尘,?对她眯眼笑了笑,展开一张明黄色的绢帛,?朗声道:“忠义侯府晏久初听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忠义侯之女晏久初,冰清玉润,?名门佳媛,?品貌出众,性情温良,娴熟雅方,芸芸众赞,诞钟粹美,?含章秀出,朕躬闻之甚悦,自即日起,封乐寿县主,?于祈华殿皇后膝下聆听受训,作大渊女子之表率!钦此——” 江公公宣完旨,整个许家大宅前厅,跪着满地的人,都没有半点动静。 晏久初愣住了,许敬月也愣住了,梁氏郑氏所有人,都愣住了。 “县,县主?”郑氏与梁氏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许敬月袖子里还藏着那纸婚书,本想到实在万不得已的境地,再将它拿出来,不料这道圣旨,直接将她给砸晕了。 “乐寿县主,还愣着做什么,接旨呀。” 江公公提醒晏久初。 “哦……”晏久初就着跪姿,呆呆地举起双手,看着那道圣旨被神圣地放到自己手上,似有千斤重。 “皇后娘娘说了,今儿个瞧着天色不早了,县主就明日再进宫谢恩吧。” 江公公对她客气的很,亲自将她扶起来之后,又与许敬月道:“夫人好福气,县主冰雪伶俐,出尘脱俗,明日还请夫人陪着县主一道去往祈华殿皇后娘娘跟前谢恩。” “是,多谢公公宣旨。有劳公公特地跑一趟,就请上座喝口茶歇一歇吧。” 许敬月就算再吃惊,也得把礼数做到位了。 江公公婉拒,“多谢夫人,只是皇上和娘娘那儿,还等着咱家回去禀报呢,就不歇了。” “那公公慢走,我送您出去。” 许敬月强撑着送完江公公回来,到了厅里,一下子浑身脱力,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她盯着身旁木桌上的深暗纹路走神,心里的惆怅不解还有抑郁快要漫出来,叫她疯狂。 这道封县主的旨意,比(腾,讯,群 73,9,54,3,05,4 整,理,此\群更,多文更,新,)赐婚的旨意还叫她心惊。 无功不受禄,皇帝为何要封晏久初做县主?他们背后又打的什么主意? “娘亲。”晏久初也反应不过来,等看到许敬月回来了,便将那道圣旨交到她的手里,“娘亲,皇上为何要封我做县主?县主是不是很大的官呀?” “县主不是官,是爵位,可能,是你爹爹又得了功劳。” 许敬月先扯了个谎稳住她。 “是吗?爹爹好厉害!”晏久初笑着贴到许敬月怀里,“那以后哥哥们得了功劳,我也可以有赏吗?” 许敬月搂着她,心不在焉地答:“自然可以。” 梁氏与郑氏相携上前来,在本该说“恭喜”的场合,却愣是开不了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终是郑氏先忍不住问道。 许敬月展开圣旨,又仔仔细细看了遍册封内容,这些夸大的溢美之词套在晏久初身上,不能说是十分符合,却几乎是毫不相干。 她将圣旨给梁郑二人过目,苦笑道:“真是册封县主。” 在别人眼中是天大的喜事,于晏家和许家来说 分卷阅读94 ,却有些难以言喻。 等到许尚期和许尚宁兄弟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下午过去。 “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担心死娘了。”郑氏抛去笼了一下午的阴霾,手忙脚乱地将二人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边责备边关心。 “母亲,我们也想不到路上会遇到那种事。”许尚宁挠着头道,“母亲急着叫我和二哥回来,是有什么事?” “都说是急事急事,你们这个时候回来,急事早就成无事了。” 今日众人所有的打算都被一道册封县主的诏书打晕了,莫说重新商讨结亲,就是多应付他们兄弟俩几句的心思都没有了。 “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许尚宁小声嘀咕着。 “臭小子,就不能当是回来看看母亲?” “娘。”许尚宁选择粗暴地绕开这个话题,“你猜今日我们在路上碰见的那具女尸,是谁家的?” 郑氏觉得晦气,白了他一眼,“谁家的?” “李家的。” 郑氏上了点心,“李庸李大人家?” “正是。” 许尚宁补充道:“还是李大人家原先死了的那位冯姨娘院里的丫头。” “什么?”众人惊诧道,“那这岂不是明摆着的,是仇家杀人喽?” “京兆尹那夏侯大人反正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许敬月倒是突然想起来要告辞了。 自从接了册封诏书之后,她便一直游离在精神之外,也不知恍恍惚惚在想些什么东西,如今抬头瞧瞧时候不早了,她便就打算走了。 再晚下去,天黑了,可就不放心了。 “有事就再回娘家来,不方便就写信也行,千万别想太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日子先过着,这册封县主的诏书下来,想着近来应当不会再有第二道圣旨了,暂可放心。” 走之前,梁氏将她拉到边上,又体贴了好一会儿。 许敬月静静点头,神色苍白却也柔和,比起先前泛红的眼尾和一身戾气要正常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晏柏兆在她们出发之前,到了许家。 “母亲,五妹妹。” 他显然是来接人的。 许敬月点点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平静道:“有话回去再说。” “是。” 同来时一样,晏柏兆在前头骑马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平安回到了家。 晏久初被苏和带回到祝月斋玩,许敬月看了眼晏柏兆,示意他跟自己去主院。 “说吧,你今日是不是跟皇帝待在一起?”她开门见山地问。 “母亲……” “居正殿的龙涎香是寻常地方没有的,你父亲偶尔从御书房回来,就是你身上这股子香气。” 晏柏兆垂首:“母亲英明。” “我不英明。”许敬月到了如今才总算冷静彻底,喝了口茶,道,“今日居正殿里还有谁?” “皇上。” “还有呢?” “付云归。” 许敬月捏着茶盖的手顿了一顿,“给你妹妹封县主的诏书,你可知情?” “儿子当时,确在现场。” “为何要封县主,你可知道?” 晏柏兆掌心在冒汗,他该如何告诉母亲,这道圣旨,本该是赐婚的,只是由于付云归自己突然改了主意,这才变成了一道册封县主的诏书。 “你可当真?朕的诏书一旦撤下去,断没有再给你搬上来的道理。” 居正殿内,付玄卿提笔正要落字,却听到付云归突然说不想娶了。 “臣之所以想娶晏五姑娘,是因为其先前于臣,有救命之恩,但是方才臣仔细想了想,婚姻大事,实非儿戏,若臣只因救命之恩便要娶其回报,不问其想法,对其恐不公,于晏家也不够郑重,故还请皇上暂收回笔墨,容臣再虑。” 付玄卿笑笑,“什么再虑不再虑的,朕可不会再惯着你第二次。” “那臣只祈求皇上,为其加封一道县主之职。” 付云归顺着杆子往上爬,说的话叫晏柏兆和云在池神经都不免紧绷,皇帝也是被他惊到,眯了眼道:“晏家五姑娘,凭何能封县主之职?” “凭近日西南王乱事,借前云南王周臣严之名派刺客进京作恶,皇上将此事交由臣处理,臣一直苦想无门,是在晏家见了晏五姑娘之后,受其点拨,才得以寻到解决之法,晏五姑娘为上京与皇上的安危,做了许多。” 皇帝属实是被他这个说法给气笑了。 晏久初是什么样的人他没听说过?付云归这个说法,就是要将功劳硬加在她头上,说白了,就是死乞白赖,要他给人家一个县主之名。 虽说给晏久初封个县主也没什么,毕竟她老爹忠义侯晏伯明的确为大渊北境的安宁立下了汗马功劳,但皇帝在意的是,付云归先前不是还想人家做他的世子妃?怎么事到临头又突然变卦了?难道是真的不喜欢了 分卷阅读95 ? 可是不喜欢了,还为她求什么县主的名号呢? 付玄卿觉得,这个表弟,他也有点看不懂了。 当然,比他更看不懂的,是早已石化在一旁的晏柏兆和云在池。 他们和付玄卿一样,觉得付云归满嘴胡话,就是想强加个县主的身份在晏久初身上。 至于为什么要加,他们觉得定不是他那四两拨千斤的救命之恩可以概括的。 只得看付云归自己愿不愿意说了。 “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抓刺客多亏了她,没有她,我还得浪费不少的精力,她有功劳。” “胡扯!”云在池吐槽他。 只是晏柏兆却将此话认真听了进去。 他想起来,那一日晨间,晏久初和晏敏初围着他胡闹,将他朝服弄脏,他没办法,只得再去换一身,而就是那一身朝服,里头藏了信。 后来,他把信给付云归和夏侯瑜看了,上头一步步的计策完整,直接帮他们将幕后主使都指了出来。 当时夏侯瑜说:“你不觉得,你这两个妹妹,给你泼粥泼的很是时候吗?” 他那时虽将这话听了进去,却是将更多怀疑放在了晏敏初身上,毕竟相比起晏久初,好歹她还是正常的心智。 可如今付云归这番话,倒叫他茅塞顿开。 对于一个聪明至极的人来说,装傻子又有什么难度呢? 兴许他的方向一直都是错的,敏敏是正常的,阿九才是真正有问题的。 “你等等。” 两人并行至昭德门前,晏柏兆一把抓住了付云归的手腕。 “你当初,究竟为何执意要娶阿九?” 付云归默了默,“感激她。” “你骗我。” 晏柏兆很娴熟地拆穿他的说法。 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他有时候看不懂付云归,有时候又轻而易举能发现他扯谎时不同寻常的静默。 “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为何要接近她。” 付云归又默了片刻,这次连谎都懒得扯了,“你想听什么理由?” “混蛋!” 晏柏兆重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就算是他的妹妹真的有问题,他也决不允许,有人能高高在上,随意践踏她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呼,阿九扇过世子巴掌了,大哥哥和二哥哥也都打过了,让我想想,下一个让谁上,或者你们提议一下~ 二哥哥:等等,我虽然打过了,但好像一下都没打到吧? 本人:哦?是吗?国子监有武学院,不如你再去深造一下,我再考虑给不给你机会? — 感谢在20210903?02:04:11~20210903?17: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自闲居主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24瓶;14161801?20瓶;云峥容止?10瓶;Elin?2瓶;瑜、月半留光、西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题诗(二更) 当晚,?晏家花厅里,那道册封县主的圣旨被晏伯明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透。 “……性情温良,娴熟雅方?” 晏伯明看看坐在一旁啃猪蹄的小女儿,?头上一阵汗颜。 “如今的圣旨,还真是……用词严谨。” 他将东西递还给许敬月,?捧起茶盏闻了一闻,?下意识道:“毛峰没有了?” 许敬月当即狠狠剜了他一眼。 晏伯明自觉失言,赶紧闷头牛饮大半杯,面无享受地赞道:“好茶!” 许敬月没好气地看着他,?想起晏柏兆先前和自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居正殿里的场景,心下又多了些许不快。 “敢情我护在手心里的宝贝,?是别人可以随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说想要就想要,说不要就不要,?被人当猴似的耍。” “哎。”晏伯明倒是很看的开,“好歹咱们家女儿也算是无事了,就当虚惊一场,?那临安王府,?瞧着确实没一个好东西,往后见到都绕道走就是了。” “你说的容易。”许敬月嗔他一眼。 明日她还要带着晏久初进宫谢恩,宫里头这样大,说不准就会碰到什么麻烦,哪里是一句“绕道走”就可以解决的。 许敬月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晏久初,?她仍在卖力地啃着那只猪蹄,油渍胡在了脸上,瞧着好不邋遢。 她拧起帕子替她擦了擦,道:“娘亲这辈子也就只用操心操心你和你二哥哥了,?只盼他自己在国子监,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然而,有个词,叫一语成谶。 晏柏松在国子监其实没什么大事,整日赋诗作画下棋斗蛐蛐,基本上文人墨客热衷的那几点东西,他都会 分卷阅读96 ,并且还极为擅长。 遍地世家子弟的国子学,一般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好好学习奔着继承家族荣光志在状元的好学子,另一类则是整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最大的纨绔。 晏柏松毫无疑问属于后者,且近来刚到国子学,便已成为后者中极为受追捧的人物之一。 临近中秋,宫中设宴常用的惊鸿台需要重新在墙上题诗百首,礼部侍郎京弥特到国子监考察学生,打算挑几个优秀代表到惊鸿台去帮忙。 晏柏松不出意外,入了京弥的眼。 “你大哥喊我多看着你点,到时你可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京弥悄悄与他道。 “题个诗我还能出什么幺蛾子?”晏柏松十分自信,“大家都是文化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咳。”京弥更加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今日陈辙也来。” “嚯!”晏柏松立马弹开些距离打量京弥,“你们礼部如今挑人的下限有些低啊。” 京弥不客气地将他拽了回来,“他爹成康伯,觉得他终日在家无所事事,卖了个面子,硬把他塞来的。” “哼。”晏柏松嗤之以鼻,“他也就只能靠他爹博点名声了。” 京弥不置可否,攀过他肩膀认真道:“总之,你切记切记,不要闹事,尤其不要跟他对上,我怕我兜不住你俩。” 晏柏松拍拍他的手,“有数,有数。” 京弥哪里知道他是真有数还是假有数,为了保险起见,他安排人手的时候,特地将晏柏松所在的国子学学生调去了惊鸿台南边,将太学学生与几个额外请来的颇负盛名的诗者调去了北边。 陈辙就夹杂在这群颇负盛名的诗者当中。 “就这么着,你好好写,若有缘叫皇上看上了你的诗,那你也许就不必再受那科举之苦了。”京弥临走前,语重心长地与晏柏松强调着。 如今礼部尚书李庸家里出事已经大半个月了,礼部一应事宜暂都压在了几个侍郎身上,京弥身为其中之一,近几日也是忙到不行。 他走后,只留下两个礼部郎中在场监督各个题诗者,检查他们的诗词是否妥当,是否有不敬之意或虎狼之词。 晏柏松作诗向来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不论是速度还是文采,皆为翘楚。 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他便尤自题完了五首诗,正好其中一位礼部郎中过来检查,他便搁下笔墨,任他检查,自己则溜到别人身后去看他们的题词。 这种场合,观诗不语才是真君子,晏柏松一路看过去,虽对其中几人所作之诗词颇觉埋汰,却也礼貌地没有说话。 直到他来到惊鸿台北边的墙面。 惊鸿台很大,平日里是供皇家宴会赏歌舞听戏曲之所在,中秋便是要被拿来用作宴请各王公贵族欣赏的舞台。 其台面宽阔平整,大气磅礴,不难想象出舞者或是戏子在台上一颦一笑,一步一摇的场景。 如天地之蜉蝣,又如沧海之一粟,渺小却有力量。 晏柏松心驰神往,贴在台子底下走了足近百步,才堪堪到得北面。 北面不似南面那样安静,他人还未至,却先听到了吵闹声。 “你这个词用的就不对,天空所见之颜彩,用‘泼’字明显更好,你这个‘染’只显得工匠气太足,无有意思!” “‘染’字怎么无有意思?天空幅员辽阔,唯有‘染’字才能显出色彩铺面之广,颜色之均匀!” “你瞧瞧你瞧瞧,天上这颜色哪里就是均匀的?这边云多那边云少,这边粉白那头蓝底,你这形容便是不对!” 晏柏松闻言,下意识也跟着抬头望了眼天空,他觉得,的确是“泼”字用的更好。 只是,凭他过人的耳力,他已经能听出来,这个“泼”字出自他那死对头陈辙之口。 虽然晏柏松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陈辙这个人吧,固然人品什么的不太行,才华却还是真的有的。 晏柏松感慨几许,因为陈辙在他眼中形象太差的缘故,他觉得“泼”字用的挺妙的同时,觉得这个“染”字其实也还不错,二者颇值得推敲。 于是他踱步上前,想看看这个“染”字出自何人之手。 一探头过去,只见与陈辙面对面,争得面红耳赤的正是个太学学生,一身素净打扮,头戴太学统一的儒巾,握紧拳头站在那里,似乎很想冲上去给陈辙来上一拳。 “啧。”晏柏松不满,唏嘘陈辙这人果然惯不会看场合摆脸色。 如今这等地方,大家都是题诗的,你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咋咋呼呼提出意见,岂不是在说他作诗水平不及你?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不想看吵架的场面,当下缩回脑袋就要走人,却冷不丁被陈辙看到,只听他大喊—— “晏柏松你给我站住!” “你过来,给我评评理!” 陈辙几步上前,拉着他到北边的墙体前,指着那首诗道:“你赶紧来评评理,这个‘泼 分卷阅读97 ’字是不是用的比‘染’字好?” 好好好,好你个大头鬼。 这又不是寻常的诗会,这么大吵大嚷,不知道给人留点面子? 晏柏松烦躁地摆一摆手,决定替这书生出个头,“谁说这个染就是寻常的颜色?这个染乃取‘扎染’之意,是你小子自己孤陋寡闻了吧?” 扎染的特点便是深浅不均,层次丰富,晏柏松此言一出,倒叫陈辙哑了嘴。 “你!” “你竟替这个穷酸小子说话!” 陈辙脸部气到变形。 那书生本见到晏柏松替自己说话,正要高兴,却猛然听到“穷酸学生”四个字,袖子底下的拳头不禁又紧了几分。 晏柏松嘴巴一张,还欲再骂骂陈辙,结果他还没开口,便见那个学生拳头一挥,打向了陈辙。 好家伙,晏柏松目瞪口呆。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陈辙便也扑起来回揍了那学生一拳,随即,一群太学学生赶紧涌了上去,想要将两人拉开。 只是太学学生有许多出身寒门,不知是不是陈辙那一句“穷酸学生”刺激到了大家,晏柏松瞧着,大家伙拉架的同时,可没少偷摸往陈辙脸上和身上踹。 可想而知,当两人分开的时候,陈辙的脸是何等的精彩。 后来,不知是谁喊来了巡视的礼部郎中,郎中见此场景,当下一惊,赶忙去喊了太医。 总之,陈辙被抬上担架的时候,鼻青脸肿,腰痛胳膊疼。 晏柏松本就与他不对付,对他的遭遇没有表示幸灾乐祸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孰知陈辙那狗人,竟对他恩将仇报,说那群太学学生就是听了他的话,这才对他群起而攻之,要礼部和国子监给他个交代。 京弥是一个头两个大。 千叮咛万嘱咐,说好不要惹事,结果还是出了事。 这是晏柏兆的弟弟,他又不好自己直接处理,当天便喊了晏柏兆过来,问他要怎么办。 晏柏兆见到晏柏松那是恨不得往他脸上揍上两拳,一通数落过后,正在气头上,直接扔了一句,“给他送到大理寺地牢里呆两天,好好反省反省!” 晏柏松只觉自己冤的不能再冤了,可是没有人信他,他当真被京弥扭送到了大理寺,被付云归亲手扔进了地牢里。 而这一日,也正好是晏久初因受封县主一事跟着许敬月进宫,向皇后谢恩的日子。 许敬月一身庄严的诰命服饰,给晏久初也少见地带上了霞帔,在祈华殿受过皇后聆训之后,才带着她赶在晌午之前出了宫。 晏柏兆在宫门口等她们。 等她们刚上车坐稳,他便将晏柏松上午被关进大理寺的消息说了出来。 许敬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一直在说自己冤枉,我便先送母亲和五妹妹回去,再去大理寺看看他。” “二哥哥在大理寺?”晏久初惊呼道,“那我也要去看二哥哥!” “你凑什么热闹?”许敬月小声阻止她。 大理寺有个付云归,她可不想女儿与他见面。 “可是从前我被关进黑屋子里,也是二哥哥第一个来看我的呀,娘亲,你就让我去看看二哥哥嘛,我好想他啊!” 晏久初晃着她的手臂撒着娇。 许敬月被她晃到头疼,放她一个人跟晏柏兆走又不放心,没办法道:“罢了罢了,我跟你们一道去大理寺。” 晏柏兆只好叫车夫改道,先去大理寺。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阿九:不要怕,下一章我就给你表演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着点~ 第48章 、沾水(一更) “二哥哥,?你怎么这么可怜哇!呜呜呜!” 晏久初趴在铁栏外,跟铁栏里头的晏柏松互握双手,泣涕涟涟。 晏柏松本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一瞥旁边冷眼旁观的大哥,觉得还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于是当即也挤出了两滴眼泪—— “五妹妹,?你哥哥我好苦啊啊啊啊啊啊!” 晏柏兆:“……” 晏柏松嚎叫了两下,两滴泪挂在脸颊,眯着眼瞧了瞧晏久初,?疑惑道:“五妹妹,你二哥哥我只是被人诬陷,?暂时被关,?又不是要上断头台,你怎穿的这般郑重,?莫不是有人盼着我早走?” “呸呸呸,二哥哥不要胡说,我这是,?这是被封县主啦!”晏久初扯扯身上的霞帔给他看,?“好看吗?我觉得好好看呀,今天去见皇后娘娘,她还给我送了一块玉佩,可惜被娘亲收起来了,等你回家再给你看看。” “娘亲?”晏柏松一听到“娘亲”两个字,?便将妹妹刚封县主的惊讶都忘记了,狗狗祟祟向后张望了两眼,“娘亲也来了吗?” 整个家里,他最怕的就是许敬月。 晏久初点点头,?“娘亲的衣服不好进来,她说她在外头等我们。” 分卷阅读98 晏久初封县主是大事,许敬月今日必须得着繁复的诰命衣装和凤冠,的确不太好走,尤其地牢又在地底下,往下的台阶十分不便,是以,她便等在大理寺前头审案的厅里,派了苏和跟着晏久初。 听到许敬月就在外头,晏柏松稍稍打了个寒颤,抓紧晏久初的手:“妹妹,你可千万要替哥哥多说好话啊,真的不是哥哥干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哥哥只会骂他,怎么会叫人去打他呢?” 晏久初相信他:“我知道二哥哥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呜呜呜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晏柏松又是一阵哭嚎,终于嚎到晏柏兆都受不了了,上前来将他与晏久初的手分开。 “你少带坏妹妹。”晏柏兆道,“你尽快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陈辙人还躺在太医院里头,成康伯若真要追究起来,你就不是这么简单地被关在这里了,早晚得给你脱一层皮下来!”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晏柏松抓耳挠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最后愤愤难安,义愤填膺,“……陈辙他就是自己没眼色,什么话都敢说,被打可不就是自作自受吗?自己晦气还硬要拉上我,没出息的东西。” “你少说两句。” 地牢不隔音,晏柏兆看了看四周,道:“就你所言,那只需要那群太学生证明不是你指使的他们,你就能无恙?” 晏柏松理直气壮,“本来就不是我指使的!” “罢了罢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且耐心等着。”晏柏兆粗略想了想,打算上去找付云归聊聊,喊他这几日多照看着点晏柏松,千万不能叫他落到陈家手里。 “我也要去看世子哥哥!” 晏柏兆本打算叫苏和先带她回母亲那,谁知这小丫头,竟也嚷嚷着要去找付云归。 “阿九好好待着,世子哥哥忙得很,没有功夫陪你玩。”他苦口婆心地想劝退她。 “我不用你们陪我玩。”晏久初掰着手指,眼珠子乌灵灵地看着他,“我可以自己玩呀,每次去世子哥哥那里都有好多好吃的,哥哥,我午饭还没有吃,肚子好饿呢。” “小馋猫。”晏柏兆看看跟在晏久初身后的苏和,她是母亲的人,母亲若是知道他带妹妹去见付云归,肯定不高兴。 可是晏柏兆又看看妹妹期盼的神情,实在不忍拒绝。 思来想去,他还是告诉了苏和,“我去云归的书房商量点事情,顺便带阿九去吃点东西,劳烦姑姑先回去禀报母亲一声,免得她多虑吧。” 苏和听到付云归,自是顿了一顿。 晏柏兆又道:“放心,有我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苏和思虑周全,与他道:“还是等奴婢先去禀报夫人,看看夫人的意思吧。” 虽费些功夫,但也的确这样最周全,晏柏兆点了点头。 苏和遂小跑着出去,不多时又小跑着回来,脸上明显出了一层薄汗,“夫人实在不方便进来,叫奴婢一直陪着小姐。” 若非今日这身实在麻烦,许敬月是恨不得自己陪在晏久初身边,付云归那种人,她是一眼都不想再让女儿看到。 晏久初却不顾这么多,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吃好吃的了,去付云归书房的路上一直都在蹦蹦跳跳。 上台阶也跳,下台阶也跳,一身宫装霞帔沉重,跳地还有点吃力。 晏柏兆连连提醒,“小心着点,有些地方容易打滑,还有门槛,小心别摔着了。” 话音刚落,晏久初下台阶时一个没把握住,不慎哐当一下,身子向后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登时,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哥哥,我好疼啊,呜呜呜,我屁股好疼啊!!!” 晏柏兆和苏和也是吓得心脏停了半拍,当即赶过去将她围住,问:“哪里摔到了,快让我看看,疼不疼?哪里疼啊??” 晏久初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双手放到身后,“屁股,屁股疼……” 别的疼都好说,就是屁股疼不太好办,晏柏兆瞧着前头就是付云归的书房,忙抱起妹妹,往他书房跑。 正在翻阅案牍的付云归:…… 他倒是没想过,青天白日地敞着书房门,竟就有人抱着姑娘闯了进来,理所当然地占了他的床榻。 “借个地方,借个地方。”晏柏兆将妹妹放下,回头冲他呵呵笑了两下。 伤到了屁股这种地方,还是得叫苏和看看才行。晏柏兆强行拉着付云归出去,与他解释了一通,好说歹说磋磨了半天,才叫他同意她们把书房门关上。 “多谢了。”他略有些尴尬。 毕竟昨日才将人揍了一拳,今日就这样觍着脸凑上来,实在怪不好意思的。 “原谅你了。” 付云归靠在书房外墙上,仰视着天空中那一轮金黄,说话颇有几分傲娇。 晏柏兆觉得好笑,侧头看他,“我要你原谅什么?你的确对不起我家妹妹吧?” “她有没有问题,你自己看不出来吗?”付云归 分卷阅读99 不再同他绕弯子,“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可她不是付云归的妹妹,付云归没有必要对她仁慈。 “那要封她做县主,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我对不起她?那就还她一个名号。” “当真?” “当真。” 晏柏兆不信,却也知道不必再问下去。他既这么说了,就是不会告诉他实情的意思。 两个大男人,靠在书房外边听晏久初狼狈呜咽,边说着关于她的悄悄话。 苏和打开门,复又关上门,与他们道:“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需要打盆水来清洗清洗,不知大理寺,可有热水可以提供?” 付云归点头,“浮石,带这位姑姑去打热水。” 苏和与他谢过,跟着那名叫浮石的小厮走,临走前与晏柏兆道:“小姐如今在里头,不方便男子和外人进去,还请大少爷多看着些,奴婢去去就回。” 付云归:…… 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吧? 晏柏兆应下,待苏和走后,朗声问道:“五妹妹,你怎么样了?” 晏久初正蹑手蹑脚蹲在付云归的书桌底下一阵捣鼓,听到晏柏兆的声音,忙踮着脚跑回到榻上,道:“大哥哥,我还是好疼啊,有没有吃的东西啊,我肚子空空的,又饿又疼,好难受啊。” 晏柏兆忙问付云归,“有吃的没有?” “后面有小厨房。” 付云归看他一眼,晏柏兆也回看他一眼。 身边唯一一个小厮刚刚被指派了出去,如今这里就他们二人,不是他拿,就是他拿。 “一起去。”晏柏兆显然不再放心叫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硬拉着他一道往小厨房去。 两人往返的路上,顺便将晏柏松之事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还是先去太学看看究竟。 不过也不能指望那批太学生多有胆量就是了。毕竟都还只是学生,替晏柏松说话,意味着可能就要得罪成康伯,那日后的仕途,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虽然,得罪晏家可能也没有什么好果子,但比起成康伯爵府,他们忠义侯府对外,还是更讲究体面的。 “若是这点担当都没有,那还做什么天子门生。”付云归浅淡评价道。 等他们拎了食盒回到屋外,苏和已经打了热水回来,正在里头替晏久初擦拭。她出来端了食盒进去,给仍旧趴在榻上的晏久初喂食。 “苏和姑姑,我们何时可以回去呀?”她翘着小脚,吃着苏和喂到嘴边的肉沫蛋羹,好像想回去,又好像不想回去。 苏和抚抚她的发顶,“小姐那处可还疼?疼的话坐不了马车,可得要人背回去才行。” “那大哥哥会背我回去吗?”晏久初问。 苏和纠结,“大少爷背自然是可以背,只是不知他午后是否要回兵部,大理寺距咱们侯府还有好几条街,可得浪费时间。” “那世子哥哥可以背我回去吗?”晏久初问的自然,似乎这几日她和付云归之间一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苏和语塞。 “这……奴婢还得去问过夫人才是。” 付云归愿不愿意背是一回事,许敬月愿不愿意让他背,又是另一回事。 “姑姑,我有些困了。”晏久初嚼完最后一口肉沫,又喝了一大杯水,“我先睡一会儿,你快去问问娘亲我们能不能早点回去,好不好?” “好,那小姐就在这里等着奴婢。”苏和哪能不依她,替她掖好被子,又出门去了。 她猜测的不错,这一番折腾下来,晏柏兆是得回兵部了。 “我先回去一会儿,顺便叫母亲过来,阿九这样还得叫她亲自来看看才行。” “好。” 这样下来,苏和就不用走了。 那头晏柏兆已经出了廊下,苏和正打算重新推开门,却听里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水盆打翻了。 她慌忙推门进去,见晏久初不知何时只着袜子便下了榻,水盆就放在榻边的凳子上,凳子被她不小心踢到,弄湿了一地。 “呜呜呜,姑姑,这个水好可怕啊!” 晏久初趴了一会儿没睡着,就想去那边桌上再拿些点心吃,没想到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如今屁股还疼,坐也不敢坐回去,只湿着裙袜愣愣地站在床榻边上,不知所措。 苏和哪里想得到还有这出,慌慌张张叫她先回到榻上,屁股不能沾到床板,就先跪着。 “可是,可是衣服湿湿的,好难受。” 晏久初委委屈屈地瘪着嘴,看了看下身。下半身裙子和裤袜都被打湿了,湿答答地贴在身上,的确不好受。 这还是付云归的书房,方才叫她合着衣趴一会儿也就罢了,如今竟要脱了外裳袜子趴着吗? 那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苏和一下没了主意,晏久初却还在一边哭,她边哭边嚎着好难受,要回家,苏和只能安抚她 分卷阅读100 先脱下湿透的外衣和袜子,用被子将她裹住。 她趴在榻上,裹成一团,眼泪汪汪,活像一只待宰的咸鱼。 马车里虽有带备用的衣物,却需要她亲自出去拿。付云归人在外头也帮不上忙,毕竟那些衣裳,叫他一个外男拿了,那晏久初就真的跳进永定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那样,外头就只剩付云归一个了。 苏和当下没犹豫多久,觉得得叫晏久初先穿上正经衣裳才是,于是跑出去关上了门,深深看了眼还在外头的付云归。 付云归很自觉:“我会看着她,且不会进去。” 想着许敬月也许快到了,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苏和便皱着眉头垂首,硬着头皮道:“多谢世子。” 晏久初听着外头的动静,又光着脚下了床。 地上打翻的水还没来得及处理,她踩着积水过去,自己打开了门。 “世子哥哥。”炽热的光线照进昏沉的屋内,她趴在门边上软软地说,“我一个人呆着害怕,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她也知道,付云归多半已经知道自己装傻了,但两人既然没有挑明,那就继续演下去吧。 付云归不知她又打什么鬼主意,余光瞥见她只穿了一套里衣站在门口,不着痕迹别开了目光。 “世子哥哥。” 她却不依不挠,小手伸出来揪着他的袖子,摆来摆去。 付云归想挣开,晏久初嘴巴瘪地更加厉害了,“世子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好讨厌我?也不要陪我玩,也不要陪我说话,什么都不要陪我做,可是我哥哥们明明都最喜欢我了……” 晏久初哭诉起来,梨花带雨,付云归无奈往门口移了一步,两人之间隔了个门槛,他也算守约,没有进去。 “你想做什么?”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他微有些烦躁。 晏久初鼓着肉嘟嘟的脸颊,仰头看他,潮湿的衣裳穿在身上可能有些冷,见付云归过来了,她双手也就蜷缩回了袖子里。 “世子哥哥。”她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眼睛泛着水盈盈的光,定定地看着他,揪着袖子的两只手伸出去,想要攀上他的脖子。 付云归低下头与她对视,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没特意去迎合晏久初,他看着她主动踮了脚,主动伸出手,想要靠近他。 他任由她靠近,然后—— 只见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揪紧袖子,袖口浸湿的布料直往付云归口鼻蒙去 付云归眼神一暗,下意识摁住晏久初的肩膀。 而后,他昏昏沉沉,整个人倒在了晏久初的肩上。 “世子哥哥?”晏久初拍了拍他的脸,又叫了一遍,“世子哥哥?” 付云归沉入梦里,无意识地,低低应了一声。 晏久初乐了。 “狗东西,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二哥哥学会了吗? 感谢在20210904?00:50:15~20210904?16: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45~?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回家(二更) 晏久初其实只是想随便试一试。 要是不中,?她还能打哈哈糊弄过去,可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中了。 因为原书中提过,?大理寺有种专门审问犯人用的特殊药,付照有一回为了救留宋,?就偷摸到付云归书房里偷过,?书中将那药摆放的位置具体在哪一边哪一格都写得清清楚楚。她刚刚只是按照记忆摸索了一番,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付云归潜到她院子里那晚的记忆,她一直都很混乱,?分不清到底发生过什么,又到底什么才是梦境,?所以她就想到了这个药。 大理寺少卿付云归,?会用这药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她看着如今沉沉倒在自己肩上的付云归,不晓得他为何瞧着分明是瘦长型的,?实际却这么重。 这重量仿佛巨石要将她压垮。 许敬月不知何时就会过来,她为了方便起见,就先将付云归连拖带拽拉进了书房隔壁的耳房。 这耳房是用来装旧书和办公用品的,?人一踏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沉重腐朽的纸张水墨味。 耳房里的光线不够亮,比之书房要黯淡许多,晏久初将人拖进去,放倒在地上,累出了一身汗不说,?还莫名有种绑架他人的罪恶感。 什么罪恶感,她想给自己一巴掌。 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她只是在自保罢了。 她小腿麻利地跑回书房,从付云归的书桌上拿了一沓尚未用过的宣纸,?又在抽屉里翻出平时盖章用的印泥,蹬蹬蹬去到耳房。 时间有限,她得抓紧把最重要的事情办了。 她一手举着印泥,一手拉起付云 分卷阅读101 归右手大拇指,大拇指在印泥中蘸红了之后,将它重重摁到了铺在地上的宣纸右下角。 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印了大概七八张之后,晏久初觉得够了,就毫不留情地扔了付云归的手,自己折好那些宣纸,收拾好东西,悄咪咪先跑回到了书房。 她将那些宣纸一张张折好,能折多小折多小,能折多薄折多薄,将它们统统塞进自己的鞋垫下面。 再往外看看动静,许敬月虽还没有来,她却也不敢再过去耳房了,万一真的撞上,那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地清的了。 付云归屏住呼吸,左等右等,一直听不见人再来,便自顾自掀了眼皮,神色清明地望着头顶横木。 又等了片刻之后,确定人是真的不会再来了,他才坐了起来,摊开右手,看了看自己红透了的大拇指指腹。 要他的手印是做什么呢? 肯定不是想杀他。 既然都知道他把药放在哪里,那么她应该也早就知道了,他的袖子里时常藏有一把匕首。 她若是想杀他,刚刚那么好的机会,她就应该掏出匕首,一刀扎进他的喉咙里。 可她没有这么做。 也就是说,她虽有目的,但并非取他性命。 她只选择拿手印走,就是可能需要假冒他的名义做事,一个手印的用途,那可是十分广泛。 付云归刚想到这,灵敏的耳朵便听见许敬月拖着繁复宫装,匆匆往这边来的声响。 头上的诰命珠冠还在剧烈摇晃,许敬月也顾不得那么多,手忙脚乱推开书房门,看见凄凄惨惨趴在那里的晏久初。 “娘亲!”晏久初一见到她,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怎么就摔了?”许敬月心疼地赶到她的榻边上,掀开被子想看看伤势。 晏久初有些腼腆了,“娘亲,苏和姑姑说屁股没事的,就是这几日都不好挨着硬硬的床睡,得好好趴着。” “好,没事就好。” 许敬月边回她,边还是将她的裤子扯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势。 除了有些泛红,其他倒真的没什么。 “不怕了,不怕了。”许敬月贴在她背上,脑袋跟她挨在一起,静静陪着她。 直到苏和推门进来,给晏久初送来新的衣裳。 一顿操作过后,晏久初又被许敬月装扮地可可爱爱天真活泼了。“能自己下来走吗?”许敬月问她,“老是这么呆在大理寺也不是办法,得先回家去才好。” 可是在晏久初夸张至极的描述中,她的屁股已经脆弱到不能再沾任何东西了。 马车坐不得,床榻躺不得,走路也走不得,简直是人间疾苦。 “大哥哥已经走了,二哥哥又被关起来了,那就只有世子哥哥可以背我回去了吗?”晏久初一个一个数着,最后歪头问许敬月,“娘亲,我们问问世子哥哥愿不愿意背我回去,好不好?世子哥哥去哪里了呀?” “他……”许敬月看起来有些为难,却也还是问了一句,“苏和,临安王世子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苏和老实道,“奴婢去拿衣裳的时候,他还在外头站着呢。” “罢了,男女始终授受不亲,叫他背着你在街上走,像什么样子。”许敬月摇摇头,“倒是你二哥哥还在牢里,若能放出来,到说不定可以……” “许夫人。” 恰此时,付云归清冽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带了十分的疏远说着十分客气的话:“不知夫人有何需要晚辈帮忙的,晚辈必定义不容辞。” 什么,他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晏久初不知那药物能撑多久,一瞬茫然,却也只能惊喜道:“世子哥哥!” “世子哥哥,我想要你背我回家,好不好呀?” 付云归在屋外突然失去了回音。 晏久初觉得他可能在思考,也可能是药物作用,尚未清醒,还没等他开口,许敬月便道:“不行,这也太麻烦世子了,何况男女亲疏有别,这成何体统?” 许敬月始终不愿意让他再掺和晏久初的事,但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毕竟这是人家的书房,她们老是占着,不仅会影响大理寺办案不说,可能还会传到外头去,对晏久初不利。 “那世子哥哥叫二哥哥出来,背我回去好不好呀?”晏久初顺坡骑驴,提出又一个要求。 付云归还是没有作答。 许敬月这回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喊晏久初先在屋里歇着,她出去跟付云归交涉一番。 半柱香时辰过去,晏柏松被从牢里放了出来。 暂时的。 许敬月让他先背妹妹回家,再回来,全程都会有大理寺衙役左右看守,逃掉也是不可能的。 “妹妹啊,哥哥还真是多亏了你,才能在今日午后,再有幸感受感受外边的新鲜气息。”晏柏松从地牢里出来,很是唏嘘哀哉。 “二哥哥,没事的,哥哥和爹爹还有娘亲,都会帮你的。”晏 分卷阅读102 久初趴在他背上,怡然自得,时不时还安慰他两句。 “哎。”晏柏松抬头看看,“也就妹妹你心疼我。” 马车在一旁慢行,许敬月听到他这话,默默翻了个白眼,掀了帘子与晏柏松道:“你也知道只有你妹妹单纯疼你,你但凡给我老实一点,也不至于人人都说你。” 晏柏松一个激灵,该死,差点忘了老娘还在边上了。 他皮笑肉不笑,背着晏久初默默靠近了点马车,逗她道:“阿九,快,跟娘亲多说两句,帮哥哥多说些好话。” 背上迟迟没有动静传来。 谁知这片刻的功夫,人竟然就已经睡着了。 晏柏松将她又往上颠了颠,觉得睡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这样许敬月就不会大声呵斥他了,毕竟她不想吵醒妹妹。 晏久初趴在他背上,小嘴微张呼着气,平稳的呼吸起伏一下不差落在晏柏松的耳朵里。 不知她突然梦到了什么,忽然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不要杀我,我说实话,我都说……我都说……” 她圈在晏柏松脖间的手更加收紧,抓着他像在抓什么救命稻草。 晏柏松随即一顿,抓着她大腿的手更加紧了紧。 他左右看看,苏和刚刚见晏久初睡着了,就回马车里拿毯子去了,许敬月人在马车里,应该也是听不到,更远处的衙役家仆,就更不用说。 那么,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这个梦话。 按理说,梦话当不得真。 可是晏久初这一个,怎么叫他觉得那么奇怪呢? 他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马上就到家了。 他将晏久初背回到祝月斋,几个丫鬟凑上来将她弄趴下睡,他摸摸额头一角的汗,想上前看看妹妹的睡颜,却冷不防被许敬月揪住耳朵,往外拉去。 “这回多亏了你,但是你也该想想,你不进地牢,后面哪还会有这些烦心事?” 许敬月也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见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心下始终不爽。 “我是被冤枉的!”晏柏松又一次强调,“娘你信我,马上大哥他们去国子监,调查出来就是了,陈家那群杀千刀的,等我出来——” “等你出来做什么?”许敬月狠狠剜他一眼,“你出来就给我老实本分,那陈辙是个什么人,你也要跟他一样臭名昭著才行吗?” 原来他娘也知道陈辙是个什么德行,晏柏松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我才不跟他一般呢。” “那就好好回去读书,知道了吗?” “哦。” 大理寺来的两个衙役还跟门神似的杵在院子外头,许敬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点东西,你带去大理寺,送给付云归。” 弄乱了人家的书房,还占了他那么久的床榻,还让他同意了叫晏柏松暂时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欠下的人情总得还。 晏柏松心下了然,却又不免迷惑。 毕竟谁去坐牢房的时候,还要给抓你进牢房的人亲自送礼的? 荒谬。 他拎着许敬月叫他带的东西,悠哉悠哉回了大理寺。 恰巧碰上京弥和云在池往这边来。 京弥叫住他:“那一批太学生我们已经帮你问过了,都说可以帮你作证。” 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晏柏松正要高兴,又听云在池道:“不过,还有一事,你在惊鸿台题的诗,被皇上看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4?16:59:35~20210905?09: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桜梦?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镯子(二合一)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今日这场闹剧,?两位主人公,一位是忠义侯府的儿子,一位是成康伯府的儿子,?两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皇宫里闹起来,甚至还大打出手,?难免难看。 事情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兴致勃发,就想亲自来惊鸿台看看,叫两人起了争执的,?究竟是何诗作。 没想到这惊鸿台一圈溜下来,皇帝对那篇起了争执的诗作倒不以为意,?却对另一篇伤春悲秋的诗冒了兴趣。 “送仙过此中,?疑为五更秋。俯不见奔流,仰不见白头。” “这是谁写的?”付玄卿指着这诗问道。 礼部郎中一看,?答:“此乃忠义侯府二子所做。” “忠义侯府二子?”付玄卿想起来这号人物,“今日跟陈家子打架的,就是他吧?小小年纪,?伤春悲秋的,?怕不是个多情种。听说考了三回科举还不中,才情都用到风流上去了吧?” 几个礼部人员听了皇帝的点评,只敢赔笑,哪里敢多说一个字。 岂料付玄卿后面又道:“京 分卷阅读103 弥,你跟晏柏兆交情不错吧?去告诉他家这个弟弟,?这回科举好好考,朕还想在殿试上见到他。” 京弥知道机会来了,忙提醒皇帝:“陛下,这位晏家弟弟,?此时还在大理寺地牢呢。” “大理寺?”付玄卿好奇,“怎么写诗把自己写进大理寺去了?他这是写诗骂人了?” “倒也不是。”京弥解释道,“如今还躺在太医院的陈家公子说,今日打他之人皆是受这位晏家弟弟怂恿,晏柏兆大义凛然,当即就请求把他先关进大理寺地牢,等候审查。” 说是这么说,但把他关起来其实也是为了他好,叫他继续混在外头,谁知陈家会不会找上门来报仇。 付玄卿顿悟,“原来朕听说的两家公子打架,是这么个打法?既如此,就叫他先在地牢里呆上几天吧,等事情出结果了,再把他给放了。” 这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皇帝居然就说出结果给他放了?那岂不是明晃晃的偏袒,相信他无罪吗? 不消一个下午,皇帝在惊鸿台说的这番话就传到了大半个官场人的耳朵里,陈辙彼时正躺在太医院吃药,听到小厮来报这番话,不禁把刚喝进去的药一口又吐了出来。 虽说他的确是污蔑,晏柏松也迟早会出来,但这死对头能得皇帝偏心,他是绝不愿看到的。 最主要的是,他当时为了跟那太学生争论到底谁用的字更妙,自己的诗都还没写完,如今真是百般懊悔。 如果他写完了,皇帝看到了,是不是他也能得到些赏识呢?毕竟他自认与晏柏松,向来都是不相上下的啊。 “皇上想在殿试见我?”晏柏松听了京弥的传话,不觉眼冒金星,头顶发晕。 皇帝这是在变着法子鼓励他读书吗? 可是,皇帝又不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大美人,他为何要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死命去读书? 考不上就是考不上,考的上,自然就会见到的。 他才不会为了皇帝的话就屁颠屁颠逼着自己学习。 做人嘛,还是得开心最重要。 “既然结果出来了,那我可就走了?” 晏柏松指了指外头,勉强询问他二人的意见。 京弥笑着大手一挥,“走吧走吧。” 晏柏松乐的溜了,溜到一半却又想起来,放在地上打算带给付云归的东西还没送进去。 他看看京云二人,问:“你们可要进去找付辞?” “正要去呢。” “正好,正好。”晏柏松不客气地将地上那堆东西搬到他二人手中,道,“还劳烦二位替我将这些东西带给付少卿,就说,今日我妹妹在他书房多有叨扰,忠义侯府特此谢过,先送些东西,有空再特地登门道谢。” 云在池和京弥不明所以,瞧他那潇洒奔走的背影,便知道皇帝的话于他只能又是耳旁风了。 “也不知谁逼他才能开窍。”京弥摇摇头,转过身往里走。 “开什么窍,天下又不是只有科举这一条路,我瞧柏松这日子,过的可比我潇洒多了。”云在池颇为感慨。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有多大抱负的人,国子监司业算是个闲职,他做的悠然自得,很是满意。时不时被付云归京弥等人拉去帮忙,他也不拒绝,只是要他自己到那位子上,他又是不想的。 “我猜,这会儿他定是又忙得很,恨不得将我们直接撵走。”云在池指着不远处付云归的书房大放厥词。 可惜这回他错了。 付云归今日意外地没在忙。 他们将晏家送的东西摆到那张圆桌上,又挪步回来看着付云归书桌,见他正将一小罐药放到抽屉下面,那个位置,正是从前他经常放那杀千刀的迷药的地方。 大理寺的迷.药,云在池和京弥都有所耳闻,且见过药效,实在不敢恭维。 “你又碰到棘手的案子了?”云在池敲敲桌子,问他。 付云归放药的手一顿,干脆又把那药罐拿了出来,倒出了三颗白色药丸。 他抬抬下巴,示意云在池和京弥拿一颗吃。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同步地,敬而远之。 付云归自己收好罐子,拿了一颗药放进嘴里,“前几天从太医院拿的,治秋咳挺好。” 上京秋日有些地方多银杏,银杏落叶的时候,付云归就容易咳嗽,所以经常得吃止咳的药。 自晏家回来之后,他就故意把止咳的药放在了原来问审的药那里,因为两个药罐子很像,而且都是白色药丸,正好可以拿来试一试晏久初。 能预判他的计策,能轻松地知道西南王的行动,他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而后果然,她连他平时放药的地方都知道。 她甚至知道,这药是怎么用的。 就好像站在了最高的山顶,将其下整个风光一一收入眼底,而后玩笑,戏弄,漫不经心。 他很少有这样被压制的感觉,是对手也好,是同盟也好,她给他的感觉, 分卷阅读104 都远远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而这一切,都是从她落水醒来之后开始。 云在池见他吃了那药,跟没事人一样,便也信了他的话,将他掌心剩下的两颗,跟京弥一人一颗分了。 “那些东西,是刚刚晏柏松送来的,说是他妹妹在你书房多有叨扰,特此谢过,下回再上门好好谢你。”云在池好奇,“你做什么了?” “他家妹妹午时过来看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在我这里歇了一会儿。” “晏家五妹妹?” “嗯。” “在你的榻上?” “嗯。” 云在池含着药丸,舌头抵了抵腮帮子,“你对他家五妹妹,究竟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付云归蹙眉,“她摔跤是我逼她摔的?” “那可说不准。” 云在池耸耸肩,觉得以付云归的腹黑程度,很难说他会不会在人家要经过的地方特地洒点水铺点青苔。 付云归登时脸黑了不只一个度,京弥这个看看,那个瞧瞧,不解道:“怎么回事?” 上回居正殿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京弥也丝毫不知,自己眼前这个好友,竟有过想娶一个六岁心智的小丫头的荒唐想法,更荒唐的,是这个想法差点就实现了。 云在池不是个多嘴的,捅了捅他的胳膊,道:“就是觉得,他老欺负人家晏家妹妹,得亏五妹妹可爱不跟他计较,我要是晏柏兆,迟早得跟他打一架。” 已经打过了…… 付云归眼皮都懒得抬,道:“你们当真无聊,就去京兆府那看看,夏侯瑜可想你们。” “今天来,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云在池措不及防甩开了扇面,扇着小风自得道,“李家那个案子,查的差不多了,凶手可能就在宫里。” “宫里?” *** 今日的夜来的又比昨日早了些,晏敏初吃完饭后,打着灯笼溜到了晏久初的院子里。 “五姐姐,夏侯茵约我们明日出去玩。”她兴奋道。 李家的事有了眉目,凶手可能也已经锁定了,夏侯茵正是京兆尹夏侯瑜的妹妹,自然是能得到第一手消息的,憋了大半个月,就想着约小姐妹们出来好好玩一玩。 “去嘛五姐姐,她可是我们将来的嫂子,怎么说也得给她面子的。” 晏敏初也是嫌在家呆的够久了,实在是想出去玩一玩。 “可是我还没问过娘亲呢。”晏久初虽也想出去玩,但总还是得乖乖听许敬月的。 “咱们就说要送二哥哥去国子监,顺便出去玩一玩。” 晏柏松这日从大理寺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便打算在家收拾收拾,明日再回国子监。 说去送他,倒也合理。 “你二哥哥哪里用得着送这么多次,当他多金贵呢?”许敬月没得贬低了一番晏柏松,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她去的意思。 许敬月替她梳散头发,哄她上床睡觉,“是不是敏敏又喊你一起出去了?” 晏久初贴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可是我也真的想去嘛,她说,说,是我们的嫂子!” “什么嫂子?”许敬月想了想,“是夏侯茵约你们出去?” “嗯嗯。” 听到夏侯茵,许敬月倒是重视起来。 晏家和夏侯家世代交好,她和夏侯夫人是多年的好友,夏侯茵也是她早就看中的儿媳妇,两家已经定了亲,嫂嫂要约两个妹妹出去玩,也是无可厚非。 更重要的是,夏侯茵都说能出去玩了,那就基本意味着,前段日子的那些麻烦多半已经铲除或解决了,不然,她哥哥夏侯瑜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出门。 “那便去吧。”许敬月道,“不过要娘亲亲自送你们去,知道了吗?” 她这也是为了放心。 晏久初乖巧地点点头,很是理解她做母亲的心情。 次日,晏柏松借着两个妹妹的光,极其有幸地由他高贵的母亲许敬月亲自送他到了国子监。 “好好读书,皇上都说想在殿试见到你,你可千万给我争气些。”许敬月拍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 “知道。”晏柏松不甚耐烦。 自昨日起,不论是哪个见到他的,都会说一句“皇上想在殿试见到你”,有做玩笑的,有做鼓励的,他起初听了只是笑笑,还会附和两句,此时却是不愿再笑。 “皇上为什么想要见到二哥哥呀?”晏久初昨日回到家后就没再出门,消息闭塞,不知此话含义。 晏敏初便将这事与她说了一遍。 “送仙过此中,疑为五更秋。俯不见奔流,仰不见白头。” 晏久初听晏敏初将这首诗给自己念了一遍,心下有些起疑,这诗该不会是,写给那个苏菀的吧? “其实啊,五姐姐,这诗我觉得就是写给那个姓苏的。”晏敏初凑过来,与她咬耳朵道,“不然二哥哥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姓苏的死了还 分卷阅读105 没多久,二哥哥估计心里还伤心呢,又马上到中秋了,肯定想她。” 是啊,晏敏初都能读出来的意思,许敬月他们怎么会读不出来呢? 却偏偏还要用这种东西去刺激他,逼他上进,晏久初想,这才是真的悲哀吧。 她透过小窗,看见晏柏松那张漫不经心的脸,看起来无波无澜,甚至眼尾还挑着笑意,可是,好凉薄。 许敬月还在孜孜不倦地教导他,要读书,要用功,要有出息。 “……少惹事,该休息也就休息,该用功时用功就好,不用跟他们一样那么拼命,实在不行,就回家里来,娘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再也不逼你了。” 许敬月说到最后,还是自己心软了。 拿儿子刚过世的心上人去刺激他,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事,低下头的瞬间,她自己都想哭。 她好说歹说是忍住了,昂首摸了摸晏柏松的脑袋。 儿子各个都长的比她还高了,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等这次结束了,上回娘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抽空就带你去见见。” 刚刚被感动的晏柏松:“……” 他就知道,他娘和他,永远感动不过一瞬。 “我走了。” 他一步三回头,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最后还跟马车里的晏久初和晏敏初挥了挥手。 晏久初大为感动,居然有种自己的哥哥马上就要高考的错觉。 “走吧,送你们去金错坊。” 许敬月回到马车上,将晏久初搂到怀里。 金错坊是上京最大的金银玉饰和衣裳鞋履集聚地,许多商铺都开在这里。 姑娘们最爱的地方,永定河长街排第一,这里排第二。 前段时候因为那档子事,金错坊的生意萧条了不少,今儿个不知大家都是打哪听到了风声,知道没事了,一下马车,人头攒动,很是可观。 “走吧,咱们去最里面就好。” 金银玉饰都是分等级的,金错坊中,最好最贵的店铺当属青玉堂,开在最里头。 许敬月下了马车,陪两个孩子到了青玉堂,见夏侯茵正在一楼等着她们,便放心将人交了出去。 “见许夫人安。”毕竟是长辈兼未来的婆婆,夏侯茵见到许敬月,立马便要行礼。 许敬月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得很,哪里真舍得让她见礼,随便意思了一下,就放她们去玩了。 “我就在前头吃茶,你们姐妹几个自己玩,玩好了过来就能看到,茵茵也一道来,午饭随我回家吃吧。” 夏侯茵正要推辞:“哪里好意思——” “来嘛来嘛,反正你迟早要到我家来的。”晏敏初打趣她。 夏侯茵没得红了脸,“敏敏……” “是啊是啊,嫂嫂就来嘛。”晏久初也怂恿她。 夏侯茵矜持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红着脸答应。 等许敬月走了,几个姐妹这才能真正放开些。 “去二楼,我叫店家备好了东西,今日你们挑的,都算我的。” 夏侯茵对未来的两个小姑子很是大方。 青玉堂共两层,一层是供平时的散客挑的,二楼则是专门给那些常来的有钱小姐准备的。 很显然,因此缘故,二楼的东西也会比一楼的好上不少。 夏侯茵轻车熟路,带着两人上楼。 二楼果然没多少人,左不过三四个平日里见过却也不熟的世家小姐,正挑挑拣拣,听店家介绍自家的首饰。 “这是我早定下的,怎么就要给你了?” 三人正想坐下,叫店家给自己介绍,却听见屏风后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 晏久初皱了皱眉,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这是连幼容吧?”晏敏初迟疑道。 夏侯茵点头,“我也觉得是她。” 三人好奇地往屏风后头去,只见背对着她们的连幼容手上正拿着一只满绿翡翠镯子,颜色分布均匀,灵动自然,几无瑕疵,一瞧就是上好的秧苗绿。 而正脸对着她们的那个姑娘,就与连幼容隔了一张桌子而站,她脸上满是委屈,半含泪水的眼眸楚楚可怜地看着连幼容。 “可我说过了,我,我愿意花两倍的价钱给你,你就把它让给我,好不好?” 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你在笑话谁呢?”连幼容显然不吃她这套,“我早两个月前定下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你?两倍价钱?我连家是缺你这个钱吗?”“可我,我是真的有急用。” “你有急用关我屁事?” 连幼容不愧是连幼容,虎将之女,颇有风范,晏久初,晏敏初还有夏侯茵三人不约而同为她竖了个大大的拇指。 “最讨厌这种仗着可怜就想霸占别人东西的。”晏敏初边看戏边点评道,“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懂,却 分卷阅读106 有些人,总是脸皮厚。” 夏侯茵也道:“就是。” “过几日便是中秋,只求姑娘能将这个镯子卖与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得去拜见我未来的婆婆,她,她不是个好相与的,眼光高的很,我看了一上午,估计只有姑娘手中这只镯子,能入她的眼。” 那姑娘期期艾艾,又说了一大堆。 “你要见婆婆,我也要拿这只镯子送我母亲,我自己的母亲重要还是你婆婆重要,用得着我说吗?”连幼容丝毫要退让的意思都没有,“趁着时候还早,你不是只看了一上午吗?下午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有好货,少在我这里浪费口舌,做无用之功。” 连幼容说罢,招呼丫鬟转身就要走,却只听扑通一声,那个姑娘竟直直跑过来跪到了她跟前。 “求求你了,这位连姑娘,我家里真的有难处,没有这只镯子,我连他家门都会进不去的,他母亲本就不愿意见我,若我又没有好东西奉上,她必不会乐意的。” 连幼容扯扯嘴巴,嫌弃不已,“你这人真是好笑,你方还说这是要送给你未来的婆婆,结果现在又说,没有好东西,你连他家门都进不去,他家到底有没有同你家定亲啊?没有定亲你自己觍着脸上门,都不害臊的吗?” “我,我是与他两情相悦,只是他母亲不肯接受我……”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泪眼模糊间,还要来抓连幼容的裙摆。 连幼容吓得赶紧后退了一步。 “简直是世风日下,没有定亲竟也敢说谁是自己未来的婆婆,我要是那位不幸的夫人,我也不想让你进门。” 连幼容属实是被她哭烦了,说话也不禁带了些戾气。 可那姑娘即便是被她这样说,还是倔强着身板哭道:“怎么就是世风日下了?如今临安王府的二公子与留家姑娘,不也是私自动心,两情相悦,终成眷属了?福嘉郡主为了成全他们,都认了留家姑娘做义女,郡主娘娘都认可的感情,有谁敢多嚼一句舌根?” “你究竟是哪家出来的姑娘?”连幼容大为吃惊,“你做出此等丢脸之事,还要拉上郡主娘娘替你挡刀,满上京都找不出你这样不懂规矩的。” “是,我就是乡野女子,就是没有规矩,只要你肯把这只镯子给我,我就随便你说,随便你骂。” 那人边说着,又边膝行了两步上前。 连幼容既震惊又嫌弃,拉起自己身边的丫鬟,绕到另一边想要跑走。 不料那姑娘看起来哭哭啼啼,柔柔弱弱,跑起步来倒是很行,一下子堵住了连幼容唯一的路。 “你给我,求求你给我,我给你三倍,真的,三倍,四倍,四倍也行……” “你烦不烦啊!” 连幼容实在忍不住,怒而推了她一把。 “啊——” 只听咚地一声,那姑娘一脑袋撞在了旁边的桌角,身子缓缓下沉,跌坐在了地上。 单看着是没流血,可是她伸手一摸发间,鲜红的血便沾上了她的五指。 她颤颤巍巍,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是二合一呀,晚上没有啦~ 第51章 、令牌(一更) 人一晕倒,?在场众人的心都不禁慌了一下。 那几个本来没注意这边的世家小姐也都好奇围了上来。 店家一看到人倒在地上,又是招呼伙计过来抬人,又是叫人去喊郎中。 二楼有专供贵人宾客休息的茶室,?伙计将人抬到软榻上,便见那个姑娘闷哼一声,?缓缓摇着脑袋,?悠悠转醒。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摸脑袋,还是一大滩血迹,?沾在她的手上温热黏糊,叫她忍不住咬唇低泣。 连幼容站在茶室门口,?冷眼瞪着这副场景,?并不觉得完全是自己的错。 “你少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她高昂着下巴,?说话气势丝毫不减。 “先少说两句,让她看看伤势先。”夏侯茵上前,将连幼容拉到自己身边。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被伙计紧赶慢赶地催上来,众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 茶室内郎中问诊,其他人就在门口七嘴八舌聊开了。 “这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脸皮比城墙还厚,方才她那番话,?我们在外头可都听到了。” “就是,县主,这种人可不能惯着,惯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长此以往这样下去,我们先定下的好东西,就都得让给她不成?” “我方才听她口中说什么三倍四倍,这镯子我瞧着成色极好,就她穿的那些衣服,三倍四倍,她买的起吗?” “我瞧着也不像大户出来的,正经人家,哪里会叫女儿这样出来丢人现眼?” 各种场合游刃有余惯了的小姐们,挤兑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一边是皇帝亲封的县主,一 分卷阅读107 边是来路不明且不占理的陌生人,但凡有点眼力见,都知道站哪边。 几人目光时不时往软榻上瞥一眼,大多都是鄙夷。 “刘家。”郎中来了之后就一直沉默的连幼容总算开了口,喊来了店家。 店家既要顾着茶室里头的伤患,又要顾着外头这一群祖宗,听见县主喊他,赶紧又忙不迭过来。 “这老镯子,给我完好无损地包起来,我等会儿叫人下去拿,过几日我母亲生辰,东西若是坏了或没了,本县主就老有哭到皇上面前了。” 连幼容说话也不收声,几乎整个二层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话中的警告意味十足,店家听了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听这位县主又继续道:“还有那个,究竟是哪家来的,给我说清楚。” 她目光直指软榻上的姑娘。 青玉堂虽说谁都可以逛,但二楼可不是谁都能上的,往常来这里的小姐,都是报的出自家名号的,断没有随便放人上来的道理。 店家重重捏了一把汗,道:“这姑娘进来的时候,拿着临安王府的牌子,说是临安王世子身边的丫鬟,世子命她来挑些东西,中秋的时候好送给大长公主殿下,伙计瞧她穿着谈吐的确有点那么回事,就把人放上来了,谁知,谁知……” 谁知她竟看上了连家朝容县主的东西,还扯什么未来的婆婆,那不是摆明了原来的说辞是骗人的吗? “青玉堂这是生意太好了,随随便便一个人偷块令牌就可以上来?”连幼容不客气道,“临安王世子向来守礼有节,怎会允许自己身边有这样不懂规矩的丫鬟?简直是滑稽。” “是是是。”店家忙点头擦汗,“县主教训的是。” 连幼容睥他一眼,“还不快去查明她的真实来历?” “是是是。” 店家赶紧应下,打算下去喊人彻底盘查一番。 不料,那个躺在软榻上的姑娘听见了连幼容的话,自己颤抖着抬起了手。 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块令牌,示意店家查看。 店家接过,看了,上头的确刻着临安王府的字样,连刻章也是一丝不假,的的确确是王府令牌。 “去,去大理寺,找我们世子,世子会为我作证……”她断断续续道。 围在门口的众人惊闻此话,都愣了一愣,这时候还敢嘴硬说去找世子,怕不是真的是临安王府的人? 连幼容倒是刚得很,“这位姑娘既要找世子撑腰,那就去给她找世子来,看看究竟是谁的错。我倒不信,坐堂大理寺的临安王世子,竟会处事不公。” 她话音落地,铿锵有力,店家听了哪敢不从。 一个是县主,一个又敢真的去叫世子,他哪个都得罪不起,还是交给那劳什子的临安王世子来办吧。 这样想着,他便差伙计快马加鞭去往大理寺。 好巧不巧,彼时的大理寺,大长公主正来看儿子。 所以青玉堂的伙计来把事情一报,大长公主便拧了眉,“又是林家那丫头?” 林家救过临安王的命,令牌,的确是临安王自己给的。 “不懂规矩就是不懂规矩,这等小事就想来麻烦你,她当你是什么人?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凭她指使不成?” 大长公主气愤不已,当即指派了若荷跟着伙计回去,把事情给解决了。 大长公主身边的若荷姑姑,许多人都见过,是以她一出现在青玉堂,许多世家小姐也纷纷低了头。 “见过各位小姐,奴婢听大长公主之令,前来处理朝容县主与林姑娘一事,还请各位小姐莫要见怪,将当时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奴婢。” 虽然店铺伙计在大理寺已经将事情粗略说过一遍了,但是难免不详尽,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当事人也在,总归还能更清楚地解释来龙去脉。 连幼容站在这位姑姑身边,先将今日所来青玉堂之目的还有林氏缠上自己之事说了一通,又说晏家两个妹妹还有夏侯茵等人皆可作证,又说父母教导她从小到大,都要做一个守规矩讲理之人云云,很是言之凿凿。 若荷姑姑遂又问了在场另几人,也就是晏久初她们。 晏久初被人默认为傻子,问话的时候直接跳过了她,来到了晏敏初和夏侯茵身上。 这两人自然是帮着连幼容佐证了一番。 若荷基本便可确定事实真相。 她来到茶室,郎中已经为这姓林的女儿包扎好,留下药方走了。 老见这林桑桑见到来的人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姑姑,惶惶惊恐的眼神暴露无遗。 若荷叫店家先出去,关上了茶室的门,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桑桑。 林桑桑两老手撑着榻,似要起来行礼。 “林姑娘且歇着吧,毕竟撞到了脑袋,若是再伤一回,哭到世子面前,倒成我的过错了。”她冷冷地睥睨着林桑桑的面容,继续沉声道,“林姑娘真是好手段,为了一老镯子,就想败坏我们世子 分卷阅读108 的名声。” “不,不是……” 林桑桑猛然摇头。 若荷根本不理会她的反驳,自顾自陈述道:“林姑娘在此闹事,还想叫我们世子来救你,你是打量着这边是闹市,外头人这么多,世子护着你,外头便能默认,你是他身边的人,是我们临安王府的人,是不是?” 若荷是陪着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深宫那么多年,她什么样的花招把戏没见过。 “不是,真的不是,我都是为了大长公主,我是为了大长公主才要买的镯子!”林桑桑挣扎着起来,极力辩解。 原是那一日,她陪着母亲进城拜见大长公主,送些自己做的月饼,远远在廊下的时候,她就听见大长公主在和若荷叹息—— “可惜了,青玉堂老有那老镯子合我的意,问了才知道,是连家早就定下的,近几日才到货,本宫便是再想要,也不能抢了人家的东西。” “连家夫人过不久要过生辰,想来是朝容县主为了讨母亲欢心,特地定的。” “是呢,她也算是有孝心,本宫岂好夺人所爱,老是可惜,京中已经许久不见成色这样好的翡翠了。” 便是这样一段话,叫林桑桑记在了心里。 “林姑娘想要讨大长公主的欢心,便是用这样的手段?在外头借着临安王府的名头胡乱行事,夺人所爱,蛮不讲理,还想借机拉我们世子下水,为自己正名。” 林桑桑啜泣道:“姑姑,姑姑可怜可怜我,我,我就是害怕,她们那么多人都是一伙的,她们欺负我,老有世子可以救我,我没办法了,才想叫世子过来的……” “欺负?林姑娘倒是说说,别人是怎么欺负你的?” “她们笑话我,她们说我是乡野女子,说我没有教养,说我一看就买不起那么好的镯子,她们说,她们还说……” “林姑娘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若荷打断她的话,“若非是你执意要抢朝容县主的镯子,你又如何会被别人指点?试问哪一个有教养的人,会去抢他人早就定下的东西?纵使大长公主这样的人物,知道物有所属,也不会想着去抢。姑娘倒好,不仅要抢,还要仗着临安王府的名头抢,抢不过,还要拉上我们世子和福嘉郡主为自己挡枪。依我看,她们之所以会说那些话,都是事出有因。” 林桑桑眼睛红透,渗着血丝,“姑姑既不信我,也不愿帮我,那为何还要来这一趟?” “我若不来,难道容着林姑娘在外继续败坏王府的名声?” 若荷正言厉色,“大长公主要我告诉姑娘,有些东西不该想的,就不要妄想。过几日王爷回京,她便要与王爷一同商议世子妃的人选,今年中秋,怕是不能迎姑娘一家小住了,以免将来的世子妃听到风声,以为我们临安王府的门,是谁都能进的。” “不,我不信,王爷不会抛弃我们不管的,他不会的!” “王爷是不会抛弃你们不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一家救了王爷,王爷把你们接到京城,给你们田宅,给你们钱财,这么多年,你们要什么王爷不会给?可即便如此,姑娘竟还觉得不够,有了一汪泉,还想要一片海,那就是得寸进尺,痴人说梦了。” “为什么非要逼我?我不过是喜欢世子,我不过就想陪在他的身边!” “想陪在世子身边的人很多,姑娘算哪一个?姑娘自己去外头看看,外头一排站着的,哪一个不是身出名门,哪一个不是大家闺秀?方才你要抢的,是骠骑大将军府连家的女儿,她的父亲舍命护新帝登基,她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便是王爷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姑娘倒好,随随便便就将人得罪,还累的连上王爷和世子!”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我老是想要那老镯子,讨大长公主开心而已……” “大长公主不缺这一老镯子,临安王府,也不缺一个洗脚的丫鬟。” 若荷说完,将手摊开在她面前,很显然,是要一样东西。 林桑桑握紧那块令牌向后退去,紧紧护在怀里,摇着头。 若荷便不再与她废话,掰开她的手,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东西夺过。 身后是林桑桑哭嚎的声音,她却恍若未闻,拿着令牌,径自走了出去。 她将林桑桑的身份与连幼容等人解释了一番,又说了她从今往后与临安王府再没有关系之后,才施施然离开。 回到王府,大长公主已经等在厅里。 “解决了?” “解决了,令牌也已经拿回来了。”若荷将那块刻着临安王府字样的令牌双手奉上。 “好,等王爷回来,就把这事从头至尾全都告诉他,他平生最讨厌人借着自家的势力胡乱作为,即便是救命恩人,也不见得会宽容,更何况,那丫头得罪的是连家……” 忠心护主的连家大将军,将来便是配享太庙也是有可能的,临安王虽偏袒林家,却也不会给他家难堪。 若荷心里头门儿清,道:“皇上前些日子说,南诏新送来一批翡翠玉石,正要 分卷阅读109 大长公主去挑呢。” “难为皇帝有心,那便抽空进宫去瞧瞧吧。” 大长公主微微笑着。 什么青玉堂的翡翠,小姑娘们看的东西,她哪里会去凑那种热闹,她不过是,要把会蹦哒的鱼摁死在砧板上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要把鱼摁死在砧板上! 阿九:幸好老子早就粉转黑了,告辞,跑路了! 第52章 、衣裳(二更) 几人今日看了这样一出戏,?事毕之后难免感叹。 “不愧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姑姑,说话气势一点也不让人,我在外头听着可都抖了一抖呢。”晏敏初摸摸衣袖下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刚刚若荷姑姑在茶室里教训人的时候,?她们所有人,?几乎都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可不是,我估计她满心以为世子会来护着她呢,再不济,?也该派个小厮来,结果来的是若荷姑姑,?真是自作自受。” “就是,?还敢说大长公主是她婆婆,这得是多大的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一群小姐妹窃窃私语到了楼下,?各自道别之后,有继续逛的,也有打道回府的,?连幼容跟晏家一样,?马车等在了金错坊最外边,便索性跟她们一起走一程。 夏侯茵走在她身边,小声问道:“说起亲事,大长公主先头是不是叫你与她家世子相看过?觉得如何?” 一提到这些事,连幼容就百般嫌弃,?“可快快闭嘴吧,她哪里是叫我看她家的世子,她叫我看的,分明是祁王府那个草包!” 夏侯茵微微吃惊,?“怎会叫你与他相看?” “她家世子看不上我呗。”连幼容倒是坦然,“我看他宁愿逗晏家那两个妹妹玩,也不愿意跟我玩,可不就是看不上我嘛。” 这话还真不好接,夏侯茵自觉抿了唇,便听晏久初和晏敏初一齐喊道:“云哥哥!” 周围许多人俱是被她们这叫声惊到,纷纷别过目光来看。 晏敏初如今虽欣喜许家的许尚期,但见到云在池,还是高兴的,毕竟帅哥嘛,只要没有道德问题,谁不爱看。 晏久初也是一样,意识到云在池真的只会把自己当妹妹看,她便也看开了,见到他,就当普通的帅哥看就好了。 云在池今日是受夏侯瑜所托,来金错坊跟踪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宫女,没想在这能碰上她们,正想远远点个头就离开,却又眼珠子一转,脚步向她们走来。 “五妹妹六妹妹巧啊。”云在池状似悠闲,晃着扇子过来,“夏侯姑娘也在,朝容县主也在。” “是呢。”连幼容直言不讳,好奇道,“云国舅怎么跑金错坊这姑娘堆里来了?” 云在池应付自如,早想好了措辞:“快中秋了,想着给母亲和皇后娘娘买点这里新奇的小玩意儿。” 连幼容很懂的点点头,“也是,皇后娘娘总是呆在宫里,这宫外许多有意思的东西都见不着,摸不着,难免新奇。” 云在池附和,“县主说的极是。” 随后,他又扫了圈面前几人,“诸位妹妹都是结伴出来玩?” 夏侯茵解释道:“是我今日邀了晏家妹妹出来玩,又碰巧在青玉堂见到了朝容县主,索性一块儿结伴回去。” “回去?”云在池收了扇子,“妹妹们这是都要走了?” 夏侯茵正要答是,却被晏敏初先一步抢了话。 “不是!”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距中午还有些时候,她便道,“我们是正从青玉堂出来,要去别的地方好好逛逛呢。” 云在池瞥一眼即将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那名宫女,扇子敲着掌心,道:“巧了,我正要去前头走走,妹妹们若是有空,不如一道?” 帅哥的邀请怎好拒绝。 晏久初也抬头看看日头,确实还有一会儿再到中午,不如再在这边好好玩玩。 于是她和晏敏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嫂嫂,我们一起嘛,云哥哥也在这,他跟大哥哥平日里最是要好的,你也可以多问他些大哥的事情,是不是?” 晏敏初如是这般怂恿夏侯茵。 夏侯茵今日本就是陪着未来两个小姑子玩,想借此增进增进感情,既然她们想继续逛,那她自然也得继续陪着。 只是连幼容是真的没了功夫。 “我还得去一趟永定河长街呢,那里还有一家做衣裳的,这金错坊我是不能继续陪你们逛了。” 她今日只是来拿镯子的,说罢便走,剩下晏家姐妹和夏侯茵还有云在池一道。 云在池观察那宫女的方向,指着前头的成衣铺子道:“不如我带妹妹们去看看那家铺子吧,不知皇后瞧多了宫装,会不会觉得坊间的样式也挺好看。” “好。” 几人未有怀疑,便跟着他一道进了那家叫羽衣馆的铺子。 如今刚入秋,成衣铺子里都是刚上新的秋装,男女 分卷阅读110 都有,只不过女装占了两间半的店面,男装只占了半间。 丫鬟们都等在外头,他们四人进了铺子就各自逛开了,晏久初绕着两排衣裳架子走了一圈,见云在池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觉得他很是贴心。 可能他是顾及她是个心智不太成熟的,这样人员流动颇多的店里,他便要多照顾她些,一直跟着,晏久初想。 多么温柔的绅士。 晏久初大为感动。 云在池瞧着那宫女,一直在那两排衣架之间打转,只能一直跟着晏久初慢慢挪步,假借照顾她的名头,监视那宫女。 “店家,这件衣裳怎么卖?”那个宫女转了两圈之后,终于在一件槐明的对襟襦裙前停了下来。 店家生意忙得很,只看了一眼便道:“五百文。” “贵了些。”只听那宫女嘀咕一番,依依不舍地将裙子放下了。 云在池顺势过去提起那条裙子,“五妹妹,过来看看这裙子怎么样!” 晏久初闻言过来,上手摸了摸料子,虽然这裙子卖五百文,价格不低,但却是比许敬月平时给她穿的料子差太多了。 可这是云在池给她选的啊,帅哥选的衣服,怎么也得试一试。 “那我去里面穿一穿吗?”她高兴地将裙子放在身前比划了几下。 “好啊。”云在池摸了摸她的脑袋。 晏久初便傻笑着由人指引,进了换衣裳的地方。 云在池借着替她再看看的名头,继续边盯着那个宫女边挪步。 几乎是宫女去过哪儿,隔一会儿,他便也要去哪儿。 这种行径难免惹人怀疑,就在那个宫女神色不对劲地看过来的时候,云在池叫道:“六妹妹,这里有一条裙子,好适合你!” 他随手拿了一件松绿纯面百褶裙,招呼晏敏初过来。 晏敏初欢欢喜喜地过来,一摸他手中的料子,便有些泄了气,“云哥哥,这裙子面料不好,都是府中下人才穿的。” “啊?”云在池只顾着盯人,哪里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将裙子挂了回去,安慰晏敏初,“是云哥哥不是,那等五妹妹出来了,我再给你挑别的。” “嗯。”晏敏初指着另一边,道,“云哥哥待会儿要挑就去那边挑嘛,那边都是好料子,这边都是不好的。” 原来这个宫女,逛的都是便宜区。 云在池了然,笑着应下。 晏久初穿着那件槐明对襟襦裙出来的时候,着实将云在池小小惊艳了一把。 “五妹妹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穿什么都好看!”他夸奖的话那是张口就来,腹中都不用打草稿。 晏久初低头,害羞地笑了,礼尚往来道:“云哥哥也穿什么都好看!” “五妹妹喜不喜欢这裙子?喜欢云哥哥就给你买下来。”云在池仍旧边和她说话,边用余光瞟着那宫女的动静。 虽说料子没有那么好,但款式还行,穿着也还行,晏久初便点了点头,“谢谢云哥哥!” 云在池就是喜欢这种单纯不扭捏的,当场很是受用,说要带她再去另一边挑一挑。 再在这边逛下去,恐那个宫女就要起疑了。 她还没有当着他的面做什么动作,他不能打草惊蛇。 “五姐姐,你这条裙子是刚刚云哥哥给你挑的吗?”晏敏初见她换了一身打扮,好奇地凑上来看。 只见她摸了摸料子,皱眉道:“这个料子也不好,云哥哥真是不会选衣裳料子。” 云在池呵呵笑了两下,虚心道:“正好今日妹妹们在此,那便由六妹妹教教我,该如何选这料子吧。” “那自然是要穿着舒服的。”晏敏初于此道很是在行,“云哥哥瞧,这个是姑苏的宋锦,质地坚柔,摸着平滑舒适,比那边的蜀锦还要好些,价格也是贵上好多,前段日子,在京中很是流行。” “哦。”云在池拿起她手上那件宋锦,道,“我瞧着这个样式也不错,那不若,哪个妹妹去试一试?” 他见那宫女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打算,还在慢悠悠地逛,便也想要拖延些时间。 而换衣裳,晏久初肯定是换的最慢的。 于是他愧疚地看向晏久初,“五妹妹身上这件穿着不舒服,可要再去试试宋锦?” 晏久初还真想。 她原本以为这条裙子只是料子差些,穿一穿也无妨,不料就上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皮肤已经有点难受起来了。 想来是原主自小被家里锦衣玉食地养着,骤然穿到这种较差料子的衣服,皮肤受不了。 她点点头,实在难受,便将这对襟襦裙的腰绳收在手中,左右轻轻扯了扯,不料就是这么一扯,从这襦裙中,竟掉出一方帕子。 “五姐姐,这是你的帕子吗?” 晏敏初说着便去捡。 “不是啊。” 晏久初也奇怪,她的帕子留在了原先那套衣裳里,这一套,是刚换上的,应该什么 分卷阅读111 都没有。 云在池闻言,赶紧劈手夺过那方帕子,只见上面绣了一首藏头诗,头四个字是—— “今夜动手。” 他猛然回头,只见原来还在铺子里的宫女,早已跑到了门边上,正要混进外头的人堆里。 “给我站住!” 他来不及多想,捏着帕子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云在池朋友圈2.0—— 云在池:今天和美女逛街啦,还给美女买了衣服! 【图片】【图片】【图片】 评论区: 晏柏兆:离我未来老婆远一点,谢谢。 付云归:离我未来老婆远一点,谢谢。 许尚期:离我未来老婆远一点,谢谢。 云在池回复许尚期:跟老师怎么说话呢?还想不想要学籍了? 许尚期回复云在池:没瓜系,反正我也不是我二表哥,非得进国子监才能考上。 二表哥晏某松:???你礼貌吗??? 第53章 、目睹(一更) 人群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异样而停止喧闹,?那宫女一头扎进人山人海里,灵活的像只泥鳅,云在池毕竟是男子,?在一群姑娘间走动都不太方便,勉强跟着她的背影,?很是吃力。 眼看着前面就是一个拐弯的巷子口,?他生怕那宫女逃了,急忙两指凑到嘴边,吹了个刺耳悠扬的口哨。 原来闹市不好确定目标,?她进了这窄巷子,还不好捉人吗? 夏侯瑜派来接应他的人正站在金错坊屋顶上,?听到他的指示,?一下锁定了目标。 接下来就可以完全交给他们了。 云在池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歇了会儿。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把几个妹妹落在羽衣馆了。 那宫女既然敢把东西塞在羽衣馆的衣裙里,想来馆内就有接应她的人才对。 他拔腿就要往回赶。 结果转身的一瞬,肩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量。 而此时,?羽衣馆内。 几人对云在池突如其来的奔走摸不着任何头脑,?晏久初穿着那身便宜料子浑身难受,拎着那件宋锦想先去换了。 女店家见她想去又不去,便上前来拉着她往换衣裳的地方走,毕竟她手上那一件可比身上那件要值钱的多,若是卖出去了,?挣得也更多。 夏侯茵和晏敏初都觉得没毛病,便眼睁睁看着店家将她带了进去,打算等她换好买下就走。 晏久初在外人面前还得装装傻子,摇头晃脑撅着嘴拿着那套宋锦比划了半晌,?将料子里里外外翻来翻去好半天,这才慢吞吞脱下原来的槐明对襟襦裙。 店家见她一套衣裳都磨磨蹭蹭穿不好,又见她动作愚钝不似正常人,开了口直接道:“你是傻子?” 晏久初抬头,哪有人会这么问的,这店家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我娘亲说我不是傻子!坏人才会说别人是傻子!”她鼓着腮帮子,看上去有点娇憨和生气。 只见那店家听了她的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狰狞笑了一声,从袖中掏出匕首抵在了她的腰上。 她浑身一僵。 “别动,否则立马杀了你!” 店家随手掐住她脖子,匕首抵在她身后,庆幸道:“真是天不亡我,送了个傻子到我手上。” 原来她一开始只是想随便拉个人进来挟持,好做人质,但她自己也不确定拉进来的会是什么人,便借口帮她换衣裳,先在换衣处观察了一阵子。 没想到是个傻子。 控制不好其他人,控制个傻子还不容易吗? 她掐着晏久初的手也没特地收紧力道,想着这只是个傻的,随便吓唬吓唬就好了。 “跟我出去,走!”她威胁晏久初道。 晏久初果然吓得动都不敢动了,双手举在脑袋两边,惶惶不安道:“不要杀我,呜呜呜,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好害怕,我还要去见我娘亲,呜呜呜,不要杀我,我会死的,不要杀我……” 店家不耐烦道:“少给我哭!” “可我,可我害怕……” 晏久初可怜巴巴地回头看她,感受到她放在腰间的匕首并没有跟上来,当下便明白,这人对傻子真的是太放心了。 店家有些不耐烦了,举起匕首在她面前虚晃了两下,“我还没杀你呢,你害怕什么害怕?” “我害怕啊,你说你要杀我的,我害怕你,你……” 晏久初两只手还做投降状举在脑袋边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看着店家,将她的注意力吸走大半。 要哭不哭的声音吞吞吐吐说到一半,只见她眼明手快,从发间拔下一支银簪,刺在了那人脖颈上。 “你——” 举着匕首的手还顿在半空,那店家压根没料到一个傻子竟有这样的能耐,倒下去的一瞬间,眼里还满是不可置信。 分卷阅读112 晏久初见她直愣愣地在自己面前倒下,匕首发出哐当一声响,当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个人脖子上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跌入了冰窖里。 她害怕了,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她好像……杀人了…… 涣散的瞳孔无法聚焦,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面无血色地盯着那一片脖颈,那一片,不停在流血的脖颈。 帘子外头就是晏敏初和夏侯茵,她要如何跟她们解释这件事? 说店家要挟持她,她却十分镇定地将人反杀了? 可她只是个六岁心智的孩童啊。 不能装傻子了是吗?到此为止了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颤着身做好了要坦白的准备,却措不及防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哗啦一下,换衣处的帘子在她面前拉开—— 付云归手里抓着帘子,鹰隼般凌厉的目光掠过她和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店家,定格在她紧握着银簪的右手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晏久初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开口,却被他劈手夺过簪子握在手里,沾满鲜血的尖端晃在她眼前,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晏敏初和夏侯茵见他突然冲进店里,又突然冲到晏久初还在换衣的地方,自是要赶上来阻止,岂料一过来便见到后头倒着那个女店家,当即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 “她刚刚想拿阿九做挟持,被我杀了。” 付云归深深地看了眼晏久初,话音却平静地仿佛在说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被他抛在后头的云在池此时总算赶来了,挤上来张着嘴正要说什么,却也被地上的身影陡然一惊。 原来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听他静默一息,呼吸略有些沉重,问道:“你杀的?” 付云归仍在看着晏久初,低低应了一声,“嗯。” 发生了这样的事,夏侯茵简直被吓到魂都快没了,慌忙走到晏久初身前,将她浑身上下摸了摸,关切道:“阿九没事吧?幸好世子来的及时,不然这可怎么办啊。” 这回是她提议要带晏家两个妹妹来金错坊玩,要是她没看好人,叫人出了事,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嫁进晏家,还有什么脸见晏家的人。 万幸晏久初没事,万幸付云归来的及时。 她心里感激不尽,匆匆向付云归道了谢之后,便将重心放在了需要照顾的晏久初身上。 “是啊,五姐姐,幸好你没事,这可太可怕了。”晏敏初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已经吓出了眼泪,哭哭啼啼扑到晏久初怀里,蹭着她哭。 晏久初缓缓从怔忡中回神,双手轻轻抬起,无力地回抱晏敏初。 “阿九不要害怕。”付云归突然摸上了她的脑袋,说了这么一句。 对,她应该害怕,晏久初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应该害怕,她应该大哭一场。 她看着付云归深不见底的眼眸,过往一切涌上心头,爸爸妈妈没了,手机掉进湖底了,身份证不见了,突然穿越了,什么高科技都没了,就连唯一一个,好不容易喜欢的角色,还在自己面前形象崩塌了…… 眼泪倏忽涌了上来,她抱着晏敏初狠狠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敏敏,我好害怕啊,敏敏,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呜呜呜,我要娘亲!” “呜呜呜,娘亲,娘亲,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呜……” “五姐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回去,马上就回去。”晏敏初赶紧擦擦眼泪安慰她,看着她颤抖的脸庞心疼不已,把她真真正正当成了妹妹哄。 晏久初放肆地哭着,哭地越久,心底里难过的情绪爆发地越多,悲伤,难过,无力,害怕,绝望……她窝在晏敏初的怀里瑟瑟发抖,哭到不能自已,眼泪鼻涕一把抓。 “不怕,不怕了。” 晏久初被晏敏初和夏侯茵扶出来,坐到店里仅有的一张凳子上,细声安慰,慢慢开解。 毕竟她们都认为,晏久初只有六岁。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突然被人威胁,又亲眼见到人倒下,半死在自己面前,不断流血,那阴影可想而知。 付云归和云在池还站在换衣服的地方,俱是神情凛冽。 “怎么会把她们牵扯进来?”付云归问。 “怪我。”云在池自觉担下过错,“我忘了她可能有接应的同伙,这才让五妹妹她们受了惊吓。” 付云归严肃道:“何止是惊吓。” 夏侯瑜今早要在金错坊抓人,他是知道的。这几日,京中已经逐渐太平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憋坏了的百姓们越来越多地试探着上街,金错坊乃姑娘们最爱聚集的地方之一,人必定不会少,所以他忙完了,便想过来看看,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忙,结果就见到了正要往羽衣馆回去的云在池。 要是当时晏久初不会反抗,要是他们来的再晚一点,他们该怎么向晏家交代? 更严重一点,要是那宫女不只一个接应的人,那还有晏敏初和夏侯茵 分卷阅读113 ,都得遭殃。 云在池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后果,后怕道:“还是我太疏忽了,路上碰到她们,就把她们拉来了,回头我就向晏家负荆请罪去。” “下不为例。” 都是聪明人,付云归只叮嘱了他一句,便不再多说,俯身探了探女店家的气息,道:“还有气,待会儿我叫人送到京兆府去,你把她们几个送回家。”也算是给他负荆请罪的机会。 “好。” 云在池看了看那边抱在一团的三个妹妹,心里很是愧疚。 付云归手里还拿着那支银簪,低头看了看,回想起方才晏久初惊惶的神情。 原来她也会害怕吗? 原来她也怕杀人吗? 原来也不是真的站在了山顶,什么都看到了吗? 他沉思一番,拿帕子将那支银簪擦拭干净,藏进了自己衣袖里。 京兆府的人很快过来,将这家店围了起来。临近午时,金错坊的人也逐渐少了下去,店里除了他们别无顾客。 付云归叫人把这家店里里外外都搜干净,再叫人去户部把这家店的店家来历全都找出来,立马送到夏侯瑜手上去。 云在池护送几个人离开的时候,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 这回真是他的疏忽,不论是谁万一有个好歹,他都至死难辞其咎。 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了,若是许夫人真的要拿他撒气,对他要打要骂,要他真的背着藤条去请罪,他也悉听尊便。 而与此同时,夏侯茵也是同样的打算。 她一路战战兢兢,想着此番她要是多个心眼,陪着晏久初进去换衣裳,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那样晏敏初可能又得遭难,她还是可能有罪…… 总之,不长不短的一路,她的脑海中已经设想了无数种的可能,最后总结起来,便是若是今日她不约这两人出来,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所以她也难辞其咎。 二人各怀心思,陪着晏久初和晏敏初去到许敬月所在的茶楼。 许敬月见到晏久初脸上清晰可见的泪痕,心下一惊,正要问怎么回事,却听扑通一声,云在池和夏侯茵不约而同跪在了她面前。 那一刻,许敬月的世界都静止了。 一个是当朝国舅爷,一个是夏侯家的千金,一男一女,两个人同时跪在她面前,还能有什么事? 她怔怔地看着,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俩是郎情妾意,私自定了终生,此时跪到她的面前,是想要她成全他们,取消晏家和夏侯家的婚事。 她心下五味杂陈,瞧着突然跪地的两人,竟连晏久初的眼泪都忘了问是怎么回事。 夏侯茵一跪下便闭了眼,哪里知道云在池也跟着一起跪下了,只听她自顾自呜咽道:“请夫人恕罪。” 云在池也赶紧拱手低头,道:“请夫人恕罪。” 许敬月不敢相信,难道他们俩真的互通心意了? 夏侯茵终于听见云在池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向一旁看去,疑惑道:“国舅怎么跪下了?”云在池方才就已经迷惑,此时也问:“你怎么也跪了?” 还互相心疼起来了? 许敬月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觉得自己真的需要缓一缓。 夏侯茵不管云在池的提问,只转头向许敬月诚恳道:“今日之事,皆是我的过错,我不将两个妹妹带到金错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夫人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云在池也是一样,情真意切,认错的态度十分积极,“我也一样,今日不与几个妹妹同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夫人要打要骂,就只管来,我绝不会告诉我母亲和我姐姐。” 许敬月瞪直了眼睛,他们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们是发生了什么样苟且的事?云在池这是仗着自己国舅爷的身份,逼着她成全他们不成? “你们,你们……” 夏侯茵一直是她为晏柏兆挑的,最好的长媳人选,两家也已经定了亲,婚事眼看着就要提上日程了,如今她竟跟云在池互生了情愫,还跪到了她面前,这叫许敬月一时实在接受不了。 她扶着额,问道:“茵茵,这事,你爹娘知道吗?” 夏侯茵一怔,心虚的很,“我爹娘……尚未知晓……” 许敬月又问:“国舅呢?” 云在池也道:“夫人要如何责罚我,我都受着,只是家里目前还不知情……” 原来如此,家里还不知情,这对有情人便先求到她跟前来了,这是要他们晏家主动放弃,退了婚,他们才好光明正大告诉家里,是吗? 许敬月忿忿,拍着扶手道:“既敢行此苟且之事,就该自己做好被人唾骂的准备,求到我跟前来是怎么回事?我又并非你们爹娘。要退婚咱们就回家坐到厅堂里好好退,在外头就跪下又算什么?是我逼你们的么?” 原本都做好了挨骂准备的夏侯茵和云在池俱是一愣。 夏侯茵:什么退婚? 云在池:什么苟且之事? 分卷阅读114 作者有话要说:  许妈妈:儿啊,你被带绿帽子啦! 晏柏兆:?!!! 云在池:不是,你听我解释! — 感谢在20210906?20:41:19~20210907?16:3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倦客?10瓶;景苏?5瓶;阿兰若?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柏兆(二更) 好在云在池反应快,?从许敬月有些许愤怒却又痛心疾首的眼神里,捕捉出了一丝不对劲,拦住了她可能给自己冠上的“奸夫”罪名。 他抢在许敬月再开口前,?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许敬月的眼神,逐渐从嫌弃,?变成了震惊,?再变成后怕。 她腾的一下起身,下意识将晏久初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确认无事之后,?这才担惊受怕劫后余生般将她揽进怀里。 “不出门了,再也不出门了,?以后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以后就在家里,娘亲看着你。”她抱着晏久初的小脑袋在胸前,?止不住身寒和颤抖。 她不敢想,要是付云归到的晚一点,她的女儿会怎么样。 她已经遭过一次绑架,?如何又能受得住第二次挟持。 看许敬月经常害怕成这样,?云在池和夏侯茵心里头更愧疚了。 “不怪国舅,也不怪茵茵。”许敬月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两人,道,“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把她带出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叫她出门,只叫她呆在我身边,不受这些恶人的折磨。” 许敬月眼神狠绝,?一看就是下了死决心的,晏敏初从前再爱寻晏久初出去玩,此时也是一声不敢响。 碰上这种事情,谁都不敢再反驳许敬月的话,他们没有资格。 在所有人的眼里,晏久初这回都是付云归及时赶到救下来的,所以原本被许敬月万般讨厌的付云归,此时突然又成了整个晏家的大恩人。 其实他已经救过晏久初一次,就是一开始纪家和左家将晏久初绑架的时候。 人是他救的,虽然也是他吓进水里的,但晏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按理说对他应该是感激的,可问题是,那一回晏久初被绑架的原因,是大长公主为了付照,故意亲近晏久初,这才导致那两人起了歹心,所以根本就是错在他们家。那如此,他们家的人救人回来,他们也不会过多感恩。 可这回不同,这回临安王府没有错,付云归没有错,他们是真真切切救了晏久初一命,所以晏伯明和许敬月一致觉得,得请人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 付云归收到晏柏兆亲自送来的请柬时,是三天后。 他接过东西,默默将它放到了案牍最上头,没有打开的打算。 “什么意思?虽然原来我母亲的确挺不喜欢你的,但这回也是真的感激你。”晏柏兆见他这动作,便知他可能不太想来他家吃饭。 付云归抬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接道:“人不是我救的。” 晏柏兆一愣,“不是说当时只有你和阿九在那?不是你救的还能是谁救的?” “她自己救的。”付云归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脖子上那一下,是她自己刺的。” 正因为她眼明手快刺到了脖子的经脉上,叫那人一时呼吸不过来,握不住匕首,这才救了自己一命。 晏柏兆只觉自己脖子也有些窒息,一时间,整个书房静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出来。 “真的是自己刺的?”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必须得再确认一遍。 “是。”付云归从手边抽屉取出那支银簪,递给他,“用这个,应该是当时她带在头上的。” 晏柏兆接过簪子,拿在手里转了两圈,不解道:“那你是?” “我只是到的早,把簪子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如果让别人知道是她刺的人,你说他们会怎么看她?” 一个小孩心智的人,能晓得用银簪刺人,要么清醒了,要么疯了。 晏柏兆光想想就知道,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的流言蜚语冲着晏久初和晏家来。 他默了默,道:“你帮了我家大忙了。” “没什么。”付云归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饭我就不去吃了,也没什么好谢的。” “不,你得去。”晏柏兆却坚持道,“你得去,我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付云归想了想,“阿九?” “嗯。” *** 晏久初近来有些焦虑。 起因是上回金错坊那事,看到云在池和夏侯茵因为没有照顾好她而自责,而下跪的时候,她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他们哪里需要因为没有照顾好她而自责,她分明 分卷阅读115 就是清醒的,可她坏的很,她就是不告诉任何人,她就是个坏蛋。 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跪下,又看到许敬月为自己的事担惊受怕,殚精竭虑,她真的快呼吸不过来了。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谁都不需要自责,明明许敬月也不需要整日整日的担心,可就是因为她不肯说实话,就是因为她不肯告诉他们,所以他们都得受累。 她怎么能这么坏呢? 她分明不想这样的。 所以现在,为了不让以后有更多的人为了她自责,愧疚,担心,为了把一切都拨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她想告诉所有人,她清醒了,告诉他们,再也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地守着她,害怕她出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盘算着该用什么方法告诉他们自己清醒过来比较好。 要不就睡一觉醒来,许敬月来看她的时候,告诉她?可是她清醒的契机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就说,是无缘无故清醒的?梦里梦到神仙点化,就醒了? 好像不太靠谱。 对了,晏家花园里有一片池塘。 秋天将近过半,里头都已经是所剩无几的残荷了,她若不小心掉进池塘里,然后跟那些狗血小说写的一样,撞到脑子,脑子里的瘀血清了,然后就清醒了,是不是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可是依许敬月现在对她的关心程度,她想掉进池塘里,难度真的太大了。 每天不是冬藤夏芜,就是连翘叶珠,必有两个丫鬟随时随地跟着她,就算她只是在府里转,就算她只是从屋门口走到祝月斋的院子口,都寸步不离。 晏久初脑门疼得很,这一日又是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坐了一日,快要把自己逼疯掉了。 傍晚的时候,她终于坐不住了,想着干脆就直接交代了吧,这时候去前厅,家里众人应该都刚好回来,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次性说清楚。 这样想着,她便拎起裙子往外走了两步,连翘赶紧紧张地跟上来,给她披上披风。 “入秋了,夜里凉的厉害,小姐不管要去哪,都得披好披风才是。” “嗯。” 晏久初由她给自己系上披风,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个勇敢的斗士。 斗士带着她的两个小丫鬟,一脚刚踏出院门,便见外头过来一个见过几面却又不是很熟的丫鬟,凑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晏柏兆屋里刚换的。 晏柏兆自上回衣兜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折信之后,就怀疑过是身边的丫鬟所为,所以就把当时伺候的丫鬟全都换了一波。 眼前这个就是新调到他院里的。 “五小姐,大少爷说在院里备了古董羹,叫奴婢来喊您一道过去吃。” “古董羹?” 晏久初虽有些嘴馋,却还是忘不了上一回吃古董羹,付云归进自己屋里把自己迷晕了的事。 想想还有些后怕。 不过这回是在晏柏兆院里吃,应该不会有事吧?还有这回,她要紧紧带着几个丫鬟,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应当就不会有什么事。 她这般想着,便也应下了。 连翘和叶珠陪她去晏柏兆的院子,人还走在外头,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她不争气地咽了几下口水,脚下步伐不禁快了些。 走到院子口,那引他们来的丫鬟突然拦住了连翘和叶珠,道:“大少爷说,只让五小姐进去就好,他们兄妹要好好边聊边吃,不想外人打扰。” “我们是贴身伺候五小姐的,怎么会是外人呢?”连翘正要反驳,却被晏久初打断了。 “好了,这是大哥哥院里,又不会出事,连翘,叶珠,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 晏久初安抚下她们,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告诉自己要镇定。 大哥哥又不会害她,大哥哥向来最疼她的。 院子里灯火很足,即便已是入秋傍晚过后,也不见得有多黑,她却一步步走的小心,好像万一在晏柏兆的屋子里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方便掉头就跑。 “来了?” 她刚踏上台阶,还没来得及进屋,便看到屋里跟她招呼的人,并不是晏柏兆。 她下意识蹙了眉,“你怎么在这?我大哥哥呢?” “厨房看菜去了。”他简单道,“怎么,你大哥哥还请不得我吃饭?” “我不想跟你吃饭。”她嘟囔着。 既然他都已经见过她拿簪子刺人了,那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在他面前装下去。 她扭头就走,脸色不是很好看。 “等等。”付云归慢悠悠地下了几样菜,从袖中掏出那支银簪,放到桌上,“过来把你自己的东西拿走。” 晏久初转身,见到桌子上的东西,脸色有一刹的慌张。 只过一息,她便兀自冷静下来,踏进明亮的外屋,镇定自若地拿起簪子,“这不是你拿去刺人脖子的东西吗?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把它还给我。” 她说完又要走,付云归却一把抓住她手腕。 “杀 分卷阅读116 人的滋味怎么样?”他问。 晏久初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双手沾上鲜血的感受怎么样?” 晏久初摇着头,“人不是我刺的……”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付云归将她逼到墙角,擒着她的手腕压在墙上,“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的脑子,清醒的很,是不是?” 晏久初紧张地看一眼屋外,似乎害怕晏柏兆会突然就这样回来,压低声音道:“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想要怎么样,我只是想要一句实话,要你亲口承认,你早就清醒了,从你落水醒来那时候,就清醒了。” 他说话的时候,脸贴地极近,似乎想要逼着晏久初注视他的眼睛。 晏久初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别过脑袋,倔强道:“这事我等一下就会自己去前厅跟他们说,不劳外人费心了。” 付云归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倏地放开了她,“我也不想费心,只是有人求着我费心。” 他拍拍手,向里屋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出来吧。” 晏久初后知后觉,震惊地回头,只见晏柏兆正一脸凝重地从里屋出来。 他的表情说不上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高兴的是妹妹的的确确是正常了,失落的却是,她早在几个月前就清醒了,却一直瞒着所有人到现在。 甚至,付云归居然比他们家任何人都早知道。 他沉着脸,知道自己不能凶妹妹,便将阴郁的目光对准了付云归,似乎想将气都出在他身上。 付云归:这个眼神有点熟悉…… 昭德门前,他打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晏柏兆:妹妹不能打,就要挑个能打的发泄一下。 付云归:??你有事吗?? — 感谢在20210907?16:32:00~20210907?21:3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倾诉(一更) 八月初六,?忠义侯府 清晨的薄雾未散,天边刚刚吐了鱼肚白,街上少有行人,?偶有几声过路早点的叫卖,穿透高墙,?消散在静谧的气氛中。 晏柏松踉踉跄跄从马上下来,?扔了缰绳直接往府里冲。 “五妹妹!!!” 他一路喊着晏久初,一路狂奔着。 披风高高地在半空飘扬,昭示着他的急切与莽撞。 从门口到前厅,?其实用不了多少功夫,他却愣是累的气喘吁吁,?紧张不已。 “呼呼呼——” 好不容易到了厅前,?他却撑在门边先喘起了气,看着站在厅里的晏久初,?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跨过那一道门槛。 全家的人此时都聚在厅里,听到他的动静,?皆回过头来看他,?他却只直愣愣地,一错不错地看着晏久初。 依旧是那样白净透亮的脸庞,依旧是那样明媚单纯的笑,笑起来两腮的肉都透着清甜和可爱,弯弯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相得益彰,?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在喊他“二哥哥”。 晏柏松一下没忍住,哭了出来。 “怎么哭了,这种高兴事,有什么好哭的!” 许敬月上来不轻不重打了他两下,?将他拉过门槛,自己说话的时候却也带着颤抖的哭腔。 终是她也忍不住,捂住嘴别过了脸去,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心头止不住的哭泣。 一早上,她原已经哭过一回了,如今见到晏柏松这样,又被勾起了情绪,忍不住又哭了一会儿。 十几年了,人已经傻了十几年了,她早就不抱希望能恢复了,不料只是这样一个寻常晨间,晏久初却自己拉着她的手,说她清醒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娘亲不哭了,我清醒了,这不是好事吗?娘亲再哭,脸都要哭花了。” 晏久初上来抱住许敬月,脑袋蹭在她肩窝处动了两下。 “好好好,娘亲不哭了,不哭了。”许敬月回抱住女儿娇软的身躯,与她互相依偎着,静静呆了一会儿。 满厅的人,没有人敢出声打断这对母女。 二房夫人周氏抱着晏敏初,也是心疼地眼里直泛泪花,小声感慨道:“怎么多年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一个从小痴傻的女儿,还有谁能和许敬月一样把她如珠似宝地疼了那么多年,她知道,许敬月是早就做好了照顾她一辈子的准备,现今人却突然自己醒了,这叫她怎能不激动,怎能不落泪。 晏久初从许敬月怀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晏柏松还愣愣地在一旁看着,便冲他笑了笑,又喊了他一遍,“二哥哥!” 晏柏松这才回神,放声哭嚎道:“五妹妹啊!” 分卷阅读117 他大大咧咧地抱住晏久初,哭的比许敬月还过分,鼻涕眼泪全蹭到了妹妹的衣服上。 “这大男人,怎么哭成这样。”他爹晏伯明自己擦了擦泪花,嫌弃地看着晏柏松。 “大哥,这是激动啊,激动啊!” 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从小都住一个屋檐下,二老爷晏仲启也是把两个女娃都当自己的女儿疼,跟着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傻笑着看着这场面。 “也罢也罢,今日在家的就好好哭一哭,我等还要上朝,还得先走了。” 晏伯明一拍板,走到晏久初身边,像是摸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地摸了摸女儿柔软乌亮的头发,叮嘱道:“等爹爹下完早朝回来,再来陪我们阿九用午饭,啊,好好看看我的女儿。” 一个粗糙武将仅有的一点温柔,此刻全都用在女儿身上了。 “嗯。”晏久初终于被晏柏松松开,对着父亲乖巧地笑了笑,“爹爹一路小心。” 一提到要上早朝,厅里霎时少了大半的人,除了一大早从国子监赶回来的晏柏松,其他男人都纷纷穿戴好朝服出门了。 “不理他们,今儿个二哥哥就在家好好陪陪你。”晏柏松倒也没有觉得很跌面子,还美滋滋地拉着晏久初,想跟妹妹好好说说话。 可惜他没有如愿。 几人出门上朝之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宫人到晏家来报,说皇后娘娘想见见乐寿县主,召她今日进宫。 皇后召见晏久初为的是什么事,许敬月倒是有几分把握。 “估计是前些日子金错坊那事,皇后想着要为云国舅向你道歉呢。” 天家最重面子,也顾重君臣情谊。晏伯明是武将老臣,晏久初又是他的掌上明珠,云在池的差错险些将晏久初置于险境,皇后知道了此事,怎能再稳坐凤座。 不论是为了皇帝,还是为了云家和云在池,她都会亲自见晏久初一面,向她赔罪。 许敬月对这种套路熟的很,给晏久初翻了套平日里宴会穿的蜜合色绣祥云蜀锦,搭上鱼白的披帛,既不会太严肃,也不会显得不给皇后面子。 她要道歉,她们只管听着就好了。 晏久初清醒这事,如今还只有自家人知道,一大早他们也还没打算通知外人,外头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皇后召见晏久初的时候,许敬月自然也是要跟着进宫的。 “本宫早想着见你们一面,忙到如今才有功夫。” 祈华殿内,淡淡的沉香弥漫,本坐在凤椅上的皇后,见到许敬月带着晏久初进来行礼,赶紧过去亲自将人搀了起来,还亲自将她送到了一旁的座上。 “在池前两天把事情告诉本宫了。”她眉间微皱,忧心忡忡地看着晏久初,“此事是他不对,害的县主差点遭难,本宫和家里都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本宫今日叫夫人和县主来,便是想着你们若是心里还有气,就只管说出来,要如何惩戒,本宫绝不护着他。” 许敬月赶紧低头,“娘娘言重了,此事妾身自己也有过错,不能全怪到国舅头上。也是得天家庇佑,阿九此番才没有大碍,如今事情既已过去,那便让它过去吧,不必再追究谁的责任了。” 皇后拍拍许敬月的手,“本宫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定不会自己说要如何惩戒,那本宫便替你做主,将他罚困在家半个月,除了国子监和上朝,其余哪里都不许去,再罚他二十板子,断俸银半年,尽数充做县主私产。” 皇后显然早就想好了处罚,禁足和罚钱给她,晏久初倒是可以接受,只是这打板子,会不会太过了些? 一般打板子是打屁股吧? 云在池那样一个活脱脱的大帅哥,被打二十下屁股,嘶,她想想这画面,觉得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如,二十板子就免了吧?”晏久初毕竟不再是傻子,也不敢再仗着不懂事大声造次,只能小声提出意见。 皇后一顿,“县主是心疼起在池来了?没事,他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怕什么打板子。” 晏久初纠结,“可是云哥哥平日对我还挺好的,他也不是故意将我置于险境的,皇后娘娘,您还是免了他的板子吧,可以让他再多给两个月的俸银给我,就当补了板子了。” 她这想法,许敬月倒是也同意。 虽说刚得知这事的时候,她是恨不得将云在池生吞活剥了,但当时她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在茶楼悠闲吃茶,女儿却在另一边水深火热。 这几天过去,她早就冷静下来了,云在池毕竟还是当朝国舅爷,皇后的亲弟弟,她再怨,也不能怎么样。 何况晏柏兆和他还交好,要是真的惩处的太过了,将来朝上见面,也不好看。 “既如此,那便照县主的意思办吧,多罚他两个月的俸禄,算是小惩大诫。”皇后自然心疼自己的弟弟,晏家肯主动提出不打板子,她当然也是高兴的,只推距了两下便答应了。 只不过,她瞧着晏久初那张与从前并无不同的脸,觉得有些疑惑。 分卷阅读118 这个前不久皇上刚刚亲封的乐寿县主,晏家五姑娘,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刚刚说话,沉心静气,有条有理了? 皇后思来想去,多看了两眼晏久初,心下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可是她不好说。 女儿是个傻的,本就是许敬月心头的一根刺,她若是开了这个口,晏久初真的恢复了倒还好,若是没恢复,不就是往人心窝子上又捅了一刀吗? 她半是怀疑半是纠结,默了默,还是打算先略过这一茬,将自己原定好的计划执行下去。 向晏家道歉,光惩罚云在池是不够的,毕竟他也是帮京兆府办事,京兆府说白了,还是朝廷。 所以,她还得替皇帝给晏久初赐些东西才行。 “南诏新过来一批翡翠,还没有几人挑过,本宫待会儿正要过去看看,县主和夫人就陪本宫一起去吧。” 本来这东西是前几日就到了的,可是皇帝一向敬重定遥大长公主,一直让尚功局留着东西,说一定要等大长公主亲自挑过之后,再给几位长公主和后宫诸人挑。 定遥大长公主前些日子都没有进宫,今早却刚好到了。一般她挑完之后,尚功局便会把东西送到皇后宫里来,让她挑,不过那怎么着,也得是午后了。 皇后倒也不是等不及这一时,只是如今许敬月和晏久初还在这,她想让晏家知道她的诚意。 她自己都没挑过的东西,让她们先挑一样,这便足以证明朝廷对晏家,她对晏久初的看重和歉意。 只不过去的不巧,定遥大长公主这边刚挑完,人还没离开,皇后带着晏家母女便到了。 几人在尚功局门口碰到,晏久初赶紧跟着许敬月向大长公主屈膝行礼。 大长公主见到她,情绪微有些波动,“阿九怎么也跟着皇后来尚功局了?” 皇后微微笑着,同她解释,“陛下前些日子正封了晏五姑娘做县主,如今快值中秋,臣妾便想着召许夫人与晏五姑娘来,给她们赐些东西,好叫县主中秋宴会之时带着。” 不愧是好面子的皇家,宁愿绕个七拐八拐的,也不肯直说,是要向晏久初赔罪。 晏久初默默吐槽的同时,却也注意到皇后说的中秋宴会。 莫不是,中秋那天,她也要进宫来参加那劳什子的宴会? 她正琢磨着,便听大长公主道:“原来如此,阿九封了县主,的确是件喜事,是该赏些东西。不过本宫觉得,挑这些个东西,皇后和许夫人已是足够,带着阿九,只会给孩子徒增劳累罢了。本宫一早便叫人在倚莲池那备了糖水,如今正要过去坐坐,不若就把阿九交给本宫带吧,本宫也有许久未见到过她,很是想念呢。” 经过金错坊那事,许敬月如何还愿意让晏久初离开自己的视线,当下就要拒绝,可听大长公主又道:“你们放心,本宫会好好顾着阿九的,前些日子的事本宫也听说了,本宫也心疼她,必不会叫她再出事的。” 即便大长公主如此保证,许敬月还是想拒绝。 皇后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捏了捏。 定遥大长公主得当今皇帝敬重的原因,便是当初几个皇子争夺皇位的时候,她和临安王都是一力支持他的,甚至她家的两个儿子也都为皇帝的登基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这样的人物,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许敬月的话滚到嘴边,又被皇后这不轻不重的两下,硬生生逼回到了肚子里。 “是。”她只能低头。 大长公主满意了,过去拉起晏久初的手,跟以前哄她玩的时候一样,有耐心地问:“阿九陪公主娘娘去御花园那边坐坐,好不好?我叫人备了好些东西,定有你喜欢吃的。” 呵呵呵,晏久初心底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是许敬月和皇后都同意让她陪大长公主坐坐了,她一个人也不敢当面拂了这尊大佛的意思,只能默默点头。 大长公主没看出她不同寻常的稳重和异样,笑着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往倚莲池畔去。 皇宫的莲池打理的比晏家的要好很多,不知是不是品种的问题,池子里有不少荷花莲叶都还没枯萎,一眼望过去,还是绿油油粉嫩嫩的一片。 晏久初回想起第一次到这倚莲池畔,就是这位定遥大长公主带她过来的。当时她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垃圾桶,跟她一股脑倾诉那些糟糕的破事,那这次…… “哎。”大长公主战略性叹了口气,晏久初脑门子直突突,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你啊,本宫也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只是每每见到你,心里总是有些内疚的。” 她望着宁静的湖面,走的很慢,并行的只有她和晏久初二人,若荷带着其他女使只远远跟在后头,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一开始本宫想让清之娶你,只是因为他是个教不听的,想着你到家里来,本宫好吃好喝的待着你,也不影响他和那留宋的感情。结果他倒好,想要那女人做正妻,直接去求福 分卷阅读119 嘉,叫她收了她做义女。” “本宫便想着,这是咱俩没运气做婆媳,还累的你被绑架,那之后,本宫是真想对你好的,可是云归他偏偏又看上了你,本宫那日在你家将你抛下,也实非得已。” “实在是云归他这回太出格了,本宫知道,他想娶你,定不是你的错,你这样心性单纯的孩子,怎么会有错呢?定是那小子心里打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算盘。可本宫真是没办法了,他最近倒是不提要娶你了,可那些姑娘,他还是一个不看,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出家做和尚!” 大长公主忧虑过重,拉着晏久初百般无奈道:“你说,经过清之那一回,若是本宫再去你家提亲事,你爹娘还能同意吗?” 晏久初:…… 她就知道,她又被当做垃圾桶了!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阻止这越来越糟糕的场面,可大长公主又拍了拍她的手,哀叹一口气,“算了,本宫问你又有什么用呢,你是个不晓事的,只是你娘她肯定……哎……” 大长公主一语三叹息,悠悠地远眺倚莲池那畔,忧郁道:“本宫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挑好姑娘,硬逼着云归成亲,可那样,母子情分终究是要受影响的,你说,本宫是不是太贪心了?” 求求你了,别说了!!! 明明天不冷,明明没有风,晏久初却仍旧有些瑟瑟发抖。 她该怎么跟这位大长公主说,她已经清醒了? 今天早上她全家都已经知道她清醒了,只不过他们还不是很放心,还没有打算跟外头说,打算再观察两天,确定没有问题了,再叫许家知道,再叫所有人知道…… 她再这么说下去,等晏家真的对外公布她清醒了之后,两人就真的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你怎么一直在发抖,是太冷了吗?”大长公主终于发现她的异样,停下无休止的倾诉与吐槽,关心地捏捏她的胳膊。 晏久初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内心os: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尴尬到要用脚趾抠出一座御花园了!!!你还是换个星球生活吧!!! 丝毫不知道自己马上要经历社死的大长公主:今天的阿九有点奇怪呢? — 感谢在20210907?21:30:17~20210908?17:5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半留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你你(二更) 晏久初告诉全家她清醒了这事,?还得从晏柏兆把她喊到院子里那晚说起。 付云归当着晏柏兆的面,套出了她的话,而后就不要脸地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回到了桌子边,自顾自开始吃饭。 晏久初独自面前大哥眼神的质问,?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提议道:“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本就是圆桌,兄妹俩在付云归左右两边坐下,?呈三足鼎立之势。 晏柏兆看着付云归旁若无人地涮着东西,抿了抿唇,?率先开口道:“不是哥哥说你,?你清醒了是好事,想晚点告诉家里人也可以,?等你准备好了再说,这些都不是事,可是你怎么,?你怎么,?怎么可以让他先第一个知道呢?!” 付云归夹着菜叶的手一顿,这个“他”,说的是他吗? 他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晏柏兆。 晏柏兆没理他,只继续与晏久初道:“还有,西南王那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一个成日呆在院子里的小姑娘,?怎么能晓得那么多的事情呢?” 晏久初刚提起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想了想,自己都不确定地问道:“我说我是梦到的,大哥哥你信吗?” 晏柏兆:“……” 晏久初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穿书来的,?只能装委屈道:“可是自从我清醒后,就时常梦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那个案子真的就是梦到的,我还梦到了很多关于哥哥你们的事情呢,不信你就问我!”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晏柏兆便也当真不客气,问:“除了这桩案子,具体还都梦到过什么?” “梦到当初左家和纪家把我绑架,但是后面又有人推我落水,是世子哥哥救的我。” 晏久初的话叫付云归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他下菜的动作依旧慢条斯理,没有丝毫变化,看向晏久初的目光却隐隐含了几丝威胁。 嚯,狗东西,把我出卖,你竟然还敢威胁我? 晏久初不屑地昂了昂下巴,眼神不客气地回怼回去。 反正现在有晏柏兆在,他也不敢对她做什么,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可梦到是哪个歹人推你落的水?” 今日正被你请回来吃饭的歹人付某:…… 其实晏久初落水这事,当初晏家找左家和纪家报仇的时候,这两家就一直不肯承认。 分卷阅读120 绑架的事都能承认,把她推入水中这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这让晏家一度十分费解。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也的的确确是绑架了晏久初,所以那时晏家还是把这罪名算在他们头上,将他们狠狠地报复了。 到现在,落水这事的凶手还依旧存疑,如今晏久初竟自己说梦到了这事,那晏柏兆自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如果妹妹能亲口说出推她下水之人是谁,那他们家定是不会放过的。 只看晏久初在烛光下的一张脸皱皱巴巴,都没舒展过,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想不起来了,梦里看不清人脸,但只记得发生过这事。” 此事便也无解。 晏柏兆叹一口气,见她一直提着筷子怪辛苦的,便提醒她:“赶紧吃,特地备了你喜欢的牛肉和牛肚,片成了极薄的,涮一会儿就熟了。” “嗯嗯。”晏久初得了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开动。 一时得知妹妹清醒,晏柏兆还是改不了要照顾她吃东西的习惯,这么一个古董羹摆在炉子上,是既怕她烫着了,又怕她吃着生的了。 可是晏久初十分游刃有余,捞菜下锅的动作一看就是老手。 晏柏兆逼着自己不要再看她,嘴上又开始忍不住问道:“那你打算何时跟爹娘说明?” 被问到点子上了。 晏久初有些吞吞吐吐,嚅嗫道:“其实本来……我今晚就打算去前厅说的,正好趁着大家吃饭都在一块儿,就一起说了……”结果被晏柏兆拉到这里来私自开了小灶,还提前被他知道了。 晏久初刚在自个儿院子里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不少,此时也不知该挑什么时候了。 “那不如就明天吧。”晏柏兆拍板定钉道,“明天早上你睡醒,趁着母亲来看你的时候,你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也行。”晏久初听话地点头,顿了一会儿却又道,“那我该不该告诉他们,我早两个月就……” “不要。”晏柏兆很是果决,“母亲这么疼你,担心了你这么久,她若知道你瞒了她两个月,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他这话叫晏久初心下突然泛出了许多愧疚。 是啊,她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许敬月了。 许敬月为她操心了那么多,可她前面一直都在骗她,甚至以后,她还要继续骗她,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想着想着,她眼睛就有些酸胀,大滴的眼泪落到饭粒上,低声的啜泣叫晏柏兆和付云归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过来看她。 “对不起。”她压抑地哭着,愧疚道,“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娘亲,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怎么好端端的哭了。”晏柏兆赶紧起来蹲在她身边,安抚道,“没事,娘亲不会怪你的,哥哥也不会怪你的,哥哥只是觉得,这叫娘亲知道了她会伤心,我们一起不告诉她,好不好?” “嗯。”晏久初带了厚重的鼻音,点了点头。 可她知道,晏柏兆还是没有理解她为什么哭,没有人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哭,因为穿越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压根不在正常人的思考范围内。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付云归。 她自己掏出帕子,吸了吸鼻涕,秀气通红的鼻头在烛光下显得十分委屈可怜,却又隐含着倔强,付云归默默看了一眼,别开了目光。 那一晚的古董羹吃的并不是十分快乐,晏久初心里压着事,哭过之后就一直有些拘束,倒是付云归,并不拿自己当外人,吃的比她和晏柏兆加起来还多。 二人离开晏柏兆的院子时,付云归正走在她前面。 她幽怨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修长的背影,不想他措不及防地回了个头,两人目光撞在一块儿,她眼底的情绪暴露无遗。 “我是要吃了你?”他不免好奇。 “是我今天饶了你。”她没头没尾地刺了一句。 她饶了他,没跟晏柏兆说,究竟是谁推她落的水。 付云归果然眼神一变,还没等他开口,晏柏兆却已经上来了。 外头天已经黑透了,他想了想,还是想亲自送晏久初回去,即便她如今可能已经不怕天黑了。 “走吧。”他自然地跟妹妹说,又奇怪地看一眼付云归,“你怎么还不走?” 付云归幽凉道:“这就走。” “等等!” 看着他和晏久初站在一块儿,晏柏兆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晏久初几个月前就已经清醒了,那时他虽还不知道,付云归却可能已经是知道的了。 所以这厮是在知道他妹妹清醒了之后,才想要娶他妹妹的? 他知道阿九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他要求娶阿九,是打算在他们全家都还被蒙在鼓子里的时候,就把他清醒的妹妹带走?叫他们家彻底不晓得这事? 这还是人吗?这么多年兄弟都白当了?! 他实在没忍住,袖子下握紧的拳头对 分卷阅读121 着付云归的脸狠狠砸去—— 幸好付云归见他眼神不对,早有准备,退后一步拿手挡下了。 “发什么疯?”他问道。 “什么发疯?!你这个混蛋,你他娘就是个混蛋!” 厮文了一辈子的晏柏兆,因为这事,头一回爆了脏话。 晏久初听的一愣一愣的,闻言,眼神直勾勾地瞪着付云归,仿佛在附和,没错,他就是个混蛋! “……”付云归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想着自家妹妹瞒着他,他可以原谅,他瞒着他,却是不能原谅。 “枉我把你当兄弟!” 他最终还是任晏柏兆捶了一下肩膀,晏柏兆下手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叫他直接闷哼出声。 后来,便是三人分开,晏柏兆送晏久初回祝月斋,两人又把明早之事商议了一番,这才各自安睡。 说是安睡,但其实谁都没睡着。 晏久初实在是听大长公主说的烦了,才想起昨晚付云归的画面。 顶着那样一张脸,居然真的不想看姑娘吗? 那倒还的确蛮符合原作者对他的设定。 在人物腹黑程度上吃了亏之后,晏久初稍稍安慰自己,至少原作者在这一点上没有骗她,虽然这一点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现在付云归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她最要紧的,是要阻止大长公主继续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吐槽。 再这么下去,她怕大长公主知道她清醒了的消息,会忍不住想要将她杀了灭口。 于是她瑟瑟发抖。 大长公主果然停了下来,关心她:“阿九怎么了?” 晏久初清明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能自己读出来她已经清醒了的感受。 大长公主看见她不同寻常的眼神,果然愣了一愣。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处,她魔怔了似的,在晏久初面前挥了挥手,比了两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晏久初老实不做作道:“二。” 大长公主犹豫了,又问:“我是谁?” “定遥大长公主。” “我刚刚说了什么?” 晏久初踌躇了一番,觉得长刀不如短刀,便流利道:“说世子哥哥不愿意看那些姑娘们,您想逼他成婚,又怕伤了母子情分。” 大长公主忽的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大喊道:“若荷!” 跟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若荷姑姑听到她的召唤,赶紧上前来,却只见大长公主跟丢了魂似的抓着她手臂,指着晏久初,颤颤巍巍,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她,她她她……” 若荷不解,“公主,晏五姑娘这是怎么了?” 大长公主着急地拍着她的手,又不好把自己把她当垃圾桶的事告诉她,只能不停地指着晏久初,表情像便秘了一般难受。 晏久初实在忍不住,向若荷点了点头,以作礼貌,而后开口道:“若荷姑姑。” 单单只这一声,便叫若荷僵化在了原地。 这一次的叫声,跟以往都不同,不是孩童般的甜软,也不是想要玩闹的娇嗔,而是,而是单纯的,一个知书达礼的世家小姐该有的样子。 她扶着大长公主,眼睛却紧紧盯着晏久初,颤着声道:“晏五姑娘,你……” 晏久初又点了点头,脸上是从前从未出现过的端庄的,得体的,知礼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本宫可能需要速效救心丸! 付云归:我给你,吃了你就不要再催婚了。 大长公主:???我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第57章 、太妃(一更) 晏久初不是没想过直接当着大长公主的面说出来会不太好,?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她现在不说,将来晏家放出风声,说她几天前就清醒了,?落到大长公主的耳朵里,那岂不是她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她倒苦水吗? 与其到时候叫她发现自己骗她,?还不如现在就直白坦荡地告诉她。 虽然,如今的场面是挺难看…… 她头一次看到向来端庄的大长公主有如此神情,似乎想叫人把她赶走,?却也怕她一走出去就会把她方才口无遮拦的心事一股脑都暴露出去。 所以她苦苦地抓着若荷的手臂。 那位若荷姑姑,倒是比她镇定一些。 “晏五姑娘这是……何时之事?”若荷眼里虽同样装满了吃惊,?但好歹还算理智。 “今日早上醒过来便觉得,?脑子里跟以往不一样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想起来了,?也知道自己该懂事了。”晏久初说起之前跟晏柏兆串好的台词,对着大长公主屈了屈膝,道,?“娘亲说想再等我恢复两日,?确定没问题了再对外公布,所以适才便没告诉大长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见谅,她怎么能不见谅。 分卷阅读122 她是一个头脑刚恢复清醒的人,她若与她计较,?那不成天大的笑话了? 可若不计较……那方才被听去的那些心里话,她又要如何收回? 定遥大长公主现在半分不想再看见晏久初这张脸,可是她还得冷静下来。 她得保证晏久初不会对外乱说那些话。 她缓缓松开若荷的手,站直了身子,?看着晏久初的眼睛,道:“既然清醒了,县主便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为了与她拉开距离,有些威慑力,还特地唤了她“县主”的名号,晏久初有些啼笑皆非。 这位大长公主,说她愚蠢吧,她久居深宫多年,又历经三朝,辅佐新帝登基,将两个儿子培养地挺有能力,怎么也不会跟“蠢”字搭上边。 可是说她聪明吧,两个儿子的婚事,目前好像没有一个如她的意,而且她现在这样对待她,带着点恐吓,瞪着眼睛□□裸的威胁,与她美名在外的大儿子那种情状的恐怖比起来,实在不够看的。 这样又笨又聪明的人,叫晏久初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长公主放心,阿九心里有数,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乱说的。” 晏久初万分诚恳地低头,希望她能赶紧放过自己。 她低着头,也看不见大长公主的表情,只听她悠悠地长呼了一口气,道:“既如此,那便吃点东西再走吧,本宫答应了你母亲,是带你过来休息的,东西都摆在那边亭子里了,你自己去吃吧。” 看来正经历社死的大长公主根本不打算再跟她一起坐下来吃东西了。 晏久初极有眼色,当即应了下来。 “不对。”翠玉镶嵌的鞋面本来已经离开了她俯瞰的视线,走了两步却又回来了,“本宫还答应了她们要照顾好你,你……” 晏久初急忙补充道:“阿九会照顾好自己的。” 谁知道你有没有彻底恢复。 大长公主内心腹诽,觉得还是得派若荷在这里陪着她比较好。 可是,连晏家都不敢保证晏久初的痴傻会不会复发,万一她又在亭子里稀里糊涂地傻了,那她会不会把她刚刚的话都胡说出去? 晏久初方才可是将她的意思一字不差地表述出来了。 不成不成。 大长公主心下一合计,决定还是自己留在这里看着晏久初,以防万一。 许敬月带着她回家后的时间她管不着,可是如今没人管的时候,她一定要死死盯着。 这事关她的百年清誉。 “算了算了,反正旁的事也不急,本宫姑且就在这里陪陪你吧。”她宛如一只高傲的大白鸭,一定要嘴硬到最后一刻。 晏久初不太明白这位公主的脑回路,都社死成这样了还不走?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大长公主往前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便又回头来看她。 晏久初轻轻应了两声,小碎步跟了上去,一直走在她身侧斜后方。 登云亭里果然摆了一桌精致的点心,大长公主随便招呼她坐下,由着若荷给自己盛了一碗冰莲百合羹,素手搅拌两下,没有胃口。 晏久初却是不客气,如今正是板栗和桂花繁盛的好时节,桌上两道栗子糕和桂花糕正和她心意,还有十几颗去壳完整的糖炒栗子,放在特别编制的小竹篮里,不用自己剥,一看就叫人胃口大开。 左右是被这公主强拉过来的,不吃点东西回本,也说不过去,她便与从前并无不同,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好不快乐。 暖日当头,倚莲池上的小风吹来都是温热的,却不叫人心躁,于秋日里正正好。 这边晏久初吃的享受,那边大长公主看着却是起疑。 “你当真好了?” 她问的隐晦,看着晏久初这个吃法,还是觉得她与从前并无不同。 晏久初嘴里正嚼着栗子,听她问话,三两下将东西吞了下去,吃完了才点点头,称“是”。 大长公主又没话说了,有些许尴尬,强颜欢笑道:“那你继续吃吧。” 晏久初又答了一遍“是”,心下想着可能是自己吃的太过了,这才导致她疑神疑鬼,便索性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舀着冰莲百合的动作都变得柔和起来。 大长公主看着却又不自在了。 “还是正常些吃吧。”她又指挥道。 这公主真难伺候,以后谁做她儿媳妇谁倒霉。晏久初心下默默吐槽,又照着平时正常的速度吃了起来。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了。 盯着晏久初吃东西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她又突然道:“你世子哥哥也喜欢吃这道冰莲百合羹。” 晏久初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大长公主。 跟她说这个做什么?要她洗手作羹汤给付云归送吃的?做梦吧你。 大长公主不知她心下想法,只简单笑了笑,正要继续跟她扯自己的好大儿,却听后头渐渐有明朗的走动声响起。 分卷阅读123 “不知定遥大长公主在这,我还特地也备了小食过来。” 能在大长公主面前这般自由说话的,一定不是个小人物。 晏久初闻声抬头,只见来人不仅音色柔和,面容也是素净婉约,一身主黑灰的素纱宫装,头上簪一支木质兰花簪,手腕一只三绕佛珠串惹眼,瞧着约三十五上下,像是常年吃素。 “难得日子好,史太妃也出来逛御花园了?”大长公主不咸不淡,回头瞥一眼来人,眼里没多少的欣喜。 “是啊,想着日头好,中秋过后就难得会有这样的太阳了,便也出来走走,不想,就在这碰上大长公主了。” 史太妃位居贵太妃,倒也不必怎么向大长公主行礼,略略低头示意一下,便径自在石桌一旁坐了下来,正挨着晏久初。 “这位姑娘瞧着倒是眼熟,不知是哪家千金?”她目光扫向晏久初,眉眼温和,亲切地如同亲姐姐一般。 大长公主见她看晏久初的神情略有不同,便主动给晏久初递了一块栗子糕,拉过晏久初注意的同时,也暗示她们的亲近。 “这是皇上刚封的乐寿县主。”她看晏久初吃着糕点,跟个小松鼠似的可爱,脸上莫名爬了几丝笑意。 多亏这位史太妃,叫她一时也将刚才的社死尴尬给忘记了。 “乐寿县主?” 史太妃显然深居简出惯了,听着乐寿县主的名号,也品不出究竟是哪家小姐。大长公主见状,提醒道:“忠义侯家的五姑娘。” “哦。”史太妃恍然大悟,看着晏久初欲言又止,半晌,小心凑过去与大长公主道,“可他家这个,不是听说……?” 听说脑子有问题。 大长公主抬抬眼皮,“是又如何,忠义侯为我大渊北境出谋出力,挣回来的城池何止一县,他的女儿封个县主还当不得?” 她倒还记得刚才晏久初的话,晏家人暂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外界,她便也不想做这个多舌的人,没得讨人嫌。 史太妃带着佛串的手腕抬了抬,理了理乌黑的云鬓,不甚勉强地笑着,“倒也是。” “好了,忠义侯夫人还跟着皇后在尚功局挑东西,本宫带着阿九出来也只能玩一时,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本宫要先带她回去了,这登云亭,就留给太妃玩吧。” 大长公主明显不想跟这太妃多呆,拿着晏久初当借口,拉起她就要走。 晏久初被动地跟着大长公主出去,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看那位素雅的太妃,只见她也正好在望着自己。 登云亭三面皆是满池的莲荷,她静坐莲荷间,一身黑灰浅纱,很是宁静祥和。 “别被她这副样子给骗了。”大长公主拉着她直至出了御花园,才凉凉地告诫道。 晏久初不明白,“公主说的是史太妃吗?她看起来像是吃斋念佛的人呢。” “带个佛串穿个灰衣裳就是吃斋念佛的人了?你还真是好骗。”大长公主没得教训了她几句,松了她的手,傲娇道,“枉本宫还以为你清醒了就能有多聪明,却也只懂得看脸识人,本宫只教你这一回,日后你还有的是进宫的时候,只记得这宫里的人,千万不能贪看表面就是了。” 晏久初迟疑,“可是宫里的人,我接触都不多,不看表面,还能看哪里?” 大长公主抿了唇,“本宫只是教你,人不能凭外表定论,却也没有教你,一定要去评价宫里的人啊!这宫里各个都是吃人的人精,有哪个是你看的透的?你日后见多了,便会知道,每一个都只按规矩应付就行,不要想着去评价他们,不要想着与他们深交,否则,是没有好下场的。” 晏久初似懂非懂地点着脑袋,看来这位大长公主,于深宫中还是有一套智慧的。 “今日是本宫急了些,即便你清醒了,也不能要求你立刻便晓得这些道理,你到时候回去再好好领会吧。” 大长公主见她依旧懵懂,只能叹口气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走吧,先送你回尚功局。” 她又习惯性过去牵起晏久初的手,走到一半才恍然回醒,晏久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晏久初了,她这样牵着她的手,是不是会不妥? 她悄悄瞥一眼晏久初的神态,白生生的脸蛋因为走了一些路变得有点红,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那便好。 大长公主继续放心地牵着她,依旧像牵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待将她送回到许敬月身边,大长公主才与若荷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 两侧是高不可攀的红墙,向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她瞧着不知打哪飞来的鸽子,指给若荷,道:“也不知是谁养的,可惜了,一辈子都飞不出这座牢笼。” 皇宫里不会允许有外来的鸟儿飞进来,能飞上宫墙黄瓦的,都是经过层层检查,才送到宫妃手上的玩物。 “云归不喜欢这样的压抑,所以也不喜欢那些按照严格要求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未等若荷答话,大长公主便自顾自接着道,“但 分卷阅读124 是本宫今日觉得,阿九不同,她不是寻常规格养出来的世家小姐,原先的情况,倒是不必说,可她现如今清醒了,若叫云归多与她接触接触,说不定真的会喜欢?” 几天前还因为儿子想娶晏久初而痛心疾首的大长公主,如今却已经将她列入到了儿媳妇的选择范畴。 若荷总是想的多些,忧愁道:“可是连晏家都还不确定,晏五姑娘这症状会不会复发,公主就不怕……” 话里的意思点到为止,大长公主看一眼她,沉声道:“我若真要她做我的儿媳妇,定会叫太医好好检查的。何况,本宫早就怀疑,晏久初当年突然痴傻,并非她自身情况所致,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她如今突然醒来,有的是人该害怕。” 若荷神色一动,看大长公主望着天,幽幽道:“毕竟这宫里头的秘密,还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时而聪明/时而脑回路不正常/大长公主殿下~感谢在20210908?21:27:38~20210909?18:1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桜梦?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看戏(二更) “今日大长公主可有为难你?” 回家的马车上,?许敬月握了晏久初的手,十分担心。 “娘亲不要怕,大长公主瞧着没那么凶,?而且,我跟她说了我清醒的事。”晏久初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抚她。 许敬月微微惊讶,?“你跟她说了?” “嗯。”晏久初趴在她肩上,想叫她安心,“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跟她说了的。不过大长公主好像对我挺好的,今日我们碰见那史太妃,?提到了我痴傻之事,?大长公主不仅没有给她透露如今我的情况,还维护了我,?说凭爹爹的功劳,我封个县主也没什么。” “是吗?”许敬月后怕地摸了摸她额前的小碎发,“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就好,?那她还有没有跟你提她的儿子?” “世子哥哥吗?有提过。”晏久初也不骗她,?有什么说什么。 许敬月对她头脑清楚、毫无保留的坦白有些不适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娘亲,我刚清醒,?还不想嫁人呢。” 晏久初明白她的担心,此时赖着她撒娇,却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毕竟,万一以后真喜欢上什么人,?岂不是要打脸了。 许敬月也知她的小心思,当下听到这话虽有些失落,但勉强也还算满意了,日后的事就由日后再说吧。 “娘亲当然也不想你嫁,那日后大长公主若是再跟你提起她的儿子,你就不要应,由她自己浪费口舌去。” 许敬月难得有这样的脾气,做了个嫌弃至极的丢弃手势。 晏久初一看便乐了,埋在她肩窝处咯咯咯笑个不停。 笑结束了,她才想起些事,问许敬月道:“娘亲,你见过史太妃吗?” “史太妃?”许敬月低头看她,“你今日见到的那个?我也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次,先帝还没驾崩前,她便稳居妃位,先帝驾崩后,如今的陛下便将她尊为了贵太妃,念起来,也该是史贵太妃才是。” 这位史贵太妃,年纪在先帝后宫中不算轻的了,满打满算下来,在后宫中蹉跎了也有近三十年。 “三十年?”晏久初惊讶不已,“可她看起来也才三十多岁。” “那便是保养的秘术了,再加之,她没有生养过,瞧着自然年轻些。” 史太妃出身青州史家,也是世家大族之后,十五岁嫁于先帝,因家族原因,一进宫便是妃位,可此后数年,她也因为没有子嗣的缘故,一直没有得到晋升。 没有子嗣的皇妃,家族又远离京城,于后宫中自然如无根的浮萍一般飘摇,史太妃进宫后便没少受到冷嘲热讽。 不过她自己倒是看的很开,没有子嗣也不强求,干脆自己在宫里建起了小佛堂,整日吃斋念佛,不理外事,只必要场合露个脸就行。 “那日子岂不是很悠闲?难怪瞧着年轻。” 晏久初想,当了皇妃又不用整日伺候皇帝,为孩子劳心劳力,除了吃素,那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许敬月却道:“总归有好也有不好,进了皇宫,再想出来就难了。” 就算皇帝驾崩了,那些皇妃也只能搬到偏僻的冷宫养老,而不是放出宫再还她们自由。 “也是。” 晏久初想起那位太妃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温柔地能掐出水来,却也多少含了些凄凉。 莲荷红绿相称,只有她一身灰黑,静坐其间,看似想要融合,其实格格不入。 她替人默默惋惜了一番,便听许敬月又在自己耳畔道:“明日陪娘亲回一趟娘家吧,叫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 分卷阅读125 舅舅舅母们都好好见见你。” 上回她急着带晏久初回去,说想要帮忙定一份假亲事,家里两个嫂嫂都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想来她们也都是真心为晏久初好的。 如今晏久初好不容易清醒,自然得带回家叫她们看看,一起高兴高兴。 “好。”晏久初答应下来,也问许敬月,“那我下午可以和敏敏一起去兰坊看戏吗?” 春喜班近来又排了一出精彩的戏,是请民间著名的话本老手柳三切写的。晏敏初昨日下午便跟几个小姐妹去看了一场,回来后对其中剧情念念不忘,极为夸赞,念叨着今日下午也一定要去接着看。 晏久初听了自然是蠢蠢欲动,在她殷切的注视下,许敬月同意是同意了,只不过要求是,她要一起去。 能出去就不错了,晏久初哪里还敢要求单独出去,知道许敬月的初衷还是保护自己,当下便同意了。 午后吃完饭,许敬月便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了兰坊,晏柏松因为早上被突然喊回了家里,此事赖在家里也没事做,便也觍着脸跟着去了。 春喜班最近排的这出戏,是为贺中秋团圆所做,主讲人鬼情未了的大团圆爱情故事。 所以这日来看戏的,除了许多兴致勃勃的成群结队小姐妹,还有不少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有的正饱受爱情之苦,有的却如斯甜蜜,甜的有些过油了。 比如,坐在与晏久初隔了三四桌的靠墙角落那一桌,便是油过头了。 兰坊的看台分上下两层,下层有些拥挤的长凳供普通看客坐,上层几张宽敞的四方桌并靠椅却是要花一定的银子才能上来。 许敬月带人来,自然不会挤在下头。 他们临栏杆挑了张四方桌,刚坐下,便听见那边楼梯又有脚步声上来。 二楼比之一楼,人丁有些稀少,再加之是木梯,上楼的每个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放大在人耳边。 晏久初只不过好奇地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便看到楼梯上来的栏杆处慢慢出现一个熟悉的脑袋。 再看一眼,好家伙,那不是她大哥哥的小伙伴京弥吗? 只是京弥出现就出现,他身边怎么似乎还依偎了一个姑娘? 她忍不住扬长脖子去看。 那个姑娘似乎很黏京弥,整个手臂都圈在了他的臂弯上,她被京弥小心地护在靠墙的里侧,晏久初看不见她的脸。 好奇怪,京弥不是早就定了亲吗? 这年头,定了亲的男女也不敢随随便便在公共场合如此大胆行事吧? 晏久初心下疑惑更甚,别是背着马上要娶进门的正妻,在外头胡乱行事就好。 虽说这是古代,虽说这里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不违法,但她想想还是不舒服。 何况京弥还是个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在外头这么风流,那不是十分不给正妻面子吗? “阿九在看什么?”晏柏松正坐在她身边,见她脖子越扬越长,不禁也有些好奇。 “看,看那边写的字!” 晏久初警告自己不要管别人的闲事,随便扯了个东西想要移开晏柏松的注意。 “什么字?” 晏柏松果然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不过转头的方向超出晏久初的设想,不巧,他的目光正好扫过京弥那张熟悉且颇有辨识度的侧脸。 只见他顿了顿,下意识道,“那不是京弥吗?” 晏久初心下一惊,他都快背对着你坐下了,你这都能看得到? 可惜晏柏松不仅见到了京弥,还见到了他身侧那姑娘。 他与晏久初是如出一辙的疑惑,“他怎么还带了个姑娘?” 显然他也很快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不会是……” 他逐渐语焉不详,想到了些不该想的,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晏久初道:“妹妹啊,世间情爱大抵如此,你看穿了,也不要失望才好。” “说什么呢!” 苏和原也是春喜班的人,方进来的时候,她遥遥便见到了戏台下的老班主,人总顾念旧情,她便请告许敬月,先过去拜访了一下他老人家。 许敬月刚刚便是向下望着苏和与老班主,一时没注意他们兄妹俩的动静,不想晏柏松竟跟自己妹妹说起了这些,当即给晏柏松来了一捶。 晏柏松急忙打着哈哈,“说戏呢,我之前听人提过这出戏的内容,稍有些感慨罢了。” “读书不见你有所感言,看这些倒是恨不得写出一篇长恨歌来。”许敬月不甚乐意地瞪他一眼,“你不许给我带坏妹妹,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晏柏松耷拉下耳朵。 可是晏久初哪里用得着他带坏,她如今眼眯眯地瞅着京弥后脑勺,只看他和怀里那个姑娘相处,一会儿喂食,一会儿送茶水,很是恩爱融洽,就差没拉个帘子干坏事了。 一层的看台逐渐安静下来,台下的戏开了嗓,她只往下粗略扫了一眼,便又将目光 分卷阅读126 转回到了他们俩身上,只差没将二人后背灼出一个孔来。 “晏家五妹妹怎么老往我们这边看?” 即便不用回头,京弥也能感受到背后过于炙热的目光,热到快要将他融化。 “也许是我背影太美。” 坐在他身侧的姑娘耳带藕荷薄纱遮面,一双浅弯柳叶眉,赞美起自己来毫不吝啬。 “你要点脸吧。”京弥嫌弃万分,将他脑袋推了推,“你趁早把事情办完,我趁早走人,如今已是碰上了晏家的人,待会儿还不知又会碰上哪家的,我多在这里呆一刻,就得多背一份骂名。” 谁叫他京弥是定了亲的,可没有人会认为,哪个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会在婚前这样大胆放肆地跟自己的未婚夫靠坐在一起,还是在戏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 他们十有八九只会断定,是他京弥风流,身边带的,定不是那要娶的正妻。 “别怕,世人那么多张嘴,你管不住的。” 那姑娘满不在意,悠哉悠哉地剥着杏仁往自己嘴里塞,面纱不方便,她便一手撩起面纱,一手往嘴里塞东西。 白皙过头的手指和皮肤晃到了京弥的眼,京弥真诚道:“我诚心建议你,下回再做这种事,先把自己抹的黑些,你瞧瞧你这样,我都没见过几个世家小姐比你还白。” “你统共就见过几个千金小姐啊?”身侧姑娘的声音似是憋着笑,不似先前那般细腻柔弱,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笑话他。 “咳。”京弥提醒他,“注意些。” 这二层统共没几个人,若是把人注意都引了过来,那他以后也不用再见人了。 “放心,晏家好面子,就算知道是你在行风流之事,也不会上来拆穿你的。” 京弥真想将他揪起来打一顿,拼命拼命按捺住自己的火气,压着声音道:“你说的倒轻松,这事闹出去,坏的是我的名声!” “大不了,你就推到我身上……”云在池悠然挑起一双桃花眼,看到京弥横眉竖目的模样,又突然改了口—— “大不了,等我解了禁足,咱们再换一换,你扮女,我做男。”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云在池你给我在家禁足! 云在池:哦~(被逼无奈,转身掏出女装,爬墙走人) — 感谢在20210909?18:11:37~20210909?23:0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椰奶芋泥?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戏文(一更) 柳三切这个名号,?在上京乃至整个大渊的民间话本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 话本也好,戏文也好,可以说但凡是署了他名头的作品,?就没有不卖座的。 云在池今日拖着京弥过来,却不为别的,?只为探一个真相。 太学那边有个学生,?叫崔良,家境贫寒,前几年过了乡试没过会试,?便一直留在太学读书,待下场春闱。只是由于实在过于穷困,?在上京过日子也是需要银两的,?他便时常从外头接些写话本和戏文的活儿,勉强养活自己。 云在池看过这个学生的科举文章,?写法有些激进,不太对当今皇帝以儒法治国的理念。但是他的诗词戏文却与他的儒学文章大不相同,情爱风月,?用词缱绻,?随便一落笔,就适合送到花街柳巷去传唱。 此生显然也知道自己的长处,一直没少凭这本事挣钱。 直至前几日,他突然神神叨叨地回到太学,拉着同学说,?柳三切卖给春喜班的这出戏,是他写的。 一个是名满大渊深受万千少女追捧的才子,一个是籍籍无名的穷酸举人,他的话,?自然没几个人信。 云在池那日在国子监,却恰好听到了他的话。 他站在那里,听他说完了来龙去脉。 原来崔良前两年刚来上京,挣钱门路也不多,替人写些东西只能勉强糊饱肚子,连件像样的冬衣也买不起。今年开春却突然有人找上他,开出了足够他暖饱的价格,要他写戏文。 戏文大致的情节内容,那人都已经想好了,他说他只是手伤不便,才要他代劳。 崔良接了他的生意,埋头两个月给他写出了他想要的戏文。 买主给了他十两银子,是足够他在上京省吃俭用过一整年的价钱。 崔良很高兴,有了这十两银子保证基本生活,接下来他再接些别的活挣的钱,就都能存下来了,日子终于也不用那么窘迫了。 本来,这是一件双赢的买卖。 可昨天,崔良无意间路过了兰坊。 戏院和戏班子一般都靠包银和赏钱过活,一般人进戏院,如果不是要坐二层舒服的方桌,只需要象征性地给一文钱就够了。 但是崔良穷,从前每次路过,就算是一文钱,也舍不得给。 分卷阅读127 如今好容易手头宽裕了些,又快值中秋,他离家几载,难免情绪上头,于是便想,那就进去听个团圆戏吧。 这一文钱花下去,却叫他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这台上戏子的唱词念白,不正是开春时他替别人写的吗? 原来找他写戏文的人,是要将戏卖给春喜班。 偏巧了,崔良正怔愣着,又听坐在他后头的二人议论—— “我听说,这回春喜班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柳三切写戏文,那家伙,往后出来吃酒,又有的吹了。” “谁说不是,我瞧前头那些姑娘们都听的可入迷,要说他柳三切做人不行,写这些莺莺燕燕的东西还真是一把好手。” “这回戏文,又叫他起码挣了有这个数,咱几个下回吃酒,就喊他请客!” 崔良实在好奇,忍不住回头问了两人,道:“敢问兄台,如今台上这出戏,你们口中那柳兄,大约挣了有多少银两?” “嘿。”后头那人一听便笑了,“你这书生模样的人,也在乎这些东西?莫不是担心考不上功名,还不如学学他柳三切,写这些个姑娘家喜欢的话本子挣钱快?” 崔良面子薄,听这人话里话外都看不起写莺莺燕燕的人,生怕被他发现自己也是写这等东西的,急忙窘迫道:“非也非也,在下只是好奇,因为早在坊间听过柳三切大名,适才听兄台似乎与他很熟的样子,便想随便打听打听。” 那人又是哼笑又是挤眉弄眼,“读书人想挣这点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告诉你,柳三切这回卖给春喜班的戏文,起码值这个价。” 他比了一根食指。 崔良大惊:“一百两?” 那人不屑地摆摆手,“这都还算少的了,若这戏反响好,日后还有的是他挣的。” 他从他手上花十两银子买走的戏文,转手卖给春喜班,竟生生翻了十倍的价格。 崔良低头看看自己洗到发白的破书生衫,觉得很是荒唐。 那个人的话就犹如当头棒喝,将本还觉得自己有些运气的崔良砸的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百两是何概念?那是足够他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过下五六七八年的银子。 他浑浑噩噩回到太学,又巧,听到有人正在聊这篇戏文,他突然抬头,冲过去大喊大嚷着:“这根本就不是柳三切写的!” 同学们自然被他的叫声给吸引了过去,纷纷以为他这样笃定,是知道些什么内幕,谁想他却直接道:“这戏是我写的!” 切~ 没有人会信他。 “你写的?你知道这戏文值多少钱吗?要是你写的,你还用得着一年到头都穿这磨破了的鞋子?” 有同学笑话他,他虽生气,却也不敢动手。因为打了人得赔钱,他才舍不得将银子花在这种人身上。 他只跟魔怔了一般,一路往住宿的地方去,逢人便拉着他道:“柳三切是个骗子,那个戏是我写的,我写的!” 没有人会信他。 直到云在池照常过来这边巡视,也被他拉着说这话,他听着实在费解,便向他讨问了缘由。 事情经过大抵如此,后来,云在池问他如何证明那是他写的东西,他急忙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大半年过去,十两银子他只花了二两多一点。 “老师明察,我若不是替他写那些东西,如何会有这样的钱财。” 崔良此言倒是不假,也正是因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这十两银子,他是日夜带在身上,连睡觉也揣在怀里,生怕丢了。 眼看着云在池沉默,崔良只能又道:“我还能说出他明日要上的那一折的内容,里头的唱词都是我写的,那柳三切只给了故事大概,具体内容可都是我的心血啊老师!” “可你既已将戏文卖给了他,如今又来说这些是做什么呢?”云在池问。 本来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要说柳三切做错,也是错在不该假借他人的笔墨来诓骗看客,而非错在给崔良的钱财不公上。 因为说白了,这也是一桩你情我愿、见不得人的买卖。 而崔良也果然道:“我想要他柳三切还我的名声,钱财的买卖都已经结束了,我也认了,只是我要他告诉世人,这些唱词都是我写的,他柳三切如何能拿来欺世盗名!” “可他与你买卖的时候,你应当就已经知道,这戏文一旦卖给了他,就是署名他的了吧?” 这学生不过不甘心自己写的东西,随便换个人名便能价值百两。 “可你想没想过,若是你自己拿着这东西卖给春喜班,他们会给你多少银子,又或者,他们会不会要你的戏文呢?” 云在池很会掐住重点。 崔良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最后只恨恨道:“老师这是要袒护那柳三切,是吗?” “这等假借他人笔墨妄充自己名声的蠢才,我为何要袒护他?”云在池直白道,“如果你非要讨个公道,我建议你去大理寺。”b 分卷阅读128 r   这等剪不断理还乱的案子,还是交给付云归去麻烦比较好。 然后来,他并未听到这学生有去大理寺报案的行径,还以为此事会就这般平静下去,不料昨日,有人告诉他,那名叫崔良的学生,被人打晕在了垃圾堆里。 被发现的时候还剩一口气,紧赶慢赶送到郎中那里医治,才勉强捡回来半条命。 他去看了崔良。 他倒在榻上,依旧穿着那件洗到发白的书生服,头上的书生帽早不知去了哪里,发丝凌乱,脸上斑痕交错,还有几丝血印,即便清洗过了面庞,还是叫人不忍直视。 云在池叹一口气,“你这是去找谁的麻烦了?” “柳,柳三切……”崔良的回答一如云在池所想。 最近那戏文越来越为人所津津乐道,他走在街上,不时便能听见有人讨论。 他觉得这戏文的成功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情节虽是柳三切自己的,但每段引人入胜的唱词可都是他精心打磨出来的,他和柳三切,再怎么着也该平分那一百两银子。 于是他便打听出了柳三切平常吃酒的地方,去那里找他,想要他再给自己四十两银子,还要挟他,说他若是不给,便将此事告知天下,要他名声扫地。 结果柳三切喝大了,一点也不怕他的要挟,甚至还笑话他唱词写的穷酸,能为人所传唱,都是得了他名声在前的功劳。 二人争论不休,柳三切喝多了实在不耐烦,便当即在街边找了几个混混,给了笔银子,叫人将他打了一顿。 “看到没?” 崔良快晕死过去前,还看到柳三切喝高了的红脸在自己面前放肆大笑。 “看到没?臭小子!” “我随便找几个混混,都能给十两银子,你那点酸词,也就值这点价,你若是不服,你就只管去拆穿我,你看我还有没有银子找人继续给你往死里打?” 最后,柳三切抱着酒壶走了,崔良也彻底晕死在了街边。 “就是,就是如此……咳咳……” 崔良叙述声断断续续,时不时一阵咳嗽下来,听的人眉间褶皱迭起。 云在池摇摇头,见他忍着伤痛,依旧顽强地挣扎起来,想要跪到自己面前。 “求老师……为我讨个公道,不为戏文,不为银两,就为……就为他柳三切,找人打我!” 别的纠纷是别的纠纷,当街行凶那的确就是他柳三切的不对了。 云在池便也将此事答应下来。 他刚跟京弥说完这一通,便听见二层楼又有人上来了。 昨日他应下崔良的乞求,却并未直接到大理寺或京兆尹报官,因为,他还有些底得探一探。 “什么底?”京弥好奇。 云在池提醒他,“你瞧后头。” 后头新上二层的,是几个同着圆领长衫的男子,一群三四人,也挑了个临栏杆的桌子。 有人倒水相敬,“柳兄,你这戏近来可真是出尽风头了,我听闻浅草巷京大人家的京大小姐可正打算请春喜班去她家唱戏,点的就是你那一出十里相会。” 浅草巷京大人家的京二少爷京弥:…… “一定是京遥遥!”他咬牙切齿。 京弥和京遥遥是龙凤胎,前后出生只不过差了半个时辰,前者是弟弟,后者是姐姐。 京遥遥向来是爱热闹的,京中不论什么有意思的、流行的、诗会游园会,全都有她的一份,此番春喜班这戏众口称道,那她定也是要拥有的。 “今晚回去就叫她把戏退了。” 这等欺世盗名的东西请到家里来唱,京弥实在嫌弃。 “这柳三切你打算怎么办?” “再等等,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云在池不时瞥一眼后头柳三切那桌,依旧吃的自在。 “还有什么蹊跷啊?”京弥也跟着瞧了一眼,越看越觉得晦气。 毕竟代笔这种事,翻出来一次,那谁知背地里还有多少次,柳三切从前的那些名声,算是彻底败光了。 “他名声是没了,可那崔良,也不见得是个好的。”云在池道,“他晓得我懒得管他那些破事,自己拿了钱,又过河拆桥,将柳三切拆穿,也不是多光彩的事,那便只有将自己伪装成被害人,成为实实在在的弱者一方,事情才会有转机。” 京弥一顿,“你说他那伤,是他自己……” 云在池不甚习惯地撩起面纱,呷一口茶,“这个学生,是既想要钱,又想要名。” “那你待如何?” “那便依他所愿咯。”云在池浅笑着,“中秋惊鸿台不是也要排戏,排哪部你们定下来没有?若是没定,干脆把这东西送上去,叫他丢人。” “丢人丢人,你到时候丢的是我的人!” 若非场合不便,京弥是真想叫他脑袋开花。 中秋惊鸿台的确要排几场戏,排哪几场戏,是由礼部全权负责。京弥若是将这玩意交上去,到时候台 分卷阅读129 子上演到一半叫人发现是个来历不光彩的,那他京弥便可立马回家写罪己书了。 “等等……”本来还悠悠散散吃着茶点的云在池,突然神情一凛,看着台子下面道,“那是不是陈辙?” 京弥听了他的话,目光立马跟了过去,还真是陈辙。 前些日子被几个太学生揍了,脸上挂着彩还没消呢,居然又敢出来蹦哒了。 “他要做什么?”京弥奇怪道。 只见一楼,手上还缠着纱布的陈辙带着几个喽啰,大摇大摆地穿过看场,直往戏台前去。 “别听了别听了,都听我说,你们如今听的这出戏,根本就不是柳三切写的!”他高声的喊话穿透整个兰坊,甚至盖过了戏子的唱腔,清楚地传到二楼。 晏柏松眉头一皱,下意识嫌恶道:“这狗怎么又跑出来乱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下章该放我们世子出来遛一遛了感谢在20210909?23:07:51~20210910?18: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g晚?10瓶;钱是王八蛋?5瓶;月半留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王爷(二更) 付云归这日不用坐堂,?正欲收拾收拾,早些去城门口接他难得从临安回来的老爹。 书房门刚一关上,他便瞥见院墙上蹲着个曼妙身影,?正背对他鬼鬼祟祟。 他下意识想要掏出匕首,却瞧那身影有些不对劲。 静静看了片刻,?他哑然地将匕首归了原位。 云在池从墙上跳下来,?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别瞎想,今日刚要出门,华赏就亲自来我家,?告诉我我被我姐禁足了,我也不想成日穿成这副鬼样子。” 左下角的纱裙因为刚才跑步的时候剐蹭到东西,?被扯碎了一大块,?要掉不掉地挂着,很是难看,?云在池别扭地瞅了瞅,干脆利落地将那块碎布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相信,?如今这个穿着女装,?带着面纱,撕扯裙摆的动作有些粗暴的人会是走马过长安街,掷果盈车的探花郎云在池。 付云归也觉得简直没眼看。 “都说了是意外!”他又扯下遮面,强行挽尊,移开话题道,?“你听我说,兰坊出事了!” “什么事?” 今日并非他坐堂,所以对这些事也不是很关心,出事外头梁又青自然会管。 “柳三切写的那个戏本子,?不是他自己写的,是太学里头一个学生写的,那学生看不得他拿十两银子买的他的本子,卖给春喜班,摇身一变变成了旁人口中的一百两,便想将此事闹大,分得钱财的同时,又搏个柳三切代笔的名头。” “都不是什么好人。”付云归简单点评道。 “正是,那学生想利用我给自己正名。”云在池叉着腰,“怕我不帮他,又自己联系了陈辙,你说这气不气人?” “陈辙?” “正是你上回求我戏耍的那个。”云在池又道,“你猜这陈辙是如何办事的?他个傻子,竟直接跑到了看台最前头,大声嚷出了此事,还一力为那学生说话,有如一个替良民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 实则被人当了冤大头。 陈辙刚跑到戏台子底下嚎完这事的时候,台下没有一个人信他。 因为什么?因为他嚷嚷的这件事,正是今日戏文中的内容。 戏文中,赶考的书生为了维持生计,就背地里偷偷接一些替人写戏文话本的活,但是书生很讲义气,说好了不供出买主,就一定不会再把卖出去的文稿当作是自己的。 于是他于暗处博得了不少好名声。 今日这一出,唱的正是书生替人写戏文,却被早已成冤魂的女主撞见,女主可怜他,扼腕他,为其唱了一段痛惜词。 所以陈辙在戏台子底下闹的事,一开始只被人认为是故意为了迎合今日这一出戏文特设的。 戏一开唱,断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只有春喜班的人知道这并非故意设置的环节,怕陈辙会继续闹事坏了戏,当下便捂了他的嘴,将他架着抬出了兰坊,叫他实在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结果一骂,骂到了正巧路过兰坊的临安王身上。 付云归闻言一愣。 云在池痛心疾首,“没错,他口水吐到了你爹刚进京的马车上。” 付云归:“……” “你爹也是热心肠的,呵斥他的同时居然还有功夫听他扯完了那一段来龙去脉。” “所以呢?” “所以兰坊戏唱到一半,柳三切和陈辙都被带到大理寺来了,马上崔良,也就是那个学生,也要被抬来。” 这桩事中,唯一一个值 分卷阅读130 得闹到大理寺来求个公正的事就是柳三切究竟有没有打了崔良,但是也还远不到需要升堂的地步。 “梁又青完全可以处理。”付云归道。 云在池故作神秘地摇摇头,“可是你爹,他处理不了。” 付云归面露疑惑。 “你爹在兰坊下马车的时候,你猜碰见谁了?” 别人绕弯子,最多一波三折,云在池说话,一波需要好几折。 “碰见你林家那个妹妹了。” 原来他今日不只想在兰坊看戏,还想在大理寺,再看一场。 付云归不想看他,转身准备大步流星地向外去。 云在池关子卖完,目的达到,悠悠地从袖中掏出扇子,一把甩开。 “梁少卿可以解决代笔之事,你的桃花,还是得你自己解决啊付少卿!” 付云归彻底走了。 *** 大理寺外,付荀正负手站在马车前,听林桑桑给自己讲近来田庄里发生的事。 “……爹娘说今年秋天收成很好,玉米也晒得好,前些日子正做了玉米粉圆馅儿的月饼,给大长公主和两位公子送去,不知他们尝了没有。” “喏,这说着云归不就来了,你自己问他好了。” 付荀眼看着儿子过来,给林桑桑指了指。 林桑桑赶紧抬头看去,付云归正从大理寺的台阶上下来,见到她还跟从前一样,连正眼都没一个。 她满心升腾起的快乐消散了些,见付云归正准备躬身向付荀行礼,便也抿唇向付云归行了礼。 “父亲。” “世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付云归不满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林桑桑脸上却只是坦然和羞怯,好歹这是正眼看自己了不是? “父亲舟车辛苦,母亲早在家中备好了餐食,不知您是否回去过了?”付云归只与付荀说话。 “尚未。”付荀拍了拍他的肩,“回来的路上碰到点麻烦,送了几个人到大理寺来,顺便来看看你。” “今日非我坐堂,里面主事的是梁少卿,父亲若是想要旁观,也可进去看看。” “没得看那些小事做什么。”付荀摆摆手,“只是里头有一个是成康伯家的孩子,你叫梁少卿多注意些。” 付云归点头,“他有分寸。” 付荀便也放心,随手一指马车,“那便一起回家吧,看看你母亲都备了些什么东西。” “好,那我叫浮石送林姑娘回去。” 本以为至少能跟着付荀去一趟临安王府的林桑桑听到这话,面上表情僵了一僵。 “那便这样吧。” 大长公主不喜欢林桑桑,付荀当然知道,回来的第一天,他也不想因为这事跟大长公主吵架,自然是不能带她回王府的。 “桑桑,就让云归身边这小厮送你回去吧。” 父子俩居然一个都不想留自己,林桑桑心下登时有些委屈,却也只能强忍着哭意道:“是。” 临安王是她嫁进王府最后的希望,她必须在他面前表现地乖巧懂事。 “走吧。”临安王率先上了马车。 等她看到付云归也欲抬脚之时,情急之下,忙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袖子,“世子……” 付云归横了眼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林桑桑瞬间如雷神电触,讪讪收了手到身前。 “世子,我上回送的月饼,你吃了吗?” 她不敢直视付云归,只敢悄悄地抬头看一眼他,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月饼?” 付云归最近吃过的几个月饼,都听大长公主说是宫里的厨子做的,他尝着手艺,的确精湛老道,不像是寻常农家能做出来的。 “我没吃。”他直白道。 大长公主也压根没打算把那些月饼送到他眼前。 “世子就那么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吗?”林桑桑心下委屈更甚,“那是我和我娘费了好多心思做的,花样也很精致,你看了怎么会不喜欢呢?用的都是我们自己种的东西,我娘说……” “林姑娘。”付云归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帮你们的一直是我父亲,你想要报恩,直接向我父亲报恩便可,我于你没有半分的恩情,你也实在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林桑桑摇头,豆大的眼泪落到地上,晕开一滩水渍。 “这不是浪费时间,世子既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便也该知道我愿意等。大长公主不想你在正式娶妻前收了我,那我便等到你正式娶妻后,我没有要求的,只要让我进王府做个婢女,我就心满意足了的。” 林桑桑的话叫付云归眉头越皱越深,语气也更加严肃起来:“倘若我娶妻,那一定是我此生都想尽心呵护之人,到时候林姑娘,会比如今还不方便进王府,姑娘好自为之。” 他眼神不再有停留,衣摆掠过车辙,正要上车,却突然听到有熟悉的吵闹声传来—— 分卷阅读131 “五妹妹六妹妹快些,我倒要去看看陈辙这狗人今日究竟又抽了什么风!” 晏柏松火急火燎,从看到陈辙被人架出去起就蠢蠢欲动,后来又知他被临安王带去了大理寺,便一心想着来看看死对头的热闹,却碍于许敬月在那,不好意思提前离开。 好容易挨到一出戏结束,他想自己溜走来大理寺,不想晏久初和晏敏初也对方才陈辙高喊的代笔一事起疑,许敬月拗不过她们,又不放心晏柏松独自带着她们,便也跟着来了。 只不过方才瞧见临安王的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他们家的马车便只能停在外头街口。 晏久初和晏敏初还在后头跑着,两张圆润的小脸吭哧吭哧呼着气,显然是有些吃力了。还有一群丫鬟小厮跟在后头一块儿跑着,场面有些滑稽。 “二哥哥你慢点!” 晏柏松那是生怕错过了陈辙的好戏,眨眼间人已经到了大理寺门口,抬脚便要进去。 晏敏初平日几乎没锻炼过,跑了两步便要歇一会儿,晏久初为了等她,也只能慢慢来。 她好歹是上学经常跑八百,上班经常挤地铁的人,等晏敏初的功夫加起来,都够她从街口到大理寺堂前跑两个来回了。 慢着慢着,她便有些无聊,放任目光四处看看,观察观察大理寺周边环境。 不期然看见大理寺门前那一辆马车,方才还和人姑娘站地挺近的付云归,此时似乎已经打算抛开人家自己上车了。 晏久初认出这个姑娘就是上回青玉堂见过的那个,心下想着,她果然是跟付云归有点苟且的,不然两人间气氛怎会如此古怪。 怕不是这狗正甩了人家。 又或是,大长公主狠心棒打鸳鸯了? 可是大长公主不是说他不喜欢姑娘吗? 恐怕只是在她面前王婆卖瓜,故意言之。 晏久初有些愤懑,这人除了一张脸,余下的,跟她梦想中的人物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气愤地别过头去,故意不看付云归。 林桑桑本还在掩面低泣,听到响动也逐渐抬起头来,不巧,与晏久初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这不是上回在青玉堂碰见的那对姐妹吗? 一想起她们看过自己的笑话,林桑桑脸上有些热起来,生怕她们会在付云归面前乱说。 谁想那对姐妹理都没理他们,只匆匆瞥过一眼,便精神奕奕往大理寺里头去了。 她回神去看付云归,却只见他目光紧紧跟在那对姐妹身上,不知是在看谁。 直至她们的背影终于看不见了,他才不带丝毫留恋地收回目光,上了马车,一眼都没看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想起来之前满两千收忘了发红包,那今晚补一个,今明两天这章底下留评的,都有红包呀~ — 第61章 、惊堂(一更) “方才那个姑娘,?不正是上回青玉堂那个吗?” 进了大理寺,晏敏初才总算不用赶跑,有功夫跟晏久初嚼嚼舌根子。 “正是呢。” “可是上回若荷姑姑看起来不是很喜欢她,?也并不偏袒她,五姐姐,你之前说看到付辞跟一个姑娘在……在那样,?那个姑娘,?是不是就是她啊?” 当初因为厌恶极了付云归造出来的谣,?此时便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 晏久初干笑了两声,“我实在没看清那姑娘的样子,只看到付辞了。” “总不能是又换了个姑娘,?那样我就真的对他太失望了!” 晏敏初当初也是真心实意地崇拜付云归,?虽后来受晏久初的影响,崇拜不再,?但内心还是希望他能变好。 晏久初没有再说话,?因为两人已到了审案大堂。 除非当事人提出不想要接受百姓旁观,否则,?大理寺的案子,都是敞开了门,?可以由百姓站在堂内一侧旁听的。 晏柏松早站在了那里,?双手横在胸前,冷气哼哼地看着陈辙,?晏久初和晏敏初凑过去,小声问:“二哥哥,审到哪里了?” “柳三切那个传闻中的代笔还没抬上来呢,只有姓陈的在这乱咬人,没说什么有用的。” 晏柏松说话也不避讳,?似乎就是故意说给陈辙听的。 陈辙的反应一如晏柏松所愿,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冲上来:“晏柏松!” 梁又青见状,赶紧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闹事!陈生,回到你的地方!” 陈辙气鼓鼓道:“大人,我申请不要旁听!” 晏柏松一听可乐了,“陈辙,你申请什么申请?被告打人的是他柳三切,被打的是那姓崔的学生,整桩案子跟你究竟有什么关系?你如今在这上蹿下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理寺你家开的呢。” “大人,他出言污状大理寺!” 陈辙还要嚷嚷,后头却吭哧吭哧有衙役抬着担架上来,他脑袋一转,见到崔良来了。 见到崔良来 分卷阅读132 了,陈辙赶紧放弃跟晏柏松掰扯,扑到崔良落在地上的担架前,哭嚎道:“崔兄,你命怎么这么苦啊!被黑心肝的骗了戏文不说,上门讨公道,还被打成这样,崔兄啊啊啊!” 梁又青实在听不下去,又一拍惊堂木,喊衙役将陈辙先拉开。 “崔生,如今还能言否?”梁又青礼貌性那么一问,也不指望他能立马答上话来,指着一旁的柳三切道,“你说你那一夜,是被此人雇凶打晕在地,是也不是?” “是……” 崔良说话有些艰难,有一衙役专门凑在他身边,传达他的话。 “大人,他说是!” “柳三切,你可认?” “草民不认!”柳三切一甩青袖,“大人明查,我那一夜的确约了三两好友吃酒,后来也的确喝醉了,喝醉了在酒肆外头碰到这崔良,他一上来就问我要四十两!原来的买卖早就结束了,我哪里用得着再给他四十两,他就是贪得无厌!正巧当时我家小厮驱车来接我,我一上马车便走了,全程与他无有过多牵扯,崔良他如何就能将自己被毒打一事污蔑到我的头上?!” “那,那夜,我来,来找你讨钱,你不肯,你就,就找了好几个混混……对,混混,大人,那群混混可以,可以作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早就同那群混混串通好了,你是不是给了他们钱财,叫他们诬陷我?” 毕竟是写话本的,这种套路柳三切再熟悉不过。 “大人,大人明鉴,我身上,只有他,他当初给我那,几两银子……半年过去,还剩,剩六七两,都还在呢……” 崔良指了指自己袖口,衙役便伸手进去,掏出了他那只钱袋子,呈了上去。 梁又青亲自数了数,的确还剩七两左右。 酒肆周边那种混混,接活的价钱都不会低,崔良看起来,也是当真没那个钱。 晏柏松觉得好笑,“这不是还有一个成康伯爵府的公子吗?” 陈辙脸色一变,当即又要与他对骂起来,被梁又青又一拍惊堂木喝止,“陈生,你怎么说?” 陈辙自是不会认,“大人明鉴,我是无意中去到太学,听太学中有学生在笑话崔良所说代笔一事,便起了兴趣,多方打听之下,这才找到了崔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被打了,正躺在医馆的榻上。我是帮过他钱财,不过那是他被打之后,医馆要钱才肯继续将其医治,我便替他付了十两银子给医馆。” “以上诸事,众太学学生,医馆郎中掌柜,皆可作证!”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梁又青一摸下巴,道:“那崔良,你在被打之后,留在医馆,可还有见过什么别的人?” “见过,见过云,云司业……” “国子监司业云在池?” “是。” 梁又青又一犹豫,“他见你是为何?” “他,他也知我是,柳三切代笔,知我被打,来看我的。” “大人,要不请那云国舅来问一问?”一旁记事的主簿问道。 梁又青略一点头,“请云国舅来。” 云在池早料到自己会被宣堂,此时已经摸回到了家里,放骨一会儿,穿回了正经衣裳。 正当他衣冠楚楚地对镜将眉毛画回平常模样,外头来传话的小厮也到了。 “少爷,大理寺梁少卿遣了官差来,说有桩案子需要您作证,希望您能去一趟大理寺。” 云在池故意问:“什么案子?” “似乎是一桩打架斗殴的案子,官差说,其中一人是国子监太学的学生。” 云在池点了点头,刚站起身却又装模作样犹豫道:“可我还在禁足,你要那官差说好,到时候皇后追责起来,得由大理寺顶着。” 小厮赶紧又是一番来回传话。 得了官差的肯定,云在池这才颇为勉强地出了门,去往大理寺。 “哟,柏松兄也在?”云在池进大理寺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在,“五妹妹六妹妹也在?” 晏久初和晏敏初皆是一双星星眼看着云在池,异口同声道:“云哥哥!” 梁又青适时咳嗽一声,“国舅,公堂之上,正事为先。” “哦对。”云在池走几步到崔良身边,站定规矩道,“不知梁少卿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梁又青便将前情如此这般向云在池说了一通,云在池点头:“没错,我昨日是去看过他,他当时的确是躺在榻上不能动。在他与我说了被打之缘由后,我答应替他讨个公道,而后便走了。” “既如此,国舅原本打算,要如何为这崔生讨公道?” 云在池坦然道:“报官。” “国舅切莫被这小人蒙骗!”一直沉默在侧的柳三切急道,“崔良此人,满嘴谎言,贪心不足,先前早就定下的买卖,他如今倒是不甘心了,想问我要更多的银两,这些事定都是他一手谋划的!他不仅是想要银两,还想彻底毁了我的名声!” 你找代笔一事已是实锤 分卷阅读133 ,你名声也不见得有多好了。 云在池心下腹诽,面上却道:“既如此,叫了那群打人的混混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梁又青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陆续出现几个穿着随意,发鬓潦草,略显邋遢之人。 “大人。” 市井混混,到了大理寺自然也是不敢再张扬,该跪就跪,该磕头就磕头。 “你等抬起头来。”梁又青指了指躺在竹制担架上的崔良,“可认得此人?” 混混中为首的那一个看了眼崔良,眼神飘忽,躲闪不定,“认得。” “又认得此人?”梁又青又指了指柳三切。混混头子欲言又止,慢吞吞道:“也认得。” “前日夜半,是他雇你们打的他吗?” 混混头子再看一眼两人,迟疑了。 梁又青拍板,“是谁给的钱,哪里用得着想那么久?快说!” “是,是这个柳大文人!”混混头子指着柳三切,一咬牙,一点头,承认了。 “他给了多少?” “不多不少,正十两。” “市井刁民,公堂之上满口胡言!”柳三切气势汹汹地冲到这群混混前头,指着自己道,“你们老实看清楚我这脸,我何时与你们见过面?” 混混也急了,“柳大文人莫要不认,公堂之上我们如何敢妄言?那晚我们都见到你们俩争吵,是你给我的十两银子,叫我们打人的!” “谎言,统统都是谎言!”柳三切又气又着急,向梁又青拱手道,“大人,切不可信小人胡说,他们背后定都是有人指使,他们都是合伙串通好的!” 云在池看着他们在那互相指摘,突然插了一句嘴,向那混混道:“你们既成日守在那城东酒肆附近,应当知道那晚都有谁出入过那地方,当晚除了柳三切,你们还见到过谁?” 为首的那个听了,当即回忆道:“见到过刘公子,见到过郭公子,还有几个……” “等等,你可知我是何人?”云在池指着自己的俊脸问。 “您是云阳侯府的国舅爷,皇后的亲弟弟。”几个混混还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云在池,想狗腿不敢狗腿。 “哦,你居然认得我?”云在池颇感诧异。 “国舅玩笑了,当年您中探花郎,骑马游街,何等英姿,我等在人群中自是看过的,且印象十分深刻。” 平日粗俗惯了,混混头子本想再来几个成语夸夸云在池,想了半天,愣是一个漂亮屁都憋不出。 “既然你认得我……”云在池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又怎会不知,当晚我也进过城东那家酒肆呢?” “我当时还未下马车,便见到了你口中的刘家公子进去,我就在他后头不过片刻下车,你就不记得我了?” “记得记得!”混混自然晓得国舅爷不好得罪,连忙补救道,“那晚国舅也进去了,且就在刘家公子后头,我们看见了的!” “放屁!” 云在池外人面前儒雅一世,当堂实在忍不住,骂了那混混一句。 “我那晚根本没去过城东。” 一群人皆是颜色大变。 云在池也不啰嗦,直接回身与梁又青道:“梁少卿,我方才只是想诈一诈这几个混账,谁知话一下就给问出来了,背后指使他们的,多半是那姓刘的。” 梁又青好奇,“哪个姓刘的?” “中议大夫刘大人之子,刘牧。” 陈辙闻言,脸色不禁也变了变。 晏柏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喊道:“刘牧不是你好兄弟吗,陈衙内?” 陈辙此时也不敢再高声说话,只恶狠狠瞪了他一记。 云在池在那头道:“我方才之所以先问他在酒肆那见过什么人,就是想套他的话,因为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定是在那与自己接触过之人。” “刘牧和郭元朗,那晚应该的确进了酒肆,顺便还叫走了这群街边混混,给了他们银子,叫他们办事,办的就是故意殴打崔良之事。” “我说我在刘牧之后进的酒肆,他们竟一点都不怀疑,那就足以说明,刘牧到了之后就把他们叫走了,他们那段时间,正听刘牧吩咐,根本没看酒肆门口都进了哪些人。” 梁又青听了恍然大悟,不知是第几次拍起惊堂木,“大胆狂徒,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混混本就被云在池言中真相搞得有些慌张,一听惊堂木的响声,又抖了抖身子,赶紧磕头道:“大人,大人明查,都是那姓刘的逼得我们,都是他们逼得!” “你现在有两种说法。”云在池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昨日便叫人以柳三切小厮的名义去与你们交涉过,给出了二十两银子,叫你们一起去公堂上说出实情,你们却对着我派去的人,口口声声肯定就是柳三切叫你们打的。” “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你们说实话,要么,是对方给的比我多,要么,是对方也是个有身份的,你们怕报复。”b 分卷阅读134 r   跪在地上的几人听到这里,已经是一起瑟瑟发抖。 “国舅,国舅明查,是那刘牧逼我们,说只要我们帮崔良指认柳三切,就给我们五十两银子,不然,他家里有的是手段治我们!” 为首那人俯首在地,颤颤巍巍将事情一股脑全抛了出来。 “好你个崔良!你从我这里讨要钱财不成,就想诬陷我,踩着我上去!” 柳三切气的抬脚就要往还躺在地上的崔良踢,好歹被几个眼疾手快的衙役拦下了。 “公堂之上不得放肆!”梁又青呵斥完,又疑惑,“那刘牧为何要帮崔良针对柳三切?” 晏柏松在旁听席上高喊:“这不得问陈衙内了吗?” 陈辙此时正被几个混混的愚蠢气到脸色铁青,听见晏柏松的话,当下便瞪大了眼睛,硬着头皮道:“我哪里知道他!” “你不知道,我知道。”云在池适时又插了话。 “今日兰坊看戏,我有个朋友在二楼清清楚楚地看见,刘牧就坐在底下看台前列,一等到那演女鬼的花旦下台,便立马尾随进了后台,过不久又被赶了出来。他恐怕,是色迷了心窍吧!”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陈辙听着他的话,终于绷不住跪了下来,“都是,都是刘牧的主意……” 刘牧近来看上了春喜班一个戏子,正是如今柳三切这戏本的女主角苏黛,几番追求之下苏黛不从,他便以要毁了她的营生威胁她。 知道苏黛近来一直在排柳三切的戏,刘牧便将目光放到了柳三切身上。 崔良自从知道自己的戏文卖了那么多钱之后,就不止一次去酒肆找过柳三切要钱。他一介没有背景的穷书生,其实还是不敢将事情闹大的,只能死缠烂打。 恰好那一次,被刘牧看见了。 刘牧拦下他,问出了他口中缘由。 得知柳三切此番戏文乃他代写,刘牧觉得,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到他头上。 柳三切的这出戏,是春喜班近半年的心血,若有了这等污点,平时只需派人在戏台子底下闹一闹,那这戏,多半便是演不下去了。 拿此事威胁苏黛,她还会不从吗? 会。 苏黛一直都是柳三切的忠实读者,热爱他诗词多年,哪里会信刘牧的鬼话,觉得他说这些定只是想要诓骗自己跟了他,当下对他更是厌恶。 刘牧在苏黛那又没讨着半分好脸色,便只能设计将此事抖出,叫柳三切名声扫地,戏幕夭折,想逼她哭着来求自己。 而崔良,在得知刘牧官宦子弟的身份后,又被他忽悠着说,雇混混的钱他出,此事一成,柳三切便会名声扫地,他身为又能才的受害者,也能扶摇直上,代替他受万人追捧。 几番思考过后,他答应了。 “那陈衙内你究竟又掺和进来做甚?” 晏柏松死揪着他不放,势必要报上回这狗人诬陷自己蹲了半天牢狱的仇。 他这一口一个陈衙内,真真是要将陈辙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陈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了几眼柳三切,觉得心烦,干脆去看晏柏松—— “你叫唤什么叫唤,我就不信,等他的把柄落到你手里的时候,你不会落井下石!” 自古文人多相轻,柳三切的诗词传唱度比陈辙高了不知几何,陈辙心里一直不乐意。既看不起他赋诗花街柳巷的行径,却又实打实有些羡慕他受尽人追捧。 案子到此便告一段落,柳三切找代笔一事,大理寺管不着,但是余下几人,陈辙、崔良、几个混混还有已经派人去抓的刘牧,以诬陷罪论处,轻重不一,不一一论述。 每桩案子了结之后,大理寺都会派人在门外墙上贴出相应的告示,柳三切找代笔一事是此案关键之所在,所以他的名声,也是救不了了的。 事情结束,没人落着一个好,云在池却是神清气爽。 得了禁足令之后,还能如今这般正常出一趟门,不用缩骨,不用画柳叶眉,他简直不要太舒服。 扇子晃着小风往脸上送,晏家兄妹与他并行出大理寺的门。 眼瞅着许敬月正等在外头,晏柏松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在跟云在池分道扬镳的关键当口,拉住他问—— “国舅适才说有个朋友今日下午在兰坊二楼见到底下的刘牧,我今日下午也在二楼,二楼统共就三桌人,国舅那朋友,说的是京大人吧?” 他话说到此处,云在池脚步一紧。 晏柏松浑然不觉,又道:“我今日见京大人身边还带了个姑娘,方还纳闷,如今想来,他二人应都是帮国舅办事的?幸好幸好,真是差点就要误会他了。” 云在池:“……嗯。” 作者有话要说:  云在池:差点以为你知道了什么…… — 感谢在20210910?23:51:03~20210911?17:3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阅读135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虚*サヨナラが?30瓶;44307495、爱吃柠檬的猫?10瓶;月半留光、煎饼果子、承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见到(二更) 是夜,?临安王府 付荀今日到家,和大长公主还有两个儿子吃了一顿团圆饭,正在准备明日进宫面圣的事情。 “我听说,?今日下午回来,见到林家那个了?”大长公主走到他身边,说是陪他整理东西,?实则还是打听事情。 付荀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便也抬起头来看她。 “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 大长公主掏出那块从林桑桑手里拿回来的令牌,?递给付荀,而后尽量简单却又很精准地说了那日林桑桑在青玉堂闹的事。 付荀听后果然沉默了。 大长公主最是知道他的脾性,握着他的手道:“云归是我们头生的孩子,?他的婚事,?如今是我们家最要紧的事,他的世子妃和妾室,?怎么能是那样的姑娘?” “我并非贬低那丫头出生,?只是这般的行事作风,日后带出去,?进宫赴宴,你叫人怎么看咱们临安王府?” “连家的朝容县主好歹是个厉害的,?没叫她讨着好处,?若是此番换了别人,叫她硬是将那东西抢到手了,?别人背地里会怎么议论咱们?又怎么议论我们家两个孩子?” “哎。”付荀听得这一番话,重重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当初不走那一趟,就不会到如今这般两难。” “怎么就是两难了?”大长公主一顿,?“那姓林的丫头只要不肖想我们云归,我如何不会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是她自己心比天高,非得凑上来,做出这等丢脸之事……” 付荀蹙眉,觉得她的话稍有些过分,“怎么又说到这儿了?” “不然还能说什么?我今日便挑明了告诉你,今年,明年,以后每一年的中秋,我都不会再允许他们一家来王府了。” 大长公主本想与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孰知说来说去,付荀话里对那个丫头还是透露着心疼。 那便干脆她再做一回恶人,反正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了。 付荀听到她的话,自然不乐意,“你这……” “我这怎么了?”大长公主道,“往年是两个孩子都不急着定亲,让他们来也就让他们来了,今年云归都及冠了,早就该选好人家了,若是咱们看中的儿媳妇,知道咱们府里每年要来这么一个觊觎云归的人,你说她乐意吗?” “什么叫觊觎,你这说话真是……” “觊觎就是觊觎!当初我要给她看人家,你忘了她是怎么跪到我们面前说的了吗?什么爱慕了云归这么多年,什么宁愿做个洗脚婢,这不是觊觎还是什么?”大长公主气势不减,十分有理。 临安王无奈,“那即便是她觊觎,她只求个丫鬟的身份又碍不着什么。” “付荀!” 大长公主怒而摔了他两件衣裳,“我跟你成亲这么多年,你敢有一个通房丫鬟吗?我未来的儿媳妇,必定也是尊贵无极的,我不愿意受的委屈,她也不能受!” 付荀良久无言,自己默默矮身捡起那两件衣服,既老实又委屈道:“知道了。” 室内落下了冗长的寂静。 “那你可有看中什么人家?”过了一会儿,付荀觉得气氛缓和些了,才又问起些别的。 大长公主没好气道:“我看中的,你的好儿子又看不中!” 付荀自然而然道:“那他看中的呢?” 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 他看中的,他哪里有看中的? 晏久初算吗? 她神色微有些怪异,别别扭扭道:“你此番回来,多呆一些时日吧,有空就陪我去忠义侯府走一趟。” “忠义侯府?”幸好付荀直男的嗅觉还没有那么退化,问,“你打量着,想要忠义侯家哪个?” “啧,自然是大的那个。” “大的那个不是说?”付荀眼里满是疑问,觉得大长公主可能是被儿子的婚事给逼疯了。 大长公主嫌弃他滞后的消息,道:“放心,人清醒了。” “这还能清醒了?!” 不怪临安王大惊小怪,他的印象里晏久初就只是个六岁上心智的小娃娃,十多年了,居然能说清醒就清醒? “是,只是晏家目前还没有打算对外明说,你莫要声张。” 大长公主可不想将来可能到手的儿媳妇,被他这么一搅和就没了。 付荀很懂地点点头,感叹道:“那晏家真是不容易。” “是啊,苦尽甘来。”大长公主同样唏嘘,“不过你别说,我还真就喜欢阿九那样可爱的,脸上圆嘟嘟的多好看,有福气,不像某些人,欲.望心机都写在了脸上。” 说着说着又开始拉踩,付荀摇摇头,拿着衣裳自去洗漱了 分卷阅读136 。 *** 晏久初昨日看了大理寺那场审案,心里颇有些堵得慌。 云在池很帅很聪明,梁少卿全程配合也很在线,二哥哥报了仇,也挺好,只有她在知道柳三切真的找了代笔之后,心里郁结。 李代桃僵者,如何才能长久? 她占着原主的身体,享受着原本该属于她的疼爱,明知道她是为何落水而晕厥,却连帮她报仇这点事都没能做到。 她想,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看见付云归将她吓晕,她明明知道他的罪过并不比左纪二人轻,她却还是放了他一马。 那晚晏柏兆问她记不记得是何人将她推落下水的时候,她犹豫了,然后否定了。 她不是想要帮付云归,她只是觉得,她既然都占着这副身体清醒了,那报仇的事情,她当然要自己来。 在这里呆了两三个月了,该适应的都已经适应了,是时候该支愣起来了。 许敬月来带她出门的时候,她正对镜发着呆。 铜镜中印出圆润小巧的脸庞,姣好的皮肤透着亮白,不论在哪好似都能发光。 女儿虽然已经清醒了,许敬月却还是没有习惯,进屋之后下意识便要帮她梳头,只见她已经发髻完整,连珠簪都带好了。 “娘亲!”看到许敬月过来,晏久初抬起头,环住她的腰间,展露出早上第一个笑颜。 “走吧,去外祖父家。”许敬月牵着她起身,打量一番她今日穿着,“倒晓得穿喜庆的,你外祖父外祖母见到肯定高兴。” “嗯,我知道娘亲肯定也高兴。” 晏久初很是喜欢贴着许敬月,许是知道她这么多年不容易,所以对她格外心疼些。 “走吧。”许敬月拍拍她的脑袋,与她出门上了马车。 许家人知道许敬月这回定也是有事回来,却不晓得此番这事,这么大。 震惊与兴奋笼罩着整个许家上空,久久未能消散。 冯氏和郑氏围着晏久初那是转了五六圈不止,时不时捏捏她的脸,轻轻掐两下自己的胳膊,生怕自己在做梦,痛醒后便只知道傻愣愣地笑着。 “好,真是好,三妹妹好福气!”冯氏激动道。 “好福气好福气。”郑氏也是同样附和,“待会儿去外祖父外祖母跟前跳两圈,再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好!”晏久初笑着应下。 许家家风好,氛围也好,午时几个处理完公务的舅舅回来,也是同样的震惊和喜悦,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一齐拥着晏久初到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跟前。 看到晏久初当真不再跟从前一样傻傻愣愣,而是有问有答、条理清晰的时候,七十多岁高龄的老夫人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外祖母。”晏久初窝到老人家怀里,仰起小脸冲她笑,“这是好事,不哭了,我清醒了,以后想看你们,就可以时常来看你们了,多好呀。” 从前六岁的娃娃独自出门不便,如今正常十七岁的晏久初,出门应是该放开了。 许敬月听着她的话,心下暗忖,女儿长大了,清醒了,的确不该再时常束缚着她了。 从许家回去的路上,晏久初正转着外祖母给的白玉绞丝纹镯,听许敬月道:“从前娘亲总担心你独自出门不安全,今日在你外祖父外祖母那想了想,觉得往后还是得准你出去才行。” “真的?!”晏久初镯子也不玩了,一时语气难掩兴奋。 “小丫头。”许敬月点点她的脑袋,“昨日刚清醒,今日就想这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盘算多久了。” 晏久初从前是二十多岁的脑子装六岁小姑娘,想要自己出门也开不了口;今时却不同往日,十七岁的正常姑娘,当然能说出想要自己出门。 她熟练地跟许敬月撒娇,“娘亲你最好了,我就是想着,外头那么多好风景,好吃的好玩的,我从前都没仔细逛过,根本没记住多少,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可想将上京城再好好地游览一圈了。” “好好好,游游游。”许敬月叮嘱她,“只是得多带着几个丫鬟才行,不许一个人出去,那太危险了,不能叫娘亲担心,知道吗?” 晏久初郑重地答应了她。 翌日站在长安街上,她只觉周边空气都不一样了。 是先前几个月从未有过的自由和清新。 “先去永定河长街那边逛逛!” 她心下早就定好了计划,先熟悉整个上京最重要的永定河长街,再故意往大理寺的方向挪,记住一路风光建筑,最后把大理寺那一片逛一逛,各个要址详记在心。 要对付云归下手,就得先将他周围环境熟悉透了才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她估算错了自己的本事。 永定河长街足有五六里长,分东长街和西长街,从前坐马车不觉得这条路多长,如今两只脚在地上逛,才知道不容易。 晏久初听许敬月的话,带着两片短纱罩遮面 分卷阅读137 的帷帽,一路走一路吃喝,从东到西,还没走出头,便吃撑到受不了了。 没有人管着她,她对街上卖的一切都很好奇,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想喝,一路下来,她只能捧着稍微有些圆润的小肚子,彷徨地找了棵柳树靠着,想要静下来歇一歇, “小姐,不若去前头的茶楼歇一歇吧?”冬藤见她又累又撑,便主动提议道。 晏久初点点头,对她的贴心很是欣慰,“走吧走吧。” 又抚着肚子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到茶楼,晏久初一只脚刚踏上台阶,便见台阶上忽有另一只干净的鞋面出现在自己眼底。 风吹起朦胧纱罩,晏久初目光缓缓上移,那人的脸在后头影影绰绰,她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付云归:“来接我母亲。” *** “到了吗?” 王府里,大长公主正悠然自得地喂着池鱼,见若荷面带喜色地回来,便知事情多半是成了。 “到了到了,探子回来说,已经见到了。” “那就好。”大长公主一扔手上的鱼食小勺,帕子擦着手,道,“咱们今日就看看,云归究竟喜不喜欢那丫头,若是真喜欢,我也就不用再顾忌那么多了。” 晏久初清醒了,于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于她,一定是桩好事就对了。 毕竟付云归从头至尾,除了晏久初,其他一个人都没提过想娶。 她这几日特地派人盯着晏久初的行踪,见她今日往长街去,便也赶紧派人去了大理寺,把付云归引到了长街。 趁着临安王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她一定要把儿子的婚事给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一定要把阿九送到儿子身边 阿九:咦,你怎么知道我刚好想找你儿子算旧账了?! — 第63章 、骑马(一更) 晏久初不太懂喝茶,?也爬不动二楼,随便叫了一壶碧螺春坐在窗边,和两个丫鬟一起喝。 桌上还摊着她先前买来吃了一半的糖炒栗子和小酥肉,?她摘了帷帽,正要招呼冬藤和夏芜赶紧吃,抬头却看见付云归正拧着眉从楼上下来。 他不是说来接大长公主吗?人呢?怎么只有他和他那小厮下来? 晏久初特意伸了脑袋向他身后看看,?楼梯上下来的,?当真只有他们两个。 “大长公主不在吗?”她难得主动喊住付云归。 “不在。”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急着去找她?” 付云归看着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她知道你清醒的事情了?” 晏久初点头,“知道了呀。” “……” 那他也大概知道,?大长公主为什么把他叫过来,?自己却不见了。 晏久初托着腮帮子,见他又不说话了,?便尝试着招招手喊他过来,?叫他坐在自己对面。 他当真也过来了。 冬藤和夏芜见状,连忙起身行礼,?站到后头,不敢和临安王府的世子坐一桌。 “你吃吗?”晏久初将油纸里剩下的小酥肉和糖炒栗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颇有点示好的意思。 “想做什么?” 这死直男,?晏久初瞪他一眼,硬邦邦道:“吃不掉了,?不想浪费。” “……” 付云归叉起小酥肉尝了一口,点评道:“凉了,不好吃。” 又剥了一颗栗子,“太硬了,口感不好。” 晏久初脸上刚扬起的笑意一瞬便淡了下来,?“你以为这是你家王府厨子做的呢?吃个东西这么挑剔。” “买食物不讲究口味,那我为何要买它?” 他随便尝了两口东西就放下了,自己倒了一杯茶,按照喝茶的速度来看,只是单纯地渴了,而不是想品茶。 晏久初故意道:“茶怎么样?” “甘甜有余,清香不足。”还真叫他装模作样说出了两句,“缺少点花果香的味道。” 晏久初幽怨地看着他,劈手将他手上的茶盏夺过。 “那你就别喝了,也别吃了!” 付云归点点头,自然地起身,“多谢县主今日款待,告辞。” “哎!” 死直男。 晏久初赶紧追上去,在他出茶楼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先别走,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她略不自在道。 付云归低头看着她嫩白的手,明明是跟前几日林桑桑一样的举动,他却并没有感到多排斥,反而顺着她问下去:“什么事?” 晏久初看看茶楼喝五吆六的环境,嚅嗫道:“去,去外面说。”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大街上。 快值正午,该回家吃饭的回家吃饭,该上酒楼潇洒的上酒楼潇洒,街上其实人不多,也不会有人特地关注他们。 晏久初和付云归并排走 分卷阅读138 着,帷帽也没带,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人,心里酝酿了许多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究竟有什么事?” 走了一段路,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付云归似乎发现了些端倪。 晏久初心神一定,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咽了下口水,道:“我其实喜……” “小姐!” 刚酝酿好的情绪措不及防被远处跑来的车夫打断,他着急地跑过来,与晏久初道:“小姐,咱们家马车被人砸了!” “什么?!” 晏久初心思一下被吸引过去,“怎么会被人砸了?” 她原先在东长街入口下车,喊了车夫到西长街出口等自己。但是步行逛街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马车,车夫将车驱到西长街出口之后,便将车栓在一根树干上,自己也到附近逛逛去了。 谁知方才回去查看的时候,发现车厢被人砸穿了两个面,一半的车身都塌了。 “是哪个混蛋干的?!” 晏久初暴跳如雷,重重甩开付云归的手腕,似是将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付云归瞥她一眼,只见她双手叉腰,眉目间难掩怒色。 他思忱一番,觉得这个“混蛋”,很可能是他尊贵的母亲。 “小的不知。”车夫惶惶不安,生怕主子发火发到自己头上。 “没有马车,小姐中午可要怎么回去啊?”冬藤说出了最大的问题。 晏久初一愣,对哦,她光顾着生气,忘了没有马车,她该怎么回去这个问题。 难道要走回去不成? 不成不成,她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西长街,觉得不如此刻就这样晕过去,那样付云归可能还会有点良心,把她送回去。 “世子哥哥,一定是有人故意把我马车给砸了的!”她撅着小嘴回头告状,眼巴巴地看着付云归。 付云归一哂,揉了揉方才被她甩开的手腕,故意淡漠道:“关我何事?” “我回不去家了!”晏久初急地跺了两下脚,“我中午不回去,娘亲会担心的,爹爹也会担心的,哥哥们都会担心的……” “我又不担心。” 付云归打断她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分明已经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如今这样的表现,很显然是故意的。 她在故意套路他。 “那我回不去家了,怎么办?” 晏久初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小脸红彤彤地仰起来,露出好看的、白生生的脖颈,叫人很想……咬一口。 付云归眼神暗了暗,漫不经心地别开目光,指了指那头一家酒肆,“那里有租赁马车的,付了租赁所需的银两之后,还需抵押一件贵重物品,你手上不是有镯子吗,拿去押着,回到家之后再叫人来取回镯子就好了。” “不行。”晏久初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玉绞丝纹镯,宝贝道,“这是我外祖父外祖母昨日才送给我的,我今日刚带出来呢,怎么好就拿去抵押。” 付云归又看看她的发髻,“那你这簪子应该也还值点银子,勉强也能抵押。” “不行。”晏久初想都不想,又拒绝道,“这是我大哥哥在我去年生辰的时候送的,拿去抵押了,岂不是罔顾他的心意吗?” 付云归的眼珠子只能转到她的腰间,晏久初低头一看,急忙捂住腰间那块玉佩,“这是前两天封县主的时候,皇后娘娘赏的和田玉,可珍贵了,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我把它抵押了,那定是不行的。” “……” “你还有什么是行的?” 晏久初假模假样地将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腰上这块玉佩就不错。”她自己不行,目光便十分不客气地停留在付云归的腰间。 “巧了,我这也是皇后娘娘赏的和田玉。” 付云归挑眉看着她,并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那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抵押……”晏久初亮晶晶地眨着眼,“不如就你送我回去吧!” “我只有两匹马。” 意思很简单,他一匹马,他小厮一匹马,没有多的给她了。 晏久初理直气壮道:“我本就不会骑马,我跟你骑同一匹不就好了?” 付云归危险地眯了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晏久初从冬藤手里拿过帷帽戴上,拨开两片纱罩,“这样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说罢,她又向两个丫鬟道:“冬藤,夏芜,我先回家叫娘亲她们安心,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到家就叫人来接你们。” 哪有家里专门派马车来接下人的道理,冬藤和夏芜赶紧摆摆手,表示:“小姐,还是叫世子先送您回去吧,奴婢们等会儿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那多累啊。” 晏久初还待再说,冬藤和夏芜却连连摇头,急忙将她交给了付云归,“还请世子多多照顾我们小姐,奴婢们这便也要动身回去了,先请辞一步。” 分卷阅读139 再不趁早走,两个丫鬟是真怕晏久初干出叫马车来接她们的事儿,到时候传到侯爷和夫人的耳朵里,小姐可以不懂规矩,她们可不成。 付云归垂眸,看着被推到自己身前的晏久初,小小的个子,因为带了帷帽的缘故,像是个硬装大人的小孩儿,纱罩随风飘摆着,扑到她的脸上,他看不见。 送她回去,似乎也未尝不可。 “那就走吧。”晏久初看着冬藤和夏芜忙不迭跑走的身影,回头牵起他的手,手指自然地穿过他的手掌,握紧了。 他愣了一下。 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少女,连手心手背都是娇嫩的,裹着他略有些粗粝的大掌,紧紧抓住不放。 “你怎么还不走?” 她回头娇嗔了一声。 “来了。” 付云归回神,手依旧被她牵着往前拉。 他几步跨上前,将两人之间距离缩小,直至并肩而行,也没有要主动挣脱的打算。 马鞍本就是只安排坐一个人的,其实不够大,待到了马前,晏久初才奇怪,“怎么这么小?我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付云归没说话,直接将她托起来扔了上去,而后自己上了马,从后头环住了她。 “咳咳。” 他双手从她身侧穿过,握住缰绳的瞬间,晏久初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方,小脸温度有些高。 “不是你自己要我送你回去的?”他低声道,“后悔了现在下去也行。” “不要下去。” 晏久初压低帷帽,不叫他窥见自己的情绪,感受到付云归真的圈紧了她的腰,脸烧的很是厉害。 她想过一起骑马的动作会很暧昧,没想到会暧昧成这样,一上来就有些受不了了。 难怪付云归之前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心思飘忽,付云归也不啰嗦,见她真的没有要下去的打算,便圈着她飞奔起来。 连坐大巴都会晕的晏久初,被马匹颠的有些怀疑人生,忍不住向后靠了靠,想躲进身后人的怀里。 “别乱动。”付云归固定住她,放缓了速度,低头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嗯。”她实诚道。 “那这样呢?”他保持着稍缓的速度问她。 晏久初微微喘着气,“还行。” 付云归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保持这样的速度骑行了有一会儿,眼见着前面街口进去就是忠义侯府,付云归突然开口,问:“你方才想和我说什么事?” “啊?”晏久初奇怪。 付云归提醒她,“茶楼那里。” “哦……” 晏久初回想起来,那时候打算打直球来着,直接对他死缠烂打,说喜欢他,想嫁给他,接近他的生活,然后,她会跟他一样,在袖子里藏好匕首…… 可是现在,她觉得这样也还不错。 不是说付云归不近女色吗?不是说他不想娶妻吗? 那在街上愿意被她牵着,现在又圈她那么紧的人是谁?是狗吗? 晏久初再怎么母胎单身也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小说电视身边人她都见过,对这种事情,怎么会不懂呢。 所以付云归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就算不喜欢,至少不排斥吧? 如果她把这个喜欢或者不排斥变得更强烈一点呢?勾引他,抛弃他,一刀捅了他…… 那他会不会哭的很惨烈? 那场面,她真想看。 于是她摘了帷帽,脑袋措不及防地向后仰,撞在他的身上,眼睛眨巴眨巴,无辜道:“我想知道,我这个封县主的事,是你向皇帝提的吗?” “嗯。”他模棱两可地应着。 晏久初刨根问底,“那你为什么要请求封我做县主?” 因为你不愿意做我的世子妃。 付云归看她,眸中带了点不可言说的意味,默了默,道:“你父亲功劳高,你值得。”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呢。” 晏久初翻了个白眼,脑袋回到了正常位置。 马匹拐进了忠义侯府所在的□□街,付云归勒紧缰绳停下,单手将晏久初抱了下去。 而他自己根本不用下马,马儿转了个方向就要走,晏久初急忙过去拦住他,“明日我可以去大理寺找你吗?” 公私到底也没有很分明的付少卿疑惑:“你来大理寺做什么?” “来给你送吃的。”晏久初高兴道,“你今日送了我回来,礼尚往来,我给你送些点心。” 付云归想起上回她在书房门前把自己药晕,偷走了他几个手印的事,又想起她今日故意接近自己,目的不知为何。 就这样的水平和演技,明日居然还想来大理寺,她是真打量着他不敢动她吗? “随便你。” 他泠声回答她,没有拒绝,就是同意了。 晏久初笑着目送他离开。 * 分卷阅读140 ** “送回去了送回去了,两个人骑的一匹马,亲自送晏五姑娘回去的。” 前方的探子又回来报了消息,若荷赶紧传递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定是喜欢的,同骑一匹马,你见过他肯跟哪个姑娘这么亲近?” “既然喜欢,那世子后来为何又将此事搁置,再也不提了?”若荷疑惑道。 “你忘了,当初阿九的脑子……都怪我,是我当时不同意,若早知她会恢复,我就该早早地定下来。”大长公主盘算着,道,“等再过几日,晏家确定阿九恢复清醒了,不傻了,我便同付荀亲自上门一趟,再看看那孩子。” “可是忠义侯夫人她……”若荷欲言又止。 大长公主敛了些笑意,“我知道她疼女儿,不容易,若是劝的动,我自然会和王爷尽力去劝,若是劝不动,那便只能去求一道圣旨了。” “罢了,不说这些。”大长公主瞧了眼手腕上前几日刚从宫里挑回来的翡翠镯子,道,“最近多去库房看看,多挑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备着,我要阿九高高兴兴的,还有,张太医那儿也得多嘱咐,在事情彻底定下来之前,本宫定会需要他。” 若荷心领神会,张太医是太医院最负盛名的,神智心理方面的圣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里面关于阿九看见世子和林桑桑的心理活动改写了一下,大家要是觉得前后矛盾,可以返回去看看 然后关于阿九的心理活动,这段时间她的确是迷茫期。在阿九的印象里,世子可以说是害死了原主的,不然她也不会穿过来,前面几个月小打小闹算是适应新环境,但是后来晏家对她那么好,许家对她那么好,就衬得世子害死了原主,是真的非常非常坏,所以她现在会开始真的报复世子了,算是给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一个交代,但是后面具体就不说啦,大致就是这丫 第64章 、送礼(二更) 晏久初回到家,?怕许敬月担心,便没有说马车被人砸了,只说是马车坏了,?付云归碰巧送她回来,两个丫鬟和车夫等会儿再回来。 许敬月正在准备衣裳,听了也没多想,?只是叫她先过去看看裙子。 “过几日中秋宴会,?咱们全家都得进宫,?这是给你和敏敏准备的裙子。”许敬月将衣裳举到她面前比划了两下,“我们阿九真好看,先去吃了饭,?吃完饭再试试吧。” “嗯,?中秋宴会……”晏久初前几日进宫,似乎也听皇后提过这事。 她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好像的确有这个东西,?往年每到八月十五,他们一家就必须穿戴整齐进宫赴宴,?宴会上有不少珍馐美食,原主每一次进宫,?都只顾着吃了。 左不过是些复杂的排场,?晏久初便没怎么在意,想着到时候她自己说不定也只顾着吃了。 用饭的时候,?晏敏初挤到她身边,小声道:“五姐姐,我听说此番中秋宴会,留宋也要去。” “留宋?”晏久初想了想,若是作为福嘉郡主的女儿去赴宴,?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 “嗯,你说大长公主究竟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啊?要是同意,怎么还不定亲,要是不同意,不早就该阻止他们来往了吗?可我前几日还碰见他们在街上呢。” “那不是得她家大儿子先定了亲,才能轮到小儿子嘛。”晏久初道。 “虽然是这个理。”晏敏初纠结,“可我总觉得世子……哦不,付辞那样的人,好像就不适合成亲呢,云哥哥就比他适合跟姑娘们站在一块儿。” 晏久初真心实意为付云归操了一番心,老实道:“我觉得连家那朝容县主,其实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晏敏初惊呼一声,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可我听说,他们俩相看过了,付辞看不上。” “哼。”晏久初笑笑,“他也许想要天上仙。” “姐妹俩聊什么呢。”许敬月嗔道,“快吃饭了。” “哦。”大人一发话,两个人就立马老实了。 吃完饭被许敬月拉去试完裙子后,晏久初一个人摸到了厨房。 “这是在做什么呢?”她好奇地问几个厨娘婆婆。 “回小姐,这是牛奶酥,桂糖糕,还有桂花藕粉。” 晏家每日下午都会有厨娘做点心,或吃的或喝的,或全都有,每日花样不尽相同,却都无一例外的好吃。 晏久初探过头去张望了两眼,又问:“这些做起来是不是很麻烦呀?” “回小姐,我们做惯了的,不麻烦。”几个厨娘以为晏久初是在关心她们,忙摇摇头。 晏久初却点点头,出人意料道:“既然不麻烦,那就请婆婆们教教我怎么做吧。” “啊?” “这不是快中秋了吗。”晏久初温和地笑了两下,解释道,“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想着娘亲这么多年照顾我这么累,我也想亲手给她做点东西,尽尽孝道。” 厨娘们恍 分卷阅读141 然大悟,“小姐真是一片孝心,夫人定会感动不已。” 晏久初便道:“还请各位暂时不要告诉娘亲,我想等中秋给她一个惊喜。” 大家很是配合地点了头。 得了她们的同意,晏久初便也真的撸起袖子,有模有样地跟她们学了起来。 也许是被她的孝心所感动,厨娘们教的很是认真,每一步的过程都会给她耐心指导,有错误的地方也会立马指出。 可即便如此,晏久初最后花了大半个下午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一大半是丑陋不堪且味道不佳的。 厨娘们怕她泄气,鼓励了她许久,晏久初自己倒是很看的开,收拾了东西表示自己明日下午再接着来练习。 第二日下午她也真的来了,而且是一吃完午饭就溜过来了。 这回又是花了一两个时辰,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晏久初今天的点心做的比昨天已经好很多了。 她没有理做的完好的那一部分,只将做的不好的那部分有模有样地装进了食盒里。 厨娘们很是不解。 晏久初笑笑,解释道:“将每日做的不好的收起来,以后有对比,就能清楚知道自己的进步了。” 随后她又道:“那些做的还行的,就送给哥哥们吃吧,千万不要说是我做的就成,就怕他们到时候在娘亲说漏嘴了。” 厨娘们一致点头。 小姐不仅是个有孝心的,还是个对哥哥们也极好的。 在厨娘们满是欣慰的眼神下,晏久初手里拎着食盒,出了厨房,上了马车去往大理寺。 付云归抬头瞧瞧外头天色,落日血红的残阳铺遍,昭示着这日的即将结束。 那个说好今天要来看他的人,还没来。 也许本就是玩笑话,他告诉自己不用将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收拾好卷宗准备回家。 有衙役匆匆从廊下过来,敲了敲敞开的书房门道:“付少卿,外头晏家五姑娘说想要见您。” 手上的动作一顿,收好的卷宗复又翻开,付云归随意翻了几页,提起了笔,才道:“请她进来。” 晏久初提着食盒,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了两眼,问:“世子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你有何事?”他头也不抬,握着笔在卷宗上圈圈写写,晏久初看了两眼,道:“我昨日不是说好了要礼尚往来的嘛,喏,给你送了吃的过来。” “放那里吧。”付云归随手一指地下,看起来没功夫理她的样子。 “哦。”晏久初乖巧地将东西放下,自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脑袋看他。 付云归顶着她灼灼不加掩饰的目光,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问:“你这是做什么?” “等你写完呀。”晏久初指了指那个食盒,“那里面有我亲自做的牛奶酪,我等着世子哥哥尝尝呢。” 付云归眸色一动,“你亲自做的?” “嗯。”晏久初很认真地点了头,“我昨日下午回去就在练了,今日下午又花了好多时间才做好的,世子哥哥你要不要先尝尝?” 付云归瞥一眼再没什么好写的卷宗,顺着她的台阶而下,“那就尝尝吧。” “好嘞。”晏久初从地上拎起食盒,一格一格拆开给他看。 第一格是一看就很好吃的千层糕,肯定不是她做的,第二格是碗看着也挺好吃的杏仁桂花藕粉,肯定也不是她做的,第三格的盘子里散着几个灰扑扑硬邦邦的东西,付云归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她做的牛奶酥。 他的眉头瞬间皱的更深了,“你是清醒的吧?” “是啊。”晏久初神色自若地取出那盘牛奶酥,辩解道,“可我就算是清醒的,也不是一来就会做糕点的,那不是还得学嘛。” 付云归被气笑了,“你学成这样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我又不是只送这一次,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日日都来送,那你不就能看见我的进步了?”晏久初自信道。 “就因为我送你回一趟家,你要日日来给我送点心?”付云归不大信。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晏久初顺势接下去,“世子哥哥,我想学写字。” 毕竟她上辈子是个现代人,小时候也没有专门学过书法,上回给他们出谋划策,一□□字写的自己都没眼看。 “你倒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付云归显然也想起了那手丑到夏侯瑜面部扭曲的字。 “你家里几个哥哥,字都不错,你跟我学做什么?”付云归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答应她。 晏久初脱口而出,“哥哥们跟你怎么能一样?” “呵。”付云归扔了羊毫和卷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哪里不一样?你不是也喊我哥哥?” 晏久初低头,嘀咕了两声,“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再轻微的声音也没有逃过付云归的耳朵,他一步步质问道:“是啊,我又 分卷阅读142 不是你亲哥哥,那你求我,我为什么要答应?” “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晏久初撇撇嘴,不想再像个犯人一样接受他的审问,自言自语道,“大不了每日都去国子监找云哥哥教我,他的字肯定也写的很好看。” “……”付云归故意咳嗽一声,“跟云在池很熟?” “云哥哥起码是个好人。”晏久初横他一眼,咬牙切齿,强调了“好人”二字。 付云归不解,“他没在你面前杀过人,他就是好人了?” 晏久初昂首,站在桌边睥睨他,“他没把我吓到水里,所以他是个好人。” 付云归轻笑一声,“那你去找云在池好了,国子监在前面第三个街口拐弯,慢走不送。” “付云归!” 晏久初似乎真的生气了,从他桌上把东西全都收拾走,连那盘最差劲的牛奶酥也全都一股脑装回到了食盒里,吭哧吭哧拎着东西就走了。 听着她越走越远的动静,付云归心底里的落寞终于渐渐爬上眼底。 当初是他要云在池去试探人,结果现在居然因为这个,给自己添了堵。 可是要他再来一次,他想,他还是会选择从一开始就叫她落水,虽然那并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可他的的确确需要一个清醒的晏久初。 再等等,中秋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他强迫自己现在不去想这些,埋头进公文里,想要借此静下点心来。 天色彻底暗下去的时候,他才走出大理寺,浮石赶了马车停在门口,他正要下台阶走过去,却见浮石的眼睛一直盯着旁边墙角一处。 他转过头,冷不丁看见旁边墙角处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有丫鬟陪在她身边,却也只是举着不甚明亮的灯笼不知所措。 不论白日里多暖和,入秋的夜晚总是寒凉,还伴着萧瑟的冷风,付云归看了片刻,终于叹气,喊浮石去马车上把披风拿来。 浮石得令,赶紧去拿东西。 付云归蹲下的时候,大理寺门口的灯笼为他罩下一片阴影,覆在晏久初身上。 丫鬟自觉退了几步,不去听他们说话。 “不是想学写字吗,把手冻坏了,怎么学?”他问的很轻,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耐心打了个结。 “你又不教我,你管我做什么?”晏久初擦擦泛红的眼尾,刚要掉下的眼泪珠子被她一手抹尽。 付云归在幽暗光亮下,注视着她兔子般红彤彤的眼睛,倏忽,屈起食指轻敲了两下她的额头,意味不明的声音顺着风声,道:“明天好好带着你的拜师礼,再过来。” 晏久初怔怔看着他。 他也不动,就这样任由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见她破涕为笑,“那说好了,我明日也晚些来找你,等你忙完了再教我就成。” “嗯。” 似乎生怕他反悔,晏久初一得了他的承诺,立马边哭边笑着跑开了,拉上候在一旁的冬藤,二话没说钻进了马车。 付云归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若有所思。 “呼——” 直到马车驶出大理寺所在那条街,晏久初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扯出袖子里藏着的、包裹过几片洋葱的帕子。 她的左手边,正是冬藤陪她出门前,怕她冻着,所以为她准备的披风。 她无声笑了笑,只裹紧了身上披的这件、过于宽大的玄色披风。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又要来台风啦,沿海地区的宝子们都要注意安全呀,保护自己,人人有责! 第65章 、老师(一更) 为了看的真像那么回事,?晏久初特地去找了晏柏兆。 “大哥哥,你知道寻常的拜师礼,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她摸进晏柏兆的院子,?煞有其事地问。 “拜师?”晏柏兆奇怪,“你想跟谁拜师?” “世子哥哥呀。”晏久初不打算骗他,“我想叫他教我写字。” 晏柏兆同样想起了那一张不堪入目的字迹,?道:“你想学写字,?回到家来我也能教你啊,?或者,给你请个女学究来家里。” “可是这样我就不能有借口出去玩了。”晏久初道,“我已经跟世子哥哥说好了,?我每日去大理寺找他,?等他忙完了再教我,那样我就每日都有理由出门了。” 晏柏兆失笑,?“你是怕娘亲时常管着你,?不肯让你日日出去玩?” 晏久初点头,眼里是得了苞谷的小仓鼠似的兴奋,?“大哥哥,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醒来,?对什么都好奇呢,上京数不尽的好玩的,?我想多看看。” 许敬月虽说放开了她的自由,但她天天往外跑,难免也是不像话,迟早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才行。 对妹妹总是无比宽容的晏柏兆,知道她爱玩,?也不会过多的约束,只是叮嘱道:“你想每日出去付云归那学,我是可以,只不过还是得跟母亲说清楚,要母 分卷阅读143 亲答应了才行。” 毕竟付云归从前是真真正正打过想要娶阿九的士意的,这样日日跑到他跟前去,许敬月哪里会放心。 “不成,你想要学,家里哥哥们都可以教你,再不济,请个老师来也行,非要跑到大理寺去做什么?” 许敬月意料之中地不同意。 晏久初执起她的手,道:“娘亲,可是世子哥哥已经答应我了,我也已经跟他说好了,我保证每日就学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多呆的。” 许敬月气恼,“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日日去他付云归身边,旁人知道了会怎么说?” 晏久初想,她可不就是想让谁都知道吗? “娘亲,那我戴上帷帽好不好?就跟昨日出门一样,没有人知道我的。” “大理寺里头那么多官差衙役,你当他们都是眼瞎的?” 许敬月头一回对晏久初说了这么些偏重的话,见晏久初沉默地瘪了嘴,在一旁要哭不哭的,心里一下便是软了。 “阿九,你刚醒来,你不知道付云归他心思深得很,你去到他身边,他不知会怎么对你呢。”许敬月尽量温和地与她说理。 “可是,可是世子哥哥一直对我很好啊。” 晏久初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给付云归洗白的一天。 “从前有一回,大哥哥带我去吃古董羹,大哥哥有事不见了,别人都背着他笑话我是个傻子,是世子哥哥一直替我说话的,后来,他还帮我狠狠教训了那些人呢。” 晏久初说的认真,许敬月一听,回头看一眼晏柏兆。 晏柏兆心虚地低下头去,“那晚我见柏松往大理寺地牢去了,就急着把他抓回来,喊付云归帮我看着阿九。” “越大越不晓得士次,晏柏松要闹就让他闹去,竟叫你连妹妹都丢给了旁人。”许敬月教训完他,又回去同晏久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只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待你好,你独自过去,万一他不给你好脸色……” “那便喊大哥哥送我去拜师吧!”晏久初提议道。 “……”许敬月彻底卡了壳。 “那样有大哥哥的面子在,他就会一直待我好了。”晏久初坚持不懈地缠着他们俩劝说,“大哥哥,你说是不是?” “啊?”晏柏兆一愣,看许敬月脸色并不好看,讪笑着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吧……” 许敬月心下正烦,干脆把这一直帮倒忙的晏柏兆轰了出去,拉着晏久初担忧道:“阿九,你跟娘亲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 “不是!”晏久初立马斩钉截铁地摇头,“娘亲,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世子哥哥的,他就跟大哥哥二哥哥他们一样,是哥哥罢了,而且我才刚清醒,还想在娘亲身边呆好多好多年呢,娘亲说这个,就太伤人心了。” “好好好,不喜欢就好,娘亲也是害怕……”许敬月摸摸她的脑袋,无奈叹一口气,“想去学就去学吧,娘亲也不拘着你了,只是说好,每次都得让冬藤和夏芜她们跟着,必须得时时看着你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晏久初抱住她,“谢谢娘亲。” 娘亲,我一定亲手给你的女儿,报仇。 傍晚是晏柏兆陪她去的大理寺,替她准备了正式的拜师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还有一把,干瘦肉条。 当付云归看见几个下人将这些东西陆续搬进他书房时,面上表情是有些古怪的。 其实他说的拜师礼,只是想晏久初再把糕点做好一点,再送过来,并没有要正式到这个地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下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阿九的老师了。”晏柏兆拍拍他的肩膀,“下跪行礼什么的也就不用了吧?走个过场就行了,从今往后,你可不许再欺负我妹妹了,你可是她老师了。” “嗯。”付云归将昨夜备下的一套笔墨纸砚回赠给晏久初,“好好学就行。” “那就这么着吧。”晏柏兆看看晏久初新奇地抱着一堆笔墨纸砚,又问付云归,“那你下午可还有公务?还忙的话,我就先带阿九回去了,明日再叫她自行过来。” “不忙。”付云归看他,“你先回去就行。” “我……” 晏柏兆欲言又止,看看妹妹,又看看付云归,道:“那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外头转两圈,晚些时候来接她回去。” “哥哥路上小心。”晏久初送他到廊下,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过来。” 她刚踏进书房门,便见付云归已经站了起来,空出了桌前的士位给她。桌上正铺着空白的宣纸,笔墨笔山等物一应俱全,应都是他平时常用的。 “你刚学,用兼毫就行。”他给她挑了一支笔,道,“从一字学起。” 说完,他又想了想,问:“字大概都认得全吧?” 晏久初看过这个朝代的书,书上内容她基本都能看得懂,想来跟现代字差别也不大,便点头,“勉勉强强。” 分卷阅读144 “那就写吧。”付云归在她身后俯下身,脑袋搁在她发鬓一侧,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住她右手,带着她在纸上落笔。 “手不要这么僵硬。” “放松点,往这边写。” “这样……自己写试试。” 晏久初还没做好准备,刚被他带着写了两笔,就感觉到他倏忽松开了手,握着兼毫的手一下没了士心骨,不知该往哪落笔,怎么落笔。 于是她眼巴巴地转头,想向付云归求救。 他的脑袋就凑在她发鬓边,她一扭头就能见到,而且是距离极近地见到。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这样子说话,热气都能传到付云归脸上。 “世,世子哥哥……”她低声道。 付云归看着她突然转过来的脸,心突然也停了一瞬,不过只一瞬,他便依旧面色沉静,纠正她,“叫老师。” “老师……” “嗯,怎么了?” 晏久初心虚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下笔。” “还是不会?” 付云归想起来,他和付照小时候学字,都是先生一教就会,晏久初既不是他也不是付照,他似乎的确不能对她要求那么高。 于是大掌又重新覆上她的手背,扣住她的五指,“我再教几遍,用心点学。” 晏久初娇嗔道:“我有在用心的!”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笑着,不置可否,单手将她的脑袋转回去,贴在她耳边道,“好好看着,等一下写给我看。” “嗯。” …… 天色渐晚,晏柏兆回来的时候,二人正在书房里掰扯。 “不是说好今天也做点心过来?点心呢?” 今日份该教的都教完了,付云归才开始慢慢与她算账。 晏久初瞄一眼他,理亏道:“今日下午来不及做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功夫才劝我娘答应让我跟你学习吗?” 付云归点头,“毕竟你家里一群哥哥也不是不可以教你。” “可是我只有跟你学,才可以每日都出门玩啊。” 付云归顿了顿,“你跟我学写字,只是为了每日能光明正大出门玩一玩?” 晏久初踮着脚,双手叠在身后,仰着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明媚地笑道:“不然,老师觉得呢?” “你哥哥来了。” 付云归听着几尺外晏柏兆的脚步声,几步退回到了书桌前,离她稍远。 晏久初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老师放心,明日我定亲手做好了点心给你送来。” “聊什么呢?”晏柏兆适时敲了敲书房门,“我来接阿九了。” “在聊老师嫌我们的礼送的不够郑重呢。”晏久初信口胡说,跑向晏柏兆的同时还不忘回头跟付云归道别,“老师,那我走了?” 付云归点点头,“去吧。” “还这么正式,连老师都叫上了?”回去的路上,晏柏兆笑话她。 “他让我叫的,可能是不想跟我太亲近吧。”晏久初又在胡说。 “这是他看重你。”晏柏兆却很了解付云归,“他是真的把你当徒弟了,才肯让你这么叫他。” 晏久初突感好奇,问道:“那哥哥你知道,其他姑娘都是怎么喊他的吗?” 晏柏兆没忍住“噗嗤“一下,一本正经道:“付少卿。” 晏久初立时也乐了。 觉得“付少卿”这三个字,分寸感真是拿捏的一字不差。 翌日下午,她果真又撸起袖子自己去下了厨房,还是做的牛奶酥,还是有一部分好有一部分坏,好的那部分留在家里,坏的那一部分照例装进了食盒里,带给付云归。 付云归打开食盒,拿出那盘牛奶酥,静默半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做的比上回好一点了。” “嘻嘻。”正在练字的晏久初闻言抬头,邀功似的看着他,“那我厉害吗?我明天还能再进步一点点!” 付云归失笑,看看她新写的几个字,过去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又写了几遍,教训道:“点心能进步,字也得进步才行。” 每回教她写字的时候,他都会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紧握住她握着兼毫的手,将她困在自己和书桌之间,说话的时候,脑袋将近跟她贴在一块儿。 “晚上回去自己再多练练,昨晚回去写过没有?”他当真像个老师一般检查课业。 即便是这样暧昧的姿势,晏久初却莫名觉得像是见到了班士任一样,诚实告诉他:“昨晚回去大哥哥给我和敏敏带了好玩的,没有时间练。” “那今晚回去多练练。”他理所当然道。 晏久初却说:“那我练多了,岂不是很快就能学好了,就不能再来找你了?” “你想得美。”付云归哂笑,“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写好的,就你这个态度,几年都有的练。” 晏久初狗腿道:“就算我的老师这么厉害也不行吗 分卷阅读145 ?” 付云归带了点琢磨的意味看着她,片刻后,更凑近了点问:“老师哪里厉害?” 晏久初一顿,渐渐红了脸,飞快地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嘟囔道:“我选的老师,当然哪里都厉害。” 世界沉寂了一断时间。 天边的晚霞渐渐黯淡,屋里也没了足够的亮光,付云归慢慢从她手里拔过笔,搁在笔山上,“好了,今天先练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嗯。”晏久初起身,拎起食盒正打算走,突然想到什么,问他,“老师现在不走吗?” 付云归瞥一眼桌子,“收拾完东西再走。” “那我等老师一起走吧。”晏久初又放下食盒,一副真要等他忙完的样子。 “随便你。” 付云归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异样的情绪,自顾自低头收拾起来。 *** “桑桑,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关城门了。” 大理寺围墙外,一个农妇手里提着篮子,正在劝身边的女儿。 林桑桑不听她的话,执拗地望着门口。 天色半黑,大理寺门前已经点上了灯笼,两尊石狮子静卧在台阶下两侧,目视前方,眼神中透着威严与肃穆。 前两日临安王回京,林桑桑本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又回来了,只要中秋能去王府,能在府里见几面付云归,她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可昨日,突然便有王府的人到他们家,告诉她,从今往后,中秋都不用再去王府了。 “为什么?王爷说过每年都会和我们聚一聚的!”她拦住来传话的人,不停地质问。 传话的显然是大长公士那边的人,看她的眼神全程透露着鄙夷,道:“王爷和大长公士说了,我们世子马上要娶世子妃,林姑娘一家出现,只会影响未来世子妃的心情,为了将来世子与世子妃感情和睦,就不再请你们过去了。” “我不信,我不信王爷会这么对我们!”林桑桑当即便要跟着传话那人到王府去,却被她爹拉住,骂道:“你够了!人家话里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世子马上就要有世子妃了,你还要去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林桑桑哭嚎着:“可我就是喜欢他啊,我又不会威胁到他和世子妃的感情,我只是想陪着他身边,陪在他身边,做什么都好。” “你别再给我出去丢人现眼!” 林父将她关在屋里,一直看着她,直到第二天,他不得不下地干农活,便喊林桑桑她娘看着她。 可是林母心软,女儿一哭她就没士意了,由着林桑桑跑出去,自己没办法,只能也跟了出来。 林桑桑本想去临安王府求见王爷,可是临安王自回京之后,天天不是进宫面圣,就是跟京里的王侯将相们聚会打交道,哪有闲工夫呆在家里,大长公士她又不敢见,只能想着来大理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同世子求求情,说说话。 眼见着天就要黑透了,林桑桑左等右等不见付云归出来,正想着要不要请人进去通报一声,便见那抹修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大理寺门口。 她喜极而泣,正要上前,却见他身边,原来还跟着一个姑娘。 姑娘身子娇小,脑袋堪堪只到他肩膀,跟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需要仰起头来。 可她分明看到,每次她仰起头来的时候,他都会稍稍低下头去,耐心地同她注视,听她把话说完。 两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姑娘突然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拿过食盒,递给身后的丫鬟。 而后,姑娘自己先爬进了马车里,不一会儿,又从马车上下来。 下来的时候,她的手里拿着样东西,似乎是一件衣裳。 她将衣裳抖落开,原来是件披风。 她踮起脚,摆摆手示意他身子低下来一点,而后,她亲手将披风披到了他的身上,双手转到身前,还替他打了个结。 他一点都没有拒绝她。 他连袖子都不愿意让她碰,却愿意弯腰让人给他披上披风,打上结。 林桑桑不知自己是何时哭的,她只想着,她是要来找世子的,可是明明她现在见到世子了,她却一点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远远地看着他跟她玩笑,眼里没有一点责怪的意味,小姑娘恃宠而骄,时不时跟他置置气,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还士动低头跟她说话。 后来,那姑娘上了马车,他也跟着上了自家的马车,两辆车子一前一后离开大理寺,连拐弯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她想,他大抵是要亲自送她回家吧。 他一眼都没看见她。 夜幕终于全部垂了下来,寂静月光下,落寞的原来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23:29:26~20210913?19: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 分卷阅读146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在池?30瓶;咕叽咕叽?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害怕(二更) 晏久初觉得自己最近活成了攻略文里的女主,?攻略对象自然是死直男付云归。 刷好感什么的,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她只能暂时先每天傍晚在付云归那呆着,?让他教自己写字。 日复一日的接触下来,也不是没有用的,至少这死狗现在已经会每天走的时候主动给她提食盒,?主动跟着她的马车送她到家门口,?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给她带个礼物,比如,书。 “多看看书,?总归没有坏处的。”他递给她一本三十六计,?如是说道。 “原来老师想教我学兵法。”晏久初随手翻了翻,感慨道。 “嗯。”付云归不知是不是开玩笑,?漫不经意道,?“你学了,正好可以用到我身上。” 晏久初拿着书的手一顿,?差点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只能兀自先镇定下来,?就着外头照进来红透的夕阳,一步一步踏着残血,?到付云归面前,踮起脚问他:“美人计吗?” 付云归不置可否,“你现在的确只会这一招。” “所以老师是不吃我这一招,才送我这本书,要我学些别的来勾引你吗?” “咳。” 付云归刚喝了口茶,?听了她的话,差点被呛到。 “你什么意思?” 这是两人头一回挑明了说这些话。 晏久初手里握着兵书,一双明亮的杏核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我都在老师这里这么久了,老师还不晓得我的意思吗?” “晏久初。” 这是付云归第二回这么叫她。 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如果你这回再自己送上门来……付云归眼神幽暗,眼底是自己也读不懂的情绪。 可是晏久初依旧无辜地瞪着大眼睛,“老师怎么了?” “不要再乱说话。”付云归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遍警告她。 “哦——” 晏久初拖着长长的尾音,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低了头,打开兵书正要看,却突然又抬头,道:“我能从老师这里借几本书吗?” “嗯?” “那里的书!”晏久初指着他身后靠墙那排书架,“我看上好几本了,昨日忘了说。” 昨日她来的早,付云归还在前头坐堂审案子,她便自己在他书架上找了几本书看。 后来看到一半他回来了,她便主动放下书跟他练字,把这事给忘了。 付云归看了几眼她挑的书,随手翻了一翻,答应给她了。 这日走的时候,她抱着几本书,心下很是高兴。挑这些书不为别的,只为这上面,他写的注释多。 当然,为了欲盖弥彰,她还故意挑了几本注释少的。 秋日的夜里寒气逼人,即便是坐在屋内,也禁不住有些冷。她披了毯子,对着书上面付云归的字,一笔一划临摹。 挑灯写的字比在付云归面前写的要好多了,她无比专注地观察每一个笔画,每一个字的笔锋走势,一遍一遍模仿,直到夜深,冬藤进来想给她掐了烛光,见她还在用功。 “小姐要学字,也不必如此刻苦吧,都快子时了,明日早点起来也是一样的。” “行吧。”晏久初也知道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遂坦然地搁下笔墨,将自己的字同书上的注释对比了一番,又将桌上的纸张收拾好,塞进衣柜最底下的抽屉里。 “冬藤,我去大理寺学习有几天了?” 她的贴身丫鬟虽有四个,但平日带的最多的还是冬藤,有些事情问她,比问她自己还清楚。 “从拜师那日算起,已经整整五日了。” “五天了啊。”晏久初想,是不是得有些别的进展才行,天天跟他眼对眼也不是办法。 而巧合的是,她刚想着要找点事情推进进展,事情它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又是一个夕阳不错的下午,晏久初早早来到大理寺,却在门口碰见了一个姑娘。 准确的说,是那个姑娘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日是八月十三,再过一日便是中秋了。 林桑桑知道,若是今年真的去不了临安王府,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的每一年,她便也是真的去不了了。 所以她得想办法,见世子一面。 可是世子如今每天晚上都要送那个姑娘回去,她每每看到,都觉得自己插不进他们的世界。 毕竟,那样明媚灿烂瓷娃娃一般的千金小姐,和他站在一块儿,是真的相配。 “姑娘。” 晏久初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带着帷帽的,只有快天黑离开的时候,才不用带那东西。 林桑桑方才就跟门口的衙役打听过了,这个每日都跟世子出双入对的姑娘,是忠义侯府的五小姐,听说是个神智 分卷阅读147 只有六岁的傻子,最近正在跟世子学写字。 在一听到人是傻子的时候,林桑桑突然如释重负,重重舒了一口气。 她想,世子这么聪明的人,必定不会喜欢一个傻子,每日教她写字,送她回去,估计也是受侯府所托。 知道事情并不是自己先前想的那样糟糕的时候,她庆新地觉得,她还没有走到绝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所以她看着晏久初从马车上下来,大着胆子直接喊住了她,“姑娘——” *** 秋冬的时候,天总是黑的一日比一日早,付云归这日坐堂审案,结束的时候有些晚了,他一身官袍赶回到书房,以为晏久初会跟平常一样,坐在书桌前等自己,可是并没有。 空荡荡的书房没有一个人,所有的摆设都跟他走前一模一样,很显然,这里并没有人来过。 平时都赶着早来的晏久初,这一日没有来。 他心底里觉得怪异,官袍也来不及换,直接赶到门口,问看门的衙役,晏家的马车今日有没有来过。 衙役自然说是有。 “那去哪里了?” 付云归眉间肃穆,眼底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 “她今日下马车后,门口另一个姑娘拦住了她,把她给叫走了。” “另一个姑娘?” 衙役回想道:“就是高高的,瘦瘦的一个姑娘,其实她前几日就一直在大理寺附近转悠,我们已经注意到她很多次了。第一次是跟一个农妇打扮的人在一起,后来便是经常她一个人来,每次都呆到天快要黑透,见着付少卿您和晏五姑娘走了,她才走。今日下午,她还跟我们打听了晏五姑娘的消息。” 付云归严厉道:“你们告诉她了?” 衙役一愣,觉得他这表情,自己可能是做错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老实道:“告诉了……” 付云归面色果然更加凝重了,“那你可知道,她带晏五姑娘去哪里了?” 衙役赶紧将功折罪,指着街一头道:“她们似乎往永定河长街那块儿去了,隐约听到她说要请晏五姑娘喝茶什么的,晏五姑娘便也跟着她走了。” “知道了,以后有谁跟你打听我身边的人和事,一律不得透露半个字。” 付云归教训完,喊浮石去给自己牵一匹马来,自己默默站在大理寺门口等,随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去,他的眼底沉到能结霜。 骑马赶到长安街最大的茶楼其实只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晏久初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也明明知道林桑桑不敢对晏久初怎么样,可他心下还是没有由来的慌张。 甚至他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一路上将马骑的飞快,只恨没能飞起来。 晏久初听林桑桑在那给自己讲了大半天她和付云归还有付照小时候的事,听她向往地说:“我从小就把世子当做我人生唯一的亮光,唯有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快乐的。” “可是我其实,并没有跟在他身边多久过。” 她自言自语,无奈自嘲般笑了笑,眼眸的泪花不可控制地溢出来。 “真羡慕你,你家世那么好,就算不懂事,也可以一直陪在世子身边。”她看着晏久初白生生的娇嫩脸蛋,那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于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砰——” 茶楼雅间的门被踹开。 付云归站在门口,见到林桑桑的手正覆在晏久初脸上,下意识冲过去,一把将她的手打开。 “啊!” 他是用了些力道的,林桑桑的手腕瞬间痛到不行,面容几近扭曲,豆大的泪从眼角被逼出来几滴。 “你没事吧?”付云归摁着晏久初肩膀,目光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透,确认她没事之后,才忍不住出声斥责道:“不知道留个心眼吗?什么都不认识的人上来就带着你走,你也敢走了?别人随随便便要摸你的脸,你也就让人摸了?这么大的人了,就还这么放心陌生人吗?” 林桑桑握着疼痛的手腕,原本还打算喊一声“世子”,跟他好好聊聊,不料却听到他这样嘱咐人的话。 什么叫随随便便不认识的人? 是她吗? 他真的连她也信不过吗?他居然觉得她会对这位晏五姑娘做什么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她…… 林桑桑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泪珠跟泉涌似的,怎么也止不住,哽咽道:“世,世子……” 付云归教训完晏久初,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直起身子冷着脸道:“林姑娘,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我上回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知道你这几日为何会一直在大理寺附近转悠,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恕我直言,你若再随意动我身边的人,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 晏久初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轻轻扯了两下付云归垂下来的袖子,小声道:“她没有对我怎么样,也没有想动我,她只是想 分卷阅读148 见一见你,她还请我喝茶了呢。” 付云归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晏久初瞬间跟被点了哑穴似的,默默低下了头,喝一口眼前的茶。 林桑桑绝望地哭了。 她知道,这回付云归是真的把话说绝了。他根本不会喜欢她。这位晏五姑娘都可以是他身边的人,她却只是个不相干的,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对,对不起,世子,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烦你了。” 她掩了口鼻,眼泪跟决了堤似的不停流,崩溃地跑了出去。 晏久初怔怔瞧着,指了指她跑走的方向,“不去看看吗?” 付云归只一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晏久初还坐在凳子上,付云归站在那,隔着厚重繁复的官服,将她摁在自己的胸膛腹肌上,哑声道:“你成功了,你赢了,我害怕了。” 晏久初一顿,圈住他的腰,缓缓抬头。 付云归垂首,在她额头上亲亲点了一下。 “成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到此为止,世子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 感谢在20210913?19:02:31~20210913?23: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24890?20瓶;小槿柒柒?10瓶;殿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不娶(二合一) “成亲吗?” 这句话诡异地从付云归嘴里说出来,?叫晏久初一瞬间愣住了。 “你说什么?”她呆呆地又问了一遍。 付云归耐心地抱住她,唇瓣又点了点她的脑袋,“我说,?嫁给我吗?” “我,你,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就说出这种话?!”晏久初有些生气,?一把推开了他。 付云归不解,?“随便?” 他跟晏久初接触了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她说他随便? 晏久初支支吾吾站起来,要往外走,?“我不想跟你说了,?天色好晚了,我要去找冬藤回去了。” “你站住。”付云归一把拉住她,?将她抵在墙上,?“晏久初,你到底在想什么?” 晏久初结结巴巴指着门外,?“冬冬冬冬藤还在外头。” 砰的一声,付云归将门关上了。 晏久初闻声震了震,?喃喃道:“你怎么这么暴力……” “少说废话。”付云归掐着她的下巴,?“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我,?我觉得你有点草率了。”晏久初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们才相处了多久啊,成亲什么的也太遥远了,我们不如先从朋友做起,?哦不对,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 “我草率?”付云归冷笑,“究竟是我草率还是你草率?晏久初,我现在就可以确定我的心意,你呢?什么都没有确定好就来勾引我,谁给你的胆子?” “我哪里是勾引——唔——” 晏久初还待狡辩,嘴唇却狠狠地被付云归咬了上来,不是电视剧里看的那样辗转缠绵,真的是咬,这只疯狗! 她推距了两下,推不开,反倒叫自己被他锢住了双手,更加拉进了。 渐渐地,唇上撕扯的压力终于没有那么致命,她觉得自己唇角好像被咬破了,空气中渗着血丝的气息。 可付云归还是不肯放过她,轻柔舔抵她唇瓣的同时,还不忘问她:“成亲吗?” 晏久初也明明白白地回应他,“不成。” 付云归摸摸她的唇角,眼神紧盯着红润的唇瓣,“都这样了,还不成吗?” 晏久初无言,默默看着他的手,心想,这才哪到哪啊,这人的感情真随便,是不是觉得亲个嘴就必须得结婚生孩子才能收场了? “这样就得成亲,付少卿你还说自己不随便。” 晏久初嘴上说着没勾引他,双手却逐渐攀上他的脖子,将他环住了。 付云归微微一顿,不知是被她的动作还是被她的话噎到了,“哪里学来的称呼?” “哥哥说别的姑娘都是这么叫你的,莫非你还是更喜欢我叫你老师?世子哥哥?还是直接叫你云归?” 晏久初吊儿郎当地笑着,说话的时候嘴唇拉扯还有些疼,心下不禁又将这疯狗骂了一通。 “你喜欢叫哪个都行。”疯狗抱着她,循循善诱道,“不想成亲,就先定亲,好不好?” 晏久初还是答:“不好。” 付云归眼神暗了下去,抱着她腰的力道也更像是要将她掐断,而不是所谓温柔。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要与我成亲?勾引完了就想跑,是吗?” “不是。”晏久初捧着他的脸,假意吃味道,“我怕大长公主不喜欢我,我听说,她都叫过好多姑娘和 分卷阅读149 你相看了,可她从来都还没叫过我呢。” 付云归听着她的话,阴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自小一起长大的,你还需要同我怎么看?” “不看就不看。”晏久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又抛出一个理由,“可是世子哥哥,我跟你定亲了,我娘亲怎么办?” 许敬月那么疼她的一个人,她好不容易清醒了,却立马便要嫁给别人,这算怎么回事。 “我怎么说,也得在娘亲身边呆个一两年吧,她之前照顾我那么辛苦,我怎么能说离开她就离开她。” 理由十分充分,叫付云归也不得不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坚持道:“先定亲。” “定亲了娘亲也会伤心的。”晏久初拍开他摸上自己脸颊的手掌,振振有词道,“娘亲从来没叫我伤心过,我怎么可以让她伤心?” “嗯,那你就让我伤心。” 付云归静静打量着她,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想要嫁给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不舍,可惜没有。 晏久初只说着许敬月如何如何不容易,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纠结。 因为她早就打算好了,她根本不会嫁给他。 眼底不知是嘲弄多一点,还是落寞多一点,付云归垂下眼睫,不去看她明晃晃的敷衍。 晏久初难得沉默了。 “世子哥哥为什么要伤心?我就算不跟你成亲,那还是会跟你学写字的,我们不是日日都能见到吗?”晏久初歪着头,对他这副突然忧郁的模样也很费解。 狗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跟许敬月比? 别说忧郁了,你现在就算是自残,老子也不会跟你定亲的。 不仅不定亲,还要你亲自去应付你那催婚的母亲,她的责骂你就一个人受着…… “日日都能见到。”付云归嗤笑,“大理寺门口的衙役,我也日日都能见到。” 晏久初哼了一声,主动松开了他。 “既如此,那以后就不再日日相见了吧,反正见了也跟你门口的衙役没什么不同,今日我就当是被狗咬了,出去不会败坏您付少卿的名声的……” 付云归一手将她的腰拦住,微红的眼睛看着她,声色浑沉:“你就当真不愿意嫁给我吗?” 晏久初假模假样地纠正他:“是现在不愿意嫁。” “那你想何时?” “至少两年后吧?”晏久初掰着手指头数,“娘亲陪我十几年,我清醒了,陪她两年不过分吧?” “还有那个时候,世子哥哥也确定喜欢我了,我再嫁给你,那才叫两情相悦。” “我说过,我从来都可以确定,能不能确定的是你,晏久初。”付云归冷冷打断她的话,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套路,却又似乎不甘心就止步于此。 知道他的确喜欢自己的晏久初如今丝毫不慌,偷瞄他一眼,义正言辞道:“我晏久初做人向来问心无愧,说要对得起娘亲就是要对得起娘亲,付少卿若是不相信我,等不及了,家里催得紧,那上京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活的了,那么多姑娘呢,你就随便——啊!” 晏久初捂着被啃咬的脖子,惊恐地看着他。 “说好了,就两年,两年后我们成亲。” 付云归定定地瞧着她,对说出口的承诺视之珍重。 晏久初瞪他一眼,“那两年后的事情,你现在非礼我做什么?” “收些息钱。” 他终于放开了她,替她理了理有些皱乱的衣裳,不苟言笑,若非眼角还有暂未褪尽的红血丝,晏久初当真会觉得,刚才摁着自己咬的疯狗跟他是两个人。 “走吧。”付云归低头想要牵她的手,被她一下躲开。 “外头那么多人呢。”晏久初顾忌道。 “他们只会以为我牵着个孩子。”付云归早就想好了说辞。 毕竟晏家打算在中秋过后再慢慢向外透露她清醒了,现在大家都还只觉得她是个傻子。 晏久初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冬藤等在门外,一见到两人出来,忙迎了上去,正要到晏久初身边,却发现她的手好像被人拉住了。 她见临安王府的世子牵着她家小姐,一步步往楼下走,紧握的手掌一路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从前她家小姐神智不好,这世子牵着她还说的过去,如今小姐都已经清醒了,还这样,恐怕不妥了吧? 冬藤心下觉得怪异,却也不敢对主子们的事多嘴,便低头老实跟在两人身后。 从前都是分开坐马车的二人,此番却同上了一辆马车。 晏久初疑惑,“你怎么上来了?你从大理寺怎么过来的?” “骑马过来的。” “那你怎么不骑马回去?” 付云归瞪她一眼,“坐好。” 晏久初只能乖乖贴着他坐好。 拢在袖子下的大掌不知何时又覆了上来,将她包裹住,直至马车驶到晏家门口,才再次松开。 分卷阅读150 “我明日还去大理寺吗?”分开前,晏久初总算流露出些许不舍,握着他的手指不肯放。 付云归理所当然,“为什么不来?” 晏久初立时笑了,“好,那我明日一定早些去见你。” *** 她此言不假,翌日到大理寺的时候,天正半下午。 今日带的点心比前几日做的都好,虽没有那么好,但看着终归是能吃了,付云归难得尝了一块,面色却不大好。 晏久初问他:“不好吃吗?” “还行。”他默默将这牛奶酥咽下去,喝了一大口茶。 “好吃你就多吃点。”晏久初将剩下那盘牛奶酥往他面前推了推,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付云归:“……” 见他艰难地又拿起一块,晏久初强忍住笑意,绝对不告诉他,自己是故意往这里头放了不少盐巴的。 两块牛奶酥差不多灌完了一壶茶,而后付云归不动声色地将那盘东西推远了一点,催促晏久初去练字。 她今日来的早,付云归自己在书桌前还有事要忙,她便独自窝在榻前那张圆桌上练字,写一张就团起来扔掉一张,如此往复十数次,付云归实在看不过去,过来握着她慢慢写了几笔。 “今日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他问。 “今日实在写不下去了,老师,你陪我玩会儿吧。”晏久初故意扔了笔,想试试看他的底线。 付云归耐心地替她收拾好笔墨,问:“想玩什么?” “想出去玩。”她一步步过分起来。 “不行。”付云归看一眼书桌,“还有事情没忙完,乖乖在这里坐着。” “哦。”晏久初脑袋耷拉下来,“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呀?” “日落之前。” “日落之前都好晚了,我都要回家了。” “等我忙完再送你回去。”付云归捏捏她的脸,“就在这坐着,去那边挑些书看。” “我不想看书。”晏久初眨眨眼睛,“我就想出去玩。” “阿九。”付云归过于认真地看着她,“不要胡闹。” 不要胡闹。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晏久初知道,他的底线大抵就在这里了,付云归对她虽是喜欢,却也没有到可以超越原则的地步。 她点点头,绕到书架前随便抽了一本书,趴在桌子上看了起来。 付云归没有再哄她,继续回去埋头处理案子。 天边粉蓝的霞光照进大理寺的时候,定遥大长公主和临安王付荀正从马车上下来。 二人刚从豫王府回来,路过大理寺,打算来看看付云归,顺便跟他一道回去。 “明日便是中秋,待今晚我回去再问问他的意思,若是真觉得喜欢,那后天咱们就去晏家探探口风,试着提提亲事。”大长公主一路盘算着,“太医院那边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会仔仔细细给她检查一遍,这种事晏家不敢马虎,咱们家也不敢马虎。” 付荀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一路穿过廊下,来到付云归的书房前。 正想直接进去,却见院子里除了付云归身边常见的小厮浮石之外,还有两个丫鬟。 大长公主瞧着她们眼熟,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阿九身边的丫鬟。” 付荀便问:“你说晏家那个丫头?那她如今会不会正在里头?” 大长公主闻言一顿,跟付荀互相看了两眼。 夫妻俩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怀疑与惊讶。 她赶紧让若荷过去喊了其中一个丫鬟过来,把她叫到廊下,细细盘问。 “你是阿九身边的丫鬟?”大长公主开门见山地问。“回大长公主,是。”冬藤福了一福,低头回话。 “那阿九如今正在里头?”大长公主又问。 冬藤又答:“是。” “她在里头多久了?” 冬藤算了算,“小姐今日在里头近一个时辰了。” “今日?”大长公主敏锐地捕捉到重点,“阿九从前也经常来?” 她面色严肃,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蹦出来,问到冬藤渐渐觉得害怕,欲哭无泪,干脆一次性说个明白。 “回大长公主,我家小姐近来拜了付少卿为师,跟他学写字,故而,每日傍晚的时候都会过来,等少卿忙完后,再教她练一会儿字。” 大长公主听了,自是惊喜不已,回身不停拍着付荀肩膀道:“听到没?付荀,你儿子出息了,居然也知道教姑娘家写字了。” 旋即她又停下来,自言自语道:“可是晏家自己家不就有好几个读书人,阿九为何又要每日辛苦到大理寺来?莫不是……她也钟意咱们云归?” 大长公主自己与临安王便是少年时期两情相悦,成亲生子皆是水到渠成,婚后恩爱,夫妻和睦,是上京城中少有的佳话。 如若自己的儿子与将来的儿媳妇,在门当户对的基础上,还能互 分卷阅读151 相爱慕,那在大长公主看来,真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可她是大长公主,即便是心底里再激动,却还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保持冷静,故作高冷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守着吧,切莫告诉你们家小姐本宫来过,否则……” 大长公主威胁人的话向来不用说全,只一个眼神,底下的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办事。 她兀自拉着付荀离开,背一转过去,嘴角就控制不住开始疯狂上扬。 “付荀啊,我没说错,云归是真的喜欢阿九,都肯亲自教阿九练字了。你想想,他何时肯这么干过?从前祁王家那个小表妹要他教几句诗,他虽没拒绝,但一天就把人套路回家了,如今那丫鬟可是说了,阿九已经连着来了好几日了。” 大长公主难掩兴奋,挽着付荀的手腕,那是怎么笑也笑不停,怎么说也说不完。 付荀无奈,将她劝住:“你先冷静冷静,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万一他只是把晏家姑娘当妹妹看,到时候岂不空欢喜一场?” “你少在这里泼我冷水。”大长公主横他一眼,“我替你儿子操心了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有点盼头了,你倒好,在这风口浪尖还叫我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地下来?云归马上就可以定亲了!” “要我说,阿九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从前我还想着,要她做清之的媳妇儿,可惜她和清之没缘分。本还以为做不成婆媳了,没想到,云归要娶妻的当口,她却清醒了,还叫云归那么喜欢,岂不就是上天派来让我高兴的?” 大长公主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拍着手道:“不行,回家我得亲自去一趟库房,好好给阿九挑几件像样的东西,明日中秋晏家也要进宫,我可马上又能见到她了。” 是夜,付云归回到家中,见前厅还亮着明灯,他母亲定遥大长公主和他父亲临安王正分别坐在上首,一人淡定地吃着宵夜,一人还在对着桌上一只端屉里的东西清点来清点去,时不时同若荷嘀咕几句。 “这只镯子成色是不是没有方才那只好?要不换回方才那只?只是方才那个样式不够大气,送了就怕她不喜欢。” “这个玛瑙珠串瞧着也行,待会儿一并放进单子里。” “先前在库房里见着的那支步摇,怎么没拿出来?小姑娘家家的,肯定最喜欢这些首饰,到时候都一并列出来。” …… “回来了。”付荀见大儿子站在那里,招呼他坐下吃宵夜。 眼看着他母亲如今是没心思管他了,付云归疑惑地坐下,听付照凑过来跟自己悄悄道:“哥,你真的打算娶阿九了?”搅着赤豆元宵的调羹一顿,付云归蹙着眉回头:“谁告诉你的?” 付照下巴指了指自家母亲,道:“不然你以为母亲在干什么?那个端屉里的东西,还有若荷姑姑手上那个单子,全都是她打算送给阿九的。” 付云归瞳孔骤缩,立马看向兴致勃勃的大长公主,只见她还在那里挑挑拣拣,恨不能将所有好东西一股脑全送到忠义侯府去。 “母亲。”他放下手中的琉璃碗盏,特意又问了一遍,“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大长公主好似如今才注意到他回来了,目光终于流转到他身上,道:“今晚的赤豆元宵如何?你先前不是说喜食甜的?这回应该刚刚好吧?” “是,多谢母亲。”付云归谢过之后,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敢问母亲,您这是在?” “云归啊。”这是近来大长公主笑得最温柔的一次,“我下午跟你爹去了大理寺,知道你和阿九的事情了。” 付云归下午在书房里,的确听到了外头他们俩的脚步声,他本打算晚上回来再同大长公主解释,如今看来,却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知道了什么?”即便是刚喝了赤豆元宵的汤底,他的嘴唇依旧有些干涩,不好说话。 “你这孩子。”大长公主嗔怪道,“你以前不就跟母亲提过想娶阿九吗?那时候是母亲不好,没答应你,如今阿九清醒了,母亲也想开了,到时候只要让太医院那张太医给阿九看看,确认没有事了,母亲就同意你们的事,叫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付云归想起自己答应晏久初的话,眉心有些胀痛,“母亲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大长公主正开心着,见他表情不对,一晚上过于激动的内心终于有些平静下来。 “我当初想娶阿九,只是因为不想要母亲再逼我成亲,阿九当时还不懂事,娶回来只需好好在家里养着即可,于我没有过多的干涉。”付云归面无表情地陈述道,“可是如今,阿九已经有了正常的神智,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不见了,她张了张嘴,克制住手中的颤抖,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付云归坦荡荡地注视着蕴满怒气的母亲,道:“我不想娶阿九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付云归这句话,有如最后的雷击,叫本怀满期待的大长公主呆呆地坐在座上,久久忘了动弹。 良久良久, 分卷阅读152 她忍着最后的怒气,问道:“那你告诉我,她怎么会每日都去你书房里,你怎么就愿意教她读书写字了?” “那是我欠了晏柏兆人情,兵部近来忙得很,他没空自己教妹妹,觉得其他几个兄弟都不如我,便塞到我这里了。” 铛—— 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子砸在付云归额头上,碎在地上的时候裂成两段。 大长公主怒火攻心,气急败坏,颤着手指着他骂道:“你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大长公主get打世子成就 以往get此成就的人——阿九,大哥哥,以及打了但没完全打到的二哥哥~ — 感谢在20210913?23:58:04~20210914?22:1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6666?7瓶;九公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中秋(一更) 晏久初如今每晚都在临摹付云归的字,?有时候练着练着时辰就晚了,上榻便一觉酣眠到天亮。 这日一睁眼醒来,是中秋。 晏敏初一大早便来吵醒她,?要给她穿衣裳簪发髻,?晏久初睡眼惺忪地笑了笑,“怎么过个中秋这么高兴?” “五姐姐,?这可是中秋欸,中秋可以进宫吃饭,?我好久都没进宫了,晚上永定河那还有花灯,?长街上肯定会热热闹闹一整晚,?咱们可以好好玩玩。” 晏久初看着小堂妹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无比羡慕她如今的生活。每日便是轻轻松松吃吃喝喝,哪里有聚会就去哪玩,最近又流行了什么绸缎料子就去挑挑买买,负责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有爹娘疼有哥哥爱,除了过几年便要嫁人这一点不好,?其他真是什么都好。 “好了好了,?五姐姐赶紧起来了,中秋宴会在中午,再不起就来不及了。”晏敏初拽着她下床,边唠叨边给她拿衣裳。 大渊皇帝中秋宴请文武百官世家侯爵的宴会通常设在长明殿,?正午准时开席。届时,?百多张桌子在长明殿两侧铺开,一直延伸至台阶下广场上,越靠近长明殿上首帝王座席位的宴桌主人,?地位越高。 晏家虽有侯爵府的名头,侯爷晏伯明也是难得的从一品武将,但上头仍有不少的王府国公府,等排到他们家,桌子便是摆在长明殿中下排的地方。 晏久初昨日到家,被晏敏初拉着染了两手的桂花蔻丹,说是秋日应景。如今,她用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桌上两只巨大无比的螃蟹。 与她同坐一桌的是三哥哥晏柏竹,见她对螃蟹感兴趣,便与她小声道:“五妹妹再等等,等皇上和皇后娘娘说完话,哥哥就给你剥螃蟹。” 中秋佳节,百官同聚,皇帝和皇后自然是要在前面陈词激昂感慨一番,说些每年都差不多的体面话。 晏久初听着觉得累,抬头看了看对面。 对面几桌坐着的是云阳侯府的人,云在池和他家堂弟正坐在晏久初正对面,晏久初见着他挺高兴,与他悄悄挥了挥手。 云在池看见了,也冲她笑了笑。 帅哥就是养眼,晏久初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蔻丹,心下有些害羞。 末了,她又抬头向其他地方看看,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府的席位在最前头,是王侯百官中排第一的存在。付云归和付照同桌坐着,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稍稍转头往后排看了一眼。 却并没有人在看他。 他下意识去看晏久初,晏久初正低头不知在做什么,总归也没有在看他。 “哥,你在看什么?”付照看他的视线方向怪异,遂奇怪道,“是阿九吗?” 付云归立马收回视线,“不是。” 差不多这时候,皇帝和皇后也说完话了,吩咐大家开始动筷之后,付云归看着眼前的螃蟹,问:“你刚才说,陈晁近来什么动向?” 付照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那狗东西,前几个月就开始说告老还乡,离开了皇宫之后,现在人还在上京城里住着呢,说是要陪陪他干儿子,鬼知道会不会走,今日不是又进宫来了?” “不走也好,省的需要多派人手盯着他。”付云归道,“我等会儿带阿九去御花园,你托姑母把人引来,我试试看。” “若是想不起来……”付照犹豫道,“又或是我们猜错了,那该怎么办?” 付云归再次转过头去看她,不远的席座上,晏柏竹正替她剥着螃蟹,给她将蟹肉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面前还有一道蟹酿橙,她拿了个小调羹,正自己慢慢舀着吃,津津有味。 “她必须得想起来。”他孤注一掷,将殷切的目光都投注在晏久初身上。 付照不免担忧,“可她那时候毕竟只有六岁,哥,你不要太逼她。” “我有分寸。” 兄弟俩的对话止步于此 分卷阅读153 ,付云归说话的同时手里剥好了螃蟹,满满一盘蟹肉,本想下意识叫浮石端去给晏久初,却又想着大长公主可能会看到,便搁了下来。 大长公主如今热衷于让他定亲成亲,若是知道他的确喜欢晏久初,只是还想等她自己慢慢同意,等两人感情再增进些,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 总归不会是高兴的。 因为谁都不知这种暧昧的情愫要拖多久才会更近一步,或许一日,或许两年。 两年,她定会说,那都够她抱个孙子了。 而且她若知道晏久初故意接近他,并非是单纯的喜欢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事,他可以都一个人抗下,可是他想,最好晏久初不要想着把他勾引到手之后又丢下他。 上回拿到了他的手印,这回又想模仿他的字迹,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干什么都行,他想,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影响朝政的大事,又或是离开他的事,他乐得看她玩。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愫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当初在御书房看皇帝写圣旨的时候,就已经有苗头了吧。那时候,明明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若非她家实在不愿意,他也不会想要皇帝改了圣旨内容。 两情相悦固然重要,可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晏久初到最后真的要离开他,他捆也会把她捆回家的。 晏久初自刚刚差点被付云归发现之后,就一直埋头玩自己的手指,正好后来皇帝和皇后话说完了,她便专心致志地看晏柏竹给自己剥蟹,眼睛闪闪发光。 可是她吃蟹肉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越过人群在看她,那人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原还打算再忍忍,后来实在忍不住,抬头扫了一眼。 付云归正在看她。 这狗东西,饭不好好吃,看她能饱吗? 晏久初远远地瞪一眼他,不再理他,继续低头干饭。 “乐寿县主。” 皇后身边的华赏姑姑不知为何又到她跟前来了,上回鹊桥会的时候,她给自己送了一大盘螃蟹,不知这回送的又是什么? 晏久初惊喜地抬眸。 华赏失笑,将两盅玉米排骨汤放在他们的桌子上,握着晏久初的手道:“皇后娘娘说了,乐寿县主身子不好,不适合饮酒,便多喝些汤吧。” 晏久初怔怔地感受到华赏往自己手心塞了什么东西,当她收回手的时候,她的手也下意识握紧,往回收在了桌子底下。 晏柏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一旁替她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华赏姑姑走后,晏久初指着桌上最后一只螃蟹,笑嘻嘻地求晏柏竹帮自己剥了。 晏柏竹无奈,虽是上了手,却也叮嘱她:“五妹妹莫要太贪吃,这蟹肉味虽美,但还是寒凉的,你这刚恢复,还是得注意才行。” “是是是,辛苦三哥哥啦。”晏久初应着话,看晏柏竹全神贯注地给自己剥着蟹肉,头迅速低下,翻看华赏刚刚塞给自己的字条。 只有两个字,“出来”。 这是付云归的字,晏久初学了这么多日,虽还没吃过猪肉,但也是见过猪跑的。 她立时抬头,想去看看付云归,结果正好见到他起身,往后头偏殿去了。 是要她也跟上吗? 晏久初不解,团了字条想扔掉,却又实在好奇。 算了,姑且就当再去他面前刷刷好感吧。 她握紧字条,与冬藤耳语说要去后头找个地方小解,要她替自己在这里看着。 冬藤应下,与她指点道:“那地方就在偏殿后头,绕过去就是了,小姐去年进宫也去过的,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晏久初随便点着头道。 原主的记忆里只有吃喝,根本没有这一茬,怎么可能会记得。晏久初进了后头偏殿便开始犯晕,一间间屋子连在一起,谁知道付云归在哪里等她。她正迷糊着,突然角落里伸出来两只手,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本想尖叫,但一看到付云归那张脸,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出来?” 相顾无言之下,还是晏久初先掰开他的手,开了口。 付云归还是不说话,晏久初便打量他的表情,脑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问:“你想跟我偷情?” 付云归一下将她的脑袋摁在了自己怀里,担心过路有人会听到这话。 晏久初咯咯咯地窝在他怀里笑着,问他:“那老师究竟找我出来做什么?” 付云归牵住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跟冬藤说我是为急事出来的,等一会儿就得回去,不能走太远。” 晏久初一边说着,一边被他牵着走。 “嗯,不远。” 付云归将她往后头御花园那片地方带,心下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晏久初主动挣脱了他的手,才叫他陡然清醒了 分卷阅读154 过来。 她示意了一番前面过去的一排宫女,道:“被人看到了不好。” “……”付云归便也没再勉强她,带着她继续往御花园更深的腹地去。 “我们走出来好远了吧?再不回去我爹娘会担心的。” 晏久初走着走着,竟见到了熟悉的倚莲池,便知道这应当离长明殿有些距离了。 她正想劝付云归回去,却不想一下又被付云归拉住手,硬要往假山上带。 “去假山上做什么?那不是只有一座亭子吗?” 晏久初嘀咕着,被付云归带到假山最高处的亭子旁,那里有一块巨石,他们借着巨石的遮掩,能将其下御花园所有的风光尽数收入眼底,别人却很不容易看到他们。 她惊叹这地方的绝妙,不可置信地看着付云归:“老师当真想与我偷情?!” 付云归一把扯下她挡在身前的手:“……” “看后头。”他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 晏久初听话地转过头去,后头便是倚莲池东侧的池子,那里也有个亭子,不知叫什么,与西侧的登云亭遥相呼应。 她正纳闷付云归要自己看什么,便见那一侧柳树下,缓缓踱步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显然是主子,一身灰色为主调的素纱,搭黑色披帛和腰封,满头发髻不用金银首饰,步履款款,淡雅的同时,却也不失韵味。 还是上回那个史太妃。 晏久初一顿,见她带着宫女闲庭信步进了亭子,时不时左右张望两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呢? 她与付云归对视一眼,他示意她继续看着,不一会儿,便见另一边西侧,快步过来一个……老人? 那人满头花白,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岁了,可是步履却矫健得很,身形板直,三步并做两步走,气势汹汹地冲进亭子里。 不一会儿,原本跟着史太妃的宫女们便都被赶了出来。 亭子里只余坐着的史太妃和那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人。 晏久初彻底懵了,不明白付云归要自己看这个的意义。 付云归却贴的她更近了,魔音一般在她耳边萦绕,问她:“见到他们,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4?22:13:29~20210915?16: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望天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望天蓝?10瓶;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记忆(二更) “想,?想起来什么?” 晏久初根本不知道付云归带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只见到下面亭子里,史太妃和那白发男子似是争吵起来了,?原本坐着的人轰地一下起身,?脾气很是大。 “阿九六岁的时候,就是在那个亭子里落的水,?不记得了吗?”付云归根本不看下面那两个人,反而一心一意地看着晏久初,?观察她的反应。 “你说什么?”晏久初诧异无比,指着下面那个亭子,?颤着声道,?“我从,从那里掉下去过?” “阿九好好想一想,好不好?”付云归抓着她的手,“好好想一想,当初为什么会掉下去,当时看到了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要问我这个问题?”晏久初一把甩开他,“我根本不记得了。” “不会的,?阿九再好好想想,?你看他们两个,你认得吗?” 晏久初听他的话,又莫名看了一眼下面,道:“那是史太妃啊。” 付云归一顿,?“你是自己想起来的,?还是……” 晏久初却告诉他,“是前几日进宫,陪着大长公主玩的时候见到她的。” 付云归立马又紧张起来,?“她见到你了?” “嗯。” “她知道你清醒了?” 晏久初怔忡地摇摇头,“她不知道,爹娘说明日再告诉一些身边人,叫他们自行传开来就行。” “那阿九再好好想想,当时落水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他们?你不是清醒了吗?那么重要的记忆也丢了吗?” 付云归急切地看着她,万分希望能从她的嘴里听到确切的答案。 可他错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晏久初根本不是原装的晏久初,兴许原来的晏五姑娘在清醒后看到这样的场景,还会回想起什么重要的记忆,可她是个假冒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来源,全部依赖当时已经神智失常的原主,她只有她六岁之后,十分片面的记忆。 看到晏久初再次迷茫摇头的时候,付云归的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就算清醒了,也想不起来这些事了吗?” 晏久初不能告诉他真相,只能委屈道:“六岁的记忆太遥远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分卷阅读155 听了这话的付云归还不肯死心,捧着晏久初的脸,难得卑微地乞求道:“阿九,求求你,好好想想好不好?这个很重要,你一定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你不会突然傻了的,你小时候那么聪明可爱,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不敢说?没事的,世子哥哥替你看着,世子哥哥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晏久初被他突然这样弄得有些害怕,后背一直往石头上靠,想离他远一点,其间还不忘疯狂摇头,一直念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不要再问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啊!” “阿九!”付云归掰正她的脑袋,让她与自己面对面,逼着她和自己互相注视眼睛,一错不错。 可是没有,晏久初眼里除了惊恐和茫然,其他一无所有。 真的想不起来。 没有她的作证,什么都是徒劳。 付云归看着她的眼神,逐渐从希冀变成失望,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他再怎么逼都没有用。 “阿九……”付云归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眼眶红的厉害,“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对不起。” 晏久初懵懵懂懂,知道他可能是想办什么事,可她早就不是原来的晏久初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哭,付云归抱住她的刹那,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沾在他的衣襟上。 她哭的毫无征兆,似是被逼急了,才忍不住要哭的。 可是连她自己不都知道,这到底是她在哭,还是身体原来的主人在哭? 你还在吗? 你还在天上看着我吗?她迷惘地抬头,正午过后的晴空云彩辉煌,天空飘着巨大的云团,像棉花糖。 她没由来地想起从前在游乐园门口,哭着闹着缠爸爸妈妈给自己买棉花糖时的场景,五块一个,好大好大,能吃好久好久,买到的话,她那一整天都会无比开心。 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好像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就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从前觉得自己哪天没了手机一定活不了,如今看看,日子不仅过得去,还挺好。 所有她在现代的事,都好像已经离她很久很久了,可明明,她其实穿过来不过两三个月。 那等到再久一点,她还会想起来从前吗? 等她回去了,也会有人这样摇着她,问她还记得什么吗? 哭的久了,脑袋开始疼痛,她控制不住地捂着头,往付云归怀里躲。 疼,真的好疼。 越哭越疼,越疼越想哭。 这疼还不是那种简单的疼,而是跟刚来时一样,那时候,原主的记忆强行进了她的脑子,她疼到窝在许敬月怀里打滚,浑身都是冷汗。 现在她也同样没办法,躲在付云归怀里一遍一遍地喊“世子哥哥”,一遍一遍地喊“疼”。 “世子哥哥,我头好疼啊,我好疼啊,世子哥哥,世子哥哥,我好疼啊,我好难受啊,世子哥哥你救救我——” 付云归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她,紧紧抱着她问:“怎么回事?脑袋怎么会疼?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阿九不怕,阿九不怕,我在呢,世子哥哥在呢。” 晏久初捂着快要炸裂的脑袋,一直往付云归怀里钻,似要跟他融为一体才肯罢休,付云归没办法,只能抱着她一直安抚,一直拍着她的背。 付照上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亲昵的场面。 他顿了顿,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该不该出现在这里。 或许他应该识相地走开,毕竟这种事不论被发现还是被打搅,都挺尴尬,可他是按着自己和付云归原本的计划来的,按照计划,他该继续下去。 此时的晏久初已经比刚才安静多了,脑袋终于没有那么疼了,眼泪也终于哭干了,她疲惫地靠在付云归怀里,由他深深地抱着自己。 付照在后头小声喊了一句,“哥!” 她浑身一震,抹了两把脸想要从付云归怀里挣开,付云归却硬把她困住,将她顽固地揽在自己怀里,叫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面色凝重地回头,问付照道:“怎么样?” 付照点点头,“果然在吵架,姑母和留宋过去之后,陈晁就走了。” 付照说完,看了看他怀里的晏久初,欲言又止,“阿九她……” 付云归垂下眼睫,看了看怀里哭到虚脱的人,摇了摇头,“想不起来。” “那怎么办?”付照面色变得同样严肃。 “慢慢来吧。”付云归心疼地看着她。 好歹人已经清醒了,其他的,就慢慢来吧。 “可若日后陈晁跑了……”付照隐隐担心。 “那就先把他牵制住。”付云归神情狠戾,“下面那个女人,还有柳三切,还有他那个干儿子,全都用上,把他牵制住,叫他留在京城。” “我知道了。”付照点点头,正要下去,却又瞥见他怀里的晏久初,“那阿 分卷阅读156 九怎么办?” “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带她回长明殿。” 付照默然,没再说什么,转身先走了。 付云归低头,将晏久初的脑袋往自己身前托了托,轻轻舔抵了一下额头,“阿九对不起,世子哥哥不该逼你,你慢慢想,好不好?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只要来找世子哥哥就好了,世子哥哥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那世子哥哥自己就可以伤害我吗?”晏久初嘴巴干涸,靠在他身上无力道。 付云归一顿。 她是在说她两个月前落水的事吗? “阿九,对不起。”付云归闭了眼,再次吻在她额间,额前细碎的头发拂在他下巴上,软软的,随风一吹就轻轻摆动,还有点痒。 红透了的眼睛,苍白的脸蛋,无力软塌的身体,此刻窝在他怀里的,是个真真正正的瓷娃娃。 付云归睁眼,想再好好看一看她,却被她一个转身避开。 本来已经干涩的眼睛,此刻又措不及防落下一滴眼泪。 晏久初将脑袋埋在他衣裳上,不想再看他。 你没有对不起我,她想,你对不起的,从来都是那个早就被你害死了的晏久初。 *** 付云归这人,狠起来是一回事,温柔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片刻前还在假山上非逼着她想起点什么的人,这时候亲自给她抱到了御花园附近的雨花阁,亲手给她端了热水来,拧了帕子给她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眼泪。 晏久初觉得奇怪,“你不喜欢亲近别的姑娘,却愿意亲近我,是只想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记忆吗?” 付云归给她认真擦脸的手停顿了一息,旋即又回到了自然。 晏久初会提出这个问题,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她听到了自己和付照的对话,会这么问才是正常的。 “案子是案子,你是你,这是两码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晏久初,极为郑重如是。 “付云归。”晏久初却并不见开心,甚至还用上了平日里不常叫的、甚是严肃的全名。 付云归停下手中的动作,十分认真地准备听她接下来的讲话。 “我问你,当初在林子里,把我吓落水的人,真的是你吗?”晏久初定定地看着他。 最后一次机会了,付云归,只要你说不是,我就听你解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而付云归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薄唇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第70章 、周家(一更) 晏久初神色如常地回到宴会上,?晏柏竹早就帮她将最后一只螃蟹也剥好了,见她回来,忙招呼她吃。 “五妹妹这是没找着地方吗?怎么去了那么久?”他疑惑道,?“是不是蟹肉吃多了闹肚子?要不别吃了,?喝点热汤缓一缓?” 晏久初摇摇头:“三哥哥不用担心,我就是没找到地方,?一时走偏了。” “那就好。”晏柏竹嘴上这么说着,心下还是不放心,?又替她摸了摸排骨汤的温度,“有些凉了,?五妹妹还是别喝了吧,?宫里规矩多,待会儿出去,咱们回家喝碗热汤暖暖肚子。” 晏久初重重点着头,问:“三哥哥,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变傻的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晏柏竹正替她夹菜,冷不丁听她提起这个,手里的筷子都不禁停了下来。 晏久初随口编了段瞎话,?“就是刚刚没找到地方,?不小心摸到御花园去了,见到一个老嬷嬷,问我是谁,我告诉她之后,?她便告诉我,?说她在宫里很多年了,我当年在宫里还掉进过水里,好多人都知道。” 晏柏竹放下手中的筷子,?面色沉重,“五妹妹,你当年的确在忘忧亭里落过水,那时候你也还小,救上来之后昏迷了好几天才醒,醒了之后太医也看过,说已经并无大碍,也没有人发现你的心智……是到后来,过了十几天之后,娘亲发现,你怎么教都教不进去新的东西,心智就似乎停留在了落水前,永远长不大……” 晏久初当年也是随家里人进宫赴宴落的水,虽说很有可能就是那一次落水导致她后来脑子受损,但那毕竟是皇家,晏家再怎么样,也不能无凭无据就说是这么一回事。 何况,当时太医明明说的没事,晏久初是带回家十几天后才叫家里人发现的不对劲,就算真相真的与那次落水有关,晏家也只能哑巴吞黄连,除非,能直接一举揪出推她下水的凶手是谁。 晏柏竹心疼地摸摸妹妹的脑袋,“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你这回也是落水,落水之后神智反倒又正常了,或许是上天保佑吧,我们家阿九是个命中福大之人。” “三哥哥,你说,我落水会不会是别人推的?” 晏久初说话没遮没拦,此言一出,叫晏柏竹赶紧紧张地看了看四下,生怕被谁听了去。 这段深埋在晏家人心底里的猜想,一直都没人敢提,如今晏久初自己醒过来,倒是自己提出来了。 分卷阅读157 一个六岁的孩子,自己落水是有可能,但被人推下去,也是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的。 晏柏竹确定周围没人偷听之后,双目收紧,充满希望地看着她,问:“五妹妹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我……” 晏久初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什么,其实刚刚窝在付云归怀里头疼的时候,脑子里又挤进了不少模糊的记忆,画面中的爹娘都还很年轻,应该的确是小时候的记忆。 可是这些记忆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全都像笼罩着一片纱,在她眼前模模糊糊,甚至还不连贯。 而且,记忆里没有落水这一段。 “五妹妹若是想起来了,我们全家现在就陪你去见圣上。”晏柏竹向来脾气有些急,一想到可能可以抓到当年害了妹妹的凶手,他心下就忍不住激动。 “还有,几个月前落水那事,五妹妹还有印象吗?咱们要抓,就要把那些恶人全都抓住,一网打尽才好。” 晏柏竹斗志昂扬,似乎只要晏久初下一息点点头,他立马就能拉着人去找皇帝讨公道。 可惜晏久初摇了摇头。 她道:“哥哥,我想不起这些了。” 晏柏竹的士气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过他还是劝了劝晏久初:“没事,妹妹你不要有心里压力,反正人已经醒过来了,这些事,日后再慢慢回想。” “嗯。”晏久初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小口小口吃着饭。 另一边,大长公主见消失了许久的大儿子终于回到了长明殿,不禁冷言冷语道:“清之可以跟我说是去见姑母了,怎么,你看中的姑娘,也在姑母家?” 付云归默了片刻,“母亲玩笑了。” “既然没有看中的姑娘,明日刑部齐尚书家的女儿,你陪我去看看。” 自昨晚到现在,大长公主都还在气头上,压根没拿一眼正眼瞧过他。 付云归听着她的吩咐,回道:“明日大理寺和京兆府那边还有事,上回李尚书家侍妾和大姑娘的事,有了新的眉目,夏侯瑜要我过去一趟。” 上回李尚书家侍妾和大姑娘的死已经确定是仇杀没错,但是究竟是哪个仇家,夏侯瑜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确定—— 人在宫里。 李尚书家的侍妾冯姨娘是个贵妾,原也是官宦人家出生,只是后来家中遭难,没得办法才委身李家做妾。 不过在李家做妾的时候,无意中竟救了当时微服私访出宫的皇后和贵妃一命,稀里糊涂便得了个可以时常进宫面见的恩典。 在遭难前的一个月,这冯姨娘还曾因琐事进过宫,拜见过先帝时期的几位太妃。 那是她那段时日唯一一次出门,为的其实是想要太妃们劝劝皇帝,早些将她的女儿和女婿调回到京城来。 冯姨娘的身子骨今年开春起就已经不太行了,三天两头地需要吃药看郎中。正因如此,她时常担心自己撑不到女儿女婿从幽州回来,就先去了,便想趁着七夕和中秋这等佳节,去向几位旧识的太妃求情,希望有生之年,能早些看到他们回到京城来久住。 而就在她进过宫之后的半个月里,她就死了,和刚回京的女儿一道,被人截杀在了回家的路中央。 夏侯瑜最初只是凭此猜测凶手可能在宫里,后来让他真正确定的,是金错坊那个宫女。 上回在金错坊抓到的那个宫女,是浣衣局的人,由她供出来的话称,一直指使她帮忙往外送信的是内务府副总管江升江公公。 而这个江升,是陈晁的干儿子。 陈晁便是在御花园中与史太妃相见之人。 他原是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极受先帝信任,信任到什么程度呢,当时的御史台曾缺一个侍御史,陈晁三言两语的进言,便叫皇帝将这个位子给了原还只六品的左春生。 左春生后来坐到御史中丞之位,跟他陈晁大有关系。 再后来新帝登基,陈晁在宫中的地位小了很多,身为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陈晁太明白审时度势、明哲保身这一套,新帝登基后不过两个月,便提出了要告老还乡的想法。 新帝与他装模作样,留他在宫里领个虚职,又呆了一年多。 直到今年开春,不知这人是不是嗅到了左春生要倒的消息,又言辞凿凿地上书,说要告老还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凡事不过三,皇帝便答应他了。 于是几个月前,他便以告老还乡之名搬出了皇宫,只不过,他出宫之后并未直接回乡,而是又以思念儿子为由,在京城干儿子家继续住着。 不能人道的太监,不知是不是心理扭曲,所以格外爱收干儿子。 陈晁的干儿子,估计他自己都多到数不过来。 被抓到的那宫女一开始死不承认自己是害死李大姑娘和冯姨娘之人,只说自己就是听江升吩咐,跑腿办事的,其他一概不知。 夏侯瑜叫人给她用了刑,半天之后她才招认,是江升说李大姑娘和冯姨娘碍了贵人的事,必须得铲 分卷阅读158 除。 至于是哪个贵人,她也不知道。 江升背后就是陈晁,和陈晁有牵连的太妃,又是冯姨娘可能见过的,那就只有青州史太妃。 大长公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就去查吧,一个失了靠山的太监,也敢兴风作浪,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人是鬼。” “是。” 付云归应下,伸手想要自斟一杯酒,大长公主余光瞥见,硬邦邦道:“明日既有事,那便后日去看吧。” “……”付云归沉默未言。 大长公主久等不到他回音,不满地瞪他一眼,“你怎么回事?” “母亲,婚事能不能稍缓些时日再说?”付云归尝试与大长公主打商量。 “付辞,自小与你一边大的平阳侯世子你记得吧?他如今远派到燕州,你可知他近况?莫说成家,他母亲前几日与我见面,那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告诉我,他们家多了个大胖孙子!” 大长公主近来嘲讽的功力不减,发挥稳当,甚至还隐隐给人有愈发进益的感觉。 “你可别告诉我,付辞,我许你稍缓些时日,你就能给我变出个大胖孙子来。” 坐在大长公主身旁的临安王付荀冷不防听见这话,呛了一口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你咳嗽什么咳嗽,你再咳嗽,他也得给我去看。”大长公主一边替他抚着背,一边没好气道。 付云归无奈,“母亲,近来真的不行。” “你还能给我找出什么正当理由?” 付云归抬头,看一眼上面空无一人的九五至尊之座,坚定道:“我想替周家……” “不行!” 大长公主一手砰地拍在桌子上,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 彼时的皇帝和皇后都已经离席了,在场诸人,她的地位最是崇高,众人看归看,却也没人敢拦着她发脾气。 只见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几乎不见四十岁之人该有的疲态和苍老,满目怒火中映着付云归优秀的过往,她如神锤般铁板钉钉道:“别的都行,这事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我回看了一下,前面感情的确有一段太突兀啦,所以把【第六十六章末尾到第六十八章结束】的内容都大改了一下,建议大家可以重看一下,造成的不便很抱歉,今晚两章的评论随机挑十几个朋友发红包呀,爱你们,感谢~ — 感谢在20210915?20:10:52~20210916?17:2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南楠木?5瓶;低空飘过?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告知(二更) 中秋正午这场宴会,?相当没意思。 至少在晏久初看来是如此。 付云归带她看的场面叫她云里雾里,她想,付云归究竟为什么要逼着原来的晏久初清醒呢? 原来的晏久初究竟看见了什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叫他过了这么多年,?突然开始执着于让她清醒了? 她无可奈何,靠着马车车厢捶着脑袋什么都想不到。 今日是中秋,?她掀了帘子看了眼马车外头,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街上围的水泄不通,马车走在长安街上,?隔了好一会儿才能挪动一点。 “每年都是这样。”晏敏初见怪不怪,?“不过晚上就好了,五姐姐,我们晚上叫马车停在永定河入口那,走过去就是了。” “晚上还得出来玩吗?”不知是不是正午哭累了,晏久初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再出来瞎晃悠了。 晏敏初却奇特道:“五姐姐你不想出来放花灯吗?永定河那最近每天晚上都有人放花灯呢,不过今日的花灯才是最多最漂亮的,到时候看着场面可壮观了!” 对了,?花灯。 晏久初想起来,?前几日她和付云归也放过两个,为了防止那狗东西不要脸事后去偷看她写的内容,她还故意把他也给写上了。 不知道那狗看到没有。 她想了想,“那除了花灯还有别的好玩的吗?” “有啊。”晏敏初拍着手给她数道,?“路上有好多耍杂技的,?还有猜灯谜的,还有很多好吃的,五姐姐,?中秋这么难得,你难道想就呆在家里吗?” 晏敏初自然是想她陪自己一起去的,晏家这一辈除了她们俩姐妹,其他都是男儿郎,虽说都疼她,但总归不能事事都与他们说,于是她整个人糊到晏久初身上,缠着她点头。 晏久初兴致缺缺,最后还是拗不过她,推着她的脑袋答应了。 “五姐姐,我发现你清醒之后,深沉了好多。”晏敏初趴在她的肩上,与她认真道,“难道这才是五姐姐原来的样子吗?” 晏久初身子一僵,“是吗?” “是啊。”晏敏初两手伸到她脸 分卷阅读159 上,戳出两个小酒窝,道,“五姐姐你是不是想着你清醒了,马上就要嫁人了,所以不高兴了啊?” 晏久初如今正十七,若不是因着先前神智不正常的缘故,的确该是议亲的好时候了。 “五姐姐有喜欢的人吗?”晏敏初问完话后,又开始自言自语,“其实我觉得云哥哥就不错的,他生的那么好看,还是探花郎,肯定绝顶聪明,不过我今日见到他们家堂弟了,他们家堂弟竟也好看,再看皇后娘娘,也是国色天香的容貌,这样一想,怕是他们云阳侯府家就没有一个丑的。” “没有一个丑的,可也挡不住敏敏喜欢的是我们家二表弟啊。”晏久初取笑她道,“我上回去许家,听他们说尚期和尚宁都已经去了秋闱,今年中秋也回不得家,贡院里头也不知道环境怎么样,敏敏可有担心?” “五姐姐!”晏敏初小脸红扑扑地看着她,嗔怪两声,又支支吾吾道,“我听说了,他们兄弟俩文章都是极好的,在国子监就老是受老师们夸奖,必不会有问题的。” “瞧把你高兴的。”晏久初捋捋她的下巴,“那敏敏可想过与我家二表弟定亲?” “五姐姐,八字还没一撇呢。”晏敏初急到跺了脚,脸上红晕一阵高过一阵。 晏久初也不再逗她,与她一齐去看外头的景象,一路随着马车晃悠到了家门口。 回到家已是半下午,晏久初昨日已经跟付云归说过了的,今日下午就不去大理寺了。 何况看他那样子,没能从她嘴里得到想要的消息,估计他也正焦头烂额忙着事情呢。 趁着还有些时候,她从柜子底下翻出这几日临摹誊抄的付云归的字迹,对着日光比较一番之后,觉得自己还应该再练些火候。 于是她将笔墨纸砚铺开在桌子上,正要提笔再练几回,却听外头晏柏松吭哧吭哧过来,嚎道:“五妹妹,快出来吃月饼了!” 原来他方才从街上回来,看到一个超大的月饼,需要全家每个人切着吃一角才能勉强吃完的那种,一时没忍住心痒,就买了回来,如今正摆在前厅,等着众人去吃呢。 “就你花样多,他们秋闱已经开始了,明年开春便要会试,你可准备好了没有?”许敬月问他道。 晏柏松只觉脑门疼,随便应付道:“母亲放心,孩儿必定准备妥当。” 晏久初试图劝下许敬月,“娘亲,您就别问二哥哥这些了,今日是中秋,他好不容易从国子监回来一趟,就让他跟我们一起高兴高兴嘛。” “就是就是,伯母就不要责备二哥哥了,二哥哥一定考的上的。”晏敏初也劝说道。 许敬月叹一口气,只能将唠叨作罢。 待几个人吃完月饼又聊了会儿天,就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晚饭几个孩子吃的都不多,都打算留着肚子上街去吃,唯有晏久初对上街没什么意思,闷头吃了不少大米饭。 夜幕才刚开始降临,晏家几个孩子就蜂拥上了马车,打算往永定河长街去。 晏柏兆身为老大哥,自然是要带好几个弟弟妹妹们的。但其实弟弟们早已成熟,根本不用他照顾,需要照顾的只有两个妹妹罢了。 晏敏初可以一路跟着她自己的哥哥晏柏旭走,所以晏柏兆到最后,只用带好晏久初。 晏久初拢紧身上的披风,见晏敏初早就开心的忘乎所以,颇感无奈,对晏柏兆道:“大哥哥,不如我就去那茶楼上坐着等你们吧,我前几日已经逛过一次长街了,如今瞧着也没什么新意。” 其实晏柏兆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正好与她道:“那我们一起去茶楼坐着,到时候再下来找他们吧,先让他们疯一会儿。” “嗯。” 晏久初遂和晏柏兆一起上了茶楼。 巧的是,茶楼里一进门,窗边正坐着夏侯瑜和夏侯茵兄妹俩。 “哟。”夏侯瑜招呼晏柏兆过来,“巧了,这不是我妹夫吗?” 晏柏兆轻咳了一声,尽量保持自己端庄自持的形象,对夏侯茵道:“夏侯姑娘巧。” “晏公子也巧。”夏侯茵本大大咧咧的没顾忌,如今一看到晏柏兆进来,一时竟有些羞臊,慌忙拿起一旁的团扇遮了面。 夏侯瑜大笑:“哈哈哈哈柏兆你瞧我这好妹妹,平日里咋咋呼呼没个正经,如今可算是知道害羞了!” “哥哥!”夏侯茵瞪他一眼。 “咳咳。”夏侯瑜装模作样憋住笑,将目光放到晏柏兆身边的晏久初身上,颇为热情地打着招呼道?,“小阿九许久不见,还记得夏侯哥哥吗?” “不是中午在长明殿里刚见过吗?”晏久初眨巴眨巴眼睛,困惑道。 “……” 夏侯瑜本以为她还是个小孩子脾性,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她跟自己说话的语气,竟如此平静娴雅。 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十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微微拧着秀气的眉毛,看着他,“不是吗?” “是,是是。”他结结巴巴地应了两声,怎么瞧怎么不对,身为京 分卷阅读160 兆尹的直觉叫他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他茫然无措地看向晏柏兆,指着晏久初道,“这是……?” 晏柏兆点点头。 夏侯瑜立时瞪大了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示意他。 晏柏兆又点了点头。 夏侯瑜彻底懵了。 “清,清醒了?”他呆滞地将脑袋转向晏久初,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嘶,真疼—— 不是梦,不是假的,晏久初真的清醒了!!! 夏侯茵好奇他们打什么哑迷,将团扇稍稍放下来一点,看看晏柏兆,又看看晏久初,觉得今晚的晏久初……文静了不少? 中午两家只在长明殿匆匆见过面,并未有过多交流,她也没注意到晏久初的不同寻常,如今将人放到她眼皮子底下,她便惊觉,这气质当真是不一样了。 “这莫非?” 她瞪着一双与夏侯瑜并无不同的杏眼,同样大惑不解地看着晏久初。 晏久初大大方方地由她看,还亲切地喊了她一声,“嫂嫂。” 夏侯茵只觉六魂七窍马上就要升天了。 “当真好了?” 她团扇掉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捡,只是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晏久初,似是在看什么人类奇观。 “当真好了。” 晏久初点点头,蹲下身子替她捡起团扇,温柔地放回到她手里。 “呜呜呜,妹妹你可算是好了!”夏侯茵却再次扔了扇子,一时没忍住激动抱住了她。 自从上回金错坊那事之后,她其实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许敬月这未来婆婆会因此对自己印象不好,又是担惊又是受怕了好几日,如今骤闻晏久初清醒的消息,叫她怎能不高兴。 晏久初清醒了,那便什么都好说了,许敬月一高兴,说不定也根本就懒得再想她的过错了。 茶楼里的人多少都被这边的动静惊到,纷纷回过头来看。 故而,从夏侯家这对兄妹开始做为突破口,一时间,这个中秋夜晚,几乎整个上京的人都在口口相传—— 忠义侯府晏家那个五姑娘,不傻了,清醒了。 事情传到付云归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喝酒,还在禁足中的云在池一身黑衣翻过了大理寺的院墙,将酒壶从他手中夺过。 “别喝了,这回不行以后就再想别的办法,我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听了千万不要激动!”云在池稳住他的身形,矮身与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你先前猜的是对的,阿九清醒了!” 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的付云归:“……哦。” “哦?” 云在池不解,他特地翻墙来告诉他这消息,他居然只是一个“哦”? 付云归不耐,从他手里夺回酒壶,猛灌了一口。 “她现在人在哪里?”他醉醺醺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云在池:费解,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一旁吃瓜的二哥哥:不然呢? — 感谢在20210916?17:27:28~20210916?21: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醉酒(一更) 中秋夜宴,?有人花好共团圆,有人惆怅对月眠,有人执手赏花灯,?有人茶楼……干坐着。 茶楼里,?晏久初和夏侯瑜面面相觑,互相对坐,?甚是尴尬。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夏侯茵几日前在河畔定了两盏花灯,?方才去店家那拿,店家一通好找,?发现将她的花灯落在家里了,?急急忙忙要赶去家里给她拿过来。 夏侯茵便在茶楼这里等着。 店家赶回去的时候说的是半个时辰后会回来,夏侯茵便和哥哥夏侯瑜在这里先小坐半个时辰,而在这半个时辰间,便碰到了晏家兄妹俩。 见到晏久初之后,夏侯茵便是想着两盏花灯分给她一盏的。结果晏久初左看看夏侯茵,又看看晏柏兆,和夏侯瑜一致觉得,?花灯还是他们俩去放比较好。 晏家和夏侯家的婚事定在十月初,?满打满算也只剩两个月不到,这对即将新婚的夫妻还没怎么私下里接触过,今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夏侯茵和晏柏兆分别嘴上推拒了两次,最后被晏久初和夏侯瑜双双推着出了门。 夏侯茵下台阶的时候还不忘急急忙忙竖起了团扇,?晏柏兆小心扶住她的同时也不忘回头叮嘱夏侯瑜—— “记得替我照顾好阿九,?我马上回来。” 夏侯瑜摆摆手,笑话他道:“不急不急。” 谁想到,叫晏柏兆不急之后,?夏侯瑜跟晏久初面对面坐了一会儿,自己却是急了。 看着对面冷静喝水,坐姿端正气质沉静的晏久初,他居然一 分卷阅读161 时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半个时辰里,目睹她突然从一个神智无常的小娃娃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正常人,叫他实在是不太适应。 “呃,阿九啊,不如,咱们去外头逛一逛?”夏侯瑜试探着道。 晏久初叹一口气,也觉得跟他干坐在一块儿不大自在,正要点头同意,却见茶楼门口不期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逐渐抬头,看见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夏侯瑜身后,一时竟也忘了说话。 夏侯瑜奇怪于她的目光,便也转过头去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拍拍胸脯,无语地瞪着付云归,“你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吱一声?” 付云归:“吱——” 晏久初:“……???” 夏侯瑜:“……!!!” “他疯了?”晏久初深感迷惑。 夏侯瑜大胆猜测:“这别是喝醉了吧?” 晏久初闻言,凑过去嗅了嗅,果然好大一股酒气。 她捂着鼻子,有些瓮声瓮气道:“果然是,这得是喝了多少啊?” 付云归突然抓住她的手,紧张道:“没喝多少,才四五坛,你不要嫌弃。” “喝了四五坛?”夏侯瑜惊呼,“你疯了?!” 晏久初只余一手散着酒气,皱着眉头想要甩开这个醉鬼,挣开另一只手,却被他强硬地拉住不肯放。 “说了你不准嫌弃我!”付云归喝醉了的眼眸深沉,眼底的悲怆和忧郁叫人一览无遗。 “夏侯哥哥救命啊!”晏久初挣了两下挣不开,便向夏侯瑜求救。 付云归“啧”了一声,一手紧握着她手腕,一手揽上她的细腰圈紧,“你叫谁哥哥呢?怎么管谁都叫哥哥?” “诶诶诶,你这就是非礼了啊!” 茶楼里人来人往,夏侯瑜赶紧上去重重扒拉开他的手,将晏久初护到自己身后。 “你走开。”付云归不耐烦道。 “你喝多了赶紧回家去吧,这样子在外头乱来,回去大长公主不得削你?”夏侯瑜好言相劝道。 “你走开!”付云归原封不动地将话又说了一遍。 “阿九她现在清醒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这大庭广众的,不能再这么对她了!”夏侯瑜仍在对他做着苦口婆心的劝说。 付云归彻底烦了,暴躁地伸出一掌想要拨开他,幸好夏侯瑜也是练过的,带着晏久初赶紧躲开,心有余悸地回头骂道:“你这疯狗,今晚究竟是怎么了?!” “你走,把她留下!”付云归面色不善,瞪着夏侯瑜那只拉着晏久初的手。 夏侯瑜答应了晏柏兆看好妹妹,怎好将晏久初给他,忙将人往身后挡,回怼道:“你做梦呢你?你今晚到底要干什么?” “你烦不烦?” 付云归就是看不得晏久初躲在别的男人身后,非要从夏侯瑜手里将人抢过来才肯罢休。 夏侯瑜自然是不肯给。 拉着晏久初躲了两圈之后,他突然指着后头道:“大长公主来了!” 付云归一顿,迟钝地向后望去。 夏侯瑜连忙矮身带着人冲出茶楼,钻进奔流的人群中。 “疯了疯了,这人今日指定是疯了,他小厮也不知道看着点他,叫他一个人喝了四五坛酒,这是嫌命太长了吗?”夏侯瑜丝毫不遮掩脸上的嫌弃,带着晏久初往长街尽头走。 “咱们得赶紧去大理寺找些人手来将他扛回去关起来,这样子回家,回去见到大长公主,必定又得挨一顿骂。”他振振有词道。 大理寺衙门这种地方,便是中秋也有人值守,叫人来接付云归回去,将他关在书房里,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可是大理寺有几个人打得过他?”晏久初真心发问道。 “……”夏侯瑜脚步突然顿住,“问得好。” 思来想去,他突然脑子灵光一现,道:“我怎么把你哥哥给忘了,对,咱们回去找晏柏兆,晏柏兆肯定打得过他!” 武侯世家晏家,男儿会些身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了如今这一代,以大哥晏柏兆和三哥晏柏竹最是出众。 于是二人一合计,又往夏侯茵和晏柏兆放花灯的地方折回去。 晏久初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总觉得古怪,似乎人群中总有人盯着自己,可是每当她回头看的时候,人就又没了。 街上百姓们带面具的氛围很浓,火光下不少人都带着各色各样形态各异的面具,显得搞怪又热闹。 晏久初一路跟夏侯瑜走着,又一次察觉到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回头,身后人群熙熙攘攘,却始终没有她要找的那抹身影。 她脚步不敢放松,跟紧了夏侯瑜,回头的刹那却只听“啊”的一声,夏侯瑜一只胳膊被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抓了起来。 “你个王八犊子,还搞偷袭,付云归你有病啊!”夏侯瑜当即破口大骂。 付云归冷冷喝道:“浮石!” 分卷阅读162 身后跟着的叫浮石的小厮一脸苦相地跑上来,“世子。” “处理掉,活埋了。”他将夏侯瑜无情地扔到浮石面前,抓起晏久初的手就走。 “付云归你个王八羔子!你给我站住!”夏侯瑜实在忍不住,捂着被他突袭的手臂嗷嗷打颤。 浮石有苦难言,跪到他身边替他将手臂接了两下,低三下气道:“夏侯大人见谅,我家世子他今晚喝多了,实在是喝多了,谁知道就成这样了。” “喝多了你们还不知道看着点,还放他出来乱咬人,这不是祸害人吗?”夏侯瑜怨声载道,指着前头付云离开的方向,叮嘱道,“赶紧给我追上去,千万别叫这个醉鬼把晏家的小姐怎么着,否则忠义侯府有你们好看!” “是是是。”浮石点头哈腰,赶紧跟上去给自家主子继续擦屁股。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晏久初被他拽着,一路走的踉踉跄跄,根本跟不上他的大步流星,基本都是被拖着前行。 付云归似乎发现了这一点,走了小半程之后回头看了眼她,干脆矮身,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一息之间,晏久初人被他弄得上下颠倒了一番。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的腰搁在了他的肩上,而她的双手从后背过去,紧紧扒住了他的腰,生怕掉下去。 “付云归你放我下来,你发什么疯?!” 等到在他肩上适应了一些,晏久初就开始作天作地,对他不停地捶打咒骂。 “付云归,你是不是有病?你放我下来!这里这么多人呢,付云归你名声不要了?你不要了我还要呢,你要不要脸你?!” “嗯,不要了。” 晏久初一路咒骂了无数句,却只听他这么闷闷地回应了一句。 她一怔愣,人就被放了下来。 刚被放下来还有点不适应,她头也晕,脚步也乱颠,被付云归固着腰摁住肩膀才堪堪能够站稳。 晏久初看看四下安静的环境,似乎他们已经出了长街,可是仍旧在河畔,前面有下去的台阶,台阶的尽头停着一艘船,包裹着船底的,是滔滔不绝的永定河。 付云归摘下面具,温柔地摩挲她的脸,浅笑着道:“带你去坐船。” 晏久初不太理解。 这醉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抢过来,就是为了跟她坐船吗? 她被付云归牵着往船上去,一上去便感觉到整个船身都在晃动,付云归将她稳住,嘱咐她弯腰坐进乌篷船舱底下。 船舱里只简单挂了一盏小橘灯,微微有些亮光,照不亮太大的地方。 不过,为了迎中秋,永定河两岸最近倒是彻夜灯火不眠,就算他们船上的光源不够,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晏久初头一回坐这种古朴的小船,除了对付云归硬扛她过来的方式极不认可之外,倒还的确有些期待。 划桨的是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小厮浮石,浮石对晏久初抱歉地笑笑,道:“晏五姑娘见谅,我家世子今夜实在是喝多了,他明日醒来便会知道自己错了的,还请您千万别同侯爷和夫人说,也千万别告诉王爷和大长公主,世子他明日必定会向您赔礼道歉的。” “浮石!” 付云归已经听不进去浮石在说什么了,他只知道这个人跟晏久初说了很久的话,他不高兴。 “划桨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再说话。”他严肃要求道。 “是。”浮石讷讷转身。 晏久初被付云归吸引回注意力,凑近他身上又闻了闻,不满道:“怎么刚刚走路风这么大都没把你酒气吹小一点,还是这么臭。” “很臭吗?”付云归着急地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旋即憨憨地笑道,“不臭的,阿九在我身边,就不臭了。” “真是疯了。”晏久初嫌弃地向后靠坐在舱壁上,跟他拉开一定的距离。 这个动作却像刺激到了付云归一样,叫他忙不迭伸手将人揽到了身前,“不要靠那么远,我会不高兴的。” 晏久初有心捉弄一下这么幼稚的付云归,“你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啊,付少卿?” “我不高兴,你也不准高兴。”付云归捂住她的嘴,“不准叫付少卿。” “那叫什么?”晏久初在他大掌下呜咽了两声。 “叫世子哥哥。”付云归嘴唇凑近在她额间碰了碰,“我喜欢听你叫我世子哥哥。” “我偏不。”晏久初扒下他的手,故意道,“我叫你阿辞怎么样?” 一时间,付云归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你说什么?”他眼神迷离,困顿无解。 “我说,我叫你阿辞好不好?”晏久初的眼睛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清明,灵动的眸光流转异彩,熠熠生辉。 付云归半晌没有动静,听着这个称呼,听着她软糯的嗓音,似是要陷入很沉很沉的梦里。 眼睫不停地下垂,要闭不闭。 好像真的有人在喊他—— “阿辞,阿辞!” 分卷阅读163 他逐渐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倏忽间,晏久初又附在他耳边唤了一声,“阿辞?” 似是苗疆少女带着天生的蛊惑,钻进他的耳间,迷醉他的心神,拉着他不停下坠,下坠…… “阿辞?” 晏久初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干脆钻到他的眼睫底下,乌灵灵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与他对视。 “付云归?” 她似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改了口想让他正常些,付云归却蓦然死死扣住了她的手,叫她更贴近自己。 昏黄的船舱里什么都看不太清,他眼里半是晦暗半是虚幻,抱着晏久初道:“再说一遍。” “什么?付云归?” 付云归不认,“刚刚那个称呼,再说一遍。” “哪个?”晏久初双手攀在他肩上,用疑惑的语气唤道,“阿辞?” 付云归一口覆了上去。 小船摇摇晃晃,路过不少地方。沿河两岸一路宁静,岸上少有行人。船边只偶尔有几盏花漂过,顺流而下,带着千家万户的祝福与祈祷,奔流入海。 没有人知道,这艘漂泊的小船里,众口称道端庄自持的临安王世子,搂着人们口中刚刚清醒的晏家五姑娘,要了命似的掠夺她的呼吸。 浮石在前头摇着浆,原本的周遭除了一直哗啦的水声之外,万籁俱寂,却不知何时开始,他听见后头船舱里多了些莫名的响动。 两个主子的说话声早就静了下来,他听着越来越不对劲的旖旎之声,殷红悄悄爬上耳根。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此刻能变成一个聋子。 正当他拼命暗示自己是聋子的时候,后头船舱里却又突兀地发出一声重响。 叫他难熬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他听见他家世子闷哼一声,话音中居然带了浓浓的委屈,可怜兮兮道:“阿九为什么要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浮石心下一惊,忍不住回头,只见他家世子正捂了脑袋,低头坐在幽暗处,对面的忠义侯府五姑娘手里拎着个矮板凳,怒气冲冲,没有好脸色。 灯火阑珊处,那晏五姑娘神色凌厉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他脑子傻了,听我的,把船划过去,我要上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6?21:15:29~20210917?16: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酒醒(二更) 浮石愣了愣,?握在手里的船桨一时竟忘了使力。 好家伙,清醒就清醒,这晏家五姑娘清醒过来,?跟从前差别也太大了。 横竖都是主子,?他也不敢多说话,何况他们家世子如今真的是脑子不灵清了,?不如就听晏五姑娘的。 反正那种没羞没臊的事都能当着他的面做了,眼看着他们家世子是真心喜欢晏五姑娘的,?就听她的话,明日世子要是问起来,?也不会对他太责怪。 于是他船桨一使力,?船便往来时的方向回去。 付云归委屈地靠在舱壁上默了一会儿,盯着幽暗处晏久初红润饱满的嘴唇,一言不发。 很想再尝一口。 晏久初这回倒是机敏了,一察觉到他目光不纯,便举起手中的板凳示意了两下。 ——不想被打,就给我好好坐着。 付云归没有被吓到,反而安静地摸过去,?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 “好疼。”他说。 那是刚刚被晏久初拿板凳砸的地方。 晏久初只是稍稍摁了一下,他就夸张地垮起了脸,可怜兮兮地又说了一遍:“好疼。” “……你够了。”晏久初讪讪地收回手,眼里并没有多少同情。 狗东西,?现在就知道疼了,?日后还有你更疼的。 付云归不肯将她的手放下,执拗地要她替自己摸头,还把脑袋凑到她下巴处,?环住她的腰,央求道:“吹一下好不好?我小时候磕到了,母亲都会帮我吹一下的,她每次都说,吹一下就不疼了。” 晏久初撇撇嘴,象征性敷衍了两下,垂下手来,在他耳边哈着气道:“乖,那都是你母亲骗你的。” “不会的。”付云归仰头,像在看什么不可亵渎的神明,满眼都是星星,“你替我吹了,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是吗?”晏久初漫不经心地卷了他一撮头发,觉得这人喝醉了还真有意思,简直跟清醒的时候判若两人。 可惜这年代没有摄影机,不然一定给他拍下来,叫他清醒的时候好好欣赏欣赏。 “是。”付云归还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圈紧她的腰赖在她的怀里,“我喜欢阿九,阿九帮我吹了,就一点都不疼了。” 分卷阅读164 “可是是我打的你,你不怪我吗?”晏久初觉得好笑。 付云归摇摇头,“不能怪阿九,我喜欢阿九,阿九做什么都是对的。” 晏久初实在忍不住嗤笑出声,“付云归,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喜欢阿九聪明,可爱,好机灵,好有趣,想一辈子都宠着阿九。”付云归捧着她的脸,脑袋一点一点钻上来,盯着她的唇瓣,眼神逐渐变得贪婪,逐渐变得盛满欲望。 “再亲一口好不好?”他乞求道。 “不好!”晏久初挥挥手里的板凳,要他坐到一边去。 “那就打吧,打一下就亲一口,好不好?”他恬不知耻地问道。 “不好。”晏久初干脆拿手去封住他的嘴巴,将他推的远了一些。 耳听着外头人声已经慢慢鼎沸起来,晏久初料想差不多快要回到长街了,便叫浮石再往前划一些,干脆停靠在夏侯茵和晏柏兆放花灯的那个岸口。 等着船靠岸的时间里,她一直拿凳子抵着付云归,叫他老老实实靠在舱壁上,直至船彻底停了下来,她才放下凳子,叫浮石进来照顾他下船。 她自己先行出了船舱。 环顾一圈,晏柏兆和夏侯茵已经不在这里了,想来应是付云归将她带走之后,夏侯瑜回来告诉了他们俩这消息,他们都寻她去了。 晏久初脑袋有些疼。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正要抬脚去找晏柏兆和夏侯家兄妹,身后却有人三两步跨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付云归面色如常,除了眼底的浑浊能叫人看出点不对劲之外,其他一切仿佛都没有问题。 “我送你回家吧。”他声色也跟平时一样清冷,“这么晚了,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在外边。” 我现在会一个人在外边都是拜谁所赐?! 晏久初真的很想砸开他的脑门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真想狠狠往里面吐一口唾沫,以泄心头之愤! “我要去找我哥哥。”她面无表情地甩开付云归的手。 不过没什么用,只过一息便又被他重新紧紧握住,用的力道还像是要将她的手直接掐断。 “阿九除了我,还有哪个哥哥?”付云归危险地眯了眼,一步步将她逼到岸边那棵柳树底下,叫她靠在树干上,退无可退。 “浮石,还不来把他拉走?我马上就要掉进河里去了!”晏久初大喊大叫着招来浮石。 浮石心惊胆战,赶紧跑上前来,却又不敢去扒自家世子的手,只能看着干着急。 “你觉得现在是得罪这个醉酒的疯子严重,还是叫他把我的手弄断,然后把我扔下河去的后果严重?”晏久初不客气地质问道。 浮石立马警醒了,哆哆嗦嗦地上去,想要扒开付云归的手,哭丧着一张脸,比家里狗子死了还要伤心。 “世子,求求您了快松手吧,这是晏五姑娘啊,她的手要是废了,您醒来也是得心疼的。”浮石急到都快跪下来了,才总算吸引来一点付云归的注意。 “你是谁?”吐出口的话冰冰凉凉,似乎还冒着一股冰碴子气。 浮石愣了,晏久初也愣了。 好家伙,喝醉了,这是直接六亲不认了! 浮石跟了他十多年,当下便急哭了,“世子您赶紧清醒清醒吧,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付云归不屑,“你是哪里来的人,敢指使我做事?赶紧滚开。” 趁着他和浮石说话,晏久初想悄悄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不料手腕一动就被他发现了。 他又眯起那双危险的眼眸,嘲讽道:“这恐怕又是你哪个好哥哥吧?嗯?晏久初,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晏久初忍无可忍,骂道:“你个疯子!” “嗯,你就当我是疯子好了,我现在把你捆回家,你就知道我疯不疯了。”付云归说着话的间隙,手又使了几分力,想要将她拉走,晏久初一手抱着柳树干宁死不从,一边嚎叫着,希望哥哥们能够从天而降,将她救走。 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呼喊。 晏柏兆找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一来便看见付云归和晏久初正在岸边柳树底下拉拉扯扯。 岸上人来人往的许多百姓,付云归毫不避讳,纨绔地拉着晏久初的手,要她跟自己走,晏久初死命抱着柳树不从。 这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晏柏兆护妹心切,火气一上来,飞起一脚直踢向付云归后背。 付云归何等机敏之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当下便拉着晏久初快速旋转身子险险地避开了。 “晏柏兆你管我的事做什么?”他用同样冰冷的声音面对相处了十几年的好兄弟。 晏柏兆心下又是一气,指着晏久初道:“混蛋,把我妹妹还来!” “果然又是你的好哥哥!”付云归闻言,咬牙切齿,阴沉的眼神看向晏久初,似要将其撕碎。 麻了,晏久初彻底麻了。 按他这个想法,之后过 分卷阅读165 来的每一个男的,都会是她的好哥哥。 她无语地看向付云归,真想将他一脚踹进身后的永定河里! “付云归你到底什么毛病,喝多了就自己回家睡觉去,跑来找我们阿九什么麻烦?”晏柏兆不想再跟他啰嗦,“我告诉你,赶紧把我妹妹还来,我不跟你计较,否则,今夜皇上和皇后要在长安街游街,我就算是拦御驾被抓也要把你告到圣上面前去,告你强抢民女!” 付云归冷笑,“那你就去好了。” 说罢,他拉了拉晏久初,冷酷无情道:“跟我走。” “去哪里?”晏久初也知道跟他这样子僵持着不是办法,不如先从了他,然后再想办法叫晏柏兆救自己。 “去我家。”他似乎很喜欢晏久初这样的乖顺,“我叫人备了好多好吃的给你,这就带你去尝尝。” 喝醉了的人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晏久初自穿过来之后就根本没进过他临安王府的门,他做什么要在家里备糕点给她? “那就去吧。”她虚与委蛇,先将人安抚下来。 付云归果然满意了,“嗯,你好好跟着我,不要有那么多哥哥,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绝不辜负你。” 晏柏兆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拼命压制自己的怒火。 忍着,他要忍着,阿九还在他的手上,等会儿救下阿九再揍他。 晏久初被他一路牵着,晏柏兆便在后头一路跟着,伺机而动。 终于,前头夏侯瑜带着付照过来的时候,晏柏兆觉得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付照骑在马上,朝付云归大喊:“哥,你赶紧回家,母亲找你有事!” 付云归点了下头,“嗯,我正要带阿九回家,那就一起回去吧。” 付照知他这是喝醉了在胡说,一个脑袋两个大,随口扯道:“来不及了哥,你今日先叫阿九回去吧,母亲寻我们是急事,好像父王的老寒腿又犯了。” “什么?”付云归果然变得有些着急。 “是啊,哥,这回比以往任何一回都严重,母亲已经急得叫人进宫去请太医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付云归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一眼晏久初,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摸摸她的发鬓,“今日家里不便,我下回再带你回去见爹娘,你乖乖地等我。” 晏柏兆:“……” 这个狗东西是当我们晏家人都是死的吗? 夏侯瑜:“……” 我只是来逛个中秋盛会,居然就能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付照:“……” 哥,你的脸已经彻底丢尽了。 晏久初眨眨眼,佯装乖巧地“哦”了一声,“那你快去吧,百事孝为先,不要耽误王爷的老寒腿。” 付云归:“嗯,我明日再去你家接你。” 付照已经彻底没眼看了,等到付云归真的松开了晏久初的手,他也下了马,走到付云归身边。 “哥,走吧。” “嗯。” 付照趁着他转身的时机,给晏柏兆和夏侯瑜使了个眼色。 两人默契十足,同步走向付云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左右手控制住,只见付照从袖中掏出一方湿漉漉的帕子,直往付云归脸上蒙。 一,二,三—— 人倒下的一瞬间,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带回去好好看管起来,这辈子别再让他碰那么多酒,否则你们王府是真的要丢脸丢尽了。” 夏侯瑜心有戚戚,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只觉往事疼痛不堪回首。 “知道了。”付照叫上后面的浮石,让他跟自己一起把人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等到付云归被彻底带走之后,晏久初才松一口气,旋即,她便感觉她收到了两道炙热的目光。 夏侯瑜一脸想要吃瓜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晏柏兆则是面色颇为凝重,似有成千上百的问题要问。 晏久初只想选择死遁。 “夏侯姑娘还在茶楼等你,或许你该去接她了。”晏柏兆回头,开口就是对夏侯瑜毫不留情地赶客。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事关自家妹妹的名声和清誉,晏柏兆也不想让夏侯瑜多知道。 “嗨呀。”夏侯瑜抖抖袖子,摇了摇头,知晓他的顾忌,只得将看热闹的心思偃旗息鼓,“那我便去接茵茵了,你们自家事自家毕,告辞了,妹夫。” “改日再请你喝酒。” 晏柏兆遥遥送了送他,抬脚带晏久初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要了个雅间,将门关严实了之后,转过身看向晏久初的眼神,蓄满了难言之意。 “什么时候的事?”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还是从这个问题入手比较好。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晏久初还想再挣扎一下。 “你还给我装蒜。”若是此事换成是任何一个弟弟妹妹,晏柏兆的栗子捶就要下来了,可这是晏久初,是他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妹妹,他真是舍不得 分卷阅读166 动手,连一句重话也不愿意对她吼。 “就,就我跟他学写字的时候吧。”晏久初自己也不清楚付云归何时喜欢上自己的,只能大概这么说。 “你也喜欢他,所以才非要跟着他学写字?”晏柏兆问。 “我不是,我没有,谁说的!”晏久初摇着头,否认三连。 “那你可知道他如此喜欢你?”晏柏兆看她坚决的态度,又问。 这回晏久初倒是有些踌躇了。 晏柏兆深吸一口气,“阿九,哥哥想听实话。” 晏久初眼睛一闭,“知,知道的。” “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思,还敢把自己送到他身边?”晏柏兆实在是气坏了,“阿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姑娘家的名节多重要,付云归他就算再是个正人君子,你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 晏久初低头,知道他骂的对,可是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不能找个理由接近他,他那么警惕的人,她又要怎么给原主报仇呢? “对不起,哥哥。”她到最后也没能给晏柏兆什么好的答复,只能这么道着歉。 晏柏兆深深呼出一口气,“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还有娘亲!我不管你为什么想要跟他学写字,但既然你都说了自己不喜欢他,日后就不许再去到他身边,我会让家里请个女学究来教你,这事没得商量!” 晏久初满腹的话憋在了肚子里,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作罢。 站在晏柏兆的立场上来说,他做的的确都是对的,他只是想以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好好保护起自己的妹妹,他没有错,她不能跟他们对着干。 “哦,我知道了。”她老实巴交道。 晏柏兆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一起去找你二哥哥他们回去吧。” “嗯。” *** 大理寺 付照守着付云归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这场梦怎么会持续这么久?按理说,意志强的人,应该一柱香的功夫就能醒来。 难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付照担忧地看着他。 正打算起身去叫浮石再打盆热水来,罗汉床上的付云归突然发出了几声梦呓。 “周珩,周珩……” 付照眉间一凛,回头陡然见着付云归沉在睡梦中的脸突然皱了起来,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周珩,你没有罪,周珩……” 付云归无意识地呢喃完最后一句话,突然大睁开眼,眼神空洞地凝视屋顶上方。 屋里是沉默良久的寂静。 待到意识逐渐回笼,付云归摸着隐隐有些疼痛的脑袋起身,问付照:“现下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刚过去。” 闻着满屋子尚未散尽的酒味,付云归的头痛似乎逐渐麻木了。 他顿了顿,脑子里开始自动回放自己在永定河的所作所为…… 他一言难尽,道:“我今晚……” “你的司马昭之心,夏侯瑜和晏柏兆都知道了。”付照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7?16:29:50~20210917?21: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殿春?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待宰(一更) 中秋第二日上早朝,?场面很是精彩。 远远的在长明殿前广场上,夏侯瑜就见着晏柏兆和付家兄弟俩了。 许是晏柏兆和付云归中间还隔着个付照,这才没让两人直接打起来。 也不对,?不能说打起来,?应当是晏柏兆单方面想揍一顿付云归。 若非昨晚付照带他跑得快,实不相瞒,?他也想给他来一拳,以报自己中秋夜胳膊脱臼之仇。 他正琢磨着眼前有意思的一幕,?京弥突然从后头窜上来,攀住他肩膀,?问:“怎么回事,?我听说昨晚你在场,亲眼见到晏家那小阿九清醒了?” 原是为这个。 夏侯瑜一听就来精神了,与有荣焉地点点头,仿佛是自己的妹妹突然从神智失常变回了正常闺秀。 只见他立时摊了手,铺张开来,声情并茂道:“你可别说,当时那场面,?阿九就站在我跟前,?一口一个夏侯哥哥地叫着我,起初我还只作寻常,没成想,一回眸,?这小丫头眉眼间竟一点都没了从前的感觉,?茶楼里灯火喧嚣下啊,她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个无比清醒的正常人呐,?当时可把我和茵茵都吓坏了!” 京弥问:“然后呢?” “然后,这就要说到茵茵的扇子掉了,阿九去帮茵茵捡起了扇子,不是我说,举手投足间,那简直是……” 夏侯瑜仿佛说书先生附体,边上台阶边与京弥十分投入地演讲,走 分卷阅读167 着走着忽感前面有一堵墙,正要绕道走,感觉旁边也是墙,他遂不耐地抬头。 一抬头,晏柏兆和付家兄弟正站在台阶上,幽幽看着他。 “呵,呵呵,呵呵呵。”夏侯瑜干笑两声,捏着京弥肩膀道,“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知道就成,具体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京弥正听到一半,很是费解,“就哪样啊?” 夏侯瑜掐着他胳膊,话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来,“京侍郎,言多必失,你晓得。” 想听热闹的礼部侍郎京弥看看站在上面的三尊大佛:“……” 行吧。 进了长明殿,朝堂上皇帝面前,各方看起来都是一片祥和。 实则不然,背地里各人有各人的打算,细纠起来,简直一派波涛汹涌。 主要还是临安王也在,忠义侯也在,晏柏兆觉得和付云归当着各自老子的面撕破脸,有点难看,遂憋着一口气,留到了早朝之后。 “我已经跟阿九说过了。” 昭德门外,大大小小的官员陆陆续续都走了之后,晏柏兆才喊住了与他同样故意落下的付云归。 “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去你那里学了,家里已经给她找好了女学究,这几日对付少卿多有叨唠,改日我和我爹娘自会上王府亲自答谢,日后便不用再麻烦付少卿了。” 从晏柏兆硬邦邦的话音里可以听出来,他其实还是生气的。气付云归对自己妹妹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也气自己当初那么轻易就答应了阿九,把她送到了付云归身边。 “总归我也有错。”他低头道,“自此之后,还请付少卿跟我们家阿九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少卿的婚宴上,我也会带阿九来喝一杯,以贺新喜,谢几日师恩。” “说完了?” 付云归静静听他说了这么多,只淡淡问了三个字。 “说完了。” 晏柏兆目视前方,只拿余光瞟他,不知他肚子里又在憋什么坏水。 “说完了,那我便也真心实意地告诉你。”付云归双手负在身后,坦然道,“我的确对你妹妹有心思,圣上面前我已经放过她一次,如今是你们家又把她送到我面前有的第二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并不觉得这有错。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再去求什么御赐的婚事才能娶到她,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到我身边来。” 他看着晏柏兆,话说的明明白白,掷地有声,丝毫不怕他的诘问,也丝毫不怕他的暴怒。晏柏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拳头紧握,咬紧牙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付云归神色如常,“将来的婚宴上,舅兄本就是该请的,至于阿九,她该是由我亲手带回家,该喝的也是和我的合卺酒。” “你个畜生!” 晏久初才清醒过来多久,他居然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晏柏兆属实不能再忍,提起拳头向他挥去,付云归也不会干站着让他打,躲闪间一步步退到了自己马匹前,一个翻身上马,作势要走。 “我他娘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晏柏兆破口大骂。 付云归牵了把缰绳,悠悠的语气迎着风送过来,“没关系,有阿九在,我总还是认你这个舅兄的。” 晏柏兆:!!! *** 不用去见付云归,晏久初这日干脆也就没出门,呆在家里给许敬月做了一盘完好的牛奶酥,连摆盘都透露着精致与可爱。 半下午的时候,她亲自将牛奶酥端到了许敬月面前,偏厅里正来了两位她从前的闺中好友,都是昨夜听闻晏久初的消息,今日特地赶来关怀且探探口风的。 “好啊,真好啊。”豫王妃陈氏拉着晏久初的手不肯放,左看右看,连连赞叹,“我从前就说阿九面相生的好,有福气,如今可瞧,这福气不就来了吗?” “是啊,先苦后甜,天底下有几个痴傻的能恢复原样,阿九这属实是神仙真人保佑了,妹妹可有带她去观里头拜过没有?”夏侯夫人关心道。 “最近中秋,倒还真是忙忘了。”许敬月经她一提醒,便也想起来,这种好事,真该找个灵验的地方拜一拜才是。 “不如就去白云观吧。”提到这个,豫王妃可来了兴致,“正好我家希昌近来要考学,我也替他多拜拜。” “你们家又不用参加秋闱春闱什么的,区区一个国子监考学还不成吗?”夏侯夫人拂了拂茶沫,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 “妹妹有所不知。”豫王妃一提到这个便又是头疼,“自咱们新帝登基之后啊,是每个王府的男孩子都必须送到国子学去读书,说是要他们做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还要云国舅盯着他们考学,考学不过关的,可要被提到陛下面前接受他的考问,听说,还有惩罚呢。我家希昌的学问也就那样,哪能叫人不着急啊。” “我倒觉得陛下此举甚是英明。”夏侯夫人道,“瞧如今的王公贵族,没有点本事傍身的,如何才能长久?希昌那孩子我瞧着天分不差,好好学,定是没问题的。” 分卷阅读168 “天分不差,却都用到玩上去了,真是气死我了。”豫王妃拉着晏久初坐下,看着晏久初娇嫩圆润的脸蛋向往道,“要是我也有个阿九这般贴心的小棉袄就好了,那样我才懒得管付希昌的死活,任他自己在陛下面前干着急去,我有女儿就够了。” “女儿却也总要嫁人不是。”夏侯夫人一时嘴快,兀自接了一句,片刻便反应过来,忙抱歉地看向许敬月,“是我失言了。” 许敬月抿唇笑笑,“其实也没错,女儿总归是要嫁人的,我不就把你们家茵茵给要了过来吗?” 提到这事,夏侯夫人终于又笑了出来,“也万幸嫁的是你家,若是别人家,我都不能想象她将来的婆母会是什么样的嘴脸,她又是个急性子,万一处不来,那可麻烦。” “瞧瞧瞧瞧,你们这都可以做亲家了,我家希昌还在被逼着念书呢,也不知将来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豫王妃感叹两句,又摸着晏久初小手道,“到时候定也要娶个跟阿九这般有福气的,瞧着可爱,又合我眼缘。” 许敬月听她话里的暗示,默默喝了口茶,没接茬。 晏久初刚清醒,这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考虑让她嫁人的。 何况客气归客气,豫王府的付希昌大家都知道,实在当得起纨绔这一词,要晏久初嫁给他,她也不是很乐意。夏侯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一出,放下茶盏不甚巧妙地将话题转移走,“话说,冯氏和李大姑娘那案子,似乎快要落定了,你们知道吗?” 夏侯夫人的儿子是主理此案的京兆尹夏侯瑜,她的消息自然是比别人要灵通很多,只见她对许敬月和豫王妃道:“那个冯氏,被害前几日曾进过一次宫,听说是得罪了宫里某位太妃。” 豫王妃诧异,“得罪了太妃,怎么就要将她女儿也杀了?” “这得灭口啊。”夏侯夫人夸张道,“你们可还记得先帝身边那个陈晁陈公公?” 另二人同声道:“自然记得。” 夏侯夫人便告诉她们:“史太妃和那陈晁,都是青州人,据说,他们俩从前在青州,便有些瓜葛,双双进宫之后就不晓得有没有联系了。只不过如今新帝继位,这个陈公公要告老还乡,似乎手底下背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唯恐日后被人告发,他便要趁在离开京城前,一一斩草除根才是,上回京兆府在金错坊大张旗鼓抓了一个宫女,最后查出来,人可能就是替陈晁办事的。” “你是说,冯氏和李大姑娘可能是得罪了史太妃,才被陈晁灭口的?”豫王妃捂了嘴,“那他们俩究竟是何关系?” “总不会是干净的关系。”夏侯夫人委婉道,“这史太妃,我从前瞧着便不是很一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把柄落在冯氏手上,叫她不得不将人连带女儿丫鬟全都灭了口。” “他们将事情做的这般绝,就不怕触底反弹,事情败露吗?”许敬月招了晏久初到自己身边来,怕她听了这些脏污事难受,轻轻替她抚着手。 夏侯夫人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呢,这都是前几日我儿子回来,问我们家从前与先帝身边的太监有无瓜葛,我才稍微摸出点门道的。” “若是有瓜葛,那岂不是?” “极有可能便是他下一个目标。”夏侯夫人郑重其事道。 众人听了未免一阵胆寒。 “此等大事,怎还不上报陛下,抓拿罪犯?”许敬月搂紧了晏久初,双手附在她耳朵上,不想叫她听到这些。 但这不过掩耳盗铃罢了,该听到的,晏久初是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这不是还少些证据嘛。”夏侯夫人拍着手无奈道,“我方都说了,一切只是猜测,今日之所以会说这些,也只是想提醒妹妹们,若是从前跟他二人有来往纠葛的,可得小心。陈晁这种人,能做到先帝身边的掌事太监,说话还颇有分量,定是有些手段的,老奸巨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好叫他下狱的。” “也是。” 夏侯夫人说着说着,又联想道:“我还听说,陈晁从前没少利用关系在先帝朝堂上搅浑水,可能还和前云南王那案子有关。” “姐姐是疯了不成?” 许敬月一听到“前云南王”这四个字,心脏立时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四下看看,可好没人注意。 前云南王周臣严的案子,在先帝时期几乎可以说是忌讳。 民间传闻他喜怒无常,暴虐成性,滥杀封地内的子民,大兴土木,过度使用劳工,治下之地百姓们叫苦不迭,且还有对先帝怀有大不敬之意。 有一段时间,居正殿里弹劾他的折子堆起来足比先帝本人还高。 先帝无法,着御史台派人前往云南王封地调查之后,确认上奏皆实情,一怒之下,便将周臣严骗到京城后扣押,削藩,斩首示众。 这是大渊死的最惨的一个藩王,后来朝堂之上,再无人敢提此事。 如今新帝登基也不过两三年,自始至终未有提过此事,大家也都摸不透他对此之态度,便也默认,缄口不提。 夏侯夫人看着许敬月这 分卷阅读169 般慌张,自己也是震了一震,拍着嘴道:“说过头了说过头了,言多必失,是我的错。” “这些事情还是少提的好。” 豫王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王爷,豫王妃对这些重大的朝廷要事也是能避则避,夫妻俩行事一致以保命和安稳度日为前提,都是一样地不想惹麻烦。 下午送走她们之后,许敬月摸了摸身边晏久初越来越冰凉的手指,奇怪道:“怎么手这么凉?是不是听到刚才那些事害怕了?没事,别怕,咱们家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要是真怕,最近就呆在家里少出门,家里总归是安全的,啊?” “嗯。”晏久初应归应着,满脑子想的却都是昨日付云归带自己在假山上见到的场景。 当时付云归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应该对那两个人感到熟悉才是。 那两个人跟她,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她没由来地想起昨夜走在街上,总是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会是什么人呢? 许敬月不知她的担忧,只揉搓她的手道:“新给你找的女学究明日就能过来,也不知你这几日去大理寺,字练得怎么样了,到时候再让她好好教教你,姑娘家多读书,总归是好的。” “嗯,谢谢娘亲。”晏久初挤出个笑来面对她。 傍晚晏柏兆回来,一头扎进她的祝月斋。 “你你你,你你你!” 他一手指着妹妹,不好将付云归今日在昭德门外的狂悖之言说与她听,只能无可奈何地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的晏久初不明所以,不得安宁。 “大哥哥究竟怎么了?” “付云归今日与我摊牌了,他当真想娶你。”晏柏兆严肃道。 什么?摊牌了? 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了吗? 晏久初心下微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姓付的只是昨晚喝醉了才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乱来,原来清醒的时候也敢承认自己喜欢她了吗? 那她岂不是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还没等她彻底开心起来,晏柏兆过于肃穆的声音就传进了她耳蜗—— “阿九,你老实跟哥哥说,你对他究竟有没有那种心思?” 晏柏兆想了一天还是不放心,今日付云归说的那番话,实在太值得他深思了。 什么叫他会让阿九心甘情愿嫁给他?是他和阿九之间已经有了什么,还是他真的过于自信了? 若是后者还好说,可若是前者…… 晏柏兆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自清醒之后,心思深沉了不止一点,有时候他都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也不明白她的行事目的。 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保证过,她对付云归没有那种心思,可为什么付云归还是那么自信满满呢? 真的只是付云归的问题吗? “哥哥,我都说过好几遍了,我真的不喜欢世子哥哥,为何你总是要问我这些问题?”晏久初也觉得奇怪,付云归究竟跟晏柏兆说了什么? “最好是如此。”晏柏兆也不知该怎么跟妹妹开这个口,思忱半晌,道,“以后跟他还是少见面吧,付云归他……实非良人,不仅娘亲不会放心他,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了。阿九,你还小,娘亲肯定希望你能在她身边多留几年,日后若是真要准备嫁人一事,哥哥也希望对方是一个真正能疼你的,付云归他,瞧着实在不是很合适。” 不论是对他家隐瞒阿九清醒之事长达数月,还是在居正殿那会儿差点对他家逼婚成功,又或是昨日看到的,他醉酒耍疯,付云归这几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一跌再跌,跌无可跌。 晏久初双眼迷茫,“哥哥,世子哥哥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要跟你心意相通,要你心甘情愿嫁给他。”晏柏兆叹一口气,还是说了实话,“我总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但是阿九,哥哥还是选择信你,你不要让哥哥失望,好不好?” 晏久初心神一震,他刚刚说,付云归说什么了?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逼着她嫁给他,而是要取得她的尊重,取得她的同意之后再这样,是吗?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恋爱里如果一方真的已经学会了尊重另一方了,那岂不就意味着—— 付云归已经是她案板上的羔羊,嗷嗷待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准备好一切,手起刀落):下一章就开始宰羊了~ — 感谢在20210917?21:04:56~20210918?18:1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琴琴不弹琴?20瓶;小槿柒柒、战战的小飞侠?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报仇上(二更) 大理寺 “如果阿九真的想不起来了怎么办?”付照忧心忡忡地坐在圆桌边上,? 分卷阅读170 看着从京兆府调来的案牍,脸色不是很好。 他就知道,那宫女的事顶多查到江升头上,?江升是陈晁一手栽培起来的,?要再接着往下查,恐是不大可能了。 “史青瑶那边问了吗?”付云归蹙眉。 史青瑶是史太妃的全名。 “问了。”付照脸色依旧不好,?“混在一堆太妃里一起问的,没什么用,?那一日冯氏进宫,为了让女儿女婿早点回来,?见过太多太妃了,?要怀疑的话,根本不能只落到她一人头上。” 虽然他们都知道她有问题,但就是抓不到她的把柄。 “夏侯瑜那边还得继续查,查不出个确切结果来,李家和周家都不会轻易让他好过的。” “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付云归看着自己这间堆的满满当当的大理寺书房,当年就是因为云南王府突然被削藩,?他才会想要坐上的这个位子。 云南王府,?周珩…… 明明那已经是很远之前的事情了,可他总觉得,时间一晃还在昨日。 周珩比他小一岁,出生便是云南王府的世子,?也是云南王不得不送到京城来的质子。 付辞身为临安王世子,?虽然人也在京城,却跟他的情况不一样。 他母亲是先帝的同胞姐姐,在京中有自己的公主府,?加之她又娇生惯养久了,不习惯南边多雨的气候,所以才要时常留在京中居住,而为了方便照顾他和付照兄弟俩,便索性叫他们也留在了京城。 他若想去临安,随时都可以去。 可是周珩回不去云南。 “阿辞,你去过云南吗?”周珩跟他爬到屋顶上,指着那边西南角的方向道,“就在那边,坐马车一直往那边走,就能到云南了。” “我父王说,等我及冠了就能回去了。”他语气中不知是失落还是向往,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哽咽道,“可是阿辞,我回去了,我们家是不是又要派新的人来京城关着了呢?” 付辞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那时候的云南王势大,皇帝是不会让他们高枕无忧呆在云南的。 而且,很有可能云南王的话都是骗周珩的,他是云南王府的世子,除非云南王死了,他能回去继位,否则,他这辈子怕是出不了上京城半步。 “阿辞,他们都说我父王是个坏人。”周珩半躺在屋顶上,看着星空,“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说他贪得无厌,说他在云南大建宫殿,不合规矩,藐视圣上,可是阿辞,我父王不是那样的人。” “嗯。”付辞可有可无地应着。 “我父王他是个好人。”说到自己父亲周臣严的时候,周珩总是眼里装满了星星,笑道,“我很小的时候,他总会亲自背我过肩膀,走路带我去乡下逛庙会,他还会牵我坐大象,路上百姓跟他打招呼,他都会笑着点头的,阿辞,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我要来京城前,父王抱着我哭了一晚上,他和母妃都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我那晚根本紧张到睡不着。” “阿辞,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京城,我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这里总有人看着我,我做什么他们都得提防。阿辞,你说是不是真的我父王坏事做的太多了,他们连我也不放心,觉得我也是个小坏蛋?” “可我父王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皇上就不会来问问我的意见呢?”他吸了吸鼻子,“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知道他们错了的,阿辞,你说是不是?” 皇帝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付辞悲哀地看着周珩,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他。 “不过也多亏我来了京城,我才能碰到你和阿照。”周珩擦擦眼角的泪,倔强道,“阿辞,等我可以回云南的时候,我就带你们去云南玩吧,那里可有意思了,树有这么高,孔雀有这么好看,阿辞,你见过孔雀吗?它们尾巴打开的时候,有那么大……” 周珩生动形象地跟他描述着云南的景象,末了,也不知是不是说累了,躺在屋顶上突然傻笑起来。 “阿辞,我真羡慕你和阿照,你们想回临安,随时都可以回去。” “阿辞,临安好玩吗?你跟我讲讲临安吧。” 临安吗?付辞想,那个地方也在南边,不过没有云南那么南,只是在江南一带而已。 江南多水,多吴侬软语,十里不同音,他和付照去过几回,坐船摘莲蓬,连人家摘藕阿婶的话都听不懂。 山多水多的地方,不适合屯兵,所以临安那一块地方给他爹,皇帝很是放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付照可以在临安和京城之间来去自由的原因之一。 “吴侬软语啊。”周珩感叹,“我也想听听江南的话呢,阿辞,你会说两句吗?” 他希冀地将头转向付辞。 付辞僵了一瞬,其实有几句常用的话听多了,的确是会讲的,但彼时他还好面子,不大能开口。 “下回吧。”他 分卷阅读171 说,“等我下回再多学点,说给你听。” “好!”周珩很高兴地答应了。 可是没有下回了。 他们在屋顶上彻夜长谈的那一晚,皇帝派去云南暗中巡察的监察御史左春生回来了。 连夜送进宫里的奏折上细细密密地书了云南王周臣严在封地内逾矩之行径,所犯之重罪,共列数十条,条条触犯皇帝之底线。 左春生在居正殿内言辞激烈,义愤填膺,将自己近几月在云南之所见所闻尽数告与皇帝,小半个时辰过去,洋洋洒洒仍书不尽,大有周臣严其罪罄竹难书之势。 云南王在京城的行府连夜被封,周珩,也被连夜带进宫,关进了四四方方的皇宫里。 那是付辞最后一次见到活的周珩,再见面,便是云南王被皇帝骗到京城,当场削藩,剥夺爵位,斩首示众。 为显皇恩浩荡,整个云南王府,除了云南王周臣严本人之外,皇帝并未对任何一个其他人动手,其家眷子女只是尽数贬为平民,三代不得入仕途。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此举人道,所有人都在感慨皇帝仁慈,可是所有人都忘了,云南王膝下唯一一个子嗣,早就被他关在了皇宫里。 周珩被一杯鸩酒赐死了。 在他爹被斩首示众的那一天。 尸体一起被扔在乱葬岗里,付辞爬去看过。 回来后梦魇了几天,母亲要他彻底把云南王府的事给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忘了,前一晚还在看星星看月亮的人,突然就再也见不到了,突然就只剩一具尸骨了。 云南王行府被抄的时候,他特地跑去看过。周珩的院子被前来抄家的官兵砸的一塌糊涂,地上躺着那块书有兰草园三字的牌匾,是特地请书法大家殿阁大学士曹澜写的,当时他们一群人人手一块搬回家,他的叫明石居。 他抱着那块牌匾回家,母亲果不其然将他训了一通,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叮嘱他必须将这东西藏好了,不许再拿出来一次。 记得刚决定要去大理寺的时候,先帝告诉他,“临安多山水,你将来是要袭王位的,想在朝廷历练,其实户部和礼部更适合你。” “多谢舅舅,户部礼部是好,可比起游山玩水挣钱,我更想替世上冤屈之人,洗刷污泥,拨青云之雾霭,窥世道之正光。” 居正殿里老鹳草的香气尤甚,皇帝坐在明黄的椅垫上看了他许久,最后拨了拨手。 “那便去吧。”他说。 付云归深吸一口气,今日屋子里点的正是那一日居正殿里的老鹳草。 其功效,只为改变优柔寡断。 *** 忠义侯府 晏久初跟面前这位女学究,已经面对面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女学究一上来便要她写字给她看,她便写了。 她最近刻意模仿付云归的字,虽也得过他本人几日指点,但始终还没真正寻得章法,学究一上来就指出了她的问题,道:“县主这一手字,有刻意模仿之风,下笔收笔皆不够自然,笔力不够,想要凌厉却始终过于绵软,想必是看的哪位大家的字,觉得十分感兴趣,便自己临摹了一二。” “老师真厉害!”晏久初鼓掌道。 女学究微微笑道:“我原是先皇后身边的女官,当今圣上的字,我也是教过几日的,当初临安王府两位公子在宫中同圣上一起读书,我见过几次,县主这字,倒与临安王世子当初学的有些相像。” “呵呵。”晏久初没想到这位女学究这么厉害,竟能这么快就看出她字迹的出处。 “实不相瞒,老师,我先前就跟那临安王世子学过几日字,只不过后来家里人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此事就搁置了。不过那世子人好,将一本写过批注的书给了我,我很喜欢他的字,于是就自作主张临摹了一阵子。”她这般解释道。 女学究点点头,“原是如此,只是县主既学了一种字,就该一直学下去才是,这样学到一半却又改了写法,实在不是好方法。” “这不是家里不让了嘛……”晏久初小声嘟囔道。 女学究笑了笑,“可是县主这字,我如今瞧着也是教不了了,学到一半改了写法,实在是难办。” “那老师可以帮我去劝劝我爹娘还有我哥哥,让临安王世子继续教我吗?”晏久初期待道。 “呃……”女学究摇着头,“我受侯爷委托,来教县主读书习字,习字虽不能再乱来,但教书还得继续,县主不若今日先听了我的课,下课之后我再去与侯爷夫人相谈一番,替县主劝劝他们。” “好,多谢老师!”晏久初立马从霜打的茄子变成了灵动的小白兔,笑嘻嘻地翻开书页。 结束后,女学究果真如她一开始所言,去找许敬月说练字的事情了。 晏柏兆正好在一旁听着,满头黑线。 当初就不该答应晏久初去学付云归的字,这下好了,学到一半,改都改不了,难道还得亲自去把他请回来不成? 昨日昭 分卷阅读172 德门外刚放了狠话,今日就要回去低头认错,晏柏兆心情有些许古怪。 “就没有其他练这个字的老师了吗?”他试着问道。 女学究摇摇头,“当初临安王世子这字,是殿阁大学士曹澜教的,只他一门独创,如今曹大人已退居山庙多年,怕是不能够了。” “也罢,那就我再去请他一次。”晏柏兆无可奈何道。 但以防付云归还是有些不轨的企图,晏柏兆此番做了周密的打算。 他已经不打算让晏久初去大理寺学了,他要把付云归请到家里来教。 家里后院有专门教书的亭子,四面通风,无遮无拦,很是适合监视。 付云归上课的时候,他就多叫几个小厮丫鬟盯着,必不会再叫他有机可乘。 “没功夫。”付云归把卷宗一扔,抬眼看向晏柏兆,“我看起来像是很闲的样子?” “你!”晏柏兆忍着脾气,“我不是都跟你道过歉了吗?你要想娶阿九,如今这不是活生生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接近她吗?” 付云归哼笑,“我猜,你是要我去你们家那教书亭子里教吧?四面通风?我上课,你就叫几个人四面凝视盯着我?” 晏柏兆:“……” “舅兄,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好,到时候我把人教会了,你们家就一脚把我踹了,我还什么都没得到,是不是?”付云归看他,眼眸里似笑非笑的情绪很是明显。 晏柏兆无言半晌,嘴角抽搐着挤出两个字—— “妹夫……” 付云归案板一拍,“成交。” *** 说是四面凝视,真是四面凝视,晏久初上课,四个丫鬟分别站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替她看着付云归,以防他有不轨之举。 晏久初很是头大,趁着付云归走到自己边上之际,拦住他问:“老师,这个字怎么写?” 付云归俯下身,跟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道:“你提笔,我教你步骤。” “哦。”晏久初大手一挥,摆正身形,提笔写了两下,突然小声问,“老师明日休沐吗?” “嗯?”付云归顿了顿,他一般是每个月上半月休沐两天,下半月是梁又青。 不过,他看了看底下坐着的小姑娘,觉得必要的时候,不是不可以找梁又青替自己顶一日工,下个月再还他。 晏久初还在认真地一笔一划写着字,仿佛刚才问出那句话的人根本不是她。 付云归指着纸张上一处,道:“这里一横不够用力,写飘了,休沐。” 晏久初因为最后两个字,没忍住泻出了一丝笑声,歪了脑袋去看他。 “好好写字,身子坐正。”付云归敲了敲她的脑袋,煞有其事道。 “哦——” 少女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永沐春日的活力。 “那老师明日在我家外头等我吗?”晏久初写了会儿,又压着嗓音问。 “嗯,这一捺再往下一点。” 付云归若无其事地指点着她,将答案夹杂在话语中。 晏柏兆今日特地早点赶了回来,想看看二人的相处是否合适,一走到廊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少女端坐在矮桌前,一笔一划认真写着大字,斯文败类的老师偶尔在她身边踱着步,多数时候是停在她桌边,对她的笔画步骤,力道走势等东西进行指点分析。 两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却又无比和谐。 郎才女貌,是真的郎才女貌。 晏柏兆深深地感受到无力,似乎他拼命地想将妹妹往外拉,老天爷却总是在告诉他,他们是多么地相配。 合该天生一对。 他在廊下沉默了半晌,没有去打扰他们,悄悄走开了。 *** 晏久初翌日爬出自家围墙的时候,差一点点就要摔了下来,付云归在墙边接住她,将她抱进怀里。 “怎么样?”他有些担心她会扭到脚。 “放心。”晏久初显摆地拎起手中的食盒,“我今日一个人翻墙出来的,厉害吗?” 付云归捏了捏她的鼻子,皱起了眉头道:“厉害是厉害,但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万一扭伤了怎么办?” “哦。”晏久初低头,“那我还不是为了来找你吗?” “找我做什么?” “找你约会。”晏久初突然抬头,明亮的目光跟他撞在一处,“我们去秋游吧!” “这就是你带食盒的原因?”付云归失笑。 “是啊,秋游当然得配些吃的,我今日还做了牛奶酥,今日做的可好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好,不过你会不会看厌了?”晏久初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食盒。 付云归随便打开看了一眼,道:“不会看厌,很好看。” “那就好。”晏久初将食盒交到他手里,看了看后头的马车,道,“今日只有你一人吗?” “嗯,今日我驾马车,你只管坐着。”付云归摸 分卷阅读173 摸她脑袋,示意她上车。 “我们去哪儿?”出发前他问了一句。 “去丘鹿山!”晏久初早做好了打算。 最近京中秋游很是流行,但大多数人都选在灵泉山和白云山两处,因为这两处不仅是名山,还各有一座寺庙或道观,既适合登高爬山,又适合祈福祝祷。 一切似乎都进行的很顺利,付云归将马车驱到丘鹿山脚下,牵着她下马车,替她拿着食盒,两人一路往山上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眼瞅着这条上山的小路只有他们二人,晏久初逐渐开始放下心来,喊付云归在一边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付云归。 “这是什么?”付云归当下便想打开,被晏久初一手制止住。 “给你的情诗,你等会儿再打开,让我先酝酿一下。”晏久初拍了两下胸脯,道,“世子哥哥,我想抱抱你,好不好?” 她闪烁的眸光仰望着付云归,付云归当真听了她的话,乖乖地拿着纸张,没有翻开,并且张了手臂,由她进到自己怀里。 “真好。”晏久初趴在他肩上,一手抱上他的腰,另一只手也以缓慢的速度抬起来,似也是要环上他的腰,付云归双手主动回报住她。 晏久初另一只手还未彻底抬起来,她的嘴唇便凑到付云归脖颈边,轻轻咬了一口—— “世子哥哥啊。”她近乎柔情地喊道。 “嗯……” 付云归不过只应了她一声的功夫,便感觉到有刀刃快速刺进了自己后背,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眉间褶皱叠起,可以堆出一座山丘。 蚀骨的疼痛逐渐传遍全身,他抱着晏久初的手使了全力,手背青筋暴怒,却仍不肯松开。 刀刃还插在他脊背上,汩汩鲜血顺着他后背流出,染红了一身月白长袍。 作者有话要说:  orz这章建议连着下章一起看,才是完整故事线 感谢在20210918?18:16:38~20210918?23: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殿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报仇下(一更) 山上簌簌刮着秋风,?树影婆娑,人影晃动,晏久初僵硬地被付云归抱在怀里,?握着刀柄的手无动于衷。 血还在流,?一点一滴落在草地上,聚成一滩血水,?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开来,钻入人的鼻息, 付云归眼神逐渐迷离,脑袋有些支撑不住,?往晏久初肩上靠。 圈在她腰间的手也仿佛脱了力,?松松垮垮,一下就给拽了下来。 晏久初沉默着任由他倒在了地上,自言自语般道:“就当我真的杀了你一次吧。” 她抹了抹眼睛,毅然决然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出林子。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高,沿着小道一直往下走,一柱香的时辰就能下山。 晏久初似乎是刚杀了人,?浑身都还处在颤栗的阶段。她心里害怕的紧,?脚步虽乱,但快到飞起。 “早点下山,早点回家,早点下山,?早点回家早点下山,?早点回家……” 她不断地呢喃,不断地给自己暗示,不断地给自己鼓励,?浑身却只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没有用,都没有用,她心里的害怕已经达到了顶峰。 突然,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步伐僵在了原地。 呼吸渐渐有些不畅,血液有些回转不过来。 这种感觉又来了,就是在人群中,远远被人监视的感觉,又来了! 只不过这回是在山上,几无游人,她身后那个人,可能是在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她僵硬地梗着脖子,脑袋迟钝地向后转,却只见一阵刀光掠影,她尚来得及看清跟踪她的人,便有个身影从树上飞下来,挥着长剑向那人刺去—— 原本该劈在她身上的刀,不得不转去抵抗突然闯出来的那人的进攻。 付照一身玄衣从天而降,本就占了极大的优势,在功夫不相上下的基础上,他几招就将那人狠狠地压制了。 歹徒面露凶色,往晏久初这边看了一眼,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又有人从天而降,护在了她身前。 剑抵在歹徒脖子上的时候,一切才终于意味着结束。 “叶狄,把人捆了关进大理寺地牢。” 付照唤出自己的暗卫,直到那歹徒被彻底捆成了粽子,他才放心将剑收回来。 “阿九没事吧?”付照走过来,礼貌地将她上下扫了一眼,以防哪里受伤。 “没事没事。” 晏久初现在只是有点腿软,要是付照来的再晚一些,她觉得自己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位是?”她指着刚刚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问道。 分卷阅读174 “这是我哥身边的暗卫,信石。”付照简单道,“我哥还在上面吗?” “嗯。”晏久初点点头,仰头看着半山腰,“应该还在上面。” 正说着,便听山上有急促的脚步声下来,原本被晏久初一刀刺下躺在地上的付云归,跟个没事人一样,拖着滴血的衣袍,从小道上下来。 “没事吧?”他抓着晏久初看了两眼,确认人真的没有受伤之后,才向付照道,“我方才听见动静了,人抓到了?” “嗯,只有一个,叫叶狄先带人回去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付云归下意识牵起晏久初的手,正要带她下山,却见她被自己拉直了胳膊,脚步一下没动。 晏久初苦着张脸道:“我腿软。”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懵了一瞬,旋即都笑了。 晏久初背着光看着他们俩,发现兄弟不愧是兄弟,两人笑起来,眉眼其实很是相像,只不过付照偏柔和俊朗些,付云归更疏离矜贵。 疏离矜贵的付大公子走回到她跟前,体贴地问:“那怎么办?我背你下去?” “你背上好脏。”晏久初嫌弃不已,那么一大滩鸭血糊在背上,又脏又难闻,“你为什么还不把衣服脱下来?” 她捂了口鼻,拧着秀气的眉头。 付云归一听到下面的打斗,便忙着起身过来,哪还有功夫脱衣服,这时候看着晏久初,心下突然有些想法。 他低头,将晏久初的手摁在自己腰带上,低声道:“你帮我脱?” “咳咳——” 即便是声再低,也逃不过付照的耳朵,付照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言难尽道:“我先下去吧,你们记得早点下来就成。” “嗯。”付云归似有若无地应着,眼睛全程只盯着晏久初,观察她微妙的反应。 “你自己是没手了吗?” 晏久初娇嗔一声,想要缩回双手,却被他越发强硬地摁在腰带上。 他带着她,一点一点解开挂在腰间的那块玉佩,郑重地将玉佩放在她手上,再带着她慢慢去解开那根圈紧在腰间的佩带。 细嫩的指尖在他腰间盘桓,晏久初最后五指握住他解下来的腰带,感觉像个烫手山芋。 “要不你别脱了吧?”她扭捏道。 “阿九都帮我解了腰带了,我还不脱吗?”付云归笑着扫她一眼,利落地将最外层的衣袍解下。 直到外袍彻底褪去,晏久初看清他里面那件衣裳的绣样和纹路,才瞪直了眼睛。 敢情这厮里面那件也是外穿的!甚至,他里头居然还别了根腰带! 外面那层衣服脱了跟没脱,根本没两样! “你故意的!”她气恼道。 “衣服弄脏了要换太麻烦,总不能叫我只穿个里衣回去。”付云归戏谑地看着她,“莫非,阿九想看?” “你才想看,你个登徒子!”晏久初气地将腰带和玉佩扔到他手上,自顾自绕过他想下山。 付云归一把拉住,将东西尽数塞回到她手上,甚至连那身沾了鸭血的袍子也递了过去,看了眼下山的路,道:“我背你下去吧。” 晏久初别别嘴,“算你还有良心。” 有人背的路,总比自己走好,何况她腿软还真没彻底恢复。 她趴在付云归背上,仔细嗅了嗅,觉得还是有股鸭血味。 “想吃鸭血粉丝汤了。”她莫名其妙地馋了起来。 “中午带你去吃?”付云归问道。 “不必了,你们刚抓到人,不是还得忙吗?我也想去大理寺看看,那个人为什么要害我。” 她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 察觉到身后不时有人跟踪的怪异是从中秋那晚开始的,起初她还觉得没什么,可能是中秋夜晚街上人实在太多,她产生错觉了。 可是直到前几日下午,夏侯夫人在她家说了那么一通—— 她说,与先帝身边那个太监有瓜葛的,可能会是他下一个目标。 而巧的是,中秋那一日,进宫赴宴,付云归带她看的,不正是那所谓的史太妃和那太监吗? 当时付云归口中的名字和夏侯夫人所说都对上了,陈晁,史太妃,所以不会有错,她可能,还真的跟他们有瓜葛。 所以她要千方百计把付云归弄到家里来。 她告诉他实情,要他救自己。 这种隐患一日不除,她日后每一次出门都不会踏实。 就说那李家冯姨娘和李大姑娘,难道他们夜间行路的时候没有带人手吗?不还是被杀了个彻底? 而付云归貌似也正在想办法抓那个太监的把柄,想在他彻底离京之前将人关起来,如果这一回能通过她抓到凶手和幕后之人,他自然愿意干。 两人一拍即合,设了今日这个局。 难得落单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人的山上,唯一一个有威胁的人还被她自己愚蠢地解决了,多么好的机会,给谁谁都会下手。 晏久 分卷阅读175 初摸了摸硌在自己身上的金丝软甲,觉得有些难受。 这是付云归为了以防万一,一定要她穿在里头的。 他甚至还把自己的暗卫放到了她身边。“如果这回还不能查到那个太监头上,你会怎么办?” 晏久初前胸贴着付云归后背,觉得中间那层金丝软甲实在硌得慌,干脆跟他聊天,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我会让他这辈子都出不了京城。” “付云归,你恨他吗?”晏久初实实在在地问道,“好奇怪,你想叫我想起来的东西,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知道,如果我想起来了,你会要我怎么做?” “你很有可能,是证人。”付云归情绪微澜,没有明说是什么的证人。 “那我是什么证人呢?”晏久初果然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陈晁和青州史家以及左春生密谋陷害云南王府的证人。 付云归在心底里答道。可他不能跟晏久初说,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回想起来,听了他的话,只会叫她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到时候脑子强行胡乱编造出一段模糊记忆,以假乱真,也有可能。 取证之人,最忌讳干扰证人的意识和记忆。 见付云归久久不答话,晏久初只能放弃了这个问题,“所以你把我弄清醒,把我逼清醒,只是为了得到一段可以作证的记忆,是吗?” 云南王的案子已经过去了近十年,很多人证物证都已经很难找了。先帝在时这事是忌讳,他也不能大肆张扬地搜集证据,免得连累全家,直到先帝走后,新帝登基,他才有机会得到当年大量关于此案的卷宗。 当年派去云南的监察御史左春生,当年青州史家驻扎在云南寻药的一支队伍,当年第一个提出削藩、调查云南王的人,以及后来云南王削藩,最大的受益者——第一个任益州都督,掌管西南地区的人…… 他每一个都在查,而与此同时,他发现与这些事在同一个时间点上的,最奇怪的,是六岁的晏久初在一次进宫赴宴后,回家便傻了。 彼时他对晏久初的印象还只是晏柏兆家的五妹妹,从小因故痴傻,脸有点圆,肉嘟嘟的,一看就很可爱,一见到他就笑,会大声地叫他世子哥哥。 如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用那种方法刺激她。 一开始试探到她真的清醒的时候,付云归别提多高兴了。他想,只要中秋那一日,他把人放到晏久初眼皮子底下,她定会想起当年那些事。 可他错了。 晏久初什么都想不起来,六岁之前的记忆就跟被封印了一样,白茫茫一片徒然。 “我清醒了也没能帮到你,你难过吗?”晏久初窝在他颈间,不知自己该是何种情绪。 “阿九记不起来,我再去找别的证据就是了。”付云归笑了笑,“但是谢谢阿九,把自己送到我身边来。” 晏久初一顿。 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啊。 可是……他要是知道自己待会儿想要做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付云归。” “嗯?” “没什么,就叫叫你。” 晏久初环住他脖子,将整个人放松靠在他背上。 回去的路上很困,是付照贴心地驾着车,晏久初靠在付云归肩上,睡了一路。 等到马车终于停在大理寺门口,晏久初也渐渐转醒,她下意识掀起帘子一瞧,里头安安静静,似乎还没有事情闹开。 进去之后,发现夏侯瑜正等在堂前,“如何,如何?” 李家那两条人命,一直都是夏侯瑜在负责,如果能确定要杀晏久初的人跟杀冯姨娘和李大姑娘的是同一伙人,那此事便可二司共审。 “人关在地牢里,正在问话。”付照道。 “一定得把这幕后之人狠狠揪出来,实在欺人太甚!”夏侯瑜近日被这些事搅的心力交瘁,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冷静冷静。”梁又青上来安抚众人,“先叫人在下面审问,大家忙了一早上,先去后头吃点东西吧。”眼瞅着日头马上要到正脑袋顶了,晏久初早上偷偷跑出来,中午还得偷偷赶回去。 于是付云归先送她回去。 马车行到忠义侯府路口就得停下,大摇大摆地过去实在太招摇了,会引人注意。 晏久初熟练地挽起袖子,正要爬墙上去,付云归突然一手抱住她,在旁边一棵树上借力,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她家围墙。 晏久初被他又一个纵身跃下,悄然平安放在了地上。 “哇!”晏久初悄悄拍了两下掌,以示捧场,随后从袖中掏出又一封信折。 “方才山上那个都是从二哥哥诗集里随便抄来的酸诗,这才是我真正要写给你的话。”她郑重地将信交出去,摁住付云归的手,“你不能在这里看,回到大理寺了才能看,知道了吗?” “嗯。”付云归嘴上惯会听话。 晏久初紧张地左右看看,“那你赶紧走吧,等会儿就有巡逻的人过来了。”b 分卷阅读176 r   “好,那我明日再来教你写字。” “嗯。”晏久初一如往常地应着,脸上笑得依旧明媚灿烂。 付云归将信揣进怀里,很快便飞上墙头离开了,晏久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踩过的那一块空地,倏忽,听见晏柏松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五妹妹这是想要爬墙出去呢?”晏柏松震惊道。 “二哥哥!”晏久初没理他的话,只是跑过去抱住他,“二哥哥,我以后就赖在家里了好不好?你和大哥哥还有三哥哥四哥哥,你们都不能不要我,我不要嫁人了,就一辈子赖在家里了。” 晏柏松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小丫头想什么有的没的呢,家里本就是能让你一辈子都靠着的地方,在这里杞人忧天做什么,二哥哥就是沦落到卖诗挣钱,也要养着我们小阿九。” “二哥哥真好。”晏久初抹抹眼泪,破涕为笑。 *** 付云归回到大理寺,没先急着用饭,而是先回书房把晏久初的信打开来看了看。 只看了两眼,他面上的表情就变了,浅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凝重的深沉。 这信根本不是什么郎情妾意的情书。 而是承诺书。 承诺他付云归这一辈子都不会娶晏久初,不会逼着她拜堂成亲,不会动晏家一根汗毛。 信的右下方,有他的手印。 当初被晏久初设计偷走的,的的确确,他的手印。 第77章 、生气(二更) 那封承诺书晏久初已经送到付云归手里了,?她自己这里还留了一份,以防这狗日后不认账再纠缠自己。 其实她不是没真的想过要动杀心,只是她不敢,?她怂。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是真的把付云归杀了,?等待自己和整个晏家的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她就觉得不值得。 大长公主那么在乎两个儿子,?一定会把她千刀万剐的。 她可以毁了他名节,可以造谣他外面有女人,?可以让他喜欢上自己再抛弃他,可她就是不能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说来说去,?还是这狗投了个好胎,?她下手需要顾忌太多。 不过总归还是达到目的了的,晏久初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跟他断干净,不回头,要他爱而不得。 按道理,他以后每天都还是要来教自己写字,?于理论上来说,?这一点都不方便她快刀斩乱麻。不过她信上已经写的那么决绝了,他那样自小高傲的天之骄子,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但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付云归要是真的每日都还再来,?她就得再好好想个办法把人赶走,或者每次都叫晏敏初来陪自己上课。 许敬月这日下午要带她去白云观,说是好不容易恢复清醒,?是天大的好事,得去神仙真人面前拜拜,感谢庇佑。 同行的还有豫王妃陈氏。 白云山风景好,道教文化气息浓厚,秋日里很是受广大百姓喜爱,天高气爽,登高望远,心旷神怡。 晏久初是用了午饭去的,跟在许敬月和豫王妃身后,一步一步爬上去。 很艰难,很想跟上回晏柏松一样,坐个轿子叫人抬上去。 可是前面还有两个长辈在,这实在是不合适。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即便是山上风大,她还是出了不少的薄汗,许敬月替她擦了擦,道:“山上风大,披风还是不要解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容易着凉。叫苏和陪着你在外头亭子里先坐会儿,我和王妃先去前头那文昌帝君殿里拜拜,给你二哥哥科考求个好功名。” 晏久初本想就在亭子里歇下,但一听是要给晏柏松祈福,便又急急忙忙改了口,“那我不坐了,我也想去给二哥哥许个愿,保佑他科举高中!” “你们家几个孩子,兄妹感情是真的好。”豫王妃感慨道,“不像别的几家,一屋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许敬月听了,欣慰地摸摸晏久初的脑袋,“你家只有一个孩子,岂不也省心?” “哪里省心,日日给我在外头闯祸。”豫王妃正愁没有地方倒苦水,拉着她抱怨道,“前几日不是说太学有个学生,替人代笔又不甘心自己名头被埋没,便设计自己将此事捅了出来。其间不知怎么回事,牵扯到了中议大夫刘家公子和成康伯府的公子,大家一齐获罪,都在大理寺吃了几天牢饭。原本跟咱们没什么事,结果前几日那太学学生刚被放回到国子监,付希昌这个不省事的,便伙同其他纨绔一起去奚落他,你说说,这怎能叫人不生气?” 凡是国子监的学生,不论贫富贵贱,其实大多还是知道要和睦相处的,毕竟一朝科考,平步青云之人海了去了,谁知道日后在官场上,大家会不会突然就成了同僚呢。 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而付希昌显然没明白这个道理。 前日夜里,他在一群朋友的怂恿下,一起去将那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 分卷阅读177 崔良狠狠笑话了一通,逼得人羞愧难当,投湖自尽了。 “幸好池子浅,人捞上来还有口气,不然我纵是有十张嘴,替他在圣上面前也说不清了。”豫王妃狠狠气了一通,“都不晓得我今日还要来替他拜什么香,冥顽不灵的东西,跟他爹简直一个德行。” “事情闹到了圣上面前?那圣上是怎么说的?”许敬月关心道。 “圣上自然是怒了,如今朝廷选拔人才,太学是多么重要的地方,如何能容他们放肆。听皇后娘娘说,希昌他们一群纨绔子弟都被关到山上闭门思过去了,罚抄经书,不许我们探望,抄完了才准放出来,也不知关到哪座山上去了。”豫王妃气归气,儿子该担心还是得担心。 许敬月叹一口气,“万幸没罚别的,只是抄写经书,就让他们抄去吧,也算是为朝廷做些事情。” “那不只能这么想了吗。”豫王妃也没辙,只能愁眉苦脸地安慰自己。 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一群纨绔,就被皇帝罚在这座白云山上。 付希昌自昨日到此,被罚抄写道德经,已经整整一天了,这一天除了睡觉吃饭,其他时间都在抄。 抄写就算了,还得抄的字迹工整,书页美观,抄写不完或者字迹不过关的,皇帝就不让他们下山,不,甚至连门都不让出。 白云观后面客房挺多,他们一行四个人,一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外头守着人,互相联系不到对方。 云在池敲开付希昌屋门时,见他灰头土脸,面呈菜色,不禁脸上一乐。 “豫王公子在这,日子可还舒坦?” “老师!”付希昌一见他就精神了,急忙挥着手中誊抄到一半的纸张嚷嚷道,“老师我马上就要抄好了,您今日先别急着走,先看完我的再走!” 云在池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可惜你老师我也还在禁足期,如今过来只是按国子监规矩来看看你们,到了规定的时辰就得走,你莫要操心过多,好好写你的就是了,明日也一样能走。” “今日走和明日走哪里能一样?”付希昌自然不乐意。 “那我就在外头多转两圈,等你快些写完?”云在池问。 “嗯嗯。”付希昌忙不迭点头,“辛苦老师了。” 云在池有心逗他,“可是我那皇后姐姐到时候责怪起来……” “皇后娘娘责怪起来,老师也只管说是我的错就成。”付希昌为了能早些出去,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 云在池嗤笑一声,“行了行了,赶紧写吧,写完有你舒服的。” “老师您可千万别走啊!”付希昌叮嘱道。 云在池不走,便打算在白云观里头逛一逛。 他被禁足,今日上山的名头还是以国子监司业的身份来管教几个不听话的学生,属于公务。皇后派来看着他的几个护卫便守在白云观外头,久久见他不出去,必会进来寻人。 于是他得先出去跟几个护卫说一声。 这出去的路上,就碰见了晏久初。 “五妹妹巧啊。” “云哥哥也巧。” 晏久初刚为晏柏松祈完福,此时正站在文昌帝君殿外等许敬月她们,见到云在池过来,颇感意外。 因为她立马想起了云在池还在禁足一事,指了指他,眼里满是好奇的询问。 “国子监几个不听话的学生犯了错,在这山上挨罚,我今日过来看看,是为公务,不算乱跑。”云在池解释道。 “哦。”晏久初恍然大悟,看着云在池过来的方向,问,“那云哥哥是马上就要走了吗?怎么往山门外去呢?” “不是。”云在池解释道,“毕竟还在禁足,皇后娘娘派了两个护卫看着我,我还得有一会儿再回去,便先去山门外跟他们说一声。” “原来如此。”晏久初点点头。 云在池盯着晏久初左看右看,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甩开扇面凑了过来,掩着半张脸,好奇地问道:“五妹妹当真是清醒了?” 晏久初一愣,自她清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云在池还未有见过她,似乎会如此询问也是理所应当。 晏久初故拎起披风下两边裙摆,在云在池跟前昂首挺胸,慢慢转了个圈,端庄又不失俏皮地歪头问道:“云哥哥觉得呢?” 云在池自然便明白了,当即笑弯了眼,拍手称道:“好啊好啊,恭喜五妹妹,贺喜五妹妹!” “嗯。”晏久初本只想正常点头与他聊天,眼角余光却在看他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人群中那一抹修长身影。 与他们隔了些距离,冰凉的眼神穿过人群,死死盯着她和云在池看的,不正是她中午刚甩了的付云归吗? 他是自己有事来的,还是特地寻她来的? 晏久初觉得不好说,稍稍瞥了眼云在池,问:“云哥哥等一会儿有空吗?” 云在池如实答道:“等一会儿还得去后头检查那几个学生的课业,检查完就得走了,我还在禁足呢。” “那云哥哥稍等 分卷阅读178 。” 晏久初回头,身后带着的几个丫鬟手里正拎着两个食盒,是许敬月为了防止她下午饿肚子准备的。 她如今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端出里面一盘牛奶酥到云在池面前。 她今日其实没有自己下厨房动手,这些糕点都是后头厨娘婆婆们做的,可是她仍旧闭着眼睛瞎说道:“这是我午时刚做的牛奶酥,云哥哥尝尝吧,娘亲她们吃了都夸好的。” “真的吗?”云在池很给面子地瞧了瞧那盘点心,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个。 晏久初笑靥如花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这里人来人往,场合不对,她真想当着付云归的面喂云在池吃一口。 厨娘婆婆们的手艺自然没话说,云在池吃了一个还有些贪,又再多拿了一个,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五妹妹好手艺,这牛奶酥做的,完全不像初学的。” 晏久初不好意思地低头,“我也就最近清醒了,每天在厨房练了好多遍,这才学会的,以后云哥哥若是想吃,可以来家里找我玩儿。” “一定,一定!”云在池赞不绝口,道,“改日有空,我定随你大哥哥到家,好好尝尝五妹妹的手艺!” “嗯。”从晏久初点头的力度就可以看出,她对云在池的话很是珍视。 云在池瞧瞧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山门处同他们知会一声,就先同五妹妹告辞了,他日等我解了禁足,再随你大哥好好去你们府上玩一玩。” “好,那我等云哥哥过来!” 晏久初答应地很是痛快,目送云在池离开时,天边漫红的霞光映上她的脸,照着她的眼睛,明亮又绚烂。 道观中人群如织如梭,付云归自寻到她起便一直站在那棵大榕树下,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看她献宝似的给云在池端了自家的点心,看她自卖自夸,满眼高兴地说自己终于做出了一盘一点瑕疵都没有的牛奶酥,再看她笑嘻嘻地约云在池到自己家玩,全程根本就没看到他。 其实也不过就……隔了几个人的距离。 怎么就看不到他。 他心下跟火烧了一样,有股冲动,想要上去将人拉走,摁着她肩膀好好地问一问,问她从前是不是真的都是在骗他的。 可他旋即又想,她从来都是带着那种狡黠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骗意。是他自己,明明早就知道一切,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教她习字,由她拿走自己的手印,给她看三十六计,是他一步步纵着她,叫她如今过来反将了自己一军。 他不就是喜欢她这股与众不同的聪明劲儿吗? 这下好了,叫她聪明到自己头上来了。 可是他怎么会忍呢,那种书信,他才不会认,他要听她当面和自己说。 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总归不能是要抛弃他的话,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他眼眶有些红,倔强地站在原地,继续看着晏久初,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更让他生气的事情来。 许敬月和豫王妃拜好文昌帝君,正一起从大殿里头出来,见晏久初站在门口出神,便唤了两声。 “想什么呢?”她问。 “娘亲,我刚刚碰见了云哥哥。”晏久初老实道,“给了他几块糕点。” “是吗?”许敬月对这些接近自己女儿的臭男人,统一都没有好感,替她拢了拢披风,淡淡道,“他不是还在禁足吗?” “他好像是来办公务的,听说国子监有几个学生犯了事,在这里挨罚。” 晏久初顿了顿,突然想起来,豫王妃刚刚说的自己儿子,可不就是正在山上受罚? 不会这么巧吧? 豫王妃也是怔住了,急忙拉着她手问:“云国舅去了哪里?” “他说要先去山门处一会儿,似乎等一下还要回来,不如王妃先在这里等等?” 豫王妃哪里还等得了,提起裙摆便要去找云在池。 “云国舅,云国舅!” 她这样跑着,许敬月和晏久初自是要陪着她一道过去。 听她们一行人全都吵吵嚷嚷地往云在池那奔去,隐在暗处的付云归,终是独自敛下了眉眼,握紧了手里的拳头。 晏久初,你果然还能让我更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生气,你居然给他送吃的!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阿九:啊,送吃的哪里够,我还想喂他吃呢~ 云在池:夫妻打架,禁止误伤友军! — 感谢在20210919?12:39:13~20210919?19:0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24890?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摊牌(一更) 云在池也不知付云归为何这么看着自己。b 分卷阅读179 r   他今日在白云山上,?碰见了忠义侯夫人和晏家五妹妹,还有那豫王妃。 说起来都肉痛,豫王妃不知打哪知道的她儿子正被关在白云观后头抄写经书,?哭着跑着到他跟前,?只为得见她儿子一面。 见是不可能见的,他是受皇帝的吩咐看着这几个总闯祸的世家纨绔的,?哪里好随便让她见,只能叫她在客房外头,?隔着门缝跟自己儿子说两句话。 母子俩好容易相见,一把鼻涕一把泪,?眨眼就说到了天黑,?原本付希昌打算好了天黑前云在池走前能誊抄完的经书,这下也泡汤了。 跟母亲一起哭完后才意识过来自己来不及了的付希昌,没忍住又哀嚎了许久。 许敬月趁着他们母子俩唏嘘之际,带着晏久初去三清祖师殿里头拜了拜,求祖师爷保佑日后她继续平平安安,无忧无愁。 许敬月磕头,晏久初也跟着她磕头,?虔诚地拜完祖师爷出来,?再见到云在池,便是告别之际。 豫王妃已经重新整理好了仪容,与许敬月站在一处,一起同云在池话别。 白云山的晚霞很美,?烈焰般的火烧云漫了半边天,?剩下半边,紫气祥绕。斑斓云彩下,晏久初看见不远处的榕树底下,?似乎还站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付云归一直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们,没有上前,却也没有离开。 晏久初只匆匆瞥过一眼,未做任何停留,便跟着许敬月下了山。 云在池比她们晚走,一只脚刚踏出山门,肩膀便被付云归搭住了。 “我以为你要一声不吭在树底下躲一辈子呢。”云在池早在跟晏久初站在一块儿聊天时便注意到了他,揶揄他,“何时来的?所为何事?” “看人。”付云归看他的眼神,充满着打量。 他不明白为何晏久初每次看到云在池,总是一副很高兴的星星眼模样,虽然她偶尔也会拿那种眼神看他,可那都是她别有目的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那么纯粹地看过他。 云在池扇子摇开,笑道:“少拿这种眼神看我,你还能是来看我的不成?” 付云归眼中立时多了一丝嫌弃,接着却道:“阿九方才都跟你聊了什么?” “跟我聊什么?”云在池想了想,“给我塞了点她自己做的小点心,你别说,阿九刚清醒过来没多久,那牛奶酥做的已经可以跟家里的厨子比了,想来是有这方面天赋的,也不对,或许她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小姑娘,学什么都快。” 云在池夸了两句,又奇怪地看着付云归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是在乎我还是在乎阿九?” 付云归嘴角微动:“……没有可比性。” 云在池当下便不满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小姑娘呢?原本就可可爱爱的,如今我瞧着清醒过来,又多了几分冰雪聪明,怎么就跟我没有可比性了?” 付云归觉得他疯了,面色古怪地睇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场长而去。 云在池在他身后默了半晌,舒展眉头顿悟之后,只见他突然促狭地笑了一下,跟上去搭着他肩膀道:“看上阿九了?” 付云归没说话。 云在池观察片刻他的表情,好笑道:“真看上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晏柏兆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只把人家当妹妹呢。你可别在人家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有了主意,那你可太脏了……” 付云归脚步停了下来。 云在池一顿,眯了眼回忆道:“别是上回在御书房,你是想来真的吧?” 御书房求皇帝赐婚,最后却又改成封县主那次。 “是又如何?”付云归思忱过后,随便应付了一句,接着往下走。 云在池却不想放过他,继续跟上去,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是又如何?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不就是个禽兽吗你?” *** 又一日过去,好不容易请来的女学究这日下午一如既往地来给晏久初上课,课业结束前,特地要晏久初将自己的字拿上去给她看看。 “这几个简单的字,已经瞧着有些模样了,可见,教的人是用了心的,县主学起来也是用了心的。”她感叹着,道,“想起来,我也有许久未曾见过临安王世子了,不知县主是否介意,今日让我多呆片刻,等到见过世子一面再离开?” 晏久初求之不得。 她今日本想央求晏敏初陪自己上课,可是周氏一早就定好了,今日要带晏敏初回娘家玩,便只得由她一人过来,受可能到来的付云归的折磨。 如今见老师肯自己提出这事,实在正中晏久初下怀,她可巴不得这位老师能留在这里久一点,等到付云归走了,她才走的好。 不过,其实晏久初也没底,今日付云归还真的会来吗? 她信里写得这般决然,他再来,不会觉得自取其辱吗? 可是她总觉得他会来。 女学究上完课之后,留在亭子里等了付云归片刻,大约一柱香的时辰过 分卷阅读180 去,人还是没来,却也没有差人来说今日不来了的消息。晏久初便陪她等着,其间忍不住打着哈欠,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 耳边隐隐有人声传来,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事情。 晏久初迷蒙地睁开眼,瞧见亭子外的天色几近暗沉,已经快黑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亭子里倒是点了几盏灯火,幽暗火苗下,付云归和那位女学究的声音相继传来。 “……她知世子无意于她,只是,她实在仰慕世子多年,都已经豁出脸求到奴婢这儿了,奴婢也实在没办法,便想借乐寿县主的光,替她传个话,求世子相见一面。” “嬷嬷此言,恕我难以办到。实不相瞒,我心中已有倾慕的姑娘,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应当知道我的脾性,其他姑娘我是不会特地去见的。” “世子心中已有倾慕的姑娘?”女学究愣了愣,“可奴婢记得大长公主前两日还在替世子找可以相看的姑娘?” “我倾慕她,她却未必同我一样。”付云归的语气中莫名有一股酸涩,叫晏久初听了眉睫一颤,“往后这种事情,还请嬷嬷不必再提了,除了她,我谁都不会要。” “原是如此,是奴婢唐突了,世子恕罪。”女学究福一福身,看了眼还趴在桌上的晏久初,道,“天色不早,奴婢今晚便告辞了,待会儿乐寿县主醒来,烦请世子告知一声。” “好。” 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踢踢踏踏的走动声,晏久初紧闭着眼,不能动弹。 付云归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倒了杯热茶,道:“醒了就起来吧,趴着睡久了不好,脖子会疼,还会着凉。” 晏久初悄悄睁开一只眼,适应了一下周遭,又缓缓睁开另一只眼,打着哈欠直起身,正要伸个懒腰,却发觉后背突然有东西滑落。 她回头,只见掉在地上的是一件披风,瞧着型号略大,肯定不是她的。 她默默捡起那件披风,塞到付云归怀里,又退开些距离问道:“多谢老师,老师何时到的?” “刚到不久。”付云归给她递了杯茶,幽黄烛火下他的面庞平静地仿佛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好像根本没有看晏久初给的信。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叫晏久初知道,他还是看到了的。 “我们聊聊。”他说。 “老师,现在有点晚了,我得去前厅用饭了,有事咱们不如日后再联系?”她自觉信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没有必要再和付云归面对面进行交流,徒增尴尬罢了。 “我今日审了三桩案子,有一桩麻烦些,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才解决,所以来晚了,你不要介意。” “啊?”晏久初不明白他说这个是想做什么。 “阿九,我好累,我们谈谈好不好?”付云归粗粝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握住。 晏久初不知该怎么挣扎,捧着杯壁的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像烙上了一枚烫铁。 “你别这样……”她想了想,还是静静抽出了自己的手,看了看四周,道,“这附近还有丫鬟呢……嗯?” 天黑了,原本守在四周的丫鬟去哪了? 晏久初一愣神的功夫,只听付云归道:“我让你大哥哥把他们支走了。” “大哥哥?”晏久初浑身警报都响了起来。 她不想晏家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和付云归亲过抱过的那些破事。 付云归看见她的反应,眼神明显暗了暗,“那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你想聊什么?” “那封信……”付云归欲言又止,似是将话留出了大量的空白,想要她自己接着说下去。 晏久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这个,便冷静道:“那封信是我写的,一式两份,一份给了老师,还有一份留在了我那里,都是老师您自己的手印,老师不会忘记了吧?” “为什么要这样?”付云归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我也没有逼你现在一定要成亲,我们可以慢慢来,你想在父母身边呆多久都没关系,可是为什么,要写那封信?” “为什么?老师还看不出来吗?”晏久初无辜道,“我不想要老师了,我玩厌了。” 付云归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玩厌了?” “是啊。”晏久初无所谓道,“不想再跟老师玩了,好没有意思,老师不会当真了吧?这可不行,都是玩玩而已,老师怎么能当真呢?” “晏久初!”付云归强压下心底的怒气,向她怒目而视。 晏久初凑过去,明明白白的清醒呈现在他眼眸下,难得凉薄道:“老师应该很清楚,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当初无所顾忌地把我吓晕在池塘里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就没了呢?” “应该是有想过的吧?可是我比不上老师想要翻案的心情重要,所以老师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我吓倒了,即便你心知肚明,我当时真的只有六岁的心智。” “不只那一回,后面还有好多回,你拿刀子吓我,试探我,拿你大理寺问 分卷阅读181 审犯人的药蒙晕我,逼问我,老师做这些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会真的害怕呢?” “老师现在说喜欢我了,是有多喜欢我?跟翻案比呢?我比翻案重要了吗?” 晏久初绣口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寒气,付云归紧紧掐住她的手腕,紧绷的眼眶里有晦暗的神色在打转,隐在红血丝下。 亭子里静到夜风吹过,轻轻撩起纱帘摆动的声响都能清楚听到。 满月已经过去,中秋后的夜总是这般不尽如人意,萧瑟多,别离多。 风起上京,叶落无心。 “可是老师在我这里已经不重要了。”晏久初一字一顿,看着他道,“老师但凡对我还有一点点的愧疚,在看到我的信之后,就该主动离开,不再接近我半步,不再折磨我的家人,还我一个安宁的人生。” 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却总是说不上来,付云归沉默着,掐着晏久初的手腕用了更大的劲,“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报复我?” “不然呢?老师究竟是觉得自己身上哪一点值得人喜欢?跟老师一起,半夜做梦都会担心被掐死的。” “晏久初!” 付云归双目猩红,死死掐住她手腕,暴怒的青筋爬上一截小臂,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晏久初在这样的情况下,头一回没有示弱,双目闭也不闭地正视他,一字一句地戳着他心窝子问道:“这一回,老师又要把我吓晕过去才肯罢休,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彻底开始虐世子了——— —感谢在20210919?19:04:42~20210920?10: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望天蓝?20瓶;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酒肆(二更) 付云归终于走了,?在把她的手快要彻底掰断的时候。 晏久初暗暗揉搓着手腕,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等到冬藤过来喊她去吃饭,她才慢吞吞从地垫上起来。 “方才前厅都在聊大少爷的婚事呢,?小姐过不久,?可就要做小姑子了。”冬藤与她笑道。 整个晏家,过了中秋之后最大的事,?就是晏柏兆和夏侯茵的婚事。 “大嫂嫂是个好人,她跟哥哥定会幸福的。”晏久初虽跟夏侯茵接触不多,?却也能凭之前相处的几件事看出她的人品如何。 冬藤附和道:“是呢,咱们家只是又多个疼小姐的人罢了。” “冬藤,?你都会与我打趣了!”晏久初拍了拍她,?话语轻快,眼里染了俏皮的笑意。 主仆俩一路说说笑笑往饭厅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黑暗的假山后头,两道落寞的身影站在那里。 “死心了?”晏柏兆问他,“其实我也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跟我五妹妹闹成这样的,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可是醒来之后却对你满身是刺,?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对她做了什么?” 付云归薄唇紧抿,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 晏柏兆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只是接着道:“如今你也是看到了,?无论有没有你,?都影响不到她的心情,她也许是真的对你……你好自为之吧。该松手的时候就松手,大长公主给你看了那么多人家,?你一个都不乐意,到时候你再把她给逼急了,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松手?”付云归觉得这个词好笑,“我凭什么要松手?” 晏柏兆捉摸不透,“那不然你还想如何?我警告你啊,这是我家妹妹,你要是敢乱来我绝对跟你拼命!” “我说过,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站到我身边。” 付云归眸色比夜还沉,晏柏兆压根读不懂他在想什么,只听到这么一句低语,既坚定,却也幽怨。 *** 晏久初以为自己昨日说的这样明白,付云归那种自小被追着捧着长大的贵公子,自尊心受损,必不会再来了。 没成想,第二日傍晚,他又来了。 学究给她上完课之后,她本想收拾收拾东西回屋,可是却听见后头廊下有一阵不大对劲的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只见披着玄色披风的付云归正手握书卷,闲庭信步地过来。 “你……”她话卡了半天,卡不出个所以然来。 付云归神情冷漠地在她面前坐下,“你大哥说字练到一半了,不好改,让我索性再教你几日。” 言下之意,是晏柏兆要他来的,不是他自己想来。 晏久初握着兼毫的手颤了颤,干巴巴挤出一个字,“哦。” “重写。”付云归冷硬地指着她那张纸上的字,嫌弃道。 “这是我上堂课做的注解!”晏久初不想麻烦,“注解就不用重写了 分卷阅读182 吧?” “平时只有练字的时候专心一笔一划地写,写注解的时候又偷懒写的飞快,你字能练好?”付云归毫不客气地指出她的问题,并态度十分强硬。 “写就写。”晏久初瞧瞧外头天色,与他商量道,“可是我今晚约了人,今日得早些结束课业出门,就把这一遍写了就先不练了吧?” 付云归并没有问她去做什么,而是低头看着纸上的字,淡淡道:“随便你。” 晏久初眉间一挑,不再与他多说废话。 抄写完注解的时候天正要彻底黑下来,阴气沉沉的夜晚刮着点冷风,叫晏久初不禁抖了一下。 付云归睫毛一颤,拎起一旁的披风,不甚随意地递给她,“冷就穿上。” “不必了,穿了之后还得洗了还给你,多麻烦。”晏久初摸了摸两边臂膀,拒绝了。 是吗?连叫人洗个衣裳还给他,都觉得麻烦了?就这么不想跟他接触吗? 付云归捏紧了披风,拿了回来,没再主动与她说话。 彼此相安无事过去,晏久初这晚得跟晏敏初去城东一家茶楼,只因连家的朝容县主听说她清醒了,想要与她坐坐,交个朋友。 京中的世家小姐,若彼此之间无什么深仇大恨,那自然便是互相能多结交就多结交,日后各个嫁了出去做当家主母,宴会酒席,场面都得靠人脉撑起来的。 晏久初大抵明白这个套路。从前她还傻着的时候,大家的聚会多半都不会叫她,如今她却是清醒了,忠义侯府嫡出的千金,该要找上门来的,都会陆陆续续找上门来了。 她和晏敏初进到茶楼雅间的时候,连幼容人已经到了。 雅间里不只她一人,她身旁还坐了个样貌气质皆是上乘的姑娘,瞧着颇为眼熟,从穿戴打扮上来看,多半也是哪家的小姐。 “京姐姐也在?”晏敏初一进来便笑弯了眼睫。 京遥遥见到她们,忙停下跟连幼容说话的功夫,招呼她们坐到自己对面来。 “我的天爷啊,今日原是我想见见你们家两姐妹的,但我最近被我弟弟看的紧,他不叫我在外头主动设宴,便只能请朝容县主替我将你们请来了。” “弟弟?”晏久初不知道哪家的弟弟,还敢这样管着姐姐的。 “五姐姐,京姐姐她们家是双生胎,她的双生弟弟便是与大哥交好的,先前也来过我们家的京弥哥哥。” 原来是京弥的姐姐,难怪看起来眼熟,晏久初点点头,以示她如今明白了。 “先前那些传闻,我还怕有假的,如今见到晏五妹妹,我才晓得,原都是真的。”京遥遥自晏久初一进来起便观察着她,见到她果真行事动作落落大方,眉眼温和,落座的时候也是身姿形态自如,便知道传闻是真的了。 “这得是前世攒了多大的福气,才能有此一遭功德圆满?”京遥遥拉住晏久初的手,感慨非常。 连幼容听了,只在一旁直叹气,“别理她,她就是爱夸张些。” 京遥遥嗔怪了她一眼,继续与晏久初道:“我听京弥他们时常叫你小阿九,可我瞧着也不小了,以后我便直接唤你阿九可好?” “京姐姐想唤什么都行。”晏久初简单喝了口茶,对称呼倒无所谓。 “真好。”京遥遥见她捧着茶盏的动作,突然茬了话题道,“其实夜间不适合饮茶,阿九可知?” “因为会睡不着。”晏久初老实巴交道。 京遥遥一怔,被她的直白给整笑了,“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阿九,那你可知,夜间喝什么最好?” “喝酒,微醺的最好了。”晏久初又道。 清醒便清醒,如何还能这般通晓世事常理?京遥遥被晏久初惊了惊,欢喜道:“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们可知我今日为何要挑这个雅间?”京遥遥欢喜够了,终于正襟危坐,神神秘秘地指了指临窗楼下,道,“隔壁就是一家酒肆,听说今晚有西域那边的美人过来跳舞,还有很多胡乐可听。今晚云国舅的禁足时间到了,我方才可是看见云阳侯府的马车直愣愣地停在了酒肆门口,看他都对西域的乐曲和美人感兴趣,妹妹们就不想也去凑凑热闹吗?” “西域来的美人?”晏久初有些惊奇,那岂不就是可以看到新疆美女了? “可不嘛。”京遥遥给她抛了个眼神,“阿九现下已经是个正常的大姑娘了,想不想与我一道,去隔壁酒肆坐坐?” 正在喝茶的连幼容闻言,突然好一阵咳嗽,“你少在这带坏人家了,到时她们家侯爷和夫人知道了,可要跟你没完!” “哎呀,我这不是正在征求阿九的意见吗?”京遥遥执拗地看着晏久初,眼睛一闪一闪,仿佛在问她,想喝酒吗?想看美女吗?想听胡乐吗? 说到喝酒,晏久初穿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还真没有喝过一口像样的酒,顶多是喝点许敬月给她准备的桂花酒酿汤圆做下午茶,要说真正的喝酒,还真是一次都没有。 “去!”她斩钉截铁道。 分卷阅读183 这下轮到晏敏初吃惊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问:“真的要去吗?” 她虽平日里爱玩,却也只是爱参加各种宴会或者逛街买买买罢了,去酒肆里头看西域美人跳舞这种事,她还真的没有体验过。 “没体验过才要体验一把,我看两位妹妹应当都还未喝过酒吧?今晚就顺便给你们俩开个酒荤。”京遥遥兴味盎然,激动不已。 只有连幼容还尚有些理智,心下隐隐不太放心,“这样真的好吗?若是碰到熟人,那岂不是尴尬?” “哪有什么尴不尴尬的,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们男的就能自由出入那些地方不被人说,咱们姑娘家就得饱受争议?我们就比他们差吗?总得体验这么一遭的,走。” 京遥遥二话不说拎起她,直奔隔壁的酒肆。 *** 云在池这日刚解了禁足,心情大好,在城东这家酒肆包了个雅座。 这间雅座一面临江,一面临歌舞台,与旁边的雅座只用几扇屏风隔开,没有隔音可言,却多一丝欢乐气息。 表面上说是因为请的都是平时几个玩得要好的,不必多讲究,实则主要还是禁足的这段日子,他经常在家独自寂寞许久,急需些嘈杂的俗世快乐解解闷。 京弥到的时候,十分纳闷地在他身边坐下,“楼下有辆马车,同我家的挺像,你说,京遥遥该不会又带了什么人上这地方胡闹吧?” “京大小姐要做什么,你哪拦得住,看开些看开些。”云在池劝道。 “这哪里是我要拦她,我娘近来正在给她相看对象,要是叫哪家公子知道她时常跑这种地方来玩,那可精彩。”京弥摇摇头,解释了一番原委。 “京大小姐都开始相看对象了?”云在池心下没由来泛起一股忧愁,“难怪我禁足的时候,我姐时不时就给我送些姑娘家的画像来,敢情是大家都开始忙着终身大事了啊。” “你哪里用得着着急?”京弥乐道,“咱们这临安王府的世子都被逼着看了几个月的画像了,不依旧还没着落吗?” 刚走到雅座前,还没着落的某王府世子付云归:“……” 云在池想起那日在白云山上的笑话,难得看他吃了一次瘪,忙招呼他和付照坐下。 “如何?”他同他挤眉弄眼一番,隐晦地询问他的进度。 付云归随便端了个酒盏打算一口闷,想要避开他的问题。 付照赶紧给他拦下,“你悠着点,今日最多只喝三杯,你自己数着数,不然我可不会再在你丢人的时候去救你了!” “噗嗤。”正进来的夏侯瑜和晏柏兆一听可笑疯了,附和道,“正是正是,喝醉了尽不干些人事,哪有你这样的,不许多喝!不然我可要报上回你害我手臂脱臼之仇了!” 付云归没理他们,绕开付照的手,闷闷地喝了一口。 上回中秋那是他心情不好,忙活了那么久到最后发现还是一场徒劳的时候,他是真的需要酒精来麻痹一下自己。 所以他挑了几坛平时都不会沾的烈酒,以为可以一醉解千愁,让自己彻底睡死过去,没想到,结果是彻底疯死过去…… 虽他今日心情也不是很好,但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他是不会再故态复萌的。 何况这次云在池挑的酒,闻着就没有很烈,他轻易也不会醉倒。 这几个拿他揶揄的也不是不知道他平时的酒量,只是难得有件事可以让他们拿他寻寻乐子罢了。 付云归由得他们乐去。 举杯正要再喝一口,灵敏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声音。 他拧着眉,再仔细听了听—— 今日的酒精没有上头,是她的声音没有错。 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谁带她来的?安全吗?这就是她之前说的晚上约了人?约什么人约到酒肆里来了? 手里的酒突然变得没有味道了,他心情有些烦躁,看着后头永定河翻滚的江水,继续侧耳去分辩她的声音。 “看水有什么意思,永定河天天都在那,又不会跑,前头马上有奏胡乐的,听说待会儿还有西域来的舞姬,风情很是独特,那才叫赏心悦目呢。” 她这会儿没说话,这是另一个姑娘的声音,听着也有些耳熟,但他想不起是谁。 听着她们的话,他顺势也瞥了眼楼下正中的歌舞台,兴致缺缺。 他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座上,撑着脑袋想再听听晏久初的声音。 她们应当是一群姑娘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 离他们的坐席大概中间还隔了个座,声音听着朦朦胧胧,不是很真切。 他正听得认真,只见京弥不对劲地侧了侧身子,向外头四处环顾了一圈,“我怎么似乎听到京遥遥的声音了?” 云在池饶有兴致,“还真来了?” “她素来最爱凑这种热闹,应该不会是我听错了。”京弥犹豫了会儿。 左右放心不下,他又仔细竖起了耳朵,听了听,过不久便 分卷阅读184 肯定道:“绝对是她,她就在附近!” 龙凤胎的默契,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那边雅座里,京遥遥正和晏久初几个玩叶子牌,笑得开怀,冷不防京弥就满头黑线出现在了面前,吓得她一下将手中的牌尽数抖落了出去。 “京遥遥!”京弥咬牙切齿,也不顾其他几位姑娘还在场,冲上来就想教训她一顿。 “京大人冷静,京大人冷静!”连幼容赶忙拦住他,“冷静,冷静!” 云在池等人听得动静,事觉不妙,也赶紧跟了过来,见到几个认识的姑娘都在场的时候,不禁都愣了一愣。 尤其是晏柏兆,见到晏久初和晏敏初都在的时候,表情可是好看。 “阿九,敏敏,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我们听说这里等会儿有西域来的舞姬跳舞,挺好看,就,就……”晏久初反应快,支支吾吾将目的转到了歌舞上头,没叫晏柏兆知道她们其实还点了酒。 幸好那酒还未端上来。 “想看歌舞也得叫家里哥哥们陪着才行,姑娘家怎么好自己独自跑到这种地方来?”晏柏兆严肃道。 “知道了。”晏久初和晏敏初双双低头。 与此同时,京弥还在那头教训京遥遥。 “是不是你带几个妹妹到这种地方玩的?你一天到晚能不能给我安生一点?你还知道你是个姑娘家吗?你马上就要议亲了你知道吗?” 京遥遥哪里会任由京弥一味地数落自己,当下便反驳道:“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是个男人就可以到这种地方喝酒看姑娘,我怎么就不行?!” “京遥遥,你反了天了你?我这就把你带到爹娘面前,让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众人一听这些事要扯到长辈面前,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左不过妹妹们是想看姑娘跳舞,又不喝酒,待会儿那舞姬出来,让她们看了再走吧。”云在池打着哈哈道,“京弥,就当给我个面子,就当今日是我请她们来的。” 晏久初和晏敏初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云在池,“云哥哥好帅!” “抱歉打扰了……这是你们点的酒。” 有小二正端着端屉过来,打断了这场闹剧。 随后,几个姑娘们一齐抬头望着天花板,表示并不知道这些酒是怎么回事。 京弥磨牙凿齿,“京遥遥!” 此事最终的解决办法,便是云在池做东,将几个姑娘都请到了自己的雅座里,不给她们喝酒,只让她们守着歌舞台,等着看待会儿的舞姬跳舞。 付云归自看到晏久初起,目光便黏在她身上没收回过,此时的晏久初正规规矩矩坐在晏柏兆和晏敏初身边,与他中间隔了个付照。 他一口接一口的酒闷着喝,却怎么也感受不到醉意。 云在池点的什么破酒,一点都不上头。 付照无语地看了他两眼,再次劝了一遍,“少喝些。” “你等会儿早些回去。”付云归蓦地将脸转向他,一脸阴郁。 “为什么?”付照奇怪。 “听我的,你一直想要的那把松绿扇子送给你。” “……哦。” 在他的威逼利诱下,付照果然坐了没多久就跟云在池告辞离开了。 晏久初正扬长了脖子看下面美女跳肚皮舞,不知不觉间感受到自己身边多了个热源,回头一看,付云归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边上。 她记得,原先这个地方该是付照坐的才对。 付照刚刚才走,付云归居然就不要脸地摸了过来,还特地把位子挪地这么近!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往晏敏初那里靠,想离他远一些。 付云归倒也没有继续接近她,只是不停地喝酒。 “这样喝下去,真的没问题吗?”看美女的间隙,京弥回过头来,看到付云归一杯接一杯的样子,有些担心。 夏侯瑜闻言,也回头看了眼,道:“他这是故意想把自己喝醉吧?” 说完,他若有所思,看了眼晏久初和付云归之间那点距离,明明隔了不到半个座位,却仿佛是道天堑。 他想,他大概明白付云归想干什么了。 下面的舞台正热闹,西域过来的乐曲欢快明朗,姑娘们穿着大胆的服饰,带着闪亮的首饰,扭脖子,绕肚皮,叫在场的欢呼与掌声一阵高过一阵。 京遥遥和晏久初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的比不少男的兴致都高,鼓掌欢呼,一个不落。 就这样张着好奇的神色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结束仍是意犹未尽。 京弥适时敲打京遥遥道:“这些东西看看就行,可不许给我瞎买什么露着肚子的衣裳,还学人家跳舞扭脖子!” 原本还真有这个打算的京遥遥恼羞成怒,“到底你是弟弟还是我是弟弟?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啊?” 京弥立马回怼:“不管你还得了?永定河的浪都能 分卷阅读185 让你给掀翻了!” “一家人,一家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云在池怎么说也是做东的,好说歹说必须得把两人给劝住了。 眼看着外头时候不早了,又有姑娘们在,实在不方便在这种场合多呆,反正想看的都已经看到了,该喝的酒也都喝了,几个人一合计,便干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晏久初和晏敏初自然是要跟着晏柏兆回去,只不过晏久初一起身,不知何时已经瘫在了座上的付云归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紧紧不肯放。 两人的手就这样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拉成了一条直线。 晏久初甩了两下,没甩开。 “大哥哥!”她力气比不过付云归,只能叫来晏柏兆。 早猜到了他目的的夏侯瑜站在一旁,摩挲着下巴,道:“这个画面甚是眼熟啊。” 云在池也是一愣,“怕不是……喝醉了?” 晏久初一顿,果然凑近了去嗅付云归身上的味道,浓浓的果酒香气钻入她的鼻息,冲击她的脑门。 感觉到她突然主动凑近自己,原本还眯着眼快睡着了的付云归倏忽睁了眼,伸手摸上了她的脸,笑的开心,“阿九来了?阿九真好看。” “哥哥,他又喝醉了,怎么办?” 晏久初垮起一张小脸,想起那晚被他带走的场景,脑袋霎时疼得厉害。 “付照呢?”晏柏兆下意识问,问完却又自己想起来,他方才有事,提前走了。 他蹙了眉,扫了一圈在场众人。 时候不早了,京弥得带京遥遥回家;夏侯瑜跟李三姑娘有婚约,这么晚了不方便单独送连幼容回去,那就只有云在池送连幼容回去;两个妹妹他自己得带着……看来看去,最后只有夏侯瑜落下了。 于是他问夏侯瑜道:“我记得他今日是骑马来的,没带小厮,你可有空将他送回去?” 夏侯瑜盯着付云归紧紧握住晏久初的手,琢磨道:“有空是有空,问题是,你觉得他想让我送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弟弟,你等会儿早点走 付照:为什么? 世子:我想把你嫂子带回来~ — 感谢在20210920?10:55:46~20210920?19: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荞麦面?10瓶;殿春?5瓶;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陌路(一更) 晏柏兆试过想把付云归的手硬拉开,?刚上前一步就被他阴沉地瞪了一眼,“你想把阿九从我身边抢走?” 这语气,这表情,?简直跟上回喝醉了一模一样,?晏柏兆头疼地敲敲脑壳,道:“我们家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付云归听了,?只淡淡将目光转向晏久初,温柔道:“是我欠了阿九的,?她不在我身边,我怎么还她?” “不用你还,?你把她还来就行了!”晏柏兆不客气道。 “你休想。”付云归说着便将晏久初又强硬地拉近了一点,?“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她!” “付云归你疯了!”晏柏兆忍不住大吼道。 “没疯,我只是想要阿九罢了。”付云归说罢,警惕地看了眼其他人,双手牢牢将晏久初固定在自己身边,一副谁敢动她就跟谁拼命的样子。 连幼容和京遥遥等人见着这样的场面,可以说是双重震惊,既震惊于付云归对晏久初的喜欢,?又震惊于她们从未见过的,?临安王世子的另一面。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京弥呢喃道,“他喝醉了居然是这副鬼样子,刚刚究竟是谁让他喝的那么多?” “谁敢让他喝那么多啊,?是他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灌,?不要命似的喝。”夏侯瑜煞有其事地盯着付云归看了两眼,似乎从他指尖有规律的摩挲下发现了什么。 几年京兆尹做下来,他的观察能力向来是一流,?他眼珠子转了转,问晏柏兆道:“这下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和两个妹妹一起把他送回去,再一起回家。”晏柏兆没好气道。 “他要是到家也不肯松开阿九的手,怎么办?”夏侯瑜认真提问道。 “哼。”晏柏兆一声冷笑,“那就把临安王和大长公主都请出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好儿子。” 夏侯瑜顿悟之际,道:“不如,我帮你们一块儿把人送回去吧。” “嗯?” “看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妹妹,颇不方便,到时候还要应付他,实在看不过去。” 夏侯瑜冠冕堂皇,言辞凿凿,晏柏兆却只嫌弃地瞥他一眼,“不是想跟着看笑话的?” “呵呵,你舅兄我何曾是那种人?” 夏侯瑜笑着将事情带过去,余下几人见他们商量好了,便也纷纷下了 分卷阅读186 楼,分道扬镳。 马车里坐不下太多的人,晏敏初和晏久初来时同乘的那辆马车,不大不小,刚刚好够三四个人,可问题是,那辆马车自付云归第一个拉着晏久初上去之后,就不准别人再上去了。 晏敏初在下面跺着脚,“我要和五姐姐在一起!” “你五姐姐是我的,那边不是还有一辆马车吗?你们去坐那辆,咱们各自回家,下次再见。” 什么叫各自回家,下次再见? 晏柏兆真是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你就醉着吧,明日便叫人将你的丑事写出来贴在大理寺门口大肆宣扬,看你还有没有脸!” “这还要什么脸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夏侯瑜如是笑话完,招呼着晏敏初跟他和晏柏兆上了同一辆马车。 晏敏初全程小嘴撅的老高,十分不乐意,在马车中坐了一会儿还是气得不行,道:“五姐姐怎么可以就这样付辞带走呢?付辞他不是好人!” 晏柏兆一愣,“他怎么不是好人?” “是五姐姐,五姐姐她,她在林子里看到过,她说,她看到世子哥哥压着一个姑娘在林子里亲!他不要脸!” 晏敏初至今还记得晏久初一开始对付云归的那份造谣。 这话骤然一说出来,信息量有点大,叫晏柏兆和夏侯瑜一时都陷入了深思。 “付云归,压着姑娘亲?” “林子里还叫阿九撞见了?” 晏柏兆只觉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难怪阿九后来对付云归态度那么差,原是看到了他的龌龊事。可又不对,若付云归有钟意的女子,没道理拖到现在还不成亲。 难道是因为那女子身份不高,所以他才硬要知道真相的阿九嫁去他们家,掩盖他还有个外室的事实? 晏柏兆当即瞳孔大睁,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就是这样没错,难怪他明明没怎么跟阿九接触过,却偏说喜欢阿九,非要阿九嫁给他,原是因为阿九知道他的丑事! “停车!”他喊住车夫,怒不可遏,一下都不能再容忍妹妹跟这样的人呆在一起。 而那边马车里,晏久初自被付云归硬拉上去之后,又被他硬摁在座上,不得不贴着他坐。 “阿九手腕掐痛了没有?”马车缓缓驶动之后,付云归便将她给松开了,担心地给她翻看了一下手腕。 他用的力道的确是有些重了,此时手腕上有一圈轻微的红痕,小手无力地下垂着,看起来酸痛无比。 付云归垂眸,捧起她的手,心疼地凑到嘴边轻轻碰了下。 “你根本就没喝醉吧?”晏久初飞快地将手抽回,吸了吸鼻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嗯,没喝醉,喝醉了还怎么带阿九回家呢?”她的手逃走了也没关系,付云归直接凑上来摸着她的脸,眼里混沌一片。 晏久初又飞快地别开脸,不想让他碰到自己,“你少说这种恶心的话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在装。” “阿九在说什么呢?什么是装?”付云归穷追不舍地问,“阿九是说我想带阿九回家,是装的吗?” 晏久初剜他一眼,“你喝醉了,是装的!” “嗯,装的,我没醉,喝醉了就不能保护阿九,不能带阿九回家了。” 呼出的酒气喷洒在晏久初脸上,真真假假的语气掺和在一起,叫她几近崩溃。 “你不要再装了!”她恼怒道。 “阿九就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吗?” 付云归没有再凑上去,迷茫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受伤,向来硬.挺的五官此时竟也显出了几丝柔和的缝隙,好像有什么地方残缺,裂痕在慢慢扩大。 晏久初没急着回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一手伸进了他袖子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直到指尖碰到了那把刀柄,她的眼神才微微动了动。 她将匕首整个抽出,刀尖象征性地抵在付云归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没什么情绪起伏道:“你记住了,不是不喜欢,是厌恶。” 厌恶…… 付云归眼睫颤了颤,眼神终于逐渐褪去伪装起来的混沌,显露出原有的冰凉。 “厌恶吗?”他自嘲般勾了勾唇,一把捏着晏久初手腕,控制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着手里的刀逼近自己的喉咙。 “厌恶也好,总比什么都不是的好。”他喉结上下滚了一遭,拉着匕首更近一寸,“阿九要是觉得我有什么欠了你的,你都从我身上讨回来,然后我们再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你自己现在了结了,百年之后,我一定下去跟你一起。”晏久初冷冷道。 付云归张着绝望的瞳孔看着她,眼角慢慢渗出的血丝蔓延开来,红透一大片。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晏柏兆突然怒气冲冲地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言不发地跳上他们的马车,掀了帘子钻了进来。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 看到晏久初拿刀抵着付云归脖子的时候,晏柏兆原本忍不住 分卷阅读187 想要揍付云归的冲动一时又忍住了。 “怎么回事?”三双眼睛相顾无言半晌,还是晏柏兆先问道。 付云归神色一派清明,松开了晏久初的手腕。 晏久初将匕首塞回到刀鞘里,扔还给他。 两人皆诡异地沉默着,没说话,晏柏兆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回过味来,道:“你根本就没醉,是吧?” “你还能不能再混蛋一点?把我们家耍的团团转是很好玩吗?”见付云归默认,他怒气值瞬间又飙升上去,拉着晏久初往外走,“跟我走,以前是哥哥瞎了眼,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跟这种人呆在一个屋檐下,真是晦气。” “嗯。”晏久初鼻音浅浅地应着,朱唇未启,却在付云归伸手拉住她的时候,稍稍惊讶地张了张唇。 “不要走。”他低着头,眼睛不知在看那里,手却精准无误地握住了晏久初的手腕。 “收起你那套假模假样!” 这回是晏柏兆一掌打开了他。 护着晏久初先上了另一辆马车之后,晏柏兆又回到这边车辙处,掀了帘子向付云归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真兄弟,可你是怎么对我妹妹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再说一遍,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动不动就能拿来做挡箭牌做利器的工具!你但凡对我们家还有点良心,日后都别再来了。咱们俩,以后上朝就是同僚,下了朝,就当陌路吧。” 这大概是晏柏兆今生说过最重的话,说完,他毫无留恋地甩了马车帘子,跳下马车,钻进了另一边。 付云归自始至终都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终于听到所有喧嚣都渐渐离去,终于感受到马车又慢慢晃了起来,他眼睛才受不了似的,眨了一下。 他耳力好使,根据马车外的声音,一下便可判断出来,晏柏兆已经喊了另一辆马车往晏家回去。 驶向临安王府的,满条街只剩他这一辆。 等到两辆车渐行渐远,终于互相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临安王府也到了。 他下了马车,进到家中,见到浮石正低头跪在明亮的厅前,付照也是一脸凝重,站在母亲身边,大气不敢出,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满屋的氛围只一派肃穆可言。 “回来了?”偏大长公主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吃着点心与他闲话,“近来大理寺忙吗?” 他站在浮石身前,道:“还好,不忙。” 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大理寺不忙,每日却都还是这么晚回来,人都跑到忠义侯府献殷勤去了?” 付云归眉间一凛,知道浮石大抵是被逼着,什么都交代了。 “既然的的确确是喜欢,那我之前说过要为你求娶晏久初的时候,你为何又不答应了?” 大长公主还没有发脾气,说话也是透着有商有量,你问我答的态度,可是满厅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付云归抿着唇,知道依他母亲的性格,今晚得知了这个消息,说不定明早就要去晏家提亲了,提亲不成,便求皇帝赐婚。 她才不会在乎晏久初愿不愿意,她才不会在乎晏家愿不愿意,她只要他风风光光成亲,娶妻生子,把自家利益发扬到最大化。 可是现在不行,晏久初现在还那么排斥他,如果他再强娶了她,她一定会恨透了他。 “付辞,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大长公主见他久久没有回应,仅剩不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 “母亲。”付云归声音微哑,抬头看着端坐上首,威严庄重的大长公主,道,“再给我些时日,我会把她娶回来。” “是我不给你时日吗?”大长公主气道,“你早说你喜欢阿九,我早就替你去晏家提亲了,哪里用得着拖到现在?你还要等什么时日啊?你父王再过半个月又得回临安了,你这婚事定不下来,就又得拖到年底了!你是活生生要熬死我是不是?若非今日我自己提了浮石来问,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 “母亲与父王当年,不也是两情相悦才拜堂成亲的吗?现如今,还不是时候。”付云归话越说,头越低,似乎自己也逐渐没了什么底气。 大长公主何时见过儿子这样,顿了一顿,道:“你意思是,阿九不想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 (因为最近盗文有些猖獗,为了防盗,打算把标题都改成一样的,把原标题移到内容简介中,大家要是时不时看到有内容修改,可以不用理,只是我在换标题) — 感谢在20210920?19:40:38~20210921?13:3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强捧(二更) 晏柏兆这日亲自把晏久初送回院里,?语重心长地同她保证,日后都不会再叫付云归跟她有任何私底下的接触了, 分卷阅读188 同时,?也不许她再主动去找他。 晏久初巴不得。 忙不迭点过头之后,?她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先前还在烦该怎么叫付云归往后都不再来教她写字,这下好了,?晏柏兆出手了,她再也不用烦了。 付云归那个狗男人,?瞧着倒是真喜欢上她了,晏久初想,?凭她多年狗血偶像剧和小说的套路看下来,?爱而不得之后,他还会想办法把自己追到手。 笑死,可她又不是傻白甜女主,那样随时随地带着把刀,随时能一手把她掐死的人,她究竟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是嫌命太长了吗?想要自寻死路吗? 现在想想,当初原小说里形容付云归的词其实也没用错,?张弛有度,?雷霆手段。 晏柏兆已经算是他难得的好友了吧?原主是晏柏兆的亲妹妹,他照样可以对她那么残忍,而她不过设计让他喜欢上了她一段时间,比得过他和晏柏兆十几年的交情吗?如果到时候他又发现需要把她置于死地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去吧?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 现在能说喜欢,?只是因为尚未触及到真正利害相关。 她往后只想好好呆在这侯府,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至于付云归,设计让他爱而不得难受一段时间已经够了,?如果原主还不满意,她也只有到时候到地底下了再跟她赔罪,陪她一起去索他的命。 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她似乎梦见了原主小时候。 原主小时候简直就是长大后的缩小版,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走起路来一颤一颤,摇摇摆摆的。 “……这个字怎么念啊,阿九知道吗?” 是年轻时候的许敬月抱起她在怀里,指着晏柏兆的课本给她看。 “这个是久……”小丫头软软糯糯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摇着脑袋好机智的样子。 “那这个呢?”许敬月又把她的小手移到下面一个字。 “这个念……念……初!”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想起这一个字,尾音拖的长长的,说话十分响亮。 红扑扑的小脸在回答上来问题之后,仰起来看着许敬月嘻嘻地笑,似乎想求表扬。 “阿九真棒!”许敬月抱紧她蹭了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么小就能识得这么多的字,可别是个小天才呢。” 坐在许敬月身边,一起逗她玩的是大舅母梁氏,只听她夸奖道:“我瞧尚期跟阿九就差了一两个月,识字的本事还没有阿九一半厉害呢。” 许敬月连忙制止了她,“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叫人听了可不好。” “害,若是一般厉害我也就不比较了,但妹妹就真没察觉,阿九的聪慧可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将来恐怕是个女状元的命呢。” 梁氏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水分在,原来原主小时候这么聪明吗? 晏久初从上帝视角看着一切,见许敬月笑着将她掂了掂,戳着她娇嫩的小脸蛋玩。 “女状元什么的哪里好祈求,我只盼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做个快快乐乐的孩子。” 后来,晏伯明回来了,又大笑着把她抱了过去,故意拿他下巴处的青茬胡子刺她,“小阿九今日乖不乖?有没有想爹爹?” “想,好想爹爹,爹爹背我玩!”晏久初拍拍他的下巴,小脚丫熟练地踩在晏伯明的肩膀上,借着他的高度,看到了平日里不一样的风景。 再后来,几个哥哥也都上完课过来了,争先恐后相继来逗弄她。她就好似个团宠娃娃,坐在最中间,雨露均沾,不论是谁找她玩,她都乐的呵呵笑,拍着手给他们撑场面。 伴随着家人们一阵阵笑声,画面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后倒退去,时间的发条被人拨快不知多少倍,再一眨眼,就是林子里。 她被绑架,马车外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杀戮声,她窝在马车里,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直到外头传来最后一声尖叫,马蹄嘶鸣声划破天际,浓烈的血沫喷洒在马车壁上,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掀开帘子,将她抱了出去。 “怎么样?”另外一个黑衣人在问。 “还好,应该只是受了惊。”抱着她的黑衣人看了眼她怯生生的小脸,回答道。 “世子在那边等我们。” “走。” 而后黑衣人便带着她看到了付云归。 绝处逢生之际,她以为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世子哥哥是来救她的。 可原来,他只是在悬崖边捞了她一把,继而把她抛入更可怕的深渊。 “世子哥哥。”她哭着喊着,以为付云归会来抱自己。 可他没有,他只是冷漠地在她面前杀了人,匕首从那人脖颈抽出的时候,溅出好大一滩血,有几滴温热,落到了她的脸上。 “世子哥哥……” 分卷阅读189 她不停地往后退,不停地后退。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人,内心的惊骇和恐惧,叫她除了这一句话,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付云归,他握着那柄带血的匕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一步步过来,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刚沾上的血迹。 他幽深的瞳孔仿佛无尽的深渊,声音就像万恶的魔咒,在林子里一遍遍回响,一遍遍回响—— “晏五姑娘刚刚看到了什么?嗯?告诉我。” “啊!!!!!!” 晏久初轰的一下从床上起来。 怒睁的瞳孔没有丝毫生气,空空荡荡,不知在看什么。 夏芜听到动静,从外头进来,“小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 晏久初浑浑噩噩地回了两声,自己擦了擦额头的汗。 “现在几时了?”她随便找了个话题,想叫自己的注意力从噩梦中转移出来。 “回小姐,已经巳时了。” “巳时了还不叫醒我?” 晏久初有些诧异,平日许敬月虽会纵容她睡懒觉,但一般都会在辰时亲自过来先叫她起床吃了早饭再继续睡。 今日居然一觉到日上三竿,都没过来吗? “小姐,今日一大早,定遥大长公主和临安王便来了。”夏芜解释道。 “谁?”晏久初正在漱口,差点没一口气将漱口水都喷出来。 夏芜又说了一遍,“定遥大长公主和临安王。” 晏久初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听闻小姐好不容易清醒,特地备了许多礼物来看望小姐,方才礼物都已经尽数抬到咱们院里的小库房了。”夏芜指了指外头一间耳房,里头堆放的都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各色各样的人送过来的礼物。 许敬月十分疼她,不论是谁给她的礼物,都给她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小库房里。要是有些晏久初能直接派得上用场的,比如面料首饰,就直接用,用不上的瓷器玉器,也绝不会叫家里其他人乱动。 “大长公主此番送来的东西,足有那么多。”夏芜夸张地比划了两下,“我看那几个小厮,每人搬了四五六趟才搬完呢。” 晏久初听着听着,觉得很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对夫妻不会是想来他们家下聘的吧? 不然哪个公主王爷来看望一个臣子的女儿,会弄这么多礼物? “是啊,奴婢们看了无有不稀奇的,外头都在传,大长公主可能是想替他们家世子求娶咱们小姐呢。”夏芜对她的猜测进行了附和。 晏久初虎躯一震,赶紧去一旁衣柜底下找出那几张付云归摁过手印的书信。 幸好这些东西还在,要是大长公主真要开口替付云归求婚,那她便只能将摁了她儿子手印的承诺书给她看了。 他们这样的家族必定好面子,重承诺,摁了手印的东西,便是铁板钉钉,拿到皇帝面前,也没有道理不承认的。 晏久初慌乱的心跳稍稍有些安定下来,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藏好,与夏芜道:“那娘亲可有说,要不要我出去见那大长公主?” “夫人说等小姐醒了再带小姐去花厅便可。”夏芜悄悄与她道,“小姐,奴婢瞧着大长公主也很是疼您呢,今早她送了这么多东西给您,夫人本想叫您起来去谢过她,她却说由得您睡去,睡到自然醒来便好,可见对您很是不一般。” “是吗?”晏久初面上并无喜色,反而道,“夏芜,日后咱们可不兴这种话,大长公主他们家,我瞧着还是少接触的好。” “为什么呀,小姐从前不是可喜欢他们家两位公子了吗?”夏芜替她在镜前梳妆打扮,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以前那是小孩子说的话,能当真吗?”晏久初才不认,“时过境迁,咱们既清醒了过来,就得朝前看才行。” “啊,嗯。”夏芜其实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但看到晏久初斗志昂扬的样子,便大受鼓舞。 “走吧,咱们去见见那大长公主。” *** 临安王和晏伯明正在前厅里坐着喝茶聊些公务,许敬月便请了大长公主在一旁的花厅里聊些妇人间的事情。 大长公主瞧着桌子上几盘点心,笑道:“你们家这么多儿子,这点心一眼望过去,倒都是甜的。” “哪里是给儿子准备的,这些点心都是阿九爱吃的。”许敬月跟着笑了笑,“大长公主莫见怪。” “本宫如何会见怪。”大长公主想起那一晚付云归说的点心不够甜,不禁笑意更浓了些,“阿九就跟我自己女儿似的,她爱吃的东西,我便也爱吃。” 这话说的也太过了些,许敬月这亲娘还在这呢,你就当自己的女儿了,真不见外。 晏久初在屏风后头听见了几句对话,心下默默吐槽,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见过娘亲,见过大长公主。” “阿九来了!” 许敬月 分卷阅读190 这厢还没开口,大长公主便率先伸出了手去迎她,“快过来让我瞧瞧,几日不见,真是越发标致了。” 晏久初只得被她拉着转了两圈。 “真好看,阿九真是越来越合我眼缘了。”大长公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拉着她亲厚地问道,“今日下午可有事情没有?” “下午学究要来教我读书。”晏久初率先说了活动,杜绝了她可能会有的带她出去的想法。 一般的世家小姐到了这个年纪,书早就读完了,字也早就练完了,该是待字闺中许婚嫁的时候了,但是晏久初不一样,她人刚刚恢复正常,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大长公主知道这一点,倒也表现地很理解她,“读书的确是重要的,原本我还想着下午逐鹿园那有马球会,想带你去看看的,没想到碰上了这,那还是读书为上。只是不知,阿九如今的课业是请了谁在教?” 最后一句是问向许敬月的,她恭敬道:“请了先帝时张皇后身边的六品女官曲嬷嬷来教。” “那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本宫知道。”大长公主听到这名字,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从前张皇后还在时,她便是凭自己一身的本事考上了尚衣局的女官,平日里祈华殿和尚衣局两头跑,倒也从未耽误过事情,很是有才能干。” “是,能请的动她来教,是阿九的福气。”许敬月道。 “她是能干,可我们阿九堂堂一个忠义侯府的小姐,皇上亲封的县主,哪里需要妄自菲薄。”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不论是谁来教我们阿九,那都是她的福气才是。” 这大长公主,可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哦不对,她现在是在给她脸上贴金。 晏久初兀自惊叹,果然是公主就了不起,不论谁站在你面前,都是他们的福气。 大长公主这边话音刚落下,那头便有丫鬟进来,与许敬月道:“启禀夫人,方才外头曲嬷嬷家里来告,说曲嬷嬷今日身子不适,似是昨日夜里回去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小姐,今日下午就请暂且先停一课。” “什么?” 许敬月一愣,晏久初也是一愣,只有端着茶盏的大长公主,微微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过随即便收敛了。 “天气入秋,是该好好注意身子了。”她捻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似是不经意间想起来什么,望向晏久初,道,“这样一来,阿九下午岂不是就可以先歇一歇了?” “是……” 晏久初很是无语,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好巧不巧今天就病了? 该不会是大长公主故意叫曲嬷嬷这么说的吧? 她很是阴谋论了一番,听大长公主在自己耳边道:“既如此,不如就随本宫去逐鹿园看看马球会,今日好多世家公子都在,可热闹着呢。” 晏久初赶紧向自己的娘亲发出求救的信号。 许敬月叹一口气,“回大长公主,阿九这身子刚恢复,还没好利索,妾身想着,她该在家多歇歇才是,马球会就……” “正好,身子没好利索,整日窝在家里可是不行的,本宫带她去逐鹿园走走,那儿草地开阔,晒晒太阳,可是好事。”大长公主立时驳回了她的话,拉着晏久初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好家伙,晏久初总算明白,付云归一言不合就拉手的动作是跟谁的学的了,这母子俩性格动作简直是一模一样。 非要强人所难,叫人做不愿之事。 许敬月听着她的话,勉强笑了笑,大长公主便又道:“若你不放心,也可一起跟着,就当陪陪本宫和阿九了。” “妾身怎敢对公主不放心。”许敬月垂首。 “那就好,那就这么说好了,本宫在你们这里用了午饭,下午便带阿九去逐鹿园玩玩。” 恬不知耻,还要蹭饭! 晏久初憋着气,回去重重锤了两下枕头发泄。 可是没有用,下午她还是被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带上了去逐鹿园的马车。 逐鹿园设在宫里,基本能在这玩马球的,都是身份地位一样不差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 晏久初甫一跟着大长公主进园门,便看见一颗圆球从草场上空嗖的飞过,顺利过洞。 大长公主满面堆笑,边走边指着场上的付云归道:“阿九瞧那是谁?” 晏久初特地伸长了脖子往那方向看,配合她用惊喜的声音道,“哇,是清之哥哥,清之哥哥好高好厉害啊!” “……” 大长公主的手指僵了僵。 虽然是要你夸我儿子没错,但要你夸的不是这一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二更来啦,今晚本章下面前十条评论发红包,祝大家中秋愉快~ — 第82章 、撮合(一更) 不是说大理寺还有一堆案子吗?不是说那个太监的事还没处理完吗?晏久初实在很费解,?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在这里打马球? 分卷阅读191 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带着她在一处视野极佳的帐子里坐下,桌上早就备好了时令的新鲜水果和点心。 晏久初刚在垫子上跪坐下,便见一旁有打扮端庄的华贵妇人带着一年轻姑娘过来了。 那个姑娘她见过,?原书女主留宋。 而这位贵妇人,?前几日的中秋宴会上她也见过,是当今皇帝和付辞付照他们的表姑母,?福嘉郡主。 福嘉郡主依规矩带着留宋在帐子外行了礼,晏久初瞧了眼,?赶紧也起来给郡主行了个礼。 “这就是晏家五姑娘吧?”福嘉郡主看见她,面上露了个温和的笑,?“前几日长明殿里就见过,?只是一直没机会说上几句话,没想到今日跟着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到这玩来了。” 大长公主笑了笑,抬抬手示意晏久初先坐下。 “行了,你们也别拘着了,都坐吧。”她继而才看向福嘉郡主,“今日你倒难得也有闲工夫,带着你这……女儿过来了?” 大长公主说到女儿两字的时候,?特地顿了顿。 若非福嘉郡主应了付照的请求,?将这姓留的女儿收到了自己名下做义女,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如今她虽还未点头,却也拗不过付照成日在自己耳边软磨硬泡,福嘉郡主又时不时亲自上门说亲事,?这留宋,?多半还真是要进她家门了。 现在也就是云归还未成亲,可以拿这事挡一挡,等到云归真的娶了妻,?那付照和留宋的事,她便是再不想面对,也不得不面对。 福嘉郡主带着留宋坐下,回大长公主道:“我是个闲人,自然日日都有闲工夫,早听清之说今日大长公主和王爷都要来,我便自作主张带了我这个傻女儿过来,公主和王爷还请莫见怪。” “说笑了不是。”大长公主捻了块绿豆糕递给晏久初,眼神示意她多吃些,嘴上却同福嘉郡主道,“这逐鹿园是个皇亲国戚都能来,你身为郡主,带着你女儿过来,本宫有什么好见怪的。” 福嘉郡主早年听父母之命嫁了个将军,成亲没过多久人就领兵打仗去了,后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她便也早早地就过上了寡居的生活,人到四十,膝下也一直未有一儿半女。 本以为她要一直这样孤身到老,不想近几年,四十好几的福嘉郡主,突然与御史台新起之秀阎子规看对眼了。 二人虽未办婚事,但郎情妾意,身边熟悉之人尽数知晓。 只是二春固然美妙,年龄却是个问题,福嘉郡主的身子,已经不再适合生儿育女了。 付照便是摸透了福嘉郡主和阎子规这一点心思,将留宋推上了她家门,死乞白赖,一会儿说给她送个女儿,一会儿又求着她收个女儿,最后福嘉郡主实在拗不过,亲自见了留宋,考验过后,才答应的这桩事。 “大长公主说这话还不算见怪?”福嘉郡主也算是定遥大长公主少时便相知的玩伴,该行规矩的时候行规矩,该打趣的时候也不会硬拘着。 大长公主撇撇嘴,虽未说话,脸色却已经不似方才那般难看。 付荀虽常在临安,但大长公主时常有将京中琐事和两个儿子的事写信交代与他,他也知道有留宋这么号人物,得福嘉郡主青眼,马上要与他家小儿子有好事了。 “这便是留姑娘?”他对着留宋打量了两眼,想了想,又看了看晏久初。 如果顺利的话,是不是他家两个儿媳妇,如今都坐在这里了? 大长公主睇他一眼,嫌弃他少见多怪,一个小郎中的女儿有什么好问的。 留宋听了付荀的话,只微微垂下了头,不急不缓地回了个“是”。 付荀颇喜欢她这样沉静的气质,点了点头,“还算不错。” 能得临安王的首肯,福嘉郡主看着比留宋本人还高兴,毫不掩饰地夸奖道:“宋宋是我见过的姑娘当中,性子最好最沉稳的一个,当初我一见到她,便是喜欢的不得了,如今能得王爷肯定,是她的福气。” “是吗?”大长公主悠悠喝了口茶,“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成日里不说话的,本宫就偏爱阿九这样活泼可爱的,最得我欢心。” 这不是饭圈,不要拉踩! 晏久初内心狂吼,却也架不住大长公主自以为是与她亲昵,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她只能堆起脸上的肉肉笑着,“公主娘娘莫要这样说,您夸我可爱,与留姑娘清秀好看,是不冲突的。” 大长公主与她说笑:“那你是想本宫撇下你,只去夸奖其他人喽?” “其他人也可以夸,阿九却也不能忘了夸。”晏久初巧妙道。 “你个小机灵鬼。”大长公主没忍住笑,又戳了戳她的脸颊。 晏久初轻轻捧茶喝了一口,遮住无奈的半张脸。 大长公主只以为她是害羞,便拉着她去看场上即将又开始的马球赛。 “方才那场刚结束,这是又开始了?这群孩子,是得趁着这片草皮彻底枯黄之前,能多玩几次就玩几次。”福嘉郡主 分卷阅读192 似是熟知大长公主的脾性,方被她故意落了面子,也是不气,只找些别的话题来道,“我瞧方才,云归和清之倒是默契得很,连赢了两局,这会儿瞧着,是为了防他们再赢下去,把他们拆成了两个阵营呢。” 大长公主也注意到了这点,问晏久初道:“阿九觉得,这会儿场上哪边会赢?” 晏久初只得认认真真看了两眼,场上付云归和付照的确分属两边,兄弟俩气势看着不相上下的样子,但是付云归这边他一个都不认得,付照那边她好歹还认得一个云在池,于是她笃定道:“我瞧清之哥哥和云哥哥都好厉害的样子,他们一定能赢。” 大长公主笑了,“阿九是说两边同时赢吗?马球可没有这样的。” “不是啊,我是说清之哥哥赢!”晏久初道。 大长公主不解,“那怎么又说云哥哥呢?” “云哥哥和清之哥哥不是一个队伍的吗?” 晏久初奇怪地指着场上,大长公主也跟着抬眼去瞧,入目便是云在池一身白衣疾驰策马的潇洒样子。 大长公主突然默了默,艰难道:“阿九说的云哥哥,是……?” “是云在池哥哥啊!”晏久初一脸兴奋道。 “……”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大长公主看看场上的大儿子,颇感无奈。 明明表现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出彩,怎么阿九的注意力就一点都没有落到他身上呢? 眼看着场上的马球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云在池率先控了球,和付照配合默契,互相传球,洞门就在前头不远处。 大长公主看的比所有人都心焦,虽然付照也是她儿子,优秀出众也是她的骄傲,可她今日只想让付云归好好表现表现,毕竟她今日的目的,只是在于晏久初罢了。 只看那临门一杆,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云在池夹紧马肚,即将碰到球的杆子却被突然从后面窜上来的付云归横了过去,就这空当,球落到了那紧追着他的额前一抹红巾的少年手里。 “表哥,成了!” 少年一杆进洞,回头与付云归重重击了一掌。 大长公主终于定下心来,拉着晏久初道:“阿九觉得云归这回表现如何?” 晏久初强颜欢笑,“世子哥哥也好厉害。” 大长公主满意了。 等到两个儿子都过来的时候,大长公主特地指了付云归坐晏久初身边。 付云归顿了顿,依言坐下,却自觉离的她有些距离。 大长公主瞧着两人中间还能坐二三人的距离,暗骂他不上道,从若荷手中接过热帕子,递给晏久初:“阿九帮世子哥哥擦擦汗吧。” 嗯? 晏久初讪讪地接过帕子,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我和你儿子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叫我给他擦汗,你这不是败坏我名声吗? 她举着帕子不情不愿地朝向付云归,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自己擦。 付云归倒也没逼她,自己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脖子,还有手。 大长公主看着这个大儿子,从头到脚,真是哪哪都满意,跟晏久初坐在一起,也是真正登对的郎才女貌,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待会儿我和你父王再看几场马球,就得去一趟祁王府,云归你顺路替我把阿九送回去吧。”大长公主适时道。 晏久初正喝茶,冷不防听到这,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强力按捺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心情,拒绝道:“公主娘娘,马车就在宫门外,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那不成,是本宫把你带过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自回去,反正云归今日休沐,就让他送送你吧。” 大长公主的话向来透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气势,虽是商量的用词,却早已盖棺定论。 晏久初深谙此道,只能微微笑道:“那就麻烦世子哥哥了。” “不麻烦。”付云归喝一口茶,保持平静,尽量不去看她。 晏久初却是觉得烦透了,心下只想着这马球赶紧结束,她好赶紧走人。 等到她终于挨到大长公主和临安王起身离去,她也忙不迭告辞要走。 付云归自然而然走在她身后。 她想发脾气,可是逐鹿园里头这么多人,当场发作实在太难看了,等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倚莲池那边,她突然回头,狠狠瞪了付云归一眼。 “我没有让她把你带来。”付云归主动开口解释。 “你没有要她把我带来,但你猜到了她会带我过来是不是?”晏久初少见的咄咄逼人,“付云归,你跟我都不是瞎子,她满心满眼想要我嫁给你的样子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我一个脑子刚恢复正常的人,心智有没有稳定都不知道,她居然都不怕娶了我影响你们家后人的心智,可见,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她果然还是聪明的。 母亲自昨夜知道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在想该怎么给他制造机会,尽管他多次 分卷阅读193 提过不想这样,她却还是一意孤行,要他今日和梁又青调了班,来这打马球。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听她的话,不过来的,到时候顶多就是回家挨一顿骂。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 他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喜欢晏久初。 若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在马球场上一见到人进来就知道,自己放不过了。 即便是孩童时代,他也从未有过那种幼稚的想要将一身本事都拼命展现出来以获得大人褒奖的冲动,可他今日,却努力到像只想要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开屏的金孔雀。 其他人看不看到没关系,他只想要她看到。 他幼稚地想听她夸夸自己。 可她即便看到了,也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很生气。 付云归垂下眼睫,笼下一片失落阴影,实话实说,“她知道我想娶你了。” 啪! 晏久初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 “我说过,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来招惹我和我的家人,你知道你母亲今天早上在我家都把我娘逼成什么样了吗呜呜呜——” 晏久初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他捂了嘴,悬空抱到了附近的假山石头下面。 外头匆匆有人路过的声音,说的话模模糊糊。 ——“怎么隔了这么多天才过来?” ——“别提了,那傻子最近动不了了,跟着她的人前两天被大理寺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1?20:33:23~20210922?15:0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24890?3瓶;痴狂、·无糖咖啡厅·、初心未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外任(二更) “什,?什么意思?” 直到人走出一段距离,晏久初才敢拉着付云归的手下坠,放出自己的嘴巴,?低声问道,“那个傻子,?说的是我吗?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宫里?” 付云归看了一眼外头,?答非所问,?“他们是往休宁宫去的。” “休宁宫是?” “太妃们住的地方。” 晏久初扒着付云归的胳膊用了力,?“你是说,那个史太妃真的要杀我灭口?” 付云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因为你当年落水痴傻不是意外,你清醒了,?自然便会有人感觉到威胁了。” “可我真的不记得了。”晏久初心慌道,?“如果我还记那些,是不是就可以先一步把他们告发?” “你记得吗?” 付云归这四个砸在她的心坎。 但凡她记得,?他们谁都不会像如今这般困苦。 晏久初定定看着他,渐渐将手从他手臂上移开了。 “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她摇摇头,?六岁以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付云归叹一口气,克制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拉住她的手腕,?“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那我以后,?是不是先不要出门的好?”晏久初一下将手挣了出来,?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付云归握紧了空落落的掌心,“嗯,不管外面危不危险,?至少在家总是安全的。” 晏久初眉间蹙了蹙,“可我也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出门的。” “放心,不会太久。”付云归道,“他们还有别的事会被挖出来,虽然不够下狱,但也够喝一壶的,到时候就没那么多精力顾及你了。” 虽然很讨厌他,但他毕竟还是在为自己和百姓办事,晏久初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那就辛苦你们了。” 付云归哼笑,“怎么听着像是我上官?” “那你就当是上官在鼓励你吧。”晏久初不欲与他多争辩,跟着他出了宫门。 本还想着只要自己叫车夫送回去就是了,现在听了那样的对话,知道自己可能还是在被人盯梢,晏久初想,还是叫付云归送自己回去吧。 什么避嫌不避嫌的,哪有小命重要。 她乖乖地跟在付云归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里两人面对面坐着,距离不是很近,却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尴尬。 晏久初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还是选择掀了帘子去看外头街上的闹市。 街上无非还是从前的老样子,中秋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四处流窜的小摊贩瞧着少了一大半,大家该干嘛的干嘛,继续回到正常的轨道为生活所奔波。 直至路过一家酒肆门口,晏久初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 那人素衣青衫,形容颓败,手里握了个酒壶,不知是不是喝高了,步伐潦乱,一下没稳住,跌在了路边叠成叠的沙袋上。 分卷阅读194 他笑了笑,干脆翻了个身把沙袋当成了床榻,歪在上头,准备呼呼大睡。 “停车!”晏久初喊道。 见她掀了帘子想出去,付云归先拉住了她,“怎么了?” 她只道:“我见到个熟人。” 晏久初下了马车,走到那人跟前。 眼看着人就要醉死过去不省人事了,晏久初蹲下来,唤了他两声,“柳三切?柳三切?” “谁?” 柳三切眼睛迷蒙,大仰着脸四处扫了一圈,只一片青天/白日。 等他再一眨眼,脑袋转过去,才终于瞧见一个蹲下来与自己平视的小姑娘,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是那个……” 他用仅剩一分的清醒,回想起了晏久初的模样——那天在大理寺看热闹的小姑娘。 “你又是来看热闹的?”柳三切迷迷糊糊地问。 “我不是。”晏久初看了看他颓废的样子,不满道,“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我?小丫头,你不是热闹都看完了吗?你怎么还不知道,我混成这样了?” 柳三切不屑嗤笑,倒挂酒壶又往嘴里猛灌一口,不少酒液顺着下巴流出来,滴落到衣襟里,他也浑不在意。 有谁还能说,这就是从前名满上京,家喻户晓的那个大文人呢。 诗词文章这种东西,只要有一回被人扒出来是假的,那前面那些就都很难说清了。 柳三切从前便是仰仗着自己多年的名声与才华吃饭,如今爆出这样的丑事,名声没了,便相当于吃饭的碗都被人给端了。 且不说从前那些远的生意,就是最近的春喜班为迎中秋请他写的几出戏,本想趁此机会好好大捞一笔,没成想会出这种事。如今大家都知道这戏文是怎么来的,这戏便也是倒了胃口继续看下去。 那些戏都是真金白银和时间精力砸下去,春喜班一时之间损失惨重,少不得要找他索赔。 而他素来仗着自己有作诗文章的本事,是个热衷于及时行乐之人,有多少花多少,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银子的存款,春喜班一家的索赔,便足够叫他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就更该好好挣钱去还债了,你怎么就倒在这里了?”晏久初质问道。 “挣钱?丫头,我写的诗现在还能挣钱吗?卖两个铜板,你买吗?哈哈哈哈!” 柳三切胡言乱语,歪在几个沙袋上,笑得放肆又癫狂。 晏久初实在看不下去,踢了一脚沙袋,“你不是有手有脚吗?你为什么不去挣钱?就是永定河码头那边,也是日日都有招短工的,又不用你掏本钱,你的诗文不值钱了,你的体力还不值钱了吗?” 柳三切掏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去做劳工?” “李代桃僵者,的确不能长久,你被发现本就是迟早的事情,但你从前的名头难道都是靠偷靠骗靠抢来的吗?你也是有一身真本事的,你在上京混不下去了,你就去别的地方不行吗?挣了钱再回来还债,还了债你就又可以挺起自己的脊梁骨了,为什么非要这么糟践自己呢?” 小姑娘最爱讲大道理,柳三切听了不屑一顾,“你说的那种活法,我啊,太累了,不想。” “小丫头,我现在日子过得好的很,谁告诉你我这样就是不好了?嘿,我后头就算有一屁股追债的,我也不动如山,那该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你懂吧?” “你,你!” 原来欠钱的还真是可以做大爷! 晏久初原以为这人跟自己是一样的境遇,这才想着要拉一把他,没成想,境遇是一样,可他却是比自己不要脸多了! “你就不想活的有骨气一些吗?”她吼道。 “骨气能当饭吃吗?几两啊?” 柳三切估计是嫌她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拎着酒壶从沙袋上爬起来,走人了。 晏久初愣愣地看着他东倒西歪地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的,她本不该管这种闲事,可若不是那天见到了这柳三切,她也是会心安理得地继续占着原主的名头日日好吃好喝混吃等死的。 是他的事触动她起了要还债和报复的心,可他如今怎么能跟她说,这些根本就不重要呢? 她倔强地看着柳三切离去的背影,真想上去狠狠给他两脚。 付云归看出了她对柳三切的与众不同,琢磨一番,道:“你喜欢他的诗词?” “我根本就没读过他的诗词。”晏久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只是气,他把欠债说的那般轻松,把还债说的不值一提,可是世上的人做错了事,不就是需要自己付出代价的吗?不然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付云归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说的不错,人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可以例外。 所以他现在也正在付出代价。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去勾晏久初的手,可她根本不 分卷阅读195 看他,甩了袖子就重新往马车上钻,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 伸出去到一半的手仿佛成了笑话。 他顿了顿,默默将手收回,上了马车。 一路再无新话,他将晏久初送到忠义侯府门口,目送她进了家门,一次头都没有回,不带半分留恋。 果然是故意的,他想,从前她还在大理寺跟他学写字的时候,每次送她回家,她都是一步三回头,故意给他看娇羞灵动的笑,现在一切摊开了,她连给他回个头都勉强。 付云归,你做错了事情,你是要还债的。 他握了握拳头,看她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身离开。 *** 许敬月正在祝月斋整理今早大长公主送过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命人给她放好放整齐,见到晏久初回来,忙招她过去问:“这颗夜明珠,就放在床尾好了吧?上回她送来的那几颗太大了不方便,这回倒刚刚好,你一直怕黑,夜里醒来有些亮光,还好些。” “嗯,听娘亲的就行。”晏久初随便看了眼今日大长公主送的东西,惊觉这里头好像有许多都是她如今用的到的。 而事实的确如此,许敬月指着那堆东西有条不紊道:“这些镯子首饰,娘到时候都给你整理到梳妆台上,可以直接用;还有些衣服料子什么的,也是当下正巧用的到的,我过几日正好要带你去做几件秋衣冬衣,便也用掉;还有不少的小玩意,瞧着也没有放库房的必要,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许敬月说着,晏久初便觉得头疼,她也不隐瞒,拉着许敬月道:“娘亲,你不觉得大长公主这番礼物太过了吗?我不想再收她的好了。” “娘亲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许敬月点点她的脑袋,“她今日没有怎么逼你吧?不用怕,咱们说好的不嫁,她也不能硬摁着头叫咱们嫁,就算是圣上赐婚,我这里还备着一份你和尚宁的婚书,多少能抵挡住。” 上回那事给了许敬月教训,她后来又特地去许家给晏久初和许尚宁备了一份婚书,只要两年后两人不成亲,婚书就自动作废。 “嗯,我知道了。”晏久初抱了抱许敬月。 许敬月拍拍她的手背,接着道:“今日你三哥哥要去外任的圣旨下来了,咱们得早些做好准备,到时好送送他。” “外任?” “嗯。”许敬月道,“再过十天左右就要走了,还有些时日,好歹留到了中秋之后,也算圣上体恤咱们家了。” 晏久初的三哥哥晏柏竹,是个武将。 一般武将这个年纪外任,那便是日后回京还有大把前途。 晏久初既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却也忧愁,“那三哥哥是要去什么地方?” “幽州。” “幽州?”晏久初一下便明白了。 礼部尚书李庸的姨娘和大姑娘死了,他家大姑娘之前便是跟着丈夫周小将军去的幽州外任。如今妻子和她的生母出了这样的事,周小将军也必然得从幽州回来了。 那么幽州的军务,就会空缺下来,而她三哥哥几年前武举高中,意气风发,正是外任的好时候。 等到历练够了再回京,便是妥妥的朝廷要员。 “娘亲不要伤心,这是好事啊,等过几年三哥哥回来,也正好是你替他忙活娶妻的时候了,到时候他又有功名又一表人才,哪里还愁找不到嫂嫂呢。” 虽是好事,但终归还是分离,许敬月有些舍不得也是难免,骤然听晏久初这么一说,破涕为笑,拍着她道:“尽胡说,你二哥哥都还没着落呢。” “二哥哥性子好,又有的是作诗的才能,等明年春闱中了,也一样有的是姑娘愿意嫁呢。” 其实就算没有高中,凭晏柏松侯爵世家的出身,将来也是不愁姻缘,只是有了功名,就总有份底气在身,日后说亲,也好往更高了去说。 晏久初这些话,无疑是戳中了许敬月的心事,她叹一口气,道:“也希望你那二哥哥真能借你的吉言,自己好好争气些。” “只是可惜你三哥哥,连柏兆的婚事都来不及参加就得走。” 晏柏兆的婚事定在十月份,如今才八月,而晏柏竹只十天左右就得走了,时间上必然是来不及。 只是李家和周家那事中秋前就已经发生,周家小将军那样爱妻出了名的,如今人却还在幽州回不来,皇帝能让晏柏竹留到十日后再走,已是特别关照了,哪里还敢奢求再留到十月。 许敬月心里有数,有些话也只是随便一感慨,瞧着桌上零散的小玩意儿,道:“其实娘亲不喜欢大长公主与你往来,还有个原因,便是他们家迟早得去临安的。” 定遥大长公主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本就足够尊贵显赫,不亚于任何女子身份,所以才一直被外人尊称做大长公主,但其实公主之下,她的另一层身份,还是临安王妃。 临安王封地在江南一带,距上京说近不近,说远倒的确有点远。起初大长公主只是想晏久初嫁给付照,那还好,次子日后至少可以留在京城;如 分卷阅读196 今她却想她嫁给付云归,那是王府中的嫡长子,日后承袭王位,必定是要回临安久居的。 而晏久初不像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有她自己的公主府,随便一句水土不服,便可以长住在京城,不用看人脸色,继续维持她高傲尊贵的生活。 晏久初若是真嫁到他们家,日后付云归回临安,她便是一定要跟着回临安的。不然,先不说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便是大长公主,恐怕也不会容着自己儿媳妇这样娇滴滴,不常陪在儿子身边。 年纪越大的人,总是越害怕别离,更别说许敬月这样把晏久初当命疼了半辈子的,哪里肯舍得女儿离开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就回来两三趟。即便日后晏久初真要嫁人,也一定得嫁在京中,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 “我就好好呆在娘亲身边,哪里也不乱跑,只要娘亲老了以后不要嫌弃我还没嫁出去就好。” 晏久初粘着她,陪她嬉笑解闷了一阵子,让她不至于因为这些儿女即将要离家的琐事而伤心太过。 八月底的时候,秋风已经吹得很盛了,晏久初一连十日没有出门,期间几个世家小姐的聚会邀请也全都推掉了,连带着怂恿晏敏初也一并不要出门。 倒不是她有多宅,而是她实在惜命。 有人要杀她的事情叫她时时刻刻谨记在心,付云归大理寺那边也没有传出什么犯人全都逮捕了的消息,那她就只有日复一日地躲着。 这一日她被喊到晏柏竹的院子里吃古董羹。 天气一凉起来,人总爱吃些热的,晏柏竹明日便要走,这一日便喊了家里一群兄弟姐妹们过来自己院子热闹。 晏久初到的最早,替他准备些碗筷东西。 “三哥哥明日走,那岂不是要过年才能回来了?”晏久初不舍道。 “是啊。”晏柏竹摸摸她的脑袋,“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我们家小阿九,你才刚恢复好呢。” “三哥哥。”晏久初突然想起来现在没人,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时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晏柏竹奇怪。 “就是昨夜突然梦到了,梦到你们都抱着我,夸我特别聪明,嘻嘻。”晏久初笑问他,“是真的吗哥哥,我小时候真的特别聪明吗?” “是啊,我们阿九小时候可聪明了。”晏柏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还很小的时候就能识得许多字了,虽然话还说不利索,但是我们的课本给你,你一大半都能念上来,那时候家里不少人都夸你是个小天才,可是娘亲不让声张,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阿九这么聪明,说出头的总是受罪些,没想到,哎……” 没想到,即便是这份聪明没有声张,她却也还是受了罪。 “万幸你如今已经恢复正常,我们阿九啊,命里有菩萨真人保佑。”晏柏竹笑着道。 “嗯,那我今晚回去再好好祈求祈求菩萨,保佑三哥哥此行顺利,平安归来。”晏久初对他同样抱以真诚的笑。 兄妹俩话音刚落下,晏敏初便也和晏柏旭一道过来了,晏柏兆也从兵部赶回来,晏柏松来的最晚,一路从国子监过来,到时天都快黑了。 一家六个兄弟姐妹难得私下里聚在一处,好好吃了个痛快,许敬月靠在外头墙上听着,一下没忍住哭成了泪人。 “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当年带兵去北境,也不见你这般难过。”晏伯明劝慰道。 “你和孩子能一样吗?”许敬月没得打了他两下,捻起帕子又哭了。 晏伯明轻轻感慨,明日,希望是个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一般这么说的时候,明天那就一定不是个好日子QAQ 第84章 、红绸(二合一) 按计划好的行程来,?这日晏柏竹一大早就得出发,晏家男人们除了晏柏松,其他都得去上朝,?来不及送他。 故,一大清早,?天凉初晓,?只有晏柏松一个男人陪着一大家子的女眷,?将晏柏竹送到了北城门外。 “此去幽州,?山高路远,三弟还要多加小心才是。”晏柏松踩过几截枯枝,发出咔嚓声响,?“为兄在国子监,?定也日夜思汝念汝,盼汝平安,?待汝年节归来,为兄定好好温一壶酒,?与汝秉烛长谈。” “倒也不必。”晏柏竹五大三粗,?性子也直,?听不得他这些文邹邹的话,拱了手道,?“弟只盼来年春闱,?在幽州能收到兄长之喜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人虽两地,心却同乐。” “……要是不会说话,你倒也不必开口。” 晏柏松打下晏柏竹故意拱起的手,?把他转了个身,面向一众女眷们。 许敬月由晏久初陪着,眼泪早已收不住,拿帕子擦了擦,才勉强能言,“你和你大哥哥一样,自小到大都是最能叫娘放心的,这回去幽州,自己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军务固然重要,却也不要忘了身体。娘没办法陪着你同去,山高路远困难重重,要你一个人过去,实在是辛苦你了……” 分卷阅读197 其实都是些前几日就开始的唠叨,晏柏竹已经听了不下百遍,此时却还是觉得风沙迷眼,眼眶微红。 “母亲放心,儿子不怕辛苦,定会好好注意这些,争取早些回来,到您和父亲膝下尽孝。”晏柏竹郑重如是,直言正色。 “好。”许敬月轻轻点头。 该叮嘱的都已经叫她叮嘱完了,晏久初想想也没什么好补充的,只能抱了抱他,“三哥哥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晏敏初也是一样与他兄妹之间克制地抱了抱,“三哥哥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们一家都等你团圆。” “好。”晏柏竹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对她们笑了笑。 周氏在一旁看着,虽没再叮嘱什么话,却也是渐渐湿润了眼眶。 待到跟众人一一告过别,晏柏竹一抹眼睛,飞身上马,带着身后一众兵马,向北边奔驰而去。 漫天只余一片扬起的风沙,遍地开始枯黄的的野草绵延至远处城墙根底下,晏久初陪着许敬月一起回身,想要登上回去的马车。 周氏却道:“嫂嫂且慢,我记得前头就是修竹寺,今年事多,仔细算下来还没怎么来过,既然今日送柏竹到了这里,不如咱们再一起上寺庙里拜拜吧?” 许敬月其实没仔细信奉过儒释道三家,一般都是有什么便拜什么。上回去白云观的时候,晏柏竹外任的消息还没下来,她也就没有特地给他求过出门远行平安顺遂这一事,近十天又忙着给他张罗去幽州时必要的一些事务,更没有时间去烧香拜佛,如今听周氏一提起这个,倒叫她起了心思,的确该去拜拜的。 “那便去吧。”她看了眼不远处的翠竹青山,同意了。 虽这修竹寺规模不如南面的灵泉寺气派,山也没有灵泉山高,但也算是上京附近颇有名声的寺庙了,不少文人骚客常喜欢到这里题诗作赋,以增风雅。 几人上山的一路上,就遇到了不少的香客。 其中正巧有一位夫人跟许敬月和周氏都是相识,看上去虽没有很熟,但总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碰到了,自然是要寒暄两句。 晏敏初悄悄在她耳边嚼舌根子,“五姐姐,那是左家的亲戚。” “左家?”晏久初差点都快忘了这个前不久已经破落的家族。 那个最开始把原主绑架了的左娇娇,还有她那霍乱朝纲的爹…… 几乎是下意识的心理厌恶,晏久初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这几人,面色很是不友好。“那个穿藕荷色衣裳的,是左娇娇她表姐,王家二姑娘王婧书,前面跟伯母讲话的,是她们家大房夫人。她表姐是二房生的,真奇怪,不是说她们家大房和二房关系不怎么样吗?如今看来倒也不是那么回事……” 圈子待久了,晏敏初说起这些个亲戚关系简直是如数家珍,一边跟晏久初科普,一边还自己在那犯嘀咕。 不过也只嘀咕了一下子,那边便聊好了,许敬月和周氏过来,继续带着她们往寺庙去。 本也不是很熟悉,更何况还有她们家亲戚迫害晏久初的前提在,许敬月和周氏都同这位王夫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不过点完头多说了一两句便双双闭了口。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那位王夫人原本和善的面色逐渐转为阴沉,一旁的王婧书眉目间愁云笼罩,心下有些惶惶,“不告诉她们,真的不会出事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嫁给临安王府那世子吗?”王夫人深深地看她一眼,“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去大理寺告状,等什么?” 王婧书迟疑,“可若他问我为何不直接将此事告诉晏家……” “晏家和那死丫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就说担心此事若是直接告诉晏家,晏家会动了杀心。” “皇帝都没直接处死的人,晏家若是动了手,那就是他们家的过错,你不告诉他们,是为了他们家好。” 王夫人微眯的凤眸中满是精明与算计,王婧书听了高兴道:“伯母好计策,我们这就去大理寺吧。” “你去便可,我又不跟你似的,天天只盼着见他一面。” 王夫人语气中略有奚落,王婧书无声低头,自己福了一福,便先告退了。 *** 晏久初随众人上到这修竹寺上头,见山上空气颇为清新,鸟语花香,不禁伸了个懒腰,动了动久坐马车而僵硬的身子。 “真好,这里可比灵泉寺安静些。”晏敏初同样喜欢这里的环境,拉着晏久初在殿前探头,张望四周的景色。 “柏松,阿九,敏敏,都过来拜一拜。” 许敬月和周氏先捐了些香火钱,到了大殿之内,由人领着,主拜观世音菩萨。 晏久初等人听到召唤,便也跟进去跪在蒲团上,为晏柏竹此行平安拜了三拜。 只是来都来了,许敬月和周氏这些妇人,心系东西之多,当然还有些旁的事情要拜,便放三个兄妹自己出去透透气。 “记得不要跑远了,柏松你好好看着两个妹妹,不许带着她们乱来。”b 分卷阅读198 r   纵是放他们自由,许敬月也还是忍不住千叮咛万嘱咐,放不下心。 “我瞧大嫂嫂对阿九,就是太拘着了。”周氏笑看着几个孩子跑出去,“她既清醒了,也该放她自己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她性子爱玩,要是真什么都不管了,那岂不是任由她胡来了?”许敬月对晏久初总是忍不住多打算些,“我先前也不是没想过多放她出去,可你看都换来了什么?” “叫她自己去长街逛,马车便坏了,还碰上了付云归,非要到付云归那里学写字,字还没学好,又叫她把大长公主引来了。” 这些事,许敬月想想便是头疼。 “那倒是,现如今,谁不知道大长公主为她家大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要是真叫她注意上阿九,那可有的受。”周氏附和着道。 “已经注意上了。”许敬月脾气不是个差的,可是一提到这些事便控制不住地生气,“前几日来咱们家,送那些东西究竟安的什么心,我难道看不出来吗?最近虽没有再来过,但时不时就有派她身边那若荷姑姑送些东西过来,我每每要拒绝,她都说那都是送给阿九的,一个孩子,有什么理由好拒绝?” “柏兆倒是个懂事的,知道经常把付云归叫到家里来恐怕不妥,和阿九商量过后,便又请他不用来了。那一手.狗.爬的字辛苦学到一半又不学了,还得将别的字体从头练起,你瞧瞧,这便是放任她出去自由的后果。” “哎。”周氏轻叹,“儿女之事总是如此多磨,嫂嫂看开些就好了,说起来,那事我还没谢过嫂嫂呢。” 许敬月一时没想起来她突然转折的是哪个,露出个疑惑的神情。 周氏提醒道:“许家孩子那事。” 许敬月立时便会意了。 晏敏初向来不是个会藏心思的,自七夕鹊桥会那晚和许尚期相看上之后,几乎整个家里人便全都知道了。 是以,后来许敬月和许家再坐下来商议为晏久初定下两年亲事拖延付云归的时候,就没让大一点的许尚期和晏久初一起,而是选了稍小一岁的许尚宁。 “今岁秋闱,我听说许家那两个孩子很可能拔得头筹,你们许家是读书的好人家,我瞧着,必定不会差的。” 周氏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许尚期是个品貌才华皆上等的好孩子,若是有可能,等他高中之后,便是想叫晏敏初和他定下的。 门第相当的情况下,两个孩子若是互相有感情基础而结成夫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许敬月笑笑,“你放心,等他们秋闱结束回家,我正好也要带阿九回去看看,到时候把敏敏也一起叫上。” “如此便多谢嫂嫂了。” 周氏得了她的话,知道她这是答应帮忙牵线,心下乐的不行,又趁机与她说了不少妯娌妇人间的体己话。 而晏柏松带着两个妹妹那边,三个人领着几个丫鬟往各个菩萨殿里都逛了一遍,拜佛没怎么拜,香火气倒是染了不少。 “五姐姐,这里有许愿树欸!” 几人不知逛到哪一座菩萨殿前,见到院里正有一棵系满红绸的繁茂大树,绸布上写满了男女老少的心事,经求佛祖保佑之后,挂到了各个树枝上。 晏久初和晏敏初好奇,踮起脚看了几个,基本都是求姻缘的。 “五姐姐,要不我们也去求个姻缘吧?” 若是有长辈们在,晏敏初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可是如今只有她和晏久初还有几个贴身丫鬟在,晏柏松可以忽略不计,她心底里那点小九九便不自觉钻了上来。 晏久初看看四周,小声道:“你想求你和尚期的姻缘吗?” “五姐姐,嘘!”晏敏初飞快瞥一眼晏柏松,很是不好意思,却又实在忍不住,点了点头。 “噗嗤。”晏久初状似很懂她的羞赧,胳膊撞了撞她,道,“那你就去吧,我就不求了,我还没有什么姻缘的心愿。” “五姐姐,我,我有个问题。”晏敏初很是小心翼翼,将四周人的动作打量了个遍,见晏柏松正兀自在那翻看他人的红绸,便附在她耳边悄悄问道,“付辞,付辞是真的喜欢你吗?” 晏久初眼睫乱了一刹。 上回付云归装醉要拉她走,晏敏初也在场来着。 “他们都说酒后吐真言,五姐姐,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晏敏初也不知自己如今在说什么,可是看那日付云归的表现,她是当真这么觉得。 “他才不是因为喜欢我,他定是觉得我好欺负,娶回去好给他的心上人遮掩罢了。” 撒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晏久初只能顺着从前编造的那个谣言,继续与晏敏初瞎扯。 这件事上,她对晏敏初还是有些内疚的,毕竟她从前也是真的很喜欢付云归来着,她想,要是让她知道真相,不知会是什么情绪。 懵懵懂懂的晏敏初什么都不知道,此时在晏久初的有意引导下,只憬然有悟道:“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突然就要拉着你不放,原是这样的人! 分卷阅读199 ” 很好,她对付云归的讨厌又上了一层。 晏久初心虚地点点头,既然讨厌了,那就继续讨厌下去好了,反正他那样的人也不值得喜欢。 “敏敏,日后咱们都与他少接触就是了,从前是我不懂事才会想要嫁给他,如今才不会想。”晏久初推了推她,刻意地转移话题,“你赶紧去里头写个姻缘吧,过不久娘亲和婶婶恐怕就要找我们回去了,要来不及了。” “好。”晏敏初经她这么一提醒,赶紧红着脸跑到殿里去,向那红布桌子前坐着的小和尚要了一条红绸和一支笔,写下了自己与许尚期的名字和心愿。 晏柏松有意逗她,跑上去故意要瞧她写了什么,她赶紧遮遮掩掩,不给他看。 两个人就在桌子前闹了起来。 晏久初和几个丫鬟都笑看着,觉得他们在那里你追我赶,躲躲藏藏,很是有趣,一时都忘了注意周围环境。 院子外头,一个身着深灰尼姑袍子的人悄悄探出了头,宽大的粗布袖子下,是隐隐发抖的拳头。 她的眼睛猩红一片,深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晏久初那抹娇俏的身影,看她的侧脸线条温和流畅,肌肤白净透亮,头上发髻整齐,浅白流苏挂在后脑,好看的脖颈随着仰头浅笑的动作整个露出,这样的气质模样,显然是没少被家里娇宠。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过这样安稳的日子,可她却只能家破人亡,苟延残喘地活着,被迫改名换姓送给那个残暴不仁的老男人?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上天既然让她逃了出来,那她就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将她推入如此境地之人! 闪着银光的刀刃缓缓抽出,那人似是下了死决心,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晏久初此时正看着晏柏松和晏敏初打闹,其他什么都没注意,只不过一瞬间,她便感觉有一阵风袭向自己,随后立刻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拿刀抵在了她的下巴处。 “啊!!!” 所有人都被这一霎的变故震惊,晏柏松和晏敏初还在抢夺红绸,便看见有个尼姑模样的人拿刀挟持了晏久初,当即双双色变。 “五妹妹!” “五姐姐!” “都别动!” 那人死死掐着晏久初的脖子退后,刀尖稳稳抵在她的下巴处,逼着她不得不抬头。 晏敏初只觉这人声音甚是耳熟,下意识跑到正前方去看她的脸,随即惊诧道:“左娇娇!” 左娇娇狠戾的眼神霎时扫了过来。 眼看着晏柏松也跑了过来,她赶紧掐着晏久初脖子后退了几步,拿刀逼着晏久初不得不将脑袋仰地更往上,发狠道:“都说了别动!” 晏敏初吓到有些腿软,怎么会,怎么会是左娇娇?她不是自左家抄家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吗? 等等,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刚刚从修竹寺下去的王夫人和王二姑娘,不正是她家表亲吗? 难道她们一直在照应她吗? “你,你一直在京中?”晏敏初慌张道,“你要对我五姐姐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你还真是好记性,难为你还认得我。”左娇娇说着,将刀尖慢慢往上,对准了晏久初的脸,“你猜我会对她做什么?是你们家把我逼到这条绝路上的,我都家破人亡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要把我送到那个恶心的老男人身边去!” “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乱来!” 晏敏初害怕急了,伸出手不停地虚晃着,生怕她对晏久初下手。 此时的晏久初表情痛苦,被掐着喉咙有些呼吸不上来。该死,这个朝代的人威胁人,怎么都喜欢掐喉咙,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晏柏松看她痛苦的模样,心下也着急,指着她道:“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谈,什么老男人,我们家从未做过这种事!” 左娇娇瞪他一眼,“谈什么谈?谈了你们就会放过我吗?我在说什么,你没有必要知道,我要你给我把狗皇帝叫出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狗皇帝”三个字,哪里是寻常人敢说的,晏敏初一下只觉得她疯了。 “我清楚得很,你们要想晏久初活命,就把狗皇帝带到这里来!”左娇娇恨急了,“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怎会被人带去西南,我怎会要被嫁给那个恶心的老男人!” 晏久初虽不太能呼吸,大脑却勉强还能思考。 看来她从前猜的没错,左家破落的时候,正值西南王妃没了,西南王要京中再给他赐一位王妃,而这个人选,便落到了左娇娇头上。 皇帝给她改名换姓,要把她送给传闻中最是残暴不仁,荒.淫无度的西南王。 这边的动静这么大,已经惊动了不少的香客,许敬月和周氏闻声赶来,当场失声尖叫。 “阿九!” 晏久初伸着手,也不知自己能表达什么,只能挥挥手,示意她们先别上前。 “左娇娇,你把她放开,你把她放 分卷阅读200 开,我来给你当人质!”许敬月急着吼道。 “你?你算老几!许夫人,忠义侯夫人,你最好尽快用你的诰命进宫把狗皇帝求来,不然你就等着看你的女儿被我一刀插.进喉咙里吧!” “不行,不行,左娇娇你不可以!”许敬月拼命摇着头,全身上下都止不住在颤抖,“你把她放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把她放了!” “我要什么?我如今这个样子还能要什么?”左娇娇吼道,“你把你的女儿当命疼,可我呢?我爹娘早就因为你们这一帮人下地狱了!谁来疼我?谁来顾我?今天,你要么把狗皇帝喊来,要么就看着你的女儿,死在我的刀下!” “不行!” 许敬月撕心裂肺地吼着。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怎么可能喊的来,左娇娇今天就是存了心要晏久初死。 她知道她今天杀了晏久初,自己肯定也活不了,索性她从被绑去西南的路上逃回来开始,就没想过能活多久。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个人上路,她一定要找个人给自己陪葬。 凭什么她和纪筱已就落得这样的下场,晏久初却可以风风光光,又是封县主,又是心智恢复正常,她看着她这张脸,就想将她划花,将她一刀一刀划花! “不敢去叫皇帝是吗?”她疯了一般,可笑地看着这一群人,长指甲掐进晏久初脖子肉里,刀尖抵在上头,一寸寸逼近。 “你看见了吗?晏久初,没有人敢救你,那你今天就陪我下地狱吧!” “不!” 一滴,两滴,三滴……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挂满红绸的树下,奇迹般有些相得益彰。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蜂拥而上,奔向那一片血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晚晚了一点,二合一没有啦,明天多更一点~ 第85章 、掐脖(一更) 匕首从晏久初身前掉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手背因为突如其来的尖利刺入而感到剧痛无比,五指大张,根本握不住东西。 左娇娇五官扭曲,?剧烈的疼痛叫她根本无暇顾及另一只掐着晏久初脖子的手,当即被她一把抓下,?狠狠地反过来钳制住。 晏久初毫不客气,?咬牙拔出那支插在她手背上的银簪,?叫她立时迸发出惊动整个山林的尖叫。 一时间,?血光溅影。 栖息在树上的鸟雀受了惊,纷纷飞上枝头,从上苍的视角来俯瞰这场鲜血铺就的惨剧。 晏柏松第一个冲上来,?从她手里接过左娇娇,?将她控制住。 许敬月吓到心脏骤停了一瞬,抱着晏久初大哭。 晏久初本还在发狠的神情被众人一拥而上的画面冲淡,?渐渐的,她在许敬月的怀里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温暖和安心,?终于将她从满目血光的狠杀中拉了出来。 沾了血的银簪从她手中掉落,?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混沌的眼眸不知该看向哪里,?哪里都是人,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一片红色。 耳边是许敬月的哭声,?是晏敏初和周氏的关怀声,?是晏柏松叫人捆住左娇娇的责令声,?还有无辜香客们的惊惶和议论……晏久初闭了眼,?耳朵感官放大千倍万倍,各种声音在她脑海中杂乱成一锅糊烂了的粥,叫她不得安宁。 她害怕地伸手去回抱许敬月,?终于扛不住耳边的声声噪响,放声大哭出来。 眼泪鼻涕一把接着一把,她后知后觉感受到恐惧,哭到抽噎,哭到打嗝,哭到撕心裂肺,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怕,不怕,娘亲在这里,不怕了,不要怕了,我们阿九不怕了……”许敬月抱着她跌坐在地上,不停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换气,试图让她安心。 晏久初眼前朦胧一片,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慢慢地,就算眼泪鼻涕都干涸了,也还是倒在许敬月肩上无力地低喘着。 “我们阿九不怕,不怕的,阿九很勇敢,娘亲在这里,不怕的,阿九好勇敢的……” 许敬月还是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松一下,轻声细语地安抚着。 纵然她自己也是浑身吓到颤抖,可她不能倒下,她的女儿还在这里等着她安慰,她得把她女儿照顾好。 母女俩互相抱坐在红绸树荫底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们没了关系,她们静静地互相依偎在一起,早已泪流满面,早已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乒乒乓乓地有官兵赶来,付云归一进来便看到满院混乱的场景,人,血,红色,满眼的红色…… 晏久初倒在许敬月身上,脸色苍白如纸,许是哭过了,哭完了,这时候安静到不行,只麻木地张着眼睛,看着被捆在树下的左娇娇。 意识到付云归炽热的目光,她才缓缓抬头,隔着人群与喧嚣,同他对视。 混沌的眼睛再次落下两滴清泪,晏久初闭了眼,想起从前在他书房里的一幕幕。 *** 分卷阅读201 “怎么这个笔画还是不会写?”付云归指节敲敲堂而皇之坐在他主位上这小姑娘的脑袋,“不是跟上回那个差不多吗?” “哪里差不多,多了整整一横呢!”晏久初夸张道。 “多了一横你就不会写了?横也不是教过了吗?”付云归严肃地握住她的手,随手落下一个十分漂亮的横钩,“这样,还是不会?” 晏久初摇摇头,嘟着红彤彤的樱桃小嘴装可怜道:“老师你再多教我几回吧,这个真的太难写了。” “心思跑哪去了?” 付云归本只是随便握着她写两笔,如今见她自己提出来要再学一遍,他虽乐意,面上却不能显。 这小姑娘,不能给她太多甜头,给她太多甜头她下一刻就能上房揭瓦了。 他抿着唇,换了个姿势,轻描淡写俯在晏久初身边,紧握她的手,用极慢极慢的速度写了三遍那个笔画,这才松开。 “会了?” “你先别走!” 晏久初握着兼毫的手骤然得了自由,却抖了一抖,几乎是在他放手的一瞬间,便下意识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抓住他。 一手抓着他的大掌在半空,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付云归顿了一顿。 “还想做什么?” 低沉玩味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 晏久初察觉到他轻轻回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身体后方刚刚才撤离的压迫感霎时间又回来了,这回,却还带着点为数不多的温情。 “也没有什么。”晏久初垂下眼睫,故作不自在地放开他的手,结结巴巴道,“我,我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这回换成付云归回握她的手,“话说清楚,把我当成别的老师了?不是想挽留我,真正想挽留的是别的老师?” “我哪里有别的老师?” 晏久初急急忙忙回头争辩,一回头就撞见他深邃到像是要吃人的眼睛,瞳孔看上去那么幽深,却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老师……”她悄悄咽了下口水,逐渐低头。 目光扫过他清晰的眉骨,挺拔的鼻梁,还有看上去就十分寡淡的嘴唇,下巴,再到脖子。 脖子上空空荡荡,只有那点喉结微微突出,瞧着很是性感。 鬼使神差地,她抬手上去摸了摸。 夕阳西照的屋子里,清冽的雪松香气萦绕,她背了半边的光,金光闪闪落在发顶。 不知冷还是热的时节,她只被付云归圈在身子底下,听他逐渐粗重的喘息。 付云归渐渐低头,跟她额头抵着额头,眼底像是火烧了般涌进残阳。 晏久初被烈焰裹挟在他眼眸中间,听他压着声音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只是摸了摸老师的脖子,老师不是也摸过我的脖子吗?”晏久初身子稍稍退后,跟他额头分开,脊背抵着身后桌沿,小声抗议道,“老师还掐过我呢,我摸一下怎么了?” 原本暧昧至极的气氛被这话冲淡了不少,付云归静静看了她几息,捏着她的下巴,“想掐回来?” “想啊。”晏久初一脸好学的模样,高兴不过一瞬却又颓丧道,“不过我知道,就算我掐了你脖子,你肯定也能逃出来,毕竟你比我厉害那么多呢。” 付云归瞧见她那股极力想装不在乎的模样,觉得好笑,顺着她的心思,给她两个选择,“那你是单纯地想掐我,还是想叫我教你,当别人掐着你脖子的时候,你能怎么逃出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晏久初不顾一切环住他的脖子,两手故意紧贴在他后脖颈上,偏眼神还是那样纯粹明亮,“我两个都要,老师给吗?” 没想到是这个走势的付云归顿了片刻,失笑着没有拒绝。 给,这样的学生,这样讨要礼物的方式,他还有什么不能给? 他没有理由可以拒绝晏久初。 一把拎着人坐到自己桌子上,他让晏久初勉强借此跟自己平齐。 只见他伸出两指,摁在晏久初脖子两侧,没有掐,只是稍稍用了些力,说:“你摸摸我的手背。” 晏久初顺势去摸。 “摸到骨筋了吗?” “摸到了。” “延着骨筋往下,连着手腕那一块最软的地方,再摸摸。” 晏久初又听话去摸。 “除非武功特别高的人,他想掐死你,你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如果只是一般人,掐着你想要控制你,拿刀子威胁你,那么,他暂时不会让你特别难受。”付云归顿了顿,道,“试着咽个口水。” 晏久初咕咚一声,咽了下。 见她咽口水的时候,嘴巴还不自觉地动了两下,付云归觉得自己喉咙里也有股火在烧。 他悄悄移开目光,接着道:“如果那时候还能咽口水,说明掐你的人,要么不急着杀你,要么,他根本不懂怎么好好杀人。” “这种人,总是容易死于话多。”他面无表情地总结道。 而后,他移开一只 分卷阅读202 手转到晏久初右手手腕上,将她右手举了起来,“袖子里时常藏一根簪子,或者别的什么尖细的东西,趁着他有功夫跟你说废话的时候,快准狠,直接刺下去。” “如果他对你脖子控制的力道不大,先刺他拿刀的那只手,再手脚并用,趁他痛到失力的那一瞬,把脖子上那只手挣开;如果他对你脖子上用了狠,真的想把你掐死,就直接刺他掐你脖子的那只手,不管刀有没有,都立马逃开。” “那我要是把握不准,直接刺到我自己脖子里了,怎么办?又或者,我还没逃开,他刀就落下来了……” 他那方法乍一听是不错,就是对于准确度和速度,还有力气都不够的新手来说,好像不太实用。 付云归不说话了。 晏久初真诚地询问:“那怎么办,老师?” “多练,或者,直接闭眼往他身上刺,那个人的脖子,眼睛,哪里最要紧往哪里刺。” 缄默半晌,付云归才勉强给出这个答复。 “哦——”晏久初不学无术,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后仰,“老师真是个不会哄小姑娘的人。” “什么?” “我说,老师一点都不会哄我。” 晏久初娇蛮地嗔他一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付云归配合地更近一寸,“我不是听你的话在教你了?” 晏久初痛心疾首,指着外头金灿灿的夕照向往道:“老师应该说,阿九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落入到这样的危险当中。” “……” “如果可以的话,少看那些荼毒思想又不切实际的话本册子。” *** “阿九很厉害,老师教过的东西一遍就会,已经学会怎么保护自己了。” 大理寺里头,晏久初被付云归带回来审问并录写案供。 他蹲在地上,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晏久初白嫩的脸颊,这张刚刚才洗干净的脸蛋,终于因为热水的氤氲有了点红润的气色。 他心疼不已,想抱她,想亲她,想跟许敬月一样能光明正大搂她在怀里安慰她,他强压下心中那一股冲动,将晏久初珍重地捧在掌心里。 她微微偏头躲开。 “谢谢少卿从前的教导,你要问什么就问吧,问完我好早点回家,娘亲他们还在外头等我。” 付云归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收回落空的手掌,直起身子坐回到桌前,提起笔问道:“你跟左娇娇的过节,只是她曾经设计绑架了你吗?” 晏久初眸光一动。 “少卿什么意思?” “案子需要,杀人总要有动机。”付云归看她一眼,“我记得左春生彻底被抓前,她在宫里落过一次水?” “是。” “为什么落水?” “我不知道。” “阿九……” “要是付少卿认为是我做的当然也没关系,反正看她那样子,肯定是恨毒了我,所有她遭的罪,你都算在我头上就好了。” “阿九,不要破罐子破摔。” “那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落水的。” 晏久初固执地看着他。 “好。”付云归抬手在案录上写下几个字,“我信你。” …… 录口供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一个多时辰,付云归说了结束之后,晏久初没做什么停留,直接从椅子上起来要走。 付云归几步跨过去,在她开门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对不起。” 他紧闭双眼。 感情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克制。 他紧紧地圈住晏久初,脑袋搭在她肩颈处,贪婪地吸食着她身上尚未飘散的,淡淡的佛香。 “对不起,阿九放心,以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落入到那样的危险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3?22:02:34~20210924?16:4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钱是王八蛋?5瓶;冰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演戏(二更) 晏久初还真是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左娇娇那事就是个坑,?毕竟许敬月当初是真的设计让她落了水,不管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如今回来找她报复,?就势必会让衙门把她身上那些旧怨都一一翻出来。 幸好大理寺这回不会明目张胆地查,也不会贴布告什么的。 因为此事涉及皇家颜面。 罪臣的女儿,?改名换姓被送给残暴不仁的藩王做王妃,?这件事说来说去,?对皇帝影响总是不好的。 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如今恐怕是要挨一顿圣怒了。 “把左春生的女儿换个名字送去西南,亏你们想的出来!” 分卷阅读203 付玄卿重重将折子甩在地上,指着户部和礼部一群官员的脑袋,?一个一个点过去。 “京弥,?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总要挑一个出头的,既然无从下手,?就先拿自己熟悉的开刀。 皇帝正襟危坐,等着京弥开口。 京弥自早上得到修竹寺那边的消息后,?就已经将此事捋了一捋,?此时并不慌张,?有板有眼道:“启禀陛下,当初我等与皇后娘娘商议可以为西南王妃之人选,?定的分明是青州知府之嫡女。一切事宜定下之后,?交由户部将人带到京城,?出发去往西南。臣也不知,?这好好的青州知府的女儿,?叫户部带过来,怎么就变成左春生之女了。” 户部几个官员不乐意了,“京侍郎此为何意?我们从青州叫人带回来的,?的的确确就是那知府之女姚氏,也是你们带进宫见过皇后娘娘,受过册封的,怎么事情出错问题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京弥继而道:“但凡是送到封地做王妃的姑娘,都是经由教检嬷嬷亲自检查过身子,身上特点一一记录在册,检验时缺一不可的。那左春生之女自今早被抓之后便特地由人检查过,她身上多处特征与青州知府之女记录在册之特征吻合,如若不是特意模仿之,便是有人早就在其中动了手脚了,将人掉包了。” 皇后亲自选定的王妃被掉包了,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户部几个官员互相对看两眼,纷纷道:“世上巧合之事如此多,京侍郎还请慎言!” “是啊,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巧到两个姑娘,身上的胎记都能落到同一处去!”京弥振振有词,直指户部当头的刘尚书,“刘尚书,我与我家长姐是双生胎,同一个娘胎先后一柱香的时辰出来,尚且做不到如此相近,这两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姑娘,可是有缘!” “陛下!”刘尚书当场跪下磕头,“臣冤枉,京侍郎所言,臣实不知情,臣绝没有做过此等偷梁换柱之事!” 京弥闻言,也赶紧道:“陛下,臣怀疑,当初户部给我等与皇后娘娘看的是一个人,去见教检嬷嬷和最后送上前往西南马车的,又是另一个人,估计有人从青州开始就在暗中谋划,决定要将两人调包!” 京弥的话越多说一分,付玄卿的脸色就越铁青一寸,他沉着脸,重重拍着桌子道:“给朕查!看看这其中,到底还牵连着多少人!” 天子一怒,刘尚书瑟瑟发抖,伏在地上的老骨头僵硬不能起,直到付玄卿允许他起身,他才察觉到有人上来扶起自己,他便颤颤巍巍跟着起身,本以为是哪个自己的部下,抬头一看,却是京弥。 “哼!”他一甩袖子,挣开了京弥的搀扶。 待到出了居正殿,刘尚书看着尚还血气方刚,年纪轻轻的京弥,道:“京侍郎好能耐,李尚书不在,礼部便是由你掌权了,我倒是要看看,此番究竟是你礼部的过错,还是我等之错!” “刘尚书,我可从未有过将矛头对准你的意思。”京弥看了几眼他身后两个户部侍郎并两个户部郎中,道,“毕竟后面还有几个同僚,也都一道参与了此事,我是说,万一是你户部出了什么奸细,是不是?我又没有说你们都是奸细。” “京弥!”刘尚书对自己部下很是护短,当场指着京弥气道,“你别以为你家里有京太师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如此胡作非为,事情还没查清楚,等调查清楚,我看你如何给你们老京家丢脸!” 京弥实在不想跟这老骨头在居正殿门口对骂,随便拢了拢衣袖,摆了手,“那还请刘尚书赶紧下去查吧,我还要等人,就不与你们一道了。” “哼,狐朋狗友!”刘尚书转身欲走,冷不丁看见临安王府那世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吓得老心脏又不稳了一瞬。 “付,付少卿……”他道。 “刘尚书。”付云归与他点点头,“京弥在等我。” “……”刘尚书牵强地笑了笑,“辛苦了。” “哈哈哈哈哈哈!”刘尚书走后,京弥撑着付云归的肩膀,笑到直不起肚子来。 “那老东西就知道欺软怕硬,骂我倒是痛快,等我爷爷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只知道点头哈腰了,没半点骨气。”京弥碎碎念叨,跟他一起,重新进了居正殿的门。 “来了?” 付玄卿见到京弥和付云归进来,这回脾气总算好了点,却也心烦,直接问道:“案子给你们,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京弥理理衣袖,一改方才与户部扯皮之言,认真道:“青州知府不忍心自己的女儿被送到西南,便求上了人,央人在教检嬷嬷和户部那里打点好。带给教检嬷嬷看并且身上特征记录在册的,是正值家里落魄的左娇娇,被送去西南的那个也是她,而站在我等与皇后娘娘面前的,却是青州知府真正的女儿。” “这一出偷梁换柱,背后必定有不少的势力,青州那里有一股,户部里头也有线人,那教检嬷嬷,不知是不是也被买通了。”京弥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左娇娇,当初又是怎么从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被绑上去往西南 分卷阅读204 的,中间一重又一重,手头人脉但凡少一点,都不能成事。” 付玄卿冷哼一声,“朕以为,朕刚登基不久,他们是先帝的人,朕怎么说也得给他们留些脸面,他们却将朕的脸皮这样拉下来踩,那就查,查个彻彻底底,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那牵扯后宫……” “也查,都给朕查!” “是。” *** “二哥哥,你不用再跟我道歉了,我真的没有事的。” 晏久初趴在桌子上,跟晏柏松面面相觑。 后者显然是喝醉了,此时眼神迷离,没有聚焦,打了个酒气满溢的嗝,道:“五妹妹,都是哥哥没有护好你,都是哥哥的错,你打哥哥吧,你打一下哥哥吧,这样哥哥就不会难受了,呜呜呜,求求你了。” 晏久初哪里下得了手打他,想要把他送走,他又死赖着不走,便只能轻轻往他脸上拍了两下,以作打了。 晏柏松只听她拍了两下,当下便也满意了,点点头,直起身子道:“五妹妹好样的,哥哥见到都,都自愧不如,不愧是我妹妹,等哥哥明天,明天给你写首诗,好好夸夸你,让全京城都知道你的厉害!” 晏久初眼睛大睁:“不要啦二哥哥,你明日就该被娘亲催着回国子监了,二哥哥你好好准备考试就好了,此番我已经在白云观和修竹寺里都给你求了福呢,你一定能考中的。” “嘻嘻。”晏柏松是真的醉过头了,笑地有些痴傻,“如此还要,还要多谢五妹妹了!” 晏久初摇摇头,“不谢不谢,二哥哥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天色很晚了,再不回去娘亲等会儿来看我,你被发现喝酒,又要挨骂的。” 说到喝酒,晏柏松舔舔嘴巴,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抱着空酒坛子又倒了两滴到自己嘴里,砸吧砸吧道:“五妹妹,那就先,先这么着吧,二哥哥先回去了,你晚上好好休息,明日,再见!”“嗯。” 晏柏松的小厮早被晏久初派人叫了过来,此时正等在祝月斋院子外,见到人出来,赶忙上来扶他回去。 晏久初看了他走了有一会儿才安静地往回走,吩咐几个丫鬟各自去干事情之后,自己摸回里屋将门悄悄地先掩上了。 她坐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这一张绯红的脸,摸摸莫名有些红肿的嘴唇,只觉有气没处撒。 今日在大理寺被问话时,又让付云归那狗啃了…… 果然就是不能和他单独呆在一起,单独呆在一起就容易出事。 晏久初想起来他将自己压在门板上的样子,现在还有点脑子短路。 居然稀里糊涂,就这么再一次便宜了这条狗。 她虽然想看他对自己爱而不得,痛哭流涕,但她又不想他在爱而不得的时候,还要连累到自己的生活。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贪心啊,明明比起他做的,她已经很仁慈了。 凭什么他还在被抛弃、不被原谅的时候,就可以这么不要脸地亲她? 难道是她对付云归还不够狠吗?没有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真的需要跪下来忏悔才能原谅吗? 是了,这狗还没有在自己面前狠狠地痛哭流涕过,还没有被狠狠地虐到过! 不过想要看付云归落泪,她想,这着实应该有些难度。 有梦想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偏离实际,他真的会喜欢上她,已经是她超乎意料的事情了,要看他为自己哭,太难了。 她稀里糊涂地想着事情,这晚便也稀里糊涂地睡过去,等到翌日清醒,冬藤来报,好家伙,大长公主又来了。 “阿九啊!”大长公主此番是一点都不客气,一见到她,便拉着她仔仔细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非要把眼睛盯死在她身上才行。 “我听说了昨日那事,实在是惊险,还好我们阿九聪明,真是万幸。”大长公主也热衷于摸她的脸,与她牵着手关心道,“阿九昨日可有吓着?那种事情,本宫听了都吓了好大一跳,阿九亲自在场,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一定叫你吓坏了吧?” “没有,没有吓坏。”晏久初乖觉地摇摇头,“公主娘娘,我没事的。” “哪里能没事。”大长公主拍着她的手,“那可是遭歹人拿刀挟持,多么危险!那些害人的东西,就活该送到大牢里头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晏久初:你儿子从前也拿刀威胁过我来着,他的确应该千刀万剐! 大长公主不知她闷着脑袋在想什么,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发鬓,告诉她:“本宫今日特地带了宫里的张太医过来,叫他为你把把脉,看看心神之类的,他最善于此道,必会叫你药到病除。” “……可是我没病啊。”晏久初不知这大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她以为她昨日被吓坏了,吓出了心病不成? 她可还没有这么脆弱吧,昨天哭过了也就好了,哪里还会需要太医。而且,她都已经正常地跟她说清楚事情,聊了这么多话了,她怎么还是不信呢? 该 分卷阅读205 不会,她叫这个太医过来,根本就不是给她看心病的吧? 许敬月原本已经走了,依照大长公主的意思,只留晏久初在这陪着她,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又派苏和折回来了。 “夫人说今日小姐特地吩咐厨房嬷嬷们做的那道牛奶酥味道不对,请小姐到后头尝尝,品鉴一二,趁着大长公主还在,好叫她们赶紧重做一份。” “阿九喜欢吃牛奶酥呢?”大长公主新奇道。 “嗯,是我特地叫她们做来给公主娘娘的。”晏久初道,“那公主娘娘,我先去后头尝尝那牛奶酥味道哪里不对,一下便回来。” “好。” 大长公主吃着茶,笑看着晏久初和苏和到了花厅后头。 晏久初渐渐敛了笑意,她今日根本就没吩咐人特地做什么东西给大长公主,苏和故意这么说,那就是许敬月有重要的事情要赶紧告诉她了。 “小姐,夫人让我告诉您,大长公主带来的那位张太医,最擅长脑术。”苏和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就怕隔墙有耳。 “脑术?”晏久初有些迷糊,这是什么术? “就是最擅长医治和观察人脑力是否健康,是否正常,今日大长公主带着他来,恐怕不是简单地想要关心小姐。” 苏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晏久初如何能不理解。 带了个最擅长看脑子的太医过来,不就是想要看看她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完全恢复正常了吗? 毕竟大长公主想要她嫁给付云归,如若此事成真,那以后就是要关系到他们家子孙后代的问题。 母亲是个有潜在痴傻基因的,那日后生下来的孩子,保不齐会是什么样。 这位大长公主,恐怕早就想叫她见见太医了,如今好不容易叫她逮住了机会,她便立刻马不停蹄带着人上门来了。 她想,那她便偏不如她的意,她就是要在太医面前装疯卖傻到底,让她知道,她心智潜在的还有很多危险,根本不能给他们王府生孩子。 这样,她以后就再也不用收到她时不时隔三差五的关心了。 更甚至,如果付云归还执意喜欢她,大长公主知道她还可能会变傻之后,又要他娶别人,那这一家子,闹的才是真的好看吧。 晏久初暗暗捏紧手里的帕子,心下有了数。 “苏和姑姑叫厨房去做一份牛奶酥吧。”她叮嘱道。 做戏还得做全套。 苏和点点头,“早就吩咐下去了,夫人说,只要她知道小姐有心智问题,定不会再缠着小姐。” 晏久初难得有如此高昂的表演兴致,这一回,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演完这一场,就可以把付云归和大长公主统统解决掉,让他们回去狗咬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演完这一场,江湖不再见,你们回去窝里斗吧! 大长公主:儿子,她在离间我们! 世子:只要你也跟我一样喜欢她,就不会被她离间成功了~ 大长公主:??? — 感谢在20210924?16:48:46~20210924?22: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钱是王八蛋?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背影(一更) 临安王府 大长公主心情有些复杂。 自昨日听闻晏久初之事后,?她今日一大早便带着张太医上门了,不为别的,只为关心晏久初的同时,?叫张太医替她把把脉,看看心智是否真的齐全了。 结果自然是好的。 张太医在心脑方面是整个太医院第一人,?他诊断的结果,?大长公主自是信得过,?只是他说的话,?叫大长公主不免深思。 此时已近夜晚,付云归正从外头回来,大长公主看着自己儿子缓步走来的挺括身形,?头一回没和从前一样骄傲,?而是忧愁。 “母亲。”付云归同往常一样跟她行礼,却只见她眉间一抹愁态。 “云归啊。”大长公主有些事情很能憋,?有些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憋不住。 “你坐下,?母亲有话跟你说。”她语重心长道。 付云归依言在她下首坐下。 “我今日带张太医去给阿九看了看心智。” 大长公主甫一开口,?付云归眉间便蹙了起来,?“母亲这是何意?” “你,你先冷静,?我也不过是想叫张太医给她看看,?毕竟傻了那么多年,?一夕之间突然好了,?这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什么的,?日后你们若是成亲,这可是关系到孩子的事。” 大长公主做这些事,其实也颇有些心虚,?感觉挺对不起儿子和晏久初,但是有些话,她实在得说出来。 “你知道张太医是怎么说的吗?”大长公主惯会自问自 分卷阅读206 答,“他说,阿九的脑子没病,心智也的确是全好了,但是她……” 她欲言又止,止了不过一息便又开口:“她故意在张太医面前演的像是有问题,张太医说,演技还挺好,若非他实在擅长脑术,可要叫她骗过去,那孩子真的是……” 说到这,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一笑,笑完却又满面愁容,嘴角弧度渐渐降了下来。 她正了正颜色,道:“你大概也明白了吧?阿九她这是故意想让本宫觉得她心智有问题,费这么多心思,她是真不想嫁到咱们家啊。” 付云归握紧了椅上的扶手。 是啊,她是真不想嫁到他们家,她是真不想嫁给他。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可为什么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些,还是会觉得难过? “云归,我和你父亲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我以为你钟意阿九,那孩子也只是不开窍,早晚会同意的,到时候两情相悦,谁说不好,可是,是不是母亲想错了?” 大长公主难得有如此思考,“阿九她其实聪明得很,她不是不开窍,她只是真不想?” “母亲虽一直催着你成亲,催着你相看姑娘,可也从未逼着你非要娶谁是不是?母亲就是想着,娶回家的不仅要出身好,还要你自己喜欢才好,那样子夫妻日子才能过的好,可若只是咱们喜欢,人家没那个意思,硬逼着娶的人家,日子却也未必会好。” “母亲说的我都明白。” 付云归深沉的情绪隐在眉眼下,叫普通人看去,肯定以为他没那么难过,可大长公主是他生身母亲,如何又能看不出他隐忍的困苦。 “云归啊,大不了,咱们换一个……” “不换!” 大长公主话还未说完,便听付云归语气坚定地在自己耳边强调,“母亲,我只要她一个,母亲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厅里的火苗随入夜的秋风晃了几晃,大长公主定下心来,深吸一口气,“也行,本宫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父亲年节回京,到时,本宫要看着你牵着阿九回来。” *** 中秋过后京里的聚会明显多了起来,今天这家小姐开诗会,明天那家姑娘摆菊宴,晏久初既清醒了,自然不能久不见人,前面十几天已经是能避则避,这日从许敬月手中接过云阳侯府的请柬,却是愣了一下。 “云阳侯府是皇后的母家,今日是他家老夫人七十大寿,当初你突然痴傻的时候,那位老夫人也是跟着你外祖母一起来开导过我的,还送了你一个金锁链,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的。” 世间人情债最难还,躲都躲不掉,晏久初看着那张滚金边红封请柬,心下无奈,“那便去吧。” 出门虽有风险,但好歹寿宴上能看到云在池,也算捞回来一点。 晏久初如此安慰自己,便在镜前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跟着许敬月出门了。 云家老夫人的寿宴摆在正午,晏久初到的时候,云阳侯府门前的马车已经多到快要挤不下了。上到七老八十的老人,下到还不会说话的襁褓婴儿,被迎入府门的宾客数不胜数,络绎不绝,只一眼望去,各个锦衣华裳,金玉佩响。 她和许敬月也是被门口的管家笑着迎进门,进门之后,每走个三两步便能碰见熟人。 其实都是许敬月的熟人,晏久初几乎一个不认识,但是人家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她总也不好不给笑脸。 一路下来,她的脸笑得都快僵了。 “阿九,来,跟我先去见见云老夫人。”待到入了厅堂,许敬月牵了她的手,直接去往一旁花厅中着暗红衣裳,坐在最上首的银黑发老人处。 不少人围在她身边,正给她送礼送祝词,晏久初被许敬月带着,也按顺序排到了她跟前。 “拜见云老夫人。”许敬月低头行礼,牵了晏久初上前,“老夫人七十大寿,古稀重新,欢乐远长。这是我家阿九,当初多亏了老夫人相劝,我才熬到了如今,熬到了她清醒过来,今日老夫人寿辰,我特地带她来见见您,给您贺喜。” 晏久初赶紧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祝词:“祝云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好啊,好啊!”云家老夫人慢慢地伸出手,将她招了过去,“好孩子,我早前就听说你恢复了,恢复了就好,恢复了就好啊,也不枉你母亲辛苦一场,将你当宝似的疼。” 老夫人软若无骨的皱巴巴的手拍在她的手背上,笑着道:“这么大了。既到了这里,就当自己家就好了,刚才可有见过我家几个孙儿没有?你待会儿就去跟他们一起玩,叫他们带着你在家里头转转。” 几个孙儿里是包括云在池吗? 晏久初立时乖巧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话音刚落,便见云在池从人群中钻到自己眼前,忙道:“在池啊!” “祖母!” “来了呀,快来见见你晏家妹妹。”老夫人笑眯了眼,“你们小时候就见过的,也不晓得你还认不 分卷阅读207 认得。” “祖母,我们前几日还见过呢,自然认得。”云在池蹲在老祖母身边道。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你带妹妹下去玩玩吧,去把在野他们也都一起叫上,这里宾客众多,交给你爹他们就好了。” 云在池本就是看这边人多,过来帮忙的,如今又被赶去带晏久初玩,无奈笑了笑,“好,那祖母您好好坐着,我带阿九下去玩。” “好,阿九跟三哥哥去吧。”老夫人挥着手看两个孩子离开。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皇后娘娘是我家长姐,我上头还有个哥哥,和我嫂嫂一起到雍州外任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得京。”云在池边带晏久初往后院走,边与她介绍自家情况,“下面就是一群堂弟堂妹,年纪都还小,待会儿带你见了,你不要嫌他们吵闹才是。” “我从前没恢复的时候,云哥哥不也没有嫌我吵闹吗?我又怎么会嫌你的弟弟妹妹们吵呢。” 晏久初没想能这么顺利地跟云在池一起玩,此刻与他并肩走在云家的后宅里,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回头瞥一眼他的神仙颜值。 更不真切了。 不愧是小说里颜值登顶的人物,全京城少女的梦想,就这等神颜的国舅爷,谁不想云家再多批发几个? 她按捺住那点花痴的小心思,与云在池走进他们家的花园,不远处几个打扮精致的孩童正由丫鬟嬷嬷们领着,在园子里跑来跑去。 “我家小叔父与我爹年纪差的有些大,这几个孩子便也还小。”云在池招呼一声,“在萧在野,都来看看是谁来了!” “三哥哥!”有个小丫头拖着小短腿率先奔了过来,一下扑进云在池怀里,被云在池抱起来,双手紧紧扒着他的脖子。 “这是谁呀!”她看见云在池身边的晏久初,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问号。 “这是哥哥的朋友,是你们的姐姐。”云在池掂掂她,“你叫一声阿九姐姐来听听。” “阿九姐姐。”小丫头很是听话,见晏久初白白净净很好亲近的样子,也不怕生,伸出手想要她抱。 晏久初意想不到,惊了一下,“你这么喜欢我吗?” 她把小丫头从云在池怀里抱过来,登时感觉有一双软嫩到不行的小手圈住了自己,小丫头趴在她肩上,甜甜道:“阿九姐姐好香啊,比三哥哥香多啦!”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云在池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只一下的功夫,园子里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吵。 云在池叉腰,“在萧,你这早上刚换的衣裳怎么现在就沾上泥了?等会儿去宴上怎么见祖母和客人?” 云在萧吐吐舌头,指着晏久初怀里的小丫头告状道:“都是玥玥惹的祸,她刚刚走路不小心要摔到地上了,我替她垫在了下面,她没脏,我就脏了。” “是吗?”云在池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顶,“那你还算不错,男子汉还晓得保护妹妹,赶紧叫嬷嬷带你下去换个衣裳吧,一会儿前面就要开席了。” “哦。”云在萧看了看其他几个男孩子,“你们陪我一起去呗。” “好啊。” 小孩子的性格总是格外喜欢热闹,无论做什么都要成群结伴的,云在萧换个衣裳,就呼呼啦啦叫走了所有男孩子。 现在好了,园子里就剩玥玥一个女孩子还扒在晏久初怀里。 “云在萧要去换衣裳,他羞羞,我才不跟他玩,我要跟阿九姐姐和三哥哥玩。”玥玥小手点着晏久初的脸蛋,“阿九姐姐,你是谁家的姐姐呀?” 晏久初逗她:“我是晏家的,玥玥听说过吗?” “没有诶。”玥玥回头去看云在池,“哥哥听说过晏家吗?” “哥哥当然听说过了。”云在池掐掐她的小脸,“你要是喜欢阿九姐姐,以后我就经常带你去她家找她玩,好不好?” “那阿九姐姐,为什么不能多来我们家呢?”玥玥很是疑惑,“哥哥你把阿九姐姐接到我们家来,不可以吗?” “也可以啊。”云在池矮下一点身子,眨眨眼,“但是你得先问阿九姐姐愿不愿意来我们家玩。” “姐姐,姐姐愿意吗?我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去我房间玩,我都给你玩。”玥玥摆摆手,摸摸晏久初的发髻,小脸红红的很是期待。 “当然可以啊。”晏久初掂掂她,“以后你想跟我玩了就喊你三哥哥来叫我,好不好?” “那阿九姐姐为什么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呀?”玥玥还是好奇。 “因为我姓晏啊。”晏久初笑着跟她说。 “那阿九姐姐姓云就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吗?”玥玥人虽在晏久初怀里,手却打在云在池肩上,“哥哥哥哥,阿九姐姐姓云就可以跟我们住了吗?可是她要怎么改呀!” 让晏久初嫁进来,倒是可以冠上云家的姓了,可是云在池一想起付云归会用那双冰冻三尺的寒眸钉死自己的死样,便浑身打了个颤。 兄弟妻,不可欺。 分卷阅读208 阿九固然不错,他还是将人当妹妹的好。 他摇摇头,觉得小孩子的问题实在好笑,将玥玥从晏久初怀里抱了回来,晃着她道:“这个是改不了了,小丫头,你呢,现在是没办法跟你阿九姐姐每天住在一起的,你听话一点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送到他们家,做个小书童。” 听云在池一本正经地跟小丫头胡说八道,晏久初笑得可开心了,抚着玥玥的双丫髻温柔地安慰她。 *** “两位少爷请,刚才三少爷就是往后头园子里去了,兴许是去找诸位小少爷小小姐们了,小人前面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负责引路的小厮一路将他们带到这边廊下,不远处就是园子的月洞门入口,付云归和京弥点点头,放他走了。 抬脚下去,人还没进到园子里,就听见一阵男女混杂在一起的笑声,其间还伴有小孩子稚嫩的嬉戏声。 二人好奇,驻足在月洞门边看了看。 云阳侯府的花园修的好,到了遍地金黄的秋日,还是有许多绿意可寻。原本盛满莲藕荷花的池塘此时清清浅浅飘零着几片枯叶,颇有几分留得残荷听雨声之意想。 而清澈荷塘边上的云在池,一身湖蓝常服,正稍稍矮身,从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姑娘怀里接过一个女娃娃。 女娃娃似乎很舍不得离开那个姑娘,人脱离了她怀里,小嘴还要凑过去亲亲她额头,云在池只能抱着她,跟姑娘贴的有些近。 三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没几下又都笑了起来,女娃娃窝在云在池怀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却看的那个姑娘。 “难得啊,这远远看着,还挺像一家人。”京弥乐道,“就是这个姑娘,看背影怎么有点眼熟啊?” 可不眼熟吗? 付云归眼底笼上一层阴霾,这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  京弥:是我说错话了吗?没有吧,一定是云在池做错了。 云在池:天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 感谢在20210924?22:13:32~20210925?15: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ei?10瓶;Ting晚?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小事(二更) “咳咳!” 京弥在后头重重咳了一声,?以作提醒,这才抬脚继续往园子里去。 云在池听到响动,回头去看,?见到京弥和付云归正往这边来,本就在笑的嘴角立马扬地更上了,?“来了!” 晏久初也闻声回头,?跟云在池不同,?她的嘴角在看到来人之后却是一点点冷却下来。 许是怕付云归误会,?云在池看了看两人,抱着玥玥自觉向付云归行了一步。 玥玥正要和晏久初继续玩,骤然被他抱远,?不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哥哥,我要和阿九姐姐玩呢。” 云在池颇有些尴尬,?想了想,就把小丫头放下了,?让她自己跑到晏久初那里去。 “阿九姐姐。”玥玥过去抱上晏久初的大腿,?被她蹲下来抱了起来。 “我抱你去那头玩好不好?”晏久初随手指了一处地方,?只要不呆在付云归跟前,她去哪里都好。 “好。”玥玥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眼三个男人,?小手摆了摆,?“哥哥们再见啦,?我要跟阿九姐姐去玩了。” “玥玥再见。”京弥刚从见到晏久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跟小丫头挥了挥手。 天爷啊,要是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姑娘是晏久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他们像一家人。 付云归的司马昭之心,?上回在酒楼里还有哪个不明白的?这真是笑话落到了自家门槛上,绊着脚了。 “玥玥真是好可爱。” 看着晏久初抱着小丫头离去的身影,京弥干巴巴打着哈哈,跟付云归笑笑,又跟云在池笑笑,云在池回他一个干巴巴的笑,场面一时诡异的厉害。 “我去看看。” 付云归二话不说,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追着晏久初离去的方向去,京弥指了指他,想说些什么,又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是真的,不把咱们当外人了啊。” 半晌,也只有这一声无奈又挣扎的吐槽。 那边,晏久初抱着玥玥正往亭子里去,听见身后原本急匆匆的脚步声逐渐放缓,便知道肯定是付云归跟了上来。 她心下没什么情绪,脚锋却是一转,故意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 付云归适时拦在了她面前。 “你做什么?”她瞪着人,抱着玥玥后退一步。 “抱孩子辛苦了,我替你抱吧。” 付云归只是下意识追了上来,没什么好的理由,便只能如此道。 “……”b 分卷阅读209 r   晏久初只用一种有病的眼神看着他,抱着玥玥想往另一个地方去,却发现衣袖被他拉在手里。 一回头,他便自然地上来,从她手里接过了孩子。 晏久初怀里一空。 “玥玥还记得哥哥吗?”他娴熟道。 玥玥正从自己突然换了个怀抱的吃惊中缓神,见到付云归这么近距离的脸,惊讶慢慢变成了高兴。 从她一看到晏久初就要求抱的性格中,完全可以窥见这小丫头就是个颜控,付云归人品虽不行,长的却是很行,玥玥一看到人,就红了脸。 “记得,是云归哥哥。”玥玥小声道。 晏久初见她这么快又把小手搭在了付云归脖子上,一时有些不爽,“玥玥是不要姐姐了吗?” “姐姐也要。”玥玥赶紧回头看她,摸摸她的脸示好,“姐姐也要,哥哥也要,都要好不好?” “哥哥姐姐只能要一个。”晏久初撅着嘴道。 “阿九姐姐是不是生气了呀?”玥玥慌忙把手从付云归脖子上移开,探过身子要去晏久初怀里,“那就阿九姐姐抱,阿九姐姐不要生气,玥玥给你抱!” “阿九姐姐是看我们聊天,不陪她玩才生气的,玥玥,我们一起陪她玩好不好?”付云归把孩子掂了掂,却并没有要把她给晏久初的意思。 要把孩子给了她,她肯定立马转头就走人了,哪里还会理他。 “好,阿九姐姐,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我和世子哥哥都陪你玩。” “……” 晏久初看着小孩子白生生的小脸,心下气莫名就消了一半,别别扭扭地应下了。 殊不知,付云归低头看她白生生的脸蛋时,心情也莫名没有刚才进园子时那般烦躁了。 他一手抱着玥玥,一手去牵晏久初的手,“那边有秋千架,过去玩吗?” “去。”晏久初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在妄图挣脱他的大掌。 当然,这也只是妄图。 一路到秋千架,她都是被付云归牵着过去的。 云家孩子年纪大多还小,秋千架有两个故意设的很低,玥玥小短腿晃啊晃,倒也能够自己玩开,晏久初就坐在她隔壁大人玩的秋千上,抱着秋千绳照看她。 “阿九很喜欢孩子吗?”付云归低头看见她温柔的眼神,脑海中不禁想到,日后若是自己跟她有个孩子,一家三口在园子里玩,他就静静陪着她和孩子,看他们玩,日子一定很好。 “喜欢孩子关你什么事?”晏久初没看他,随便回了一句。 付云归兀自笑笑,也没再说下去。 玥玥在一旁蹬着腿玩,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看看两人,挥着手道:“哥哥姐姐也有孩子吗?” 晏久初眼睛一瞪,“你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我听到哥哥姐姐在说孩子了呀。”玥玥真诚发问,“哥哥姐姐是要自己生孩子吗?会生个妹妹陪玥玥玩吗?家里都是哥哥弟弟,我也好想有个妹妹呀!” 付云归在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晏久初实在听不下去了,轻轻捂住她的小嘴,“不许再说了,没有孩子,哥哥姐姐才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孩子。” “唔唔唔。”玥玥在她的手掌下呜咽了两声,晏久初才收回了手。 “为什么哥哥姐姐不会有孩子呀?阿九姐姐不喜欢孩子吗?那姐姐也不喜欢玥玥吗?” “我喜欢你,跟往后我自己有孩子是两码事!”晏久初强调道。 玥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要仰着小脸再开口,那边照看她的嬷嬷却找上来了。 “前头快开席了,老爷正找七小姐过去呢,请公子和姑娘先将七小姐交由老奴带去。” “玥玥得走啦。”晏久初依依不舍。 “啊。”玥玥也有些舍不得晏久初,跳下秋千抱着她蹭了一会儿,“阿九姐姐,我等一下,见过祖母,见过爹爹伯伯,再来找你玩!” “好,玥玥去吧。” 晏久初摸摸她,跟她挥了挥手。 直到她被嬷嬷抱着拐过了晏久初再看不到的弯,晏久初才拍拍裙摆起身,自己也要走了。 “阿九。”付云归下意识伸出手拉住她。 好像不这样拉住她,她就永远不会停留在自己面前一样。 而事实的确如此。 晏久初即便被他拉住,也是一脸不耐。 “付少卿还有何事?” “头上落了花。”付云归伸手,在她头顶捻下一朵小碎黄花,摊开在掌心给她看。 “呼——” 晏久初一口气将那花瓣吹到了地上,趁他不备甩开手,“世上最愚蠢的浪漫,就是那些单方面自以为是的浪漫。” 她不客气地说完,提起裙子,扭头就跑。 “……” *** “你的书不管用。”付云归将书扔到付照怀里,脸上有股郁气。 “怎会 分卷阅读210 ?!”付照宝贝地拿起那本书吹了吹,“我从前每每照着上头给留宋弄些惊喜,她总是欢喜又娇羞的很。” 付云归不信,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你别不信,你看我和留宋如今是不是感情好得很?这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付照将书翻了两页,问,“你今日用的是哪一招?” “捻花。” “花藏在袖子里了?” “故意从她头顶拿下来了?” “摊在掌心给她看了?” “嗯。” “那还有哪里不对?你们这还在暧昧,不正是需要做这些事情吗?”付照又将书翻了翻,觉得没有问题。 “暧昧?”付云归突然愣住。 他和晏久初,现在好像还算不上暧昧吧? “怎么,原来你们连暧昧都不是吗?”付照拧着眉头,“不是吧哥,你们不是亲了吗?还没暧昧吗?那你凭什么敢这么大胆喝醉了把人扛走?” “……这几件事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等等!”付照打住他,“我问你,牵过手了吗?” “牵过了。” “亲过了吗?” “……亲过了。” “摸过脖子了?” “……掐过脖子了。” “没道理啊。”付照摸不着头脑,“都到这一步了,阿九居然还不吃这一套,她怕不是不通情爱昄依佛门了?” 想起晏久初从前在自己面前装的样子,故意拉自己手,故意勾自己脖子,故意呼着热气蹭他耳根,他觉得,她应该不至于不通情爱。 “那就奇了怪了,哥,你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付照不愧是付照,一下点到了重点。 见付云归不吭声了,付照似是反应过来,“阿九该不会,已经对你因爱生恨了吧?” 付云归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她没爱过。” “那就只有恨喽。”付照简单明了,直戳付云归心脏。 “哥,你做了什么?”他实在是好奇。 “吓唬她。” “具体点。” 付云归犹豫了,那件事,从头至尾只有他身边的暗卫和晏久初知道。 “哥。”付照催促他,“你还想不想要阿九做我嫂子了?” 一句“嫂子”让付云归回过神来,他眸色渐沉,跟付照说了当初林子里的那桩事—— “你疯啦!” 付照本还只是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一听到这些,立马挺直了身子,警醒到不行。 “这种事要是叫晏家知道,你信不信他们会直接跟你闹到皇上面前?哥,你要给周家翻案何必用这么冒险的方法?万一不成,阿九要是真没命了,被你吓死了,你一刀捅了自己都死不足惜!” 付云归知道这种事不论叫其他哪个人知道,自己都必定是会被骂,便也没有反驳。 “死的人已经死了,你再平反他都不会活,阿九多无辜,你何必要如此折磨她?幸亏她醒过来了,你要是真把她弄没了,你同那些滥杀无辜的恶魔又有何区别?” 付照骂完还觉得不够,一把将那书扔了,道:“你也别追什么人了,就让阿九恨你吧,不然,我要是她,真跟你成了亲,夜半趁你睡着,一定狠狠捅你一刀解气!” “那就捅吧。”付云归捡起那本书,掸掸上面的灰尘,“总归是我欠她的,那样就能扯平了。” “扯什么平?这种事,一辈子都扯不平!”付照虽比他小了两岁,此时却指着他老气横秋地教训道,“若是你没喜欢上她,你又打算如何向她偿债?就让这事一辈子烂在谷底吗?你还不是一辈子都欠人家的?” 身为局外人的付照看的很清楚,这种事基本是无解的局。 一个正常人,该如何去爱上一个曾将自己推入过深渊之人?不管那深渊有没有救,仇恨必然是结下了。 由爱生恨,何其容易;由恨转爱,太难太难。 “可我忍不住。”付云归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同付照低语,“我忍不住,自从对她用药之后,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她,梦里她在笑也好,想杀了我也好,我都只想去抓住她,可是什么都抓不住,她从来不会留在我身边,每每醒来,枕边都是凉的。” 他自嘲似的笑笑,“我有想过放了她,从此再也不见,可她又自己找上我来了,她想报复我,她成功了,我现在被她捏的死死的,可是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哥,要不明天你进宫去看看张太医吧……” 付照委婉提醒他,可能需要看看精神方面的问题了。 “哼。”他冷冷地哼笑,“就算是病了,也只有她是我的药。付照,三个月,三个月后她要是还不愿意,我会忍不住把她捆回来的。” “别别别!”付照赶紧劝住,“这样你们就彻底没可能了!你别急,别急,我这里还有一本入门级的,虽然不是教你如何将恨变成爱,但也 分卷阅读211 是从陌生到有感情基础,应该适合你,你等等,我去拿!” 付照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措,彻底掐断晏久初跟他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急急忙忙去后头架子上找出几本尘封许久的书册。 他这里收录了两人从感情初期如何培养好感到最后灵肉大结合之间,各个阶段可以用到的小妙招,一个阶段一本,一册合起来,共有四五本。 他先前不知付云归和晏久初之间的真实情况,给他的是暧昧期所用的,他现在觉得,这本委实是给早了,他现在只需要一本初期入门。 “喏,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也分不清哪本是初期要用的了,你自己回去翻翻找找。”付照将那一沓落了灰的书扔到他身上。 这种本就不方便叫外人看见的东西,自然也不好将书名堂而皇之地印在封面上,都是悄悄写在扉页的。 付云归微皱着眉,顺手打开最上头那本翻了翻。 一翻开来,面色便有些古怪。 这本跟先前看过的那本不同,这本全是图,每页只有三四个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字,用来解释……姿势的名字。 付照见他看的认真,凑过来也想看看,却只见他啪的一声将书合上,不自在地咳了咳,起身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哦。” 夜里烛火不甚明亮,付照隐约见到付云归耳根子微微泛着红,不知是不是离烛火太近导致的。 夜半,还在亮着灯的明石居付云归屋里,桌上垒着一沓书。 将那本满是图画的册子仔细看完之后,他才去剩下的几本里找到了付照所说的,从陌路到培养好感那本,标题叫《从陌路到牵手必做之几件小事》 第一件:制造机遇认识,让他对你有初步或好或坏的印象,万不可泯然众人矣。 第二件:再次偶遇,…… …… 第三十五件:送他回家/要他送你回家。 第三十六件:偶尔肢体接触,包括但不限于突然抓住他的手,拥抱等。 第三十七件:纸上写心愿,告诉他你写的愿望时,故意不要提到他,却得叫他不经意知道,你其实写了他。 第三十八件:必要时让他看见你的执着,可以故意制造些口角,而后故意被气走,你虽走了,却要等在他必经之处,让他看见之时,心肠百转千回。 小注:必要时可带蒜或洋葱浸润之帕巾,以泪动人。 …… 啪,付云归看不下去了。 这里头写的,一大半晏久初都曾故意对他做过。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给他看的,从来都是假的。 屋内红烛燃照,照亮他紧紧握住的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开不开心?surprise~ — 感谢在20210925?15:46:55~20210925?20:5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可?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陆酌(一更) 陈辙近来很是时运不济,?中秋题诗的时候污蔑晏柏松没成,被太学那群没本事的穷酸学生群殴了一场也就算了,想要设计柳三切,?结果居然还被云在池反将一军,将他以污蔑罪送到大理寺地牢里呆了足足十日多,?连中秋都错过了。 晦气,?相当晦气。 不过也有桩不算好事的好事。 他娘已经在江南给他寻好了亲事,?吉日择在了十月底,?对方是江宁织造员外郎家膝下二房的小女儿,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官宦人家。 最主要的是,江宁织造,?那就相当于银子哗啦啦从天上掉。 “你少给我打那些心思。”他娘教训他道,?“人家还没进门就敢打她嫁妆的主意,你是打量着我不敢收拾你吗?咱们家平时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要你去打那些没本事的主意!” 陈辙正要开口反驳,没得又被他娘指着院子骂道:“是不是那女人怂恿你这么干的?平日里给你的分例,?你都拿去养着她了是吧?我告诉你陈辙,?等那个女人一生下孩子,?我就会立刻把她送走。一个丫鬟有这样大的本事,敢先爬了主子的床,?日后正头夫人进了门,?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娘!” “你喊你爹都没用!”成康伯夫人气到不行,?撂下脸子走了。 平白遭了一顿骂,?陈辙心情那自然不好,?还没等他缓一缓,后头又传来娇滴滴呜呜咽咽的哭声。 “祖宗,你又怎么了?” 不用回头便知那是已经怀了他骨肉的通房,?又听到了他和他娘的说话声,委屈哭了。 如果是平时,陈辙还有闲工夫安慰两句,如 分卷阅读212 今他这是自己也不痛快,哪里还有心情再去安抚一个丫鬟。 见她大着肚子娇娇啼啼哭不止,陈辙烦上加烦,“哭哭哭,一天到晚有什么好哭的!她那是气话你听不出来吗?你生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舍得把你送走呢?你这是完全不相信我啊!” 你个草包,有什么好相信的? 那通房挺着肚子靠在栏杆处,一时哭的更是伤心了。 陈辙烦的厉害,也不想管她,直接出门喝闷酒去了。 酒楼上,晏柏兆要了个隔音的雅间,随手拎了两壶酒,在等付云归过来。 他如今算是吃了教训了,做人实在不能把话说的太绝,否则,等待自己的只有连续不断的打脸日常。 “什么事要在这里说?”付云归刚从夏侯瑜那互相对完卷宗过来,脑子里还在理一些近来京中发生的事情,随便瞥一眼他,便停下了正在高速旋转的大脑。 是了,晏柏兆上回已经说和他陌路了,自然便拉不下脸再去大理寺寻他了。 他有意无意地将指尖搭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阿九身边那两个暗卫是你的人?”晏柏兆也不扭捏,一上来便开门见山。 “是。”付云归承认地也很自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为何要这么做?” “我答应过她,不会再让她落入到危险当中。” “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妹妹要你答应什么?”晏柏兆不屑,闷了口酒,“出了那样的事,我们家里自会对她更加小心呵护,用得着你在这里暗中安插人手?” 付云归也喝了口酒,“你们家里怎么安排是你们的事,我只要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平安。” 晏柏兆实在郁闷,本以为上回马车里那事之后两人已经彻底结束了,没想到这回晏久初在修竹寺被挟持之事一闹出来,他又莫名其妙地发现他家周围多了两个暗卫。 晏久初在哪这两个暗卫就暗中跟到哪,这叫他怎能不多想? 他昨晚实在没忍住,趁着夜黑,设计将那两个暗卫引出来打了一架。 但是任凭他怎么打,那两人都一下也不还手,只是不停地在躲他的招。 不打也不逃走,被打也不吭声,凭此,晏柏兆便基本可以确定这两人的目的了。 他捉摸不透付云归的心思,知道他可能是在关心自己的妹妹,却又实在放不下晏敏初那番话带给他的芥蒂,便决心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你老实告诉我,你外头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既有了心上人,你又何苦一定要来纠缠我们家阿九?你是打量着我真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 “什么外头的女人?”付云归又喝了一口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少装了。”晏柏兆冷漠道,“阿九亲眼看见的,你在外头搂抱着别的姑娘,还亲了人家,当着她的面你就敢这样,也不怕害她长针眼!” “……” 付云归浑身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说我抱着别的姑娘?还说我亲了别的姑娘?当着她的面?” “嗯。” “呵。”付云归一时不知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你信了?” 晏柏兆理直气壮,“我如何不能信?你又不是铁打的圣人。” 他挺直了腰板,上下扫了付云归一眼,说虽这么说,但经对方这么一问,倒也觉得此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一晚付云归又故意喝醉拉着阿九不放,他实在是被气的昏头了,这才会不加思索地就相信了晏敏初的话。再加上之前那一桩桩奇怪的事,都能借此说的通,他就彻底怒气上头,冲了过去,放了狠话。 “那如果我说,我在外头从未有过人,这辈子也只喜欢过阿九一个,并且日后,也只有她一个,你信吗?”付云归的表情认真到不像是在开玩笑,晏柏兆看着他,不禁沉默了片刻。 “你说,阿九在说谎?” “可她为何要撒这样的谎?” “她厌恶我也不是一天两了吧。” 付云归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都是恹恹的,明明每次都不想承认,每次却又被逼着,不得不承认。 晏柏兆顿了顿,好像的确是这个理。 如果足够讨厌他,那造点无伤大雅的谣也不算什么。 “那你究竟是犯了何事,叫她如此厌恶?”他今日就是下了决心要刨根问底。 付云归瞥了眼晏柏兆,知道他和付照不一样。 付照是他亲弟弟,无论知道他做过什么,都不会真正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晏柏兆却不同,他们整个晏家都这么疼晏久初,知道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指不定想把他杀了的心都有,更遑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所以他还是不能跟他说实话。 “我亲自跟她表明了心意,她兴许是真不想嫁给我,又怕我日后再纠缠她为难她,所以才说的这种事,让你们对我彻底厌恶吧。”他幽幽道。 分卷阅读213 “哦?你跟她表明心意了?”晏柏兆真被他带了过去,“她拒绝了,你却还是继续对她死缠烂打了?” 死缠烂打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叫付云归满意。 可这好像也没用错。 他只能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晏柏兆却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兀自凭他之言串起了所有事情,“你是说,你跟阿九表明了心意,遭了她的拒绝却还对她死活不放手,所以她才对你进行了杜撰编造,想搞坏你的名声?” “差不多。” 晏柏兆不知自己现下该做何表情,总之一定不是太好看的。 “你究竟喜欢阿九什么?” 他思索再三,终于谨慎地提出了这个好奇许久的疑问。 “你自己的妹妹,你罗列不出优点吗?”付云归反问。 “就是因为是我自己的妹妹,所以才要问你的意见,我眼里她自然是哪里都好。”晏柏兆说的很是雄赳赳气昂昂。 “也是。”付云归微微点头,压了只酒盏在桌上,道,“可我现在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她哪里都好。” “……”晏柏兆面部肌肉僵硬地扯了扯,“你要点脸吧。” “要脸你家妹妹能给我?” 最终还是要落到婚嫁之事上。晏柏兆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今日请他来是要解决事情的,他该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他深吸一口气,又吐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才来给他下了最后通碟—— “我只老实告诉你,半月前阿九已经跟我许家三表弟定了亲,白纸黑字的婚书已经落下了,你想要娶她,几乎是不可能了,趁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赶紧放手,另寻他路才是正经事。” “跟许家定亲是为了防我吧?“付云归满不在乎地笑笑,“你们敢让她真的嫁到许家去吗?她愿意吗?只要没有到成亲那一步,就还什么都不算,就算真的拜堂成了亲,我也绝不会放她去跟别人洞房。” “你个疯子在说什么呢?!” 晏柏兆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指着他想要骂脏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刚才说错了,付云归哪里是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他这分明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是第一日认识我吗?”付云归浅浅抬眸,眼里满是阴郁却又偏执的寒光。 “付云归!”晏柏兆重重敲了敲桌子,“我妹妹究竟是哪里招惹你了,要得你这么狠的报复?” 付云归执拗道:“我只是想娶她,想好好地跟她一起,也是报复吗?” “可她不喜欢你!她不要你!” 晏柏兆被逼到边咆哮边狂拍了两下桌子,想打人却又不好动手,起身转了一圈,一脚将旁边的屏风狠狠踢倒了。 她不喜欢你。 她不要你。 她厌恶你。 她恨你。 她根本不想见你。 …… 这些话最近付云归已经听得够多了,每次听到的时候,却都还是忍不住要红了眼眶。 他干红着眼,扔掉精致小巧的酒盏,直接拎着酒壶打开盖子往嘴里灌。 晏柏兆挑的酒也不是什么烈酒,他灌完了一整壶都还清醒得很。屋里呆的闷,他便索性起身,烦躁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晏柏兆还没跟他扯明白,就见他已经抬脚向门口走去,急忙要去拉住他。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酒楼里头嘈杂的声音如洪潮般涌来,晏柏兆皱皱眉,在门口拦住付云归。 “先回去,我还有事要说。” 晏柏兆的话没用。 刚走出房门的付云归只略一抬眼,整个人就跟浑身被定住了一样,脚也不抬了,手也不动了,甚至眼珠子也不转了,眼睛死死盯着中空对面走廊上的一幕,眸色渐沉。 晏柏兆随之看去。 对面走廊上,陈辙喝多了,随手逮着路过的一个姑娘调戏。姑娘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左右胡乱地躲着他恬不知耻凑过来的大脸。 就在陈辙死乞白赖,终于要将自己的脸贴到人姑娘家脸上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掌伸到了两人中间,一手闷住了陈辙的脸,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推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陈辙耍着酒疯气道。 “成康伯公子,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来人双臂交叉横在身前,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盯着陈辙嗤笑了声。 而后,他一手将那被调戏的姑娘拉到自己身边,问:“他两只手都碰你了?” “嗯。”那被救的姑娘也不知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什么来历,微微低头红了脸,躲在他身旁不敢看陈辙,也不敢看他。 “别怕。” 只见那人迈开修长的腿,几步跨到陈辙面前,蹲下来道:“两年不见,成康伯公子已经不认得陆某了?” “陆,陆,陆酌?” 陈辙即便是喝到烂醉 分卷阅读214 ,也忘不了眼前这张脸曾带给自己的恐惧,此时坐在地上,竟是怔怔地忘了起来。 陆酌勾起半边唇笑了笑,“不错啊,成康伯公子居然还记得我,许久不见,给你送个见面礼吧。” 说罢,尚未等陈辙反应过来,他撑在地上的双手便被陆酌掌控住了。咔擦—— 很刺耳的两道声响。 陈辙立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尖叫,混入酒楼本就足够嘈杂的喧闹中。 “陆酌!” 他的两只手,如今全被眼前这个人翻折了过去,骨头断裂的声音何其明显,竟是一点力都使不上来,动也不能动了。 偏罪魁祸首还在他眼前妖孽地笑着,“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横行霸道到我面前来,我是个会允许有人嚣张过我的人吗?” 陆酌阴恻恻地哼笑了两声,起身面对那位姑娘时却又瞬间变了脸,一扫方才的狠戾,优雅地拱了手。 “姑娘受惊了,此人的手骨已被在下翻折了过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姑娘大可放心离去,若是日后他还要寻你麻烦,只管报上在下的名号,或是直接来找在下就是。” 他温文有礼地低头,吐出口的人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被他所救的姑娘垂着眸,红着脸道:“我,我还不知,公子名讳,府上哪里?” “我姓陆,单名一个酌,府上,西南王行府。” 姓陆?西南王行府? 那姑娘听了明显抖了一抖,原本还娇羞感激的心情立时一扫而空,颤抖着福了一福,“多谢,多谢陆公子相救,日后有缘,我定再上王府拜见,今日家中还有急事,便先告辞。” “哼。” 看着她慌不择路地逃跑,陆酌见怪不怪,不屑地冷哼一声,回头隔着大半个空旷的中空,冲对面走廊上的付云归和晏柏兆挑眉。 “许久不见,怎么也不过来跟我喝一杯?” 陆酌主动走了过去,想搭付云归肩膀,却被他一手拍开。 他也不生气,低低地笑了一声,“脾气还是这么臭啊,我的好兄弟。” 付云归满身寒气冻到可怕,似乎很不想见到他,“你怎么回来了?” “啧。”陆酌看看晏柏兆,意味不明地笑笑,“我怎么回来你们不清楚吗?” “朝廷说好送到益州的人呢?怎么我都到长安亲自去接了,我尊敬的继母,却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日后的小妈文学忠实拥趸者西南王世子向你发来上线警告~ — 感谢在20210925?20:53:30~20210926?16:0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南?10瓶;冰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质子(二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西南王的封地,就在蜀地益州。 从长安到益州的这条路,很是不好走,?其间要过秦岭和大巴山,两山相接,?一路地势山高谷深,?崎岖艰险,?几乎是蜀地北部与外界一道绝佳的天然屏障。 这种地方,?打仗守城虽有利,但对于要去到益州的西南王妃来说,却是很不友好。 这届西南王昏庸暴戾是出了名的,?前前后后已经总共熬死了三任王妃,?青州知府之女姚明微是皇后选中,赐给他的第四任王妃。 陆酌身为西南王膝下长子,?六岁到十八岁这段日子,都是在上京过的。 原因无他,?先帝生性多疑,?身边又有陈晁这种奸宦,?云南王那样的人都能说削藩就削藩,他西南王又怎能指望安稳度日。 跟云南王世子周珩一样,?他陆酌也是以西南王府质子的身份呆在上京的。 只不过他较之周珩,?多了一丝幸运,?先帝还没昏头到要削藩西南王,?他也还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在上京一直呆到十八岁,?先帝崩逝,新帝登基,陆酌才得以被放回益州。 回到益州之后,?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他爹西南王向皇帝请旨,封他做世子。 陆酌的生母并非哪任西南王妃,也不是什么侧妃,而只是个早就过世了的身份低微的通房丫鬟。西南王膝下不乏嫡出的儿子,按道理,世子的位子,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的。可他就是做到了,甚至,这两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将这位子坐的越发稳当了。 在得知第四任西南王妃已经从上京启程,往益州来之后,刚巧在长安办事的陆酌便收到他爹的消息,要他在原地多待半个月,等到新的王妃到了长安,再一同护送她回益州。 考虑到从长安到益州这条蜀道的确难行,陆酌心下虽不愿,却也还是在原地多逗留了半个月,等着他那所谓的继母。 只是,半个月后,西南王妃还没等来,他安排在上京的探子倒 分卷阅读215 是先传回消息,说他要等的人不仅中途跑了,还是个早就被调包了的,罪臣之女。 原来的姚明微,早不知去了哪里。 那不就有意思了吗? 陆酌当晚便策马往上京来,要看这第一场的热闹。 长安到上京,再快也得费几日功夫,这第一场热闹陆酌必定是看不到了,但不妨碍他可以听到。 “……事情就是这样。” 醉仙居最上层的雅间里,陆酌俯首看着熟悉的永定河,听探子仔仔细细给自己禀报了一番最近京中因为西南王妃之事而发生的种种后果。 “青州知府已经被抓,正在押送往京城来的路上;那教检嬷嬷也一样被刑部带走了,只是还没审问出什么结果;户部自己出了细作,刘尚书也正在清查;礼部倒是摘得干净,李尚书不在,基本都是京侍郎在办事。” “那我嫡母呢?”陆酌突兀地问道。 “这……”探子低下头,“朝廷还没抓到人,我们的人也已经派出去找了,还没找到。” “一个女人,她全家都已经因为她快要遭祸了,她再逃还能逃到哪里去?三天时间,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探子脑袋越低越深,额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却也不敢抬手擦,只敢闷头答一个“是”字。 *** 晏久初这日被许敬月拉着做了好几套秋衣和冬衣,绣娘亲自上门给她量的尺寸,料子也都带了样布过来,她比照着挑,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正在花厅里收拾收拾准备用饭的时候,周氏带着晏敏初从外头回来了。 “这事终于尘埃落定了。”周氏坐下立马豪饮了一大口茶水,稍稍解了渴才道,“嫂嫂可知,下午我刚带着敏敏回到周家,京兆尹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杀害冯氏和李大姑娘的人抓到了。” “什么?” 满厅里的人都竖起耳朵,惊了一惊。 “内务府副总管,那个从前在陈晁手下办事的。”周氏道,“听说他全都招了,原是那日冯氏带着贴身丫鬟进宫求见太妃们,却不想途中撞见他私下收行贿赂一事,后来冯氏出宫,他生怕冯氏会将她告发,便趁她难得出门接自家姑娘的时候,下了狠手。” 是这样吗? 晏久初不信。 她总觉得,想杀她的人跟杀害冯氏和李大姑娘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而她自醒来后,便从未与那内务府副总管有过什么联系,她遭人迫害又是所为何事呢? 这个人大约,只是被推出来挡刀了。 “这种案子竟也需要调查这么久吗?”晏久初故意疑惑道。 “不久了,一个月左右,已是快的了。”周氏放下茶盏,道,“阿九你是没见过那些钉子似的案子,三五年过去也摸不出什么线索,不见什么进展,家里隔三差五上衙门讨公道,那苦楚可都没地方说。” “上回云国舅在金错坊抓到那宫女之后,宫女将内务府供了出来,其实事情便已经差不多了,是那什么副总管一直不肯招认这才拖到如今。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就肯招认了。也算是给李家和我们周家一个交代了,只是可惜我那侄媳妇,年纪轻轻就……哎。” 周氏说着说着,握紧了晏敏初的手,“我这辈子也就盼着咱们这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别再出事,旁的,真是什么都不求了。” 话说着说着,便煽情起来,晏久初没听周氏后头又说了什么,只是在想,那内务府副总管之前那么长时间不肯招认,如今却突然招了,那必定是他背后的人给他施压了。 他背后,是那个史太妃和叫陈晁的太监吗? 是不是他们最近碰上了什么新的麻烦,叫大理寺和京兆尹又注意到他们了,而他们已经顾及不过来那么多事了,所以才要急着要把人推出去,能少一桩是一桩呢? 可他们又有什么新的麻烦了呢?京城里最近也没听说死人了啊。 不对,晏久初突然浑身汗毛竖立。 如果左娇娇没有被她反杀的话,那她应该就会成为京城里头最近刚死的人了吧? 思及此处,她的睫毛因为过于紧张而乱颤了几下,怎么这些事,到哪都能跟她扯上关系呢?到底还有多少人等着要杀她呢? “我还听我周家的侄子说,最近因为西南王妃被调包那事,那陆酌又进京来了。” 她再回神的时候,便听到周氏在说这个事。 陆酌是谁,晏久初大概知道,是原书中的西南王世子,小时候也被当做质子在京城长大的。 当初西南王假借云南王号令,派刺客进京一事,便是他暗中打点的人脉,不过后来皇帝只清算到他老爹头上,没有波及到他。 原书中,西南王派刺客伪装成云南王部下的原因,是想刺刺京中的意思。 西南王越老越具有危机意识,知道周臣严当年只是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而他自己才是荒淫无度,暴戾残虐的那个。他生怕新帝羽翼逐渐丰满起来之后,会跟他的先帝老爹 分卷阅读216 一样,开始算计各个藩王,便先出手,以前云南王府的名义派了一批刺客到京城,刺探敌情。 因为那批刺客最终也并未真正伤及到皇帝头上,尽数被抓捕之后,西南王那边认错态度也很积极,表明自己实无刺杀之意,只是派去了一批探子,至于云南王府的暗卫令牌一事,则坚称自己不知道。 皇帝再气不过,也动不得远在封地且有兵权的藩王,最后只是罚他禁足在封地益州,十年内无诏不得出罢了。 可是这回,因为她的缘故,刺客被发现的更早,造成的后果影响也更小,不知皇帝对西南王又是个怎样的惩处。 只是从他儿子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来上京,应该也不难看出,这次真实的处罚比原书中,只轻不重。 晏久初对整个西南王府都没什么兴趣,只是记得这一段故事罢了,再一次结束走神,心思回到周氏话上的时候,又听她聊到了重阳节的事。 “重阳登高,今年我看大家首推的都是白云山,不如我们也去白云山吧?人多好热闹。” “白云山挺好,到时候你们定下就好,我和阿九就不去了,免得麻烦。” 许敬月对上回修竹寺那事仍心有余悸,此时对这些山啊庙啊道观啊那都是避之不及。 反正她本来也不是多信奉,往后也根本不想去了。 周氏知晓她的心结,却还是劝道:“刺客固然可恶,可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不是?难不成嫂嫂日后是要阿九再也不去那些地方,再也不出晏家门半步了吗?” “再说了,重阳佳节,柏竹又刚外任没多久,咱们更是该去为他登高插株茱萸才是。” 周氏一句一言,劝说地很是在理。 许敬月虽有些松动,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再让阿九冒那样的险。” 周氏嘴皮子功夫已经见底了,见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还是不愿,便也自觉闭了嘴,不再提起这事。 正巧此时,晏伯明从外头回来,在主位上落座之后,对着小女儿道:“阿九重阳可有登高的打算?” 晏久初听了刚才周氏和许敬月的对话,摇摇头,“尚未。” “正好。”晏伯明道,“不用打算了,再过几日重阳佳节,皇上在丘鹿山设宴秋猎,今日居正殿书房里头,他跟我指明道姓了要带你去,你这几日便跟爹爹多多出去练练马术。” “练什么?”许敬月惊道,“皇上怎么会指明要阿九去秋猎?” “你别激动。”晏伯明无奈,“还不是因为上回修竹寺里头遇害,那左家女儿之所以会到咱们阿九面前,说到底还是朝廷的原因,皇上这是觉得愧对我们阿九,想叫她去秋猎场上玩玩,名正言顺好赏她点东西做补偿。” “要赏东西进宫叫皇后赏不就好了,做什么非要去那秋猎?”许敬月还是不乐意。 “京城里头那么多闺秀,那么多县主郡主,上回皇后娘娘已经替云国舅和朝廷特地给咱们家阿九赔过不是了,如今不过一个月,就要她再低一次头,这不是叫人难堪吗?哪个大家小姐敢做成这副样子,让人家国母三番四次同你低头的?” 许敬月哪里不懂这些道理,她就是不想,不想晏久初再到那种危险的场合。 秋猎是什么地方?保不齐一个不小心,便是刀箭无数,血光剑影,她从未敢带晏久初去过这等场合,即便是受点皮外伤,她都要心疼个半死。 “你安心,我知晓你的想法,到时候你与我们同去便是了。”晏伯明如此安慰她。 知道知道,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知道什么知道! 许敬月生气,却也没办法违抗圣意,只能想着到时候自己好好跟着她,不叫她走出自己视线半步。 定下来之后,晏伯明便同她商量,教晏久初骑马的事由他自己和晏柏兆轮流来。 即便他们功夫再好,学骑马也有摔下来的风险,许敬月担心不已,喋喋不休地提醒他们,务必一定要牢牢看护好晏久初。 于是隔日,晏久初还没收到前一日刚定做下的衣裳,反倒先得到了一套纯白的骑术服。 “平日里的衣裳袖子过于宽大,不好行动,这骑术服是贴身的,手腕会不会觉得卡的紧?”许敬月边替她整理穿着,边问她的感受。 晏久初摇摇头,在她面前跳了两下,摆了两下手,“娘亲放心,这身衣服可轻松了,没事的。” “那就好。”许敬月摸摸她乌黑的鬓发,“今日是你大哥哥带你去练,娘亲已经嘱咐过他了,需得寸步不离跟着你,你不要怕,有大哥哥在,必不会有事的。” “好,我知道了。” 晏久初听话地点点头。 今日为了方便,许敬月特地只给她扎了个简单的高马尾辫。她用过早饭之后,晃着脑袋甩着辫子,跟着今日休沐的晏柏兆出了门。 虽说还是有些害怕出门,但有晏柏兆在自己身边,晏久初还是放心的。 原书中写她这位大哥文武双全,得了他大将军父亲的真传,武力值贼 分卷阅读217 高,还聪明到不行,自己今日只要跟紧他,问题不大。 要想学骑马,就得先挑一匹适合自己的马。 晏久初今日首要之任务,便是挑马。 晏柏兆带她到马场的第一步,便是直奔马厩,晏久初望着眼前一匹又一匹几乎复制粘贴模样的马匹,觉得脑门很疼。 “这些马有什么区别吗?”她随便指着这个,那个,还有更远处的那些个问道。 “当然有,阿九看前面的挂牌。”晏柏兆指指马栏上的棕木牌子,“这些马的品种各不相同,良莠也有区别,你看他们头部的毛发和尾巴,蒙古马,河曲马,大宛马……狩猎的时候,有一匹好马是十分必要的准备工作。” 晏柏兆解说到此,见她兴趣都不大,又道:“或者阿九喜欢其他颜色的,咱们去后头挑挑?” “还有别的颜色?”晏久初稍稍有些惊喜,“那还是去看看别的颜色吧。” “嗯。”晏柏兆感慨妹妹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牵起她往后头的马厩走。 “我方才挑好的几匹马,日落前务必叫人送到西南王府,否则……” “小人知道。” 陆酌今日一大早过来,正挑好几匹良马,不想往外走的时候,竟看见晏柏兆带着他那傻妹妹也在这。 哦,不对,已经不是傻妹妹了。 听说她已经恢复正常了。 陆酌挺有兴趣。 并不算狭窄的路上相逢,他笑着走上去跟这对兄妹打招呼。 “两年不见,阿九真是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了。”陆酌没管晏柏兆,而是先一步矮下身来,跟他身旁的晏久初打招呼。 晏久初懵了一瞬,呆呆看着这突然倾身到自己眼前莫名其妙的人,不知他是谁。 原主记忆里好像并没有对这人的具体印象,那他怎么跟自己装的这么熟? 不过凭心而论,虽不知他是谁,但他长的着实好看,晏久初想。 而且他的好看,是跟付云归的凌厉和疏离不同,也跟云在池的霁月风光不同的好看,那是一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妖孽和跋扈气息的感觉,恨不得叫全世界见到他的人都知道,他很帅,他很拽。 而且,帅归帅,但是这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叫人乍一看只会觉得,他邪门的不像个好人。 相由心生,晏久初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看向晏柏兆。 晏柏兆收到她的眼神,拉着她半个身子躲到自己身后,“不知会在此地遇见西南王世子,失礼。” 原来是西南王世子。 晏久初虽昨日还想着不在意,但如今真实见到了,实在没忍住好奇,悄悄探出脑袋又看了他一眼。 结果他正好也在看着她。 陆酌觉得奇怪,不是说清醒了吗?怎么成了一副不认得他的样子? 他在京城为质十几年,平日聚会上,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世家子弟几乎全都认识了,晏久初自然也不例外,怎么如今她看他,会是这样的眼神? 他没理晏柏兆的话,只继续盯着晏久初看。 晏久初不喜欢他紧紧盯着自己,像是在仔细研究什么标本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之后,整个人都躲到晏柏兆身后去了。 晏柏兆对他的无礼自然感觉到很生气,不悦道:“世子该够了。” “哪里够。”陆酌笑着直起身,“阿九这么好看,便是让人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啊。” 恶心,油腻。 晏久初默默嫌弃着,躲在后头听晏柏兆回怼他—— “一辈子都看不够,世子该去好好治治眼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酌:我就万人嫌呗? 晏柏兆:不然? 付云归:不然? 阿九:不然? 陆酌:……京城果然仍旧不是个好地方,赶紧去给我把继母找回来,我要带着她回西南! — 感谢在20210926?16:04:43~20210926?21:4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人呢(一更) 晏久初没看错,?陆酌这个人,果真邪门的厉害。 马场的马厩里千篇一律都是黑色或者栗色的马,她好不容易在后头看见几匹白的,?激动地想要,晏柏兆却告诉她,?白马要是可以要,?可以挑一匹带回去养在家里,?但是过几日去秋猎,?还是得再挑一匹寻常颜色的。 白马骑在人群中太出挑,最近晏久初又刚刚经历了被刺杀的风波,还是低调的好。 晏久初满心欢喜地应下,?挑了一匹白马打算先练着,?到时候秋猎再换一匹就好了。 只是这马有些高,她期待地看看晏柏兆,?听见后者失笑一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放到了马鞍上。 分卷阅读218 “啧啧,?据我所知,?晏五姑娘都十七了吧?这性子还真是跟小孩子一样可爱呢。” 定好马匹后的陆酌并没有急着走,反而笑着撑手在跑马场的围栏边,?看着晏久初学习。 他方才那句话,?用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都可以,?独独不能用在晏久初身上。 因为她是真正维持了小孩子心性许多年。 他这句话,?无疑是在往晏家人伤口上撒盐。 晏柏兆在一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就横了他一眼,他却做没看到,只指着晏久初和她攥紧缰绳牵着的白马道:“阿九会不会骑马啊?不会骑要不世子哥哥来教你吧?” 一听到“世子哥哥”这四个字,?晏久初莫名觉得自己的DNA动了,突然就想到了付云归。 她想,如果硬要她选择一个人来叫这个称呼的话,她宁愿选择付云归。 “哥哥,你先带着我走一圈吧,我还有点害怕。” 晏久初不理他,骤然坐在这高高的马背上,虽然看到的景象不一样了,但颤抖的心也跟着不一样了。 她只能紧紧握住缰绳,害怕这马稍微动一下,自己就要摔下去了。 晏柏兆依言帮她牵着马,叮嘱她坐稳了,迈开步子打算先牵着她绕几圈。 这边的马场足够大,他牵着晏久初绕到另一边,就听不见陆酌的说话声了,同理,他也听不见他们的。 “那个人很危险,阿九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他,知道吗?” “啊?”晏久初看一眼仍旧趴在围栏上的陆酌,他正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着栏杆随便垂挂下去,慵慵懒懒的神情很是散漫不羁,似笑非笑,诡异地勾了半边唇。 “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晏久初点头道。 十二年质子,回去一个月拿下世子之位,不仅要跟朝廷斗,还要跟自己的父亲斗,那能是什么好人? 晏柏兆叹气,“你知道就好,往后见着这人,尽量绕开就是了。” “嗯,哥哥,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学会骑马啊?” 晏久初脚踩着马镫,仰头看了看天空,感觉早上才过来没多久,但此时日头已经快升到正中了。 “快的话,三五六天就能自己慢慢骑了。” 毕竟晏柏兆和晏伯明也不是天天什么事都没有,不能整天陪着她练,按照一天练一会儿的速度算,顶多能叫她在重阳前勉强学会自己骑。 “哦。”晏久初也没指望一口就能吃成胖子,坐在马背上欣赏了一会儿风景之后,又被晏柏兆牵着,绕回到了离陆酌稍近的这一片草地。 陆酌冲他们挥挥手,“柏兆兄,快午时了,我在临江楼定了雅间,要不跟我一道去聚聚?” 谁会答应跟他一道聚聚。 晏柏兆拒绝的干脆,“不了,家里母亲吩咐过一定要回家用午饭,我待会儿就带阿九回去了。” “啊。”陆酌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翻身飞过围栏,向晏久初的白马走来。 “阿九挑的马真好看,是在为过几日的丘鹿山围猎做准备吧?”他拍了拍马屁股,跟在晏久初的马后头,边走边熟练地唠嗑。 可是晏久初跟他一点都不熟。 她昂着头,也不张嘴,只用鼻音浅浅应了一声。 陆酌笑了笑,“听说阿九是恢复清醒了,怎么恢复成个小哑巴了?” “你才是哑巴!” 晏久初终于没忍住,剜了他一眼。 “呵。”陆酌轻笑两声,“我可不能是哑巴,我这张嘴可有大用处。阿九中午跟世子哥哥去吃饭吧,想吃什么随便点,世子哥哥保管都叫人给你做出来。” 晏久初冷哼一声,想故意刁难他,便道:“好啊,我要吃千层蛋糕,焦糖布丁,苹果派,还有披萨。” 晏柏兆觉得奇怪,妹妹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自己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又完全听不懂了。 “披萨是何物?”他好奇地看着晏久初。 晏久初却只跟他眨眨眼,示意这只是为了劝退陆酌瞎说的东西。 不料陆酌彻底笑弯了眼睫,道:“好啊,阿九的千层蛋糕是想吃榴莲的还是想吃芒果的,还是想吃火龙果的?” “!!!” 压根没指望他能答上来的晏久初像是突然被天雷劈中了一样,脑子里电流滋滋作响,脑回路差点转不过来。 她浑身抖了一抖,不可置信地回头,牵着缰绳的手越拉越紧,越拉越紧,拉地晏柏兆都觉得手上一勒。 跟刚才晏久初说的话一样,这回陆酌说的话,也叫晏柏兆摸不着头脑。 他们在打什么哑迷?是在说吃的吗? 晏久初不加掩饰的震惊直勾勾盯着陆酌,明明不烈的日头却照的她脑袋发昏,她摇摇头,跟晏柏兆道:“哥哥,我不想练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太阳好晒啊。” “好。” 虽然听不懂,但是不妨碍晏柏兆对陆酌的避之不及,他牵着晏久初 分卷阅读219 的马向草场外走去,赶客道:“正午了,晏某还要带妹妹回家用饭,世子请便。” “那我就下午叫人把千层蛋糕做好了送到你们府上。”陆酌笑眯眯地看着晏久初。 好家伙,这是生怕她受到的惊吓不够大,还非要再给她来个提醒。 晏久初终于认认真真地回头看了看这个西南王世子。 陆酌好整以暇,理理两边的衣襟,随她看。 看他的状态和适应程度,晏久初想,他怕不是早几百年前就穿过来了。 她故作镇定,手心却其实全是汗,“送便送吧,送了给府里的鸡吃就好了。” “既是送给阿九的东西,那自然随阿九处置。”陆酌退到一旁,给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晏久初拉着晏柏兆,落荒而逃。 *** “哥哥,这个陆酌,是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性格吗?” 回家的马车里,晏久初仍旧有些惴惴不安,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马场里的事,还有陆酌说话时的神情和姿态,看着她笑得别有深意。 “是,阿九怎么了?”晏柏兆以为她是有些害怕加讨厌,便安抚她道,“他这个人,小时候过的也苦,说白了也是被一步步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只要平时不主动招惹他,就没什么事,阿九不用过于害怕。” 西南王虽然膝下孩子众多,但继位多年,一直都没有立世子,那么当朝廷需要他将质子送到上京的时候,身为长子的陆酌便义不容辞,必须接手了这个任务。 因着生母出生不高,所以平日里王府的好,小时候的陆酌是根本没捞着多少。没捞着好的也就罢了,需要质子的时候,他那昏庸的老爹倒是想起他来了,麻溜的就把他送来了京城。 在上京的这么些年,他虽贵为西南王府的公子,但若没有点杀伐决断和孤敢的勇气,是万万不可能好好活到现在的。 “大约是云南王被削藩,云南王世子周珩死了之后吧,他性子就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面上带笑,却实则阴冷。” 晏柏兆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了晏久初,晏久初听了之后,特地又问了一遍,“那就是从小孩子的时候就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性格了?” “是。” 小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是从小就穿过来了吗? 不然这样奇怪的性格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不变?还是他穿过来之后伪装的太好,叫人看不出来? “哥哥,我想知道,他,他会滥杀无辜吗?”当下没有别的办法,晏久初只能看看这人还有没有具备一个法治公民该有的素质,再决定要不要跟他取得进一步的联系。 “滥杀无辜倒是不会。”晏柏兆笑笑,“只是这些年在他手底下折损出事的,没有七千也有八百了。” 晏久初又震了一震,觉得自己实在摸不透这人的套路,猜来猜去,不如有空当面问一问。 但是一定得保持距离地问,她想,毕竟这人实在古怪。 她怀着沉重的心思回到晏家,见厅里只坐着晏敏初一个人,正低头绣着几朵秋菊。 “敏敏。”她凑过去看看,“这是什么呀?” “五姐姐,过几日重阳可要秋猎诶,我已经打听过了,好多其他家的小姐也会去,到时肯定又是一场不小的比美盛会,而且,算算日子……” 晏敏初话说到一半又憋住了,晏久初嬉笑着替她把话说完,“而且,算算日子,我许家那两位表弟,已经马上要结束秋闱回来了,到时说不准也会去秋猎场上放松放松,敏敏如今绣这个秋菊,怕不是想给我某个表弟的?” 被戳中心事的晏敏初彻底害羞了,自己转到一旁,拿手中的绣盘挡了脸。 晏久初没闹她多久,随口问道:“那到时候婶婶说的白云山,就不去了吗?” “有秋猎玩,那还去什么白云山呀。反正重阳只是要登高,丘鹿山也是山,今早娘亲出门前还听她唠叨要准备去丘鹿山的事情呢。” “婶婶今日也出门了?”晏久初看看通向外头大门的前厅院子,不知是什么情绪。 “是。”晏敏初点点头,“最近周家表姑婆身子骨不太好,请了郎中一直在床前照料,也不见起色,娘亲关心她,便时常回去看她。” 家里老人病了,时常回去倒也是理所应当,无人可以指摘,晏久初抿了嘴,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后许敬月出来,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吃了个午饭。 饭后晏柏兆还有自己的事,下午不能陪她去练马,晏久初便自己在家里玩,练练字涂涂画什么的。 自晏柏兆把付云归赶走之后,她的字便没人再教了,倒不是家里不给她请老师,而是她暂时不想随随便便地换了写法,想先把那一种练好。 毕竟,抛去对付云归的成见来看,他那一手字还是很好看的。 现在除了每日曲嬷嬷过来上课的时候会顺便给她些指点之外,其他全凭晏久初自己的悟性。 而她悟性属实很一般,不论怎么写都 分卷阅读220 达不到付云归那种力度,看着一张张绵软无力的字,跟付云归那凌厉的笔锋比起来,实在相去甚远。 亏她当初还起过杀了他,伪造他遗书的念头,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晏久初正练得投入,半下午的时候,便听冬藤过来说,外头有西南王府世子点了名送给她的糕点,样子看着很奇特,夫人正喊她去前厅看看。 晏久初心下一咯噔,该不会陆酌那厮真叫人做了个千层蛋糕出来吧? 不对,现在这时代应该也没有做千层的原料,晏久初疑惑不已,跟着她去了前厅。 “五姐姐快来看这个千层糕,里头居然夹了桃肉!” 晏敏初正两眼放光,趴在桌前看着那个所谓的千层糕,跟看什么很新奇的东西一样。 千层糕现下倒是不少见,街上随便都有卖,只是夹了果肉的千层糕,少见。 晏久初瞧着桌上那四不像的糕点,心情微微拧巴,许敬月悄无声息地上来,问她道:“什么时候碰见西南王世子的?” 她对这些糕点的花样是半分不好奇,她只是好奇,晏久初是如何与西南王世子有接触的。 晏久初将今早在马场的事跟她粗粗解释了一下,许敬月听了,忧心忡忡道:“以后不要再跟他多有接触,这种人不安全的很。” “我知道。” 晏久初在许敬月面前还是乖的很,可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可能还是得阳奉阴违,不得不去见这个人一面。 因为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目前遇见的唯一一个,同类。 晚些时候,曲嬷嬷照旧来给她上课,同往常一样,先看了看她的练字成果。 晏久初苦恼道:“嬷嬷,我觉得我最近一点进益都没有,笔锋力道总是掌握不好,写的字也不像样,都没精神了。” 曲嬷嬷看了几张纸,叹气放下,“县主,老身虽为你的老师,但你这手字,毕竟我也没有练过,我觉得,还是得由一开始的临安王世子教最好。” “我也觉得!”晏久初激动了一瞬,马上却又蔫了,“可是嬷嬷,最近世子哥哥实在是太忙了,大理寺那边一堆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再叫他抽空来家里教我,这一来一去的,肯定又耽误他许多功夫。” “依老身看,县主可以自己带着最近写的字去到大理寺,找世子指点一二,顺便再从他那里借一份字帖回来。”曲嬷嬷认真给她寻找方法,“老身记得,世子时常有练字的习惯,大理寺说不定就有他写过的样帖,县主可以借回来,认真观察临摹。” “嬷嬷所言极是!”晏久初的精气神瞬间又恢复了,“那我待会儿便去同娘亲说,趁着傍晚的时候,去一趟大理寺见见世子哥哥。” “好。” 曲嬷嬷教了她这许多天,很是喜欢这个学生,悟性高,聪明又肯上进,便也想着该早些帮她解决字的问题,故今日特地早些许她下课了。 晏久初下了课,特地委婉地将曲嬷嬷的意思告诉了许敬月。 许敬月也知道她如今写的一手.狗.爬字,又想起晏柏兆跟自己说过,已经在晏久初身边换上了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思虑再三,还是又拨了几个府里的高手之后,才勉勉强强答应放她去。 晏久初如今之所以敢这么出门,不仅是因为对陆酌的好奇心极大,还是因为今日午后晏柏兆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已在她身边换上了一批武艺极高的暗卫,万人敌的那种。她以后也不用再成日提心吊胆的,想出门便出,只不要太频繁就好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批暗卫当中,有两个其实是付云归的人。 暗卫自然知晓主子的心思,这会子听到晏久初要去找自家主子,生怕他会因提早离开大理寺而错过了,急急忙忙先赶了一个过去,提前告知付云归,让他先别走。 听说晏久初要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付云归嘴角一下没控制好,微微扬了扬,不过只一息,又强自镇定下来,急忙加快速度,把手边的公务处理完了。 眼看着天边晚霞染照,眼看着月亮挂上树梢,他下午特地叫小厨房新做的点心都凉了,换了两壶的茶水又冰冷了,他等啊等,却怎么都没等着人来。 寒风吹着敞开的书房门吱呀作响,付云归看了眼外头天色,终于没忍住,招来暗卫。 “说好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今天要去找世子哥哥~ 付云归:找我? 陆酌:不好意思,你可能需要知道,外人管我也叫,世子~ 付云归:拳头硬了…… — 感谢在20210926?21:41:31~20210927?18: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交代(二更) “不去我府上找我,?反而约我来这种地方,阿九 分卷阅读221 还是对我不够放心啊。” 陆酌走到窗边,瞧了眼楼下嘈杂的环境,?颇感好笑地在晏久初对面坐下。 茶室门被关上,晏久初直勾勾看着他,?心里憋了半天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你猜。” 陆酌老神在在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摇头道:“不够甘醇。” 晏久初已经很久没有跟同时代的人正常交流过了,?如今看到他这般挑剔,实在忍不住,怼道:“要那么甜做什么?小心得糖尿病。” “咳咳咳。” 陆酌也很显然,?没被人这么直接又粗暴地骂过了,?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这么一骂,两人间气氛似乎也没那么僵了,?晏久初锲而不舍地问:“你究竟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总归是比你早吧。”陆酌笑,“我说怎么傻了十几年的人,?一夕之间突然就好了,?原是我同命相怜的兄弟来了。” “谁跟你是兄弟?”晏久初不客气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有没有见过什么别的人跟我们一样?” “除了你,?还真没了。”陆酌难得说一次老实话。 晏久初沉吟片刻,?道:“那你是因为喜欢这本书里哪个人?” 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陆酌危险地眯了眼,?“你说什么?什么书?” “你没看过这本书吗?” “什么书?” 晏久初懵了,?敢情这人穿过来这么久,还不知道自己进了书里的世界。 这回换到陆酌开始追问她了,“说清楚,?什么书?” 晏久初:“霸道少爷追妻手记……” “噗——” 陆酌有想过会是什么古早奇葩言情小说,但万万没想到,还是古早过了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合着你要告诉我这是书里的世界?”陆酌整理好情绪,手指点点桌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需要崩塌重建,“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结果这他娘是本小说?” “文明人不要在女生面前说脏话。”晏久初苦口婆心,“那你究竟什么时候过来的啊?你赶紧告诉我,让我参考参考,看看我大概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哼。”陆酌冷笑,“十年打底吧,我都还没跑走,你也就别想着跑了,先告诉我,这如果真是本小说,男女主是谁?是我吗?” 晏久初甚觉荒唐,“你哪里来的自信?” “我这样的人生还不够当主角吗?”陆酌张开双手,自信道,“颜值,身份,智商,一样不缺,甚至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叫那狗屁西南王封了我做世子,还不够吗?” 京城里什么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没有,什么样聪明又好看的人没有,付云归付照云在池不也是颜值身份智商一样不差?眼前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你这什么眼神?”陆酌摩挲着下巴,“莫非,主角是皇帝?我要把皇位搞到手,才能彻底成为升级流男主?” “你你你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晏久初立时紧张地上下左右看看,皇权为大的封建社会,这话要是叫人隔墙听去了,可不得了。 “瞧你,刚过来没多久,就害怕成这样,能不能潇洒一点?”陆酌戏谑地瞧着她。 “是吗?”晏久初幽幽回应道,“我可是听我大哥说了,你之前在西南和京城的日子,可没有这么潇洒啊。” “……” 也许是被戳中了痛点,陆酌收敛了些许笑意,放下茶盏,放肆地靠坐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晏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即便我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你这样单枪匹马地来找我,也实在危险的很。” “西南王世子。”晏久初用同样的语气回敬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被刺杀过一次的人,她怎么可能蠢到再出门的时候还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呢?” “哼,你就不怕我跟皇帝请旨,要把你求娶到益州去做我的世子妃?让你天天在我的地盘上,不敢撒野。” 陆酌放狠话的方式有些幼稚,晏久初假模假样抖了一抖,“哇,我好怕啊,你要真敢这么做,我也就只有把原书里你做过的事情都抖落到大理寺去了,你要比比是我的上帝视角看到的东西厉害,还是你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才争取到的那么一点权力厉害吗?” 晏久初全然在闭眼瞎说。 陆酌虽然路子野,性格也古怪,很多地方都值得作者塑造着墨,但原书中主角是付照和留宋,他们俩办的事跟远在西南的陆酌几乎没有半毛钱关系,作者对他的描写,也只有寥寥几笔,聊胜于无。 她通篇小说看下来,唯一能够倒背如流的,只有关于付云归的那些情节。 毕竟那才是她的初心。 虽然现在初心已经碎的一塌糊涂了,但那丝毫不影响她仍旧可以凭着骨子里的记忆继续将那些片段倒背如流。 晏久初百般唾弃自己看人不淑的同时,却 分卷阅读222 也真心佩服自己的好记忆。 陆酌放狠话时那股桀骜不驯的表情,因为晏久初口中的上帝视角而褪去不少,他沉默片刻,沉声道:“老实告诉我,男主是谁。” 穿书就罢了,他对自己居然没有穿成书里男主这事十分执着。 他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谁,比他的命还要硬,能做天道选中的男主。 “别想了,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晏久初半步不肯退让,一定要知道他是何时来的。 “你这人怎么对这种事情这么执着!” 其实这种事情告诉她也无妨,陆酌一开始本就是觉得好玩才故意吊她胃口,但是现在两人手里互相都捏着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那就不太一样了。 “你怎么也对男主这么执着呢?” 晏久初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行。”陆酌退让道,“我刚生下来就有关于前世的记忆,也就是现代记忆,我今年二十,那就是穿过来二十年了吧。” “胎穿?” “胎穿?穿成胎儿吗?那就是这个意思吧。”陆酌没看过那种小说,只烦躁地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哪个是男主了吧?” 这厮知道男主之后要做什么?晏久初想,他这么执着的人,该不会想着要把男主杀了,自己做男主吧? 那就不能告诉他男主是付照了。 万一他要对付照动手,那她岂不是罪过大了? 那不如告诉他…… “男主是陈晁。”她道。 一个早就白了头发的太监。 陆酌真是要被气笑了,“你玩我呢?” 晏久初也不知怎么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名字,可能是付云归带给她的影响太深,叫她也潜移默化地相信,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个坏人。 “真是他,你爱信不信。”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该露馅了。 于是她撑着桌子起身,绕过茶桌往门口去,“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下次再见。” 陆酌显然没有相信她的鬼话,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她走,下意识跟着起来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许走,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砰—— 茶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陆酌抬头,看见付云归黑着个脸,满面阴森地站在门口,浑身透露着一股杀气,像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 “哟,谁惹你了?” 他话刚说完,便注意到付云归双目死死盯着的,好像是他抓住晏久初的手。 嗯?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作为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唯一跟你共享过那个秘密的人,我竟不知,我的好兄弟如今也有了这等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抓着晏久初的那只手便被付云归一掌打开。 “管好你自己,别再动她。” 陆酌立马冤枉地举起双手,“你可能需要搞清楚,是她主动约的我。” 晏久初霎时间表情困惑,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怎么就有种突然被捉奸的感觉? 付云归眼神阴晴不定,似是很不想把自己身上的戾气带给晏久初,却又控制不住地,阴鸷地看向她。 晏久初无辜道:“是我又如何?” “滚出去。”付云归拼命压抑住自己身上的怒火,沉声道。 “那你倒是放开我啊!”晏久初挣扎了一下手腕,的确很想走。 “滚就滚。”陆酌揉着手腕,讥讽地看着这一幕,走了两步却又突然折回来,故意附在晏久初耳边暧昧道,“你别急,下回我还会继续找你,咱们慢、慢、聊,我亲爱的partner。” 生怕付云归再动手,他一说完话就很识相地溜了。 晏久初也想溜,无奈只能听见后头木门吱呀关上的声响。 “你说你下午要来找我问练字的事,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来见他,是吗?” 随着茶室的门关上,付云归隐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也开始响起。 “你派人监视我?”晏久初已不记得这是今日第几次震惊了。 “是保护你。”付云归纠正。 “这和监视有什么区别?我说的话,我做的事,他们全都知道吗?是只监视我,还是连我们整个全家都监视?” 这种无时无刻不活在他监控下的感觉让晏久初很难受,她生气到不行,一步步地逼问他。 “只是在你出门之后跟着你,不会随便进你家门,不会监听你在做什么。” 付云归简单解释过后,锢着晏久初的手将人压在墙上,想也没想,俯身亲了上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他便放了她,同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子戳着鼻子,漆黑的瞳孔互相照应着彼此,说话的时候热气都能互相传递过去。 “你说实话,为什么要见他?” 晏久初抿紧了唇,没说话,总不能说 分卷阅读223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同病相怜,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阿九,为什么要见他?” 付云归耐着性子,单手摩挲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 晏久初偏头躲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做什么事都一定要给你交代吗?” “不用给我交代吗?” 摸着脸的手改为掐着她的下巴,付云归身体一寸寸接近,将她整个人挤压在他和墙中间,快要透不过气来。 “你滚开!” 在接下来漫长的一段时辰里,晏久初除了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再也没能在这间屋子里说出更多的话。 付云归压着她不停地亲,咬,吸吮,不给她留一丝喘息的机会。原本锢着她的大掌四处滑动,沿着她的曲线,到各个地方,燥热浮上当头,逐渐逐渐不可言说。 晏久初终于受不了,抬腿想狠狠踹他一脚。 结果腿也被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一点一点地在跟她讨要这段时日里情绪失控和患得患失的代价,脑子里闪过几次前几日晚上看见的那本图册内容。 真想……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想,他要明媒正娶把人带回家之后,才能这么做。 反正迟早都是他的,现在就当收点息钱,尝点甜头,日后成了亲,他会好好将这些债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晏久初不知他心里幽暗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挣扎了两下之后,他瞬间亲的更加凶狠了。 理智在一点点被侵蚀,攀上他肩膀的双手微微颤抖。 她的呜咽尽数被他拆吞入腹,身上被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终于呼吸到一丝新鲜空气。 二人唇瓣皆是莹润到泛着水光,黏黏的似乎还连着什么东西,付云归手还搭在那种不可说的地方,看见她面色潮红被自己抵着,眼睛暗了暗,又凑上去亲了一下,声色喑哑磨人:“都这样了,还不用给我个交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骂狗世子不要脸,但是不要骂我!(顶锅盖逃跑) 大家晚安mua~ — 感谢在20210927?18:02:21~20210927?22: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ene052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放手(一更) 付云归要的交代有点贪心,?屋子里暧昧的水渍声黏黏糊糊不知响了多久,晏久初最后一次被放开的时候,听见他彻底喑哑的嗓音在自己耳边问:“这回,?又是要利用他还是要报复他?会对他做那些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晏久初,你要是敢,?你要是敢……”他掐着她的腰,?想威胁却又狠命克制。 “我就是敢了又能怎么样呢?”晏久初稍稍收回些神智,?双手攀在他后脖颈,?指尖跟猫爪似的轻轻抚了一下。 “我早就跟别人定好了婚书,我的婚契上,写的是我和别的男人的名字,?至于你,?你不是早就跟我签了一辈子都不会娶我不会动我家人的承诺书吗?白纸黑字还有手印,世子哥哥这辈子都不要忘记才好。” 明明还是含着水韵的眼神,?挑眉看着他的时候,却尽是凉薄之态。 她从来都有办法叫他生气。 他抱着人又逼近一寸。 “再亲下去,?我娘就该找上来了。”晏久初窥出他的意图,?冷冷地提醒了一声。 终究还是没亲下去。 付云归只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吸着她颈间的香气,“不许对他做那些事情,?听到了没有?如果被我知道,?我会控制不住的。” “控制不住杀了我还是杀了陆酌?世子哥哥舍得杀了我吗?还是去试试陆酌吧,?正好他也是个疯子,?你们直接打一架,?岂不痛快?”晏久初从不会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付云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气话,她只是还不肯原谅自己,?只要自己好好赎罪,她一定会肯回来的。 “我最近在查左娇娇和姚明微的事,等这件事结束,兴许可以抓到些陈晁的把柄,等把他送进去,你身边应该也就没事了。”他轻抚晏久初的发髻,抬起身来认真道,“没事了之后,我继续教你写字好不好?写到一半怎么好荒废了,我们阿九这么聪明,字学好了一定能够写的很好看。” “我自己可以练。”晏久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大不了可以学些别的字,天底下那么多大家,也不是只有你一家的字好看。” 付云归默了默,还是尽量轻柔待她,“那就带你去江南玩,好吗?阿九清醒过来之后,还没有出过京城吧,我带你去江南,去看临安的山水,去坐竹筏,去看小桥流水人家。” “京城富丽堂皇,挺好的,我不走。”晏久初看他一眼,想起了许敬月曾与自己说过的话,决心今日一定要做个一刀两 分卷阅读224 断。 “我老实告诉你,就算你没有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我也绝不可能会嫁给你。江南那种地方,离京城那么远,我爹娘和哥哥们都会舍不得的。我们之间,最后终究是桥归桥,路归路,你去你的临安做你的王爷,我好好呆在京城,在我爹娘身边,哪里也不去,我们永远不会有可能。” 付云归彷徨地抓紧她的手,一字一顿痛心道:“那如果我不去临安,不做王爷了,我们就有可能了吗?” “你少在这里惩口舌之快了。” 晏久初蓦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哭,明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付云归现在也跟料想中一样喜欢她了,可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快乐了。 她强忍住哭意,倔强地摇摇头,“付云归,你从来都不是个良配,从来都不是!你知道你闯进我院子,把我药晕的那一次,我做了什么梦吗?我梦见你要掐死我,你袖子里藏的那把匕首就抵着我的下巴,再近一点就能出血,如果你真的每晚都躺在我身边,我估计每晚都会做这样的噩梦,早晚有一天,我会被逼疯,然后杀了你再自尽的。” 晏久初每多说一句话,付云归就觉得自己心被多插了一刀,那双好看的眼睛终又染上迷茫,褪去往日的洞察与精明,他如今只觉得无力。 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给她带来那样可怕的噩梦,想抱她的冲动一时也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就真的,那么怕我?” 他迟钝地,不敢去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事实。 付照早就说过,他那样的人,晏久初不论如何对他,都是他该得的,都是他的报应。 她可以肆意打他骂他折磨他,可她现在却在这里告诉他,他的存在和靠近,是对她的折磨。 他宁愿自己日日痛苦,也不想见她夜夜梦靥。 他睫毛颤地飞快,五指怜惜地捧着晏久初的脸,那些从前他自以为是的打算,自以为是的计划,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他究竟凭什么要晏久初主动向他走过来?她对他避之如蛇蝎。 “阿九真的,真的就那么害怕我吗?连跟我呆在一起都是痛苦的吗?” 晏久初讽刺地笑了笑,额边零散的碎发垂落,形容惨白,只有那刚刚被他□□过的唇瓣还沾有一丝血色。 “世子该不会以为,自己在我这里还有什么正常人的形象吧?”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付云归低头喃喃,双手攀着她肩膀往自己怀中揽,是个很克制,却又万分不舍的拥抱。 “如果阿九真的这么痛苦,那我答应你了,我放过你了,只是,阿九最后再让我抱一下,最后一下。” 他这一下像是要吸收够接下来一辈子的精气,抱着晏久初,再度深埋在她颈间,迟迟不肯抬头。 “够了。” 晏久初攒尽力气,重重将他推开,只听一声闷哼,付云归的背砸在了后头的桌角。 “世子记住自己今日说过的话就好,以后再见面,我只是你朋友的妹妹。” 晏久初没有关心他,说完最后两句话,终于如想象中一般潇洒地开门走了。 结束了,终于全都结束了。 她找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对狗男人不需要有同情,她想,就这样潇洒地走掉,他要痛苦就让他痛苦去吧,千万不要做垃圾回收桶,不值得的。 晏久初走出茶楼,严寒的朔风直朝人脸上刮来。面上冰凉的同时,身上也有些微寒,她不经意间摸了摸两边臂膀。 “姑娘先披上吧。” 只一声礼貌温润的关怀,眼底便多了一件素灰的披风。 晏久初顺着那只清瘦的手,去看来人,只见是个书卷气很浓的男子,面庞干净,眉清目秀,看模样打扮,应还是哪里的学生。 “多谢公子,我家马车就在附近,待会儿车夫就过来了,车上有披风,这便不必了。”她拒绝过后,微微点头致意。 那人便也收起了披风,明朗地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见姑娘眼眶微红,颤抖不止,还以为是太冷了。” “的确是冷,只不过不难熬,还能再忍忍。”晏久初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聊着天。 “那就好。”那人略一点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既姑娘无事,便就先走一步,姑娘好自珍重。”他抬脚进了茶楼隔壁的酒楼。 冬藤陪着晏久初上了马车,听她问了一句,“秋闱是今日放人吗?” “是呢。”冬藤不知她问这个作何。 晏久初答:“你看刚才那间酒楼,进去的都是几个书生气十足的人,想来是秋闱刚刚结束,大家都忙着出来吃酒聚一聚,放松放松呢。” 这年头能读上书的人不多,读过书的与没读过书的,有时候气质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如今京中做官做到还行的人物,都喜欢秋闱之后,从榜上挑些暂无背景的可造之材,养做自己的门生。 晏久初记得,过不久秋闱放榜,榜首的 分卷阅读225 解元会是一个叫颜采的学生。 这个人从闽州一路考上来,年初进入国子监太学,年仅十七,才华横溢,连中三元,冠绝上京,长明殿前被皇帝钦点为新科状元,是往后京城里头红极一时的人物。 晏久初想,她若是个有本事的官,如今就会赶到那颜采门前,要把他收入自家做门生,到时候春闱他登新科,那不就是相当于,自家培养出了一个状元郎吗? 可惜有些事情轮不着她做主。 她对这里的很多事情都还说不上熟悉,对晏伯明和晏柏兆他们在朝堂上的处境也不甚了解。天子脚下,风云易变,诡谲云涌,收养门生这些事情,具体会关联到什么,她也说不准,只能先暂时按捺下那些小心思。 然而,或许是上天不想叫她按捺。 秋闱结束,国子监全体散学一日以作休整,晏柏松自然便回了家。 只是回家就回家,还带回来个太学朋友。 “这是二哥哥在国子监结交到的知己好友,是你们四哥哥见了都夸赞到不行的学生。”晏柏松指着他那朋友,如是说道。 晏久初遂将目光转向那位被晏柏松夸上天的学生,只见来人一身白净长袍,脚下一双白净长靴,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通身瞧着并不富贵,却胜在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做事有条不紊,很稳重的感觉。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张脸,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正是昨晚晏久初在茶楼底下碰见的,想要借披风给她的人。 “我与公子甚是有缘。”晏久初捧着温热的茶盏,言笑晏晏。 “是。” 那学生本没有要主动开口与她套近乎的意思,见她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事,这才拱手回了礼。 晏柏松奇道:“怎么,你们见过?” “二哥哥,昨晚我去了趟永定河边的茶楼,下来的时候风有些大,你这位朋友好心,想要借披风给我。”晏久初解释了一番。 “原是如此。”晏柏松听着她的话,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五妹妹,你不是最近没了教你练字的老师吗?哥哥今日特地把我这位朋友带了回来,就是想叫你看看,愿不愿意让他教你。” 晏久初指指自己,“教我写字?” “是,颜采他于执教这一方面,很有天赋,是国子监的博士们都夸过的。他于书法方面也很是精通,即便是他没有练过的字体,看着字样研究一番,也能临摹出七八分像,摸出其中风骨精髓,你四哥哥见了都夸好的。妹妹你不若下午先叫他试着教你一课,若是觉着还行,再考虑要不要留下他。” “颜采?”晏久初乍一听到这名字,便没再注意后头晏柏松还说了什么,只怔怔道,“哪个颜?哪个采?” 那学生抿唇浅笑,礼貌答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之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采。” 颜采,颜采,那不就是明年开春的状元郎颜采? 晏久初惊了一瞬,为保确切,又问:“听颜公子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家乡何处?” “在下,闽州榕郡人士。” 闽州人,叫颜采,国子监学生,这下晏久初确定了,这真是明年春闱那个状元郎! 状元郎要来做自己的老师,她自然是乐意,等到以后他功成名就,她也能算是他的学生故交了呢。 “那就下午试试吧。”晏久初答应道。 “好。” 晏柏松一拍掌,眉目间的兴奋悠然可见。 状元郎的水平,那自然是不用说的,晏久初只给颜采看了付云归的几张样帖,他便能够在纸上将其临摹到八分像。 “这种字体不太常见,但是笔锋力道之类与往昔瘦金体相通,我只能做到如此,剩下的几分,估计得长久以往练习下去才能达到。”颜采将临摹好的字摊到她眼前,晏久初瞧着,只觉神的很。 她练了那么久,还没有人家看一柱香之后写出来的像。 “八分像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原也不是非要练这种字,只是练都练了,又觉实在好看,弃了可惜,就想着继续写下去。” 她这倒是真心话,狗男人是狗男人,狗男人的字是狗男人的字,这手字若是能练好,绝对是不亏的。 颜采点点头,“五姑娘既想学,那我便也尽力教就是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我的才能,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坦然指出。” “好。” 事情便这样敲定下来。 晏久初如今每日都过的很充实,上午跟晏伯明或晏柏兆去马场学骑马,中午偷懒睡个午觉,午觉醒来吃些点心,做些准备功课,等着曲嬷嬷来给自己上课,曲嬷嬷上完课,颜采又会从国子监过来,教她练字。 这样一天下来,能学到的东西很多,终不至于碌碌无为。 付云归也终于跟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彻底放手了,再没有出现过在她眼前。 安稳平静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九月九,那天既是重阳,又是皇家秋猎的日子。 许敬月一早便给她准备好了骑 分卷阅读226 术服,是套天蓝浅色样式的。 “那种场合,有的是人想要出风头,咱们不必多引人注目,平平安安的就好。”许敬月替她理理身前的叠襟,带着她出了帐篷。 秋猎这种场合,几乎是上京所有世家贵族子弟的一次大型郊外聚会,男的比较射箭骑术,女的比较穿搭美貌,各自暗暗较着劲,奋力展现,都只为自己心中那一点小九九。 晏久初不追求那些,一路只老老实实跟在许敬月身边,被带着去见皇帝和皇后。 眼瞧着帝后的主帐篷就在那里,再过两个小帐篷就到了,晏久初和许敬月带着几个丫鬟走在山间不甚平稳的石子路上,突然就被人挡了道。 “哎呀——” 不久前丘鹿山上见过的王家姑娘王静书不知一下从哪窜出来,倒在了一地碎石子面前。 晏久初一顿,碰瓷? 而后还没等她有动作,她便瞧见王静书盈盈的目光略过她,满是希冀地望向她身后。 她回头,付云归恰好面无表情地同她擦肩而过。 哦,她明白了,碰瓷是碰瓷,不过碰瓷的对象不是她。 “世子!” 就在付云归也要目中无人直接掠过王静书的时候,倒在地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世子,我,我不小心摔疼了,世子可否借把手,将我搀起来?” “……” 晏久初屏气凝神,许敬月站在她身前,微微蹙着眉,似乎对这种事情感到很是不耻。 “后头有女眷可以帮你。”付云归很显然要拒绝她。 王静书看了眼晏久初她们,凄凄楚楚道:“可是,可是晏家姑娘估计还在记恨我上回丘修竹寺前没有特意提醒她表妹在那的消息,害她置于险地,不会愿意帮我。” 晏久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张了张嘴正要反驳,手却突然被许敬月握住捏了捏。 随后,只看许敬月回过头来,似是在对着她说话,声量却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传入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秋猎之地,鸟兽总是多些,阿九听,刚刚是不是有只母禽在你耳边狂吠?畜牲的话我们听不懂是正常的,没必要理会,走吧,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等着见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我妈不愧是我我妈! — 感谢在20210927?22:09:51~20210928?18: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野兔(二更) 王静书被骂懵了,?晏久初却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许敬月这话虽狠,对王静书这种人,?却实在顶用。 上回在修竹寺,怎么偏就那么巧,?左娇娇逃回京躲在那,?身为左家表亲的王家,?也正好就在那。 这不是把人当傻子耍吗? 要说她们不知情,?晏久初是绝对不信的。 听说后来报官也是王静书亲自去报的大理寺,那也正好说明了,她们当时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只是不想告诉晏家,?乐得看她们因此陷入险境,并还想借此,?去付云归面前邀功。 她那突兀的一下笑声,在王静书耳中听来是如此刺耳。 她狼狈地跌在地上,?付云归也没打算去扶,?平静地扫了一眼,?便先她们一步,进了皇帝和皇后的帐子。 晏久初陪着许敬月从她身边绕过去,?一个眼神也没赏她。 “以后对这种人,?不需要客气,?我们家从不主动做害人之事,?但也绝不是包子,?任人欺凌。”许敬月与她道。 “是,我学到了。”晏久初还在回想方才许敬月说的话,如今细细品味,?仍觉妙趣横生。 许敬月笑看她一眼,眼里似有责怪,更多的却是纵容。 来到皇帝和皇后的营帐前,经过宫人通报之后,晏久初和许敬月才得以被放出去。 “晏侯夫人和乐寿县主来了。”付玄卿前一刻还在跟付云归谈事情,下一刻便将目光放到了进到营帐里的晏家母女身上。 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清醒之后的晏久初。 小姑娘眉目如远山眉黛,脸蛋粉白,五官周正出挑。从前心智未成熟时,她总一见人就笑弯了眼睛,看着嬉笑爱热闹,如今却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安安静静地呆在各处,各司其职,瞧着好不娴静。 “听闻乐寿县主近来神智恢复如常,朕还从未见过,不必拘礼,快快坐下,叫朕与皇后好好瞧瞧。” 付玄卿看向一旁的云皇后,指了指晏久初,夫妻俩窃窃私语地在说着什么。 说着说着,云皇后忽然就抬起眉眼看着她笑了起来,笑完过后,她隔着宽阔的桌面,向晏久初伸出了手。 晏久初便也将手 分卷阅读227 伸了过去。 只见云皇后从自己手指上退下一只玉扳指,握住她的手,想要替她戴在大拇指上。 晏久初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一定很贵重,大拇指不小心折了折,叫云皇后的扳指落了空。 “怎么了?”云皇后人很温柔,也没有气,只是看着她轻轻柔柔问了一声。 “无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晏久初道。 “这是很贵重,所以你要好好戴劳了才是。”云皇后笑着将她的大拇指掰直,将玉扳指套进她的手指,转了一圈,道,“本宫是听说,你第一次来秋猎这种场合,怕你生疏不习惯,才给你戴上的。到时候林子里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人,大家狩起猎来可是暴脾气,你就戴着这个玉扳指,不论谁顶撞了你,都得让步才是。” “那我是不是秋猎结束了,还要过来将东西还给您?”晏久初说话脆生生的,单纯有些好奇。 此言一出,倒叫付玄卿和云皇后都愣了一愣。 付玄卿头一个没忍住,大笑了起来。一旁的付云归很想装作不在意,却也实在没忍住,握紧拳头掩在嘴边,仍是挡不住满目的笑意。就连云皇后和许敬月也是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不愧是朕亲封的县主,品貌如此高洁,实乃我渊女子之楷模!”付玄卿笑过之后,大为叫好。 云皇后执着她的手一直没松,拍了拍道:“本宫送给你的东西,哪里是有时效的,给你戴上了就是你的了,县主往后都要妥善保管才是。” “我的了?” 晏久初瞬间不迷糊了,她想起来,当时晏伯明跟她说什么来着?左娇娇的事说白了也还是朝廷上礼部和户部的错,最后遭罪的却是她,所以帝后还是得隐晦地向她赔个罪。 看来这玉扳指,便是赔罪的了。 别人都是无功不受禄,到她这就变成了,不遭威胁不受禄。 她想,她宁愿不要这玉扳指,也只想换自己一个永世平安。 后来便是一些寻常唠嗑,聊了没多久,帝后就放她和许敬月走了。 直到人快出了帐子,付云归才抬眸,看了那身影一眼,而后帘子放下,又隔绝了他的视线。 “别看了,有这功夫,当初早就一道圣旨娶回家了,还用得着在这里伤神?” 付玄卿对他这等行事作风很是不解,毕竟在皇帝眼里,没有什么是一道圣旨解决不了的。 “圣旨娶回家,她会不高兴的。” “可是娶不回家,你高兴吗?” 付玄卿哼笑一声,摇了摇头。 云皇后在一旁道:“其实我觉得以退为进未尝不可,想要娶人家,总得先叫人家知道你的诚意,一步一步来,硬逼着人家,强取豪夺,日后未必能过的好。”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付玄卿稀奇,“这晏五姑娘,倒叫你们俩弄明白了?” 云皇后笑笑,“自古以来,女子之自尊与骄傲,便时常不输男子,陛下莫要将人看扁了。” *** 这已经是今日晏久初碰到的第二个叉烧了。 她眼睁睁看着这位祁王世子付实则,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晃到连幼容面前,兴奋不已:“朝容县主,你吃兔子吗?” 连幼容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吓得后退了两步,“吃吃吃,你也得熟了给我吃啊,你这血都还在滴,这叫人怎么吃?” “是是是。”付实则忙不迭点头,“我这就叫人下去把兔子烤了,你待会儿先别吃别人的东西,一定得先吃我的兔子啊!” 这追女生的方式实在不可,晏久初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草包一个,真的是。”连幼容十分不耐烦,一回头看见晏久初正在自己后头,与她熟络道,“巧啊,晏五姑娘,我刚还正打算找你呢。” “找我?” 晏久初跟连幼容说不上多熟,但也算是有些交情,她看了看许敬月,又看了看连幼容,不知她是何意。 “我过几日要在家里办个诗会,你到时候和晏六姑娘一道过来吧。”连幼容点明来意。 “诗会啊。” 晏久初明了,这些个京城里的世家小姐,惯会搞这些花名头,她清醒后统共没认识几个朋友,既然她邀请了自己,她便也先应下了。 “对了,今日晏六姑娘怎么不在?”见她答应之后,连幼容又看了看周围,不见晏敏初身影。 “敏敏和她娘亲在一起,兴许是在后头那块地方吧。”晏久初给她指点了一处地方。 “哦,那我过去看看她。”连幼容小心避开刚刚滴落的兔子血过去。 “连家这朝容县主是个挺活泼直爽的人,多与她交际倒是无妨。”眼瞅着人走之后,许敬月才这般对晏久初说。 “嗯。” “京城里头,妖魔鬼怪多的很,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如今刚清醒,结交的人不够多,看到的人性也还少,日后娘亲会慢慢带你参加一些聚会,教你在这些人精当中,如何周全。” 分卷阅读228 “好,娘亲想的最周到了。” 晏久初刚贴上许敬月的肩膀,便看见陆酌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阴鸷而来。 只见他大步流星地向来时的山路走去,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愤怒。 他将刚抓到的一只野兔和一只狐狸随手扔在路边地上,半点狩猎成功的愉悦都没有,继续急匆匆向山下去。 他完全忽视了她。 真稀奇,这是自茶楼之后,晏久初第一次重新见到他,没想到依旧如此没有人样。 “听说那个姚家的女儿前几日自己投到西南王府门前去了,那她是不是不久之后就真的要被送去益州了?”晏久初语气中不乏担忧。 姑娘家大好的年华,真的要葬送在一个糟老头子手里吗?可若她不现身,她被押送到京城的父亲,还有早就入狱的全家,通通都得获罪。 西南王府,光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西南王,就足够恶心人了,如今又还有个善恶不明,阴晴不定的陆酌,她过去了,又该怎么熬? 许敬月却是平淡,“世上那么多人命途坎坷,我们关心不过来的。阿九,娘亲知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要记住,在你同情他人的同时,得先同情同情你自己的家人。娘亲不是要你多来关心我们,娘亲是要你知道,在你帮助他人的时候,要想着如果你自己因此受了伤,家里会有多少人牵肠挂肚,彻夜难眠,知道吗?” “知道了。”晏久初将许敬月的话听了进去,不再多言西南王府之事,而是指了指地上被陆酌扔掉的那两只动物,“那我看这些动物扔了怪可惜的,娘亲,我可以把它们带回家吗?” “带回家做什么?” “带回去送给颜采。” 那个最近来教晏久初习字的太学生,许敬月有点印象。 那个学生家境不是很好,却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才能去给别人代笔,就每日在国子监做些洒扫整理书册等活计维生。 晏柏松与他交好之后,了解到此事,想着他才能如此卓越,不用白不用,便将他带到家里来了,教晏久初的课便按市面上的私塾先生价钱一样给他。 如今他已经教了晏久初几日,许敬月特地远远看过两次,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不会逾矩,教的也不错,晏柏松总算干了件叫她舒心的事。 “我看他人虽高,身形却很清瘦,听二哥哥说他家境不是很好,他也不要我们家的东西,那如今这两只动物,反正没人要了,我带回去送给他,好歹能叫他吃上两顿肉了呢。” 女儿有善心是好事,许敬月对她也只用点到为止,这种小举措,便也点点头默认了。 于是晏久初指挥着两个丫鬟将陆酌扔掉的兔子和狐狸捡了起来,先去河边处理干净再用粗布包裹起来带回去。 付云归在营帐里听着外头的动静,问:“颜采是谁?” 晏柏兆一顿,“哦,柏松最近新给阿九找的习字先生。” “多大了?” “二十不到,还在太学念书呢,闽州那边举荐过来的。我看过他的文章,做的的确挺好,我四弟也常夸他,说是此番秋闱,能中解元也不一定。” “就看过几篇文章,就能中解元了?”付云归不知自己此时是何心态,有些刻薄,更有很多些不爽。 晏柏兆无名哼笑两下,“我警告你,我妹妹如今日子过的好得很,只要你不掺和,那就什么事都没有。那学生的文章我读过,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若他日真就状元及第,我妹妹那便是状元的徒弟,你少在这里酸里酸气。” 付云归闻言,一把扔了手中的骰子,叫它自己停在桌子中间,稳稳转出个六。 晏柏兆瞧瞧手中还没出的筹码,“你什么意思你?” “不玩了,叫你那状元及第的学生陪你玩吧。” “你幼稚不幼稚!” 云在池从外头掀了帘子进来,抖抖手上的水,老远就听见两人的声响,问:“怎么了?” “没怎么。”正好他进来,晏柏兆便想着转移话题缓和一下气氛,“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刚刚阿九在路上捡了两只陆酌扔了的野兔和狐狸,她说家里正好有人可以用到,就要给它们洗洗装好带回去,我见她带的那群丫鬟处理起这些带血的东西来不敢下手,就动手帮她洗了洗。” 他话音落下,只见付云归脸上黑线又加一层。 晏柏兆:这还不如不问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世子:酸里酸气.jpg — 感谢在20210928?18:22:34~20210928?22:3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袭夏?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狂奔(一更) 秋猎最开始的预热只是叫大家打着小野鸡野兔自己玩玩,?后来皇帝从营帐里头出来了,众人便也 分卷阅读229 纷纷按规矩,骑马排在了他身后。 想去林子里认真打猎的照身份地位骑在前头,?只是想上马随便走两圈示意一下的,胡乱排在后头。 晏久初很显然是混在后头的那一个。 前面乌泱泱的人头,?有的是想要表现的人,?晏久初只打算在入口附近骑马转两圈就回来,?以示一下对皇帝特意点名自己过来的尊重。 上马前许敬月还仔细叮嘱她,?“千万不要跑太快,你大哥哥说你跑马还不成熟,太快很容易出事,?慢慢悠悠转两圈就好了。娘亲就在猎场外头等你,?你早些回来。” “好。”晏久初伸手将后脑勺的马尾扯了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上了马。 “晏姑娘!” 晏久初刚晃晃悠悠骑进猎场,?便看见上回一同喝过酒的京家大小姐京遥遥在自己身后,骑马过来了。 “京姐姐。”晏久初同她礼貌道。 “你此番也不进去吧?”京遥遥牵着缰绳过来,?指了指那边林子。 “嗯,?我骑马还不怎么熟,?进去了也只是闹笑话,没什么用,?打算就在这里转两圈就回去。” 她说转两圈还真是转两圈,?牵着缰绳叫马儿在原地慢悠悠踏了两圈,?便呆着不动了。 “正好,?我也不打算进去。”京遥遥看看蓝天白云,?邀请她,“我们俩结个伴吧。” “嗯。” 京遥遥素来爱玩,丘鹿山上也来过不少回,?对这边比晏久初熟悉的多,周遭看了一圈,指着那边较缓的草坡提议道:“咱们就去那边吧,那边没什么人,还可以下马走一走。” 晏久初懵懵懂懂,骑马跟着她走。 “其实啊,晏姑娘。”走着走着,眼见着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京遥遥便也放开了,眨巴眨巴眼睛八卦道,“我还是好奇,上回酒楼里,临安王世子对你,是真心的吧?” 晏久初噎了一下,“我,我刚清醒,还不太懂他的心思,就算他是真心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临安王世子你都不要?”京遥遥娴熟地倾过身来,“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云国舅那样的要吗?” 晏久初稍稍抿嘴,有些为难,不好解释。 京遥遥毕竟不是晏敏初,她不能那么容易地直接跟她开口造谣付云归,不然叫她回家告诉京弥,京弥再去问付云归,那她就得被发现干坏事了。 想了想之后,她委婉道:“就是想着不合适,就没必要多接触了。毕竟,往后他继承王位得去临安,我家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们都待我这样好,我不能离开京城。” “那倒也是。”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京遥遥听了也不得不沉默。 只不过,沉默了一瞬,她便又异想天开了:“可是,临安王府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啊,付二公子也是嫡子,总归都是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生的。若是叫付二公子去继承王位,叫如今的世子放弃王位,那他不就可以陪着你留在京城了?” “京姐姐,这又不是平时看的话本册子,王位事关权力地位,哪有那么容易说丢就丢。” 反正晏久初是不相信付云归会为了陪自己留在京城放弃继承王位的。 “那倒也是。”京遥遥终于回到现实,“话本终究是话本,真的哪有那种感天动地的爱情,权力面前,小情小爱向来不值一提。” 京遥遥近来也饱受婚事的折磨,被家里要着看了不少的世家公子,也明白他们这样的人家,婚事从来都是两个家族利益的结合,能不能遇见爱情,全凭运气。 “上回京大人不是还说,京姐姐最近正要相看对象了吗?可有相中的?”晏久初不想再将话题落到自己头上,便主动问起了她。 “相中什么呀,看了五六个,没半个满意的,都不知道家里究竟有没有为我用心挑人呢。”京遥遥百无聊赖地甩着缰绳,“真要再这么下去,我干脆出家做尼姑好了。” “出家做什么尼姑啊,京大小姐眼高于顶,又那么爱热闹,真做了尼姑,恐怕两天就要还俗了吧?” 林子里有一阵阴阳怪气的风吹了过来。 京遥遥听到这声音就很不爽,不客气地回头瞪了眼来人,道:“你们王家还真是狗尾巴草似的甩不掉,王静书,就你那草包哥哥,我劝你,一辈子都别指望有哪个大家小姐能看上他了。” 阴阳怪气本人王静书急了,远远地骑着马趾高气昂道:“你说什么呢?京遥遥,你少在这里仗势欺人!前几日不过叫你们相看两眼,你便那样奚落我哥哥,你真当我们王家是好欺负的吗?” 晏久初隐约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点名堂来,应当是前几日京遥遥被逼着和王静书她哥相看了,不仅十分不满意,还将对方奚落了一番。 看如今二人相见,气氛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好不好欺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用是真挺没用的,就这样的人往后居然要继承你们王家,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女扮男装混进国子监考学呢, 分卷阅读230 王家的脸面,还得靠自己撑起来才是。” 京遥遥的嘲讽技能简直拉满。自古世家女子,都是将家族荣誉看做顶重要的东西,如今王家得她这样讥讽,王静书只觉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你给我道歉!”她挥着鞭子气道。 “道什么歉?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京遥遥断不是好欺负的主,嫌弃地看了眼她手里的短鞭,道,“你少在这里挥着鞭子充太监,不知道的以为你想要上长明殿前广场上耍去呢。” 这张嘴是真厉害啊。 每日上早朝,长明殿前广场上都会由太监打响清晨的第一道鞭子,鞭声响起,昭德门开,大臣们才可以陆陆续续进门去往大殿,面见皇帝。 京遥遥怼王静书简直像吃了火/药一般,一会儿骂她哥不中用,一会儿骂她像太监,看来她对王家,真是看不惯很久了。 王静书自是越来越气,越来越恼怒,举着鞭子冲着京遥遥喊道:“你敢不敢跟我来一场赛马?我赢了你就得为你刚刚说过的话道歉!” “比什么比,吃饱了撑的才跟你比,午饭都还没开场呢,我饿得慌,才不跟你比。” 京遥遥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你,你就只会在这里用嘴巴说话,京太师若知道你在外头这样败坏你家的门风,定饶不了你!” “再怎么饶不了,那也是我祖父,怎么不见你们王家祖上出来一个太师太保之类的人物?”京遥遥表情夸张,自言自语,“哦,我记得你们家之前有个亲戚是御史台的来着,可惜,前几个月被斩首了。” 话里的幸灾乐祸即将溢出来了。 “京遥遥,我今日一定要跟你拼了!” 王静书一气之下,挥着鞭子骑了马向京遥遥飞奔过来,眼看着她的鞭子就要甩到京遥遥的马屁股上,京遥遥一个躲闪,夹紧马肚向前跑了两步,没让她打着。 她耍猴似的逗着她,想看她在自己面前跳脚着急。 跑了几步之后再回头,她看见王静书明明隔了她有段距离,却已经开始挥舞第二下鞭子—— 不好,这回不是朝着她去的,是明晃晃朝着晏久初去的! 晏久初见她在自己身边停下,没有要去追京遥遥,下意识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即牵了缰绳想要躲开。 可她马术实在不精,马屁股还是被鞭子重重一甩,马儿突然躁动起来,挺起脖子和马背,向上高仰起蹄子嘶鸣一声,架着她便开始狂奔起来。 “啊啊啊啊啊!” 晏久初毫无准备,趴在颠簸的马背上握紧了缰绳,怎么也不敢动。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王静书你疯了!” 晏久初的马受了惊,远比京遥遥的马受惊后果更为严重。京遥遥其实骑术颇佳,她只是不屑于跟王静书比试,可是晏久初跟她不一样,她才清醒了几天,怎么可能是个马术高手。 只见她仓惶地匍匐在马背上,别无其他动作可言。 马儿越跑越快,一头扎进了混乱的林子里,京遥遥赶紧骑着马跟上,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救命啊,前面有没有人,快把马拦下来!” 明明只是那点不远不近的距离,京遥遥却怎么都赶不上那匹受惊的马,她只能边抓紧骑马边高声喊着,期望前面有人能够听到,帮晏久初拦一下马。 晏久初已经彻底懵了,她除了趴在马背上紧紧抓住马和缰绳,叫自己不掉下去,再做不了别的事情。 这马跑起来是她根本没有尝试过的速度,剧烈呼啸的疾风在她耳边奔腾,跟马一样恐怖。 林子里草皮不平,转弯过多,马儿一下到这,一下到那,一下向左,一下向右,她只觉自己胸闷气短,被颠地疯狂想吐,整张脸的血色都在逐渐褪去,她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 终于前面有一群人听见京遥遥的呼救,将注意力放到了晏久初这边。 “救人,救人!” 京遥遥拼命指着晏久初喊道。 付云归回头,看见晏久初扑在马背上狂奔的一刹那,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下意识夹紧马肚追赶了过去。 晏柏兆和云在池等人也是一样,震惊一瞬过后,全都使劲往那边赶去。 而他们这群人中,混进了一个王家公子,正是那个被京遥遥百般嫌弃,与她相看过一次的王静书的哥哥。 他与京遥遥相看过后,对她其实很满意,如今看见她也在场,第一反应便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从他们这边赶去晏久初那里实在有些距离,他看着手边的弓箭,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去救晏久初的这群人当中,付云归赶在最前头。眼看着他的马就要追上晏久初的马了,马上就可以拦下她了,倏忽之间,有一支箭嗖地从他眼前飞过,直直扎进了晏久初那匹马的马前腿上。 马腿受伤,骤然失力弯折,整个马前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扑倒,晏久初凭着惯性,手掌脱力,整个人飞过了马前身,向前摔 分卷阅读231 去。 “啊!!!” “阿九!” 付云归直接弃了马,飞身过去,用尽全力抱住她,却挡不住山上斜坡下滚的趋势,两人因为惯性,直至滚到一块石头边上,才终于停止了一切。 付云归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喘息了一刻,来不及起身,便要去检查她的伤口,手伸到她脑袋上一摸,竟是一片温热…… 血,他满手都沾上了血。 晏久初闭着眼,早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京遥遥:啊啊啊啊啊姓王的我要杀了你们兄妹俩! 王公子:我真的只是想救人,好好表现一下! 所有人:呸! — 第96章 、你滚(二更) “太医,?太医!” 此番秋猎随行的江太医正在自个儿营帐前伸了个懒腰,抬眼便见素来稳重的临安王世子正怀里抱着个姑娘往这边跑。 他顿了顿,“这是?”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看人,她脑袋伤到了,?一直在流血。”付云归兀自钻进营帐里,?将晏久初小心放在榻上。 江太医刚探过去想要看看她的伤势,?便听外头一阵乒乒乓乓,?足足十几个人钻进到他的营帐里头来了。 “这么多人是做什么?我这看诊需得安安静静没人打扰,都出去都出去!” 江太医医术从来没话说,脾气却不大好,?喜好直言直语,?也不管你是哪家的权贵,一并全都轰了出去。 “二位?” 他看着硬要留下来的付云归和晏柏兆,?耐心很是有限。 “我就看着,不会说话,?江太医若是需要打下手,?只管跟我说。” “我也是。” 二人只执拗地看着晏久初,?岿然不动,一丁点要走的痕迹都没有。 “我有手下……”江太医看了眼病榻上的人,?又看了眼两人固执的神情,?烦躁地决定不理他们。 帐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江太医终于松一口气,?替晏久初处理好了伤口,?包扎好了脑袋。 闻声赶来的许敬月和晏伯明顾不得什么礼仪?,急匆匆掀了帘子,扑到晏久初榻前。 “阿九,?阿九!”许敬月摸着她头上的纱布,眼泪猛然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都是娘亲的错,娘亲不该带你出来的,不该再让你出来的,都是娘亲的错,都是娘亲的错……” “呃,这位夫人还请冷静,您家女儿应是摔下马的时候脑袋磕到了比较大块尖利的石头,这才导致的出血,我已经为她处理干净,包扎好了伤口……” “多谢太医。”许敬月擦擦眼泪,眼眶通红地回过头来,向江太医低了低头。 “不不不,我话还没有说完。”江太医摆摆手道,“我其实是想说,皮外伤我处理好了,但是您这女儿,她的脑子似乎从前就有积血块,我建议,等她醒来之后,或者是你们将人带回家之后,再请那张太医来看看。” 张太医是心脑方面的圣手,众人听了俱是一顿,许敬月立时紧张道:“太医此为何意?”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您女儿这里。”江太医点了点自己的脑子,“跟寻常人似乎不太一样,这还得请张太医具体看过之后才能下定论,而且,她如今何时才会醒来,恐还是个问题。” *** “不是说派了暗卫护着,怎么还是会出事?”许敬月拼命捶打着晏柏兆的肩膀,像要把气全都撒在这个大儿子的身上。 晏柏兆任由母亲打骂,只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莫要怪儿子,皇家围场守卫森严,外头你也见着了,全都由御林军把守,普通的暗卫哪里进的去。”晏伯明语重心长,跟妻子说理,“要我说,要算账,咱们就得去找那王家算账,你在这里责怪自家儿子,那不是把剑指到了自己人头上,白叫敌人得了便宜吗?” 晏伯明这种等级的军中大将,素来都是恩怨分明,治下极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如今王家一双儿女做出这等事情,他是断不会轻易饶了他们的。 王静书没有想过自己会把人害成这样,她只是想要吓吓晏久初,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而已。 早上,她和她娘在临安王世子面前,故意用那样的言语羞辱她,她只是想叫她再也不敢说出那种话,再也不敢笑话她,叫她向自己低头认错而已。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此时此刻,她正被人押着,跪在皇帝和皇后的营帐里头,等着他们过来,过来审判她。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有的下场,就忍不住瑟瑟发抖,眼泪哆哆嗦嗦地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结果比皇帝和皇后先到的,是她哥。 她哥被那京兆尹夏侯瑜一手拎着,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 “哥哥。”她崩溃地膝行过去,一路止不住啼哭。 夏侯瑜面 分卷阅读232 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王家公子,“虽你是好心想救人,但办法未免太蠢,也在这里待着吧,等会儿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要来了,晏家人也会过来,到时再看他们打算如何处置你们。” 你们,他说的是你们。 王静书颤抖不已,扶起她哥之后,兄妹俩一齐抱头痛哭。 做错事要被惩罚了才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夏侯瑜冷眼瞧着,心下凉薄无比。 付玄卿生气地自己掀了帘子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双兄妹,气不打一处来。 云皇后就跟在他身后,轻轻安抚着他,叫他不至于当众脾气大爆,踹人两脚。 付玄卿面色铁青地坐下。 正要开口,晏伯明和许敬月夫妇便又掀了帘子进来,王家大房夫妇也跟在后头。 几人一齐向付玄卿行过礼之后,自觉分站两边。 “都来了。”付玄卿眉间紧拧,“今日是九九重阳,太史令特地算的秋猎之好日子,不想,朕的眼皮子底下,竟会发生此等事情!” 他说着极其严肃的话,顺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王静书一下没忍住,又低低地呜咽起来。 “你个死丫头,赶紧安静些!”王家大夫人低声呵斥着她,“今日就不该答应带你们这两个孽障来,若非你们爹娘求着要我们带你们过来长长见识,哪里会叫晏家姑娘发生这样的事?还敢在皇上面前哭,你快快给我住嘴!” “王夫人先不必如此激动。”付玄卿止住她,“朕今日在此,就是想要将事情弄个明白,还无辜受伤者一个公道,叫蓄意害人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听到“惩罚”二字,王静书又哭了,她泪眼模糊地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我就是想吓吓她,我就是跟她闹着玩。” “闹着玩?”许敬月心下涌起好大一团火,“我们晏家与你们家王家素来无过多交情,阿九从前也只与王姑娘见过一面,王姑娘居然就在这说想要跟我们阿九闹着玩?谁要跟你玩?!” “众所周知,我们家阿九病了十几年,前不久中秋那段日子才堪堪恢复正常,至今不到一个月。前几日听闻陛下亲口说秋猎要见她,为以示敬重,才特地去学的骑马,学了不到十日,骑在马上连快走都还做不到,你竟就敢拿鞭子去鞭打马匹,叫它驮着她狂奔几里地!你居然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心之失闹着玩?莫非你王家的女儿,如今也是个痴傻之辈不成?!” “晏侯夫人莫要激动!”付玄卿摆摆手,示意晏伯明先安抚安抚她,“乐寿县主因朕一句话就肯去刻苦学马一事,朕实感动。今日朕既坐在此处,便是要替县主讨回公道,叫她不会枉受此灾,夫人大可放心,朕绝不会偏私。” …… 外头的动静不知道怎么样了,付云归守在晏久初榻前,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 “哥,先吃点吧。”付照给他端了饭菜进来。 午时刚刚过去,刚才帝后的主营帐内,惩治王家兄妹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王静书蓄意伤人,以谋害罪论处,由刑部主罚,杖责五十,挥鞭子的那只手,直接上夹板弄废,闭门十年不得出;她哥初心是想救人,虽然用错了方法,但罪不至于太重,只是杖责三十,闭门思过六个月。 “便宜他们了。”付云归听着付照的话,阴冷道。 “哥,既然陛下已经做出了决断,你可千万不要再自己去找人家麻烦!”付照颇为担心这一点,叮嘱完又道,“这些都是我刚刚在营帐外偷听来的,此事审理已经结束了,晏侯夫妇也该回来了,你是不是该?” 付照的意思自然是,人家爹娘都要回来了,你最好是赶紧滚蛋了。 孰知付云归根本不在乎他说的那些,“回来就回来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他们说。” 付照心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哥,你不会要……” “清之。”付云归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的晏久初,冷静到可怕,“我到今时今日,才彻底明白当初阿九落水的时候,晏家人究竟是何感受。” 那种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片片凌迟的感觉,那种生怕自己就此失去所有、担惊受怕的感觉,他到如今才彻底感受到。 晏久初把他带到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的境地,她给他感情,她叫他鲜活,就在他即将沉迷的时候,她又抽身而出,把他给抛弃了。 现在,她抛弃还不够,她还要叫他彻底失去。 他如今的这些痛苦,这些害怕,晏家人其实早就都感受过了。 就在他当初把晏久初吓进水里的时候,就在当初晏久初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时候。 他不过只喜欢了晏久初短短几个月,就有这样的感受,那生她养她疼她十几年的晏家,当初过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们远比他如今要痛苦千倍万倍。 王家做错了事,要罚,那他做错了事呢?晏久初把他诛心了。 “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事,所以晏家怎么对我都不为过,送进天牢也好,去受刑罚也好,都是 分卷阅读233 我该担的。我若一直逃避下去,阿九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就算将来强行娶了她,看她痛苦我也痛苦,不若坦白,让一切都从头来过。” “哥!” 付照还待再说,却听见后头已经传来不少人的脚步声,随即,晏伯明和许敬月,还有晏柏兆晏敏初等人全都进来了。 看到这俩兄弟在的时候,晏家人都愣了一愣,不过旋即大家也没心思和精力再去探究这些。 许敬月静静在晏久初榻边坐下,疲惫道:“多谢两位公子替我照顾阿九,忙活了一中午,还是去歇歇吧,阿九,我们自己照顾就好。” 她累的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说完话便回头去看晏久初,看她仍旧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就跟睡着了一样。 不同的是,如今她的面上没有一点血色,连唇瓣都惨白到瘆得慌,就跟落水那次一样,躺着安安静静,却夺走了她所有的欢乐。 她想伸手去抚一下女儿的发鬓,却听扑通一声,有人在身后跪了下来。 她的手愣在半空,回过头去,只见付云归正挺直脊背,双膝着地,跪在自己身前。 “晏侯爷,晏夫人。”他深深地看着榻上的晏久初,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日。 “是我的错,当初阿九被左家绑架,是我把她救下来,但是,也是我,故意把她吓到跌进水里。” “你说什么?!” 许敬月吓到捂了嘴,满目惊恐,刚恢复些正常的眼睛此时又不自觉充斥着红血丝。 晏柏兆也扑了上来,揪着他衣领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付云归浑身麻木,闭着眼绝望道:“是我,是我把阿九吓到水里去的。” 啪—— 许敬月颤颤巍巍地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半边脸扇了过去。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我们晏家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要你这样做?!” “那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啊!!!” 许敬月再受不住,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地跌坐在地上,晏伯明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禁不住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护住妻子,指着付云归道:“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今日下山,我就会去刑部和大理寺报案,你现在就给我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严肃敲黑板:做错了事情就是要受惩罚!就算是我亲女婿也不例外! — 第97章 、抓人(一更) 陆酌收到府里的消息,?马不停蹄从丘鹿山赶了回来,刚一进昏沉的屋内,就瞥见榻上歪着的那个女人,?细白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他三步并做两步跨过去,一把掐住女人的下巴,?叫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还在想着自杀?我不止一次警告过你吧,?你全家的命现在都在你的身上,?你要是没了,你猜猜,皇帝和我那个昏庸无度的老爹,?会怎么惩治你的全家。” “你又不救我……” 榻上之人气若游丝,?软若无骨的细手攀上他的指节,如缠丝般灵活,?粉嫩的指甲几日未经修剪,轻轻刮着他的指腹,?仿佛要挠到人心里去。 陆酌的眼神一瞬幽暗,?反抓住她的手,?毫不怜惜地丢开。 “我对别人的女人没有兴趣,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居高临下,?一双鹰眼审视着榻上的女人。 她其实很美,?就算这几日不断自己作死制造伤口想要自杀,?如今孱弱地倒在这榻上,?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病美人。 诗里怎么说来着?腰若流执素,?耳著明月珰,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薄薄的锦被被她胡乱折腾到腰线以下,?那点细腰他两只手估计都圈的过来,身前那两团若隐若现,抹胸的襦裙穿了比没穿还要诱人,明明刚自杀过,脸颊却仍有些绯红颜色,勾人乱了心神,直要做她裙下臣。 即便再如何,也是个成年男人,陆酌呼吸不觉粗重了几分,刚要开口,便听门口来了探子报:“主子,丘鹿山上出事了。” 乱了一刹的心神恢复平静,陆酌暗骂一声,差点就被这女人勾过去了。 他不再看她,迅速转身离开,重重关上房门,带了探子去书房议事。 …… “晏久初又昏迷了?”陆酌隐在窗边的阴影里,一时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按照她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上回落水昏迷之后,她才穿了过来,那这回从马上跌下来撞到脑袋,又会发生什么呢? 会直接穿回去了吗?不能吧,要真这么简单,他立即去投湖自尽。 “付云归呢?”他暂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结果,便先打探打探付云归的动静。 看得出他挺在乎晏久初那丫头,不知他如今是否在□□。反正如果是他的心上人被这样糟践,他现在必定已经在去取人首级的路上。 探子却告诉他:“他被关进大理寺了。” 分卷阅读234 “关进?”陆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大理寺本就是付云归的地盘,怎么会用关进这个词? “是被大理寺卿顾惊秋亲自抓的。” “发生什么了?他不向来是顾惊秋最得意的左膀右臂?” “晏家五姑娘出了事之后,秋猎就提前结束了,下山之后,忠义侯晏伯明带着儿子晏柏兆,敲了大理寺的登闻鼓,状告大理寺少卿付云归,故意谋划致他女儿落水昏迷数日,付云归认罪了。” “什么!” 陆酌从漫不经心的状态中彻底抽离出来,一手搭在桌子上,正要再问,外头又有小厮突然来报:“启禀世子,刚刚外头有人过来给您送了一封信,说是临安王世子吩咐交给您的。” “拿进来。” 一听是付云归的信,陆酌连具体情况也没再问下去。 入狱之前还要给他送封信,看来会是很重要的东西。 拆开信来一看,果真如此。 陆酌嘲弄着,将信扔在桌子上,问还等在桌边的探子:“皇帝上回叫我什么时候带那个女人回去来着?” “后日。” “那这时间不还有的是吗?”陆酌两只脚翘到桌子上,悠闲道,“去,叫人收网,老子这么多年的仇,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 陈宅 从丘鹿山回来的眼线正弯着腰禀报今日山上发生之事,满头银白发丝的陈晁一手盘着两个核桃,向来不善的眉眼总算露出一丝愉悦。 “……虽非我们的人动的手,但晏久初的确昏迷至今仍未转醒,太医也说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付云归被晏家告入了狱,皇上责令顾惊秋亲自审他,消息应当已经传回到了大长公主那边。” “叫顾惊秋审他?”陈晁干瘪的脸皮扯了扯,“皇帝还是学不会公平公正啊,不把人送到刑部去,这晏家能忍?” “晏家似乎还挺信任顾惊秋,暂时没有什么异议。” “他们不是信任顾惊秋,他们那是不好再压着皇帝非要给付云归送到刑部去。”陈晁眯了老眼,“堂堂一个大长公主的儿子,王府的嫡长子,大理寺少卿,锒铛入狱已够狼狈,要是再求的更多,晏家自己恐也下不来台。” “大人说的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要做的,早就都有人给我们做好了,只要晏久初醒不过来,付云归出不来,那还有谁能阻止我离开京城?派人去告诉史太妃,日后江湖不再见,要她好自为之。” “是。”陈晁尚未如何高兴,那眼线倒是先替他高兴起来,“只要离了京城,云南那边自有接应大人的人,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大人的抱负马上就要达成了。” “哼。” 陈晁眯眼瞧着外头并不刺眼的夕阳,由他这话,好似也想到了自己日后的好日子。 “天高皇帝远,陈公公这是想要占山为王,做一方霸主啊!” 还未等陈晁真正开始享受夕阳的笼罩,正厅正对着的大门便被陆酌一脚踹开。 “不好意思了陈公公,皇上有令,请你到刑部走一趟。” 陆酌站在他家院中,笑得开怀,手上明黄的圣旨刺目耀眼,不输今日夕阳。 “西南王世子?”毕竟是从前皇帝跟前当差的,陈晁见到来人也并未慌张,只抬了抬头,慢吞吞道,“此为何意?” “何意?送你吃牢饭的意。” 陆酌将圣旨竖着向下摊开,一挥手,身边跟着的几个刑部手下便一窝蜂涌向了陈家正厅,将陈晁团团围了起来。 陈晁没叫那群人碰到自己,抖一抖两手袖子,森冷道:“我与你西南王世子,似乎并无恩怨?” “恩怨?”陆酌掏掏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当年你叫皇帝把我和付辞带到重华宫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跟你无冤无仇呢?姓陈的你这个总管太监当的好啊,皇帝死了你还能功成身退,叫他留块玉佩护住你,怎么,你看我像是会听他话的人吗?” “世子慎言。” 陆酌这等对先帝大不敬的话叫跟他一道来办案的刑部侍郎听了直皱眉头。 “知道,你们抓人吧,我不打扰。”陆酌退到一边。 “等等,尚未请教二位,陈某究竟犯了何罪?”陈晁听了他的话,仍旧没有半点低头,嫌恶地看一眼四周官吏,没叫那镣铐枷锁碰到自己。 陆酌为难地皱起了脸,“陈公公你的罪一言难尽啊,毕竟,史太妃那头也还没有定论呢。” “陈某与史太妃只是青州故交,世子此言,为何将我等二人联系到一起?” “只是顺嘴提一句罢了,公公不必多加怀疑,毕竟,同时被抓,又是青州故交,涉事案子又有重叠,难免不叫人感慨。” 陈晁神情一凛,“太妃被抓?” “哟,公公还不知道啊?你那好干儿子临时叛变了,说,暗杀李家大姑娘和姨娘之事,都是史太妃指使的,如今李尚书和京兆尹正在往居正殿去的路上,可惜了,你 分卷阅读235 现在要去刑部,不然,说不定还能过去听一耳朵呢。” 陈晁面露古怪,陆酌的耐心却已经耗到了底,“行了,有再多的话,都留到刑部去说吧,陈公公,该上路了。” 纵使再不情愿,陈晁还是被刑部的官吏戴上了所谓镣铐,临走前,他目光深深地看了眼站在暗处的眼线。 眼线低着头,紧握的拳头却俨然已经收到他的讯息。 等到刑部侍郎带着陈晁离开之后,正厅内一时之间只余他一人,他沉重地抬起头,正也要离开,却突见本该已经走了的西南王世子陆酌正靠在门旁,幽幽打量着他。 “带走。”陆酌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那眼线慌忙后退,“西南王世子,我并非罪犯,你怎可无故抓人!” “谁说我是在抓犯人?”陆酌笑笑,“我只是见你面熟,想要邀你去我府上坐坐而已,带走。” “我不去!” 陆酌睥他一眼,“你不想竖着进去的话,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横着到我府上做客。” 瞧着那人最后被抓走的身影,陆酌心情颇有些自得,他将圣旨背到身后,悠闲地走到这陈宅院中。 方才的阵仗不小,几个洒扫的仆人见到他,如避蛇蝎,赶紧拎着东西逃之大吉,他嗤笑不理,只抬头看看这日光。 夕阳西下,万物披戴金辉,层层光芒笼罩大地,半红半紫的云彩夺目无瑕。 就凭陈晁这种狗东西,居然也敢肖想一方霸主。 他仰头,如沐朝晖之下,披五彩之霞衣。 这耀阳的光芒,合该他来享受才对。 *** 本就阴冷的秋日夜里,阴上加阴的大理寺地牢。 “啧。”陆酌踩着地牢里冰凉的地面,穿过幽幽火光,来到一间牢房前。 付云归正披了毯子,坐在破席子上闭目休息,听见响动,眼睛也不睁,只问他:“人都抓了?” “抓了。”陆酌靠在铁栏上,“就是证据还少点,不够他死刑。” “她醒了吗?”付云归突兀地转了话题。 陆酌好笑道:“我又没有眼睛盯着她家,怎么知道她醒没醒。” “没有吗?” 付云归这话问的,陆酌抬抬眼皮,又听他道:“你后天走,事情都办好了吧?” “办没办好关你什么事?” “一次办好,日后就别再来了。”付云归淡淡,“她见你,我总担心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她见我的时候,不是她把我耍的团团转?”陆酌只要一想起自己还没得到的答案,心下就有一股无名之火窜上来。 他对男主有着别样的执着。 既然天命叫他穿到这里,他想,那他就一定要当主角当个痛快。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对了,有一事我一直好奇。”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栏杆上,隔着冰凉的铁皮,看似漫不经意,但其实一直注意着付云归的神情。 “如果当时你没有被带到重华宫,你还会想着给周家翻案吗?” “又或者,你还会想要做这个大理寺少卿,大半辈子都在替别人追求真相吗?” 听着他的话,付云归终于缓缓睁了眼,目光于片刻间失了焦距,不知看向哪一块老鼠啃过的枯草堆,“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是好奇。”陆酌歪了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同样都在重华宫,我本以为只有我当了魔鬼,没想到,你也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俺来宣传一下,专栏开了个陆酌的文,要是有朋友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这里文案就不放啦,爱你们鸭,国庆快乐!!! 文中“腰若流执素,耳著明月珰,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出自汉代的《孔雀东南飞》 — 感谢在20210929?18:43:32~20210930?17:0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槿柒柒?10瓶;冰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阿辞(二更) “生了生了,?是个姑娘,是个姑娘!” 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乱糟糟的侯府里终于尽数歇下一口气,?紧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忠义侯晏伯明在和妻子许敬月一连得了三个儿子的情况下,?这一胎终于得了个女儿。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从前府里都是男娃娃,?如今可算来了个小姐!”接生嬷嬷连连给晏伯明道喜,抱着刚生下来的女婴给他瞧。 “好啊,好啊!赶紧去照顾好夫人,?今日你们都有赏,?都有赏!”晏伯明小心接过孩子,眼角不知叠出了多少的褶子,?嘴角直咧到了耳后根,一脸高兴遮都遮不住。 “爹爹,?我也想看看妹妹!”小晏柏松张着手,?想 分卷阅读236 要来抱他怀里的女娃娃。 晏伯明哪里敢让他抱,?只慢慢蹲下去,让几个孩子都能看到妹妹的样子。 “妹妹好可爱,?妹妹叫什么名字呀!”晏柏松戳了戳妹妹的小手问。 “你是不是傻,?妹妹刚出生,?还没有起名字呢。”大哥晏柏兆一本正经地拍拍晏柏松的脑袋。 晏伯明乐坏了,?一听儿子说这,?忙道:“起起起,现在就起,这是咱们家第一个女娃娃,?爹爹要她一直高高兴兴,长长久久,就叫阿九。” “阿久是哪个久?长久的久吗?”晏柏兆问。 “不用那个。”晏伯明一介武将,心思难得细腻了一回,“用九重天上的九,咱们阿九是天上的仙女来的,是给咱们家造福来的;九还能寓意多,咱们的阿九,要很多很多快乐,要很多很多高兴,做这世上最快乐的小姑娘。” “好诶,那妹妹以后就叫阿九了!” 几个男孩子围着晏伯明,小手时不时想伸过去碰碰妹妹,都被他爹毫不客气地打掉。 “你们别把妹妹碰坏了,快去看看你们娘亲怎么样了,爹爹不能进去,你们赶紧替爹爹去看看。” 晏伯明怀里抱着女儿高兴的同时,也不忘刚经历过一翻生死疲惫的妻子。 他没有注意到,当他说话的时候,怀里的女娃娃正手指勾住了襁褓一角,乌灵灵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和他下巴上的胡渣,眼神清明的模样,压根不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 “阿九,阿九你跑慢点,你不要摔着了!” 那是嘉正九年的时候,晏久初的小短腿在御花园里跑啊跑,跑啊跑。 风吹动她身上的留仙裙,刮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叫她果真如晏伯明所说,像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观音座前善财童子和龙女的那种。 今日是九月九,宫中设重阳宴,晏伯明和许敬月带着几个孩子入宫赴宴。 晏久初穿到这里来已经有六年了,她是个胎穿,一出生就是忠义侯府的五小姐。 穿越的前一天,她看了本小说,对小说里的男主他哥痴迷不已。 男主他哥叫付辞,字云归,父亲是临安王,母亲是大长公主,一出生就是王府的世子,皇帝亲自抱着他给他封的那种。 晏久初之所以喜欢他,是源于作者书中对他为数不多的描写。 矜贵冷傲的外表,温润有礼的性格,几次出场为男女主解围,都是张弛有度,雷霆手段,妥妥的古代版霸道总裁他哥,霸道董事长。 因为他在原书中出场并不多,所以晏久初这晚看完全书后,又把有关他的片段翻来覆去看了十遍不止,看到了已经能完全熟练背诵的程度。会背了还不算,她还又摸去了原作者微博,将原作者的微博翻了个底朝天,就为能找出一点与他相关的内容,高兴高兴。 被一个二次元人物迷成这样,她承认她是真的很不该,可没办法,他就是真的真的很香啊!而且越想越香啊! 那一晚,她是怀抱着对他的喜爱睡着的。 然后一睁眼,她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婴儿身上。 当她听到那个男人抱着她,给她取名叫阿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一咯噔; 当她听到别人无意中提到,这是忠义侯府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是一咯噔; 当她听到别人管她眼前这个长相周正的男孩子叫晏柏兆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很多很多咯噔。 那晚看过的小说里,正巧有个叫晏柏兆的男配,身份是忠义侯府的长子,他还有个妹妹,小名叫阿九。 这下好了,全都对上了。 原来她是穿书了,穿到了她看过的这本小说里,穿到了这个真正有付云归的世界里。 而她穿过来的身份,是原书中一个六岁痴傻的忠义侯府小姐,男主好朋友晏柏兆的妹妹,被男主她妈定遥大长公主拿来想要娶给男主做正妻,充面子的一个炮灰人物。 因为她是傻的,所以她妨碍不到自己儿子跟心上人之间的感情;又因为她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她的身份不至于让他们王府太过丢人,娶她只用好吃好喝地供着养着,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位大长公主的如意算盘打的是真的好。 不过那都是原书中的情节,而且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她才刚穿过来,还是个婴儿状态。 而且,她想,既然她都穿过来了,那她怎么可能还会按照原书的剧情走,怎么可能还会真的变成一个傻子?她想要做大长公主的儿媳妇没有错,但她喜欢的是男主他哥啊! 她要从小和男主他哥培养好感情,改变剧情,她才不要当小傻子,被逼着去男女主之间膈应人,她要和付云归谈甜甜的青梅竹马的恋爱。 有梦想自然是好的,但是由于各种现实因素,她长到六岁,见过付云归的次数,依旧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每次见到他,她都跟个跟屁虫似的黏在他身后,付云归虽说没有表现出很烦她,但对她也不是很热情,是一种 分卷阅读237 你跟着我我就会自觉照顾你,你不跟着我我也不会主动找你玩的态度。 晏久初当然受伤,但又想着,他们的确没见过几次,他对她的印象应该还只是好朋友的妹妹,仅此而已。所以,他对她回应太过热情才不符合他原书中矜贵自持的形象呢。 于是她也没有多挫败,只是想着能以更多的方法接近付云归。 两人不熟就慢慢相处,相处相处就熟了,只是相处需要机会,她需要自己去制造各种机会。 她知道付云归和弟弟付照自小就在皇宫里跟皇子们一起读书长大,她哥哥晏柏兆是三皇子付玄卿的伴读,自然也在。她也想要跟他们一起读书,于是她故意在有些方面表现地很聪明,很会背诗习字,都快赶上晏柏兆的那种。 她想着,皇宫里也不是只有皇子,公主们不是也需要伴读么?只要大家都知道她聪明,渐渐地就能传到皇帝耳中,皇帝知道了,肯定就会选择把她送到公主身边做伴读,那样她就能经常在宫里见到付云归了。 可是她错了,她虽在家里人面前表现地很聪明,但是她的母亲许敬月是个敬小慎微到一定程度的人,她担心她的这份聪明会给她招来祸患,所以一直都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个,也根本没有叫她在外人面前有过多展示的机会。 她的聪明只有家里人知道。 如她所料,后来公主果真要选伴读,但是由于许敬月对她的保护,皇帝选中的是另一位殿阁大学士家里的女儿。 她无奈的同时,也不能说怎么样,毕竟许敬月是真的为了她在着想。 于是她只能再次过上很久才能见一面付云归的日子。 这一日是嘉正九年的九九重阳,她随家里进宫赴宴,这种场合,付云归自然也会在。 她们家到的比较早,她听说几位皇子和公子们都还在文渊阁读书,便央着许敬月,说要去文渊阁找晏柏兆,私心却是想见付云归。 许敬月拗不过她,便答应陪她去。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去找那么多男孩子,虽还都只是孩子,但也不好解释,她便把家里剩下的几个孩子,除了还不会自己好好走路的晏敏初之外,全都叫上了。 晏久初混在几个兄弟中间,就不会遭人闲话。 一行人从长明殿走到御花园边上,走的都有些累了,只有晏久初还兴致勃勃,不停地跑,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付云归,她心里就高兴。 皇宫她来过几次,对御花园也不陌生,她知道沿着倚莲池一路绕过假山,就是忘忧亭,忘忧亭过去,再走一段路,便是文渊阁,文渊阁里有她心心念念喜欢了好几年的人。 “阿九,你跑慢些,小心地上石子!” 许敬月见她跑得快,担心她会摔跤,想着自己也得跑快些跟上她才行,却听“咚”地一声,身后的晏柏竹不小心被一颗石子绊倒,竟先摔了一跤。 她只能停下来先去照顾晏柏竹,叫苏和赶紧去跟上晏久初。 结果苏和刚绕过假山,便听见扑通一声,倚莲池中激起好大一阵水花,晏久初在忘忧亭那边落了水! 她慌忙赶过去,只见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地上掉了一根断裂的玉簪,晏久初的头发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没过多久便沉了下去。 她急急忙忙跳下池子去救人,救上来的时候,晏久初人已经晕过去了。 原书中可怕的六岁魔咒,晏久初未能幸免。 她当真如书中所写,痴了,傻了,心智停留在六岁了。 她把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是穿书过来的,忘了自己是怎么落水的,忘了自己跑那么快是要去找谁,忘了自己,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付云归。 后来跟晏敏初说说笑笑地说要嫁给世子哥哥,那都是姑娘们之间肤浅的玩闹,只有一开始,她对他的那颗初心,才是真的喜欢他。 可是他把她吓进水里了。 在她还痴傻的时候,她那么那么喜欢的付云归,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故意吓唬她,叫她跌进水里了。 没有什么死去的原主,是她自己,从来都是她自己,只有她才是晏久初。 许敬月生下来的就是她,撞见陈晁和史青瑶在假山下密谋陷害云南王的也是她,被他们敲晕了扔进水里的还是她,被付云归吓到哭泣,跌进水里的,都是她。 她只是重新醒来后记忆乱了。 “世子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呀?” 那是许敬月带她去王府做客的时候,她捧着自己的小肉脸,蹲在小付云归身边,看他写字的时候问的。 小付云归板着个脸,义正言辞道:“我不喜欢小姑娘。” “你骗人,哪有男孩子不喜欢小姑娘的。”晏久初缠着他,“那你是不是还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嗯。”付云归看起来不大乐意搭理这个问题。 “那你喜欢我吧。”晏久初脆生生道。 付云归终于把目光从纸上转移了过来,看着她的脸顿了片刻,“为什么?” 分卷阅读238 “因为我好喜欢你呀。”晏久初一点也不遮掩,小手攀上他的胳膊,“世子哥哥,我不叫你世子哥哥好不好?我听好多小姑娘都叫你世子哥哥,我不要跟她们一样。” “那你要叫什么?” “阿辞!”晏久初笑得跟小太阳一样灿烂,“我叫你阿辞好不好?” 付云归没拒绝她,“随便你。” “嘻嘻,那我最喜欢阿辞哥哥了,阿辞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因为能见到的时候不多,所以一见面,她总喜欢缠着他,逗他,要他陪自己玩,一玩就是一下午,就连付照来把他叫走,她也会晃着双丫髻仰着脸跟着的,摇摇晃晃真就跟个小尾巴一样。 而他也一直都由她跟着,还会时不时回头扶她一把,牵她一下。 她以为,那是他也愿意慢慢接近自己了,她以为那是很好的开端,可是不是。 需要查案的时候,他义无反顾把她给推开了。 眼角慢慢有泪滴滑落,晏久初缓缓睁眼,入目是一片光亮,正在照常给她擦拭身子的冬藤见此情状,吓得一下直起了身子,定定看了她两眼,跌跌撞撞冲出去喊许敬月—— “快去告诉夫人,小姐,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 付云归入狱之后,案子一直没有开审,虽然晏家的指控他本人全都认,但是晏久初本人没有醒过来,一切都还得再往后推。 定遥大长公主这些日子愁坏了,天天叫人往忠义侯府送各种各样的礼品补品,天天催促张太医去照看晏久初,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每天都在祈祷,盼望着晏久初能早日醒过来。 只要她能醒过来,只要她能亲口说出付云归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他就还能无事出来。 可是晏久初醒不过来。 此时距离重阳秋猎已经过去五天了,付云归也在牢里呆了整整五天了。 这一日,她又带着大堆的礼品补品上门来了,许敬月如往常一样招待她,礼数周到,甚至脸色都没有变,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这是洞庭湖那边打捞上来的鲢鱼,叫人新鲜送过来的,家里人多,煲鱼头汤喝最好,还有太医院新到的一批冬虫夏草,还有营州那边送来的人参鹿茸和貂皮,我都拿了些过来,家里缺什么药材就只管说,阿九她……” 许敬月低头,“阿九她很好,多谢大长公主关心。” 大长公主颤了颤睫毛,神情有些不稳,“张太医今日已经来过了吧?他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说能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是,阿九她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能醒过来,一定能醒过来。”大长公主兀自碎碎念着,不知是在说与许敬月听,还是在说与自己听。 “那,那本宫今日想看看她,行吗?” 定遥大长公主何曾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许敬月隐下眼中的泪花,默默点了点头。 “多谢。”这位大长公主跟她一样低头,说了句这辈子都没有说过的话。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今时今日的这一声谢,都着实分量十足。 许敬月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妾身带公主过去吧。” “好。” 两个女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温和,谁都没有了一身戾气。 并非是第一次来这晏家后院了,定遥大长公主想,上一回她来,还是知道付云归当真想要娶晏久初的时候,那一盏黄山毛峰,打乱了她所有的阵脚。 如今这一回来,她哪还有什么阵脚,她只祈祷着晏久初能够快快醒来,能够把她的儿子从地牢里解救出来。 不知是否是上苍听到了她的祈求,两人正走到半道上,便见前头有个丫鬟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边跑边喊着:“夫人,夫人,小姐她醒了,小姐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顺便,拎着刚清醒的阿九问问大家,九月最后一天了,大家营养液都用完了嘛?要是有无处安放的营养液,也可以送给阿九补补身体呢,爱你们mua~ — 感谢在20210930?17:02:32~20210930?22: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君嘿嘿?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升堂 忠义侯府,?祝月斋 满屋熏着安神的沉香,挂了半边的烟纱帐子垂在床榻边缘,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方才丫鬟的一声惊叫,便再没了别的响动。 晏久初盯着帐子顶,?尚还迷茫的眼睛眨了两下,?神智刚恢复一点,?便听外头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声响,?只是脚步声有些乱。 许敬月和大长公主一齐快步走着,时不时小跑两下,待到她床榻前,?还是前者先扑了上来。 “真的醒了,?醒了就好, 分卷阅读239 醒了就好。”许敬月抓住她的手,?差点就要语无伦次,疲惫之神态就跟几个月前她落水醒来之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娘亲。”她虚弱地唤了一声,?想摸摸她的脸。 原来她一直都是她的女儿,?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她半路才得到的便宜娘,?许敬月爱的疼的,一直都是她。 “娘亲在,?娘亲在。”许敬月又是去摸她的额头,?又是去替她掖被子,?紧张到不行。 “要不要把张太医叫回来看看?” 生怕自己没有存在感的大长公主挤进了这对母女的对话,?叫晏久初终于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公主娘娘。”她动了动手,?似乎想起来行礼,却又明显不太起的来。 “躺着就好,躺着就好,?本宫叫人去喊太医回来吧?醒了之后更得好好看看才是。” 大长公主从来不出差错的精致面庞仿佛比上一回见到时憔悴了不少,晏久初听见她喊若荷姑姑去请太医,又听见她亲切地问自己身体有无不舒服。 奇怪,她受伤,这大长公主看起来怎么那么难过?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她的儿媳妇,没了她一个,她也不至于憔悴成这样吧? 莫非是付云归以为她要死了,干脆直接拿她当借口,说非她不娶打算出家了? 有可能,毕竟这位长公主眼里向来只看得到自己儿子的利益。 太医需得去皇宫请,还得费些时间,常年住在侯府为晏久初照看身体的彭郎中,先被许敬月叫了过来。 郎中诊脉之时,大长公主和许敬月一齐退到了屋门口。 “待会儿可否让本宫跟阿九单独聊聊?”大长公主目光殷切地望向榻上的晏久初,眉间困顿难解。 许敬月知她的目的,女儿刚醒来,实难答应这种请求。 “你放心,本宫不会逼她的,本宫只是想跟她说说云归的事,阿九她刚醒来,定还不知晓这些,若真一切都是云归的错,本宫便随他由大理寺处置。” 大长公主这一番话,说的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毕竟付云归做出那种事情,在晏久初刚被左家绑架过后的当口,惊魂未定,又去恐吓她,故意将她吓入水中。 她那时真真只有六岁的心智。 万幸是后来晏久初醒过来了,万一醒不过来,那便是谋杀。 她从前哪里感受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如今却是为了付云归之事,再三低声下气,向晏家示好,求晏久初原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帝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卿顾惊秋,便是要他不得徇私舞弊,秉公处理。 毕竟众所周知,付云归是顾惊秋的左膀右臂,将此案交给他,那便是朝廷上下几百双眼睛紧紧盯着,稍有错处,那他大理寺卿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现在只有晏久初,只有晏久初能救他了。 许敬月默默看着彭郎中在榻前为女儿诊脉,昏睡了好几日,她如今面容稍有些消瘦,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起来一点的肉又都消失了下去,叫她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满腹的怒火翻涌,她想指着大长公主的脑袋,问问她究竟是如何教出的这般好儿子,问问他们家究竟为何要一次接一次地逼着她女儿,把她当个玩物一样,一会儿要娶给这个儿子,一会儿又想她嫁给那个儿子,敢情他们晏家的女儿,就活该被他们家捏在掌心里不成? 可那终究只是妄想,她忍着心痛低下头颅,隐下所有情绪,“公主想去便去吧。” “多谢。” 大长公主对她自然是感激的,可是掩不过她想要解决儿子问题的着急,只是匆匆说了两句,她的眼珠子便紧盯着晏久初,再也没放过。 那边彭郎中为晏久初诊断完毕,说是无甚大碍,又给晏久初开了一堆进补的药物,嘱咐她多加静养好生休息,许敬月谢过他,接过他开好的方子,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大长公主便到了晏久初床前。 “阿九啊。”她坐到榻边上,看了看晏久初的伤势,小姑娘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白白净净的脆弱模样,瞧着十分惹人怜。 “都怪我,若我当初没有想要你嫁给清之,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大长公主一时情绪上头难自抑,抹着眼角惆怅了半晌,才问她:“可还有什么地方难受吗?要不要本宫帮你弄些什么?” “公主娘娘,没事的,不难受了。”晏久初看着她发懵,不太明白她究竟为何要跑到自己榻前伤感。 “那行,阿九,实不相瞒,公主娘娘今日来,是有事想要求求你……” 再难启齿,也不得不启齿。 大长公主颅内自我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轻轻覆上晏久初搁在锦被上的手。 “阿九,你从小就喜欢世子哥哥,如今,公主娘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世子哥哥好不好?你世子哥哥他,他现下已经在大理寺地牢里呆了五天了……” *** 牢里蹲了整整五天的付云 分卷阅读240 归,终于在第六日的早上,被传唤去受审了。 因他身份特殊,今日是大理寺卿顾惊秋亲自闭门审他。 见他被狱卒带上来的时候,顾惊秋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那是十七岁就跟着他手底下干活的人。大理寺审案的日子其实不好过,动不动就得亲自下到各种又脏又差的地方查探,查不出来还得遭受百姓的质疑或谩骂,一般养尊处优的王公子弟,其实不太肯来。 可付云归是亲自跟先帝要求过来的。 这么些年,他向来觉得他端方自持,守礼有节,无论做什么都恪守分寸二字,如今却被告知,他做了那样荒唐的事,实在叫他难以料想,措手不及。 “老师。” 付云归走到往日熟悉的堂前,向顾惊秋拜了一拜。 “枉你还叫我做老师,仁义礼智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惊秋看着这爱徒,心下无奈至极,一拍惊堂木,叫了堂外的晏家人和临安王府众人进来。 付云归回头,见到跟在晏伯明和许敬月身边的晏久初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即便真心实意地笑了,“阿九醒了。” 嗯,醒了,彻底清醒了。 晏久初木着脸,一进大堂便先看向他。王府公子果真就还是王府公子,牢里呆了五六天,一点邋遢样都没有,别人出来下巴处起码都会冒些明显的胡渣,他的脸上却干干净净,连衣服都没怎么弄脏,走到大街上,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刚从地牢里出来。 “云归。”大长公主带着付照走到付云归身边,将他前后上下打量一番,呢喃道,“瘦了,瘦了,这么多日,怎么清瘦成这样了?” “……” 哪里清瘦了? 晏久初知道有一种瘦,叫妈妈觉得你瘦,也不好意思多吐槽大长公主,只能默默低头,走到与他们对峙的另一边。 “除当事人外,堂下无关人员请先退至旁听席。” 平日大理寺卿审案,威严庄重,全程肃穆,哪里有说过“请”这个词,如今倒好,一边是历经三朝的定遥大长公主和王府世子,一边是官居一品的武将同僚和侯府县主,无论哪边,他都得客客气气地给面子。 幸好顾惊秋平日里威望高,大长公主和晏伯明也都很是给他面子,听他一发话,便自觉分站到了两边。 顾惊秋捋一捋胡须,先向晏久初道:“乐寿县主,据本部堂所知,数月前,前御史中丞左春生之女左娇娇伙同长宁伯爵府之女纪筱已因故绑架了你,此事为真?” 晏久初揪紧了衣袖,“是为真。” 顾惊秋又问:“那你当时是如何得救?” 晏久初看一眼付云归,“是临安王府世子派人救的我。” “救了你之后呢?” 晏久初不再去看他,眼睛只盯着地上某一处,眼前满是那一日的回忆—— “救了我之后,他在我面前,亲手杀了个人,然后拿刀逼问我,直至我跌入水中,昏迷数日。” 其实若是寻常情况,大可以说付云归杀的那个人是绑架她的人之一,而逼问她,也只是跟她闹着玩,叫她后来跌入水中昏迷数日,也只是寻常朋友间的玩闹,他自己也没想到玩大了而已。 那样,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问题的关键地方在于。 寻常朋友间的玩闹,那得是寻常。 而谁都知道,被绑架时的晏久初心智仅有六岁。 二十岁的大理寺少卿,拿杀人恐吓一事跟一个六岁孩子玩闹,怎么都跟寻常二字扯不上关系,只能叫明知故犯。 如此吓唬一个六岁孩童,轻则可能叫人一辈子留下阴影,导致其本就迷糊不清的神智乱上加乱;重则可能使她因落水加过度惊吓,窒息而死,那便是谋杀。 “付辞,乐寿县主所言,可为事实?”顾惊秋板着脸道。 付云归直视他的问题,“是事实。” “那你究竟为何要如此行事?救下人之后,你本可以直接将人送回晏家或带到大理寺,究竟为何又要对她进行二度伤害?你明知她只有六岁心智,还对其如此行事,你可知,此为知法犯法?” 付云归垂首,“我承认,是我一时私心,犯了错,伤了县主。” “付辞,公堂之上,无有什么好藏匿的。”顾惊秋眼光毒辣,一看便知他有不愿说的隐情。 付云归却道:“大人就当我是真的想害她吧。” 顾惊秋登时横眉竖眼,“付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付云归冷静,“事情是我做的,大人尽可当谋杀未遂处置,学生不做辩驳。” “云归!” 他不做辩驳,大长公主可还要做辩驳,她紧张地看向顾惊秋,“顾大人,请容本宫说句话。” “乐寿县主虽对外宣称是在中秋当日才清醒的,但就本宫所知,中秋前几日,她便已经是神智正常之人,那有无可能,几个月前,当时云归吓人落水之时,晏五姑娘 分卷阅读241 已经是个清醒的人了呢?” “大长公主此为何意?”晏伯明听不下去了,一撩袍子就要上前与她理论。 “本宫只是适当提出自己的猜想,忠义侯还请冷静。” 大长公主扫了晏伯明一眼,最终将焦灼的目光落在晏久初身上。 “乐寿县主,你有何说法?”顾惊秋问。 吓唬女童和吓唬已经及笄的女子,那可是两回事,正如上所说,一个是犯罪,一个却可解说成玩闹。 付云归只看着顾惊秋头上悬挂的那块“执法持平”四字牌匾,以为自己立刻就能听到晏久初否认的声音,可那道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他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去看晏久初。 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好的小姑娘站在那里,双眸静静凝望着他,似在出神,他轻轻唤了一声,“阿九?” “大人。”晏久初紧随其后出了声,似是终于做好了决定,转头面向坐在堂上的顾惊秋,道,“臣女当初被绑架之时,神智……” “大人!” 小跑着进来的官吏呼叫声从门外传到了堂前,“大人,京兆尹那边审陈晁之案,说碰到了棘手问题,正要付少卿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国庆白天出去玩了,晚上更新有点晚了,明天一定爆更!!! — 感谢在20210930?22:12:06~20211001?20: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能喝牛奶?88瓶;36324890?12瓶;没有然后。?10瓶;司颦蹙、Y?5瓶;低空飘过、殿春?2瓶;铁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阴影(一更) 马车里,?付云归没忍住,看了看晏久初。 后者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垫子上,身上裹着燕尾青的披风,?上一回见还肉嘟嘟养的很好的脸颊清减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病弱又单薄,?一双杏眼盯着车内的矮桌一角,?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里的静谧超乎寻常,?街上的喧嚣也入不了谁的耳,?付云归在冗长的沉默过后,平静地开口:“阿九为何要救我?” “不想救你。”晏久初沉闷地回答着,也不看看他,?“是大长公主求着我救你。” “求你救我,?你就答应了?条件是什么?” 付云归既了解自己母亲的为人,也了解晏久初的想法,?两人一定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如你所愿,我想起来了。”晏久初深吸一口气,?忽又放松下来,?“阿辞哥哥,?我想起来了。” 她将脸转向付云归,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惊愕的表情。 “你说什么?” 付云归呼吸不禁慢了下来,?蜷在身旁的五指越握越紧,?不可抑制地想要掐上晏久初的双臂,?摇着她问个明白。 “我说,?我想起来了。”晏久初不带一丝的玩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想起来我当初是怎么落水的了,也想起来当初是怎么缠着你的了。” “所以我才要死活赖上你的马车,?跟你去见皇上,去见史太妃和陈晁,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心如止水,将一切都说的轻描淡写,“所以你满意了吗,阿辞哥哥?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阿九……” 付云归不满意,一点都不满意,他只觉荒诞,他从前有多希望晏久初清醒,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究竟凭什么,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在晏久初身上,凭什么要她去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大长公主跟我同意了,只要我把你救出来,就立马送你去临安,这些事情过去之后,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吧。”晏久初不知该拿怎样的情绪去面对他,只最后珍重道了一声,“阿辞哥哥。”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替我做这样的决定?” 付云归忍了一路都没叫自己碰她,听到她这话,却实在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凭什么,我不会走,我宁愿回大理寺行刑,我也不会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你跟我一起去临安,是你要到我身边来的,你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走……” 他逐渐逐渐语无伦次,知道晏久初大病初愈,也不敢用力抱她太久,只松松垮垮将人环住,脑袋搁在她肩窝处,无论如何不肯放。 “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这样暧昧的动作,晏久初却压根没想过挣扎,自清醒到现在,她内心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拥有完整的记忆,站在上帝视角看到了一切,她突然就释怀了。 她那么努力去喜欢他,可却抵不过他想要替人翻案的心思,几个月前是这样,几个月后的中秋,还是那样。 他不惜逼着她去回忆那些痛苦,叫她忍不住痛哭流涕,即便知道她很难受,他还是想要翻案。b 分卷阅读242 r   这样的男人,她要来究竟做什么? 折磨自己吗? “我相信我在你心里,可能是有点位置了,可是一定抵不过别的事情重要。”晏久初食指揩去一点泪花,嘴角扯了扯,“如果我说,现在去给周家翻案,去给云南王府的清白作证,会让我很痛苦,你会放我走吗?” “阿九……” “你不会的。”晏久初干脆地替他回答,“你跟我哥哥那么多年的交情,不还是可以一把把我吓进水里吗?我跟你才多久的交情,世子哥哥何必那么在乎我的感受。” “不是,阿九,不是,我……”付云归颤着唇,想要说出口的辩解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想说,不是周家,不是为了周家,只是为了他自己,是他自己的心魔在作祟。 “世子哥哥下去吧,京兆府到了。” 马车已经在两人的交谈中悄然行驶到了京兆府门外,晏久初推了推他,自己先行下去了。 京兆府衙门里,夏侯瑜正等在堂内,翻来翻去那些案卷,有些地方始终摸不着头脑。 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付云归来了,抬头一看,付云归来是来了,先撞入他眼帘的,却是走在前头小小一只的晏久初。 “昨日刚听闻阿九醒了,没想到今日就能出门了?”夏侯瑜错愕一瞬,旋即惊喜不已,“身子可有好些?快别站着了,先过来坐吧。” 堂内只夏侯瑜屁股下有一把座椅,他赶忙起身让位给她。 “多谢夏侯哥哥。” 晏久初浅浅点头过去。 夏侯瑜亦点了点头,走到后头紧跟着进来的付云归身前,拿卷起来的卷宗敲了敲他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把阿九带来了?” “刚从大理寺出来。”付云归简短道。 “你们那案子今日开审?” 京中还有哪个有点门路的人不知道临安王府的世子因为涉嫌谋害晏家县主被抓的?夏侯瑜如今见两人不仅好好的,还一前一后到他跟前来了,心中难免颇多诧异。 “阿九没告你要害她?” 夏侯瑜何等人精,知道凭晏侯夫妇的脾气和疼女儿的程度,不把付云归告到脱一层皮是断不可能会罢休的,如今这般,便只能是晏久初自己出面救了他。 付云归也承认,“告了,但是也替我辩解了。” “这是为何?”夏侯瑜捅捅他的手肘,“莫非是阿九真喜欢上你了,舍不得你受刑?” 付云归抿嘴,“不喜欢。” “不喜欢还救你做什么?” “我记得你叫我过来,是为分析案子的吧?”付云归不快地扫他一眼。 “哈哈哈哈。”夏侯瑜干巴巴地笑了两下,收起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将手中的卷宗塞给他,“你看看,现如今能找到的证据就这些,各处散乱没个总的头绪,交给刑部也不好处理。陆酌前几日走了,其中有不少还是他搜集起来给我的,看来他也是恨毒了这死太监啊。” 何止是陆酌恨,他也恨。 付云归攥紧那份卷宗,抬眸看向坐在京兆尹位上新奇不已的晏久初,道:“阿九也是证据。” 夏侯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证据?” “当年阿九在御花园落水,是有人把她扔下去的。” 夏侯瑜闻言大惊,“你不会告诉我,正是那姓陈的吧?” “你问阿九。” 付云归沉下去的眼神叫人捉摸不透,“我也不知道她落水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 九月中旬的这一天,上京的朝野上下突然震了一震。 满京城都知道的忠义侯家那个六岁痴傻的女儿,突然出来指控自己当年在皇宫御花园内落水,是因为听到了当时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陈晁和史妃在假山下密谋陷害云南王周臣严。 陈晁将其敲晕之后,将其带至忘忧亭处抛湖,致其一朝痴傻多年。 与其一同出来指控的,还有大理寺少卿付云归呈上的种种证据——云南王事出前后,青州史家一直有派人以寻药之名盘桓在云南,而派去云南暗中巡察的御史左春生,也一直都是陈晁一党,包括后来上位接管云南地区的宁州都督,与陈晁暗中也有颇多书信往来。 “左春生当年倒的确是陈晁一句话提上去的,可这就能断定他是陈晁一党了?” “傻了,左春生若非与他走的近,他死了之后,他女儿怎么就会落到他手里了?听说,原本那左娇娇寻陈晁是求庇护的,谁晓得就被算计上花轿了。” “青州知府姚家那女儿要去给西南王当王妃,不愿意,求到史家头上,给了不少好处,史家就叫史太妃帮忙,跟陈晁串通,把两人女儿给调包了。” “乖乖,那此番可是他自己自投罗网。” “谁说不是,一个老太监,管天管地,还敢管到西南王府头上,得亏西南王府那世子已不在京城,不然照他那性子,可不得把人抽筋扒皮了。” 分卷阅读243 “可是奇怪,史太妃好端端的,跟陈晁搅在一起做什么?” “孤陋寡闻了吧,那史太妃是青州史家的人,陈晁他老家不也是青州?听说那老太监没进宫前,两人可能还有一段呢。” “可别是为了一个女人进宫当太监?” “那自然不可能,陈晁进宫比史太妃还早两年呢,具体怎么搅和到一块儿,除了他们俩自己,还有谁能明白?” 两个刚得知消息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边低声讨论着边从宫里头出去,身后的红墙黄瓦间,有一抹素色黑灰的倩然身影,进了素来沉闷的居正殿。 付玄卿正坐在书桌后头,看着施施然进来的史贵太妃,默默无言。 “见过皇帝陛下。” 史青瑶直着身子,腰也不弯,就这么向付玄卿念了一句,以作礼数。 付玄卿将他们大理寺和京兆尹还有刑部联合呈上来的卷宗扔到桌上,“史贵太妃还有何言?” 史青瑶的神情岿然不动,“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承认,我有错,陈晁也有错,可是错处最多的,难道不是你的好父皇,那位高高在上的先帝吗?” 付玄卿微微蹙眉,“这里是居正殿,由不得太妃放肆!” “放肆?”史青瑶突然笑了,“皇帝怕是不知道放肆两个字怎么写吧?从小被你那生性多疑的父皇管着,怎么,你知道如何才叫放肆吗?” “放肆是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陈晁搅和到一起,放肆是我借他的手把云南王周臣严拉下马,放肆是那么多年,你的那些手足兄弟,在我吹的枕头风下,足足没了大半,放肆是即便我有罪,我也绝不会在这里跟你低一下头。” “皇帝手里还有多少关于我的事情?肯定不止跟陈晁的这几件吧?”史青瑶笑的坦然,“你把我留到现在才处置,为了什么?为了我当年没有算计到你头上,放过了你的恩典吗?” 付玄卿双手重重拍在桌上,青筋暴怒,身子前倾,是山雨欲来时的狂风之兆。 “你这个疯女人。”他咬牙道。 “我当然是个疯女人了。”史青瑶浑不拒绝这个称呼,甚至一步一步解剖道,“可我是怎么疯的?皇帝陛下,我不是被你那好父皇逼疯的吗?他既然早就没有让史家女儿有孕的打算,那为何还要把我召进宫来?他一边宠着我,疼着我,一边又给我灌一壶接一壶的红花,这样的日子谁不疯?” “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难道被逼疯的只有我一个人吗?皇帝你自己不也深受其害吗?十四岁就因他的猜忌被贬到燕州的滋味如何?一个人孤苦伶仃,连母亲死了都不能回来看一眼,那种滋味又如何?你怎么还没有被他逼疯呢?” “还有如今云家那位国舅爷,好好一个状元郎,谁不知道的名满上京,学富五车,偏偏一句太过好看,就把他降为探花,真的只是因为太过好看吗?真的不是忌惮他云阳侯府他日成了气候会辅佐你威胁他吗?” “他这一辈子谁没有在防?你以为临安王府屯不了兵,他就会放过他们一家吗?你以为他在付云归一出生时就封他做世子,真的是在为他们家好吗?” “云南王府的质子受苦,西南王府的质子受苦,他临安王府的凭什么又能过上好日子?” “疯言疯语!” 付玄卿捶着桌子站了起来,忍耐即将到头,却又冷眼看着她,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如他所愿,史青瑶果然还有不少话能说:“是不是疯言疯语皇帝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知道,当初云南王府那小孩被你父皇绑走的时候,付云归在哪里?他在重华宫里,他跟那西南王府的小孩一起,被陈晁绑在重华宫里,亲眼看着云南王府的质子被一杯鸩酒毒死,他是眼睁睁看着他死的!” “你以为陈晁为什么要把他们绑去重华宫?要不是皇帝授意,陈晁如何能这么干?” “他要他们亲眼看着他死,要他们看到胆敢威胁到他,就是这样的下场!他既封付云归做世子,又要把他逼到心理扭曲,他谁没有算计到?他谁都算计到了。” 史青瑶言及此处,已经彻底扔下了所有的包袱,在居正殿内泰然踱着步,脸上还挂着微笑。 “所以啊,他这样的人,我算计算计他的朝廷,算计算计他的儿子,又怎么了?难道天底下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吗?!” 付玄卿眸色冰冷,盯着这个死到临头什么都不怕的女人,一时竟说不上来话。 他本只想同她对峙,将她这些年做过的事都一一清算,叫她幽闭冷宫一辈子,孰知她的嘴里竟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难怪,难怪父皇死后,云归就一直想着给周家翻案,明目张胆地从刑部和大理寺调各种卷宗去查,他当时看他的那股劲,还以为他只是单纯不忍心周珩枉死,想给他正名,现在想来,他只是逃不过自己的心魔。 周珩原来是他眼睁睁看着死的啊。 父皇要把他逼疯,要叫他做不得好人,要让他坐上临安王的位子之后,一旦对朝廷有了威胁,朝廷能立马师出有名。 分卷阅读244 还有陆酌也是,他们不用跟周珩一样去死,可是他们要眼睁睁看着周珩死,要一辈子以此为戒,不敢过界半步。 所以陆酌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皇帝要他做恶魔,他就做给他看,怎么放肆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来。反正西南王已经这么烂了,皇帝要师出有名,早就有名了,他根本不用给西南王府留面子。 可是付云归不可以,他要一步步走的小心,一步步控制自己,不要堕入深渊,不要成为跟陆酌一样的恶魔,他不能毁了临安王府的声誉,不能让皇帝抓到他一丝把柄。 他小心翼翼地活了十几年,所有人都觉得临安王府的世子,是个挑不出错的人,是个方方面面都完美的人。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敢出错,但凡行差踏错一步,他都怕自己再也拉不回自己了。 那样压抑地过了十几年,所以先帝一死,他就爆发了,他要把从前埋在心底里,不敢说不敢做的那些事,统统都做一遍。 他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了,他看自己像个疯子,却又时时刻刻警告自己,不能成为陆酌那样的疯子,他只是想要找出真相,想要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交代。 可他还是做了跟陆酌一样会做的事,他把晏久初带进深渊里了。 他为了不让自己痛苦,一股脑将晏久初祸害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都是他的私心在作祟,是他贪心,是他想要走捷径,想要尽快摆脱这一切,他不想叫自己越来越疯,可是他快把晏久初逼疯了。 所以陆酌一点都没说错,哪里只有他一个人是魔鬼,他分明跟他,是一模一样的人。 从小到大的阴影,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1?20:56:32~20211002?16: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看更新?22瓶;钱是王八蛋、木南楠木?10瓶;初心未变。、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柿饼(二更) 晏久初在家里恢复了一段日子,?每天听着哥哥们说外头又有哪家的人被牵连被拉下马,她都无动于衷,但是这一日,?账算到了自家婶婶周氏头上。 她叹一口气,其实她早有预感,?果然该来的总得来。 事情的起因是晏柏兆从夏侯瑜那里得到了两封烧了一半的信。 夏侯瑜道:“周小将军不是从幽州回来了吗,?最近我又正好帮他把他妻子和其生母的案子给了结了,?他就请我到他家坐了一坐,?喝了一下午闷酒,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凭我多年坐镇京兆府练就的慧眼,即便是喝了点酒,?从他们家后院柴房边晃过,?一眼也能看出那个丫头鬼鬼祟祟,正在销毁什么东西。” “她见到我们过来时的表情一看就不对劲,?我当机立断,冲上去从火堆里捡回来两封尚未完全烧毁的信纸,?看了看内容,?觉得可能跟你们家有关。” 晏柏兆展开残缺的信纸,?上头有一大半边缘已是乌黑,轻轻一捏就能碎,?他小心捧着,?看了看大致内容。 信上的内容,?大抵是一些威胁之言,?因是收信人有何把柄落在了写信人手中,?写信人借此来要挟她替自己办事。 要办的事,恰好写在了末尾两行,尚未被烧到。 “第一封信写,?晏柏竹离京当天,带晏久初去修竹寺。” “第二封信写,重阳带晏久初上白云山。” “后面那件事似乎是因为皇上临时起意要阿九去秋猎所以黄了,但是第一桩事,阿九可是差点没命了。”夏侯瑜指着那两封烧了大半的信,“我问过当场抓到的那个丫头了,她是周家一个老祖宗院里的人,那位老祖宗最近病了,起不来榻,于是你家二婶婶就时常借口回来看她,但其实,暗地里偷偷在周家与宫里来往了几回信,那丫头就是替你家二婶婶和对方传信的。” “这些信你二婶婶估计不方便带回家,便每次看过之后都嘱咐那丫头拿去烧掉,但当时那丫头多留了个心眼,想着说不定日后还能用这些信要挟两边,所以就自己留了下来,直到最近宫里史太妃害了阿九那事闹出,她害怕到时候有什么事会牵连到自己头上,就又把它们一股脑拿出来,躲在角落里打算全烧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晏柏兆深深叹一口气,“多谢你了,这事还得回去交给我娘处理。” 夏侯瑜拍拍他,“谢什么,下月你和茵茵成亲,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 晏柏兆失笑,喊了他一声“大舅子”。 隔日,周氏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浑身颤抖地坐在厅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若我没有猜错,信的那一头是史太妃吧?你们是何时联系到一起的?” 许敬月今日特地叫晏柏兆带着晏敏初出门去玩,独留了晏久初在自己身边,与周氏对峙。 分卷阅读245 “你当时就知道左娇娇在那修竹寺里头,所以才故意把我和阿九也带到那里去的,是吗?”许敬月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多年的妯娌,万万没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看到信之前,她是半分不曾怀疑过她的,不为别的,只为当初晏久初痴傻之时,周氏也曾陪着她一道从那些难关里走过来。 “不是,我不知道左娇娇在那上头。”周氏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我若知晓,我是万万不会带阿九过去的,只是她,她在信里叫我这么做,也没有说缘由……” “不肯告诉你的缘由还能是何好事吗?”许敬月责问道,“你是觉得史青瑶会对阿九做何好事吗?你是第一日认识那些宫里头的女人不成?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甚至,第一回修竹寺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第二回重阳节,你居然还听她的话,想劝我带阿九去白云山,你是觉得修竹寺那样的热闹还没看够是吗?那样血腥的场面还没见够是吗?你非要我阿九倒在地上了,眼睛闭上了,你才知道那女人是不安好心的是吗?!” 手边雕花的翠玉茶盏被砸在了地上,许敬月越说越生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问:“你说,你是如何不得不听她指使的?你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她的手里,要不得不如此为她行事?!” “嫂嫂,嫂嫂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害阿九的,我真的不是,我只是,只是叫她知道了……”周氏膝行两步,跪到许敬月跟前,最后的话隐在一片啜泣声中,叫人听不明白。 许敬月抽出被她拉着的衣袖,不耐道:“你到底是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今日这话不说清楚,等侯爷和老二回来,我自会把东西交到他们手上,按家规处置。” “不,不能告诉我家二爷,嫂嫂不要,不要告诉他!”周氏一边哭着一边哽咽乞求,“我说,我都说,是,是当初二爷在外有个外室,被我知道后趁他不在京城,私底下处置发卖了,被发卖的时候,她,她已经怀孕了,这事我一直没敢告诉过别人,我不知道史青瑶怎么就知道的,她一直拿这个威胁我,我真的不想害阿九的嫂嫂,我不想害阿九的,是她一直逼我……” “你就因为这事不敢叫二爷知道,所以就可以一直坑害我们阿九是吗?我们家阿九的命,就那么不值得珍惜是吗?如若信里要你害的是敏敏,你还会答应吗?敏敏和阿九关系如此要好,我甚至还在想着,日后就帮她和许家去说亲,叫她和尚期终成眷属,如今你竟是这般对我们的!” “我不是,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周氏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嫂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这事跟敏敏没有关系,真的跟敏敏没有关系,她那么喜欢许尚期那孩子,她若是知道此事,她会觉得亏欠阿九,她会在许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她良心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等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敏敏的将来呢?事情败露了,你知道后悔了,那跟人死了你知道不该递刀了有什么分别!” “嫂嫂,我不是,我只是,我,我,我……” 周氏跪在地上不知多久,已经逐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晏久初全程看着,神情冷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她还是跪到自己面前来了。 “阿九,你救救婶婶,你替婶婶说说话,婶婶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婶婶怎么会想要你死呢?婶婶小时候也是经常抱你的啊!” 她抓着晏久初的裙摆,涕泪连连,声声哭诉不断。 晏久初没有什么话好说,想害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她真的已然麻木了。 诚如从前看过的偶像剧所言,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正当厅内除了哭泣,一片寂静之时,突兀的男声突然从后头响了起来。 本该还在忙着公务的晏家二爷提前回来了,见到厅中的场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氏慌里慌张,赶紧收拾好自己起身,拼命跟许敬月摇着头,要她不要将事情告诉她丈夫,可是晚了—— 方才许敬月把信交给她,要她自己看的时候,她一紧张,信落到了地上,后来忙着哭泣,也忘了捡,如今正被晏二爷捡了起来。 “这是谁的信?”晏二爷看完那烧了一半的信纸,怒斥道。 厅里鸦雀无声。 但是看周氏如今这般情形,还有她方才跪在地上的模样,已足够他猜出来了。 “是你啊,是你一直在害阿九啊?”晏二爷弯了腰,在她耳边吼道,“你究竟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要去害阿九?她一个孩子,哪里惹着你了?!” “我,我不是,我只是听她的吩咐办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害阿九的事。”周氏期期艾艾,又哭了起来。“毒妇,你个毒妇!我怎么会娶你这么个毒妇回家?你你你,你,你叫柏旭和敏敏知道了,日后在家中该如何自处?你不要命就罢了,他们跟阿九是亲手足啊!如今闹成这样,你是要两个孩子再无颜在家中待下 分卷阅读246 去!” 晏二爷到底还是脑子清楚,指着周氏好一顿教训,一点情面都不留。 晏久初听得累了,看了看许敬月,许敬月抬了抬下巴,叫她先下去休息了。 家里气氛一夕之间变得如此沉闷压抑,她迫切需要出去透口气。 她带上帷帽,戴了几个丫鬟往外去。 虽然如今该抓的人都已经抓到了,所有事情几乎也都尘埃落定了,但为了她的安全起见,晏柏兆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还在,而且从今往后,会一直都在。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踏踏实实地出门了。 只是今日秋风吹的不够爽利,总感觉还带有一股盛夏的燥热,晏久初心里烦闷,想着干脆去永定河那边吹吹江风,便一上车就吩咐车夫驾了马车去长街。 永定河长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缘人总是一个回眸便能碰到。 晏久初见到颜采的时候,他正在街边卖柿饼。 “这些柿饼多少钱一个?”她伸出莹白指尖,指着裹了一层白霜的乌柿道。 颜采看不见帷帽里头晏久初的样子,只认真道:“三文钱一个。” “那我要十个。”晏久初乐呵呵道。 颜采顿了顿,劝阻道:“姑娘,柿饼不宜多吃,一日吃个一两个就是了,多了涨湿气。” 晏久初坚持,“没事,我家里人多,买回去一人一个就没了呢。” 颜采遂不再阻止,“行,那我给你先装十个。” 不知是不是听出或看出什么来了,他的双手麻利地去拿油纸打包,眼睛却时不时奇怪地看一眼晏久初,似乎觉得这是熟人,却又有些不敢认。 晏久初故意逗他,“公子,打包就打包,我们可不兴这样子盯着姑娘看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未来的状元郎经姑娘一逗就脸红,慌忙低头,不再看她。 “哈哈哈哈哈!老师可还认得我是谁?” 晏久初调笑够了,拨了面前的纱罩,露出小半张脸来。 “果然是你。”颜采复又抬头,放松地笑了,将手中的柿饼放回到桌子上,“我前段时日听柏松说你受伤昏迷了,没事吧?受伤了体虚,不能吃柿饼的,还是不要买了。” “可是我家那么多口人呢,我不吃他们还可以吃啊,老师还是给我包十个吧。”晏久初招来藏在一旁树下的冬藤,叫她掏钱给颜采。 “枉你为了逗我,还这么费心思,叫丫鬟躲在树底下。”颜采摇了摇头,将打包好的柿饼交到丫鬟手中,却并没有收她的钱。 “我平日给你教课业,你们家给的已经够多了,这几个小东西,就不需要给钱了。” “那怎么成,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平日里给的是教书费,是你应得的,这是买你柿饼的钱,也是你应得的,你必须得拿着。”晏久初将钱放在他摊位的桌子上,“再说了,要是我们家真的给的够多够用了,你哪里还需要出来摆摊卖柿饼,想来还是有许多地方钱不够用的。需要钱的时候,就不要推辞这些了,只希望老师日后金榜高中,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不要忘记我就好。” 颜采与她推辞了两下,听她这么说,无奈地笑了笑,将钱收下了。 “秋闱结果还没出来,晏姑娘实在抬举在下了,若是考的不好,到时还望莫见笑。” “怎么会考的不好,你一定考的最好!” 你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你不考的好谁考的好! 颜采最近的确需要钱,这几日晏久初病了没上课,他便也没了最大的收入来源,又逢家里一起到京城来的母亲入秋生病需要问诊买药,钱大多都花在了这方面,眼瞅着所剩无几,他便也没办法,只能将家里做好原本打算自己吃的柿饼拿出来卖。 晏久初见他收了钱,自己也高兴,看了看他摆在桌上剩下的一堆柿饼,问:“这个大概多久能卖完呀?” “快的话,兴许一个时辰就能卖完,慢的话就得看运气了。” “那我陪老师一起卖吧。”晏久初道,“最近几日总是呆在家里,闷得慌,今日想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反正逛街也是无趣,倒不如跟你一起卖柿饼来的有意思。” 颜采顿了下,“这哪里使的,我这没有凳子,你病刚好,站那么久你会累的。” “不累不累,多站站也好,平日里坐多了我屁股都疼呢。” 晏久初自己摘了帷帽交给冬藤,当真站在颜采身边陪他卖起柿饼来,但其实,她只是心里苦闷,需要拉着人陪她聊聊天罢了。 “我前几日去丘鹿山上秋猎,其实想给你带两只野兔和狐狸来着,但是后来我不小心摔下马晕过去了,醒来已经是四五天之后了,家里人都忘了要把那东西给你。我醒来后他们说那些肉都已经臭了烂了,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她略有些失落地讲述着这些事情,“那只兔子可肥了,我当时瞧着都觉一定好吃,可惜了,下回,下回我哥哥们若是去打猎,我就叫他们给你带几只回来!” “好,那我就先多 分卷阅读247 谢晏姑娘了。”颜采挺喜欢听她将这些琐碎事,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晏久初瞥他一眼,“倒也不必总是叫我晏姑娘,熟悉我的人都叫我阿九,你是我老师,也只管叫我阿九就好了。” 颜采没答应,“这不大妥当。” “也行吧。”晏久初也不强求。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过不久就有客人来买柿饼了,她赶紧收拢心神,饶有兴致地听颜采做生意。 来的人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一口气要将他剩下的所有柿饼都买完,说家里要摆宴,客人喜欢吃这个,需要多摆些。 晏久初听了,赶紧麻溜地去拿油皮纸,帮他打包好一袋袋柿饼。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收摊,那你接下来是不是没有事情做了?”晏久初期待道。 其实他原还打算回家去做些新的东西拿来卖,但是看着眼前这小姑娘希冀的眼神,颜采鬼使神差道:“是,今日没有别的事情了。” 小姑娘果真咧嘴笑了,“太好了,那你陪我走走吧,我其实最近烦心事挺多,那边就是馥园,我们一起去逛逛园子散散心吧?” 平日几乎没有空闲时候逛园子的颜采微思忱了会儿,点了点头,“好。” *** “约我就约我,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柿饼,还特地准备了这么多。” 云在池推开雅间的门,见付云归正盘坐在窗边,一只腿屈着,单手撑在上头,望着楼下隐隐出神。 他走到窗边,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呢?”他嘟囔着盘腿坐下,拿起一块柿饼,咬了一口,赞道,“好吃,这哪里来的手艺,竟也不输家里嬷嬷们做的。” 付云归结了寒冰的眼神扫过来,似要将其冻死。 云在池稍稍愣了下,举着手中的柿饼道:“难道不是给我的?” “吃撑死都没人管你。” “你这戾气怎么越发重了。”云在池不满地撸一把袖子,“说真的,今日去居正殿,居然在皇上那里看到了大长公主上书要你回临安的折子,这不是闹着玩的吧?皇上都已经开始发愁谁适合接替你做新的大理寺少卿了,你怎么回事?这是来真的了?” “不回去。”付云归本就不善的神情愈加森冷,捏了一块柿饼在手中看了看,坚定道,“要回去也得带她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绝不回去! 云在池:我只管吃柿饼,发疯不要发到我头上! — 感谢在20211002?16:40:24~20211002?22:1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槿柒柒?6瓶;Y?3瓶;小君嘿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学堂(一更) “那就这么说好了,?明日你同往常一样来家中教我就好了。” 晏久初回到马车停着的地方,与颜采挥手告别,回身正要上马车,?无意中撞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捂着额头抬头,付云归那张黑了不知多少度的脸在她眼中放大,?放大,?再放大。 “你怎么还没回临安?”她脱口而出。 原本就已经够黑的脸原来还能比煤炭还黑。 付云归不舍得冲她生气,?便只是冷冷地注视她身后的那个人。 那是个一看就没什么钱财的读书人,?衣着普通,两袖清风,身上连个像样的配饰都没有,?模样倒是端正,?瞧着不会是什么恶人,但在付云归眼里,?这般接近晏久初的男人,除了她家里人之外,?都不是什么好人。 颜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太学学生颜采,不知阁下是?” “她的老师。”付云归一字一顿道。 晏久初一瞬间想过很多种他可能会有的回答,?大理寺少卿,?临安王府世子,?再不济,?皇帝的表兄弟,?太常寺少卿的哥哥,都远比如今这个靠谱。 “前老师。”她补充道。 付云归垂眸看一眼她,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一样,?并没有显露过多情绪,只是抬头再去看那颜采时,眼里又是极具挑衅的意味。 颜采听得付云归和晏久初的话,愣了愣,还是礼貌地笑了笑,“可巧,我也是晏姑娘的老师。” “你教她什么?”付云归问。 “写字。” “我也教写字。” “你有完没完!”晏久初受不了,回头瞪了他一眼。 “没完,怎么,阿九不能让他知道吗?如今你让他临摹教的字,是我的字。” 他只用几句四两拨千斤的话,既回复了晏久初,又叫颜采知道,原来自己平日临摹下来再教她写的字,只是他的替 分卷阅读248 代品。 再迟钝的男人,这时候也该明白,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眸若寒冰的人不是来同你寻常打招呼的,他是来向你宣示主权的。 晏久初从前言情小说也没少看,哪里不明白付云归的意思,她不打算再理他,只同颜采道:“老师放心,这个人早就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了,往后我的课业还是要辛苦老师和曲嬷嬷才是。” “哪里,谈不上辛苦。”颜采会意,也将付云归忽视在了视线之外。 “那就麻烦老师明日来我家继续教我了,明日见。”晏久初想赶紧将人送走,不想叫付云归这狗再将脾气继续发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颜采犹豫了一下,“那晏姑娘?” “我家马车就在这里,我也马上就回去了,你放心吧。” “我会送她回去,不劳你费心。”付云归突兀道。 他这话明晃晃的意思便是,马车他有,马匹他也有,他能叫晏久初舒舒服服地回去,而不是跟他一样,只能走路。 付云归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沦落到要从金钱地位上跟人比优越感,可是他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方式能又快又狠地把对面这个男人打压下去呢? 晏久初喜欢跟他接触,光这一点他就赢了。 “那我就先走了。”颜采不理他,只略略低头,拱手过后便离开。 他其实见过这个男人,这人跟他们国子监的司业云在池关系应该挺好,有好几次,他都在国子监碰到过此人,每次都是云在池跟他并肩走在一起,二人间的谈话举止,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之间才有的感觉。 云司业那样的容貌和气度,说一句风光霁月是一点都不过分,再加之他侯府公子和当朝国舅爷的身份加持,不少学生第一回见到他都只觉惊为天人,不敢直视,所以颜采第一次见到他身边那个男人的时候,便是诧异,因为他周身的气质品貌,当真一点也不输云在池。 原来他就是晏久初从前的习字老师。晏久初给他看的样帖,都是他的字,一身的风骨力道满纸都遮不住,他练得再像,也只有八分像。 不过看他的眼神,他对晏久初,好像完全不止老师对学生这么简单的意思。 他喜欢晏久初,并且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假想敌。 他在晏久初面前故意想叫自己难堪,这一点行为真的相当幼稚,但在此之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一看就不简单。 他从未觉得清贫是种罪。清贫又如何,那只是一时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从小刻苦读书,天赋也高,一路从闽州考上来被举荐到国子监,带着母亲翻山越岭进京读书,为的就是那出人头地的金榜题名,封侯拜相。 他知晓自己的才华,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该骄傲的时候也自得,他向来不卑不亢,不觉得自己有输于人。太学对面就是满是贵族子弟的国子学,那些纨绔权贵他天天见,也并未羡慕过哪一个,可刚刚那个男人,他承认,他是有些艳羡的。 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并非普通纨绔,满身矜贵之下,是学识和阅历赋予他的强大气场。 大抵人都是慕强的,如果有机会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他想,他也许会跟这个男人有很多话题,甚至日后如果有机会,他们也许还会是朝堂上的同僚。 但是很显然,付云归此时并不想跟他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也一点都不想跟他成为同僚。 “幼稚,你怎么还没从京城离开?大长公主答应过我的话,就这么不作数了吗?这就是你们临安王府的信用吗?” 晏久初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付云归若无其事弯腰握住她的手,“大长公主答应过你的事情,关我什么事?走,我送你回家。” “我用不着你送,我还有别的事要干。”晏久初甩开他,想要走,被他长腿一跨又拦住了去路。 “我陪你一起。” “大理寺很闲吗?你没事干去为百姓服务不好吗?朝廷养你是让你白吃干饭的吗?”晏久初实在不想面对他。 “大理寺停了我一个月的职。”付云归无辜道,“所以这一个月,我还真拿不到朝廷一文钱的俸禄,也不用时时刻刻想着为百姓服务,只用陪好阿九就是了。” 其实,付玄卿当时给他的原话是—— “你和晏五姑娘的事,朕已听姑母说的差不多了,姑母想你听话回临安,但是朕也知道你的脾性,不会如此轻易妥协,所以,朕给你一个月的假,你去把你的心上人追回来,姑母那边朕先替你顶着,一个月过去若还不行,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朕也叫人给你扛回临安去。” 大长公主先前还说给他三个月,到了付玄卿这倒好,直接缩成一个月了,付云归于追人这方面是真的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经验,只能先尽力到晏久初面前晃悠,叫她先习惯自己。 晏久初听了他的回答,故意做恍然大悟状讽刺道:“没有俸禄,那这个月不就是穷鬼喽?活该。” 付云归从鼻间发出几声哼笑, 分卷阅读249 “是穷鬼,所以这个月我可以仰仗乐寿县主混点吃喝吗?” 晏久初招招手,示意他俯下身听自己说话,“你一直往前走,前面有一条小巷子,叫汝南巷,拐进去,里面有一家店,很适合你,你去了一定就能挣到钱。” 她说的是京城里头最出名的小倌馆,付云归曾有一次办案办到过那里,里头画面,倒挺活色生香。 “阿九去过那里?”比起那些,他更好奇晏久初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当然是听说过,还有,就算我去到那种地方,又怎么了,长长见识罢了。” “以后不许去那种地方长见识。”付云归强势地将她往反方向掰,要她直面自己的胸膛,“现在回去吗?回去的话我送你,不回去的话,我再陪你逛逛。” “我自己能回家,用不着你送。”晏久初后退一步,左右看了看,“这是大街上,你少对我动手动脚的,路过那么多人看着,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好自为之吧,我要走了。” “阿九说的动手动脚是指什么?”付云归不肯松手,“阿九以前抓着我手的时候,也想过这些事情吗?圈着我脖子的时候,也想过这些事情吗?摸着我喉结的时候,坐在我怀里要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也都想过这些事情吗?” 他步步紧逼,将人逼至江边的树干上,一手护住她,道:“我从没有拒绝过阿九,因为阿九向来都是不一样的,小时候也好,现在也好,从来都是最特殊的。那件事,是我的错,阿九要打要骂都好,要把我推进永定河里泄愤也好,怎么都好,但是求求阿九,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你,你想干什么?” 身后永定河滔滔的江水就在她耳边翻滚,秋日怒涨的水位看起来波澜了许多,虽然他们现在离着边沿还有些距离,但晏久初还是无比害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下去了,一时说话底气都弱了不少。 “让他离开,我来教你写字。” 狗男人原来还想着要登堂入室。 晏久初被气到没脾气,硬邦邦道:“颜老师挺好的,教的不比你差。” “是吗?那我怎么没听说过,我老师还有除我之外的第二个学生?”付云归俯身,“赝品终究是赝品,是不是?阿九有我一个真的还不够吗?他能教的,我全都能教,他不能教的,我也能教,阿九要我不好吗?” 晏久初刺道:“你少痴心妄想了,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喜欢你,我爹娘也绝对不会再放你进门的。” 付云归远比她想象的不要脸多了,蛊惑道:“嗯,那阿九出来,我们跟从前一样,去大理寺,或者去我家,好吗?” “你这个疯子,你滚开,我要回家了!”晏久初吼他。 付云归也不跟她生气,只轻柔地替她将鬓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好,我送阿九回去,我今天的话,阿九好好考虑考虑,嗯?” “不用考虑了,不可能的事。”晏久初拒绝得果断,不情不愿地被他搀上了马车。 或许是怕一时把人逼太急了,付云归说的送她,就真只是骑马跟在她家马车后头,一路上都没有再扰她,等见到人安全进了家门,他便调转方向,转去了落英巷。 落英巷里头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扇最不起眼的门,门边上挂着“醉雾里”三字木牌。 云在池已经在雅间里等他了,见到他过来,直接打了个响指。 是以付云归刚落座,便见到一群环肥燕瘦的姑娘们举着团扇,依次进来。 姑娘们一字排开,团扇上均只露出一双亮盈盈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两人。 平日里见多了各种长相奇怪膀大腰粗的客人,如今难得见到两个极品,姑娘们的眼睛便跟黏在了二人身上似的,一个比一个多情,一个比一个温婉。 “罪过,实在罪过。”云在池碎碎念道。 这虽不是平日里那些声色场所,但其实与那种地方并没有本质区别,只是这里的环境更清幽,更安静,这里的姑娘们也更懂风趣,会赋诗会作词,也会弹琴唱曲,附庸风雅。光他知道的京中不少官员们,都是喜欢到这地方挑外室养着。 当然,他尚未成亲,是断不可能来挑什么外室的,也不是来寻乐子的。 他只是陪付云归来的。 他也不知付云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归不是什么良药就是了。 “老实说,你挑女人要做什么?”云在池假借摇着扇子,避开那些姑娘们的眼神,转头去看付云归。 “你那个叫颜采的学生,平日里品德如何?” 付云归目光扫过这些姑娘,一个眼神都没做停留,满脑子都是晏久初那双炯炯有神会说话的大眼睛,这些个再多情,也都入不了他的眼。 云在池很上道地告诉他,“德行不错,没听说去过什么声色场所,酒馆似乎都很少去。” “没钱去还是不想去?”付云归一针见血。 “嘶,你这个人最近嘴巴是越发恶毒了?”云在池纳闷。 分卷阅读250 “过奖。”付云归闷闷,并不想在这种地方久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在池怀疑道:“怎么,你还想给他送个姑娘试试?没戏,别想了,他平日几乎都在国子监,不是读书就是挣钱,听说最近还在给阿九教课业,一天到晚忙到脚不沾地,哪里有功夫会姑娘。” “一天到晚忙到脚不沾地?”付云归琢磨着这句话。 忙到脚不沾地,居然还有功夫陪晏久初逛园子吗? “哼。”他冷冷嗤笑,下巴抬起,向云在池示意那群姑娘,“你挑一个看起来最像读书人的。” “读书人啊……”云在池念叨着将每个人的眼睛都看过去,“喏,左边开始数第三个,眉目清朗,眼里没什么欲望,倒有几分样子。” 付云归顺着他的话去看,只简单瞧了两眼便定下了,“那就她。” 翌日,颜采到晏家上课的时候,告诉晏久初道,今早有户人家上国子监来找他,说是听人念叨了两遍他的名声,也想要请他去教家里的女儿读书习字。 “那是好事啊,说明有不少人都认同你的才华呢。”晏久初替他高兴,“不过你又要教我,又要自己读书,还要叫她,忙的过来吗?” 颜采笑笑,“忙不过来,所以把她给推了。” “那那个人家给你开多少银子啊?我给的多还是她给的多?若是她给的多,我便将价钱加到同她一样的吧。” “那怎么可以,本就是我先答应你的事,他们家就是给的再多,我也不会把你的事给推了的,除非哪一日,你不需要我教了。” 颜采意有所指,说的应当是付云归那事。 晏久初尴尬地举起纸张遮了脸,“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辞退你的,你就安安心心一边教我,一边读书吧。” “好。” 这只是个小插曲,晏久初并未多放在心上,只是昨日她婶婶的事出了结果,叫她上了点心。 晏二爷对周氏想要谋害自家侄女这事可谓是十分生气,一气之下便提出要休妻,周氏哭着不肯,两人闹了大半晌,最后事情闹大,被她爹回来知道了,她爹和她娘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能休妻。 倒不是他们多怜悯周氏,实在是晏柏旭和晏敏初都是好孩子,再过一两年便是议亲的好时候了,这节骨眼上,一旦周氏被休,那他们往后该如何在上京的一堆世家子弟里头抬起头来,又该如何面对晏久初。 如今晏柏旭和晏敏初都尚不知晓此事,晏伯明和许敬月的想法,便是想叫他们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至于周氏,便罚她禁足在自己院中,日日跪拜在小佛堂前,十年不得出。 “娘亲也不知你甘不甘心,这事实在是委屈你的,但是阿九,敏敏和柏旭也是我们晏家的孩子,咱们既然没有分家,娘亲就自然要为整个晏家考虑,好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看人不淑,白白听了她的话……” “不怪娘亲,我知道娘亲难做,也知道娘亲疼我,从前我还傻着的时候,敏敏虽是妹妹,却也时常让着我,带着我玩,我也该为她考虑的,还有四哥哥,他也是疼我照顾我的,婶婶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牵连到他们身上。” 晏久初搭在许敬月肩上,明白这一大家子,剪不断理还乱,能做到如今这般已是不易,也不想再将矛盾扩大,叫晏柏旭和晏敏初还有更多人跟着一起痛苦。 尤其是晏敏初,她和许尚期情投意合,许家却是她的外祖家,这事若叫双方知道,许家都不一定肯接受她,她自己,估计也会无颜面对许尚期,更别说许家还有一大家子的女眷,就算嫁过去了,每人一点眼神一口唾沫也足够她在许家后院再无立足之地了。 就这样过去吧,不让周氏的错牵连到他们身上。 母女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近傍晚用饭的时候,晏柏兆从外头行色匆匆地回来,牛引了一大盏水之后,艰难道:“最近几个王妃闲来无事,凑在一处,说他们王府里头众公子们都可以上文渊阁或国子监念书,姑娘们却只能在家里念私塾,不公平,想要皇后娘娘也搞个皇家学堂,为各郡主县主们一齐请大儒们来教书。” “然后呢?” “然后皇后娘娘特辟了宫中的望月台,说不日之后便要叫各王侯世家适龄的郡主县主们全都去那里念书,咱们家阿九就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2?22:16:47~20211003?17: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钱是王八蛋、不知所措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10瓶;39578730、一只可爱的xxjYXR?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给你(二更) 其实现在还需要老师们系统教课的郡主县主们年纪都还小,?只十岁上下,大一点的家里早就都请先生嬷嬷们教过了,独有晏久初是个例外 分卷阅读251 。 因为前些年痴傻的缘故,?别的姑娘们都在读书习字的时候,她在玩;别的姑娘们都在学习规矩礼仪的时候,?她在玩;别的姑娘们都开始做女红情窦初开的时候,?她还在玩;等到人家都开始议亲相看人家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要开始读书了。 晏柏兆从前就是付玄卿的伴读,和付云归等人在宫里的文渊阁读书,消息下来的当晚,?他便将该准备的东西都给晏久初准备好,?告诉她不必紧张。因为前面所说之缘故,她会是整个望月台年纪最大的学生,?不只是晏柏兆,整个晏家上下都担心她会不适应,?会觉得异样。 晏久初倒是没觉有什么好紧张的,?若是一群同龄人相处她可能还要担心担心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什么的,?但就一群十岁上下的小孩子,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该担心的是之前答应颜采的事。 她前日才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肯定不会辞退他的,?结果第二日就要自己啪啪打脸,?实在是太败好感,?太伤人心了。 “对不起啊颜采,?我也没有想到的,皇后娘娘她突然就要我去读书,宫里的旨意我也不好违抗,?就只能这样了。”晏久初心里眼里满满都是愧疚,说话的气势也是软软的,叫人听了都不好责备她。 何况颜采本就是个性情温和之人,他只是微微点头,将她这几日练好的字样检查过后递还给她,“我理解,懿旨不可违,况且这是好事,宫里请的大儒教的肯定比我好,晏姑娘可以让更高水平的先生指点你习字,是件幸事。” 晏久初抿着嘴,轻轻点头,“颜采你真好,那既然不用教我了,上回你说的,有另一户人家找你去教书,你是不是就有时间去了?” 如果他立马就能有了下家的话,晏久初自责的心里会好受许多。 “是。”颜采理好东西,“那是个富商人家,他家的女儿似乎跟晏姑娘差不多大,从前也是读过书的,只不过读的都是女传之类的书,最近在和一个读书人家议亲,人家似乎想要女方多读些意义更广阔的书,那姑娘便想趁机找我恶补一下。” “那敢情好,你帮人家教好了,人家议亲成功了,可是件大事,必不会亏待你的!”晏久初真心替他高兴。 颜采失笑,“是这个道理。” “那我便以茶代酒,祝老师将来一帆风顺,金榜题名,飞黄腾达。” 晏久初亲自倒了两杯茶,举起一杯向颜采敬了敬。 颜采举起另一杯,跟她示意了一下,“那便借阿九吉言,多谢阿九,我也祝阿□□有所成,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老师喊我什么?”晏久初举着杯盏的手顿在半空,惊喜道。 “往后不是师生了,我们就可以以朋友相称,你是柏松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便听你之前的话,唤你阿九。”颜采声色温润,脸上挂着浅笑,先行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那以后我也只叫你颜采就好。” 晏久初亦是笑得开心,接着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 进宫是隔了一日之后的事情,因为帝后都还年轻,付玄卿登基也不过两年,所以现在的皇宫还尚未有一个皇子或公主,一群王爷们的宗室小孩在宫里无法无天,上个课简直要摆出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气势。 望月台在皇宫的西北角,一路沿着七夕那晚尚未拆卸下来的各式各样的石灯笼走就是了。 晏久初记得那一晚,那是付云归设计了几个世家子弟,给她报仇的那一晚。 当时的她还刚穿过来没多久,哪里能想到,事到如今,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竟会真的那么喜欢她了呢。 明明想跟他断了联系的,她想,可是只要一看到或一想到这些有关他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触景伤情。 果然是多情之秋。 她望着望月台下一片金黄的杏树,心底里微微发涩。 晏久初进到望月台正中央台子的时候,正是几个郡主和县主们玩的最疯的时候。 “啊!” 她一进去,便差点被一个郡主的沙包砸到了脑袋,幸好有只用力的大手将她往后拽了一拽,叫她不至于脑袋受伤。 可是她跌入的,是一个莫名熟悉的怀抱。 她身子本能地僵住,下意识往后一瞧。 付云归搂着她,正面无表情地训斥前面那个朝她扔沙包的小郡主:“昭玉,不得无礼。” “表哥!”被称作昭玉的可爱小郡主吐了吐舌头,举起双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代我向这位姐姐道个歉嘛。不过这都是姑娘们的学堂,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这个月休沐,奉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命来监督你们学习,学究快要来了,赶紧都给我坐好。” 老表哥付云归在一群小表妹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一发话,大家都自觉安静了下来,大气不敢出,稳稳当当地坐好。 因着晏久初年纪大些,身子自然也高些,所以她的位子自然而然得在最后一排。 坐下的 分卷阅读252 时候,她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付云归搂着她腰背的那只手也跟着她同步往下了—— 也就是说,付云归坐在了她的身边,跟她共用一张桌子。 “嗯?”她厌恶地拍掉那只手。 “你这位子在最角落,刚好方便我监督她们。”付云归振振有词,叫晏久初没有理由赶走他。 “你监督她们,不要监督我。”晏久初嘟囔着,将屁股下的垫子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 “为何不能监督你?你不是过来读书的?”付云归指节敲敲桌子,“不是说之前那个太学生一直在教你?把你这几日练的字拿来我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进益。” “待会儿学究来了,我自会亲自向学究请教,不劳烦您了。”晏久初斜他一眼,“你做好你自己的活儿就成,少在这里插手你不该管的事。” “依阿九之言,什么是不该我管的事?”付云归手肘抵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放松地打量她。 “你自己知道,你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久初铺平桌子上早就备下的宣纸,收拾收拾砚台和兼毫等物,准备等着学究过来。 付云归却伸手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动作跟当初教她写字时一般娴熟自然。 “嗯,那我就做一回司马昭也无妨,阿九既知晓我的心思,便该知道,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请神容易送神难,阿九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当初招惹我的时候,就该做好准备的。” 是吗?当初招惹他的时候…… 晏久初想,自己当初下定决心要招惹他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存私心吗?嘴上说着想要报仇,却用这种最幼稚的感情方式去报复他,不就是因为骨子里还是对他存了私心吗? 我这么喜欢你,凭什么你却是这样一个人?要你也来喜欢我一次,发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才公平。 所以现在才的确是公平了,你伤害我一次,我报复你一次,只有让付云归一直得不到她,他们之间才是公平的。 他们要一直当两条平行线才行。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才不怕你。”晏久初明明只是想自己倔强地嘟囔两下,却又不明所以地红了眼眶。 她哪里做好准备了,她其实还是害怕的,怕自己跟他接触太久,依旧会没出息地心动。 现在风平浪静了,什么事都没有了,所以付云归在她面前也不用变成那般腹黑的模样了,他又是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临安王世子,令大长公主骄傲的,众口称道的好儿子了。 她有前车之鉴,她知道自己很没用,正常表皮下的付云归,不正是她最喜欢的那一卦吗? 她当初痴迷他到这种程度,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她不能再喜欢他了,她想,现实不允许,感情不允许,所有所有的东西都不允许。 她逐渐有些忍不住,去握笔,想要靠写字转移一下注意力,手却不自觉开始颤颤发抖,连一只简单细长的兼毫都握不住。 眼泪忍不住一滴一滴往下掉,上好的宣纸被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浸湿,付云归没想到她会哭,当场愣在了原地。 “阿九怎么了?”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他逼得她太紧了吗? 晏久初摇摇头,也不答话,只越哭越凶,越哭越停不下来,直到大半片宣纸被彻底浸湿,根本没法落笔了,付云归才彻底将笔从她手中拔出,将她往外头带。 老学究腋下正夹着两本书,慢慢悠悠从咿呀作响的楼梯处往台中央这边过来,一见到付云归,苍老的声音喊道:“诶,世子怎么走了?” “齐老,抱歉,县主不舒服,我带她去隔壁休息休息。” 付云归简单解释了两句,将晏久初带进了隔壁休息的屋子。 “怎么了?” 他俯身,仔细擦着晏久初眼角,眼泪涌出一滴他就擦一滴,涌出两滴他就拭两滴,晏久初将他的手拍开,抽抽噎噎道:“把门关上。” “关门做什么?” 虽然付云归这么问,但还是听她的话照做了。 他将门关上的一刹,晏久初从背后抱住了他。 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晏久初小小的脑袋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哭到不能自己。 “阿九到底怎么了?”付云归握住她盘在自己腰间的手,回身将她揽到怀里。 晏久初却轻轻松松挣开,踮脚去捧住他的脸,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指腹摩挲了好一会儿,她才准确找到他唇瓣的位置,然后,吻了上去。 付云归大脑懵了一瞬。 只是一瞬,他便皱着眉头扒开了晏久初的脑袋,跟她距离极近地互相注视相抵着,“阿九到底怎么了?” “你不是想要吗?给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她呢喃着,捧住付云归的脑袋,再次准确无误地覆上了他的唇。 付云归这回没拒绝,由着她主动亲了两下之后,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 分卷阅读253 ,一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锢在怀里,反客为主地掠夺。 晏久初从没有这么主动过,付云归也不是什么圣人,她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热情,即便是另有原因,他也甘之如饴了。 他的背逐渐抵到门上,晏久初紧靠在他怀里,跟他唇角相连,辗转碾磨,几乎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都不只是因为付云归的两只手都扣地越来越紧,还因为晏久初也踮着脚,攀着他的脖子,不断主动在把自己送上去。 隔壁是学究在教各贵女们读书习字的琅琅之声,这间屋子里甚嚣尘上的却满是暧昧的粘腻。 吻了不知道多久,晏久初终于受不住,自己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才叫付云归放了她。 她的脚撑不住,放松下来彻底摔在了付云归的怀里,可她的手没放,付云归的手也没放。 他幽暗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晏久初涨到潮红的脸颊,直接从她的侧脸亲过去,顺着娇嫩的脸颊往下巴去亲,最后还是回到唇齿纠缠的状态。 不知不觉外面下起了雨,不知哪里来的氤氲水汽在作祟,叫空气更加潮湿,闷热。不够,还不够是吗? 晏久初仰着头,任他索取,抓着他的大掌,带着他往别的地方探,直至停在一处特殊的地方,他才僵了一僵。 屋里像是有火在烧,直欲把人的心肺烧穿。 “够了吗?还想要吗?我都给你。”终于分开,晏久初红肿的嘴巴凑在他耳边,轻轻呼着热气,“你想要的,都给你,好不好?拿到了你是不是就会走了?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原本浑身都在燥热的血液突然降到冰点,付云归连触在那地方的手都是冰冷的,他颤着声道:“你在说什么?” “离开好不好?”晏久初不去看他,只安抚似的轻啄他的嘴唇,眼睛朦胧蕴满水珠。 付云归不再回应她,任她亲了有一会儿,才固执地掰开她的脑袋,“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晏久初眼泪不知不觉又涌了出来,“你走好不好?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们两不相干了,我们早就应该两不相欠了。” “你当真,就这么讨厌我?让我陪你读书写字都不愿意了是吗?”付云归的眼眶不知何时也变得红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双手不受控制地抓紧她的双臂。 晏久初看似迷离,脑子却清楚的很,“你是真的只想陪我写字吗?我不是小孩子了,阿辞哥哥,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付云归声线不住冰冷,“我要一辈子,你给的起吗?” “给不起,但是只要我从这里跳下去,我这一辈子很快就能结束了,那也算给你了吧。”晏久初揩去眼泪,凄惨地笑了笑,想要过去打开门。 门外就是走廊,走两步就是栏杆,只要翻过去,跳下去,那就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你想做什么?” 付云归察觉出她的目的,两下跨过去阻止了她的动作。 “我把一辈子都给阿辞哥哥啊。”晏久初眼睛望着他,明明充斥着忧郁和悲伤,却还在尽力想笑。 她似乎想让自己开心点,却又实在不像能开心起来的样子。 “不要,不要。”付云归颤着眼睫,似乎终于知道害怕了,胡乱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紧锢到怀里,让她脑袋紧紧贴在自己胸膛。 “我错了,阿九,不要下去,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走,我马上就走,我明天就走,你好好的,阿辞哥哥再也不让你难过了,好不好?你不要走,你好好的。” 他终于语无伦次了,他终于知道该怎么放手了。 晏久初看不见的神情被他隐在怀里,但她的双手却缓缓上爬,搭在付云归后背上。 对于一个偏执狂来说,这样就是最好的报复了吧,她想,他终于懂得放手了,终于再也不用见了。 他们都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3?17:55:38~20211003?23: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3540967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ene0524?15瓶;殿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再见(一更) 望月台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打落本就所剩无几的杏叶,粘在地上,铺就一地金毯。 屋内粘腻的水渍声渐起渐消,?等到两道交缠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静,晏久初推推埋在身前的脑袋。 “是不是出来的太久了?我们该回去了。” “最后一次了,?让我再抱抱。” 屋里只有一张美人榻,?意乱情迷的时候,?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厮混的,?就成这个样子了,付云归深吸 分卷阅读254 一口气,缠在她耳边亲昵。 “阿九实话告诉我,?当初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什么时候?小时候还是……” “书房里,?在大理寺的时候,全都是我一厢情愿吗?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动过心吗?” 现在纠结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晏久初凝噎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说实话,?我明天就要走了,?现在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付云归稍稍抬起身,?摸着她的脸颊,眼里是晏久初从未见过的固执与深情,?眼看着她不说话,?他又要俯下来拉着她沉迷,?晏久初忙道:“有。” 她捧着他沉重的脑袋,?又肯定了一遍:“有。” 付云归终于笑了,?像是在一堆盐山中挖到了一粒糖,他高兴地像个孩子,逐渐起了身。 “走吧,?我送你过去,让我今天,陪你听完最后一次课好不好?我不缠着你,我也不逼你,我只是想……” “好。” 晏久初摸摸他的脸,假装不知道在他眼角那里已经触到了湿润的泪花,笑着牵起他的手出去了。 悄悄摸到座上的时候,学究正在讲着一则论语,两人悄无声息地坐下,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却也没有贴的很近。 付云归给她换上新的宣纸,顺势握住她的手,带她一笔一划地写字。 就跟当初在大理寺书房里头一样,两人默契十足,谁也没有开口。 年过花甲的齐学究还在上头捧着本书,给众人讲述一则典故的由来,偶然抬头瞥见这边的情形,也不点破,只是轻微摇摇头,不晓得看破还是没看破。 课间休息的时候,付云归也松了她的手,望着她新写的几个字,轻笑一声,“瞧着还真是有长进了,下午回去的时候,再去我家挑几本书,我把原先写过的字帖都整理出来给你,平日若是有不会的,或是哪里琢磨不明白的,就去问你大哥哥,我的字他也看了挺多年了。” “再等等吧。”晏久初忽然道。 “嗯?什么再等等?” “等等再走吧。”晏久初看着他道,“也不必那么急,明天就走的话,大哥哥十月初成亲,你跟他那么要好,你不在,他应该会很失落的。” 付云归自嘲般笑笑,“我都这么对你了,他还想跟我做朋友吗?” “想的,大哥哥是很重感情的人,你们那群人,每一个他都很在乎的。我三哥哥去外任,已经不能参加婚宴了,要是你也不在,他当真会很难过的。”晏久初真诚道,“你有空就跟他见一面吧,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或者,让他打你一顿就好了。” 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付云归捏捏她的脸颊,“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晏久初小声嘀咕:“本来就是你做错了。” “行,是我做错了,那我听阿九的,等过几天再走。” 晏久初又顿了顿,“你不用什么都听我的。” 付云归没忍住,轻笑出声,“好,听阿九的,不用什么都听你的。” “……”晏久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禁止套娃!” “嗯?”付云归听不懂套娃这个词。 “没什么,我接着写字吧。”晏久初低头,不大自然地拿起那支刚被搁下不久的兼毫。 付云归看了看,忽然想起来问:“他平时是怎么教你写字的?” 晏久初侧头,发髻上的浅黄流苏微微晃动,“谁?” “你那个太学的老师。” “哦。”晏久初起了点玩心,“就跟你一样啊,一笔一划地带着我写,不然还能怎么写?” “是吗?”付云归自顾自念了一句,别过脸去,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异样和失落。 晏久初见他如此,蓦地笑了,左手略有些艰难地去抓过他的大掌,覆到自己握着兼毫的那只拳头上,“骗你的,只有你这么教过我。” 委屈了片刻的狗男人似乎终于开心些了,微微勾着嘴角,靠过来,再一笔一划带着她写了不少字。 午饭是留在宫里用的,读书只在上午的时候,下午各人就可以自由回家了。 晏久初被付云归拿着帕子擦掉满嘴油渍,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走吧,下午去我家拿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去,然后就……” 然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然后我们就彻底结束了。 未说完的话两人都懂,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处处透露着清新,付云归握住她的手,下了楼梯,走过一路宫墙。 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这个情节,但他想的那个时候,应该是他和晏久初成亲之后,他带着她进宫来玩,她会因为他绾上妇人的发髻,两人的手交握着,亲昵说话,一路都不会分开。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晏久初任他牵了一路也没有拒绝,后头跟着的丫鬟和小厮都只敢低着头,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不敢对此多说半个字。 她连他要跟着她上马车的时候,都 分卷阅读255 没有拒绝。 她表现地越温和,越迁就,付云归的心里就越痛。 因为全都是最后一次了。 她只是在最后稍微再满足一下他,让他得到一切之后,又彻底失去。 牵着她回家的时候,大长公主正坐在厅里,见到眼前的场景,震惊到刚掀起的茶盖又不自觉落了回去。 “母亲,我带阿九回来拿些东西。” 付云归同她行礼,只简单交代了两句,晏久初也随之落落大方道:“见过公主娘娘。” “阿九,阿九,你们这……” 你们这,好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模样。 大长公主震惊过后,是彻头彻尾的兴奋,正要上前拉着晏久初说话,却被付云归拦住了。 “母亲,阿九刚从宫里上完课出来,我带她去我院子里拿点东西,晏家还等着她回去……” “母亲明白,母亲明白,你们去,你们去!” 大长公主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笑意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屡次三番想要叫自己的嘴角平息下去,屡次三番都平不下去。 “哎呦,公主您这笑,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呢。” 若荷姑姑知晓她这段日子为付云归操心婚姻大事的劳累,亦知晓她对晏久初的满意,此时同她是如出一辙的喜悦。 付云归这样带着晏久初回来,一路都得牵着手,那还能说明什么?说明成了呀! “再等等,再等等,咱们等云归先将阿九送回去,再好好问问他,我替他备下那十条街的彩礼,终于有用处了!” 大长公主嘴上说着再等等,心底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下聘婚宴等事宜了。 她决计没想到,今日这番,会是两人商量好的最后一面。 付云归自己的院子叫明石居,晏久初记得,小时候来王府做客的时候,自己是有来过这里的。 如今这里也跟当时差别不大,院子角落里的几株竹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差别大的是她,是人心。 浮石身为付云归的贴身小厮,在两人进去之后,尽职尽责地守在了院子外头,听付云归的吩咐,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他生怕大长公主会派人过来打探什么情况,再把晏久初吓跑。 “你先在这里坐着,想看什么自己书架上找找,我去书房给你拿东西。” “嗯。” 晏久初点头应下,环顾一圈这间屋子。 大家族里的屋子摆设其实都大同小异,付云归的这间卧房,跟她大哥哥那间其实差不了多少。大到离谱,进门都是既可以见客又可以自己随意活动的地方,这边是张书桌,墙上挂着画,墙边卧着小巧的博山炉,桌上铺着文房四宝,而在另一边,雕花镂空的隔断一连两进,用屏风隔断,通向真正的床榻。 她想起付云归的话,去看身后贴墙的一整面书架,目光扫过去,都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书,兵法典籍,破案惊奇,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心血来潮,想打开最底下那两个柜子瞧瞧。 柜子拉开,躺在最上面的那本书看起来有些眼熟,她拿起来一翻,脸上瞬间有些精彩。 这本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从陌路到牵手必做之几件小事。 好家伙,这不是她当初想要攻略付云归的时候,半夜偷偷拿着夜明珠躲在被子里看的吗? 原来他也买了这本书。 他买这种书做什么?是为了追她吗? 晏久初心下犯嘀咕,当看到下面躺着的那本,跟手上这本封面一模一样时,又觉有些奇怪。 他还买了很多本一样的不成? 随手打开一看,却是在攻略对方的第二阶段要用到的书。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还是一整套的,她当时在书铺里,居然只看到了第一本。 她心下好奇,不知循序渐进的爱情该是怎样的,干脆将下面几本封面一样的书全都捞了上来,坐在座上慢慢看。 这么多本,要一下就看完是不可能的,她心下有些坏,想着,不知道等会儿她要是跟付云归要这套书,他脸上会是什么精彩的表情。 反正看不完,她便顺手先将每本都翻了翻。付云归是个做什么都一丝不苟有理有序的人,这一套书,也是按照从入门到互相喜悦再到成亲的阶段一本一本排好顺序的。 晏久初翻到倒数第二本的时候,书里的技巧已经讲到了可以成亲的地步。 “那最后一本岂不是要讲到结婚之后了?”她自言自语,将最后一本书翻开。 跟先前的不同,这本书上全是画。 画的是……嗯,好像跟她想的也没差,的确是结婚之后该做的事,但又跟她以为的那些事有些出入…… 她面色怪异,却越看越津津有味,越看越入迷,连付云归是何时回来,又是何时站在她面前的,她都不晓得。 终于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心下松了一口气,有种家长不允许,却还是偷偷看完了小黄书的激动和喜 分卷阅读256 悦,没办法,居然还能在古代看到这种等级的作品,实在难以叫人不亢奋。 只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那种亢奋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她的嘴角还挂着傻笑,僵在原地。 付云归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带回来的一沓字帖早就都已经放下了,显然,有些时候了。 “咳咳。”她极力想装作无事发生,正正常常地将那本书合上。 可是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在颤抖…… 即便是最后一页,只有一页,她也关的很是困难。 付云归若无其事地将那本书从她手里抽走,随便扫了眼最后一页的图,将它合上,放到桌子上,再绕过桌子,扫开桌上的东西,将人一把托起放了上去。 “阿九喜欢看这种?” 他挤过去,与她贴的有些近。 “不不不,不喜欢!”晏久初结结巴巴,也不知还能给自己找回多少的面子,只低头,将脸埋进双手,“我,我,我,要不是你柜子里有这些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看到!” “嗯。”付云归搂着她的背,浑不在意她这般将罪过都推到自己身上,甚至少见地笑地很开心。 晏久初难堪地去捂他的嘴,“你不要笑了,你都有这东西,你自己肯定也看过了,你还在这里笑我!” “嗯。”即便是被遮了大半张脸,付云归眼眸的笑意依旧渗了出来,他轻轻扯下她的手,一点都不避讳,“我看过了,阿九待如何?要跟我讨论讨论吗?” 晏久初小脸涨到通红,“你不要脸!你唔唔唔!” 她的唇瓣理所当然地被封住,付云归罕见地没有很强的侵略性,细细长长地品味着,享受着,享受这独属于他的,最后的美妙。 晏久初已经越来越能接受他这样的举动,或许是有了上午激烈的比较吧,她甚至觉得下午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慢慢的,细水长流。 她愿意圈住他的脖子,愿意给他回应,愿意陪他沉溺。 这样的情绪逐渐上头,再松开的时候,两人神情都有些不对劲,晏久初能明显感觉到有东西硌着自己。其实上午就有,但那时候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说,也知道最终不会发生什么,就让一切渐渐平缓。 但这回是在付云归的房里。 “你,你走开!” 她将人推开一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抱着那摞字帖,红透了脸跑了出去。 叫他走开,最后是她自己落荒而逃。 付云归失笑,看她坐在院子里早就擦干了雨水的石凳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连抬头见人都不敢了。 他兀自去收拾,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干燥的大掌摸摸晏久初的脑袋,无声地告诉她可以抬头了。 晏久初跟个鹌鹑似的,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红晕尚未褪尽,付云归又附在她耳边说:“阿九,我是个正常男人。” “你闭嘴吧!”晏久初又自己抱起那摞东西,闷头走了出去。 付云归的笑声就跟沾了魔性似的,在她耳边挥散不去。 送她到忠义侯府的时候,天值半下午,付云归陪着她从马车上下来,正逢对面晏柏兆骑着马过来,也正到家门。 “你个混蛋,还敢碰我妹妹!” 晏柏兆一见到他和晏久初同从马车上下来,脑门上的火就直冲天灵盖。 “阿九你给我让开!” 他这架势明显是要打一架。 “哥哥,哥哥他要走了。”晏久初急忙抓住晏柏兆的袖子,叫他下意识举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 “你说什么?” “世子哥哥要回临安了,你们好好聊聊吧,别打架了。” 晏久初最后看了眼付云归,冲他抿嘴笑了笑,抱着字帖进去了。 “怎么回事?” 打人这种事情,往往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晏柏兆刚刚被晏久初这么一拦,这下拳头是下不去了,可是不下去,又始终觉得不爽。 付云归这狗就该狠狠打一顿才是,他闷闷地想。 “走吧,去喝酒。” 付云归过来摁下他的拳头。 “谁要和你喝酒?你先说怎么回事?真要回临安了?” “嗯。”付云归平静道,“皇上登基之后,其实父王就一直有想要我过去的打算,只不过因为我一直没成亲,母亲就说先搁着。” 晏柏兆鄙夷道:“你现在不也没成亲?” “不成了,总归付照会有孩子,王府有人继承就好。”付云归放松道,“所以去喝酒吗,我的好兄弟?” “谁跟你是好兄弟。”晏柏兆别别扭扭,冷嗤一声,“咱俩单独喝多没意思,走,叫上云在池和夏侯瑜他们,给我们大理寺少卿践行。” *** 当晚回到王府的时候,付云归和付照都喝的有些多,只能说勉强还有些独立思考的能力。 大长公主本想等着人回来问问 分卷阅读257 晏久初的事情,结果等回来两个醉鬼,恨铁不成钢,叫人分别把他们俩搀回去了。 可是今晚不问问晏久初的事情,她又睡不着。 于是她带了若荷,打算亲自过去照看付云归。 付云归虽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地明亮,显然,其实没怎么醉。 大长公主在外头敲了敲门,他过去开了门。“母亲。” 他知道她迟早会来问自己,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下意识有些逃避,不想去面对这件事情,这时候见到她在自己屋外,仍是一脸希冀的表情,他当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再聪明的人,在感情这种事上,栽的跟头也只是一个比一个狠。 他将大长公主迎到座上,尚未等她开口,便先垂下眼帘,跪了下去。 “云归你这是做什么?”大长公主立刻惊呼起身。 “母亲,我打算去临安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要去搀他起身的动作愣在原地,“你今日不是还带阿九回来了?你们不是好好的,有说的有笑的?母亲连聘礼和彩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呢,是不是阿九还不肯原谅你?没事,母亲不急,母亲不催你了,皇帝已经跟我讲过了,他说给你点时间,你会解决的,他说一个月……” “母亲。”付云归打断她的话,“我不用一个月了,我想好了,我放过她了。” 大长公主迟疑不解,“什么是,放过她了?” “母亲,从前一直都是我在逼她,拿刀子威胁她,给她下药,去跟皇上请旨为我和她赐婚,甚至要皇上点名她去秋猎,去读书,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在逼她,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受这么多次伤,根本不会这么难过。” “是我私心喜欢她,想要一直把她捆在我身边,我自私,我阴险,我想让她呆在我看的见的地方,可是母亲,那样她不快乐,她真的一点都不快乐,就连今日我坐在她身边,她都会被我逼哭,她不快乐,她根本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听着儿子说自己干了这么多错事,大长公主逐渐崩溃道:“云归啊!” “母亲,我去临安了,逢年过节还会跟父亲一起回来的,您不用太担心。京里有清之陪您,我也挺放心,清之和留宋,该办的事就办了吧,等我怕是等不到了,您也想早日抱孙子不是?阿九她……可能这辈子都成不了您的儿媳妇了,母亲在京里,还请多替我照顾她,不必多特殊关照她,只要适当的时候帮一把就行了,成不了儿媳妇,还请您把她当亲女儿看待,毕竟是我对不起她。” 付云归大半张脸隐在幽暗的烛火下,说了半晌,最后安静下来,给大长公主磕了个头。 “对不起母亲,我做的孽,却要您来帮我还……” “云归,你说这些做什么。”大长公主赶紧搀起他,拍拍他的背,“没事,没事,母亲答应你,母亲全都答应你,母亲会把阿九当亲女儿看待的,她那孩子我本就喜欢,我是觉得……是觉得……” 是觉得,她本就这么喜欢她,如果她还能做自己的儿媳妇,那会是好上加好的事情。 现在却也知道不可能了。 付云归终究没留到晏柏兆成完亲那天再走。 跟晏久初分开后,他只在京里又待了三日,处理好各种事情,便南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溜了溜了 阿九:你放屁,你是老子被一脚踹走的~ — 感谢在20211003?23:58:01~20211004?14: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礼物(二更) 没有付云归的日子果然安稳了许多,?晏久初如今每日去望月台上课,下午回到家里陪许敬月坐着吃吃茶果点心,或者母女俩一道去街上逛逛,?若有什么聚会邀她的,她也不再避着,?有空就和晏敏初一起去,?也因此新认识了不少朋友,?久而久之,?大家便是真的明白,晏家那个傻姑娘,是当真好了。 日子眨眼到了九月底,?眼看着晏柏兆和夏侯茵的婚事就要到了,?家里所有人都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这一日,许敬月带她去青玉堂拿几套珍珠头面。 “是前几月早就定下的,?娘亲当时定了三套,一套给你,?一套给敏敏,?还有一套给茵茵。”在前往金错坊的马车上,?许敬月拍拍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十月里,?秋闱结果就该出来了,?不知尚期和尚宁考的怎么样,?若是不错,?那便再等来年春闱结束,?娘亲就会带着敏敏去许家相看了,不知我们家阿九意下如何?” “敏敏和尚期是两情相悦,自己看上的,?自然是好的,娘亲问我做甚。”晏久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可是乖巧。 “娘亲听说,临安王 分卷阅读258 府那世子早十几日前就离开京城了,你知道吗?”许敬月也不跟她绕弯子,铺垫过后,直接就说了付云归的事。 晏久初一愣,垂首道:“知道。” “其实,娘亲不是看不出来,你小时候就喜欢粘着他,每次一跟他见上面,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后来出了那事之后,虽然没那么严重了,但也还是喜欢亮晶晶地睁眼看着他,这些娘亲都知道,所以你后来清醒了,想去跟他学写字,娘亲虽然十分想阻止,可还是不忍叫你伤心,让你去了。” 许敬月陷入到回忆当中,神情复杂,不知是高兴还是困苦,“阿九,我们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可他做出那样的事,实在是不值得,如今我们家里喜事一桩接一桩,不只大哥哥,往后你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还有敏敏,都会成亲,你若是难过了,不要憋在心里,要记得跟娘亲说,知道吗?” “我们阿九这么好,往后要是有了别的心上人,一定要告诉娘亲,只要条件合适的,娘亲一定尽力为你去争取,好吗?” 许敬月替她将落到身前的乌发拨拢到身后,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脸。 晏久初静悄悄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应了一声。 直至下了马车,她才直起身子同许敬月道:“娘亲,我今日在宫里碰见大长公主了,她说明日想叫我陪她去福嘉郡主府上一趟。” 许敬月一下便明白了,“去福嘉郡主府上,那大长公主是终于想开了,要去帮她家小儿子下聘了?” “嗯,应该是的。” 付云归走后,大长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晏久初跟她见到的次数不多,但每回碰到,都能见她用那种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开始还挺毛骨悚然,但后面她就渐渐习惯了。 她那眼神,逐渐变得跟许敬月很像,好像就在把她当女儿一样。 上回在宫里,她和一群小郡主小县主一齐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典,下了课可以去尚工局一人挑一样首饰,她本来只给许敬月看中了一副珍珠耳坠,结果转头一看,又给自己相中了一条白玉坠子,但是皇后娘娘说过只能挑一样,她便多看了那条白玉坠子几眼,回头挑了想送给许敬月的耳坠。 可是她不知道当时大长公主就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反应看了去,并在她挑下耳坠后,命人把那条白玉坠子要过来送给她了。 拿别人手短,于是后来她提出的要求,晏久初觉得不好拒绝。 “她去商议她家小儿子和将来儿媳妇的婚事,你一个外人,过去做什么?还恩情的方式很多,这事你不要去。” 许敬月如意料之中地拒绝了。 晏久初点点头,纠结道:“那我该怎么跟她说?” “就说家里大哥哥婚事忙,娘亲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你走不开。” “好。” 收到晏久初委婉回绝的消息的时候,大长公主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未有过多的表示。 她如今对晏久初,是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了。 她似乎真就把当初付云归的话刻在了骨子里,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她想要什么便给她,家里有什么大事,也都想拉着她一起参与,可那小丫头,总是客气的很,倒不如一开始还痴傻的时候粘人可爱。 她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一遍遍在提醒她,她不会是他们家的人。 付照回来的时候,天上已经落起了雨,屋檐上的水珠一点一点顺着瓦片落下,滴进院子里,一个又一个浅浅的水坑映出晚秋的气象,很凄凉。 “明日喊留宋去一趟福嘉郡主府上吧。”大长公主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真的愿意这么说,“到时候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付照刚坐下的垫子还没捂热,便又蹦起来道:“母亲!” 大长公主微微蹙眉责备:“都快及冠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稳重,你不早就知道了,母亲会对你心软,答应你只是迟早的事?也不知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让你这性子去做太常寺少卿。” “皇上自然是看到了孩儿的长处!”付照一点也不谦虚,脚步趋势向外,想要出去的意图很是明显。 自己和心上人的婚事终于得到了母亲的同意,他等不到明天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去告诉留宋,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坐下。”大长公主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可她还有别的话要说,“过几日晏柏兆成亲,母亲想亲自去晏家看看,你是两头都要跑吧?到时候先陪我去了晏家,再自己过去夏侯家。” “好。”付照答应下来,却不明白母亲要去晏家是做什么。 他知道,他哥和阿九,应当是彻底掰了的。 他母亲就算做再多努力,也弥补不了他哥曾给晏家带来的伤害。 “母亲想去看看阿九。”大长公主倒也不瞒他,“还有就是,给她送点东西。” 许多年前,她刚生下两个儿子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两个自己当年出嫁时母后亲手为她戴上的玉镯子,打算送 分卷阅读259 给将来的儿媳妇做见面礼,明日去福嘉郡主那里,得拿一个给留宋,另一个,她私心想送给晏久初。 她知道付云归的脾性,自己生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呢,认定了那一个,那就是她了,旁的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说到底,这对兄弟俩,都是一样的倔性子。 这几日她算是想明白了,总归她的大儿媳妇,不会是旁人了。镯子送出去了,若是将来两人还能成,那便是给儿媳妇的礼物,若是不成,那便当对她的亏欠了。 付照听到从大长公主口中吐出“阿九”这个名字,想起他哥前些日子寄给自己的信,便多问了一句,“阿九近来可好?” “挺好,今日还在宫里见到了。”大长公主喝一口热茶,呼了一口气,“清之啊,你哥出发去临安,得有十几日了,可有给你写过信?” “写过。” 付云归写信,一般都是两封,一封给大长公主,一封给付照。 “他信中可有提到过阿九?” 有。 每次来信,他都会在末尾叮嘱,让他回信的时候,记得说说晏久初的近况。 付照怕大长公主还想去打扰晏久初,便眼观鼻鼻观心,摇了摇头,骗了他娘道:“没有。” “他那孩子,每回来信,自己的事情总说不长,倒是都没忘了让我多照顾阿九。”大长公主沉重地放下茶盏,眉间笼着淡淡忧愁,“可是嘴上要我多照顾有什么用,他自己不回来,我替他照顾来照顾去,再过几年,也挡不住她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儿了。清之,我也不瞒你,我昨日进宫,见到皇后给云在池准备的画像了。” 云在池这人虽看着嫩,但实际年龄比付云归还长两岁,往年家里提起亲事,他便一直都是拖拖拖,拖的方法就是拿他那群狐朋狗友做比较。 如今倒好,晏柏兆即将和夏侯茵成亲;夏侯瑜和李三姑娘的事也差不多定下来了,夏侯家已经在准备提亲的事宜了;京弥自小就跟人定了娃娃亲,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付照更不用说,他和留宋当初的感情闹的轰轰烈烈,京城里还有哪个不知道的;唯一一个能陪他一同遭受折磨的付云归,也早就饱尝过爱情的滋味后,跑到临安去了。 皇后当下对他可谓是耳提面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刻都叫他将目光钉在那些姑娘们的画像上。 “这这这这就离谱!阿九的画像是怎么混进来的?” 云在池眼尖,坐在祈华殿的圆凳上没半刻钟的功夫,便将其中一幅女子的画像抽了出来。 那上头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十分熟悉的,差一点成为他好兄弟媳妇儿的乐寿县主晏久初。 云皇后闻言,也凑过来看了两眼,见怪不怪道:“内务府办事的又不晓得她和付云归的事,她如今未婚,年纪家世又都正正好,自然便将她放了进来。” 说话归说话,云皇后看着这画像,突然想起来晏久初的样子,小姑娘眉眼和善,长相可人,恢复正常之后她见过几次,都是进退有度,知书达礼,让人看了很难不喜欢,再加之出身又好,跟云在池门当户对,若非有付云归那事,其实也是做她弟媳妇儿的上好人选。 云在池见皇后盯着晏久初的画像出神,忙道:“姐,说句实话,就算付云归如今不在京城了,我也不可能跟阿九相看的,兄弟妻,不可欺,这道理咱们还是得守。” “人家说不定八字都没看过呢,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是兄弟妻了?”云皇后没得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少在这里给人泼脏水,我知道她不可能,只是想想罢了。” 云在池摆摆手,“别想了,想来想去终究是遗憾。” 皇后声量陡然拔高,“云在池!” “是!”云在池立刻熟悉地直起身子,不再吊儿郎当。 “过几日晏家和夏侯家结亲,你替我和皇上去给两家都送个礼走个过场,知道了吗?”皇后见他老实了之后,才将这正事交代给他。 “哦。”云在池接过皇后给的礼单,粗略扫了一眼,疑惑道,“给两边新人送礼也就罢了,这单独给阿九送的礼是怎么回事?” “你少说话只办事就是。”云皇后嗔怪他一眼。 “不对啊。”云在池用他聪明的小脑袋瓜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该不会是付云归要送的吧?叫我先混在礼单里送给晏柏兆,再叫晏柏兆择日送到阿九手上?亏他想的出。” “这是他在走前就托尚工局和内务府准备好的,当初去临安是临时决定的,走的仓促,很多东西备下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前不久来信,托皇上想个办法,将这些送给她呢。如今晏柏兆大婚,我便想着正是好时候,趁着热热闹闹的,一并送了吧。” 云在池看着礼单上的东西,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白玉狼毫笔,嵌红玛瑙的砚台,翡翠羽扇……的确都是正在读书的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 认识十几年了,付云归何曾对姑娘这样上过心。 祈华殿的气氛一时也有些沉静,他想了又想,道:“他当初,是真心 分卷阅读260 想要娶妻了吧。” 可是他一个人的真心没用,对方不想。 “行吧,勉勉强强帮他一次。”云在池背过去,将礼单收好塞进袖子里。 “明日秋闱放榜,大约是些什么人,你心下可有数了?”云皇后想了想,又提起科考的事。 秋闱结果出来,大抵便是各世家开始拉拢门生的时候了。 云家毕竟也是个侯府,如今的云阳侯是云在池和云皇后的父亲,为家里拉拢门生这种事,云在池身为儿子,又是国子监司业,考生们的老师,自然是要操心的。 云在池老实道:“有几个考试前就看中的,闽州举荐来的那个叫颜采的不错,还有幽州过来的两个,乡试前几应该都不是问题,京城里头的话,许尚期和许尚宁倒是出类拔萃的好,可惜他们自有家族势力,也用不着咱们扶持。” “那倒是。”云皇后微微点着头,“那你最近多留心,注意些前几个,若是有平时不错的,此番考试发挥失常的,也先留意着。” 云在池于这些事上还是靠谱的,“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虽然这一章没有我,但江湖到处是我的传说~ — 感谢在20211004?14:23:28~20211004?22: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解元(一更) 十月初三,?是今岁秋闱放榜的日子。 秋闱过了的人,称举子,进下一步春闱,?春闱再过了的,称贡生,?贡生下一步便是天子堂前殿试,?殿试第一便是状元了。 今日的晏久初和晏敏初双双都很兴奋,?一大早便拉了几个丫鬟去蹲榜,?等到礼部终于派人来放榜的时候,她们就跟所有围观的百姓一起,寂静不敢出声,?眼睛死死地只盯着他们手中那榜单。 这是晏久初头一回离古代的考试这么近,?许家兄弟,还有颜采,?她都希望他们能出现在这榜上。 等到礼部人员终于将榜单张贴上去之后—— “啊啊啊啊!敏敏你看!解元,解元第一是颜采!是我那个老师!第二是尚期!尚宁,?尚宁在那!” 晏久初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张榜,?激动地像是自己考上了清北一样,?拉着晏敏初连跳了好几下。 果然跟书里的一样,颜采此番中解元,?来年春闱还会是会元,?到时殿试,?便是状元! 她的老师,?真真是个三元及第平步青云的状元郎! 晏久初觉得自己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这回许家兄弟考的也不错,?许尚期就在颜采之后,许尚宁在榜上第四,几人如今都可称得上举人了。 “娘亲,?去过许家之后,我还想去国子监看看。” 许家兄弟俩中举的事是喜事,许敬月身为许家女儿,自是要备上好礼,带着晏久初回去祝贺一番。 同时,她还想带着晏敏初去许家看看,叫许尚期他娘,如今的许二夫人郑氏也见见她,两家人互相透个底。 “好,柏松为你请的那个老师,真是好样的,娘亲可都没想到,他能有解元之才。”许敬月知晓她的目的,也赞同她与这样的举子往来。 晏家非一般人家,虽是武侯世家,却也需要供些科考上的举子门生,来拓宽人脉关系,如今的解元曾是他家女儿的老师,自是再好不过。 许敬月想到国子监,便又叹口气,“那咱们到时候多备些东西,顺便也去看看你二哥哥吧。” 晏久初咧嘴笑着:“早有此意。” 一行人便备了许多东西先去往许家,路上,晏敏初愁眉苦脸道:“伯母,我娘亲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病了见不得人,只能日日窝在她那院子的小佛堂里礼佛,连我和哥哥都不见,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呀?” 晏敏初再大大咧咧,也发现了自家娘亲的不对劲,前几日问了她爹和哥哥,二人都觉得没事,她便觉得是他们男人五大三粗,该来问问许敬月才是。 许敬月早料到了她会询问此事,也早已做好了对策,“敏敏,你母亲与周家的那位老祖宗关系非同一般,那位老祖宗如今长卧病榻,你母亲是去佛寺里问过了,需得尽心尽力在家里为她祈福才可能有好转,但是又怕你们时常叨扰她,影响她诵经,便干脆称病,叫你们见不得她。” 晏敏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是这样,母亲倒的确同那位老祖宗关系好,前段日子还时常回周家看她呢。” “是啊。”许敬月如往常般温和地摸摸她的脑袋,“所以你和哥哥,得好好的,不能再叫你们母亲担心了,不然她又得顾老祖宗,又得顾你们,那真的太累了。” “嗯。”晏敏初郑重地应了一声。 到许家的时候,果不其然大家都正在庆祝,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全都蜂 分卷阅读261 拥在两位老人面前欢笑贺喜,晏久初被许敬月带着,也挤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跟前,给他们说祝词。 “好,都好,尚期和尚宁是好孩子,阿九也是好孩子,以后也都能有出息。”外祖父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来,跟小时候一样逗她。 外祖母跟众人笑过之后,也拍着晏久初的手,慈眉善目道:“阿九自然是我们家的开心果,阿九啊,你不是同尚宁定了亲事了吗?依我看啊,别等什么两年后取消了,嫁回到我们许家来,到外祖母跟前,每天陪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笑笑才好呢。” 许家外祖母这番话着实叫堂中众人都愣了愣,当事人晏久初心虚地回头看一眼许敬月,回首在外祖母跟前,低头讪讪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外祖母,我还小呢,又刚刚醒来,还想在母亲身边多呆几年呢。”思来想去,也只能先这般搪塞住她老人家。 “好,你想在母亲身边是有孝心,是好事,外祖母不拦你,反正尚宁也还小,你们俩都可再等等。”许家外祖母年纪虽大,脑子是一点都不糊涂,晏久初搪塞着,她便也顺她的意,先拖延着。 这么多人陪着她和老爷子说笑了一会儿,他们也觉得拘束,最后便只留了晏久初和许尚期等几个孩子陪着,把大人们都撵出去了。 “三妹妹可听见刚才母亲的话了?” 走过厅堂之后,二房夫人郑氏带着许敬月往自己院子里去。 当初为了躲避付云归可能会去找皇帝赐婚这事,两家便叫晏久初和许尚宁定下了两年的亲事,许尚期和许尚宁这对兄弟只相差一岁,都是郑氏的孩子。 “听见了。”许敬月边走边瞥一眼她,约摸已经知晓她要说什么。 “其实要我看,母亲说的不无道理,妹妹一辈子不想阿九嫁人也就罢了,可若日后真要嫁人,不如嫁在咱们自己家。尚宁那孩子也不是我自夸,平日性子是最随和不过的,读书也肯用功,况且我们两家都在京中,往来方便,有什么事咱们也好同从前一样,互相有个照应。阿九又是你的孩子,你说她嫁到我这里,我能不把她当宝似的宠着吗?” 郑氏说的俱是肺腑之言。 从前许尚宁和晏久初定下婚事的时候,晏久初还只是个痴傻的孩子,她也未曾想到这么多,只觉得两年过后婚契解了便好。 可谁知,如今两年还没到,晏久初竟恢复清醒了,还是个聪明伶俐知书达礼的模样,又是县主,又在皇宫里头念书,俨然已经成了京城相亲市场的香饽饽。 这样的婚事,若是解了,她便又要感到可惜了。 “嫂嫂说的,我的确有考虑过。”许敬月点点头,“嫁在谁家都不如嫁在自己家,阿九到嫂嫂这里,我自然是放心,何况嫂嫂当初肯同意叫尚宁帮我们一把,于我和晏家都有莫大的恩情在,只是不瞒嫂嫂,我今日还带了我家二房的孩子来,也是想说的这桩事。” 她不着痕迹地略过了晏久初,讲话头带到了晏敏初身上。 郑氏听她的话,想了想,“你们家二房那个小姑娘,叫敏敏的是吧?就方才厅里见过的那个?” “是。”许敬月斟酌着句子,“她与我家阿九自小一起长大,两个堂姐妹情谊很是深厚,上回皇后娘娘的七夕鹊桥宴,我们家几个孩子去了,尚期和尚宁不是也去了吗?回来之后我才晓得,这二房的孩子,与尚期相看上了。” “尚期?”此事郑氏着实不知。 许敬月又点头,“怕是尚期性子沉稳,回来也没有与嫂嫂说过,但我们家那个是个活泼的,在家里就藏不住事,此番尚期秋闱得了好结果,我便也想带着她来给嫂嫂见见,叫嫂嫂看看两个孩子的事……” “原是如此,我说你没事还带个侄女过来呢。”郑氏恍然大悟,开始仔细回想方才在厅中见到的晏敏初的模样。 “长的倒是圆润,小丫头可可爱爱的,眉眼间颇也有几分似阿九,一看就是个俏皮样,方才说吉祥话的时候,的确挺活泼,好是好的,就是不知,她母亲那边是哪个人家?”郑氏自己碎碎念了一段,又向许敬月打听起晏敏初的母亲身份来。” 周氏身份并不多显赫,却也是累世官宦的人家,许敬月神色未变,镇定道:“母亲姓周,是通议大夫周显成之女。” “那个周家倒的确不错,听说他们家有个儿孙辈的,小小年纪就封了将军,跟你们家柏竹有的比,是吧?”郑氏问了两句,得了许敬月的肯定。 “正是那个周家。” 郑氏心下有了数,道:“事情我知道了,只是此事毕竟是两家之大事,待我回头先问过尚期,再同我家二爷商量过后,再给妹妹回复。” “好,我们也不急,两个孩子后头还有春闱和殿试,可别让这些耽误了他们科考才是。” “是,我心里头有数。” 郑氏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由她去了大房那边做客,目送着人终于走出自己的视线,她脸上的笑便也垮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他们家尚期实在太过争气,前些日子恭 分卷阅读262 王妃刚请她去王府喝过茶,说想等着春闱结果出来看看,叫她家的小郡主和尚期见一面。 这下好了,晏家居然也动了主意。 那她可真是两边难做人了。 晏久初这边从许家出来,兴致勃勃地要往国子监去,午时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大半都送进了许家,还有一些得留给二哥哥,只有一小箱东西,是她准备给颜采的。 许敬月在国子监待客处等她们,由她和晏敏初先跑着去找晏柏松。 晏柏松果不其然正裹了披风翘着腿,一派悠然自得样,跟人在池子边下围棋。 “二哥哥!”两人挤进石桌边的人堆,费了老大的劲才到了晏柏松身边。 晏久初拍拍他的肩膀,“二哥哥快别玩了,娘亲正在外头等你呢,我们给你带了好多东西,你赶紧出去见见娘亲,再叫小厮把东西给你送到房里去。” “娘来了?!” 晏柏松别的没听见,只一下哆嗦听见这几个字,他赶紧起身离了石凳,随手从围观人群中拉了个人坐下?,“那那那谁替我下一把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我有事去,下面不玩了!” “知道了!” 秋闱结果放榜,对一些只是来国子监混日子的贵族学生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丝毫不影响他们吃喝玩乐下棋斗蛐蛐,晏久初看着这环境,只觉晏柏松再继续这样下去,怕不是明年春闱又得栽。 “二哥哥你这段时日有在好好读书吗?”晏久初嘟着嘴问他。 “五妹妹此言何意!”晏柏松夸张道,“你二哥哥我天天头悬梁,锥刺股,就差没有躺在榻上也举着本书睡觉了,今日是秋闱放榜,大家难得放松的日子,这才闹的凶了点。” “真的是难得放松吗?” 晏久初回头看一眼那群纨绔,只觉他在诓自己。 晏柏松赶紧带着她转移话题,“对了,五妹妹,我上回带回去介绍给你的那个老师,你可知,人家此番可是拿了秋闱头名,已经是解元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此番还特地给他准备了贺礼呢!”晏久初经他这么一带,果然偏了注意力,对颜采秋闱第一这事,是提一遍高兴一遍。 “那六妹妹可知,我们许家那两位表弟,也是人中龙凤,一个第二,一个第四,别人可都夸,好一对有才有貌的少年郎呢。”他又挑着话头去打趣晏敏初。 “二哥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晏敏初刚在许家和许尚期见了两面,正是娇羞的时候,被他这么一说,脸瞬间更红了。 “哈哈哈哈我们家敏敏可终于晓得害羞了!”晏柏松一路笑着一路到了许敬月跟前,一见到人,嘴立马闭上,老实了不少。 “娘。”他觍着脸唤了一声。 “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了。”许敬月说话虽严肃,却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叫他到自己跟前,摸了摸他今日的衣裳料子。 “已经十月初了,天气凉的厉害,我叫人给你带了厚一点的被褥和毯子过来,待会儿你自己带了小厮去你房间铺好;还有几套厚衣服,是阿九给你选的样式,你待会儿一并带进去,冷了就自己换上;还有些茶果点心,都是你两个妹妹今早特地去厨房叮嘱给你做的,也记得拿去吃。” “多谢母亲。”晏柏松感动不已,赶紧作揖行了个礼。 “行了,还同我做起这些来了。”许敬月不满地看他一眼,“旁的我也没什么好唠叨的了,只是后日你哥哥成亲,是大日子,明日记得早些回来。” “知道了。”晏柏松从丫鬟手里接过两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食盒,“那母亲,你们现在就要走了吗?要不进去国子学,我带你们转转。” “二哥哥,我还想去对面太学看看颜采!”晏久初眼睛锃亮,自是希望他能带自己过去。 “哦,对,他考上了解元,你给他备了份礼来着。”晏柏松想起来,“可是今日秋闱放榜,国子监不上学,他应该出去挣钱了,不在太学里头。” “啊,那他在哪?我给他带了礼物呢,总不能都带回去吧,还有些糕点小食,也不宜长放过夜的。” 晏柏松犯了难,“不上课的日子他似乎并不回来住,那要不,我带你去他家里找找吧?” “他家里?” “他家就住在幽陋巷,他从闽州过来,是带着他娘一起来的。太学有地方住,平日那里都是他娘一个人住,他偶尔散学就会回去,五妹妹若是想找他,我就带你去那里看看吧。” “好。” *** 幽陋巷巷如其名,除了日落的时候会有阳光经常西照进这里,平时这条巷子,多的是阴凉。 夏天住在这里倒是舒服的,但是一到秋冬,便会难熬起来。 颜采的家在这条巷子深处,许敬月和晏敏初在巷子口等他们,由晏柏松带着晏久初下马车,去往她曾经的老师家中。 “会不会觉得有些冷?”晏柏松刚下马车忘了提醒她披个披风,这时候进到里头了,感觉到几 分卷阅读263 丝阴风拂来,便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多谢二哥哥。” 晏久初的确觉得有些冷了,跟着晏柏松再往里头走了几步,便见到有扇小门,门上用有力的隶书写了个“颜”字。 “就是这里了。”晏柏松敲敲门,高喊道,“颜大娘,我是柏松,我来看你来了,颜采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屋里吱呀一声有门打开的声音,随后是一阵缓慢窸窣的脚步声。 两人等了片刻,才看见眼前略有些潮湿腐蚀的木门被打开。 “颜大娘!”晏柏松高兴道,“我带我妹妹来看你们来了。” “柏松啊。”眼前腰背有些佝偻的老妇一见到晏柏松就笑了,赶紧侧过身将他们迎入家中,“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大娘,今日秋闱放榜了,颜采是解元,是第一名,您知道了吗?”晏柏松搀着她在院里的小矮凳上坐下,叫她不用忙活茶水,并将晏久初准备的一些礼物给她拎进了屋里。 “他之前教过我妹妹一段时日,我们家给他备了点贺礼,想要送给他。”他解释道。 “这样啊,我知道,早上就有人来恭喜过他了。”颜大娘点点头,满脸都是泛着喜悦的褶皱,“颜采他出去给另一户人家教书去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了,你们再等等,瞧着太阳快要落山了,你们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们下碗面。” “不用不用,大娘,我们不饿,我们给你们带了点心,你要是饿了,就吃这个吧。”晏柏松说着就把放在地上的一个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糕点一一端出来。 颜大娘连忙阻止,告诉他不用麻烦。 但是晏柏松这人,送都送来了,怎么会叫他们不吃呢,硬是将那些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叮嘱她吃。 颜大娘拗不过他,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拿了块糕点,去看晏久初。 “这就是柏松的妹妹吧?晏姑娘好。” “大娘也好。”晏久初甜甜地笑了下,正也要跟晏柏松一样,劝她吃一点,便听见后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颜采进来了。 “颜采!”晏久初满脸堆笑冲他挥挥手,“恭喜颜夫子得中解元,我来给夫子贺喜了!” 颜采本来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虽然得中解元,但是原来找他恶补知识的那家富户,最近女儿议亲成功了。 也就是说,他被辞退了。 虽然在他们家钱挣了不少,但是日后生活又没了固定收入来源,他心情有些低落。 其实中了解元,今日已有不少世家大族派人向他抛出过橄榄枝,有意将他招为自家门生,许他读书生活所需之钱财,将他好好培养,但那样也就意味着,他往后的成就,都得冠上他们家的姓。 这一点颜采不喜欢,所以他还一个都没接受。 一路踩着夕阳回来,在巷子口的时候,他就见到了路边一辆停着的马车,跟晏久初从前坐过的一辆几乎一样,他便猜想,很大可能是晏柏松来了。 但他心下又有些期盼,期盼不只是晏柏松来了。 如果那个爱笑的小姑娘也在,他想,那他今日笼在心上的一些阴霾,也许会散去不少。 所以他急匆匆地回来。 他想看看她在不在。 万幸,他推开的一刹那,那个灿烂如朝阳的小姑娘热切地同他挥了挥手,喊了他一声,颜采。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一下三元及第: 第一步乡试(秋闱)——第一名称解元 第二步会试(春闱)——第一名称会元 第三步殿试(最终)——第一名称状元 颜采就是三场考试均第一,所以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呀~ (ps:其实我们云国舅本来也是状元郎来着,被老皇帝打压了orz) — 感谢在20211004?22:06:21~20211005?18: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兄嫂上(二更) 十月初五是忠义侯府的大日子。 嫡长子晏柏兆娶妻,?娶的是世交夏侯家的千金,夏侯茵。 两家人都是一大早便开始忙活,许敬月作为男方母亲,?这一日是天不亮就得起来,每日雷打不动的要来喊晏久初起床这事,?也暂交给了苏和。 “苏和姑姑,?成亲原来这么麻烦嘛,?我听外头一大早就开始有响动了。”晏久初揉揉尚还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是呢。”苏和替她盘着发髻,“一般家里头成亲,都是天不亮就开始忙活,?等到鸡鸣那就已经晚了,?咱们家大少爷又是嫡长子,到时那么多宾客,?收礼,送礼,?迎亲,?进 分卷阅读264 门,?拜堂……可有的是事情呢,非得忙到天黑不可。” “那新娘子也得这么早就起来化妆打扮了吗?”晏久初又打了个哈欠,?“她坐在花轿里会不会困到睡着啊。” “噗嗤。”苏和没忍住笑了一下,?“小姐真是活泼爱玩笑,?但要说睡着了,?也不是不可能。” “是吧是吧,?一路那么累,可不得先睡会儿,不然拜堂都没力气了。”晏久初也跟她笑了笑,?见她从镜前的首饰匣子里挑了那支白玉绞丝纹镯给自己带上。 “今日许家也会来人,小姐就带这个吧。”苏和替她打算道。 这是许家外祖父送的,晏久初记得,乖巧地带上之后,苏和又嘱咐道:“夫人托我告诉小姐,今日也许会有些人家,想要探探小姐的口风,借机给小姐送些东西,以博好感,小姐不用理会,只作糊弄便是。” 晏久初自清醒后,的确便是时不时就有些人家上门来问亲事,许敬月还一个都没答应过,也一个都没叫晏久初见过,今日来的人多,保不齐就有些人家浑水摸鱼去见她,想要跟她搭话的。 近几年许敬月都没有想让晏久初出嫁的打算,所以她的策略便是一概不理。 晏久初明了,点了点头。 “好了。”苏和替她整理好最后一截衣襟,“小姐先在屋里坐一会儿吧,奴婢要去夫人身边帮忙了,待会儿宾客众多,小姐若是想要去前厅,还是叫冬藤她们陪着稳妥些。” “知道了,多谢苏和姑姑。” 晏久初挥挥手送走了苏和,还是有些困,但是好不容易理好的发髻,一会儿还得见客,回到床上一睡必然就会塌了,她只能趴在桌子上再休息一会儿。 外头乒乒乓乓的吵闹,一点也没吵到她,她睡的很静很香,梦里有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就像母亲在爱抚自己的孩子,很是舒服。 她被摸的舒坦,忍不住将脸凑过去蹭了蹭。 这一蹭,醒了。 朦胧睁眼的时候,她见到定遥大长公主正坐在她身边,眼神温柔沉静地看着她,见到她醒了,覆在她脑袋上的那只手便收了回来,她又是柔和地笑道:“阿九醒了。” 见鬼了,这一丝风都钻不进来的屋子,如今居然冷的厉害。 晏久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礼也忘了行,人也忘了喊,只愣愣地直起了身子,看着她。 “本宫跟你母亲说过了,她说你在房中歇着,让本宫直接过来便可以。”大长公主难得跟她解释了两句,而后看了看她这屋子,满意道,“阿九这屋子比上一回来,多了许多温馨呢,尽是小姑娘的俏皮样。” 晏久初眨巴眨巴眼,“公主娘娘也喜欢这样的屋子吗?好多东西都是当初您送的呢。” 其实整个祝月斋自晏久初清醒之后,便一天一天在变得温馨,她会时常把在街上买的,或者别人送的东西摆在各种地方,从前许敬月总怕她磕着碰着,屋里也不放多少东西,如今她醒了,便也由着她各种装饰。 “看出来了,阿九这样的屋子才有人味儿。”大长公主自进屋之后,脸上的笑便没停下来过,“云归那屋子,我就老是说他,一天天挂的摆的虽都是上乘的好东西,却总冷冰冰的,不见生气,旁人给他送的礼,他也每次都只往库房一扔就完事,真不知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晏久初抿了抿唇,抿出一个浅笑,“世子哥哥的屋子,他自己喜欢或者习惯就好。” 说完,她不想让场面僵在这种尴尬的地方,便伸手去够茶壶,“我给公主娘娘倒杯水吧,这是今早泡的茉莉,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大长公主宠溺一笑,“不嫌弃,阿九做什么娘娘都不嫌弃。” 过了过了,实在是过了。 晏久初实在搞不明白,这大长公主儿子也走了,自己也不可能是她儿媳妇了,她如今却为何对她,比从前还要好了? “阿九啊。”她正觉得奇怪,大长公主便已经摁下了她去拿茶盏的手,“不用忙活了,公主娘娘今日来,是有个东西想要给你,给完就走了。” 晏久初自然好奇,“是何东西?” 大长公主将她没戴镯子的那只手拉到身前,手心手背翻看了一圈,随后,从自己手上脱下一个浓艳的绿色翡翠手镯,没有停顿地将她的手塞进去。 晏久初一瞬震惊,这只镯子绿的非常纯净均匀,整只镯子通体饱满而圆润,带在手上只觉光滑细腻,即使是她这种不怎么懂货的门外汉,也知道这绝非凡品。 “公主娘娘,您这是……” 大长公主自然不会跟她说,这是准备给儿媳妇的东西,只告诉她,“这是前些日子本宫在尚工局挑到的,东西是顶好的,只是本宫觉得太艳了,不好自己戴,就想着给你这小姑娘戴着玩。” 晏久初有些惶恐,转着手腕上的镯子,“可是这太贵重了。” 大长公主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贵重的,公主娘娘的宝贝一屋子都装不下,还缺这么个镯子吗?就当是给阿九平日里添妆了,阿九不要嫌弃才 分卷阅读265 好。” “不嫌弃不嫌弃!”她都这么说了,晏久初便只能收下,“那便多谢公主娘娘了。” “没事。”大长公主一直保持着通情达理的最佳状态起来,“本宫瞧你还困,是不是今早家里忙作一团,所以都没睡好?要不就回榻上再睡会儿吧。” “不了,我陪陪公主娘娘吧。” 晏久初再一次拿别人手短,喝了两口醒神的茉莉花茶,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将人撇下,起码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既如此,那阿九陪本宫出去走走吧,瞧你家前厅热闹,不知后头园子里有没有人,可否安安静静地容本宫过去走走?” 晏久初同意了,扶着她的手臂便往花园去,“花园里头人应该不多。”她说。 一般的客人都是在前厅吃酒聊天,别人家的后院,是万万不得进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然而,此时的晏家花园里—— “前头我已经以帝后的名义把礼品都交给他们了,送给阿九的东西就混在里头,你照着这张单子上面的东西对,到时候拿出来送给她,就说是你觉得合适的,给她平日里学习用,旁的万万不可多提!” 云在池对晏柏兆千叮咛万嘱咐,又将那方礼单折了又折,妥帖地塞进他的喜服袖子里。 “好了,新郎官,这些都到时候再说,今日就祝你新婚大吉,万事如意,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云在池有模有样地朝晏柏兆作揖行礼,晏柏兆大笑两声,跟他并肩往前厅去,结果两人刚拐过一个弯,脸上的笑便双双僵在了脸上。 晏久初正陪大长公主站在那里,方才二人的话,不知他们听了多少去。 大长公主一言难尽,指着云在池上下说不出话来,“国舅你……” 他居然要趁着晏柏兆成亲,给晏久初私自夹送礼物? 大长公主神色复杂,不难想起前几日,她在皇后给云在池准备的那一堆画像中看到了晏久初的身影。 所以是真的?云家真的也开始打阿九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掐指一算,明日能出场,诶嘿~— 感谢在20211005?18:24:47~20211005?23:4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然后。?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兄嫂下(二合一) 如果付云归还在京城,?云在池一定半夜都会爬上他家墙头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那天他收到付云归留下来的信,让他在秋闱放榜这一天,去把上回在落英巷醉雾里赎下来的姑娘给放了。 自始至终,?他其实都不知道付云归这一手是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他们把那姑娘赎了下来,?然后付云归把她交给了一户富商代为照顾,?还让富商认了她做女儿。 以防万一,?姑娘的卖身契却一直握在他的手里。 放榜这一日,?他拿着姑娘的卖身契去到那户富商家里,打算照付云归的意思,把她给放了,?还她自由,?但是又实在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把那富商叫到跟前,?问了个究竟。 富商说:“小人也不知世子究竟是要做甚,小人只负责听世子的话,?把这姑娘照顾好,?给她安排个身份,?认她做自己的女儿,然后为她请一位太学的学生教书。” 云在池好歹是国子监的司业,?一听到太学的学生,?心下一动,?“什么学生?他有指定叫你们请哪个学生来吗?” 富商又答:“有,?是一个叫颜采的,?说是一定要去请他来教这位姑娘。” “你请了?” “请了。” 云在池听完,只觉浑身上下气不打一处来,他算是明白了付云归这一手的意思。 他先前在国子监就听晏柏松说过,?晏家最近为晏久初请了颜采做老师。 可是后来皇后突然就说,宫里要办个世家贵女们的学堂,请大儒们来教,他看过那名单,晏久初赫然在列。 现在想来,定是付云归不想叫颜采单独去教晏久初,才故意怂恿王妃们去和皇后建议,在宫里建个女子学堂。 可是晏家原已经请了颜采,他家境又不好,半途辞退人家,晏久初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他为了不叫晏久初难受,让她能心安理得地去宫里上学,便把那姑娘赎了下来,塞给富商家里,叫富商和那姑娘替他演了这一出。 这样一来,颜采有了下家,晏久初即便不再要他教,心里也不会太过意不去。 “难怪,难怪要问我哪个长的像读书人。”云在池自言自语。 可他不理解,付云归既然费了这样大的曲折把人家弄进宫里,好方便自己接触,又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 去临安可不是一朝一夕 分卷阅读266 的事,平日里除了年节,便只有中秋清明这样的大日子才方便回来,他走的这样无情,连晏柏兆的婚事都不参加,着实稀罕。 这一日的云在池虽然明白了一切真相,却又陷入到了另一个迷茫。 他没有怎样喜欢过一个人,当初先帝为他赐婚,要他尚公主,他却其实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后来公主夭折,他的婚事也就不得而终,一直拖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风月场所他经常去,男欢女爱他却是不懂。 但他知道,喜欢的人,确定了,就一定要抓在手里才是。 故而,他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机会,付云归为何要放弃。 这一想就想到了晏柏兆的婚宴当天,这一天,他还得帮付云归办件事。 这死狗,走就走了,走之前也不晓得把自己当初留下的东西处理掉,累的他到处帮忙处理。 他一大早就溜到晏柏兆那院子,将正换好喜服的晏柏兆拉到了他们家园子里头,跟他说了那事,又把其中送给晏久初的东西单列出了一个单子,要他到时候将东西找出来,以他的名义送给晏久初。 晏柏兆自然答应了。 就在他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的时候,他在他们家园子的拐角,碰见了晏久初和大长公主。 如果这时候天空能闪起一道雷,云在池想,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喊着,“来吧,劈死我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晏久初,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身边的大长公主。 他不知道她们听到了多少。 他只觉得,大长公主这眼神,像在看什么要抢走她家宝贝的恶匪。 对,没错,恶匪就是他。 “这个,拜见,拜见大长公主。” 云在池心下再慌,也还是得老老实实硬着头皮去作揖行礼,同样反应过来的晏柏兆跟他一起低头。 “行了,今日是你成亲的大好日子,就别拘着这些了。”大长公主不着痕迹地将晏久初拉的离自己近了点,又看了眼云在池,“国舅也是,都起来吧。” “多谢大长公主。” 见两人直起身子,大长公主便也状似无辜地解释了一下,“本宫和阿九正逛园子,无意中逛到此处,也不知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成亲这样的大日子,国舅和新郎,还有要事要商量?” “无事,无事!”云在池捅捅晏柏兆,跟他一齐笑了笑,“臣想起来,臣方才还在前头见到了京家的人,臣正好有事要同他们商量,便先告辞了。” 他溜得倒是快。 晏柏兆也随便打了个哈哈,跟大长公主告辞之后,回去准备他的事情。 “阿九啊,最近可有新认识哪家的公子,抑或是见过哪家的公子吗?”两人走后,大长公主便开始向旁敲侧击。 虽然付云归不在,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放弃晏久初了,但大长公主也不想晏久初这么快就跟别人相看上,她心底里总还抱着些希望的。 “啊?”晏久初轻易揣摩出了她的想法,尴尬道,“最近只见了许家几个表弟,并未见过其他外男。” “只见了几个表弟啊。”大长公主故作惊讶,“别的都没见到吗?表弟不算什么别人家的,况且本宫听说你许家外祖家今年参加秋闱的一双孙儿,很是有出息,多见见也好。” “嗯。”晏久初点点头,心想,这位大长公主估计还不知道,已经私下跟她定了亲事的,正是她许家表弟。 如若她知晓此事,还不知她会不会说出那句,“表弟不算别人家的。” 她估计是想替付云归看着自己,晏久初想,可她又不是笼中鸟,哪里就一定得由他们家看守了。 她想见谁就见谁,她想跟谁接触就跟谁接触,她早就跟付云归没有关系了,她也不应该再受任何人拘束。 大长公主见场面冷了下来,一时又担心是不是自己管太宽惹她不高兴了,急忙补救道:“阿九,你会不会嫌公主娘娘话多?本宫就是,就是想,你不要轻易被别的什么男孩子骗了才好,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千万不能因为别人给你送几件礼物,你就当了真去,钱财乃身外之物,嫁人啊,还是得看真心实意。” 您直接报云在池身份证号码得了呗。 晏久初心下腹诽的同时,又实在不理解,她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究竟为何要到自己面前这样委曲求全,如果是从前,她不应该直接甩了袖子,用冷静又嘲讽的语气跟她强硬灌输一大堆道理吗? “公主娘娘说的,我晓得。”她即便不理解,却也愿意跟着她迎合附和。 毕竟,她好像是真的在关心她。 “本宫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大长公主疼惜地轻抚她的手,“平日里若有什么想要的,也不用去麻烦别人,只管到公主娘娘府上来,到我的库房里去挑,知道了吗?你有什么想要的,公主娘娘都给你,你有公主娘娘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用怕,啊?” 她话虽这么说 分卷阅读267 ,晏久初却也没多当真,哪里好真的不管不顾,就去她哪里讨要东西,她又不是乞丐。 “好了,园子逛的差不多了,本宫也该走了,你要时常记得照顾好自己,本宫下回得空再来看你。” 大长公主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晏久初出于礼貌,便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晏家今日门口车马往来之众,数不可计,锦衣华服的客人们接踵而至,将门槛都快踏破了。他们当中,每一个都是朝堂上叫得出名字的人,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家主母和其子女。 晏久初送完大长公主,回身正要进府的时候,忽瞥见不远处的墙根底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颜采?”她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她提着裙摆小跑两步过去,到他跟前。 颜采原还站在那里犹豫,见到她过来,便又放松下来。 “你和柏松前几日去我家,送了不少好东西,我娘便用你送的蜂蜜做了些桂花糖藕,要我送给你。” 他将手上拎的食盒递过去,正是那日晏久初和晏柏松送了糕点之后落在他们家的。 “怎好意思,真是太麻烦颜大娘了。”晏久初接过东西,现场打开来看了看。 “好香,一定很好吃。”她嗅了嗅味道,扑鼻而来都是甜腻的香气。 “嗯,你们家今日是在办喜事吗?” 颜采看了看她身后,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绸布,连家门口的牌匾都挂着红花,门口迎客的管家,腰间也佩了大红的腰带,再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全都衣着不菲,脸上无一不挂着笑,嘴里念叨着什么百年好合,不难看出,是有大喜事。 “是我家大哥哥成亲。”晏久初一说起这个,就高兴到合不拢嘴,“里头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人,你跟我一起进去吃点东西吧,在外头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定很辛苦,你也不晓得叫人通报我一声。” “不辛苦。”颜采来的时候,本也是想将东西送进去的,但是一到这里,看到她家门口进出的那些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太格格不入了。 从前他从来没有在乎过门第这个问题,但自从永定河长街那一回,收到那个男人对他明晃晃的挑衅之后,他便时不时会开始在意这些。 于是他拒绝了晏久初的邀请,“我还有些事,吃的话就先不进去吃了,还请阿九替我跟晏大哥道一声新婚贺喜。” 晏久初不是小孩子,从这些话里多少便能猜出几分他的尴尬,也就不强求他一定要进去,只是轻松对他说:“那好,那就等你来年金榜题名,风光大喜的时候,再请你上我家来吃饭。” 颜采笑了笑:“阿九似乎总是对我很有信心。” “因为你是我的老师啊,我的老师,没有一个是差的。”晏久初得意满满,跟他扬起一个明艳的笑。 她这话还真不是吹牛,她的老师,先有临安王世子付云归,后有先皇后身边的传奇女官曲嬷嬷,再又有皇帝和皇后亲自请来的翰林院大儒们,除了尚未功成名就的颜采,当真没有一个是差的。 只是颜采马上也要成为状元郎了,晏久初觉得,到时候她就是上京老师排面最足的学生之一。 “那就借阿九吉言,等来年我当真高中,必来你家做客。” 颜采后退一步,郑重地向她作揖,鞠了一躬。 晏久初连忙也低了低头。 送走颜采之后,她才终于回到了家里头,晏柏兆正被众人哄笑着出门去夏侯家接新娘子,晏久初站在一旁廊下看了看,脸上浓浓的笑意根本停不下来。 许敬月带着苏和从厅里过来,站到晏久初身边。 “我们阿九也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呢。”她拂了拂晏久初的发鬓,与她一般笑道。 “娘亲,我见过大哥哥跟大嫂嫂站在一块儿,瞧着很是登对儿,他们一定会幸福的。”晏久初真诚道。 许敬月看着女儿一脸美好的样子,心下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高兴过后,又不免为她的单纯犯愁。 “夏侯家的夫人是我自小的闺中密友,我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再加上如今的豫王妃,我们三个都是在我家念的私塾,后来就连出嫁的时候都差不多。我嫁了当时还一心莽撞只知道上战场杀敌的你爹爹,她嫁的是你爹爹的好友,当时的鸿胪寺少卿夏侯大人,咱们几家都是祖祖辈辈的交情,茵茵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心里头早就认定的儿媳妇,她和你哥哥,应该也算青梅竹马才对。” 许敬月望着乌泱泱热热闹闹的人群感慨颇多,又回头对晏久初道:“阿九,朝廷从来不缺有抱负的人,国子监也从来不缺优秀的学生,科考每三年一届,不论武举还是文试,出类拔萃的人总是会有。但是男女之间姻缘相看,万不能只看各人实力,门第和家庭,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你觉得你哥哥嫂嫂会幸福,那是因为他们各方面都很相配,娘亲跟你说这些,你可明白?” 明白,这何止是明白,这简直是明白到不行了。 许敬月定是看到了刚才她 分卷阅读268 和颜采的相处,觉得她要喜欢颜采去了,才会说这样一番话。 她叹一口气,抱紧了许敬月的肩膀,“娘亲,您想什么呢,我对颜夫子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觉得他是我老师,又有才华,我得尊重他,他家境不好,我便能帮的地方就多帮一点,等到明年他金榜高中,也好念及一点我们家的好,仅此而已。” 许敬月点点她眉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晏久初眼神无比澄澈地看着她,颜采不同于付云归,她对他当真是没有那种感情。 “行吧,是娘亲多想了,但你还是得记住娘亲的话,娘亲支持你去自由喜欢他人的同时,是对方与我们门第相当。”许敬月苦口婆心,三令五申,“娘亲从不希望你进宫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娘娘,抑或是到哪个王府里做什么王妃,却也不愿意你低嫁到别人家里头受委屈,生生要受些什么没由来的气,你是我们家里的宝贝,合该到哪都被人疼着,知道吗?” 许敬月这些话,当真是把晏久初感动到了,她没忍住,抱着许敬月浸了几滴泪花。 “娘亲最疼我了,我听娘亲的话,我最听娘亲的话了。” “好了,你哥哥大喜的日子,怎么好哭了呢,看他们都在那边热闹,你也过去跟他们玩玩吧,许家几个表弟表妹都在,娘亲还要招待客人,可挤不出更多时候陪你了。” 许敬月替她拭去眼泪,将她往那边人多的地方推了推。 晏久初乖乖过去,融进了大家的欢笑中。 一场婚宴从早持续到晚,早上出发去迎的夏侯茵,得到傍晚黄昏时刻才能行拜堂礼。 晏久初在一旁看着两个新人拜堂成亲,措不及防被晏敏初挤过来塞了一捧大红花瓣,告诉她待会儿二人送洞房的时候再往他们头上撒花。 晏久初心领神会,兢兢业业做起了撒花小仙女,目送着哥哥嫂嫂进了洞房。 晏柏兆的院子里里外外围满了人,都是来故意闹洞房的,喜婆早就等在屋里,给两人办了合卺酒的仪式,仪式过后,便又是冗长的晚宴,晏柏兆得出去应付宾客,新娘子留在屋里等他。 “五姐姐你说,洞房是怎么样的呢?” 等到众人都走了之后,晏久初和晏敏初蹲在晏柏兆的院子里,姐妹俩说着悄悄话。 晏久初被妹妹的这个问题惊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告诉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实在怕玷污她纯洁的小心灵,只能装傻道:“我,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洞房过。” “五姐姐,我今日又见到许尚期了。”晏敏初将小脸埋进捧起的掌心中,“他好温柔,他说,等他明年春闱还有殿试出结果了,就跟他母亲说定亲的事,五姐姐,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准备什么?”晏久初逗她道。 “自然是准备些自己绣的鞋子,荷包,还有腰带什么的。”晏敏初想的十分美好。 “这都不急,敏敏,你和尚期是两心相许没错,可怎么着也得等他们许家提着东西上门来求娶过后,才用得着准备这些,不然谁知道还有没有变数。” 晏久初十分不愿打醒小堂妹对美满爱情的幻想,可也不得不提醒她,万不能过于沉溺。 许家一日没有答应她和许尚期的事,那便一日做不得数的。 “我知道,五姐姐,你是怕万一不成,我会伤心,可是伯母不是说也会帮我吗?她是许家嫡出的女儿,她去说亲,许家定会放在心上的,是不是?”晏敏初说话的时候,眼底映着头顶火红的灯笼,明媚如夕霞,灿烂美好。 晏久初揉揉她的脑袋,抱了抱她,“是,敏敏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两姐妹躲在晏柏兆的院子里聊天,直到晏柏兆应付完宾客回来,她们才笑嘻嘻地同他告别。 大婚一整日,晏久初虽然什么忙都没帮上,却也觉得自己累了一天,回到院子里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她被许敬月喊醒,今日是夏侯茵进门之后,第一次给公婆敬茶,晏久初和晏敏初也得在一旁看着。 她顶着困意来到厅里,见晏柏兆神清气爽地牵着自己的新妇过来,夏侯茵一身红衣,映的脸也有些红,微低着头端庄地走着。 茶是苏和姑姑亲手递给他们的,许敬月和晏伯明都不是爱找麻烦的人,喝过之后随便说了两句,便笑呵呵地放他们过去了。 晏久初和晏敏初等在一旁,同步递上闪亮的大眼睛。 夏侯茵笑着从袖中掏出两个红包,递给小姑子,得了她们一致精彩绝伦到要上天的夸赞和祝词。 晏柏兆成亲这几日不必上朝,在敬过茶之后,许敬月便叫他们自己下去各干各的。 他将晏久初叫到自己院子,将昨日云在池塞给自己的礼单上的东西全都挑了出来,放到她眼前。 他不知当时晏久初和大长公主听到了多少他和云在池的对话,但根据大长公主当时的神情来看,他敢断定,大长公主定是以为,是云在池要偷偷给他妹妹送礼。 故而,他今早思前想 分卷阅读269 后,觉得宁愿说成是云在池给妹妹送礼,也好过再在她面前提起付云归。 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净彻底一点。 他望着那一堆珍贵的书房用物,斟酌着道:“既然昨日你都听到了,哥哥也就不瞒你了,这的确是……云在池给你送的东西。” 晏久初闻言,果然没有想到付云归上头,只是单纯奇怪,“云哥哥没事给我送东西做什么?” 晏柏兆庆幸的同时,又开始紧张兮兮地编起谎话来—— “是他,他那个,前些日子不是将你置于危险之地了吗,虽然受了些不痛不痒的惩罚,但还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后来得知你清醒了,他就立马定了一套女子读书会用到的东西。” 话口子一开,晏柏兆说起来便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又接着解释道:“你也知道,他是国子监司业,于读书用具这种东西上最是老道,什么珍贵的有趣的都见过,给你定的便也是这些,什么白玉狼毫笔啊,什么红玛瑙砚台啊,其实他早就定下了,只是这些东西近日才到,阿九瞧着可喜欢?哥哥这就叫人给你送到祝月斋去。” 晏久初把玩着那支白玉笔道,“云哥哥也太客气了,皇后娘娘不是都已经处罚过他了?” “那是皇后的处罚,跟他自己对你的愧疚怎能一样!”晏柏兆说的很是在理。 “可是云哥哥后来解了禁足之后,也已经上过我们家的门,跟娘亲道过歉送过礼了呀。”晏久初偏还有些小小纠结。 “定是他觉得,那还不够。”晏柏兆郑重拍板道。 “好吧,那就有劳哥哥代我多多谢过云哥哥了。” 反正是送给她的好东西,晏久初也不再过多怀疑,玩着那把精致剔透的翡翠羽扇,简直爱不释手。 她晃着扇子,又跟晏柏兆说了几句,便同意了他的话,叫人将东西都搬到她院子里去了。 “呼——” 望着她高高兴兴离去的背影,晏柏兆终于长呼了一口气,一抹额头,竟渗出了点汗。真是作孽啊,他想,但愿他妹妹的余生,再没有付云归。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今天白天出去耍了,看了长津湖,回来的有点晚,今晚就这一更啦,明天我多补一点~ — 感谢在20211005?23:49:55~20211006?20: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924543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915919?30瓶;Y、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落雪(二合一) 后来的日子真就是一般平静,?晏久初每日重复地去上学,回家,在家里跟家人们唠嗑,?被大长公主时不时接过去玩,偶尔去几次小姐妹们的聚会,?庸庸碌碌从秋到冬,?长进有没有是不知道,?但是脸上的两坨肉倒是都长回来了。 先前摔下马那事叫许敬月一直都很担心她的身体,?她醒来后便每日都变着花样给她做补汤,到了冬天,总算又把她养回到了白白嫩嫩的样子。 一眨眼,?就到了隆冬时节,?这是晏久初在年前最后一次进宫上课。 晨间风雪大,她披了件厚厚的白狐大氅,?也顾不得兜帽会把发髻弄乱,只严严实实地将头顶和后脑勺都盖住,?不给寒风一丝机会。 手里的汤婆子被她宝贝地握着,?昨夜方下过雪,?今早又在升太阳,正是冰雪消融之际最冷的时候,?晏久初一脚一下踩着半化不化的残雪,?吸吸被冻到通红的鼻子,?坚韧不拔地向前走。 到望月台的时候,?屋里正升着暖炉,?门窗关的严实,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叫被冻伤的整张脸都缓一缓。 即便是入冬了,?今日这样冷的天气也实在是少见。来这里上学的都是身份顶尊贵的郡主县主,平日里半点苦吃不得,故而今日一早一探这天,便有许多人告了假。 齐学究今日却特地来的早,等在学堂里,见到晏久初进来的时候,眼睛都要笑眯了。 “县主真是难得,有这般爱读书的精神。”他精神矍砾地夸赞道。 这才哪到哪,晏久初想,想当年在学校读书,除非学校下了今日停课的通知,不然就是再大的暴雨再大的风雪,也得雷打不动地去上课。 “老师过奖了。” 她将脱下来的大氅交给冬藤,由她去角落里抖一抖挂起来。 手里的汤婆子还有些余温,她便一直抱着,凑到学究跟前看了两眼。 “老师,这不是……?” “县主来的正好。”齐学究将桌上一沓字帖交给她,“老夫先头就说过,县主那一手字,源头理应出自我那故交好友曹澜之手,那曹公前些日子神隐去了,如今年节终于回了京,老夫便兀自向他讨要了几册字帖,明日起便不必来上课了,县主可自行在家中练 分卷阅读270 习,以求精进。” 晏久初近几月练的都是付云归走前留给她的字帖,每日练习,的确已经临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居然还能得到付云归他老师的字帖,实在大喜过望。 她抱着字帖向齐学究鞠了一躬,“多谢老师,学生回去之后,必定勤加练习,不敢怠慢。” “好,县主快去里间的炉子边暖暖身子吧,再过些片刻,咱们就开讲吧。” 今日望月台零零散散总共就来了四五个人,晏久初带着冬藤去暖炉那边烘手,人还没站定,对面便有阴阳怪气之音传来—— “我就说啊,有些人明明出身只是个侯府,得了便宜挤进这望月台来读书,还不老实,平日里时常觍着脸缠着大长公主也就算了,到了学堂,竟也不要脸地凑到夫子跟前卖笑,叫夫子撇下我等众人,偏疼她。” 这是……说的是她? 晏久初愣了一愣,看了眼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正是恭王府十三岁的柔则郡主。 “柔则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是在骂谁吗?谁是有些人?” 秦王府的昭玉小郡主倒是天真,听这语气就知道,她是真没听出来,柔则在说晏久初。 “我说谁,谁心里头自然有数,姐妹俩一个赛一个地不要脸,姐姐惯会攀高枝,妹妹却也知道抢男人。”柔则翻了翻手,粉嫩的指甲覆了莹亮的寇丹,继续怪声怪气。 “想当初,听说他们家还敢告我们表哥害人,笑话,都是凤子龙孙,还要给他们一个臣子家让脸不成?亏得表哥脾气好,还跟他们去大理寺辩解了一番,怎么着,最后大理寺都判定表哥无罪,真是给他们脸了。” 这要是还听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被告到过大理寺的柔则郡主表哥,最近那就只有一个临安王世子付云归。 而他,是被晏家告上去的。 正好晏久初就在这,正好晏久初也有个妹妹,跟柔则说的都对上了。 剩下围在炉子边的人都默默低头,一声不敢吭,只有昭玉小郡主看了看晏久初,又看了看柔则堂姐,诚实道:“可是我觉得阿九姐姐并没有攀高枝啊,上回我还在御花园里看到,是大长公主非要拉着她说话呢,柔则姐姐你这话不对。” “昭玉!”柔则着急地瞪了她一眼,蓦得却听到一声冷笑。 憋了许久未说话的晏久初,就是想等她阴阳怪气完了再开口。 “你笑什么笑?”柔则抬高了下巴,不满地怒视着她。 晏久初没理她,只四下环顾了一圈,对昭玉郡主道,“小郡主可有听到什么犬吠声没有?奇怪了,冬日里这么冷,居然还有狗不停歇,非要跑出来冲着人叫唤,也不晓得它说的话,人根本听不懂,什么汪汪汪的,只是吵得我耳朵疼。” 别人阴阳怪气她,她自然也要阴阳怪气回去。 昭玉大咧咧没听懂,却是一旁稍大些的英国公府康淑县主听进去了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柔则大气,指着晏久初高声斥责:“你骂我是狗?!” “我从头到尾,并未指名道姓过谁,毕竟我的耳朵,刚刚又听到狗叫了呢。”晏久初挑衅地看着她。 “你,你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你反了天了你!” 自恃王府郡主的柔则毫无忌惮地就要对晏久初动手,她抬脚从暖炉那边跨过来,想要挠花晏久初的脸。 “郡主还请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晏久初不避不让,直接从袖中掏出上回皇后给自己的那枚玉扳指,亮在了柔则面前。 玉扳指上赫然刻着两个字——鹤瑶。 那是皇后娘娘的闺名,当今皇后,出身云阳侯府,名曰,云鹤瑶。 “这个我认得,是皇后娘娘的玉扳指!” 昭玉终于发挥了她的作用,柔则只剩一寸之遥就要划上晏久初的脸颊,听到她这句话,硬生生将染着寇丹的指甲停在了半空,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你,你不要脸!你居然还敢怂恿皇后娘娘将这玉扳指给了你,你们家简直是想攀高枝想疯了!” 她不能打,便直接指着人开骂。 “柔则!” 倏忽,一道严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晏久初屏气凝神想好的回击尽数烟消云散,她躯体一僵,几乎立刻便反应过来是他。 他回来了? “表哥你回来了!”柔则看向一身玄色大氅阔步过来的人,兴奋地以为会有人给自己撑腰了,腰板立时也挺得更直了,“表哥你快来,这个女人太讨厌了,她前面害你在大理寺受审还不够,最近又老是粘着姑母,她肯定是想通过讨好姑母,做梦嫁给你呢!” “你在说什么?”付云归凌厉的眼神仿佛还带着屋外的寒气,看一眼两人的距离,怕柔则的指甲伤到晏久初,直接上手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表哥,你怎么能碰她!”柔则不满地嘟了小嘴,“这个女人跟她妹妹一样,都是想攀高枝想疯了的,表哥你不要理她就好了,不用为了我……”b 分卷阅读271 r   “柔则!”付云归再一次无比严厉地喊了她的名字,“这是忠义侯府的县主,她爹是替朝廷守卫北境大片土地的功臣,她有个哥哥在兵部任职,还有个哥哥在幽州领兵,还有个哥哥在国子监太学传书授业,她全家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她的县主之位是皇上亲封的,你在这里嘲讽她什么?” “我,我,我就是,就是看她不痛快,我……表哥你为什么要帮她骂我,我才是你表妹,她居心不轨,她才该骂啊!” 柔则属实被付云归这副样子给吓到了,她委屈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想着怎么给晏久初泼脏水。 付云归耐心有限,看着眼前这个小表妹,眼里半分柔情没有,说出口尽是庄重又严肃的话—— “她哪一点该骂?柔则你给我听清楚了,让她到望月台读书,是我向皇后娘娘提的建议;夫子偏疼她,也是我事先请求他多加关照;他们全家将我告上大理寺,是因为我本来就有罪,是她不计前嫌帮我说话,救了我;大长公主接近她,也是因为我亏欠她,她一直在想办法替我赎罪;还有皇后娘娘的玉扳指,是朝廷本就对不起她,那东西就是她应得的;至于她的妹妹,那是个再单纯善良不过的小姑娘,往后你若再在人群中造谣生事,别怪我不客气地把你拎到陛下面前,你便到他的面前逞威风去。” “表哥!” 柔则大吼大叫着捂住耳朵,选择性不去听付云归这一大番维护晏久初的话。 付云归只平静看着她:“柔则,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随随便便轻易用你的出身去嘲讽别人,别人远有你值得敬佩和比不上的地方,若有下次,你就不用再来读书了。” “不读就不读,我稀罕呆在这里吗!” 柔则跺了两下脚,暴脾气地冲了出去,她的贴身丫鬟立马拿着大氅跟上,生怕她受一点风寒。 而后是满室的寂静。 随着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稍稍漏进来的寒风吹的众人俱是一激灵,晏久初被刺激了一下,终于想起来,抬头看了眼付云归。 “多谢世子相救。”她有规有矩地点头致意,暗地里的手腕轻轻挣了挣,想要叫他别再拉着自己。 付云归却没放手,只简单解释道:“今早刚从居正殿里出来,无意中路过这里,就上来看了看,没想到会碰到这些,你别见怪。” 不见怪,你把我手放了,我就不见怪了。 晏久初无语地看了看被他握着的手腕,无声地在提醒他。 他却视若无睹,拉着她去外间的矮桌前坐下。 暖炉边还围着的几个郡主县主不管跟柔则郡主是不是一伙的,此时见到付云归的态度,也都不敢再造次了。 他明显在护着晏久初,甚至还毫不避讳地牵着她的手,他是打量着这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跟外人胡说。 事实还真是没有。 大渊的王爷分三种,一种有封地有实权的,可掌食邑、兵马和政权;一种有封地无实权的,只领食邑;还有一种无封地无实权的,集中养在京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临安王,西南王和从前被削藩的云南王,便是仅有的三个最高一等的既有封地又有实权的存在,所以付云归只要站在这里,便没有人愿意冒险去得罪这位未来的临安王。 可是晏久初愿意。 “我正好无事,外头又冷,阿九便让我在这里听听课蹭蹭暖炉吧。”付云归给自己找着借口,跟她一起盘腿坐下。 晏久初无奈,缩了缩身子,“那你倒是去把大氅挂到后头去,一身寒气冷死我了。” 而且,去挂大氅就可以放开她的手了。 晏久初主意打的很好,却只听付云归喊了一声“浮石”,单手解了自己的玄色大氅,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闻声快步过来的小厮。 许久不见这对主仆,居然还是这么讨人厌,晏久初不乐意了,别扭地甩了甩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放手。” “嗯。”付云归终于听话放开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收回手,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蠢出生天的话。 过年了,可不是该回来了嘛。 为了掩盖自己的愚蠢,晏久初只能在他回答之前又问:“你是何时回来的?” 付云归老实答:“昨日夜里。” “那你这回要呆多久?” “阿九是在关心我?”付云归侧过头,刚浸过风霜的眼眸含了浅笑看着她。 晏久初正襟危坐,保持距离,“正常寒暄。” 付云归点点头,像是信了她的话,回答道:“一个月吧。” “这么久啊。”晏久初这般脱口而出。 语毕,二者双方都愣了愣。 付云归眼睫明显低垂下去不少。 晏久初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合时宜了,急忙又补救道:“我是说,去临安这么久,才回来呆这么点日子啊。” “嗯。”付云归若无其事地应着,再抬 分卷阅读272 眼的时候,自觉去取过她铺在桌上的,昨日练过的字张,看了几张,道:“有长进多了,最近几个月倒还真没荒废时间。” “那是当然,我可是做什么都能做好的。”晏久初洋洋自得,颇有几分小骄傲,也不急着从他手里拿回字张,而是就着他看的功夫,道,“你再仔细帮我看看,除了力道之外,还有哪里是不对的,我最近感觉又遇上了瓶颈,今早齐学究倒是给了我几份曹先生的字帖,我到时候再回去比对临摹下。” “你知道曹先生跟我什么关系?” “他是你老师啊。” “阿九是怎么知道曹公是我老师的?” 付云归想,他似乎没跟晏久初说过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晏久初奇怪,旋即想起这是自己在原书上看到的来着,付云归好像的确没有给她说过这事。 “齐学究看过我的字,说我的字跟他一位老朋友很像,就是那位曹澜老先生,然后你不是自己也说过,你的老师并没有第二个学生吗?那我自然便猜的到,那位曹澜老先生便是你的老师喽。” 她这补丁打的倒是还行,付云归点点头,“阿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你少打趣我了,快帮我看看这字。” 后头几人见到这两人的相处,心下皆是震了一震,但无一人敢出声,只是皆悄无声息地各自坐回到位子上,又悄无声息地不时回头瞥一眼,看看这两人的相处。 所有一切都是刚刚好,两人间的氛围步调尽数一致,好似将所有外人都隔开了一样。那位临安王世子在耐心地给晏久初纠正写字的方法,一点一点教地认真细致,晏久初偶尔会点点头,偶尔又皱起眉,遇到一时掌握不了的,甚至还会冲他发小脾气。 发脾气的时候,总有人背地里为她捏一把汗。 可是他愿意包容她,见她发脾气也不生气,只是一遍遍再给她讲解,圈写,甚至最后,还握上了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写。 这真的只是在教写字吗? 所有人都在怀疑。 就连学究原本说好了,一会儿就开始讲课的,如今却也半眯了眼睛,享受地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着这边,半点没有要开始的打算。 直到英国公府的康淑县主上前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咳嗽了两声,叫屋里仅剩的几个学生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开始认真学习听课。 晏久初上课,付云归就陪坐着,也跟着听了一堂课。 在宫里的午饭都是宫人们统一送到望月台来的,望月台有专门供这群贵女们吃饭的地方。 晏久初坐在凳上,打开自己那个食盒,将菜肴和饭都端了出来,整理好之后看了看付云归,难为情道:“好像他们没给你送吃的?” 后者眼巴巴地瞧着她的饭菜,“嗯。” “那你就忍一忍吧,这也只够我一个人吃。”晏久初只是礼貌地问一句,并不打算跟他分享自己的午饭。 “我昨日夜半才到京城。”付云归不知缘何开始说起了他的旅途,“在家里没歇多久,今早天不亮就进宫了。” 晏久初睁着圆咕噜眼,“所以呢?” “所以,一直忙着,都没好好吃东西。” 他说的的确可怜,那张俊脸几月不见,瞧着似乎也是真的清减了一些,比以往更添了几分凌厉杀伐,少了柔和。 晏久初想了想,指了指自己,“世子哥哥觉得,我好看吗?” 付云归自然答“好看”。 “那你自回来到现在,已经看了我两三个时辰了,秀色可餐你懂吧?你还没饱吗?” 她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付云归扫一眼她的餐食,正要笑出来,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变了脸,摁住她的手道:“你先别吃。” 晏久初以为这又是他想接近自己的拙劣把戏,护食道:“就算你这样,你也抢不走我一口吃的的。” “乖,不抢你吃的。”付云归从她发间拨下一支银簪,依次插进了面前的饭菜里,直至插在某一道素菜里头,银簪的尖端开始慢慢发黑。 “这群孩子,真是宠的无法无天了。”他沉声道。 “浮石,把这整个饭菜装回到食盒里,带去皇上面前,用银针在他面前一一试过给他看,顺便把今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请他亲自定夺。” “是。”不知藏去了哪里的浮石又冒了出来,照付云归的吩咐下去办事。 “是,是柔则吗?” 晏久初其实不愿相信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居然就敢做这种事情。 “不用把别人想的太善良,官宅里,王府里,后宫里,多的是女人间勾心斗角的事,这些手段已经算低级的了,柔则这孩子,估计从小就被带坏了。” 付云归眸色渐沉,“别再在宫里吃东西了,我先给你送回家。” “嗯。” 虽然没被毒倒,但晏久初是真的有些后怕,以至于一路神情都有些恍惚,就连那件暖和的大氅和兜帽,都 分卷阅读273 是付云归给她披戴上的。 旁人看着她,虽仍有鄙夷,更多的却是艳羡。 冰天雪地里,牵着手走是没必要的,付云归给她把汤婆子新装满了热水,叫她好好将全身藏在大氅里保暖。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并行在皇宫高墙之下,晏久初走在付云归身边,一路被他小心照拂着,当真像极了他精心呵护宠爱着的小姑娘。 “她是因为敏敏的事。” 走到一半,见四周都没什么人了,晏久初才敢跟付云归说这些。 “什么?” “那个恭王府的柔则郡主,她之所以对我这样,是因为她的姐姐柔嘉郡主,看上了尚期,但是尚期早就和敏敏两情相悦了。” 晏久初闷闷不乐,这是前几日许尚期他母亲郑氏到家里来做客,亲口告诉许敬月的。 怕是郑氏自己也知道,冬天一到,马上春闱就要来了,到时候许尚期若真金榜高中,恭王府的人就要上门议亲了,可先前许敬月提起晏敏初和许尚期的事,她一直都模棱两可,没给个准确答复,这时候若再不把话说开,到时候春闱一结束,几方都得尴尬。 听得这个名字,付云归顿了下,“许尚期?” “嗯,我家二表弟,今年参加科考的。”晏久初怕他不熟悉,还特地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付云归通身玄色高挑,垂眸看着晏久初,“那你们要怎么办?” “不是我们要怎么办,人家是恭王府,选择权在人家手里。”晏久初苦笑,“但是能争取的话,我们自然是想为敏敏争取的。” “恭王府也不是什么不能得罪的。”只有付云归这样的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大放阙词。 “对于你们家来说,当然不怕得罪,可我们家又不是你们家,我们得考虑的东西那么多,哪有那么容易,他们王府就不一样了,随便去求皇上下一道赐婚的圣旨,就能把我们堵的没话说。” 付云归看着她微嘟的小肉脸,控制不住上手捏了一下,“你从前为了躲我,不是都敢直接跟许家的人定亲?叫晏敏初先跟许尚期定了亲,便是圣旨来了也是无用,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破坏别人早就白纸黑字定下的亲事。” “可是两家定亲,得家里人都同意才行,尚期他母亲其实……”晏久初欲言又止。 郑氏来找许敬月的时候,她恰好就在一旁,郑氏的样子她看在眼里,虽说是纠结,但心早就偏到了恭王府那边。 能娶到王府的郡主,还要他们家一个侯府二房的女儿做甚? 她只是碍于许敬月的面子,才不好直接拒绝。 “她不同意?”付云归不知其中缘由,却也能从晏久初的语气里猜到这些。 “她不同意也就好了,我生怕她想的是,要我们家敏敏做妾。”晏久初哀怨地看他一眼,恶狠狠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惯喜欢搞三妻四妾这一套,如若他们家真提出要敏敏做妾,那我便叫敏敏和尚期割袍断义,从此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倒是个烈性的。 付云归默默看着她,“倒也不是谁都喜欢三妻四妾,还有,阿九惯喜欢跟人断绝往来。” 晏久初正在气头上,听他这话便知他在暗说自己,当下又拉了脸,“是啊,我不是都跟你断绝往来了吗?说好了再也不要见了的,你又跑来我跟前做什么?是还没有找到下家吗?江南那么多好看的姑娘,世子应该眼都挑花了才对,还回来看我做什么?” 她这当真是一时上头的气话。 可落在付云归的耳朵里,就像小姑娘吃醋闹脾气的酸话。 “今日这事就交给我吧。”他抿着笑道,“我会去皇上面前说清楚,恭王府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她欺负了你,你就该全都还回来才是,至于许尚期的婚事,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去争取,他母亲模棱两可,但至少,他自己得坚定才行。” 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收他这样大的恩惠? 晏久初躲闪着眼神,“可我,我真的没什么好给你的了。” “阿九不用想着欠我什么,这都是我该还的,不过阿九需要知道,真的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我娶了妻,就一辈子不会再纳妾,我也不会去喜欢什么江南女子,因为我有喜欢的姑娘,她自始至终都站在我的眼前。” 付云归俯身与她对视,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温柔和渴望。 “可是京城的雪落不到江南去。” 冬日总是这般阴冷,上午的太阳下午就隐去了,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晏久初难得伸手,替他拂了拂玄色大氅上明显沾上的几片白茫茫。 “我在京城挺好的,每日上半天课,其余时间都很悠闲自在,家人在,亲戚在,朋友也在,像今日这般的情况是少见,我这几个月也才遇见一次呢,就叫世子哥哥看到了,你为我解围,我很感激,可我也只能到感激了。” “我有生我养我的爹娘要侍奉,他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我冷落我,你有你的责任,临安的百姓还需要 分卷阅读274 你去照顾,老王爷的衣钵迟早有人要继承,我们早就走不到一起了,世子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狗世子出现了吗? —出现了 —虐他了吗? —虐了 —ok — 感谢在20211006?20:23:55~20211007?18: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糖咖啡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有狼(一更) “今日上朝见到老王爷,?我就知道你也回来了,怎么,何时回来的,也不吭一声。” 云在池脱下沾了一身寒气的狐裘,?抖落抖落,?将它挂在了进门衣架上。 门被关上,雅间里升着暖炉,?也不会太冷,?他过去烘了烘手,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付云归说话。 “怎么了?一回来就绷着个脸,?是谁这么不长眼,?冲撞到我们临安王世子了?” “你少贫。”付云归睥他一眼,用一种不大自然的语气道,“我早上去见过阿九了。” 云在池揶揄,“嗯,然后呢?小别胜新婚?” 付云归抄起手边的家伙就朝他扔去。 云在池嬉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是本民间话本子。 “阿九让你多看看话本子?” 他翻了两页,见其中讲的尽是些郎情妾意的酸□□情,忍不住想笑。 付云归却不喜不怒,?声色无常,“书里的男人,?为了心爱之人,?放弃官爵和地位,隐居山林去了。” 云在池的笑渐渐泯去,“你什么意思?” “阿九说,?她舍不得爹娘兄长,她想留在京城,可我往后必须得花更多时间去临安,父王年纪大了,该回京享享清福了。”付云归眼底笼着阴郁的情绪,明明很清楚自己的前途,却又不得不迷茫。 云在池:“你……” 付云归又说:“我不是没想过让付照去临安继位,可我当时的世子之位,是先帝亲自下旨封的,无故不能废。” “不是,你……” 云在池再次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付云归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说,需要这样扭扭捏捏的?” 云在池斟酌再三,“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他好奇地伸出食指,点着桌子,“就算你说的这些全都解决了,你敢确定阿九就愿意跟你一道了吗?她真的不恨你了吗?她有亲口说过喜欢你了吗?” 屋里暖气遍布,可付云归周遭的气息却越来越冷。 云在池在说完话之后就不动了,只安安静静看着他。 “她说,她喜欢过我的。” 奇异般的,他这话说的竟莫名有些委屈。 云在池牙口一酸,“你也知道,是喜欢过?” “云归,我不是阿九,可若有人想要将我几近置于死地去满足他自己的需求,我是万万不可能原谅那个人的,我只会抓住机会,更狠地去掐住他的命脉,把他弄死。” “是啊。”付云归苦涩地笑着,“她可不是抓住我的命脉了吗?” “一步步来吧,只要阿九足够喜欢你,喜欢到宁愿为你离家几千里的时候,那她说的那些,其实都不是事。” 云在池虽然没体会过这种滋味,但说话还是那么一针见血。 “现在那些,更多只是搪塞你的理由,阿九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你也不傻,但凡你们俩心是一块儿的,你还会找我来商量这个问题吗?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的问题归根结底,根本就是你一厢情愿地想要人家跟你走,可你在人家心里,地位压根还没到那个程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路看着他过来的云在池清到不能再清。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根本原因,还是晏久初不够喜欢他。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就像一开始的付照和留宋,就算不能成亲,不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吗?他现在一个人在这苦闷算什么呢? “你这显然是,单相思。” 云在池一锤定音,将那话本子又重新扔回到他的怀里,“少看这些没用的,有这闲工夫,不如去阿九跟前多晃悠几圈,没感情也能给你晃出点感情来了。” “她不喜欢死缠烂打。”付云归虽还什么都未解决,但语气已经不是那么困苦了。 只要她愿意,他想,就算是跟他爹娘那样,一年只见两三回,一回只呆一个月,他也甘之如饴。 几近傍晚,天色逐渐一点点暗了下来,鹅毛大雪覆上了永定河的江面,两岸的枯树一片银装素裹,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只低头阔步走着,顾不得雨雪打湿了鞋袜,只想快点回家。 分卷阅读275 晏久初下午一觉睡醒,便是天黑,暖和的被窝叫她根本不想起床去吃晚饭,一想到前厅那么远,她就开始琢磨能以什么理由赖掉晚饭的好,岂料想法刚冒了个头,许敬月便带着食盒过来了。 “上午进宫去累着了吧?这么冷的日子,幸好明日便不用去了,娘亲见你下午睡得沉,就索性给你把饭都送来了,不用累得再去厅里。” 许敬月关上里间的门,将饭菜都端出到桌子上。 对于母亲这十几年如一日的贴心,晏久初感动到无以复加,麻溜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了衣服坐到桌边。 被喂着吃了几口肉沫蛋羹之后,晏久初自己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巴,听许敬月忧虑道:“听说你今日进宫,恭王府的小郡主给你找麻烦了?” 果然许敬月还是会知道这件事。 晏久初私心不想让她担心,只能心虚地看一眼她,没有说话。 许敬月瞧她这样,越发心疼,“受了委屈怎么也不知道回来说呢?若非你大哥哥回来告诉我,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女儿在背地里究竟遭了多少罪呢。” 晏久初疑惑,“大哥哥怎么会知道的?” “皇上把他叫过去,亲口告诉他的。皇上已经说了,这婚事理应是几家之间自己和平商议解决,闹到那么多人的学堂上不好,恭王府的小郡主言辞恶劣,蓄意闹事,往后他都不会再允许她去宫里读书了。” 许敬月虽已是满目的担忧和心疼,甚至还带有一点点的怨恨,但是晏久初还是觉得不对。 照她这语气,她是还不知道她差点中毒的事吧? 是皇帝没有告诉晏柏兆,还是晏柏兆没有选择告诉许敬月? 她思虑过后,决定先顺着当前情况下去,反过来安抚许敬月道:“没事的娘亲,她还是小孩子,也就逞逞嘴皮子上的威风,何况今日,付云归恰好过来了,他还替我解围,教训那个郡主了呢。” “你见到付云归了?”许敬月本就不安的心情更加忐忑,“他一回来就去找你了?” “他说是碰巧过来的。” 这鬼话真是没有一个人会信,她讷讷地告诉许敬月,果然见许敬月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有如外头的寒霜。 “索性明日就无事了,这个冬天格外冷些,平日里没事就别出门了吧。”许敬月只能借此来宽慰自己。 如今的付云归,是能少见一面就少见一面的好。 幸好晏久初也听话,点了点头,当真没多说什么。 “对了,阿九,娘亲还有一事要问你。”见她吃的差不多了,许敬月才又讲道,“敏敏那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晏久初不知她缘何要问自己,不过既然听她问了,她便也如实答:“我觉得,还是要看尚期和二舅母。” “尚期是个男孩子,至少他应该明确自己喜欢的是敏敏,也该坚定,自己要娶的就是敏敏。至于二舅母,如若她那头不是心甘情愿地同意,到时候敏敏就算如愿嫁过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还得她也真心认可才行。” 许敬月认同地点了点头,“从前我们怕恭王府拿圣旨施压,如今,你和他们家那小郡主的事闹到了皇上那,皇上已经明确给了回复,此事他不会插手半步,所以不用担心皇上施压的情况下,的确尚期和郑氏的态度,尤为重要。” “他能跟敏敏走到一起是好事,可若不成,我倒宁愿敏敏好好在家哭一场,哭过便忘了,来年再寻个稳当的婚事,好好过一生。”晏久初直截了当道。 “这便是娘亲还有事告诉你的地方。”许敬月心有顾虑,纠结再三才与她道,“郑氏心动恭王府,无非是看中了王府的地位与钱财,只我们一家,与恭王府自然是不能抗衡,所以,娘亲想要征得你的同意,暂时先将你婶婶放出来。” “婶婶?” “没错,你婶婶好歹是周家的女儿,我们一家不够,那便叫周家一起来,周小将军前几月丧妻,差不多已经从阴霾中走出来了,我听你爹爹说,最近朝廷西北那边正需要有人过去领兵,把连通西域各国的商路打通,若是他能争取到,将来要么回京直接登上三品之上,要么也是一个妥妥的封疆大吏,举足轻重。” 晏久初大致明了,“也就是说,这都需要婶婶出来,亲自拿周家和晏家的实力,去跟二舅母比较,看看究竟是选择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利益大,还是选择我们几家联合的利益大?” “是。”许敬月摸摸晏久初,“只是娘亲知道,当初说好的幽闭处罚,如今就这样让她出来一段日子,终究是委屈了你,也未免太过儿戏。可她毕竟是敏敏的母亲,只有她自己拼命去压筹码,才能护住她自己的女儿。” “那就让婶婶出来吧。”晏久初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又不是一辈子就这么放了她了,敏敏的婚事一日不成,她就算能暂时出来享受自由,也不会安心的,是不是?” “是这样没错。” 许敬月十分欣慰,自己的女儿终于长成了成熟懂事的模 分卷阅读276 样,可又心痛,这样的成熟懂事,竟是拿一次次濒临绝境的危险换来的,如若再来一次,她倒宁愿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好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吃完就早些歇息吧,娘亲看着你睡。” “嗯。” 这边的夜里是真没什么好玩的,晏久初一般睡的都挺早,许敬月亲自伺候她洗漱完,见她窝进被子里,呼吸逐渐平稳,才悄悄吹灭了灯,离开了。 屋外,晏柏兆不知何时正等在檐下。 “付云归送走了?”许敬月轻声问他。 “送走了。” 原来许敬月给晏久初送饭来,不只是担心她出屋冻着,还有一层原因,便是付云归这人,突然又不请自来了。 依照晏侯爷和许敬月的脾性,这样的人一上他们家台阶,自然就该立即打出去才是,可是付云归却说,他知道该怎么促成许尚期和晏敏初的婚事。 晏家只能让他进了家门。 刚才的方法就是他提的,周小将军能去西北领兵的事,也是他透露的。 如若这事能成,他当真是帮了大忙了。 “这样的事,你不能直接告诉我,让我去告诉我爹娘?非要自己上门找骂。”晏柏松送他出去的时候还在数落他。 付云归很有自知之明,“我告诉你,我还能进你家门吗?” “你没事干又要进我家门做什么?你还想打我妹妹的主意呢?” “我只是,想碰运气见她一面。” “见了一面又能怎样?”晏柏兆拢拢大氅,“该放下的劝你早日放下吧,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为什么不能让她跟我并肩朝前呢。” 付云归平平淡淡的话,散在冬日无情的寒风里,却也飘进晏柏兆的耳朵里,他略有不满地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就当听个乐吧,明日去逐鹿园,别忘了。” “知道。” 即便是古人,冬天里吃喝玩乐的想法也很多,晏久初昨晚已经赖了晚饭没去厅里吃,今早便特地早些起床过去了,一过去,便听几个哥哥正说着今日要去逐鹿园捶丸和射箭的事。 “怎么哥哥们都有有意思的玩,我们就没有?” 晏敏初这几日不知是不是被那破婚事闹的,神情总是有些蔫蔫的,即便是周氏出来了,也不见她多兴奋。 “有呢有呢。”大嫂嫂夏侯茵拿了两封拜帖过来,分别递给她和晏久初。 “过几日京家那京大小姐办咏梅宴,正邀你们一道去玩呢。” “咏梅宴?” 晏久初打开请柬看了看,这请柬极其有创意,在每一张白纸黑字的邀请页上都特地粘上了一片红梅花瓣,以作雅趣。 “就是去他们家那京郊梅园里头聚一聚,到时候也有不少京中相熟的姑娘们,够你们玩了。” “好诶。”晏敏初最近心烦的厉害,正需要有个聚会解解闷散散气,晏久初心疼她,便也只得答应同她一起去。 但其实,她可不乐意大冬天裹着厚貂裘大氅出门了。 所以到了咏梅园内,她便由晏敏初和夏侯茵去玩,自己挑了个勉强还有挂帘遮风的亭子坐着。 “晏五姑娘。”她的同窗好友,英国公府的康淑县主同样披着她的厚大氅进来了。 “几日不见,晏五姑娘气色越发好了。” “是吗?”晏久初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无事可干,圆润了点吧。”她自己实诚道。 “晏五姑娘说话真有意思。”康淑县主掩嘴笑笑,捻了块柿饼,慢吞吞吃完,又道,“待会儿那边有咏梅诗会,晏五姑娘可要去参加?” “我作诗不行的。”晏久初摆摆手,只想在这里取暖,不想动。 康淑却劝道:“一般都是飞花令,不怎么考验功底的,便是三岁小孩儿来了都会作。” “……”晏久初无声笑笑,毕竟是同窗,她已经跟恭王府关系不好了,再不给这英国公府县主面子,貌似也不太好。 “那就去吧。”她只得答应下来。 “好,那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吧。”康淑又呷一口热茶,无意中问:“晏五姑娘似乎与云国舅等人很熟?” “云哥哥?”晏久初一顿,“也没有很熟吧,康姑娘何以这样问?” “我弟弟前几日在逐鹿园捶丸,说听到云国舅他们正在聊你呢,还亲切地唤你阿九,我想,这是彼此之间很熟的人,才能这么说吧?”康淑县主话语中不无羡慕。 “那是因为云哥哥跟我大哥哥他们是至交好友,平日里玩的多了,便也拿我当妹妹了,这没什么熟不熟的,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晏久初这般坦然不在乎的模样,倒又叫康淑愣了一愣。 “那临安王府两位公子,还有夏侯大人他们?” “他们都是我哥哥的朋友。” 晏久初随便应付着,突然却又想起那日付云归在望月 分卷阅读277 台的过界举动,开始怀疑这位县主究竟是想问什么。 “康淑县主,是倾慕云哥哥吗?”晏久初小心问道。 “啊?”康淑被她一惊,脸上扯了好几下才扯出一个比较正常的笑,“是呢,国舅这样的人,万里挑一,难得一见,多少姑娘都喜欢,只是希望我的心思,还请晏五姑娘不要跟别人说。” “不会不会,你放心。” 晏久初很是大气地摆摆手,又拢了拢大氅,正捧着热茶喝的暖和,忽见那头梅林深处影影绰绰间,有人影狂奔来—— “狼啊!那头有狼!快跑啊,不知哪里来的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7?18:54:28~20211008?17:2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雁也?20瓶;小槿柒柒、阿兰若?5瓶;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觉悟(二更) “怎么,?怎么会有狼呢?” 晏久初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跟康淑一起站起来,往亭子外走了几步。 “呼呼呼,她们说那边有只狼,?那么大,?赶紧跑吧姑娘们……”那个跑过来的老嬷嬷累的气喘吁吁,摇摇手自己先走一步。 “就算有狼,?这里不是还有京家的护卫吗?护卫们还没过去吗?”晏久初看了一圈周围,?果然听见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更多的人正在往她们这边出口跑。 “敏敏,?大嫂嫂!” 她想起来晏敏初和夏侯茵还在里头,?忙要进去找人,?却被康淑一把拉住,“你疯啦,在这里等着就好,她们会出来的。” “万一她们没跑成呢?”晏久初甩开康淑的手,抓住一个正在往外跑的,?她曾见过的与晏敏初交好的姑娘,“赵姑娘,你有看见过晏敏初和夏侯茵吗?” “晏敏初,晏敏初和夏侯茵在我后头那边呢,?就在那边,你别拉着我了,?我要走了!” 那位姓赵的姑娘指了个方向后,?埋头只往外边去,晏久初赶紧顺着她指的方向赶去。 她记得晏柏兆说过,在她身边仍旧是有安插暗卫的,?那她应该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只要赶紧找到晏敏初和夏侯茵就好了。 “怎么不见了呢?敏敏!嫂嫂!敏敏!” 越往挂着残雪的梅林里走,人越少,京遥遥脚步匆匆地从里头出来,看见她和丫鬟还在往里走,忙拉住人道:“别进去了,我家护卫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还没看到敏敏和我家嫂嫂。”晏久初着急道。 “什么?”京遥遥大惊,“我从里头过来,确认人已经没有了啊,我家护卫已经将狼围了起来,那一片都已经没有人了!” 她说完又猜测道:“是不是走别的路已经出去了,你没碰到?不如我们去门口看看吧。” “好。”听见京遥遥这么说,晏久初心神稍稍定下来一些,只要狼已经控制住了,人应该就不会有事。 正当两个人携手打算出去的时候,只听见后头护卫飞过来禀报,“启禀小姐,我们抓到那东西了,但是,那不是狼,那只是披了狼皮和头套的木头,不知是谁在那恶作剧!” “你是说,假的?!”京遥遥控制不住的震惊快要爆出眼球,“我宾客都跑光了,你跟我说是假的?” “看来是三人成虎了。” 晏久初心跳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奇怪,明明知道狼是假的了,但是刚才惊闻有狼过后的心慌居然又不合时宜地又涌了上来。 晏敏初和夏侯茵,对,她还没找到晏敏初和夏侯茵! “京姐姐,先不说了,我担心敏敏和嫂嫂的安危,先去外头找找她们。” “好,那你自己当心啊。” “嗯。” 晏久初一门心思想着晏敏初和夏侯茵,带着冬藤夏芜脚步生风似的赶回到梅园门口,只见自家的马车赫然还停在那里,外头着急地候着几个丫鬟,都是原先晏敏初和夏侯茵身边跟着的。 丫鬟们一见到她过来,直接扑通几声跪在了地上。 她心凉了半截,立马吩咐带来的家丁们去找人,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阿九!” 夏侯茵提着裙摆,发髻散乱,一身狼狈地向她跑过来。 “幸好,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是真没办法跟你哥哥交代了。”夏侯茵抱着她一通哭嚎,她愣了愣,问:“嫂嫂,敏敏呢?” “敏敏她,她被人掳走了。”夏侯茵松开她,告诉她这个令人崩溃的消息。 “什么?!” 晏久初立时不淡定了。 “不过你别急,阿九,你别急,你听我说,刚才那边说有狼来了,人群大乱,我和敏敏在园子里就被人掳走了,他们把我和敏敏不知道带去哪 分卷阅读278 个方向,捆上了不同的马车,捆我的马车开了没多久,我就被许尚宁救下了,他告诉我,他哥带人去救敏敏了,他先把我送了回来,现在去找他哥了。” 夏侯茵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晏久初不解,“许家兄弟怎么会刚好在这?” “不是刚好。”夏侯茵摇摇头,“我问过许尚宁了,他说,他哥就是怕有人会对敏敏动手,所以今日她到京郊这种容易出事的地方来玩,他就特地暗中跟来了。” 晏久初终于松一口气,“没想到,尚期是个这么稳妥的。” “嗯,他们兄弟俩应当都是有些身手的,只是外出没带多少人,我跟许尚宁说好了,我先回来借一些京家的人手过去,对了,京遥遥还在这吗?那匹狼解决了吗?人手还能调一部分过去吗?” “根本不是狼,三人成虎罢了。”晏久初恨恨道,“尚期说得对,那些人恐怕就是冲着敏敏来的,恭王府,抑或是别的什么人,都是他惹来的桃花债。” “别这样说他,这也不是他本意,事不宜迟,我们先去跟京遥遥借人手吧。”夏侯茵拉着她赶紧往梅园里回去。 京遥遥恰好从里头出来。 “晦气,这也太晦气了,这都什么破事啊!” “京遥遥!”夏侯茵扑过去,“把你家园子里的人手借我一点,敏敏被掳走了,赶紧借我点人手!” “什么?!” 京遥遥今日的心情一波不知多少折,听着夏侯茵的话,只觉自己马上要七窍升天。 如若晏敏初今日在她的宴上出了事,她至死难逃其咎。 “对对对,人手,人手有的是!”她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后仰,将后头跟着的那一群护卫全都招了过来。 夏侯茵手忙脚乱地指使着:“往那边走,那边西南方向,有片林子,里面都是松针树,他们驾了马车带人走的,你们赶紧去找找!” “赶紧去赶紧去!”京遥遥一把将领头的那人推过去,其余人也立马跟着窸窸窣窣行动起来。 见他们短时间内尽数骑上马赶了过去,夏侯茵才重重歇下压力。 可是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只有晏敏初当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她才能彻底放松。 “对了,京遥遥,看好你的人,今日之事,绝对不可以说出去半个字!” 不论是哪个姑娘家,一旦遭人掳走,那名节就很保证了。 除非救回来的速度相当快,比如先前尚还痴傻的晏久初被劫持,付云归根本没过多久就将人救了回来,哪怕后来对簿公堂,这件事抖落出来,晏家也不会多心虚。 还有这回的夏侯茵,几乎也是立刻被救。 但是晏敏初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几个人心里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着急,晏敏初怎么能还不回来呢? “你们可知道,今日这事是谁家干的了?”等着人回来的间隙,京遥遥问了一句。 晏久初和夏侯茵俱是沉默了一阵子。 “这样的劫持,几乎可以说是有仇了吧?晏敏初那小丫头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多会结仇的人,怎么着,是爱恨情仇?” 京遥遥一语中的。 晏久初和夏侯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京姐姐还请不要声张,我们家敏敏和我许家一表弟,七夕的时候在皇后娘娘的鹊桥会上相看上了,本打算好了,等我那表弟明年春闱放榜,殿试金榜题名,便来我家提亲,结果谁知中间突然出来个恭王府的柔嘉郡主,她也瞧上了我家表弟,所以就……” “所以这是恭王府干的?”京遥遥咋舌,“我就说,京里养着的这一群闲散王爷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天天拿着百姓的血汗钱不干人事,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简直是丧尽天良!” 晏久初点点头:“此事我们既老实与京姐姐相告了,也还请京姐姐切莫外传,他日定当亲自备礼上太师府致谢。” “说什么呢,你们是在我的宴会上出事的,没责怪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需要你们来给我致谢。”京遥遥摆摆手,想想满是后怕。 几人在园子口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远处隐隐有马车过来。 等到再近一点,她们才终于看清,驾车的是许尚宁。 看他不急不缓的样子,想来晏敏初是无事了的。 终于可以彻底松一口气。 “敏敏!” 晏久初和夏侯茵都急着奔过去,眼前的马车沾满了斑驳的血迹,看起来脏到不行,许尚宁示意二人先别过来,敲了敲外头的横辙,道:“哥,到了,先让她下马车吧。” 马车里的晏敏初呜咽两声,抱着许尚期的脖子不肯撒手。 她尚还处在害怕当中,不肯醒神,只晓得抱着许尚期哭,不停地哭,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他也丝毫不介意,只是细细柔柔地安慰她,不停地轻拍她的背。 “我害怕,许尚期怎么办我害怕,我不要嫁给你了,我好怕呜呜呜。” 分卷阅读279 许尚期摸摸她的脑袋,“说什么呢,你放心,他们居然真能做出这等事,我回去告诉祖父祖母,别说是恭王府,就是临安王府和西南王府的女儿,我们家也照样不要。” 晏敏初又轻轻呜咽了两声,由他抱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泪渍答应下去。 下了马车,晏久初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夏侯茵也跟着扑上来,姑嫂三人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都哭累了,哭歇了,几人才将今日之事开诚布公各自摊开说清楚了。 事情的经过始末被彻底整理清楚。 夏侯茵上到马车整理发髻的时候,晏久初拍了拍许尚期的肩膀,“我原先还以为,你也是个不坚定的,会跟着你娘的步调走,没想到,你不愧是我表弟。” 许尚期一怔,微微笑道:“表姐过誉了,这还是临安王世子教我的。” 晏久初动作一僵,“付云归?” “是。”许尚期眼神清澈明亮,带有少年独有的干净纯粹。 “他说,他曾眼睁睁看着表姐置身过许多险境,结果是他自己一次比一次心痛,一次比一次懊悔,所以,在一开始,在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就应该觉悟,没有什么比保护她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许尚期:好像不应该把这死狗的话说出来,明明这应该是我的主场? 世子:承认吧,你被我装到了 — 第112章 、过年(三合一) 从京家梅园事发,?到几人平安回到家中,其实不过半个下午,北风簌簌吹动姑娘们的发鬓,晏久初于进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被许尚期带人抓捕的那批歹徒,?眼里血丝不减。 这批人,?马上就会被押送往京兆府,成为指认恭王府绑架人的证据。 晏敏初被夏侯茵护着回到家里,?厅堂里坐着的许敬月和周氏看见几人哭着回来,?均是吃惊,待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勃然大怒。 最近周氏频繁出入许家和周家,?为的就是晏敏初这桩婚事,?如今眼看着郑氏松口,马上就要成了,恭王府那边便等不及,要拿人下手了。 得亏许尚期是个机灵的,知道事先照顾好晏敏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敏敏不怕,不怕,娘亲定不会放过那群虎豹豺狼,他恭王府今日敢如此欺负你,?他日我定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娘亲。”晏敏初窝在周氏怀中哭的伤心,晏久初和夏侯茵也被许敬月拉在身边检查有无受伤。 “没有受伤,?娘亲放心吧。”晏久初好说歹说转了几个大圈才安抚住她。 “真是门一出,?什么腌臜事都来了,在京里呆了这么久,这一年见过的险恶比什么都多,?要我看,往后几个孩子就先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过冬才是。” 周氏心疼孩子,一见到晏敏初落泪便心痛不已,咬着牙如是这般建议道。 可是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尚且可以不出门,临近年节,身为长媳的夏侯茵又怎么可能不出门呢。 京中人情往来,世故繁杂,到处都是应酬,她身为长媳,自然是要陪同许敬月出入各种酒席宴会的,周氏这话,显然没将她放在心上。 晏柏兆从外回来,大步流星进了自己院子,还来不及脱下氅衣,便先一把揽住了夏侯茵的肩膀。 “我听说了京郊之事,幸好都没事。”他抱着夏侯茵的手用了些力道,将她嵌在自己怀里。 夏侯茵其实在出阁前并不是多么温柔小意的姑娘,平日里跟平辈相处,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颇有几分直爽,可是自嫁到晏家之后,她总觉得自己被什么桎梏住了。 晏家人待她都很好,她知道,许敬月这样的婆母更是拿她当亲女儿疼,寻常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是她自己换了身份,不适应,她从自己家的女儿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还是长媳。 她不能再无忧无虑,做从前别人口中的夏侯姑娘,她多了几个弟弟,多了几个妹妹,她得摆出长媳的样子来,家中一旦有人出事,她的责任就得扛起来。 可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幸好,晏柏兆身为丈夫很称职,很疼她,平日在自己院里,什么活都舍不得她碰一下。 下午刚回到家那会儿,几人进到厅里,她见到晏敏初和晏久初都有各自的母亲安慰,心底里其实是难过的。 她也遭了人挟持,她也被人绑上了马车,可是许敬月再关心她,终究也敌不过对晏久初的关心,她始终不是亲生的女儿。 周氏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叫两个妹妹都躲起来不用再担心风险,可她身为媳妇,却还不得不跟着许敬月出席各种场合才行。 如今等到晏柏兆的这一抱,才总算将她低落的情绪抱下去不少。 她拍拍晏柏兆的肩膀,帮他将染了风雪的大氅解开,一旁服侍的丫鬟极有眼色,接过大氅拿去挂上,随后便退下了,顺带还关了门。 分卷阅读280 “我来时去见过母亲了,她说此番你也受惊了不少,往后那些应酬场合,都先不用去,在家里养好精神才是,若是平日里想回娘家走走,我便陪着你回去。” 晏柏兆细心地将她抱坐下,搁在自己腿上,“茵茵不用怕那些,受了苦楚也不用憋着,你既嫁给了我,我自拿你当心肝疼着。我娶走你之前,你哥哥可是拿戒尺对我三令五申,一定要照顾好你的,今日之事是我不周到,只想着阿九身边有暗卫会照顾你们,没想过你们会分开这事。” “近来你要出门,都先提前跟我说一声,等忙完这两日,我便有年节十日的假,到时候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等明年开春了,我再拨几个护卫过来,家丁仆妇们终究没底子,还是挑些有身手的在身边比较好。” “嗯。” 纵使有千般委屈,听见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丈夫这样轻声细语地哄着自己,夏侯茵也被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眷恋地靠在晏柏兆胸膛上,一手搭在他腰间,一手扯着他衣襟玩。 “那敏敏的事怎么办?恭王府的人即便被送到了京兆府,我哥哥又能做如何处置?” “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的儿子尚且可以被告上大理寺公堂,他区区一个恭王府,有什么不可以?天子脚下,才藏不得这种污秽的东西,况且,他们家女儿前几日还给阿九投毒了,这事没法善了。” “投毒?” 夏侯茵吓得从他身上直起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家里从未提起过?” 晏柏兆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就前几日,阿九最后一次进宫读书,恭王府的小郡主因为敏敏的事跟她起了争执,结果被付云归撞见,他便将那小郡主严厉斥责了一顿,小郡主哭着跑着走了,本还以为是回家里哭去了,没成想,当天中午阿九吃的膳食中,就被发现下了毒。” “怎么会,阿九应当没有吃过那些饭菜吧?家里人是还不知晓此事吗?” 夏侯茵害怕的同时又不无吃惊,这事家里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若是知晓此事,她婆母怎么可能还天天跟个没事人似的,只帮晏敏初去操心婚姻大事。 “毒是付云归发现的,他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召我过去,亲口告知我关于此事,但是回来之后,我私心并未将此事告诉母亲或者家里人。” 夏侯茵心口一震,没有告诉母亲或者家里人,却告诉了她这个枕边人。 晏柏兆将她揽了回来,与她紧贴着互相取暖,“茵茵,夫妇一体,我没有什么好瞒你的,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阿九自小情况特殊,受到的磨难也多,家里一直都是格外偏疼她,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太多,有时候明知道一些事不可为,我也会选择让她少知道些,她太累了。” “所以像今日这样,若是母亲有时候因为阿九的事忽略了你,你也不要难过,你回来还有我,有什么事,你尽可以跟我说,我都在你身边。” “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跟阿九她们计较。”夏侯茵微微红了脸,不知是烛火照的还是听了晏柏兆的话之后羞的。 “嗯,茵茵不计较。” 晏柏兆轻笑着,将她的脑袋扣过来细细低啄。 “那阿九被下毒这事怎么办?能和此番的事一起,被放上公堂吗?”夏侯茵回应他的间隙,又问了下这事。 “到时候再看情况,他们家能做出这种事,那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干净的,我手上找到一些旧案,付云归手里头的证据也收集地差不多了,到时候会一齐放到皇上面前,推翻尚且不能够,但足够把他们一家都贬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去了。” “付云归,付云归是在帮阿九吗?” 夏侯茵知道这是临安王世子,隐约还记得自家爱八卦的哥哥似乎跟自己说起过这么一桩事,说他原来爱慕晏久初许久。 晏柏兆却道:“他是在赎罪。” “赎罪?” “嗯。”晏柏兆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走,“不提他了,我们做自己的事,茵茵专心些。” 夏侯茵揽着他脖子,再次红透了脸。 是夜,有人红烛帐暖被翻浪,有人孤枕难眠,挑灯伏案。 付云归知道这是晏久初关心的事,自始至终便没将这事当小事。恭王府的旧事,七零八落散在各地,都被他尽力拼凑了起来,只盼能治他们家一个流放千里,再不回京。 屋里的烛光跃动了一晚,他合衣在桌前坐了一晚。 翌日去居正殿的时候,晏柏兆刚好也来了,二人一个春风拂面,一个阴郁沉沉,精气神相去甚远。 就连付玄卿也忍不住调侃,“这成了亲和没成亲果然不一样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晏柏兆恭恭敬敬,笑着将自己手上的东西呈上,付云归只一拱手,随及也面无表情地将奏书放上去。 三人在居正殿里呆了不少时辰,出宫的时候,付云归叫住了晏柏兆,从马车里拎出个鹦鹉笼子,递给他。 许是怕冻着鹦鹉,笼子外 分卷阅读281 中间一圈还罩了一层棉布,晏柏兆从上自下打量那只鹦鹉,大致是青黄颜色,头冠微红,一身漂亮的羽毛呈渐变,又青逐渐转为孔雀蓝。 “她最近应该不想出门了吧,你权当带回去给她解解闷吧。”他居然很认真地说道。 “你当真?”晏柏兆看着手里这只性格一看就很活泼的鹦鹉,觉得有些意思。 他摸了摸笼子外那一点棉布,唏嘘道:“这就是你新想的讨好她的方式?就你这样的,还想赎罪,十年你也别想见我妹妹一次。” “你就只管帮我送就是了,哪里那么多话。” “求人办事是你这样的吗?” 晏柏兆今早心情肉眼可见地特别好,这才不和他计较,拎着笼子转身就要走,却听付云归突然又叫住他。 “成亲的滋味怎么样?”他问。 “什么?”晏柏兆生怕是自己聋了耳朵,没听准确。 “我说,成亲的滋味……” “成亲的滋味自然是好,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晏柏兆使劲憋住不笑,“你这样的,莫说成亲的滋味,就是牵手的滋味你都别想有一下。” “牵过了。”付云归语气里莫名有点傲娇,从昨晚到现在,似乎终于想到一点值得开心的。 晏柏兆:“……” 不仅牵过了,还抱过了,亲过了,摸过了,滋味……很甜。 付云归心下闷着乐,口头上自然不会跟晏柏兆说这些,但是他的神情,很显然已经没了今早刚见面时的戾气。 真是见鬼了,晏柏兆想,别是半夜看卷宗把人看傻了。 他同情地看一眼付云归嘴角勾起的那一点笑,摇了摇头,拎着鹦鹉笼子上车了。 “阿九,阿九!” 一进家门,感觉到浓烈的温暖气息了,这鹦鹉就开始不停地叫,晏柏兆活生生被它吓了两回,等它终于安静下来,结果不过十息,在见到晏久初本人之后,又跟孙猴子附身了一样,不停地叫。 这回还是,边跳边叫。 “阿九,阿九!” 也把晏久初吓得够呛。 她踉跄了两步,差点没跌在地上。 待看清笼子里的东西后,她便笑了,跳着从晏柏兆手里接过那只笼子,逗着里头的鹦鹉。 “你叫我什么?” “阿九,阿九!” “你这说的对,但也不全对,再跟我念一句试试——阿九是仙女,阿九是仙女!” “阿九是仙女,阿九是仙女!” 这鹦鹉学人说话的本事一流。 “哈哈哈哈!” 晏久初被逗的哈哈大笑,问晏柏兆这是哪里来的宝贝。 晏柏兆一噎,“集市上买的,看这么冷它还在外头被人挂着卖,实在觉得不容易,就买了一只回来。”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鹦鹉便跳起来老高,尖叫道:“骗人,骗人!” 晏柏兆:?!! “是我送给阿九的,是我送给阿九的!” 它说什么话都要重复两遍,晏柏兆听了直头疼,想从晏久初手里拿回它,带回去先好好教育一顿。 鬼知道付云归先前都教了它些什么。 只是那只鹦鹉不让,“给阿九,给阿九!我是要给阿九的,我是只能给阿九的!” 它的尖嗓子一直在叫,整个厅里的人听到,不禁都笑了起来。 晏久初尤其笑出了泪花,将鹦鹉拎回到自己身边,“既然如此,我便带着它吧哥哥。” 晏柏兆没多阻拦,“也行,反正是给你解闷的,你便自己拿去吧。” “谢谢大哥哥!” 晏久初遂拎着这只漂亮的小鹦鹉回了院子。 冬日露天的集市都冷,即便是在屋里,也是没有足够炭火取暖的,晏柏兆如若真是从集市上买的它,那它再马车里呆了再久,也不会太暖和。 可是晏久初回到自己屋里,摸了摸镶金边的笼子。 不是太冷。 而且,虽然只有她是晏柏兆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但是家里还有个小堂妹晏敏初,晏柏兆向来思虑周全,给她买了只鹦鹉怕她无聊,便一定也会给晏敏初买些什么解闷的有趣东西。 可这回似乎没有,虽然也可能是晏敏初不在,东西还没拿出来,但怎么想那东西都不会比她这只鹦鹉有趣,所以其中一定有鬼。 这鹦鹉怕不是晏柏兆在集市上买的,而可能是付云归送给她的。 刚刚那鹦鹉怎么说的来着? 她试着又逗了一下,“你是谁送给阿九的?” “是我,是我送给阿九的!” “是我送给阿九的!” 鹦鹉有模有样学着人说话,却始终说不出这人是谁。 晏久初心下有数,将它放在桌子上,盯着它瞧了会儿,微微有些惆怅。 “阿九要开心,阿九要开心!” 这鹦鹉仿佛成了精似的,见她久不说 分卷阅读282 话,便自己又说了这么些话。 晏久初无奈地鼻孔里出气,问它:“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是阿九,是阿九!” “真会讨巧。” 晏久初笑笑,又逗了一会儿,便叫冬藤进来把它拎了下去,好生照料,自己则慢慢趴在桌子上失神。 失神失神着便睡着了,她稀里糊涂梦到很多东西,很多都是关于付云归。 她梦到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最初那几年对付云归的悸动尤其大,是一见到他心脏就会扑通扑通狂跳的程度,谁能想,如今,这竟成了她绕不开的噩梦。 “我好喜欢世子哥哥啊。”梦里的她依旧蹲在王府的小院里,捧着嫩白小脸,“世子哥哥长大以后就娶我,好不好?” 见他不答,便又问:“世子哥哥看我今天好看吗?我是不是跟你穿的颜色正好相反?你是黑的我是白的,我们这个叫情侣装,你知道吗?” 她知道他偏爱的几样颜色,便心里打着小九九,去王府玩的那一日,特地央着许敬月要穿白色的衣服,碰碰运气。 她的运气很好,付云归那一日当真穿了黑色的衣服。 所以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格外开心,还跟他说,这是互相喜欢的人才会一起穿的衣服。 付云归却指了指一旁的付照,道:“清之穿的也是黑色。” “可我不要跟清之哥哥一起诶,我只想跟世子哥哥一起,清之哥哥,你去换个衣服好不好?”她拧着浅浅淡淡的秀气小眉毛,无理取闹道。 跟付云归不同,付照从小就是个开朗的小太阳,估计他当时也是想取笑他哥和她,还真就听她的话,去换了一套衣服。 然后她一转头,可以清晰地看见付云归满头的黑线。 可她熟视无睹,依旧天不怕地不怕地缠着他。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你看看我吗?我叫你阿辞吧,阿辞哥哥,阿辞哥哥……” …… 当真是以前的执念太深,才会到如今都难以忘怀,晏久初缓缓睁开眼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骨子里的这种执念,所以当初不明真相的时候,她选择为所谓的“原主”报复他的方式,居然是想要他爱上自己,多么幼稚,愚蠢到可怕。 现在付云归缠着她不放,是她在自食其果。 孩童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她耳边,她一遍遍听着,眼角终于缓缓滑下一行清泪,顺着侧脸的方向,落到耳边。 那是给愚蠢的自己,亦是给如今的付云归。 *** 日子平平静静一直到除夕,她和晏敏初自梅园回来后,都未有再出过家门。 听晏柏兆说,恭王府的事皇帝打算留到年后再处置,将那一家贬到岳阳那一块去,圣旨虽还未颁布,但晏家早就将他们绑架劫人一事告诉了许家长辈,许家两个老人态度强硬,是绝不允许家里娶进这样的儿媳妇。 在知道这些事情后,再听到周氏给出的晏家和周家联合的筹码,郑氏拖了两天便松了口,点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按约定,春闱过后许家就会上门来提亲,先将两个人的亲事定下来。 本该终于高兴了,可郑氏年前最后一次上门来时,却还说了另一件事:“既然尚期和敏敏都定下了,那三妹妹你看,阿九和尚宁这俩孩子……” 她私心,既然没有王府了,那晏家这两个,她都想要。 毕竟晏敏初只是二房的孩子,晏久初才是忠义侯府正经传承的血脉。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这忠义侯府每个孩子都是嫡出的,虽还未立世子,但照目前情形来看,想也能想到,往后的爵位,是非晏柏兆莫属。 而晏久初才是晏柏兆同父同母血脉最亲的亲妹妹。 把她弄到家里来,才能保证她二房日后从许家分家之后,还能与侯府有密切的关系。 当时她说这些,晏久初就躲在屏风后头听,等到人走后,许敬月才把她叫出去,问她怎么看。 她听到了许敬月方才的回答,对待郑氏此番的遐想,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地打太极。 她轻轻叹一口气,许尚宁不差,她知道,读书好,家在京城,脾气又不错,长的也挺白净秀气,但凡他不姓许,她其实都愿意先去相处试试。 她不是非付云归不可,有好的对象她也愿意尝试,看看喜不喜欢,万一真能合得来,她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许尚宁是她表弟啊! 虽然这是古代,可她受过现代教育,许尚宁他爹和许敬月是亲兄妹,这哪里能行,以后生个孩子万一有什么问题,那真是哭都哭不过来。 所以她沉心静气道:“三表弟很好,但是我不想要嫁给他。” 许敬月大抵早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并未多说什么,只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再没有人提过这事。 除夕的时候,外头有放烟花爆竹,她被几个哥哥带着在家门口看,傍晚的天 分卷阅读283 空闪闪亮亮,明明灭灭,一团又一团的焰火燃照半空,带来一年一度最盛大的仪式。 如果不是怕人挤人,她其实还想去永定河畔看看。 听说那里有一年当中最热闹的盛会,即便是冬夜也挡不住许多人家想要阖家一起上街玩乐的心情,好吃的好玩的,只管叫人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那人挤人的跟中秋无甚区别,没什么好看,五妹妹,明日哥哥带你去庙会潇洒。” 大年初一逛庙会,是这里的习俗,等到自家门口扎过爆竹之后,晏柏松便往她兜里塞了两个红包,笑嘻嘻地推她进了家门。 家里长辈正都笑等在厅里打算发红包,吃年夜饭。 红包收的最多的便是晏久初和晏敏初,两人从每个人跟前都绕过去,一圈下来,兜里尽是鼓鼓囊囊一大袋,今年夏侯茵进门,还比往年又多了一份。 “阿九今年要拿这些压岁钱做什么呢?”她老爹晏伯明逗她道。 晏久初很是会说:“去给爹爹买最好喝的黄山毛峰!” “哈哈哈哈!”晏伯明果然被她逗笑了,摸着她的脑袋,“最好的黄山毛峰都在宫里头,你可买不着哟。” “那就买第二好的。”晏久初退而求其次,“再给娘亲买最好的阿胶和燕窝。” “好好好,你的钱,你自己拿着用就好。”许敬月刮刮她的鼻子,刚才说到黄山毛峰的时候,可把她吓了吓。 晏伯明大大咧咧没反应,还跟她说什么宫里头的东西,当初付云归送上门的,可不就是宫里头的黄山毛峰吗? 一想到这她就来气。 幸好全家人只有她在意到了这个。 小事不提也罢,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个团圆饭,只是晏柏竹还在幽州领兵,回不来,只能寄回来几封家书,问候到每一个人。 大年初一逛庙会,晏久初时隔多日之后终于正经出了趟门,被许敬月拾掇地很是像样,双丫髻加上披散的尾发,左右分别簪两只金钗,要是再胖两圈,看上去就真跟可可爱爱的年画娃娃无异了。 庙会自然是人山人海的热闹,晏久初跟着自家母亲兄嫂,在人群的裹挟下,一路往灵泉山上去。 灵泉山上灵泉寺,灵泉寺里头最灵验的,便是送子观音。 晏柏兆和夏侯茵这对小夫妻过了山门,也不掩饰,跟许敬月请示去了那边,晏久初跟着许敬月和晏柏松,听许敬月道:“我们不急,我们先去给家里人求个平安。” “晏侯夫人,阿九。” 几人正挤在人群中向前,却听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他们两声。 晏久初一顿,想起来,这似乎是大长公主的声音。 定遥大长公主面色喜庆,带着两个儿子过来,到他们跟前,“许夫人,久未见面,侯府近来可好?阿九近来可好?” 大长公主也需要要人挤人的山上来烧香拜佛吗? 晏久初暗中嘀咕,悄悄抬眸,见付云归和付照正如两个护卫般尽职尽责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一人一手提着个篮子,里头摆的都是些上香要用到的东西。 “承蒙大长公主关怀,家中近来一切都好,阿九也挺好,早听闻王爷和世子前几日回京了,一直未能抽空拜见,还请恕罪,不知王府近来可好?” 许敬月笑的温婉。 她和大长公主两个都是千年的狐狸,说话归说话,做事归做事,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拜见不拜见的,闹成这样了,就是家里闲到蛋疼也不会上你家去拜见。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新年多不吉利,王府都好,家里也没什么事,这不,年初一有空,带两个孩子来上香了吗。”大长公主亦是笑笑,“本宫许久不见阿九,瞧如今这气色真是不错,想必这几日都在家中养的好呢。” 晏久初礼貌地弯了弯嘴角。 “不知侯府下午可有事情?既然大年初一能在这碰上,就是天大的缘分,不若下午去王府里坐坐吧,本宫叫人备上好酒好菜,咱们两家已有许久未曾坐下来好好吃过饭了。” 大长公主邀请十分热情,晏家一家态度都有些冷淡,可是面上还得装笑。 “多谢大长公主邀请,只是下午家中正要设宴款待亲戚,怕是没办法去王府。”许敬月笑得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拒绝的话倒是很干脆利落。 “这样……”这个结果明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打击了下大长公主高傲的心脏。 她抿抿嘴,尽量笑着:“我瞧你们这方向,是去拜观世音菩萨吧?正好我家云归和王爷过不久又要回临安了,我也要去给他们求求平安,那便一道去吧?” 这理由还真不好拒绝。 许敬月点点头,一路抓紧了晏久初在自己身边,生怕谁抢了自己女儿似的。 菩萨殿里人很多,蒲团却只那么几个,大长公主跟平民们挤一个寺庙,那也只有干等着的份。 晏柏松等的无聊,起了心思想去别的地方玩玩,又对上回修竹寺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敢带晏久初去,只能自己偷偷 分卷阅读284 挪了脚步方向,欲溜走。 晏久初一下看出他的心思,想要跟他一起走。 她不太想跟付云归这样面对面站着。 刚好这时候也轮到许敬月和大长公主祈福了,两人正闭目祝祷,两个人偷偷跟她身旁站着的苏和姑姑耳语了几句,交代清楚了便走。 付云归和付照仍旧岿然不动地立在大长公主身后,没发现他们,很好。 等到终于溜出观音大殿,晏久初重重松一口气。 “实在是闷,走,五妹妹,那边是庙会集市,咱们过去看看。” 晏柏松带着晏久初,一步不肯放,在人群里灵活的像是两条泥鳅,一下钻这一下钻那。 庙会里不只各种菩萨殿,从山门到主殿这一路上还有许多摆临时摊卖东西的,从吃的到玩的都有,晏柏松索性带着她去投圈,十文钱买十个圈,投中哪个拿哪个。 “五妹妹看看要哪个,哥哥给你投!” “要那个,那个孔雀石雕像!” 晏久初指着最边上那个尚未上色的纯白孔雀小雕像道。 “好嘞。”晏柏松摆摆手,拢拢十个圈,自信满满地想要开始投,岂料九个圈下去,一个没中。 围观人群中已经窸窸窣窣有了奚落声。 “二哥哥加油,你可以的!”晏久初给他打劲鼓气。 “好。” 晏柏松受了妹妹的鼓舞,大呼一口气,闭眼,睁眼,目光牢牢盯着那个雕像,啪嗒一下,中了! 晏久初头一个欢呼起来,人群中终于也有人为他喝彩。 可是嘲讽的也不在少数—— “嗤,投了十个才中一个,也好意思鼓掌。” 晏柏松这个暴脾气一下怒了,“谁,谁!给老子站出来,不服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我!” 这话一说,还真有人愿意站出来。 大冷天的,晏柏松撸起袖子,“来比一比?” 那人坦荡的很,“比是肯定比得过你,只是我没钱。” 原来是想要他出钱他来玩。 晏柏松又气又笑,“我可以给你出钱,但你若是不能投的比我多,你就得把这钱还给我,我记住了你的模样,你别想着可以赖账,到时候衙门把你人脸贴出来,那可不好受。” “晓得了,你只管给我付钱,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神投手!” “嗤。”晏柏松回头看看晏久初,想着自己要专心跟人比试,定顾不到晏久初,正想着要不要先将她送回到母亲那里,付家兄弟就贴心地过来了。 “来的正好,清之,劳烦帮我照顾一下阿九,我跟人比个投圈!”他高喊道。 喊的是清之,没有喊云归。 “好。”付照来到晏久初身边站定。 晏久初正要定心,下一刻,付云归也来到了她身边站定。 她被付家兄弟呈一个“凹”字型左右包围着,安全是安全了,只是又要呼吸不上来了。 付云归察觉到她因为人群拥挤脸色越来越红,便低头问她:“旁边有空地,先过去歇歇吗?” 晏久初踌躇着,不想和他单独一起。 “清之。”付云归喊了一声正在看比赛的付照,“跟我陪阿九过去透口气。” “哦。” 付照肉眼将两人之间虽隔一寸却犹如永定河的距离看了出来,低头叹气跟着走。 晏久初嘴和鼻子埋在氅衣的绒毛上,小声跟他说了声“谢谢”,叫他听去了。 他扬起一张俊脸笑了笑,看了看兀自走在前面的付云归,“不必谢我,我理解。” 走到稍空一点的地方,几人才停下,晏久初自顾自吸着新鲜空气,明明这地方人少了很多,可她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褪不下去。 付云归过来,将她的毛领子往下扯了扯,晏久初下意识将他的手臂一拂,却只听到一声闷哼。 她顿了一下。 她用的力道很重吗? 怎么可能,付云归的力气她不是没感受过,不论平时她怎么捶打他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他都一声不吭的,怎么现在这么一下,就要闷哼了?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发现她自上山到现在,都没好好看过几眼付云归,如今见他这般模样,脸色居然有些苍白,薄唇紧抿,既非寻常唇色,又有些起皮干燥,衬的平日里凌厉的五官,此时都平和了不少,有些病态。 他生病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她瞪着他,不管不顾,又往他手臂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阿九!” 付云归照旧只是蹙眉闷哼,喊她的是付照。 她紧紧盯着付云归,见他额角居然开始有冷汗渗出。 “他怎么了?” 她回头,问的也是付照。 付照担心地看一眼自家大哥,“昨日傍晚在街上,被人刺杀,肩膀中了一箭,手臂还被划了一刀。” 分卷阅读285 “什么?” 她心脏骤停了一瞬,立刻回身去看付云归难耐的表情,似乎刚刚她那一下,切切实实又打中了他的伤口。 “怎么会受伤?你身边不是有暗卫吗?你自己不是也会打架吗?怎么还会被人伤了手臂和肩膀?” 她声色颤抖,想再去试试付云归的手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却怎么也打不出去。 付云归仍旧只看着她,不说话,付照看不下去,替他答:“我哥的暗卫,大半都调到你身边去了,阿九不知道吗?” “清之!” “哥,想追人不是这么追的,你做了什么,都该让她知道才是。”付照不理会他的警告,继续道,“自从阿九在秋猎出过事之后,我哥便把我爹从小到大给他培养起来的一批暗卫,大半都调到了你身边,即使他后来去临安,身边带着的,至多也不过五六个亲信。” “我们这样的人家,每日在朝堂上明里暗里地跟人结仇,我哥从前又是大理寺少卿,在他手底下判过罪的官员不在少数,身边的暗卫和死士有多重要,阿九应该知道。” “你们家的六姑娘因为婚事跟恭王府起了争执,我哥就彻夜去为你们查恭王府的旧账,这种事情有多么得罪人,阿九应该也不会不知道。” “年后要被贬谪到岳阳的事,皇上虽还未颁布圣旨,但恭王府自己恐怕早就听到了风声,那么,他们定然也会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在做推手。” “所以他们要在走之前,刺杀我哥,可我哥,明知道在这种时候出来走动最危险,又是天黑的傍晚,别人最容易动手,可他还是依旧要出来,他昨晚明明只是想,去你家附近看看阿九你。” 听付照说到这,晏久初眼泪已经兜不住了,可她还是不甘心,她狠狠心,牙齿咬着下唇,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只低头看着付云归干净的鞋面,道:“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从头到尾,我有求过他吗?我有逼过他吗?知道恭王府会找自己麻烦,身边人手不够,他还要出门,那不是他自己蠢吗?做这些,不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付照急了,“阿九你……” 晏久初冷冷打断他的话,“凭什么他受伤要赖在我的头上?告诉我这些,是为了叫我难受吗?那恭喜你们,我是难受了,可我难受的,是那支箭怎么只刺进了他的肩膀,刺进他的心脏不好吗?那样的话,从此以后,就真的再也不用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虐世子了吗? 虐了! 还能再虐一点吗? 可以~ — 感谢在20211008?20:25:53~20211009?21: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峥容止?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两家(三合一) “我不是要你难受……” 付云归唇齿发颤,?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试探着去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是,不是要你难受,我不想你难受,?我没有故意想要告诉你,?你说得对,这不关你的事,?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要做,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 “哥!” 即便是知道付云归对晏家的亏欠,?但是看到自家大哥这样低到尘埃里的画面,?付照还是忍不住皱眉。 “清之你先回去。”付云归想跟晏久初单独聊聊,但晏久初显然不想跟他聊。 “是我该回去,你们兄弟俩自己好自为之吧,我没往你伤口上撒盐,已经算对得起你了。” 这次她毫不费力就挣开了付云归的力道。 “你既然已经答应去临安了,?那不就应该遵守约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你现在这样跑出来,又是给我送东西,又是到我面前装疼卖惨,?到底是做给谁看呢?” “付云归,我早就说过了,?你过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付照实忍不住,“阿九!” “我自己会去找二哥哥,?不劳二位看护了。”晏久初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拢拢衣裳领子走了。 “清之,过去跟着她。” 庙会人多手杂,暗卫都在暗处,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哥,那你怎么办?” 付照担忧地看着他的肩膀,看他的表情,很可能是伤口裂开了。他今日还特地挑了一身黑色,就是为了以防伤口裂开,别人会看见衣裳沾着血。 “没事,我先去后头找间寮房休息,你去把她送回晏柏松身边,叫他看牢了,记住,见到母亲的话,就说我有事先下山了。” 付云归叮嘱完,又往晏久初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哥!” “清之。”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付照眉头紧锁,跟着晏久初走了。 分卷阅读286 晏柏松那边比完赛,的确是他技不如人,他甘拜下风之后,一回头看见妹妹没了,正要着急,抬头却又看见付照跟着她回来了,心下松一口气,却也懒得问付云归去哪里了,只道:“比完了,娘亲那边估计也好了,我们回去吧,多谢清之照顾。” “嗯。”付照不冷不淡,心下牵挂着付云归的伤势,走起路来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晏久初倒是神色自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晏柏松回去。 许敬月和大长公主那边果然都已经烧香拜佛结束,看见他们几个一起回来,却不见付云归,大长公主赶忙拉着付照道:“你哥呢?” “他临时有事,先下山去了。”付照用极其蹩脚却又实在说得过去的理由回答。 昨晚付云归受伤,除了付照便谁都没告诉,尤其是对他爹娘,简直守口如瓶,不然他们不仅要担心,还绝对不会允许他今日受着伤还要上山来看晏久初。 “年初一,还能有什么事。”大长公主嘀咕两句,却也没多起疑,只回头向晏久初温温和和地笑道:“阿九今日真的不去公主娘娘家里坐坐吗?公主娘娘家里备了好多你喜欢的吃食,你见了一定高兴的。” 付云归不在的那一段日子里,大长公主偶尔便会把晏久初带在身边,有时是把她接来家里说说话,有时是叫她陪自己上街去买些东西,更多时候便是直接在宫里碰到,叫她陪自己在御花园走走,吃点东西。 所以,她如今这样的邀请,也算平常。 “今日家中实在有事,就不叨扰王爷和公主娘娘了,改日我定随母亲一起上门好好给娘娘您请安。”晏久初惯会说这些讨巧的话哄她开心。 说的好听,改日一定上门,这改日就跟明日一样,遥遥无期。 大长公主知晓其中门道,拉着她的手,“那改日就定在后日如何?明日公主娘娘要进宫,想必你也要跟着母亲回许家,后日有空,就后日来家里头吧。” 年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自然是不能选的,大长公主自己也要进宫去拜见祖宗牌位,便只能定在年初三。 晏久初见她这回不好糊弄,心下也有些不知怎么办了,回头看看许敬月,只看一眼,又听大长公主道:“到时候叫全家都一起来吧,咱们两家挨得近,就隔一条街,从前不是还经常互相走动的吗,如今怎么好生分了。” 她其实说的不错,临安王府和忠义侯府其实只隔一条街,两家从前关系还算可以,临安王付荀和忠义侯晏伯明也算朝中难得聊的来的同僚,所以两家偶尔也会互相上门坐坐。 只是随着孩子们年纪越大,家里要操心的事情越多,两家的走动就明显少了,再到后来大长公主居然起了想要晏久初嫁给付照这种荒唐的想法过后,许敬月便单方面代表晏家,再不想同他们家往来。 可偏偏,他们如今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黏的厉害。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她如今这样搬出从前的情面说话,许敬月只能福了一福,答应了下来。 大长公主总算舒心了,又端着笑跟几人聊了好一会儿,才肯将他们放走。 “今日你哥的表现怎么样?”目送这一家人整整齐齐往下一个殿宇去,大长公主殷切地看向付照。 付照卡壳了半天,口不由心道:“挺好,就是中途有事,来不及好好表现,走了。” “究竟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大长公主不满意极了,“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才是他如今最该操心的事,他倒好,难得见阿九一面,连主次都不分了吗?” 付照缄口不言,只垂着眼眸望地,想着该怎么劝她尽早下山,他好回来看看他哥的伤势。 突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大长公主,阿照。” 坏了,他忘了还有这事! 他猛然抬头,只见满面春风的福嘉郡主正带着留宋和另一个妇女从广场处上来,身后一堆仆妇随从。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妇女一身朴素,却收拾的很干净,苍老的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不是很敢抬头。 付照心揪了起来,那是留宋的生母。 留宋一见到他,本就弯着的嘴角笑的更敞亮了,端的是一副开心明朗的样子。 大长公主见到这一大家子,心下只一咯噔。 好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非为了晏久初,她哪里愿意初一到这种摩肩接踵的地方来逛庙会,本以为自己是个猎物,把晏家猎在了手里,却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个目标。 她不喜欢被人算计,直觉瞪一眼付照,没好气地别过脸。 付照意识到今日这安排可能不是时候,自己也颇有几分心虚,只冲自家母亲笑笑,朝福嘉郡主和留宋亲母都鞠了一躬。 他是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女婿的姿态上。 可是大长公主不乐意了。 她不满地看了眼付照,对福嘉郡主行礼,她没意见,可是那个平平无奇满脸沧桑的老女人,她凭什么? 分卷阅读287 虽然付照已经和她女儿定了亲,可她是在心底里默念了无数遍,留宋是福嘉郡主的女儿,这才肯同意的,如今见面就见面,带着个生母来是什么意思? 大长公主登时便想摆脸色,可是一瞥留宋的手腕,上头戴着的那只艳绿翡翠镯子,不正是当初她亲手送给人家的吗?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确认了的儿媳妇,真是再怎么气也是活该。 这镯子,几个月前她便亲手给了留宋和晏久初,一人一只。留宋倒是乖觉,把它当个宝似的,每回见她都好好地戴着,晏久初却是……一次都未带过。 两厢对比,她心下颇有些酸涩。 罢了罢了,不看也罢。 她正了正脸色,同福嘉郡主扯了个笑:“巧啊,今日大家都在。” 福嘉郡主热络十分:“是呢,不知大长公主也在此地,早知道,我就带阿宋早过来拜见了。” 可别早过来了,早过来,本宫还得好好看看阿九呢。 大长公主心下腹诽,面上撑了撑眼皮,“有缘自会碰见,瞧你们这方向,是要去前头的观世音殿吧?我和清之刚从里头出来,正要回家去,此番没事的话,就过几日再请你到王府来坐坐吧。” 末了,她又看了眼一旁的留宋,启唇道:“你也一块儿来。” 可她没将眼神右移,往右的话,便该是留宋的亲母了。 福嘉郡主等了几息,见她当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便打着哈哈道:“好好好,到时候我就带着阿宋和阎子规一起来,听说皇帝年后要派他去益州巡查,你再不趁机替我掌掌眼,就没机会了。” “你还要我替你掌眼?” 只消一两句话,大长公主的脾气便被她安抚下去了,两人毕竟是老姐妹,知道说什么最投趣,也知道说什么最败兴致,全看怎么选。 幸好福嘉郡主了解她,知道要她接受留宋已经很不容易,再要去接受留宋的生母,怎么也得给她点时间。 下山的时候,大长公主不出意外地质问付照:“今日这事,是你办的?” 付照再次缄默不言。 如此这般,大长公主便当他是默认了,“你干的好事,付照,你可真会大年初一就给我添堵。” “母亲。” “你别喊我!” “你跟你哥,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非得把我活活气死不可,但凡你比你哥早出生,我都巴不得你跟那女人成完亲之后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去临安,眼不见为净。” 大长公主生起气来的话也是过分,亏得付照脾气好,知道自己今日算计她,是自己理亏,便不敢多说什么。 “付照你给我听好了,我让她进门,一是看在你跟我的母子情分上,二是看在福嘉郡主的面子上,上回议亲的时候,你让她亲母站在厅里也就罢了,如今正值年节,你让她到我跟前晃悠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管她叫亲家,把她接到王府里来住吗?你哥和阿九的事就已经足够让我头疼了,你还非要上赶着来气我,是不是?” 付照争取道:“可她毕竟是留宋的母亲。” “你们别给我得寸进尺!” 大长公主的气愤已然到了一定程度,扫向付照的眼神已完全不是一个慈母的样子。 付照终于彻底闭了口,低下头颅。 留宋自小没了父亲,一直都是跟着她的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家里的田产跟银钱都在当年父亲被冤死的时候就抄光了。这么多年,她母亲含辛茹苦,低声下气去给别人家洗衣服,干农活,做短工,一把汗一把泪将留宋养大,供她暖饱,送她去学堂读书习字,让她长大以后有能力为父亲翻案。 在付照看来,这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可在大长公主看来,这什么都不是。 没有好的出身,好的门第,在她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她肯接受留宋,全凭她是福嘉郡主认的女儿,而非她是留家的女儿。 付照也知道自己不能把母亲逼太急了,可是留宋的母亲,一辈子就女儿这一个依靠,等婚期一到,留宋就要嫁到他们家来,那家中只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不知她该怎么办。 福嘉郡主是个真心为他们着想的,也提过,可以先把她接到自己府上住着,权当陪她解闷。可付照心里头门儿清,要她认留宋做女儿,已经是很麻烦她了,如今还要叫她照顾留宋的母亲,这实在难为情。 所以,若自家母亲能接受,把人接到王府来一起照料,那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这目前来看,还不太可能。但付照相信事在人为,母亲当初也死活不肯接受留宋,后来不也还是愿意为了他妥协?那这件事,也不是绝对地不可能。 *** 付照陪着大长公主回到王府之后,又立刻寻了个由头出去,赶回到灵泉山上找到他哥,已是午饭的时辰过去。 将他衣服剥开一看,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果然都已经裂开了,尤其是手臂上,当初被划的刀口不小,又经晏 分卷阅读288 久初那么一打,缠着的纱布渗了不少的血,有些粘糊地沾在衣袖上。 “没事,先把布条拆了,敷药吧。”付云归靠坐在墙上,闭着眼睛,眉间微微迭起褶皱。 “好。” 付照来的时候从路上买了些纱布和外敷的药,这时候替他将原来带血的纱布拆开,它竟已经因为渗血结痂的缘故而与皮肤黏连在一起不少。 纱布连带皮肉撕扯的时候有些疼,付云归忍着痛,将头偏向一边。 “这时候知道疼了,被她打的时候怎么不吭声了?” 付照嘴上无情,手里却小心地给他上着药。 弄完手臂,还得弄肩膀。 为了引开他对伤口的注意,他故意用调笑的语气说:“我今日叫母亲见到留宋她娘了,你猜母亲怎么说?她说,我怎么不比你早些出生,那样她可巴不得我赶紧带着留宋滚去临安。” “是吗?”付云归也笑了笑,“你若是比我早出生,她就更不会同意你娶留宋了。” 早出生,就意味着他会是将来的临安王,他们的母亲,绝不会允许将来的临安王妃,是那样的家世。 兄弟俩默契又无奈地笑了。 付云归畅想:“其实你去临安也好,阿九喜欢待在她娘身边,我若能得她的原谅,还挺想陪着她待在京城。” “我何尝不知道临安好,带着留宋和她娘去临安,天大地大不用受气,可毕竟是一家人,哪能有真正解不开的结呢,总是要相见的,难不成要一辈子都当缩头乌龟吗?” 付照替他上完药,郑重道:“你这伤口,近来不能再胡来了,到时候回临安,路途奔波,还得受罪,在家能不能养的好都不一定,若是再出去乱走动,那定然是养不好了。” 他操他的心,付云归自己却是蛮轻松,“养不好就再说,我想在回去前,再多见她几次。” “哥。”付照万般无奈。 “清之,我在去临安之前,曾与她心平气和地待了许久。” 今日阳光挺好,昏沉的黄晕照进这间寺庙偏僻的寮房,付云归偏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瞧着受伤的手臂,一错不错。 随后,他偏清冷的声音裹挟着丝丝暖意,缓缓谈来。 “那一日,她对我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任我牵手,任我拥抱,我以为那次过后,我就会知足了,可我在临安呆着的那两个月,没有一日是能忘记她的。” 原来那不是知足,那是食髓知味。 “我放不下她,甚至日复一日地想她,想同她说说话,想教她写写字,想逗她,同她玩笑,想在入夜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抱着她,可我一个都做不到,我在临安做不到,甚至回了京城,一样也是做不到。” “那几个月里,我每日都在一遍遍地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在等我,她还在京城等我,只要我回来了,那一切都可以做到的。” “可是不是,清之,她不是,她从来没在原地等过我。没有我,她的字也能越练越好,没有我,也还有晏家一大家子的人护着她,没有我,她也依旧是高高兴兴的晏久初,会笑,会开朗,她并不需要我,只有我需要她。” “我想过了,怎么样都好,只要她能答应嫁给我,怎么样都好,如果她喜欢住在京城,就让她住在京城,让我每次回来可以摸到碰到就好,如果她愿意跟我去临安,我就带她去临安,一辈子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她怕疼,不愿意生孩子,就也由着她,我什么都不求,只要她能安安心心地呆在我身边,告诉我,她原谅我了,告诉我,她喜欢我了。” 可惜这些,全部都是天方夜谭。 “清之,你不用劝我,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等过了这段日子,我回临安了,一切又会正常的。” 回到临安,就又可以自欺欺人,她在京城等着自己了。 从小到大,除了讨论正经案子之外,他哥还是头一回跟他说了这么多的话,付照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其中每一句,都是关于晏久初。 他放不下她,怎么都放不下。 “行,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吧。”思量片刻,付照将药和纱布重重搁在他身边榻上,“不过还是劝你悠着点,你最好平平安安地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带不回来,或者你自己出了事,你就一辈子呆在临安,活在梦里吧。” “母亲那边,我会先替你瞒着。”末了,还是需要最后一句。 付云归扯了扯嘴角,“多谢。” *** 恭王府被贬谪到岳阳的圣旨是年初三到的,圣旨责令他们一家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便举家迁出京城,去往岳阳居住任职。 收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晏家几乎全家都在临安王府,嗯,按照大长公主的意思,做客。 大长公主拍拍晏久初的手,跟哄孩子似的哄她,“别怕,坏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报应,罚他们去岳阳已是给他们面子了,这么些年,作为倒是无作 分卷阅读289 为,草菅人命的事却是干了一桩又一桩,真当别人都是好欺负的。” “嗯。”晏久初嚼完嘴里的软皮糖,这才轻轻回她。 “你娘亲昨日回娘家,可是要把你家六姑娘的事定下来了?”大长公主热心问道。 “是,却也不是。”晏久初想了想,“口头上定是定了,可是真正定亲摁手印还是得等尚期过了春闱之后。” “也是,功成名就,娶妻生子,那才像话。” 大长公主见她小口吃着桃胶羹,像只小仓鼠似的可爱,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娘亲可有说过你的亲事?” 毕竟晏敏初比晏久初还小,她都议亲了,那晏久初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像话。 “娘亲说,巴不得我一辈子呆在家里呢,什么嫁不嫁人的,都是不作数的。”晏久初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也告诉她自家的答案。 “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你如今这般娇俏可人,又冰雪聪明,可有的是人家巴不得要娶你呢。”大长公主真的是很喜欢摸她的脸,每次摸的时候,笑的都是既温柔又和煦。 “哪有公主娘娘说的这般夸张,您又是在取笑我呢。”晏久初低了头,将大半情绪藏进阴影里。 “哪里是取笑,本宫可都听说了,有几户人家已经上你家拜见过好多回了,只是你娘不乐意,将人家都打发了回去。”大长公主再进一步试探。 “可我从前那样,就没有人家想要,现在我好了,他们才来要,那我才不稀罕。”晏久初鼓着两腮,话里颇有些小孩子般的生气,“从头至尾,也只有家里和几户亲近人家待我是真的好,我余生好好报答感激就是了,其他的并不愿多想。” 不知自家王府在她心里究竟是个怎样人家的大长公主沉默了。 晏久初是她看着长大的没错,从前两家关系还行,她也偶尔会逗逗这孩子,但要说跟如今这般付出感情,却是没有。 更何况,她当初也的的确确为了付照利用过她,间接害她置于险境,要说她对自己心存感激,那兴许是不能够的,再有后来云归又做出那种事情,她对自家,恐怕是没什么情谊的。 她说的那些感激报答的人家,他们家恐怕也不在内。 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之后,大长公主又不甘心,“那阿九觉得云阳侯府怎么样?” “云阳侯府?”晏久初一顿,好端端的提到这个做甚? “云阳侯府很好啊,云皇后待我很好,云哥哥待我也很好,云家还有个妹妹,也很喜欢跟我玩。娘亲说,云阳侯府的老夫人,当初也曾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来开导过她,他们一家都是好人,都很照顾我。” 他们一家都是好人,那独他们王府一家是坏人了吗? 看着晏久初真诚夸赞云阳侯府的样子,大长公主脸上的笑是怎么也挂不住了,心下危机感是一波接一波地来。 她听说,云家早几个月前就开始给云在池物色对象,结果到现在也没个着落,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不能到最后,还会物色到晏久初头上吧? 晏久初又挺喜欢云在池,到时候云家若求娶,她们家会答应吗? 尚未等她想明白,就另有几人结伴往这边亭子里来,大长公主一瞧,正是新婚燕尔的晏柏兆和夏侯茵,还有她家两个儿子。 “来了。”她远远地招呼一声。 在某些时候,女人的眼睛是相当的厉害。方才厅里见面,大长公主便观察到夏侯茵的手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呈一个保护的样子,见如今走路,也是一样,她心下便隐隐冒出些预感。 几人给她见过礼之后,她单独扶起了夏侯茵,问:“茵茵这莫不是?” 夏侯茵面色飞霞遮不住,双手交握在身前,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惊喜非常,“这么快?这才成亲两三个月,竟就有了?多久了?” “一个月多些。”夏侯茵答,“昨日回娘家吃饭,席间突然恶心的厉害,便请了郎中来看,郎中就说是有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人到中年,一碰上这种事,管他是谁家的儿子媳妇,总是热心的厉害,大长公主也不例外。 她脸上笑容阖不住,打趣她道:“记得大年初一还在灵泉山上见到你们一家,当时不见你和柏兆,本宫心下还奇怪,如今想来,怕不是小夫妻,自己先去了送子观音殿前?” 这还真叫她说中了。 夏侯茵红着耳根子点了点头。 “这灵泉寺上的送子观音当真如此灵验?” 大长公主不敢相信,居然真叫自己言中了,这初一求子,初二就发现有了身子,未免福报来的太快! “那改日,我可得叫云归还有清之都去拜拜才是。”她一时嘴快,如是道。 接下来便是全场的寂静。 每个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脸上,每个人都在心怀鬼胎,不知在想些什么。 晏久初觉得有意思。 付照马上要成亲,去拜送 分卷阅读290 子观音也勉勉强强说得过去,你家大儿子着落都还没有,去拜这个做什么?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拜拜月老。 她默默吐槽,悄悄将刚送进嘴里的一口桃胶羹咽下,极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有哪个不长眼的将此事联想到她身上。 可悄悄一抬头,她发现自家大哥居然莫名其妙正看着自己。 付云归要找人生孩子,看她做什么? 她无辜地回看了一眼,表示自己的清白,正要收回眼神,却发现付云归竟也在明晃晃地看着自己。 她嫌恶地瞪他一眼,埋头继续去提起调羹。 可是调羹舀了一勺又一勺的桃胶,都是起来又回去。 笑话,这种时候,晏久初根本不敢吃喝,生怕自己会发出此间唯一的一点响动,引来更多人的注目。 可她不知道,她埋头的时候,已经收到了这亭子里近一半的目光。 大长公主很快觉出自己的话有问题,可是她已经下意识去看了眼晏久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此时回过头看着夏侯茵,她便开始想办法补救。 “虽然云归尚未成亲,但清之已经快了,本宫的意思,便是想着他日后和新嫁娘,也能跟你们小夫妻似的好福气。” 这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 夏侯茵眉眼弯弯,看了眼晏柏兆,晏柏兆上前来,揽住她的腰,“大长公主说的是,我与茵茵,都是承了送子观音天大的福气,前一日拜了,后一日便有了,往后清之成亲,也还是去拜拜的好。” 大长公主这才又重新笑了,比起夏侯茵本人,她如今更在意的,是夏侯茵的肚子。 只见她的眼睛时不时就朝夏侯茵的肚子看一眼,似乎艳羡的很。 她知道,如今虽还未显怀,但再过几个月,她去晏家,就能看到她肚子鼓起来的样子了。现才正月,都不用到明年,直接是今年年底,晏家就会抱上孙子,三世同堂了。 这样想着,她又不免失落,不加掩饰地瞪了眼自家两个儿子。 付云归别过脸,只作没看到,付照也是抬起头,不知在做什么。 大长公主恹恹地收回眼神,环顾一圈,又将目光落回到了舀一勺又倒一勺,不停重复动作的晏久初身上。 “怎么了,是这桃胶不好吃吗?”她关心道。 晏久初脑瓜子嗡嗡响,怎么还是找到了她头上? “不是,是我肚子有些饱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现在这就饱了,这哪行啊,待会儿还有午饭呢。”大长公主笑将调羹从她手里取下,“还真是跟个小孩子似的,叫世子哥哥带你去园子里走走吧,消消食,正好今日太阳也好,冬日里头多晒晒太阳,驱驱寒气。” “嗯,大哥哥大嫂嫂也要一起去吗?”晏久初这么明显的求助,晏柏兆和夏侯茵怎么会看不出来。 “茵茵就留在这里,陪陪本宫吧,柏兆也是。”大长公主牵着夏侯茵的手,“本宫对孩子喜欢的紧,你夫妻二人就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还有清之,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也留下来听听他们的经验。” 大长公主有的是理由让他们独处,还能把人的嘴都堵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将各人都安排妥当,又笑着将晏久初往付云归身边带了带,“云归从前亏欠你,阿九总得给他个机会赎罪是不是?就让他陪你在园子里走走吧,本宫借你的哥哥嫂嫂一用,待会儿再还你,可好?” 也怪晏久初方才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说什么不想成亲,当时若说的不是这个,那如今不就可以说自己也想听听经验了吗? 她郁闷到只想狠狠地捶一下自己的脑子,见付云归离自己这样近,心情当下又不是很美妙了。 两人在大长公主的注视下,走到了亭子外,付云归慢慢探过手去,想要牵住她。 很奇妙,每次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总是不自觉会想要去牵住她,仿佛牵住她,她就真的是自己的了一样。 晏久初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抬起双手交握在身前,拢在毛绒的袖子里,叫他摸不着。 这才抬到一半的手,颓然地垂下。 大长公主在后头看的着急,回身还要热情地招待夏侯茵和晏柏兆,“你们俩快坐,尤其是茵茵,有了身子哪里好这样长时间站着,坐到本宫身边来。” 晏柏兆和夏侯茵闻言,点头落座,付照也想跟着坐下,却只遭来她一记眼神,“你给我站着听。” 在外人面前给不得他颜色,在家里便要好好治治他。 大长公主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下意识开始,不把晏家的人当外人了。 *** 王府的园子比晏家的还要大上几倍,景致甚至有些不输宫里的御花园,晏久初慢慢在鹅卵石路上走着,确定后头大长公主等人看不到了,才站定下来,同付云归道:“你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那只鹦鹉,还好玩吗?” “死了 分卷阅读291 。” 付云归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道:“死了?” “是啊,昨日带它出去玩,放在院子里忘了带回去,今早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冻死了。” 晏久初觉得自己如今说话已经可以保持到十分冷硬的状态,“怪也只怪它自己不抗冻,才这么一晚上就受不住,竟就这样冻死了,活该。” “阿九不用骗我,说谎的时候,眼神该看着我才是。” “一只鸟禽而已,死了就死了,没死就没死,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晏久初如他所愿,直视他的眼睛,“大理寺少卿满意了吗?是还要把我抓回去,调查调查我是怎么害死它的吗?” “阿九。”付云归不知道她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自己还能说什么,他下意识去唤她,希望能换来她一点柔软。 “世子再喊也没有用,鸟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晏久初撇下他,自己快步朝前走去。 既然付云归不走,那就她走。 “别走。”付云归一下从后头抱住她,将她锢在自己怀里。 “求你,别走。” 他脑袋低下去,紧紧跟她贴在一起,近乎卑微地,在乞求她。 “别走,好不好?” 他闭了眼睛,贪婪地去呼吸他久未触及过的香气,那是晏久初身上独有的,微甜的蜜糖气息。 她是个泡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孩子,却在他身上吃了苦头,付云归心里一万遍唾弃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想叫自己去拥抱她。 “对不起,阿九,对不起,求你别走。”他一遍遍地呢喃道歉,一遍遍地忏悔自责,却都没有撼动晏久初的心绪一下。 她记得前日付照说过付云归伤在什么地方,肩膀和手臂。 于是她狠狠地去捶打他锢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一下又一下。 她听见他的闷哼了,可她还是不解气,再多一下,多一下…… 付云归闷哼越来越重,抱着她的手臂却仍旧不肯放手,只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叫她成为自己的专属品。 “你滚开!”晏久初终于忍不住低吼。 “你不要我了,我走了,你就会真的不要我了。” 付云归咬牙,即便是手臂再疼,也没有叫自己松手。 可是有人能叫他松手。 和自己丈夫一起被付荀留在厅里说了大半天话的许敬月从后头冲上来,一把将他手臂掰开,将晏久初紧紧护在自己身前。 “你,你个登徒子,你竟还敢打我女儿的主意,你是疯了,你全家都是疯了不成!” 许敬月直指着他吼叫,“我就不该听你母亲的话,到你们这鬼地方来,你们这王府就是个魔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窟!” “阿九,我们走。” 她骂完,牵着晏久初的手就要走,可是付云归轰的一下,在她面前跪下了。 崎岖不平的鹅软石跪起来很是难受,付云归体质再好,也挡不住前几日刚受伤,刚刚又被晏久初拼命捶打手臂,疼痛难当,此时跪着便是格外费劲。 可他还是强撑着挺直腰板,给许敬月道歉:“抱歉,许夫人……是我的错,是我不堪,可我是,真心喜欢阿九,我……” 许敬月看都没看他一眼,护着晏久初从他身边疾步走过,只掠过一阵衣摆。 园子很快就恢复寂静,前头不远就是一片红梅,付云归闭了闭眼,唇色渐白。 渐渐的,浅白衣袖渗出一点点红,一下晕染大片,一滴,又一滴,落在鹅软石上,他握紧拳头,仍旧徒劳地跪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今天也是在挨打挨骂的路上…… 第114章 、走水(一更) 许敬月没有再带着晏久初留在王府用饭,?她强硬地拉着人走了,只留下苏和告诉一声,说晏久初身体不舒服,自己陪她先回去了。 “那个混蛋有没有碰你哪里?有没有伤到你?”回去的马车上,?许敬月着急地检查女儿的脸庞,?胳膊,手臂,?生怕付云归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娘亲不用担心。”晏久初摇摇头,扑过去抱住她,?安抚她,?“我没有事,?娘亲不用担心。” 许敬月含泪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身前,“阿九,你老实告诉娘亲,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他怎么会,?怎么会对你这么执着?” “我,我……” 晏久初惶惶不安,不知该如何告诉许敬月,自己当初荒唐的想法。 望着母亲那张布满担忧惆怅的脸,?她思量再思量,终究还是低了头,?道出了实话。 “对不起,?娘亲,都是我的错。”她话尚未说尽,泪先涌了出来,?“是我,我故意去引诱他,我故意想要跟他拜师,想要他在意我,我,我想报复他……” “你报复他?你用这样的方法去报复他?” 许敬月声量陡然拔高的同时,又不自觉跟着女儿落了泪,她向来坚强,可是 分卷阅读292 只要一碰到晏久初的事,她就容易偏激。 “你怎么能这么作贱自己!”她果然生气,狠狠地将晏久初推开,叫她摔靠在马车壁上,“我跟你父亲千辛万苦好好把你养大,一点脏的累的都舍不得你碰,把你当命一样疼着,你却要跑到他跟前,这样去作贱自己!” “你早知道是他害的你,是不是?你不告诉我们,你想着自己去报复,但是你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恨他?” “我,我不想再喜欢他了……”晏久初痛苦地摇摇头,跪过去到许敬月身前,仰躺的小脸满是泪水,“娘亲,我不想再喜欢他了,可他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喜欢他了的,娘亲,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去那么做,娘亲我错了……” 看着自己拼命护着的女儿如今这样跪在自己身前,许敬月心如刀绞。 她沉痛地扶起晏久初,叫她靠坐在自己怀里,想要开口安慰她,可她自己也早已哭成了泪人。 “你怎么能去做这些,你怎么可以!” 她拍着晏久初的背,试图安慰的话说出口,还是变成了诘问。 她不能忍受,竟是晏久初自己蓄意去引诱的付云归,如今这一切,竟是她自己造的孽。 “你为什么要这样自轻自贱,你是我和你父亲的命啊!” “万一他轻薄了你,他侮辱了你,你要我和你父亲怎么办,你要我们一把年纪了怎么办!” 许敬月紧咬下唇,下定狠心别去眼泪,将晏久初搂紧,“不喜欢了,再也不准喜欢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准见他,再也不准!” “我,我再也不见了,再也不见了,娘亲帮帮我,娘亲救我……” 她沉沉地躲在许敬月怀里,知道只有这才是她永远的避风港。 她从来不是个好女儿,许敬月替她操心了大半辈子,如今她好不容易清醒成正常人了,居然还是要她操心。 她当真没用。 “把那些都忘掉,往后谁也不要见,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好好让自己休整休整。” 回到家里,许敬月给她擦干净眼泪,塞进被窝里,逼着她去睡觉。 屋里点了安神的茉莉香,她盖着棉被,半缩在母亲怀里,被子下手里还抱着个汤婆子,浑身上下都是舒服暖和的。等到哭够了,困意和倦意便同时向她袭来,眼皮子打了一会儿架,她就自然睡去了。 只是睡去之前,她似乎隐约听到了那只鹦鹉尖锐的叫声,“阿九,阿九……” *** 冬春交替的时节风雪依旧袭人,年节未完之际,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雪又在十四夜里突然降临,早上醒来,眼前只余一片白茫茫。 晏久初在家里呆了十几日,一步门都没有出,一个外人也没有见,许敬月只对外宣称她染了风寒,每每家里有客到访,她都自觉回到自己院里躲起来。 今日是元宵,众人都在家中忙着自家事情,鲜少会有人上门拜访,晏久初便放心坐在暖意融融的厅里,专心致志看夏侯茵绣小孩儿的衣物。 “这虎头鞋真好玩,居然才顶我半只手,这种精致小巧的东西,绣的花样最是繁杂,嫂嫂一番好手艺,等将来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出生了,肯定有他享受的。” 夏侯茵嘴上噙着笑,手里的动作还在不断,“那阿九是想要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呢?” “都想要。”晏久初幻想道,“最好生一双龙凤胎,有儿有女,跟京家两姐弟似的,瞧着可好玩了。” “不过那样嫂嫂又要多遭些罪。”晏久初看着她尚未显怀的肚子,有些心疼。 怀孕是喜事,却也是女子往鬼门关走的事,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痛楚,只有孕妇本人晓得。 夏侯茵见她眼神怜悯,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肚子都还未显怀呢,你这眼睛,怎么就这样看了?” “嫂嫂。”晏久初握住她的手,“怀孕这么辛苦的事,你一定得叫大哥哥多疼疼你,超级超级疼你才行。” “放心吧,你哥哥疼着呢。”夏侯茵低声回她,眼里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幸福。 “那就好。”晏久初继续玩着虎头鞋,看着上头的花样,道,“似乎上回看到敏敏也在绣香囊,嫂嫂今日见到敏敏了吗?”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夏侯茵笑,“敏敏一早就出去了,跟你许家的二表弟去馥园玩了。” “去见尚期了?” 晏久初惊喜,这样冷的天,小情侣就是不一样,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出去约会。 “那她做的那个香囊,也是给尚期的吧?”她乐道,“也是,三月份就是春闱,他们元宵过后应当就要回国子监读书了,可得紧着日子去见一面。” “阿九开春之后也要继续进宫读书吧?”夏侯茵听着听着,也问起她来,“恭王府应该明日就得迁出京城,往后在宫里,也不要怕那些流言蜚语,受了委屈就得回家里来说,家里有人撑腰,必不会叫你白伤心。” “好,多谢嫂嫂。” 分卷阅读293 晏久初淡然一笑,同夏侯茵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吃午饭,左右看看厅里没人过来,便奇道:“今日这样冷,大家都出门去了吗?” “母亲和婶婶似乎一道去了街上,敏敏也不在,你几个哥哥今日逐鹿园有雪仗和冰嬉玩,也早早就去了,父亲和二叔一早就被宣进了宫,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回来呢。” “爹爹一早就被宣进了宫?”晏久初奇怪,“朝廷有何急事吗?” 元宵是公假,几乎所有官员都在放假,而晏伯明和晏仲启一大早突然被召进宫,定是有大事。 而最近的大事,除了恭王府,似乎暂无了。 “我也不清楚,应该快回来了吧?你哥哥他们也还没回来呢。” 夏侯茵说着也往厅前院子里瞅了两眼,这么一说,两人现下似乎都有些担心。 “报,报大奶奶,五小姐,永定河长街那边走水了!” 似是为了印证她们的想法,话刚说完,就有小厮慌慌张张赶进厅里,跪到她们面前。 夏侯茵眼睛一瞪,“三水?你不是今早跟着夫君进宫去了吗?” 跪在地上的,正是晏柏兆身边的小厮,三水。 三水禀报:“大奶奶,少爷们今早去逐鹿园玩,中午回家,途经长安街,听到永定河边馥园那处走水了,急急忙忙都去了馥园,喊小的回来先通报一声。” “馥园,敏敏和尚期是不是正去了馥园?”晏久初赶紧想起来。 “坏了,正是。”夏侯茵一跺脚,“夫君他们过去,不知晓不晓得此事。” 三水道:“大少爷晓得,正是同行的四少爷说六姑娘一早就去了馥园,他们这才赶去的。” “那我们,我们怎么办?”夏侯茵一下乱了神,“家里需要派人手过去吗?夫君喊你回来,有没有要你带什么话?” “没有,馥园那边围了挺多百姓,京兆府也出动了,想来是不用帮手,大少爷只是喊小的回来禀报一声,叫大奶奶心里有个底,不要被旁人误传的话惊了神。” “京兆府……哥哥也去了?”夏侯茵在屋里踱着步,心下终于安定些。 “先叫人去把娘亲和婶婶喊回来吧,她们不是还在街上?”晏久初提议道。 “对,先去把婆母和婶婶找回来。”夏侯茵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回身抓住晏久初的手,“恭王府明日就要走,今日敏敏和许尚期去馥园,馥园就起了火,你说,这是巧合吗?” 晏久初嘴唇干涸,“昨日夜里正下了大雪,天气干燥,最是容易起火,馥园也不是时时都有人看管,那堆花草树木,房屋瓦舍,一点就能着。” 接下去的话,不言而喻。 夏侯茵与她对上眼神,姑嫂俩是一致的骇然。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啦,今晚大概就能结束虐世子了,等下还有一章放他出来溜溜~ — 感谢在20211010?21:41:36~20211011?18: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凌、3957873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横梁(二更) 馥园走水,?家里男人能去的都去了,晏久初和夏侯茵两个人再去也没有必要了,再者,许敬月和周氏还没回来,?家里还需要有人看着,?越是事态紊乱的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夏侯茵还有着身孕,?晏久初叫她先在厅里坐着,?自己披了大氅去门口等消息。 刚在门口转了两个来回,便有一群仆妇随从跟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她来不及等马车停下,?赶快跑过去想要了解情况,?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啼哭,?正是晏敏初的声音。 “敏敏?”她敲了敲马车外壁,顺着马车缓缓停下的方向又走两步,不一会儿便见到帘子掀开,周氏的脸沾满黑灰,从里头探出来。 “阿九,?你怎么出来了?” “婶婶,我们听说了馥园走水的事情,敏敏没事吧?” “敏敏没事,阿九,?只是你娘……等我们下来再说。” 周氏话说到一半,又被晏敏初的呜咽声吸引回去,?好好安慰了一番,?才带着她下了马车。 晏久初牵挂她的话,一见她下来便缠着问:“婶婶,我娘怎么了?” “呜呜呜,?五姐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伯母,五姐姐呜呜呜……” 周氏刚张了张嘴,晏敏初便惨烈地哭开了。 晏久初心下一阵紧张难受,心急如焚道:“我娘亲究竟怎么了?敏敏,婶婶,你们倒是快说啊!” “阿九,当时,当时馥园着火,我和你娘亲正好在附近,一想到早上敏敏和许家二郎也要去那里,当下便紧张坏了,直往那里赶。”周氏说着,擒了把眼 分卷阅读294 睛,“但是,但是馥园那么大,好多处地方都烧着了,今日又逢元宵,出来玩的人又多又杂,派出去救水救人的下人一直不回来,也见不着敏敏和许家二郎,我和你娘亲心里越发没底,就自己冲了进去……” 晏久初整个人都在发颤,抓着周氏的手臂道:“那我娘亲呢?我娘亲如今人呢?她还在火海里吗?!” “不是,阿九你听我说,我先找着了敏敏和许家二郎,带着他们出来了,但是出来之后没见着你娘亲,她,她定是往更深的地方去找了。正好当时京兆府的官兵也来了,还有你哥哥他们,他们全都来了,他们都进去找你娘亲了,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快被火烧晕了,倒在一间屋子里,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后呢?然后呢?” 晏久初咆哮着要去解开马车前头那匹马,她要立刻赶去馥园。 “阿九你别急,你娘亲现在没事,就是,就是……” 周氏显然是被吓怕了,一句话说不利索,哆哆嗦嗦,伴着晏敏初连续不断的抽泣,道:“就是,临安王府的世子,是跟你哥哥他们一起来的,是他,他先找到的你娘亲,他找到的时候,一根横梁正好烧断倒下来,他冲上去护住了你娘亲,自己被砸了个正着。” “你,你说,你说,是,是付云归,救了我娘?” “是,后来你哥哥他们也进去找到了人,把他们救了出来,救出来后,你娘是醒了,可是临安王府那世子,他,他昏迷了。” 轰——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晏久初的身上,她全然不敢动了,拽着绳子的手紧紧搭在马身上,一时是解绳也忘了,上马也忘了。 “阿九,阿九?”周氏唤了她两声,生怕她是吓着了,“阿九你先别激动,你娘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那世子,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她还得留在那里,亲自将他送回王府才是,你哥哥他们也都去了,别的倒是不怕,就是怕,怕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生起气来……” 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生起气来,他们全家都得遭殃。 临安王且不说,但那定遥大长公主是最疼儿子最护短的人,又是皇帝的姑母,临安王妃,一旦她发了怒火,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都去了临安王府?”她颤着声问。 “是。”周氏也是颤着声答。 “送我,送我去王府。”她没再去解拴马的绳子,而是直接爬上了周氏她们刚下来的马车,要车夫将她送去临安王府。 她没有力气了,她再没有力气了。 别说是骑马,她现在就是多走两步,恐怕都会腿软。 车夫尽职尽责,很快又赶着马,叫车轱辘转动起来。 不过一条街之隔的临安王府,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晏久初坐在马车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脑很长时间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付云归怎么样了?许敬月怎么样了?大长公主会怎么对他们家?暗里打压还是明着弹劾?他们还有救吗? 下马车的时候,她禁不住腿软了一下,硬扶着车辙才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王府看门的下人认得她,也没有阻她,就让她这么一路顺畅地,进了王府,去了付云归的院子。 她记得,他向来觉得住处是隐私,不怎么喜欢外人进他的院子来,可是现在,她站在外头望过去,明石居的院子里头,乌泱泱一片跪着的,全是人。 檐下屋门大敞,时不时就有丫鬟小厮听着太医的吩咐,端水倒水进出走动,大长公主和临安王,还有付照,正站在屋里,坐也坐不住,走又走地烦心。 她娘连同她几个哥哥,全都低着头跪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彷徨地走过去,站在她娘身边,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似是感应到什么,一直侧着身望着里屋的大长公主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将头转了过来。 看见她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心下所有酸楚都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对晏久初那么好,明明已经对她们家那么好,她的儿子却还是要受这种无妄之灾? 就因为他曾经对不起晏久初吗?他们家还的还不够吗? 她强忍住泪水,将头转了回去,不想看到晏久初那张脸,一看到她,她就会想起自家儿子这么多日来的心酸。 折腾那么久,她根本还是不想嫁到他们家来,那她究竟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愧疚什么的,该还的早就还够了,等到付云归醒来,她就要逼着他跟晏久初断了联系,逼着他娶妻生子,去临安,好好去过自己正常的日子。 *** 太医在付云归的屋里足足呆了三个时辰,才总算摸一把额头的汗,舒了口气。 他起身,清水过手,绕过床前的屏风,走到大长公主和临安王跟前,行了一礼,“禀王爷,大长公主,世子虽然被横梁砸的重,但好在冬日衣服穿的多,横梁也只是被烧断,并未整根燃起来,未烫到多少,伤及脊骨以及五脏六腑之地,也并非不可休养 分卷阅读295 ,臣已为世子扎针医治,这便去开几剂方子,命人去抓药煎煮,及时服下才好。” “好好好,有劳太医,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快的话明日便可,慢的话,可能需要三五日,世子平日习武,体质不差,大长公主不用太过担心。” “好好好,多谢太医,浮石,赶紧跟着太医去抓药!” 大长公主心急火燎,从正午等到天黑,总算可以歇一口气。 只是抬眼一看,晏家那几个人都还跪在院子里,天寒地冻的,天上又飘起了雪,她心下微微闪过一丝触动,却又很快掐断。 她别过脸,没有理他们,直接往付云归床前走去。 倒是临安王,幽幽叹一口气,缓步走下台阶,到晏久初跟前,“孩子,起来吧,带你娘和你哥哥他们先回去,有消息了,我再叫人通知你们。” 跪了一下午,晏久初只觉自己浑身都要麻木了,睫毛上沾了霜雪,她也顾不得擦,只深深低下身子,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多谢王爷。” 连开口说的话都是一股子冰碴子的味。除了寒气,什么都没有。 许敬月脸上衣服上尽是脏兮兮的灰烬,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晏久初过去扶起她,母女二人皆是一个踉跄,差点要同时摔下去。 是付照扶起了她们。 “慢点回去,等她冷静下来,你们再来吧。”他低头,话音里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我母亲对我和我哥,其实是再疼爱不过,尤其我哥,是她头生的孩子,她是什么好的都想着他,几乎可以说,是到了溺爱的程度,所以,给她点时间吧。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再过段时间,她就会想明白,不是你们家的错。” 不是他们家的错,却也不会再给他们家正常的脸色。 晏久初点点头,“多谢。” 一家人都是跪了一下午,腰酸腿疼,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平日里只有晏柏兆习武勤勉,能多用些力,左手搀着妹妹,右手扶着母亲,慢吞吞出了王府大门。 马车里,晏久初抱着许敬月靠坐在垫子上,浑身依旧一丝暖气都没有。 头一次,她看见了她娘这么脆弱的时候。 “娘亲,没事的,清之哥哥都说了,等大长公主想明白就好,等她想明白就好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 “她平日对你的好……”许敬月沉寂了一下午的嗓子,终于沙哑地出了声,“她平日对你的好,全都仰仗付云归对你的喜欢,没有付云归,你以为她还会跟你讲道理,把你当亲女儿般疼吗?” “临安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大长公主是什么样的身份?那是他们家的嫡长子,动了他,便是动了自己的脑袋。情分?道理?都是狗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再也没有虐的了,溜了溜了~ 第116章 、伺候(一更) 晏伯明和晏仲启直到元宵隔日的天亮才被放回来,?两人回到家里,热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察觉到家里气氛明显不对。 虽然此时天尚未彻亮,家里除了后院厨房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做早膳之外,?前厅几乎无人活动,?但置身这静默的宅院,他们就是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 晏久初端着热茶上来,?给他们俩分别送上一盏。 “阿九?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晏伯明和晏仲启自认回到家中也并未发出太大的动静,见到向来嗜睡的女儿竟这般早起,?不由惊了一惊。 “爹爹,?二叔,?你们被叫进宫这么久,究竟所为何事?”晏久初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问了他们。 晏伯明想了想,女儿如今已经在宫中读书了,朝堂之事,?也没什么不好叫她知道的,相反,读书之人,更需要多知道些大是大非的道理,?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而非整日局限在宅院之中。 故而,?他将手中的热茶放下,?与晏久初道:“朝廷原本定好的,叫周家小将军领兵去西北开辟商路,可是北方有几个边陲小国,?许是闻风听到了消息,妄图横加阻拦,抑或是想从中牟取利益,近来屡屡试探我大渊北境不止,还提前阻下了玉门关外原有的几条通商大道,想做土霸王。” 晏伯明和晏仲启这一对兄弟都是武将出身,常年征战沙场,经验丰富,尤其是晏伯明,大渊北境对他而言,简直像是家里的后花园。 周小将军毕竟还年轻,实力够经验却不足,再过几日便要出征,皇帝便特地在他临行前,叫了忠义侯兄弟俩去给他传传经验,说说北境那边的情况。 “说好了,叫周小将军先去开路,郑国公任监军御史,随军出行,我和你二叔暂留在京里,若有情况生变,再随时准备听候命令,过去接应。” 也就是说,万一周小将军不成,或是遇到什么麻烦,她爹可能就要挂帅出征。 “爹爹。”晏久初有些心疼,她爹一把年纪了,连第三代都已经快要出生了,却因为朝廷边 分卷阅读296 境的情况一变,就不得不进宫彻夜长谈,随时做好出征的打算。 “傻姑娘,伤心什么,你瞧你爹爹我,像是怕要上战场的人吗?何况,周家那小将军可是有几分能耐,我看,都不一定用得到我和你二叔两个老家伙呢。” 晏伯明很是潇洒大气,“这西北商路一旦开出去,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是为国为民的好事,阿九莫要慌张。再说,爹爹又不是那头一次上战场的愣头青,不必如此担心。” “倒是,如今天色还早,你就起来了,可是家中发生了何事?” “爹爹。” 晏伯明这一问迟早得来,晏久初对他的担忧尚未放下,又不得不提起那桩烦心事,只能低下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两个老家伙听了眉头直皱,突然反应过来,“坏了,今日就是十六,恭王府的人是不是天亮就要出城门了?” 是,却也不是。 恭王府的人自然想要出城门,可是京兆府不同意,临安王府也不会同意。 馥园就在永定河长街边上,附近牵连大片商贸街道,是多少京中百姓有空就会去玩的地方,放火烧园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昨日那场大伙,京兆府的人到现在都还在整理伤亡,探查原因,当时在园子里的百姓,远不止三五人,死的死,伤的伤,一笔笔一件件,都得好好清算。 还有付云归,说到底也是因为那场大火,才会有此一难,大长公主和临安王都势必不会放过纵火者。 所以四面城门,在昨日午后京兆尹上奏皇帝请求封锁之后,根本就没重新开过。 此事闹得大,亲人被烧的百姓们不畏严寒,连夜围在了京兆府大理寺门外,要求讨个公道,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筹集万民书,势必要朝廷对此次大火给个交代,给个结果。 罪魁祸首,理应当诛。 *** 付云归醒来是十六的夜里,没能赶上元宵,却因为今年天象特殊,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所以勉强还能看个圆月。 清辉泼洒在床前,落下一地银霜,屋里暖气升腾,叫霜化成了雾,付云归只觉眼前朦朦胧胧,入目皆是虚幻。 手臂被掖在被子底下,他轻动了动手指,还行,可是当双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的时候,就不太行了。 他想起码先坐起来,浑身却是一动就疼,尤其是手臂和背部,根本使不上力,他闭了眼,深吸一口气。 “哥!”付照适时绕过屏风,惊喜地看着他,连带外间守着的浮石也打了个激灵,立马振作起来。 “清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付云归动了动喉结,艰涩地说了句话。 “十六,酉时刚过。”付照将药给他放在床边小桌上,回头吩咐道:“浮石,赶紧去跟父亲母亲说一声,我哥醒了。” 浮石忙不迭应下。 “要我扶你起来喝药吗?”见他出去了,付照这才又问道。 “嗯。”付云归浅浅地应一声,嗓子里尽是沉闷干涸的喑哑。 付照过去将人扶起,给他在身后塞了个软枕靠着,等他坐平稳了,才去给他端药喂他。 “我自己来吧。”他不太适应有人这么对自己,即便是亲弟弟付照。 从前虽也不时受伤,但只要有一只手还能用,他就不会假手于人。 可是现在,似乎两只手都不能用了。 他想尽力抬起,却抵不住牵连筋骨的疼痛。 “这种时候,就别再介意这些了,我喂你,我还没嫌弃呢。”付照说着,有模有样地给他把药吹了吹,这才送过去。 付云归闭眼,只能接受。 “你马上吃完药,母亲应该就过来了,母亲为了你,昨夜一宿都没睡着,今早好容易闭了会儿眼,做了个噩梦,又到你床边哭了好一会儿,是父亲回来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下的。”付照边喂他边与他说着这些。 付云归沉默了会儿,“晏家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要问。”付照给他喂完最后一口汤药,将碗搁在一边,“许夫人没事,昨日中午送你回来之后,他们一家人就跪在你屋外,跪了整整一个下午,阿九也在。” “母亲呢?” “母亲说,由他们去。” 话说完,兄弟俩尽数陷入到了沉静当中。大长公主是什么样的脾性,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他是因救许敬月受的伤,她便毫无疑问,会把罪名扣在他们全家头上。 “云归!” 大长公主人还未到,声却已至,三两下跨过一切扑到他床前,又是哭又是笑地看着他,临安王紧随其后。 “太医说的不错,醒了,当真是醒了。”她激动地去摸付云归的手,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落下了难言的泪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付荀站在他榻前,将他上下看了看,“既醒过来,这几月就安心在家休养吧,别的事就先别多想了,身子养好了,再去做那些。” 付云归却没 分卷阅读297 听父亲话里的暗示,直接道:“晏家……” “你刚醒来就提他们家做什么?”大长公主如意料之中,谈及色变,“那么晦气的东西,赶紧给我闭嘴,好好休息。” “母亲。”付云归却道,“我手臂暂时不能动了。”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心一下又牵动起来,紧张地去轻碰了碰他手臂。 付云归面容微苦,眉间轻皱。 “母亲为你喊太医过来,这就去喊太医过来看看。” “母亲,太医昨日就说过了,手臂,肩膀,脊背等处都施过针了,就算我哥醒来,也暂时不能动,得过几日才能好。”付照及时提醒她。 大长公主这才稍稍安定下来,“是是是,太医昨日就说过了,昨日就说过了,那就,那就先休息,不能动就多躺躺,啊?” 付云归平静道:“母亲,让她来照顾我。” 大长公主瞬间又僵住了表情,“谁?” 她下意识不愿去提晏久初这个名字。 付云归理直气壮道:“我手臂不能动,平日里总归要有人照顾,浮石他们不够细心,那些丫鬟我又不想用,让她过来,反正是她欠我的,让她来照顾我,就当还我恩情了。” “你!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大长公主的心情大起大落,终究还是气不过,一甩衣袖走人了。 付荀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叮嘱他好好休息,随后也跟着妻子走了。 “你说他就是存心来气死我的,是不是?刚醒来就跟我说这种话,是算好了他现在重伤我不好打他,是不是?专挑我不喜欢的东西说,可把他能耐了!” 付荀眼观鼻鼻观心,“他这话说的也没错啊,你不也认为此事是他们家的错?既如此,叫他们来赎罪就是了。” “他哪里是想要他们家赎罪?他这分明就是想要见晏久初!他知道我不会轻易同意,就用这种说法来搪塞我,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你瞧我明日给他把人喊来了,他舍得叫她干一点活吗?” 大长公主气呼呼地走在路上,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付荀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紧跟着她劝道:“那总归你是想要个大儿媳妇,又不是需要府里多个伺候云归的下人,是不是?” 大长公主一脚刹住了车,扭头犀利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这意思还不明白吗?你就遂了你儿子的愿,明日去把阿九那孩子叫来,让她在云归榻前多守几日,不需要干什么粗活,只要每天喂喂饭,喂喂汤药,每天陪着聊聊天,说说话,朝夕相处的,没有感情也能培养出感情来了。”付荀老谋深算,道,“到时候,云归伤也养好了,你呢,也能多个儿媳妇了。” “谁说就一定要她做我的儿媳妇,我可有的是人选呢。”大长公主心下虽已认同付荀的话,嘴上却依旧倔道,“若不是怕伤了母子情分,我才不会答应你这馊主意。” 付荀笑道:“是是是,为了这母子情分,你付出的可太多了,强扭的瓜不甜,总还是他自己想要的最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放手让他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家到我这个年纪,孙子早就都抱上了,偏我,连个儿媳妇都还没着落,我哪来的福我?”大长公主絮絮叨叨,又快步往主院回去。 付荀笑呵呵地跟上,一路照着清亮的满月。 第117章 、住哪(二更) 晏伯明这厢在厅里枯坐一日,?想了一日,他知晓付云归受伤,大长公主必定会迁怒于他们家,就是不晓得会是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和临安王付荀交情其实不错,?付云归又是为救他妻子出的事,?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前去王府一趟,?赔礼道歉,?就在翌日破晓,他打定主意,?要人备马备礼之时,?宫里又来了人。 皇帝又把他叫了去,?不过此番,显然不是为了军事,因为皇帝,还要他带女儿过去。 居正殿里地龙烧的旺,即便是门口也能感受到暖气,?晏久初是头一回来到这皇帝的御书房,跟着父亲规规矩矩的,一路低眉垂首,不敢多说一个字。 “县主也非头一回见朕,?怎的这般紧张?”付玄卿手上挂了串佛珠,笑看了看晏久初。 “回皇上,?臣女,?臣女头一回来居正殿觐见,如此近距离感受天子之气,着实,?着实有点惶恐。” 付玄卿约摸比晏久初大了五六岁,跟云在池差不多年纪,做了两年皇帝,身上的气势却已然与翩翩少年郎相去甚远,更多的是老成,持重,给人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 上回这么近距离见他,还是秋猎的时候,不过那时候许敬月和云皇后都在,气氛也轻松,她便也更自在些。 “惶恐?”付玄卿又笑,“这倒是朕的错,吓着县主了。” “不是不是。”晏久初抬头想要摆摆手,却又不敢乱动,便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问:“陛下召父亲与臣女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分卷阅读298 “阿九,不得放肆!” 哪有臣子问皇帝话的,晏伯明当下便喝住了晏久初。 “无事,县主性子直爽,甚得朕意。”付玄卿扔了手中珠串,对晏伯明道,“朕听闻,日前,馥园大火,晏侯夫人也在场,还差点于火灾中受到重伤,是朕之表弟,临安王世子救的晏侯夫人,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晏伯明低头。 听到他们家肯定的回答,付玄卿深深叹了口气,“这大长公主是朕如今唯一的姑母,云归不仅是王府的世子,还是她的孩子,如今因晏侯夫人所伤,那朕替他们家问一句,晏卿是打算如何处理?” “陛下!”晏伯明轰然跪地,“世子因臣之妻所伤,臣甚感心痛,臣愿亲自负荆请罪于王府,到世子床前侍奉,直至其安好。” “爱卿这是做什么!” 晏伯明是相当有用的大将,付玄卿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激激他们家,怎么可能真要他去付云归床前守着,那当真是侮辱他了。 他起了身,去将晏伯明扶起,“爱卿先请起来,县主也请起来。” 跟着父亲一起跪下的晏久初看着父亲被皇帝亲自搀起,这才敢同样起身。 付玄卿将人搀起之后,道:“哎呀,爱卿误解了朕的意思,负荆请罪倒是不必,朕已经问过大长公主和王府那边,他们的意思,是想要爱卿家里派个人过去照顾照顾云归,照顾到他恢复好,两家就当无事发生过了。” 这话真是叫晏久初听的直皱眉,什么叫他们家里派个人去照顾,他们家自己没下人了吗? 付玄卿这便解释了:“其实,云归昨日夜里便已经醒了,但因为受伤的缘故,手脚都不太便利能动。王府那边的意思是说,云归的院子里从前就没有贴身的丫鬟伺候,只有几个小厮粗手笨脚的,如今他又这般病了,是吧,吃饭喝药之类精细的事情便难免有些难办。他又怕生,不愿意叫新的丫鬟过去照顾,想起来,当初在大理寺任少卿之时,曾教过县主几日书法,也算县主半个老师,于是央朕觍着脸来问问,县主,可愿前去王府,照料一二?” 这能说不愿意吗? 什么叫他怕生?他这么大个人了,怕什么生? 晏伯明心下好几咯噔,难怪他前面说要去照顾的时候,皇帝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原来不是要他去,是要他女儿去。 “这……陛下,小女尚在闺阁之中,并未出嫁,此时贸然去王府世子房中照顾,是否不妥?”纵是知道圣意难为,晏伯明却还是想为女儿争一争。 “爱卿不必担忧,云归他可是县主之师,师父重病缠身,学生侍奉于榻前,怎敢有人妄议?” 这是生生把他们的路都堵死了啊。 晏久初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地面,终于听见付玄卿那温润带有磁性的声音像利箭一样射向自己—— “县主怎么看?” 怎么看?她敢不答应吗? 所有这姓付的都是一个德行,全都是笑面虎,就连明晃晃威胁着你的时候,说话也得是慢条斯理,人模狗样的。 从前的付云归是这样,如今眼前的付玄卿,也是这样。 晏久初咬咬牙,脑袋垂的更深,“臣女愿意去世子房中照顾。” 付玄卿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这种事情可太得罪人了,真不知道他那姑母是怎么想出的这损招,要他来逼人,坏人尽让他做了,得,他又欠晏家一个人情。 晏柏兆去年成亲,风头正盛,在兵部干了两年,任劳任怨,也是做出了一番实绩,是时候该给他升一升了,付玄卿盘算着。 *** 晏久初不晓得自己哥哥会因为自己答应去照顾付云归而得到升迁,她只晓得,她此番是实实在在被吃死了。 要她去付云归屋里照顾,等他病好得到什么时候?没十天半个月肯定走不了。 亏她在刚得知他救了许敬月的时候还感动了许久,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一身包袱行囊,好好跟他相处说说话了。 结果是要她去做丫鬟。 好嘛,她以为的两清,原来在人家眼里,已经是他们家欠他的了。 “不去!”许敬月冲进晏久初屋里,将她刚收拾好的包裹一股脑扔在地上,“他从前就是欠了你的,如今救了我,咱们两家顶多扯平了,他们王府要是觉得不够,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他,换他日后一世平安,凭什么要这么作贱你?” “娘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晏久初抱住她,“在我的心里,您的命可比付云归的命珍贵多了,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就是去一阵子,又不是一辈子,您不用太担心。” “他们既然找皇上说了此事,那就是抱着必要我答应的心思,我若不去,便是违抗圣旨,到时候全家都要遭殃的。娘亲从前不也说过吗?您是整个忠义侯府的女主人,您办事要顾及到侯府里的每一个人,我是您的女儿,从前都是你们疼我,如今也该换我去为你们做些事情了。” “你放心,我悄 分卷阅读299 悄央父亲去问过给他看病的太医了,太医说,他那伤,一个月左右就能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许敬月崩溃掩面:“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 “没事的娘亲,您就当我是去幽州找三哥哥玩了,一个月玩完就回来了,好不好?” 近几日,晏久初越来越感受到她母亲的脆弱,她从来不是什么强悍的女超人,她只是在女儿需要她的时候,每次都能挺身而出,做最为她着想的那个人。 许敬月一路低泣,将她送到临安王府门口,见她独自带着包裹踏上了王府门前的石阶,心下是无比的沉痛。 晏久初一步三回头,见她哭成这样,生怕她真会回去做什么抵了付云归他命的傻事,又蹬蹬蹬跑回去,一张小脸红扑扑道:“娘亲,我每日都会想您的,您在家中无事,就每日给我做些糕点,亲自送过来好不好?您做的牛乳菱粉糕跟别人都不一样,格外好吃,还有苏和姑姑做的枣泥山药糕和八宝藕粉,几日不吃就会馋的很。” 苏和跟着许敬月多年,一下便明白了晏久初的良苦用心,含着泪花点点头道:“好,奴婢一定每日都陪夫人做好糕点,亲自给小姐送来。” “苏和姑姑真好。”晏久初抱了抱她,又最后抱了抱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敬月,“娘亲,我走了,明日你一定要来看我。” 回答她的还是许敬月闷哼的哭声,晏久初拍了拍她的后背,“娘亲不哭了,我真的走了哦。” “嗯,娘亲明日来看你,每日都来。” 听到许敬月这样答应下来,晏久初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平稳落下,“好,娘亲从来不会骗我的,我每日都等着您。” “原以为自己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谁知到头来,还是舍不得。”看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许敬月哽咽道。 “舍不得就对了,夫人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小姐远比我们想的要懂事的多,却也远比我们想的要单纯的多,她离不开您,她需要您,她用这种方法想留住您,就是她不愿意失去您。没有母亲的孩子,夫人可得想想那是什么滋味,家里二少爷三少爷都尚未娶妻,小姐的将来也还未可知,大奶奶肚子里怀着大少爷的骨肉,再过几个月,就该有人唤您祖母了,您若真就这样去了,试问,谁能照顾好这一大家子?还有谁比您更真心对这一大家子?几年后,您就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了,您可得好好撑着。” 许敬月仰头叫眼泪止住,紧紧握住苏和的手,“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舍不得,我全都舍不得,我们回去,茵茵怀着孩子还需要人照顾,阿九明日还想要好吃的,我要给她做最好吃的牛乳菱粉糕,亲自给她送来。” 苏和终于放心地笑了,“这便对了,咱们好好回家去。” *** 晏久初一路抱着个挺大的包裹,闷头走着。一回生二回熟,付云归的院子早被她摸熟了该怎么走,如今到明石居,见到浮石正蹲在门口,一见到她,浑身便来了精神。 只是见到她手中的包裹时,不免又迟疑了一下。 没等他思考多久,晏久初就走到了他跟前,不带丝毫生气冷硬地问他:“我住哪?” “……啊?”浮石显然呆住了。 晏五姑娘居然要来这里住?世子从来没有吩咐过这个啊?明石居从来没有住进过姑娘,那她住哪? 他慌了神,手指头僵硬地指了指屋里,意思是,可能要问问世子? 晏久初却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我怎么可能跟他住在一起?!” “不是,不是……”他急忙要解释,却听见屋里付云归喊他:“浮石,是阿九来了吗?” 晏久初没好气地哼一声,将包裹扔到浮石身上,抬脚跨进了屋里。 付云归的床需得进门往右拐上两拐才能见到,最后一道镂空隔断前立着一幅巨大的屏风,绘的是苍南山雪景,她并没有心思欣赏,直愣愣地绕过去,站在他跟前。 “来了,过来坐。” 他靠坐在床头,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沿,晏久初警惕地看了一眼,没动。 浮石抱着包裹愣头愣脑地跟着晏久初进来,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只是来看看他们家世子,这晏家五姑娘为何要带这么多东西。 付云归看见他怀里包裹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阿九来看我,还给我带东西了?什么东西,我看看。” 晏久初:“……?” “不是给我的?”付云归见她表情不对,有些不解,“那这是带来做什么的?” 晏久初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有一丝可以回家的希望,急忙从浮石手里夺回包裹,“你不用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我今天就是,就是特地来看看你。” 她强撑着话,叫自己不露出一丝破绽。 付云归紧盯着她抱在怀里的东西,心下疑惑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我想让阿九来看看我 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儿子想让阿九来照顾几天他 皇帝:姑母说云归 分卷阅读300 想要阿九去照顾到他病好,get 第118章 、帮他(一更) “那阿九先过来坐。” 既然晏久初不想他看,?他便也先不看,只又拍了拍身边的床沿。 晏久初踌躇了会儿,将包裹放在一边桌子上,从桌边抽了个凳子过去坐着,?离他的床不远也不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浮石悄悄从后头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晏久初放松道:“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帮忙照顾一下,你那个,?有话就说吧,?说完我大概就要走了。” “走了?”付云归看了眼她身后那个包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套着她的话道:“阿九不是打算来长住的?” “怎么可能!”晏久初刚放松下去的腰板瞬间又挺直了,“你少自作多情,我来你家里长住做什么?” “我手脚都不能动了,还以为阿九是来照顾我几天的呢。”他依旧在套她的话。 晏久初冷笑两声,?“你如今这样,我们才是彻底扯平了,我不欠你你不欠我,我凭什么要照顾你?” “嗯,?扯平了。”付云归眼眸淡淡直视她,“所以,?我们可以和从前一样了,?阿九喜欢我可以直接说出来,再也不用和先前一样,故意气我,?故意藏着掖着,说违心的话了。” “你在瞎说什么!”晏久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 他哪里就知道她的心思?他个流氓,色胚,死狗! “阿九从前说,喜欢过我的,不是吗?” 付云归从醒来到现在,把自己这段时日里做过的荒唐事都理了一遍,不知是不是骨子里的偏执在作祟,他觉得这几个月的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稍稍往深处一想,便能发现端倪。晏久初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如若是从前,他早该放手才是。他再混账,再偏执,也早已习惯了收敛情绪,带着面具过活。 可今朝并非从前了,他被人逼了十几年,周家好不容易翻案,他好不容易可以挣脱桎梏,他什么都不想放手。 凭什么从前先帝在的时候,他要那么小心翼翼地活着,如今先帝不在了,他想做的事情也做到了,他还要那么小心翼翼地活着? 他不想再放弃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对晏久初那么固执,那么卑微,只要能得到,似乎什么都无所谓。 那不像他,却的确是他。 是在重华殿里跟陆酌一样被逼疯的,深藏多年的,另一个他。 现在他清醒了,知道跟陆酌一样的疯子,没人会爱,他该好好坐下来跟晏久初聊聊,好好跟她说说话。 用从前那个,她喜欢过的,正常的付云归。 让她自己,再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一次。 即便她如今,依旧表现地冷硬如铁—— “我说过,那是从前了,如今都过去多久了,家门口的狗我也不是天天都喜欢呢,怎么,昨天喜欢你,今天就也要喜欢你吗?” “嗯,不用天天都喜欢我,阿九高兴,何时都行。”付云归正说着话,浮石却不合时宜地在外头敲了两下门,道:“世子,该喝药了。” “进来。” 掺了丹桂的沉香熏着屋子,两人都不说话,只有浮石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端着汤药上来。 瞧着他自觉将药碗递给晏久初的举动,付云归指尖微动了动,突然觉得他的出现倒也没有那么不合时宜了。 “奴才笨手笨脚的,上回给世子喂药,汤还洒了好些,今日既晏五姑娘在此,便劳驾晏五姑娘照顾下世子喝药,您是精细人,定比我等粗人做的要好。”浮石低眉顺眼,很识时务。 付云归思忱,自己只是昏睡了一日,浮石居然就比以往机灵了这么多,今晚该给他加鸡腿了。 他都夸她到这份上了,晏久初便也不好拒绝,手上接过那碗热乎乎的汤药,又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圆凳,一时不知该怎么挪。 浮石眼明手快,赶紧从桌边抽出另一个凳子,搬到了付云归床榻前,几乎是紧挨着的。 她无法,今日本就说好是来照顾他的,那便先照顾他一日。反正他不知道皇帝要她在这里呆一个月,也许到了夜里,他就会主动叫人把她送回去了,要是他不提走不走,她就先试探着告别,自己主动离开试试。 这般想着,如今喂点汤药也不算什么,好歹他还是救许敬月受的伤,她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于是她抿了抿嘴,舀了勺汤药往付云归嘴边送,付云归乖顺地张嘴喝着,只喝进去一点就不经意皱了皱眉头。 “很烫吗?”晏久初摸着碗壁觉得还好,不信邪又想给他再送一口。 付云归没有拒绝,药喝进去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晏久初无奈,舀第三勺的时候总算给他小小地吹了两下,这回付云归喝进去很好,没有别的反应。 她想早点喂完这东西,又怕他烫,便只能每次都给 分卷阅读301 他吹吹,喂了那么几次之后,两人好像也有了默契,吹药,送勺,张嘴,闭嘴,抽勺,配合挺好。 眼看着碗里就剩最后一点汤药,晏久初胜利在望,却骤然听见后头又窸窸窣窣响起脚步声,缓慢,优雅,沉稳。 大长公主绕过屏风,见到人正在给儿子喂药,脚步不禁顿了一顿。 “你来了。” 她心下终究还是有气,对晏久初也没了以往那些热情,连一句“阿九”都懒得喊,只缓步走进了里间。 晏久初拘束地起身,端着药碗的手放在身前,正要下蹲行礼,便被她阻拦,“行了,给云归喂药要紧,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照顾他的时候,便不必多礼。” “是。” 晏久初顶着巨大的压力回身去给付云归喂药,心下隐隐冒出不详的预感。 坏了,这大长公主似乎知道皇帝要她照顾付云归到病好。 果然,大长公主只绕着桌子走了半圈,便注意道:“这包裹是你的吧?怎么丢在这种地方,浮石还没给你收拾屋子吗?” “啊?” 恭恭敬敬弯着腰的浮石愣住了。 晏久初刚塞进付云归嘴里的勺子也抖了抖。 付云归看了眼她,“帕子。” “哦。”晏久初回神,慌慌张张去找自己的帕子,给他下巴到嘴角的地方擦了擦。 大长公主蹙着眉过来,“怎么了?汤洒了?” “母亲,没事,是最后这药太苦,我有点受不了。”付云归替她解围道。 “太苦?”大长公主扫了眼窗前柜子上的端屉,“那里不是有蜜饯吗?吃些蜜饯吧。” 可是蜜饯在那里,谁去拿呢? 付云归不能动,大长公主也没动,好嘛,晏久初反应过来,真是要她来做下人的。 她过去拿了小盏蜜饯过来,捻起一颗往付云归嘴里塞,指尖不可避免要碰到他温润的唇瓣,她低下头,不去看他。 大长公主看她喂了两颗,付云归安安静静照吃,这才稍稍满意。 付云归其实不喜甜食,小时候喂他喝药,药再苦他都宁愿直接憋下去,不吃那甜到心坎里去的东西。 现在瞧着,原不是蜜饯太甜的缘故,而是喂他的人是谁的缘故。 他终究还是喜欢的。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晏久初的神色也没有再那么淡漠,“浮石,去给阿九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叫她好先安置。” “是。” 浮石麻溜地滚了出去,开关门又轻微地发出一阵吱呀。 大长公主瞧着眼前这场景,突然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若不是她知道这其中真相与酸楚,就两人现在这样,谁看了不说一句恩爱登对,不送一句百年好合呢? 可惜都是假的。 她默默地再看了两眼,走了出去。 她一走人,晏久初就立马想放下给付云归喂蜜饯的手,结果这人心思跟她一样,等他娘一走,他也立马大胆了很多,直接将她的手指连同那颗蜜饯一起含进去一截。 晏久初登时抽了出来,揪起帕子嫌弃地擦了擦两根手指,还没等她开怼,付云归倒先老神在在地问:“是谁让你来长期照顾我的?” 她立时卡了壳。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吗?这真的不是他的主意吗? “是皇上。”她闷闷地说着,还稍带期盼地看了看他,希望他能改变主意,放自己走。 结果这狗只是道:“那就麻烦阿九,这段时日要费心照顾我了。” “那我,我要是不想照顾呢?”晏久初扔了蜜饯小盏,撅了嘴,“我认床,换了地方的话,夜里会睡不好的,我还习惯踢被子,平日都是我娘给我照顾的,我到你这里来,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适应……” “所以呢?”付云归看着她这一大堆问题,知晓这是还有后话。 “所以,我晚上能不能回家去?”晏久初打着商量。 付云归循循善诱,“回家去,往后就都不来了?” “回家去,白天再来。”一口吃不成胖子,晏久初只得跟他一步步商量。 付云归略带探究意味地看着她,似在思量她这句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如何?”晏久初睁着大眼睛,真挚不已地问他。 “先照顾着,我再考虑考虑。”付云归逗着她。 “我刚刚不是已经照顾你吃药了吗?你还要照顾什么?你现在每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不如好好躺下多睡几觉,这样你清闲我也清闲。” 晏久初还待念叨,付云归却用手臂仅剩不多的力气,勾了勾她的手,“不用等睡觉,你现在就可以去清闲清闲,去把浮石叫进来。” “他好像给我收拾屋子去了。”晏久初挣开手,走出去看了看,侧边西厢的屋门正开,浮石正在里头指挥人拿着鸡毛掸子好一阵挥舞。 “浮石,他叫你。”她简单地通知了一句。 分卷阅读302 浮石带人打扫卫生,身上正脏,也不好就这样进付云归的主屋,便问:“敢问晏五姑娘,世子可有说是何急事?” “没说。” “那能否麻烦五姑娘进去先问问?您看小的身上这实在是……” 晏久初了然,又进去问了付云归:“浮石正替我收拾屋子呢,身上有些脏,不好进来,你要跟他说什么事,我能做的话就我来吧。” 她主要还是想好好表现,争取让付云归夜里放她回去。 可是付云归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你不行,喊浮石换身衣裳赶紧过来。” “我什么不行了?”晏久初嘀咕完,正往他床上瞅了一眼。 付云归跟往日一样束着发冠,闲闲地靠坐在床头,腰际以下都掩在被子里,枕头边上搁着一本书,也不知是何时看过的,叫不明真相的看了去,只会觉这是好一派慵懒舒适的日子,实则榻上之人,却是手不能动,腿脚也不方便,硬生生被束缚住了。 哦,腿脚也不方便。 腿脚也不方便。 …… 晏久初又看了眼付云归,大彻大悟,脸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涨起两道酡红,埋头向外跑。 “浮石,你赶紧进去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所以我就真的一点面子都不需要留了呗? 作者本人:我的好大女婿,生病之人,有什么面子可言~ — 第119章 、很热(二更) 浮石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晏久初还是不愿意进去。 他陪着笑站在晏久初身后,劝说道:“晏五姑娘,您看,正月都还没过,?这外头风还是大的很,?您就进去吧,您是来照顾世子的,?可别到时候世子好了,?您把自己折腾坏了。” “无耻,无耻之徒。” 晏久初摸了摸脸颊,?刚消下去一点的红晕不知不觉又爬了上来,?她气的跺了两下脚,?又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走了好几圈,褪去红热,这才进去。 付云归正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靠在床头看书,她跟乌龟似的从屏风边挪过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帮我翻页书。” “哦。” 晏久初挪到床边那张凳子上,照做了。 “午饭吃什么?”他看着她新染上红梅瓣的寇丹,状似随意地问道。 “啊,午饭?我可以点菜吗?我想吃卤煮的牛蹄筋。”晏久初照顾了他一上午,?当然不会跟他客气,这可是王府,?什么吃的没有,?她只管点。 “嗯,那你等会儿跟浮石说一声,叫他吩咐下去。” “哦。”晏久初思来想去,?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像是只有浮石一个小厮的样子?我大哥哥院子里都有好几个丫鬟好几个小厮,精细活粗活都各有人干,哪里跟你一样,生病了,连个能悉心照料的都没有,还要我来照顾你。” “小厮其实不只浮石一个,但只有他是自小跟着我的,我用着也顺手些。”付云归扫她一眼,“日后你若需要丫鬟,母亲那边自会拨过来。” 晏久初不解此话,“我就在你这里待几日,要你们家拨丫鬟做什么?何况,我自己也有……” 不对。 付云归这意思哪里是她现在需要拨丫鬟,他这意思,分明,分明是取笑她,日后嫁给他了,大长公主那边自然就会拨丫鬟过来伺候。 她不说话了,只劈手夺过他的书扔到床尾,权作撒气。 “怎么了?”付云归眸子如水,波澜不惊,书扔了也就扔了吧,反正她坐在这里,他也没什么心思看。 “你不要总是跟我开这些不合适的玩笑。”晏久初别扭道,“我已经许了人家了。” “你在想什么?”他平静道,“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嫌照顾我太辛苦,我院里又没有丫鬟,你万一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母亲先拨些人过来临时用着。” “我不需要。”晏久初慌忙低头,“那你就当我误解了吧,你好好看书。” 自己打出去的书,又得自己慢慢过去捡回来,再重新翻开,塞回到他手里。 “看哪一页?”她不自在地问。 “水运与舶来品。” “水运与舶来品。”晏久初跟着念了遍这六个字,嫩白小手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页页翻着。 “这里吧?”她指给付云归看了看,对方轻轻“嗯”了一声。 “舶来品,就是指其他国家过来的东西吧。”晏久初将书给他放好,“我听说,过不久周小将军就要去打通西域那边的商路了,爹爹说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很是看好。”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帝王不想着自己的疆土版图能够扩大,自己的国家能够繁荣昌盛,付玄卿也不例外。 打通去往西域的商路,不仅有利于加强与沿途各国的联系,促进大渊对外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还有利于增强大渊内部的经济活力,气象焕新。晏久初从 分卷阅读303 前学习过丝绸之路的作用,想来如今周小将军要干的,便是当年西汉张骞所要干的事情。 “是,皇上的打算,应当是周小将军开路,你爹和你家二叔随时待命接应吧?”付云归猜到,“只是周小将军毕竟年轻气盛,有时难免过于激进,因此,还需要一个监军御史。这监军御史,最好是个向来沉稳,敏捷多思的,除此之外,资历也得够,管的住他,还不能是武将,与他的前途没冲突,朝廷中满足以上条件的,便只有郑国公郑济然了。” 猜的全中。 晏久初心下暗道,这死狗,在床上躺了两天,脑子居然还是这么好使,皇帝才跟她爹说过的事情,竟就叫他全猜对了。 “勉勉强强算你厉害。”她嘴上佯装不服气,心底里却早已心服口服。 “嗯,阿九再帮我翻一页。” 晏久初又凑过去翻了一下。 他下巴抬了抬,“想吃牛蹄筋的话,把浮石叫进来说一声吧,晚了可能来不及做。” “哦。”晏久初不好意思再大声喊浮石进来,蹦着跳着去门口告诉他,自己想吃的菜。 浮石得了吩咐,赶忙下去准备,晏久初又回到屋子里,颇有些无聊地坐下。 “那边有书,也有纸和笔,你要是无聊,可以自己过去看看,练练字也好。”付云归头也没抬,只给她找事做。 晏久初刚沾上板凳的屁股又抬起来,摸到房间的另一头看了看,是间小书房,也正是上回,她偷看小黄书的地方。 她往屋子另一头瞅了瞅,心想,付云归现在动不了,中间又有那么多层隔断,那她再悄咪咪看一遍那本图画书,他应当发现不了。 小姑娘的眼睛突然亮了,轻车熟路摸去上回那个柜子,面上裹挟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打开了抽屉。 去翻书的动作隐隐有些颤抖,晏久初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找啊找,找啊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那本书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又找了好几遍,同封面其他几本都还在,就那最后一本,的确是没有了。 难道是付云归早就防着她会偷看,把书藏起来了? 晏久初有些失落,只能将眼睛转到上面,随随便便打量了下这面书柜。 这只是设在房中以供方便的小书房,书桌书柜案香等物一应俱全,她记得,付云归还有间大的书房,设在明石居的东厢,小时候屁颠屁颠跟进去过一次,屋内陈设与这边大同小异,只是多了张罗汉床睡榻。 她从前想不通,主卧离书房这么近,书房里还要睡榻干嘛。现在似乎明白了,夫妻吵架,人被赶出去的时候,可不就需要有个可以躺的地方嘛。 只是付云归的妻……他的妻会是谁? 今日他的行为举止,嗯,好像还有点在乎她,可是好像又没有那么执着于她了。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在试着慢慢收回自己的心思了? 那样就最好,她想,他性子那么黑,跟他在一起肯定日日被欺负,她才不要。 何况,何况…… “没找到书吗?” 许是她过来的太久,付云归在里屋喊了一声。 “来了。”她随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往里头走。 “拿了什么?”他问。 晏久初低头看了眼书名,“……黄帝内经。” 付云归抿了嘴,悄无声息地勾起半边笑。 “你笑话什么,我,我虽不懂医,但感兴趣,看看也无妨。”晏久初极力在给自己找场子。 “嗯。”付云归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却也不指望她真能看这个,反而叫她过来,拿起自己的书。 “你这是做什么?”晏久初听话地举起他的书。 “看累了,你帮我读两页。” “你使唤起我来倒是顺手。”晏久初轻笑着,念了两段,发现还是有关于舶来品和商路的事。 “你最近都在研究怎么开辟通往外国的新路吗?”晏久初好奇。 “看的不多。”付云归谦虚道,“只是最近朝中正好重视此事,便多了解了些。” 晏久初随口问:“那你了解出什么来了?” 付云归顿了顿,“世事无常,今日你在做京官,明日就可能被派到边境戍边,开辟商路。通商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后面跟着的是朝廷的千军万马,武将,文臣,士卒,粮草,不成功,便成仁,即便是你爹这样品级这样年岁的朝中大员,也挡不住需要给他人善后,做好出征的准备。” 所以,不论文武官员,但凡是朝中臣子,皇帝一句话,就能叫你阖家分离,抑或举家搬迁。 所以,其实执着于嫁在京中,一点意义都没有,今日你家夫君做京官,你在京城可以好好呆着,明日他被指派到岭南,山迢迢路遥遥,你也只能惨兮兮收拾行李跟上。 付云归是在跟她说这个意思吧? 所以,他是想说,他其实是很好的选择,是吗?京城到临安,路线固定,来去时间固 分卷阅读304 定,每年都有几个月可以呆在京里陪着父母,也有几个月可以在临安自由自在看江南山水,还能被人尊为世子妃,甚至日后还是临安王妃,只要不嫌来去麻烦,几乎没有缺点。 晏久初思索了一会儿,“可是你说的都是朝堂上的事,我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做女官什么的肯定不可能,那只要不嫁人,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就没有这些问题了吗?” “……”付云归没想到,她居然在真的很认真地跟他说不嫁人这件事。 “许尚宁的婚事也不要了?”他试着激她。 “那本就是有期限的,两年一到不成亲的话,婚书就自动作废了。”晏久初告诉他实话,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成亲的打算。 家里哥哥疼,爹娘爱,嫂嫂对她又亲厚,平日处的跟亲姐妹似的,马上又可以抱小侄子了,连养崽都不用自己生,多好。 可惜付云归听着她的话,又是另一层意思。 原来这婚事本就没真打算办。 那日后他要晏久初去跟许家退婚,便也能更理直气壮些了。 “你家想的挺齐全。”他如是点评道。 “还不是当初为了防着你。”晏久初嘟嘟哝哝的话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叫他脸色微怔了怔。 “那两年后就不用防着我了?”他问。 “大长公主会允许你再放肆两年吗?”晏久初毫不慌张,“何况,我那里还有你摁过手印的东西,你一辈子都娶不到我的。”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就叫付云归黑脸。早晚有一天,他想,他一定要叫晏久初亲手撕了那张东西。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叫晏久初又给自己念了几段书,直到日升高空,正午当头,两人都有些饿了,浮石正好就带着几个人敲门进来上菜了。 里屋就有桌子,为了方便晏久初喂饭,饭菜就摆在那上头。 早上喂药就够了,原来中午还要喂饭,晏久初叹着气看了看伙食,只觉跟家里吃的差不多,不过,她想要吃的牛蹄筋是赫然在列。 她稍稍满意,没想好是叫付云归先吃,还是叫自己先吃。 “你先吃,屋里有暖气,饭菜没那么容易冷,我正好困了,先眯一会儿。” “哦。” 得了他的嘱咐,晏久初心安理得地开吃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想要吃牛蹄筋,他们家后厨就去买了一整头牛,今日这饭桌上,又是芹菜牛肚,又是红烧牛肉,还有她的卤煮牛蹄筋,还有两盅汤,不知是不是牛肉汤,闻着很香就对了。 晏久初吃的挺开心,就是这汤味道重了点,她不喜欢,喝了一口就没喝了。 而后便是跟先前喂药的时候一样,喂付云归吃饭。 最后喂汤的时候,他也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汤?” 也许他也是被咸到了。 “不知道,总归是补汤就对了,我看到里头有红枣和枸杞,还有冬虫夏草,总不会是害你的,你多喝些,早些好起来。” “嗯。” 反正他多喝些,也是她多喂些时候,付云归乐得看她喂自己,她叫自己喝自己就喝了。 一整碗汤下去,他又叫晏久初喂自己喝了些清水,这才好受些。 午后阳光照进屋子,他有些困,便打算躺下睡一觉,晏久初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自己打算趴在桌上眯一下,却被付云归叫住。 “那边有张美人榻,叫浮石给你搬过来。” ”哦。” 能躺着睡当然不要趴着睡。 晏久初午后困的厉害,他们一将美人榻给她抬进来,她也没多想,便盖好毯子,合衣躺了上去。 耳边是外间房门关上的吱呀声。 付云归侧过脸,顶着困意看了她几眼,看她就睡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向来空落落的心里,终于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没过多久,他自己也睡过去了。 然而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他又醒了。 热,浑身上下都热的厉害。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不是太阳和屋里暖气的热,是从他体内发出来的,由内而外的热。 他想掀了棉被透口气,可是手脚都使不上劲,尤其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热的尤为厉害。 他攥紧了拳头,想了想今日中午的吃食。 牛肉,牛肚,牛蹄筋,还有一盅汤…… 那是什么汤? 味道绝不会是简单的牛肉汤。 他额上冒了细细密密的汗,心下有些后悔。 真是猪油蒙了心,当时只想着是晏久初给他喂饭,他便什么都吃了,也没仔细去想那是什么东西,现在身体这种反应,还能是什么东西? 他胸膛轻微起伏了几下,试着想叫身体自己去平息,可是不行。 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像是有人往他身体里扔了块炭火,火星子直往四处钻,厚重的棉被还盖在上头,叫他浑身都蒙出了 分卷阅读305 汗。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起码得先把棉被掀开。 “阿九……”他试着想叫晏久初起来。 叫了一声没反应,那就再多叫几声,“阿九,阿九!” 他的声音带了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沙哑,传进晏久初还懵懂的梦里。 “啊?!” 晏久初睡梦中迷迷糊糊被叫醒,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第120章 、纱帐(一更) “你怎么了?” 晏久初十分害怕自己没照顾好他,?从而会导致今晚回不了家,听他唤了自己几声,急急忙忙掀了毯子下地。 她跑到付云归床前,凑过脑袋居高临下地观察他。 他似乎很痛苦,?眉间紧皱不肯松,?额头上不知何时冒了许许多多的汗,正顺着脸颊四处流淌,?他闷哼几声,?咬紧牙关,正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小名。 “阿九,?阿九……” “我在呢,?我在呢。”晏久初着急地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我去告诉大长公主,让她给你叫太医过来。” “不要,不要太医。” 付云归松开攥紧的手,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勾住晏久初垂在他手边的衣袖。 “热……帮我掀开被子。” “啊?哦。” 晏久初也没多想,?听着他的吩咐掀开了厚重的棉被,入目是一套白色的中衣。 付云归如今整日呆在床上养病,自然不用时时穿戴整齐,为了见她特地束个发冠已经很难得了,?怕她见着沉闷,一身中衣也特地换了白色,?而不是常穿的黑色。 只是现在,?他无比后悔穿了这一身白色,黑色好歹还能叫她没那么轻易看出端倪来,这一身白,?晏久初很明显就能到那突兀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付云归!” 晏久初脸腾的一下就升了高温,没管他的诉求,立时又把被子给他捂上了。 “阿九,阿九帮帮我……” 他实在难受的厉害,感受到灼热的被子又闷了回来,难堪地别过了脑袋。 他想,今日要么就是自己忍到废了,要么就只有晏久初帮他。 他也只愿意要她帮。 “你,你是被下药了吗?”晏久初见他面色红的奇怪,好像很难忍的样子,不像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虽然她也没怎么了解过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会是怎样。 “不是,那个汤,可能是牛.鞭汤。”付云归忍着剧烈的难耐跟她解释。 牛.鞭汤……晏久初脸色顿时烧地更红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医正常给他开的药方一定已经够补了,结果还来个药性这么猛的汤,还是专门补那种地方的,那不难受死才怪。 “那你是不是很难受?你自己,不对,你手也不能动,那我去叫浮石来帮你?” 这种事情,除了他贴身的小厮,其他人也不好帮了吧? 岂料付云归摇了摇头。 也是,小厮再贴身,毕竟也是个男的,付云归又不好男风,叫浮石帮他,估计他自己也受不了。 “那我去你家园子里找个自愿帮你的丫鬟过来?你要是满意,以后还能直接把人家升做通房妾室什么的。” 付云归重重喘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晏久初……” “你总不能叫我帮你吧?!” 晏久初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付云归目光如炬,偏过来牢牢盯着她,“阿九帮我……” “我,我只是来照顾你的,你要我做这种事情,你不是人!我不要,我还要回家呢,我不要照顾你了,我要回家!” 晏久初委屈地后退着,直至脚磕到屏风脚,退无可退了,才定定站在那里,看着付云归。 这种事,她心下还是害怕的,即便对象曾是她肖想过多年的付云归,她也不能轻易接受。 “我会去给你找个愿意帮你的人的,我,我不行,我,我还要回家,我娘还在等我。” 好像她潜意识里觉得,帮付云归做了那种事,她就不清白了,她就不得不留在他身边了一样。 听着她的话,付云归只是无奈地转过去脑袋,闭上了眼。 “不用别人……废了吧……” 晏久初突然不敢出声了,她静静凝望着付云归,极力想撇清自己对他的感情。 不要管他,不要管他,外头有的是愿意帮他的姑娘,随便来一个都能救他的,不是一定要她。 帮了他,那她前段时日努力要忘记他的话,岂不都成了笑话? 她还想要继续跟他纠缠在一起吗?她还想要娘亲伤心吗? 她一遍遍给自己洗脑,脚步已经不自觉奔到了屋门口,打开这扇门,出去就好了,出去就好了。 她现在已经彻底看不到付云归了,可是耳边依旧可以隐约听见他难耐的喘息,很浓,很重,很痛 分卷阅读306 苦。 她的手搭在门上拉环处,只要拉开门,她就彻底解放了。 听着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独自卧在床上的付云归终于放弃了不该有的希望,他可笑地嘲了嘲自己,任心火直烧肺腑,也不想再做挣扎。 可是原本该彻底离去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之后,又回来了。 她关上了门栓,一步步退回到了付云归床前。 一双小手颤颤巍巍,去掀开他的被子,她涨红了脸,对上他红如灿火的眸子:“不许告诉别人,不许叫第三个人知道,不然,不然,不然我就真的,再也不见你了。” 说罢,她也没等付云归回答,自己脱了鞋子,手脚并用,爬上了付云归的床。 她跪坐在里侧,被子被她团成一团扔到了床尾,她看一眼那地方,局促地别开眼,去问付云归:“这个要怎么弄?” 看着她单纯的眼眸,付云归弯了弯嘴角,庆幸地笑了。 “乖,我教你……” …… 青天.白日里,即便知道门被栓上了,没有人会进来,但床头烟青色的纱帐还是被放了下来,遮住一片旖旎。 眼尾泛着红晕的小姑娘举着动了不知多久的柔荑小手,娇滴滴递到男子眼前,“都磨红了!” “嗯……”付云归灵台终于清明,逐渐澄澈的眼睛从她的脸上转到手上,动了动唇,声色低沉。 “阿九过来,我帮你吹吹。” 鬼使神差的,晏久初当真捧着双手过去,俯身同他对视。 看着她逐渐凑近的樱桃红唇,付云归眼神再次幽暗下去,喉结上下滚了两遭,心猿意马,“再下来些。” 再下去些,就不是吹手了吧? 晏久初吞了下口水,忐忑不安地靠近。 嘴唇如意料之中被叼住,她双臂撑着身子,不让自己碰到他的伤口,附在他身子上空,同他唇齿相交。 凛冬散尽,一室尽是满庭春。 不对劲的气息再次抬头,许是仗着他不能动,又仗着自己什么都做过了,晏久初大胆的很,一手直接搭在他完好的上衣处,隔着衣服摸到了坚硬滚烫的腹肌。 “阿九……” 肆意的火舌再次甚嚣尘上,从头烧到脚,最后一件上衣落到床尾,跟裤子堆叠在一起,晏久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掌握着主动权。 帮他弄了这么久,她怎么着也得讨些利息回来,反正现在是他赤身躺着,那么好的身材,不看白不看,不摸白不摸,晏久初想,就当是不用花钱白叫了只鸭。 鸭的质量还是上乘,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脸好倒三角,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不怕死地到处点火,为所欲为,直至气喘吁吁地起身,双手还搭在他的腹肌上。 说不要的是她,最后起劲的也是她。 她听见付云归在亲吻的间隙,用沙哑渴望的声音乞求她,“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帮他一次,手不仅酸的要命,还磨的通红。 “疼死了。”她抱怨着。 “九九,就这一次,以后都我伺候你,好不好?”他极尽可能地去讨好她。 这场措不及防的意外,将他循序渐进的计划全盘打乱,他将自己全都交给了晏久初,私心里,也希望她能全都给自己。 “就喝了一碗汤,就能这样,你就该什么都不吃,去做男菩萨,天天喝露水。”晏久初别别扭扭地挪过去,蓦地看见一团裹了东西的帕子还扔在床尾,瞳孔微瞪。 “付辞!”她喊道,“这个,这个脏东西等会儿怎么办?” 付云归隐约猜到她说的脏东西是什么,笑了笑,“没事,等会儿叫浮石端盆炭火进来,扔进去烧了就好。” “那你自己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吗?”晏久初微微好奇。 自己做这种事的时候…… 付云归闭目想着,前十几年,他几乎很少自己做这种事,偶尔会有,但最浓烈的一次,是在晏家头一次亲了晏久初之后。 那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碰到女子的滋味,没想到从此之后,自己会对她一发不可收拾。 想起刚才她边哭边帮自己弄的样子,跟他自己动手的感觉简直天壤之别。他目光下垂,看见晏久初娇小的身影就缩在他腿边,似乎想碰又不想碰,正蹙着眉纠结,葱白的五指更喜欢搭在他的腹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刚尝过甘霖的喉咙又有些发紧, “九九……”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晏久初像是收到什么催命符一样,弹了起来,磕磕绊绊道:“知道,知道了。” …… 彻底荒唐完已是日落西山,浓烈的夕阳照射进屋子里,落在飘动的烟青纱帐上,一只玉白细手从中间拨开帐子,将它们拢到钩子上挂好。面容姣好、只是两腮带点嫣红的手主人正跪坐在床沿处,怔怔地回头看了眼身后之人。 那人已然 分卷阅读307 被她重新穿戴整齐,扶起来靠坐在了床头,午后的混沌灼热全都不见,面上只余一派清风舒朗。 “说好了,不许告诉别人。”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一动一动,显然十分在意这件事情。 付云归失笑,“这种事情说出去,我很有面子么?” 生病的时候又吃补药又喝那种汤,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离谱的是,他居然还因为施了针,手脚不能动,需要靠别人来帮自己。 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幸好那人是晏久初,他想,他可以用一辈子来回报她的救命之恩。 “你就不用想着日后要还我什么的,我们没有日后的。”晏久初掐断他危险的想法,“我就是看你可怜,这才帮帮你,反正被看光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不需要你报恩,你只需要答应我,今晚让我回家,还有,最好明晚也回,后晚也回,最好以后晚上都回,白天也回,再也不用来了。” 小姑娘要求还挺多。 可是谁叫她刚拿捏住了自己的命脉,付云归想揉揉眉心,奈何手不能动。 “当真想走?” 他透过晏久初白里透红的脸,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烟青纱帐里,她帮自己时生涩又无辜的模样。当纯情染上欲.望,再不问世事的神仙也想堕入凡尘。 何况他本就是俗人。 心爱的女子刚给自己做过那种事,他怎么都不忍叫她伤心分毫。 他不知道,晏久初只把他当成了免费来的小倌,有颜有料不要钱的那种。 见她只晓得忙不迭点头,付云归无奈,“那就回去吧,可以不用整天都呆在这里,但至少每天都要来看我一次,让他们知道你来过。” “好。”晏久初答应地很快,似乎对他没有半分留恋,高兴过后才想起来:“那你吃饭怎么办?” “浮石会伺候。” “那我若是出门玩被人看到,叫皇上或者大长公主知道了……” “我会帮你解释。” 见她终于又没心没肺咧了嘴,付云归心下微动,动了动干涸的唇瓣,“但是有个条件……” “嗯?” “过来。” 他刚刚在帐子里也叫她过去,然后他们就唇齿交融了。 晏久初瞟他一眼,心下已然有了数,她告诉自己,自己是为了即将到手的自由,才会如此这般,委曲求全。 浓重的鼻息互相缠绕,是夕阳残留下最后的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她帮我,她爱我 阿九:帅哥,腹肌,倒三角,免费的鸭质量还挺好 第121章 、鸽了(二更) 她是呆在付云归屋里用完晚膳再走的,?这回给他喂饭的时候,她特地留了个心眼,问了浮石这是什么汤。 结果晚上的只是玉米排骨汤。 她嘟了嘟嘴,“厨房的人当真会不知道那汤的药效吗?还是以为反正都是大补的东西,?就都给你灌进去了?” “嗯,?我到时候会叫人去查查。”这事她不说,他也会叫人去查查后厨的情况。 整个府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如今卧病在榻,?每日都在吃太医开的药,?却还敢给他送那种大补的东西,十有八九是有问题。 见排骨汤已经见了底,?付云归喊她放下食盅,?趁着亮光早些回去。 “叫浮石送你回去,?安全些。” “哦。”她放下东西,起身要走。 “明日中午来看我吧,陪我吃个午饭。”付云归提议道。 得了自由的晏久初哪里还会对他百依百顺,“看我心情。”她抬了抬下巴,傲视着他。 “好,?那阿九做个好梦,明日心情好一点。”他宠溺地歪了歪头。 晏久初抿抿嘴,可有可无地点着脑袋,走人了。 浮石替她将包裹放上马车,?赶着星辉将她送回家。 “阿九,你回来了!”许敬月正在厅里,?想着明日该给她送些什么样的吃的,?陡然见到她抱着包裹出现在自己眼前,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娘亲,我回来了。”晏久初扔下包裹,?冲过去抱住她粘腻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改主意,日后都不用你去了?”许敬月欣喜道。 “差不多,付云归说,以后每日去一次,看看他就好了。”晏久初实诚道。 “真的?”许敬月喜极而泣,抱住她又是哭又是笑,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过后,便又是细思极恐的问题:“他怎么突然善心大发,愿意叫你回来了?他不是对你……” “娘亲。”晏久初看一眼四下,拉着许敬月悄悄道,“他虽然为人有点奇奇怪怪的偏执,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在学着尊重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敬月看一眼单纯的女儿,“他如今学着来尊重你了,当初伤害你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 “阿九,你答应过娘 分卷阅读308 亲,不会再喜欢他的。他救了娘亲,这是娘亲的事,娘亲知道他醒了,明日就会备礼亲自去他府上拜见,这无关你的事,你们本不该再有联系的。” “还有,你说他尊重你,他们家哪点尊重你了?他救了我,要照顾他也可以让我去照顾,他们家却偏要求皇帝指派你去照顾,他们安的什么心?他们不就是想着你能和付云归多接触接触,万一就有感情了呢?万一你就愿意了呢?” “他们家若真心想要娶你,大可以直接上门来说亲事,是,娘亲是不喜欢他们家,可他们家试过来提亲吗?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至少我和你爹爹能看到诚意,如今这样借着皇帝的手,让你去做丫鬟,是在叫谁难堪?” 许敬月说的句句在理,晏久初觉得自己真是被下午的暧昧冲昏头了,他们家如今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们家,哪里是尊重了? 还有大长公主,显然待她也一点都没有从前热络了,可见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她对她的好,全赖付云归。 想清楚后,她抖了抖脑袋,觉得明日去看狗男人的心情都没有了,实在懒得去就放了他鸽子吧。 *** 明石居 浮石回来后,在紧闭的屋外敲了敲门,得了付云归的允许,这才进去。 “今日午后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屋里并不冷,那人依旧维持着晏久初走时的姿势,披了件单薄的外衣靠坐在床头,声音沉地能滴墨。 “小人该死,什么都没听到。” 浮石跪在地上,低下脑袋。 午后那晏五姑娘突然在屋里叫了一大声的时候,他就听到动静了。 而后他便挪到了屋门口,想着万一里头有什么急事,世子叫他,他好及时进去。 没成想,听到了那些个东西。 如今,他的耳根子红的能滴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还未嫁给我,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榻上之人声音干脆严肃,全然没有午后对小姑娘的那种耐心和缱绻。 “小人知道。” “嗯。”付云归简单应了声,却没叫他起来,“中午她说想吃牛蹄筋,你是怎么跟厨房说的?” “啊?”浮石显然愣了愣,“小人就跟厨房的人说世子您想要吃卤煮的牛蹄筋啊。” “跟厨房哪个人说?” “那个时候早晨出去采买的都已经回来了,我就直接跟做饭的庞妈妈说了声,叫她再派人出去买些牛蹄筋回来。” 浮石有问有答,丝毫不含糊。 “那你可知,他们中午给我上的都是什么菜?” “牛肉,牛肚,牛蹄筋,还有一盅汤。” 浮石说着,便自己一手握拳,敲了敲另一手的掌心,“对啊,只是叫他们买个牛蹄筋,怎么整头牛都给买来了?” “去查,看看是谁定主意做的这些菜,又是谁负责出去买的东西。” “是。” 浮石战战兢兢,总算得了命令可以下去,却又被付云归叫住,“再去看看,中午是单单给我吃了这些,还是清之和父亲母亲那里都一样。” 王府每个院子里其实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但付云归和付照的小厨房,除了烧水几乎就没别的用处。他们家人不多,没事的时候都是一家人聚在厅里吃,每个人要吃什么,直接吩咐后院的大厨房统一做了,到时候端上厅里的饭桌就是了。 如今他病了,倒不知厨房给他送的饭菜,是不是和厅里吃的是一样的。 *** 虽然晏久初已经回家了,但许敬月在隔日下午仍是给她做了她喜欢吃的牛乳菱粉糕和桂花藕粉,她睡了个午觉过后转醒,吃了个美美的下午茶。 她今早出门了一趟,特地晾着付云归没去理他,中午也没有陪他吃饭。 直到如今睡醒,又吃饱喝足逗了会儿鹦鹉之后,她才叹了口气,想着是时候去看看他了,不然太阳就要落山了。 不想她刚披好厚领披风,许敬月就从身后出来了。 “阿九要去哪里?” 晏久初回头,“娘亲,我答应了他,每日都去看看他的。” “娘亲早上去过了。”许敬月给她解了披风挂回去,语重心长道,“娘亲早上去王府见了见大长公主,也见了见付云归,跟他们把话彻底说明白了,往后你也不用再去了,你跟他们不会再有关系了。” “娘亲……”晏久初一时没消化许敬月的意思,“娘亲您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你不用知道。”许敬月给她拢拢头发,摁着她坐下,“你上午出门去,买了许多贡院里头要用到的东西吧?我听冬藤说,你每样都买了两份,怎么,除了给你二哥哥,还想给那位解元呢?” 晏久初心思被她带过去,认真道:“娘亲,你也知道他的家境,我今早去找敏敏玩,看见她正在给尚期和二哥哥做保暖的东西。听说春闱的时候,要去贡院里头一呆好几天,里头环境都是阴冷的,若是没有 分卷阅读309 万全的准备,可是会不舒服。我没有敏敏那样的女红手艺,就索性上街买点暖和东西,到时候好送给他们。” “你们俩姐妹倒是都有心,都惦记着给你们二哥哥留一份呢。”许敬月点点她的鼻子。 晏久初只觉理所当然:“二哥哥平日里那么疼我们,好东西自然是要给他留的。” “但愿他能不辜负你们一片苦心。”许敬月摇摇头,显然也是愁坏了。 “娘亲,若是实在没底,就去云家找找云哥哥,喊他最后一个多月帮忙多看着点二哥哥吧。”晏久初建议道,“国子学里头虽有尚期尚宁这样的人才,却也有一群另类的纨绔,读书氛围倒实在不好说。”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太麻烦人家了,你不知道,云阳侯府那国舅爷,最近天天被皇后叫去相看姑娘,叫他再帮忙照看柏松,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云哥哥也要相看姑娘了?”晏久初一个激灵,觉得这事很是新鲜。 云在池在她心里头形象还是很好的,容貌才能皆是出众,她一时竟想不到,该是多明媚灿烂的姑娘站在他身边,才能同他相得益彰。 “他这年纪才开始看姑娘,已经算是迟的了,也是从前先帝要他尚公主,结果公主夭折了,先帝在时,便再没有人敢提他的婚事。好不容易等到新帝登基了,这些年,他自己却也不断推辞,说的理由都是,他那一群好友可都还没成亲,他便也不急。” 许敬月笑笑,“你说他的好友能是谁?还不是你哥哥和夏侯瑜他们,如今倒好,眼看着各人终于都要成家立业了,皇后便也坐不住了。” 晏久初记得英国公府那位康淑县主,似乎喜欢云在池来着,于是她问许敬月:“那云哥哥平日里相看的都是些什么人?英国公府可有看过了?” “小丫头,这是人家的私事,娘亲哪里好事事打听。”许敬月望着她白生生的小脸,打定主意,“罢了,待会儿我先递一封拜帖,备些礼,明日你陪我去云阳侯府走走,请那位国舅爷百忙之中,再多照看照看你二哥哥,叫他好歹再临时抱抱佛脚,到时候,便是榜上最后一名,娘亲也是乐意的。” 晏久初懂得,春闱是全大渊所有的举子都会参加的考试,所谓的榜上有名,不比考清华北大轻松多少,即便是榜上最后一名,那也是相当于清华北大的最后一名,分量绝对十足。 她一下午都窝在家里跟许敬月聊着天,全然没再想还要去看看付云归这回事,也忘了问,许敬月究竟是去他们家说了什么,才能让她违着圣旨,不再去照顾他。 *** “世子,您还是先睡吧,许是晏五姑娘今日有什么事耽搁了,来不了,你睡一觉,明日一早她就来了。” 夜半三更,浮石小心翼翼地在床边续上一盏新蜡烛,看着仍旧靠坐在床头的付云归,无奈说了这么一些。 “她不会来了。”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家和皇帝逼她来,她估计连昨天白天都没想来。 付云归又想起今日白天,她母亲来看自己时说过的一番话,心下除了荒凉,什么都没有。 外头的月亮已经升的很高很亮了,再等下去,就又该落下去了。 他静静地坐着,明知是妄想,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贪念。 她会来看他吗?违背她母亲的意愿。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今天她没来看我,那她明天会来看我吗? 云在池:别想了,明天她要来看我(无奈摊手) 第122章 、逃走(一更) “妾身拜见世子,?问世子安好。” 许敬月得了大长公主的允许,被人带进付云归房中之后,隔着屏风,远远朝付云归行了一礼。 “许夫人不必多礼。” 付云归靠坐在床头,?也是隔着那幅苍南山雪景屏风,?看了看外头那位端庄有礼,几无错处的忠义侯夫人,?晏久初最敬重的母亲。 “小女昨日来到王府,?照顾世子一日,夜里回家不小心染了风寒,?故而今日未有跟随妾身一同来到王府,?还望世子见谅。” 许敬月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先将晏久初撇了出去。 付云归默认,?知道她还有后话等着自己。 “世子当初是为救妾身所伤,妾身感激不尽,今日特地备了人参鹿茸等物,上门致谢,不知世子如今伤势如何,?可有好转?” “多谢夫人好意,多亏昨日县主照顾,伤势已经好多了。” “那便是好。”许敬月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两封折纸,?一封红,一封白,?交由一旁的浮石,?示意他送进去给付云归看。 “妾身此番,还带了几样东西,想给世子看看。” “这张白纸黑字是妾身无意中在女儿的房中看到的,?上头写着世子承诺,此生必不会娶她为妻,下头还有手印落款,世子可有印象?” 印象?怎么可能没印象。 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晏久初交 分卷阅读310 给了他,被他一直带在身上,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她亲手撕了那种东西。 付云归掐着这张纸,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听许敬月继续娓娓道来。 “妾身知晓世子稳重,断不会轻易应下此等承诺,只是一诺既出口,重值千金。恕妾身直言,世子既答应了此事,后来又为何没有做到呢?您一而再,再而三,屡次三番接近妾身的女儿,您究竟在想什么呢?不想娶她,又想诱她做您的外室,是吗?” 这话自然是惹急了付云归,他慌忙否认道:“不是!” 他怎么舍得叫晏久初做外室,他怎么舍得。 可是他该怎么告诉许敬月,她手里拿着的这封东西,其实是晏久初当初偷偷偷走的手印? 没有人会信的,凡事讲证据,白纸黑字的东西,比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信服力多了。 “那好,世子既白纸黑字应下了承诺,又无叫妾身家里的女儿做外室妾室的打算,想必也是不会再与其有任何婚事上的纠葛,那妾身便实实在在地告诉您,你手里握着的第二封红封,便是妾身家的女儿同许家三郎定下的婚契。” “世子既对妾身的女儿并无越矩之想,那从前种种,想来都是妾身家的女儿不懂事,明明自己有婚约在身,却总还是要叨扰世子。是妾身管教无方,从前诸事,还望世子多担待,日后两家的婚宴上,定也会邀世子为座上宾,敬薄酒一杯。” “晏侯夫人,阿九说过,这婚契……” “婚契日后会作数。”许敬月牢牢盯着那面屏风,“女儿家不懂事,不晓得婚契的真正作用,妾身方才从厅中过来,已将东西交由大长公主过目,大长公主已经恩准妾身,日后都不必再叫女儿来王府照顾了。” 付云归将那两张东西扔到地上,赤红着双目,重重喘息了两下。 “所以晏侯夫人今日过来,不是来看我的,是要告诫我,日后再也不要接近她,是吗?” “妾身不敢。” 许敬月接过浮石捡起来递出来的东西,原样折好,交给后头的苏和保管,自己直立屏风前,岿然不动,说话声铿锵有力,“妾身只是将这两件东西交给世子看看,如何理解,全凭世子所想。” “有了婚契的女儿,本不该再与世子有任何牵扯,世子今日所伤,全赖妾身,妾身不才,自认与世子也是旧识,不算生人,且照顾人的经验比女儿还多些,世子日后若是需要人照顾,大可吩咐妾身过来。至于陛下的旨意,妾身想,等到将此婚契与承诺书交由其看过之后,便是陛下,也不会觉得一个许了人家待嫁闺中的小姐,适合去照顾另一个并不是她未婚夫婿的男人。” 好一张伶俐的嘴,好一位八面玲珑的忠义侯夫人,付云归闭眼,靠坐在床头,竟被她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妾身要说的就这么多,今日来看望世子,最终目的也只是希望世子能够养好身体,早日康复,早日陪同王爷回到临安,接替大任。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妾身以及晏家出力的地方,世子还请尽管提,妾身必定义不容辞,以报您当日的救命之恩。” 她深深屈膝弯腰,行了大礼,而后不带任何留恋的,带着苏和退出了那扇门。 而房中的付云归,掐着棉被的手力气尚未完全恢复,青筋暴露在掌背,是在忍着极致的愤怒与无言。 浮石送人出去,回到房中也只敢站在门口,不敢多言一个字,直至耳边又有庄重的脚步声传来,他低着头,看见大长公主的衣摆掠过自己眼底,进了屋内。 屋内旋即有争吵声传来。 “人家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是要气死我不成?那婚契,那婚契都摆在我眼前了,她早就跟别的人家定下亲事了!” “那又如何,又不是真的成亲了。” “付辞,你是疯了吗!” 若非他重病在榻,大长公主是真想一个巴掌呼过去,将他打清醒了再说。 “一个晏久初到底有什么好的,要你这样惦记?京中多少世家贵女,知书达礼,温雅可人,只要你点头,哪一个不任你挑?” 大长公主气不过,直有摔了他桌上一只茶盏才勉强冷静。 “她没什么好的,可我也收不回自己的心了。”付云归扯了扯嘴角,“母亲,昨日那盅汤,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吧?” 大长公主脸色变了变,“什么汤?你什么意思?” “家里除了听您的吩咐,还有谁敢这么做?母亲,我求求您,不要再逼她了。” “母亲这是在帮你!” “帮我,呵,若是昨日她没留下来,母亲是要怎么做?让我直接废了,还是给我找别的女人来?” “她出不去那扇门的。”大长公主别开眼,不去直视他的眼睛。 付云归绝望地闭上眼,“所以母亲是在堵她对我的怜悯了,是吗?是,她可怜我了,她对我施以援手了,那母亲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刚才许夫人拿出婚契的时候,您敢拿这件事去刺激她吗?” “您不敢,因为我们本就是小人,这 分卷阅读311 种事情,根本拿不出手,我们不敢去面对她有理有据的母家,就只能拿她一个小姑娘开刀,母亲,您从前说过,您喜欢阿九,这就是您喜欢她的方式吗?” “母亲是喜欢她,可母亲也看出了你的执念,如若,如若她当真能成为母亲的儿媳妇,不用你说,母亲也会对她千倍百倍的好!” “可母亲看到了。”付云归苦笑,“不可能了,您越逼她,只会越把她逼到对立面,把她逼到别人的家里去。” “云归!”大长公主急了,“那你说母亲还要怎么做?你不在的时候,母亲已经对她千般万般的好,可她是当真一点也不念你啊,你在她心里,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母亲再不想办法逼着她点儿,你就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了!” “她不会嫁的。”付云归肯定道,“她不会嫁的。” “她现在都已经定了亲事了!” “那不作数,她说过不会嫁给许家的,许夫人只是在拿这事激我,我不会信的。” 付云归固执不听劝。 大长公主听了这些话,直要崩溃过去。 她向来稳重自持的儿子,究竟是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 许敬月自始至终都没告诉晏久初自己做了什么,那封印有两人手印的承诺书,也只是她在整理晏久初衣柜的时候发现的。 她悄无声息地拿出来,带去王府给付云归看了一圈,又悄无声息地,趁着晏久初不注意,放了回去。 至于大长公主那边,她只给她看了婚契,那已经足够了。 她看着晏久初熟睡的恬静容颜,轻轻在她额间贴了贴。 那是她的宝贝女儿,是她顶着皇家的威严,不惜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好好珍惜爱护的女儿。 正月十九这日,是她定下要去云阳侯府拜访的日子,可惜早上一道圣旨,把她们家几个女儿媳妇全都召进了宫。 皇后身边的太监来宣旨,宣的是夏侯茵,晏久初和晏敏初。 “敢问公公,皇后娘娘此番召见,所为何事?”许敬月悄悄拉走那位公公,往人手中塞了锭金子。 那公公也不客气,接过之后,暗地里指了指夏侯茵:“夫人好福气,家里刚办了喜事没多久,便又有一桩大喜事,皇后娘娘前几日元宵夜里,吃着东西也不舒服,吐了一回,叫来太医一看,也是新喜,这不,想着跟您家这位少夫人是同喜,便要叫进宫互相取取经呢。” 皇后有孕了? 许敬月赶忙恭敬地福了一福,“臣妇恭贺中宫新喜,娘娘千岁。” 太监笑了笑,“夫人有心了,那咱家就先带着少夫人与两位小姐进宫拜见了?” “好,公公慢走。” 许敬月退下几步,看着几个女孩子被一齐带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宫门口就该停了,晏久初和晏敏初先下,左右扶着夏侯茵下马车,几人都刚站稳,便听见后头又有马车疾速驶来。 “华赏姑姑。” 只见那太监快走两步,恭敬地扶华赏下马车。 华赏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一等宫女,晏家几个姑娘也都是见过的,只是此时,她已没了同几位姑娘寒暄的心思。 “见过几位夫人小姐,几位都是要往祈华殿去的吧?正好奴婢也要回祈华殿同皇后娘娘复命,便请一同随奴婢前去。”她急匆匆的,也不多赘述,直接将几个人带往皇后宫里去。 几人走在高大的宫墙间,太监狗腿的很,惯会看人脸色,贴着华赏低声问:“姑姑可是出了何事?” 云皇后和云国舅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皆是云家长房所出,只是他们的一双父母自新帝登基之后,为了助女婿巩固权力,便暂时替他看管燕州地界去了,算算日子已有两年未归。 父母不在,弟弟的亲事自然便需要姐姐来操持。 先前那位国舅爷便是一直在祈华殿看姑娘画像,近日皇后有孕,身子不便,为了其安胎起见,国舅便主动提出将此事挪回到了家中。 但是皇后怕他对此事不上心,总是敷衍自己了事,今早便派了华赏去云阳侯府暗访和监督那位国舅爷看姑娘的进度,此时华赏却沉着这样的脸回来,指定是有棘手的事了。 太监耳朵动了动,只听她没好气道:“国舅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天凉了,该让国舅掉马了~ 第123章 、掉马(二更) 国舅逃走了。 晏久初耳朵正听到这五个字,?便过了长长的宫道,到了长明殿广场前。 长明殿位居正中,气势高大而雄伟,往西再走不远,?便是居正殿御书房,?华赏正带几人去往后宫,却见居正殿方向不急不缓过来那位陛下身边的江公公。 “江公公。”华赏同他见了下礼。 “华赏姑姑辛苦了。”江公公低了低身子,?扫了眼她身后的几个晏家女眷,?最后将目光落在晏久初身上,“陛下有令,?召乐寿县主于 分卷阅读312 居正殿觐见。” 嗯? 晏久初愣了愣,?怎么又要召她觐见? 而且这回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吧?难道要她独自去面对皇帝么?这未免太可怕…… 她屏息凝神,?等了两息,结果那公公当真是没有喊下一个名字的打算,她这才僵着笑,道:“臣女遵旨。” 夏侯茵和晏敏初双双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晓得她是要去见皇帝了。 见皇帝,?可能是大好事,也可能是大祸事。 晏久初低头跟江公公走着,在一脚迈进居正殿之前,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 进了屋子,?她连头都没抬,只见到一截明黄的衣摆和一双棕色的靴子,?便埋首更深,?毕恭毕敬道:“臣女拜见皇上。” “呵。”头顶传来付玄卿似是而非的轻笑,“你倒乖觉,抬起头来见朕。” 她慢慢抬头,?小鹿般的眼睛扑闪扑闪,一片澄澈,却也茫然。 付玄卿心底里叹气,若非为了付云归的日后考虑,他也实在不忍心将接下来的事情告诉一个看起来这样单纯又无辜的小姑娘。 虽然,她可能并不似她表现地这般简单。 他正了正身形,单手撑着脑袋,问:“县主可知,朕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晏久初疑惑,“不是皇后娘娘有孕了吗?” “皇后有孕,只用召你嫂嫂一人即可,至于你,是朕的意思。” 而晏敏初,是为了不叫人怀疑,给她打掩护的。 她憬然有悟,“那陛下召见臣女,所为何事?” 付玄卿颇觉有趣,这人从进屋到行礼,一路看起来都是怕他到不行的样子,可一旦说起话来,却又显然是一副有话说话,没拿他当回事的坦率。 “朕听闻,乐寿县主昨日没去王府?” 原来是要兴师问罪吗? 晏久初顿了顿,老实答:“是,可是昨日臣女的母亲去了王府,母亲说,王府那边叫臣女往后都不用再过去了。” 倒的确是对答如流,付玄卿默默点着脑袋,“既然王府叫你不必去了,那县主自然就不必去了。” “那陛下今日召臣女来是……?” 这小姑娘还挺不耐烦等待。 付玄卿看着她,思量一番,“坐吧,先喝口茶,朕给你说个故事。” 故事是虚构的,晏久初坐在付玄卿指定的位子,听他缓缓道来。 “从前,有个皇帝,一开始,他的皇位坐的不太稳当,因为那是他的姐妹长公主和好几个大臣给他扶持上位的。虽然这些人帮他夺得了皇位,但是在皇帝的眼里,他们都是对他有威胁的人,因为这群扶持他上位的人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朝堂上重要的权力。所以他是个孤独的帝王,他没有信任的臣子,他有什么事,都只能跟他的心腹太监说。” “他和他的心腹太监都觉得,要想彻底巩固权力,朝堂内部首先需要有人监察,探清百官底细,其次就是其他地区的实权藩王,有兵权和治理权的,需要着重注意。他想叫自己脚下的疆土,彻底臣服于自己,想的办法不是如何勤政爱民,而是攻于权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云归曾与朕说,县主的智慧与他人不同,那么,朕想知道,依县主之见,如若你是那个皇帝,你会如何掌控那几个藩王?”是要她议政吗? 晏久初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大胆直言。 付玄卿看出了她的谨慎,简单道:“县主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这不过是朕一个假设。” “那臣女献丑了。”晏久初想了想,“周王尚在时,以建万国,封诸侯,导致国与国之间,战乱不断,大并小,强并弱,天下大乱,野心膨胀。诸侯争霸间,恃强凌弱,实为常见,强国为掣肘,弱国为保全自身,常以质子送往强国,以表其态,所以……” “所以他该将那几个藩王的儿子控制在手掌心,是吗?” “依臣女之愚见,是。” “县主说的不错,所以那个皇帝也是这么做的,他把几个藩王的世子都叫到了京城,美其名曰,□□导。只是县主觉得,控制住质子就算结束了吗?” 晏久初摇摇头,“当然不是,世子说白了也只是藩王的一个儿子,他只要还有其他的儿子,有那一个或是没有,其实无多大区别。” “那依县主之见,下一步该是什么?” 晏久初脑海里闪过一丝猜想,可是不敢说。 付玄卿耐心询问她:“县主想说什么?” “依,依臣女之愚见,下一步,以质子之名,惑藩王眼,于背后将其设计,铲除。” 听到这,付玄卿终于来了点兴致,“可是藩王那么多,怎么铲除?” “最忠,最贤,最有名声的那一个,先除。” “剩下的呢?” “剩下的,既然呆在京城的都是各家世子,那便是日后回去,可以继承王位的,而一个藩王的品德,眼见,学识,往往会直接 分卷阅读313 影响到其治下土地安宁与否。所以,慢慢的,日复一日,潜移默化,教其入歧途,故意将其养成一个废子。” “一如如今的西南王世子?” “臣女不敢。” 晏久初轰的一声从座上起来,双膝跪到地上,知道自己是说过头了。 这皇帝哪里是在跟他讲虚幻故事,分明是在讲先帝。 “县主不必惊慌,起来坐下,继续。” “啊?” 晏久初看了看自己身后那张凳子,一时不知该不该再起来坐下。 “朕就叫你坐你就坐。”付玄卿抬了抬下巴,“小姑娘脑子挺聪明的,怎么一到礼数上就惶惶不安了?日后该叫云归多带你进宫走动走动,好好适应一番。” 晏久初刚坐下便叫他说的面色窘迫,无奈道:“陛下……” “罢了。”付玄卿抄起一串佛珠,没有想要解释刚才那话的意思,只看着她,“县主刚才说到,将其养成一个废子,然后呢?” 晏久初又被他逼着回想起刚才的思路,“……将其养成一个废子,让他回去继承王位,让他治下之地,从根本就开始烂掉,那么,日后根本不用他多操心,只需养精蓄锐,准备好兵马,等待师出有名。” 付玄卿终于笑了。 “你痴傻了多少年?”他突兀地问。 “啊?”晏久初算算,“回陛下,大概十一年。” “云归说你聪明,还当真是没骗朕,痴傻了十一年,一朝醒来便能与朕如此侃侃而谈,你不该只在后院里头当闺秀,你该同云归他们一起,学学治国之道,将来,说不定能和你爹还有你哥哥他们在朝堂上相见。” “陛下过誉了,臣女不敢。”晏久初不记得这是自己今日第几次低头,“臣女仰仗陛下与娘娘的垂爱,得以在望月台聆听当世大儒之教导,已是臣女之幸,旁的,不敢多言,也不敢多求。” 付玄卿不想听她这些谦虚的话,只摩挲着佛珠,道:“你既能说出这些,那你应当也能猜到,朕说的是先帝还在时的事。” 晏久初又被吓的跪下,“先帝英明威武,臣女不敢妄议。” 付玄卿这次没急着叫她起来,而是嘲讽似的勾起唇角,语气幽幽凉薄,“英明威武?若朕说,他就是朕口中那个精于算计的皇帝,你方才说的那些为君之诡计,都是他曾做过的,你觉得,他还配得上英明威武这个词吗?” 晏久初想死的心都有了,双手着地,脑袋磕在手背上,“臣女不敢妄言。” 偌大的居正殿内,冉冉升起的沉香暖气遍地弥漫,付玄卿静静垂首,看着这个跪在自己眼前的娇小身影,一时满脑子都是付云归小时候的样子。 当年,他是不是也跟陆酌一起,被先帝逼着,无时不刻都要这样紧绷神经,咬紧牙关? 他花了多少的精力,才没让自己变成跟陆酌一样的疯子? “县主赶紧起来。”付玄卿不忍再想,过去亲自搀起晏久初。 “朕无意责怪县主,也无意逼县主说什么,朕只是想要县主明白,既然你都能猜到那是先帝,那是几个藩王世子,你总也该想到,大渊统共不过三个藩王,一个最忠,最善,没了,一个本就烂透了,师出早就有名,疯就疯了,那剩下那个呢?会有人放过他吗?” 临安不适合屯兵,却不是没有兵,就算临安王自己没有翻身做主的心思,但任何一个藩王作乱,他作为援力去出兵,那威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那么,先帝为什么要放过身为临安王世子的付云归呢? 他根本没有理由放过。 “陛下告诉臣女这些,是要做什么?” “去看看他吧。”付玄卿以帝王之尊,诚恳道,“他偏执,他古怪,可他是朕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没有变成陆酌那样的疯子,已经是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那件事,朕知道是他的错,是你放了他一马,朕也不会去替他辩解什么,只是请县主看在他经历的那些过往,从未有人知晓,看在朕的面子上,去看看他吧。”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经历了那些,就要让她也不好受?晏久初觉得委屈。说到底,付云归经历的这些,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凭什么她就要被推进水里,凭什么他们家就要遭罪? 她想哭,可是在皇帝面前不能失仪,她只能尽力忍着哭意,道:“臣女今日是随长嫂和妹妹一起来的……” “朕派人送你去王府。”付玄卿早替她做好了打算,“你长嫂和妹妹那边,皇后会替你解释。” 所以早就是打定了主意要送她去的。 晏久初只能低头,“是,臣女遵旨。” *** 临安王府 晏久初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一时又有了几分踌躇。 真的要进去看他吗? 母亲说过了,再也不要见他了的。 她怎么就会又被送过来了? “晏五姑娘!” 分卷阅读314 晏久初昨日就没来,不知她今日会不会来的浮石总是隔不久就来门口转转,毕竟回到屋里也是干坐着,他家世子,现如今除了必要的时候会叫他,其余时候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维持一个姿势靠坐在床头,腿上搭的书,半天翻不过一页。 他出来就是干碰运气,没想到,这瞎猫撞上死耗子,居然还真叫他等来了晏久初。 他惊喜极了,生怕她改了主意又要跑,赶紧奔出门将她推搡进王府里,嘴上还喋喋不休道:“哎呦,您可算是来了,昨日没见到您的人,世子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成日成日的失神,这回您来了,他可算能高兴些,待会儿他就要吃药了,还请晏五姑娘不要嫌麻烦,亲手喂他吃些东西吧,您不知道,这几日他总是时不时望着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着您能出现……” 浮石的絮叨停顿在进明石居院门的那一刹。 那一刹,他看见了个穿着粉蝶厚袄的姑娘,正大手大脚从明石居的院墙上跳下。 明石居周围都是王府护卫,怎么可能会有人能翻进来?还是个姑娘?浮石当下一愣,松开晏久初立时要去看个究竟,便只见那姑娘自己悠悠转过身来了—— 云在池早跟付云归通过信,说他这两日需要到他这里来躲一躲。付云归也叫人代笔回了他,说他这两日会吩咐院子外的护卫放他进来,还会支开院子里的人,不叫人看到他。 可是,这就是他说的支开院子里的人? 为什么他一回头,就碰见了晏久初和浮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拥抱(一更) 没有比这面面相觑更尴尬的事。 云在池摸了摸脸上的遮布,?还好,还在。 他当机立断,立刻又转过身去,试图当场遁走,?以作什么都没发生。 却没想到,?晏久初在自己身后高喊了一声,“云哥哥!” 他忘了,?自己有张绝世容颜。 而晏久初是个颜控,?只看他的眉毛和眼睛,就能将他看出个大概。 他脚步顿住,?想要逃走,?却又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好像也没有要走的必要了。 于是他尽量坦然地转过身来,弯了眼睛笑了笑,扭头钻进了付云归的房里。 开门,抬脚,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云在池埋脸进了屋子,不客气地钻进付云归里屋,站在柜子前跳脚:“这就是你说的院子里没人!” 早听到了外头动静的付云归抿嘴笑着,?“本来是没人,我也没想到,?阿九突然来了。” 刚才两人隔着院墙对暗号,?付云归回应他的时候,当真是没人的。 “我的一世英明,全都毁了!”云在池扯下脸上的遮布,?神情痛苦,冲向付云归的衣柜,“借我套衣裳穿,好歹让我有个正常人的样子,我觉得我还能挽救一下。” “你来就来,不仅要爬墙进来,还穿成这样,莫不是直接从皇后手底下逃出来的?换套衣服,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付云归心情明显不错,还有功夫打趣他。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姐她有孕了,我以为她这就能放过我了,孰知居然派了华赏去家里头监督我,华赏那是什么样的人?进过后宫的哪个没听过她华赏姑姑的名头?一天十几张图,从城南英国公家的女儿到西北庞将军他妹妹,家世背景,性格,样貌,学识,一样一样摊开了讲,还非要我给个高低评判,哪有这样的。” 哪有这样的?付云归从前被大长公主逼着,就是这样的。 云在池脱下那件姑娘家的衣裳,藏到床脚,无奈地松了松骨头,让身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再套了件付云归的衣裳,这才总算舒一口气。 这回为了躲华赏,逃的仓促,状也没化,倒方便了他如今变回来。 他走到镜前,揽镜自顾一番,将女气的发髻扯了下来,熟练地挑了个付云归的玉冠簪上。 一切妥当之后,他才慢悠悠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将脸上丢人的红晕扇走,翩翩然向付云归问了句:“我去开门了?” 付云归巴不得。 浮石和晏久初面色古怪,分站在门口两边,啧啧称奇。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先走?” “不成不成,世子可想您了,您不能走。” “可我这也进不去啊,或许今日云哥哥找他有要事相商,不方便让我们知道,我来了也没用,就先离开吧?” “不成,云国舅他穿成那样,指定是想换个衣裳再见您,您姑且再等等,等他小半刻钟若还没出来,我再送您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云哥哥为何要穿成那样呢?” “是啊,为何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音尽数落进了贴在里边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的云在池身上。 他重重咳嗽一声,开了门。 满面春风瞬间 分卷阅读315 堆上脸。 晏久初惊奇地看着他,见眼前的云在池已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做派,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晃着扇子,面如春风,身长玉立。 谁能想到,片刻钟前,他还是一身粉蝶穿花的袄子。 “云,云哥哥。”晏久初不敢相信他的变装速度,看着他的俊脸居然不争气咽了下口水。 “云哥哥你今日都不在家里吗?”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不在家,那许敬月今日去云阳侯府拜访,岂不是扑了个空? 她想起今早华赏姑姑那句“国舅逃走了”,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简单。 云在池讪笑着,拉着晏久初进屋,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试图蒙混过关—— “今早我去了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有要事吩咐我,我才故意穿成那样的,事关朝廷机密,五妹妹可千万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才是。” 他明显在给自己找补救的场子。 “哦——”刚从宫里出来的晏久初状似信了他的鬼话,却用一种别样的笑意看着他。 “嘶,五妹妹,你这样看着我,有人会不高兴的。”云在池摸了摸两只胳膊,觉得她的笑怎么有些瘆得慌。 晏久初被他的话一噎,旋即便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咳嗽。 不剧烈,不急促,只一声,是故意的。 两人同时望了一眼屏风,“走吧,五妹妹,有人等不及了呢。” 晏久初面色一窘,又被他推搡着进去。 “阿九过来坐。” 床上之人照旧拍着自己身边的床沿,那个一坐下去势必会靠着他的地方。 晏久初没理他,默默拉了两个圆凳出来,顺带给了云在池一个。 “昨日怎么没来?”付云归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她。 “我……” 晏久初本想告诉他,娘亲说过,日后她都不用来了,可一看到付云归这脸,她就想起皇帝的话。 她承认,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狗男人伤心了。 “我昨日上街去了,后来又被娘亲拉着做了些别的事,就没功夫来。”她随便搪塞了两句,拣起桌上一块酥酪,小口吃着,掩饰尴尬。 “嗯,上街做什么去了?”付云归一如寻常,同她聊天。 “上街买些保暖的东西,二哥哥过不久就要去春闱,他们说贡院里头还是阴冷的,需得做好各处保暖。” 说到这,她想起来正事,向云在池道:“云哥哥,我娘亲今日备了礼上你家,想着见你一面来着,没想到你跑这儿来了,那正好,我们家有些事想要求你帮帮忙。” “让我猜一猜。”云在池收起扇子,一手捻起来跟个道士般掐指一算,道,“我猜,你们是想要我春闱前再多看着点你二哥哥,叫他好好读书,临时抱个佛脚,说不定还能冲一把。” “云哥哥你真聪明!”晏久初忍不住想要夸他,“怎么样,那你能帮帮忙吗?” 这忙自然是能帮,可云在池看一眼付云归,想起这厮手上还有个自己很想要的苍南山书院单成先生亲自纂刻的笔,一时计上心来。 “哎呀,五妹妹太见外了,这忙自然是能帮,只不过,云哥哥最近手头上缺一支笔。” 付云归眉头一挑,似有所悟。 晏久初赶紧热情道:“云哥哥缺什么样的笔,我给你买。” “那支笔出自苍南山单成先生手下,笔壳上有他专门纂刻的题字。” 云在池言及此处,自信地笑了笑,他觉得付云归一定是听懂了,这时候他但凡想要在晏久初面前表现表现,就该主动割爱了。 哪想,他话一说完,晏久初突然问道:“那是不是一支白玉狼毫笔?上头题字是,风雪十三日苍南山?” “嗯?你怎么知道?”云在池小惊一下,“不过我想要的那支是风雪十一日苍南山,奇了怪了,五妹妹你有那支十三日的?” “有啊,那不是云哥哥你送给我的吗?” 正听的起劲的付云归:??? 莫名没想起来自己何时送过礼物的云在池:??? “我送给你?”他指了指自己,自己都不太确信此事。 “是啊,就是我哥哥成亲那一日,哥哥说你送了我好多东西,不仅有那支白玉狼毫笔,还有嵌了红玛瑙的砚台,还有一把翡翠羽扇,那把羽扇我可喜欢了,每日都放在桌上玩。” “……” 付云归的脸越听越黑。 云在池的脸越听越迷糊。 “等等等等,五妹妹,你哥哥说,那都是我给你送的?”云在池不敢再去看付云归。 奇了怪了,这屋里明明烧着炭暖,怎么却跟站在寒冰洞里感受一样? 偏晏久初还很肯定地点头,“是啊。” 他倒吸一口冷气,一手伸了出去摆了摆,“误会,这绝对是误会,你云哥哥我行的正坐的直,不是我送的东西我是不会瞎认的,老实说,那应该是……” 分卷阅读316 最后的名字没有说出口,但是他指了指付云归,一切尽在不言中。 晏久初恍然大悟,她怔怔地看了眼床榻之上面色铁青的付云归,暂时没有理他,只顾着同云在池道:“那云哥哥,你不是想要那支笔吗,我送给你好不好?你就帮帮我二哥哥,他这都是第四次去春闱了,再不中娘亲都要愁死了。” 云在池好歹还是个绅士,他原只想坑坑付云归,但是一听到晏久初想要把自己的笔给他,他当下又摆了摆手,“不好不好,云哥哥哪里好收你的东西,那支笔你就好好留着吧,云哥哥想要的,只是风雪十一日的那支。” 他特地咬牙,将“十一日”这三个字咬的极重。 付云归沉着脸,“自己滚去书房拿,顺便把门带上。” “得嘞!”云在池乐得溜了。 他本来也不愿在这里做燃烧的红蜡烛,不如去付云归书房里躲一躲,睡个觉。 开关门的声音迅速从身后传来,十分刺耳,晏久初顶着头皮看着付云归,“那就谢谢你了。” 付云归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了我二哥哥,也谢谢你,送了我那些东西。”晏久初说话声嚅嗫,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要怎么谢我?”他眼神明晃晃地看着晏久初,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半开荤的男人,有些贪婪。 晏久初瞧着屋里再没旁人了,也大了胆子一点,走过去坐到了他床沿边上,付云归顺势将她脑袋扣进了自己怀里。 “你能动了?”晏久初并未想着先挣扎起来,而是惊喜。 “嗯,昨日太医来过了,帮我解了些穴道。”付云归动了动还不太灵活的手臂,大掌将她脑袋掰过来,正对着自己。 想做什么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今日去见过皇上了。” 在他的脑袋彻底低下来之前,晏久初开了下口。 “嗯?”付云归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脑袋偏了偏,贴在她耳边轻咬了下她的耳骨。 “我知道了那些事。”晏久初被他沉重的气息扰到一阵酥麻,将他的脑袋捧起来。 正好付云归也停下了动作,“什么事?”他问。 “你童年过的不好,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晏久初义正言辞说出这话的时候,莫名觉得很累,很委屈。 付云归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你什么意思?皇上知道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晏久初摇摇头,柔嫩十指抚着他脸颊,凑过身想要亲他一下。 可她被推开了。 付云归倔强却也坚韧地看着她,心痛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是个疯子,想要彻底离开我了,是吗?又要跟上次一样,最后亲我一下,就要把我赶走了,是吗?” “我没有。”晏久初跪在床沿边,伸出手去拥抱他,将脸埋进他胸膛,“你明明最会蛊惑我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样子,你就在我面前装成什么样子,你要把我一点点拉回到你身边,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个疯子,你从来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从来都知道。” 付云归抱住她的脑袋,眼里泛着泪花,“可你还是不要我。” “我要你了。” 晏久初仰头,眸里印着自己多年来忘不掉的星星。 你做的,我都看到了。 你挣扎着不让自己堕落的样子,我也看到了。 你为我受的伤,流的泪,我全都看到了。 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如果我喜欢的人,在自己心理不是那么稳定的情况下,在面对我家里人无尽冷言冷语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将我和我的家人放在第一位,愿意承认错误,愿意为了我去改变,那么我也愿意,试着去原谅他,拥抱他。 我要你了,世子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国舅: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重要的一章里,我的戏份还是这么多~ 滴滴滴,后面大概就是甜甜的恋爱和家里人的态度了,大概月底会结束这本呀~ — 感谢在20211015?21:04:28~20211016?16: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南楠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和好(二更) “我娘亲那边,?你要,你要自己去说。” 晏久初小嘴殷红,气喘吁吁地靠在人怀里,眼睛困的快要闭上了。 “她说你们家一点诚意都没有,?只想着怎么逼人,?怎么耍诡计,一次都没上门提过亲,?她对你们印象可不好了。”她兀自嘟囔着,?末了又加一句,“我对你们印象其实也不好。” “嗯,?委屈阿九,?下半辈子就跟我将就将就,?我尽力让你对我们家印象越来越好。” 分卷阅读317 付云归抱紧她,忍不住又往她额头亲了亲,“提亲的事,趁着我父王还在,请他这几日先去你家试试,?我也尽量早点恢复好,能下地,亲自去侯爷和夫人面前求情。” “你如今哪来的什么情。”晏久初默默吐槽。 晏家对付云归的印象可谓极其不好,身份地位也不差,?根本不可能像留宋家一样,大长公主过去说一次就能成功,?老王爷能在,?最好还是让他们夫妻一起上,更显尊重,更有气势。 虽然可能结果都是碰一鼻子灰。 晏久初哼哼唧唧,?“但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我还想在娘亲身边多呆两年,娘亲照顾我真的不容易。” “我知道,日后若是成了亲,你想待在京城便待在京城,想回家住便回家住,我都不拦着你,只要我们也有个小家,只要你永远都是我的就好。” “你这人怪会说话的……”晏久初悄咪咪红了些脸,“不过,成亲之后你若不在,我日日回娘家住,不知会不会遭人闲话,可我若一个人住在这里,日日跟大长公主面对面,岂不是又会很尴尬?” 尴尬的地方自然在于两人是以付云归为纽带的关系和那件事。 晏久初回想起那件事,心里还有些别扭,“上回那个汤,是她放的吧?我其实多少也有点猜到了。” “对不起,以后都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付云归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 以后做那种事情都不用靠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了。 “你若想回家住,就只管回家去住,没人敢说什么。你跟我成了亲,她也是会真的把你当亲女儿疼的,你放心。” “可我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就连今日来面对你,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她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付云归两指掐着她的小肉脸,叫小嘴嘟起来,“赶鸭子上架也是不许反悔的。” “可我们俩什么都没定呢,怎么就不能反悔了?”晏久初拍开他的手,“你的家人,我的家人,全都是问题,全都是困难,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这回能走多久,万一我明日就变心了,你也不要惊讶,毕竟我昨日还没有……” 付云归听不得这些,直接将她封了嘴,叫她再说不出话来。 许是晏久初当真太过嗜甜,付云归吻她唇间,永远都能感到一股甜腻,怎么也品尝不够。 明明他一点都不喜甜。 晏久初被迫仰着头,承受他时而温柔,时而猛烈的侵袭,小手攀着他的脖子颤颤巍巍,没有半点力气。 付云归抓住她的手向下,她心里隐隐有什么感觉,还没到地方手就弹开了。 “这种事成了亲才能做。”她脸红的比猴屁股还厉害,心下害臊的很。 “嗯。”付云归同她耳鬓厮磨,“可是阿九说成亲还要两年,这两年,我不能讨点息钱吗?” 晏久初被他亲的浑身发软,难堪地别过脸,“定了亲再说。” “好。”抱她之人轻轻笑着,虽还什么都没做,却也有种吃饱喝足的感觉。 “咳咳!”云在池适时在门口煞风景地咳嗽两声,“大郎,该喝药了啊!” 晏久初赶紧将他推开跳下床,理了理衣襟发髻,坐到了离他三尺远的凳子上,为了怕面色红到过于异样,还挥手扇了好几下脸颊。 云在池很懂这等套路,在屋外静默了数十息过后,才动手推了开门。 “浮石在外不敢进来打搅,这等坏人好事的事还得我来做。”云在池摇摇头,将药碗递到付云归面前,却也只是递了一下,又故意将其转了大半圈,落到了晏久初眼前。 晏久初佯装不知:“嗯?” 他眼神示意了下。 “哦。”她神色如常,矜持到不行,将那只药碗先放在桌上,自己将圆凳拖到床榻边上,才再去取那只药碗,给他喂药。 付云归:“……” 云在池:“……” 这时候保持起距离来了,谁不晓得你们俩刚在屋里干什么龌龊事呢? “你喝呀?”晏久初不悦,她都举着勺子这么久了,这死狗怎么还只是盯着她看?是生怕云在池看不出什么来吗? “你嫂子面薄,往后少捉弄她。”床上那死狗说完这话,才肯低头去喝药。 云在池不乐意了,两手叉腰,“你是谁大哥呢?” “你有媳妇儿了?”付云归抓着晏久初的手腕,得意地带着她再给自己喂了口药。 云在池恍惚觉得他今日来错地方了。 “喂喂喂,你就一辈子躺在榻上吧,天天能给你喂。”他讥讽道。 “多谢关心,我也不介意现下就叫人把你扣下送回皇后娘娘宫里,那样也许你的确能比我先娶妻。” 云在池恨得牙痒痒。 晏久初过了一开始的羞臊,后头就好多了,问云在池道:“云哥哥如今还不打算娶妻吗?” 她记得云在池比付云归还大了一两岁,这年纪还不娶妻,皇后的确该急了。 分卷阅读318 觉得自己还没潇洒够的云在池晃着小扇,扇着小风,“此事不急。” “哦。” “不过,你们是打算何时办喜酒?上回我听清之说他和留姑娘的婚期定在今年八月,正好是中秋,老王爷也能回来参加,你们呢?何时提亲?何时昭告昭告天下?” 云在池的话问到了点子上。 晏久初呵呵笑着,“云哥哥说什么呢,谁和他有喜酒?” 死鸭子嘴还挺硬。 云在池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流转,嘴上抿着笑,笑而不语。 又坐了会儿功夫,他便自觉起身,向屋外走去,浮石蹲守在门口,一见到他出来,忙问怎么样。 “你们这院子里,往后该多个女主人了。” 云在池拍拍他的肩膀,自己摸去了付云归的书房清净。 浮石当即在原地转了几个来回,见屋门已经被云在池关上了,也顾不得里头可能还有吩咐,麻溜地张开腿,往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的主院去。 大长公主自上回故意送了那破汤起,就吩咐他要时常为她通报两人之间的事情了,虽然后来叫他家世子发现他在为大长公主办这些事,但世子居然破天荒没有惩罚他,只是困苦。 既然世子当时也没说日后还能不能再向大长公主禀报,那就再禀报这最后一次吧,浮石想。 大长公主正坐厅里吃茶,见浮石这样慌不择路地跑来,便知可能是大儿子那出了什么大事。 乍一听,还真是大事。 她当即笑到合不拢嘴,拍着一旁若荷的手,“快快快,快快快,把本宫为云归备下的那些聘礼的单子,全都拿来,本宫要好好检查一遍,万不可出错。” “王爷呢?王爷今日是不是去豫王府了?赶紧去把他叫回来,赶紧!” “阿九呢?阿九还在云归房里吧?若荷,去把本宫那串琉璃玛瑙的珠子拿来,花花绿绿的,小姑娘戴肯定喜欢……” “大长公主,这……”浮石提醒道,“两人还在屋里温存呢。” “哦对。”大长公主一时得意忘了形,“那就让他们先甜蜜甜蜜,本宫该好好盘算如何让晏家退了跟许家的亲事,跟我们家结亲,两个孩子你情我愿是最重要的,如今都这样了,本宫是断不会把阿九让给别人的。” ***“乖,我们看个东西。” 屋里,终于温存够了的付大郎缓缓从枕头低下掏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拆开来看,上头白纸黑字写的什么东西,一目了然。 晏久初半点不心虚,“怎么了?那是当初你先给我下的药,我才以牙还牙的。” “嗯,阿九很聪明。”付云归指着上面的手印,“这样的手印字张,阿九印了不下七八张,如今两张用来写承诺书,剩下那些,用来做什么?” 晏久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当时不是昏迷了吗?怎么会知道她印了七八张? “你装晕!”她气恼道。 “抽屉里放的,是我治秋咳的药,阿九以为是什么?”付云归勾起半边笑,“我跟你坦白,当时的确没晕着。” “骗子!”晏久初气不过,想往他肩上拍一掌,可是想起他还有伤,只能讪讪收了手,撅着嘴不高兴。 “要打就打,我还受的住。”付云归拉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虚拍了两下,“只是阿九是不是该答应我,把这两张东西给销毁了?” “这么早毁了做什么,定亲前什么都会有变动的。” “九九。” 这人如今已经不会跟她动蛮力了,只是一有分歧的地方,他就喊她“九九”。 九九,九九。 他头一次这么喊她,还是在她给他做那种事的时候。 晏久初如今一听这个称呼,就想到那日的场景,什么都没做,耳根子先软了半边,再看这人一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付云归从背后将她扣在怀里,大掌带着她双手,将那封东西一下一下,撕的稀碎。 “另一封在哪里?”他问。 “在我衣柜底下。” “下回把它带过来,我们一起撕了。” 他才不相信,晏久初会乖乖听话,自己回去把那东西撕了。 “哦……” “那剩下那些,九九打算怎么办?”付云归还得一步一步蛊惑她,叫她再不会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是。 “剩下那些,自然是留着制衡你了。”晏久初大言不惭,很有想法。 付云归好奇,“怎么制衡我?” “还没想好,看你日后表现吧。” “那礼尚往来,阿九也印个东西好不好?” “印什么?” “答应我,你再也不会写出这种我们不婚的承诺书。” “不好。”晏久初深思熟虑,“我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你的手印的,你要是想得到我的手印,你也自己靠办法,哼。” “什么办法都行?” 分卷阅读319 晏久初严令禁止,“不准把我药晕在你家!” 她下意识的反应叫付云归心疼,他吻了吻那发颤的睫毛,“放心,不会再给你下任何药了。” “这样才好。”晏久初悻悻,“你要是再敢对我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就真的再也不要你了。” “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骗子晏久初:现代人思想,我们应该还在谈恋爱 世子:不是都该洞房了? 第126章 、盘问(一更) 云在池还得在付云归屋里多留一会儿,?等到夜里再摸回家,最后倒是晏久初半下午先走的。 只不过她运气比较不好,刚走出明石居的院门,就碰到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像是知道她在,?又像不知道她在,?脸上明显错愕了一下,拢了拢手上的袖子,?不自然地笑道:“巧啊,?阿九打算走了?” “见过大长公主。”晏久初乖乖行了规矩,点了点头。 “陪本宫走走吧,?本宫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这般倒是直接。 看来,?已经是知道她和付云归的事了。 晏久初抿着唇,?自觉接替了若荷姑姑的位置,陪在她身边,往王府的园子里去。 “本宫先前,因为云归的伤势,对你们家颇有微词,?阿九可有记恨本宫?” 大长公主缓步走着,顺手折下一枝春日初绽的红梅,插在晏久初的发髻上。 晏久初乖顺低头,“阿九不敢。” “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面上乖顺,实则背地里还是害怕的吧?”大长公主轻声叹气,?“云归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为他着急,为他担心,那皆是理所应当的,?他替你娘挡了那样大的灾祸,本宫气一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本宫知道,本宫不该将气撒在你们家身上,可是阿九你可知,本宫当时气的是什么?” “公主娘娘气的是我。”晏久初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公主娘娘气我不喜欢他,不关心他,觉得他对我们家再好,也是在做无用功。” 大长公主听她这般实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鼻头一酸,微微别过了脸去,擦了擦眼角。 方才得知两人相好的喜悦已然散去,她知道,晏家不是留家,许敬月不是福嘉郡主,更不会是留宋那个只晓得忍气吞声的娘,晏久初也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嫁进他们家,她想娶晏家的女儿,首先得交心。 “好孩子,是本宫对不住你。”大长公主转过身来,情难自抑,将她揽进怀里,“本宫太多地方对不住你了,往后你嫁来我们家,本宫定将你当亲女儿疼,云归那小子若再敢欺负你,你就只管告诉本宫,本宫替你收拾他。” “公主娘娘。”晏久初稍稍迟钝,“我还没同世子哥哥定亲呢……” “是是是,还没定亲呢,我们阿九还害羞呢。”大长公主破涕为笑,温润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本宫明日便同王爷备好礼物上你家,你爹娘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用和云归好好的,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晏久初卡顿住了,“我……” “本宫知道,你担心你娘不会接受我们,你和许家也还有门婚事在,不愁这些,本宫自有办法。” 也罢,她想再留两年的心思反正付云归知道,到时候就让他自己去跟他爹娘说吧。 只是许家那事,晏久初想了想,同大长公主福了一福,“公主娘娘,尚宁毕竟是我表弟,近来也要参加春闱,您和王爷若当真是为了我着想,能不能等春闱过后,再提这些?” 科考对一个有心致仕的学生来说,自然是顶要紧的事,若是因为家里的婚事影响了许尚宁的心思,那真是不应该。 大长公主自然领悟,温和道:“那阿九的意思,是要本宫同王爷春闱之后再上你家?可那时王爷都要走了呢,任本宫一人,本宫还真是怕你爹娘会觉得没诚意。” 没诚意那就暂时不定亲了呗。 晏久初这般想着,却又不敢瞎说话,只同她一起想办法道:“那也可以等下次王爷回来的时候。” “下回可得是中秋了。”大长公主惆怅不已,“中秋定亲,成亲那都得等到明年了,阿九啊,云归跟你大哥哥一边大,你看你哥哥年底都要抱孩子了,云归连你的手都没摸着,多可怜。” 其实,摸过了…… 大长公主的话叫晏久初不敢苟同,她小心道:“可是云哥哥比世子哥哥还大两岁,他都还没着落呢。” “云国舅那是心思不在成亲上头,他但凡有个钟意的姑娘,家里定也是催得不行。” “阿嚏——” 正趴在桌上看书的云在池,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招来一旁付云归不加掩饰的一眼嫌弃。 那头的大长公主拉着晏久初继续走走停停,春日里头晒晒太阳,逛逛园子,再好不过。 “你说的那 分卷阅读320 些,本宫都会考虑。”她最终还是承诺道,“你许家表弟的前程,本宫也晓得利害重要,待今晚王爷回来之后,本宫会好好同他商量这些事,也会去问过云归的意见,必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她能这么体贴,晏久初当真是没想到,赶紧屈膝低头,“多谢公主娘娘。” “什么谢不谢的,本宫不需要你行这些虚礼。”大长公主搀起她,“你将来同云归一样,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自要好好疼你。” 晏久初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这样的大长公主虽然又同以前一样了,可却温柔到让她犯晕,她迷迷糊糊坐上门外的马车,迷迷糊糊被送回到了家门口。 许敬月还没回来,可是她一进厅里,厅里却坐着许尚期和许尚宁的母亲,郑氏。 夏侯茵和晏敏初不知是何时回来的,看到她平安进门,双双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郑氏活络道:“阿九回来了?” “舅母今日本是想来看看你娘的,结果听说你娘去了云阳侯府,便在这儿等着了,没想到,你比你娘早回来了。” “是啊,舅母安好。”晏久初一见到郑氏,脑袋便疼,这人近日上她家很是热络,不为别的,就想要她娘点头她和许尚宁的婚事。 幸好如今夏侯茵在,她是长房长媳,家里许多事情都是她出面替娘亲做,郑氏也有她来周旋,她给晏久初使了个眼色,叫她和晏敏初一并到后头去了。 “五姐姐,皇上单独把你叫过去做什么了呀?”晏敏初小心脏惴惴不安,既怕她出事,又实在好奇。 “让我去看了看世子哥哥。”晏久初道。 “啊。”晏敏初眼里闪过一瞬惊讶,旋即目光便黯淡下去。 如若不是她那一日与许尚期约好了去馥园玩,母亲和大伯母就不会去馥园救他们,付云归也就不会出事,晏久初也就不会总是被逼着去照顾他。 “五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晏敏初如今一听到这些,眼泪便绷不住,脑袋埋进晏久初怀里,小声啜泣。 “没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人,他们做恶事的,会有惩罚的。”晏久初揉揉小堂妹的脑袋。 “可是,可是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世子哥哥,我好对不起他,五姐姐,下回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吧,他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我叫厨房做好,给他送过去。” 这时候,不管从前晏敏初有多讨厌付云归,都不会再对他有半个字的微词,他救了人,他该是英雄。 “好,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敏敏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叫人做吧,你送的他肯定都喜欢。” 晏久初柔声劝她,将她送回到秋星斋,自己在屋子里没头没尾转了两圈之后,等来了晏柏兆和夏侯茵。 “大哥哥大嫂嫂,二舅母她走了?”她刻意地想先撇开话题。 “不是二舅母走了,是母亲回来了。”夏侯茵告诉她,“母亲在前头招待她,正好你哥哥也下了公务,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她眨眨眼,“过来看我吗?” “我回家前,跟夏侯瑜还有京弥他们一起去了趟临安王府,府里的下人当时告诉我,你刚走不久。”晏柏兆眉头紧锁,“你偷偷去看他了?” “不是,我早上跟嫂嫂一起进的宫,哪里能偷偷去看他。”晏久初矢口否认,“是皇上叫我去看他的。” “那你还是去了。”晏柏兆一锤定音,马上又质疑道,“母亲不是说往后你都可以不用去了吗?皇上跟你说什么了?他逼迫你去了?” 晏久初犯难了,那算逼迫吗? 她左思右想,谨慎地组织语言,“哥哥,我想再给他个机会。” “你!” 晏柏兆一下火气就上来了,若非夏侯茵赶紧拦着,只怕不是要重重拍下桌子教训人。 “妹妹还小,你跟她讲道理。”夏侯茵苦口婆心。 讲道理,讲道理,晏柏兆看着晏久初,不可遏制地喘了下粗气,“你说的给他个机会,是什么意思?是要给他牵你手的机会,还是与他平和相处的机会?” 晏久初结结巴巴,“牵……牵手……” “如若!如若你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因为他救了母亲,觉得自己欠了他恩情,这才想要给他个机会,那大可不必,这些家里头会还,我和父亲还有你其他几个哥哥,都会去还,用不着你一个姑娘家操心。”晏柏兆最终还是重重拍着桌子,深深凝视着她。 蓦地,他想起晏久初小时候总喜欢缠着付云归的样子,他突然胆寒,觉得自己妹妹可能根本不只这一个原因。 “哥哥,对不起,我知道我很没出息,从知道他伤害过我开始,我就没想要再喜欢他,可是,可是他一次次地救我,一次次地帮我,哥哥,他已经能把我和我家人的性命,看的比他自己还重了,他也有慢慢在尊重我,有一点点在变好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去原谅他?去再给他个机会?” “哥哥,我喜欢了他十几年,讨厌了他几个月,这几个月,我已经竭尽我所能地 分卷阅读321 去讨厌他,可我最后还是,还是放不下他。” 早知结果会是如此的晏柏兆抬头望天,只觉浑身一阵无力。 他和付云归同窗十余载,互为至交十余载,他深切地明白,这个男人的魅力在哪里,家世,学识,样貌,品性,无一缺点,除了那件事,除了他对云南王府旧事特有的偏执,从而导致伤了他妹妹,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他当真可以称得上完美。 虽然他已经为自己的错付出了代价,可他还是为自己妹妹感到不值。 “阿九啊,是不是他这几日常卧病榻,让你对他产生怜悯之心了?怜悯和愧疚,同喜欢是不一样的,你要不要再想想,这几日先不要去见他了?” 夏侯茵跟晏柏兆所想也是差不多,当初付云归自首,承认自己戕害过晏久初,送到大理寺庭审,这事闹的上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最后他被当庭无罪释放了,可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定有隐情,他当真不一定是无辜。 “嫂嫂,不是怜悯,我分的清。” “我不允许!” 话听到一半的许敬月从院子外冲进来,不由分说将晏久初拉回了屋子。 “你给我听好了,他那样的人,你不许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6?20:01:28~20211017?15: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诱因(二更) “娘亲!” 晏久初一路被许敬月拉回到屋子里,?能感受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火气。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娘亲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又答应过娘亲多少回了?不要再喜欢他了,不要再喜欢他了,他害你害的还不够吗?你是把娘亲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许敬月隐忍了多时的脾气总算忍不住爆发。 “你究竟要娘亲怎么说才能明白?他们家就是个虎狼窝,?他们不会真的对你好的,?付云归他能害你第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你要到他身边去,?你不要自己的命了,你就不能想想我和你爹爹吗?你是要活生生把我和你爹爹也往死路上逼啊!” “不是的,?娘亲,?我不想逼你和爹爹的。”晏久初慌乱摇头,?“我只是想再试着去跟他一起,我不会这么急着嫁给他的,我这两年都不会离开你和爹爹的。” “可你终究还是想到他身边去!” 许敬月崩溃大哭,晏久初忍不住也跟着哭,晏柏兆和夏侯茵夫妇在外头看着这对母女,?当下也不知该怎么办。 “可是娘亲,您不是说,我喜欢谁,您都会支持我的吗?为什么就是他不行呢?”晏久初哽咽着落下晶莹剔透的眼泪。 “因为他是杀人凶手!”许敬月吼道。 “他除了没将你害死,?他还有什么没有做?他就是个疯子,就是个恶人,?你是非要等到自己尸骨摆在我和你爹爹面前,?你才肯罢休吗!” “我不是,不是,娘亲……”晏久初拼命摇着头,?想解释,又不知这冗长的十几年前因后果究竟该如何开口。 “阿九,不要他好不好?除了他,你想要谁都可以,你想嫁给谁,娘亲都想办法给你办成。”许敬月没办法,只能抱着女儿哭劝道,“你不是就看中他生的好看吗?你从小就喜欢他,是不是就看中他生的好看?尚宁也生的好看,你不要尚宁,那云在池也生的好看,他家最近正为他愁着娶妻之事,你若是愿意嫁给他,娘亲就为你去云家说亲,为你去皇后跟前说亲。他如今还在国子监任职,职务稳定,又在京中,是难得清闲又自在的,你嫁了他,还能时常回来看看娘亲,是不是?你不是最舍不得娘亲了吗?你嫁在京中,娘亲才能放心啊。” “可是嫁在京中,照样会有换了职务外派的一天。”晏久初颤颤巍巍,“娘亲,我不是就贪他生的好看,他身上许许多多地方,都值得喜欢的。” “他能有的别人也能有!别人还不会害你!”许敬月指着晏柏兆,“不信你问你哥哥,你大哥哥和他们俩都熟,你问问他,云在池比付云归输哪里了?他哪里都好,对你也和善,你若实在不愿嫁给他,京中还有许多好人家,你嫂嫂夏侯家几个哥哥弟弟也都不错,生的好,人品也都贵重,比他不知强多少倍。” “阿九,你就忘了他好不好?你是娘亲的心头肉,娘亲哪里舍得你去吃一分苦。” 许敬月抱着女儿,哭成了泪人,最后都不知是女儿在劝她,还是她在劝女儿,两人互相依偎着,说不清道不楚。 晏久初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她再次选择付云归,真的会是错的吗?他真的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吗? 这一夜是许敬月抱着她睡的,母女俩谁都不说话,却紧密相贴在一起,长发相接,互相依靠。 只是第二日,晏久初要出院子,才发 分卷阅读322 现她被许敬月软禁了。 四个丫鬟在屋里伺候她,院子口守着的,是府里资历深厚拿她当亲女儿的几个老嬷嬷。 老嬷嬷们跟许敬月一样疼她,知晓她竟然想去看望那戕害过自己的人,自然是不赞成,便十分听许敬月的话,寸步不离守着她的院门,不让她出去。 晏敏初来看她,姐妹俩本打算今日去王府的事情,也只得先作罢。 “五姐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头一回见大伯母发这样大的火,若你只是想去看看世子哥哥,她应该不会这样吧?五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世子哥哥,想嫁给他?” 单纯的晏敏初一语中的,晏久初呆呆望着这个堂妹,浑身无力,只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 不说话便是最好的回应。 晏敏初如今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知晓男女之间的情爱,这时候除了安慰,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既然伯母不让你出门,那世子哥哥他们家若是真心想娶你,总会自己上门来的吧?五姐姐你先不用慌,等他们家真来了人也不迟,若是来了,便好歹能证明他们是真心想娶你,若是来都不来,你就真的不要再理他们了。” 晏久初有气无力,“敏敏,我说我还想再陪娘亲几年,让他们中秋以后再来呢。” “啊,中秋还有大半年呢!” 姐妹俩齐齐哀叹,无可奈何。 *** 郑氏这一日正要去国子监看望两个儿子,亲自送些御寒的东西,临出门前,却听见皇帝的表姑,福嘉郡主来访。 这等人物,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无端到他们家里来,必定是有大事。 家里两个老人都已退居幽闭,按理说,该是长房夫人梁氏接待她,一只脚都已经踏上马车的二房夫人郑氏,一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又是改了主意,只派了几个小厮去给儿子送东西,自己收拾收拾,去了前厅。 前厅里头梁氏和福嘉郡主正聊的好,见她过来,也不意外,忙给她指点道:“赶紧给福嘉郡主请个安,人家方才还念叨你呢。” “大家都是熟人,请什么安,二夫人赶紧也坐。”福嘉郡主好脾气地笑笑,没让她见礼。 郑氏听梁氏说这位郡主正念叨自己,又见她当真对自己态度不一般,当下便疑惑这郡主该不会真是来寻自己的。 可是寻她做什么呢?她跟这位福嘉郡主,可是向来没联系的。 其实不只是她,他们整个许家,跟这位郡主,都说不上多熟络,所以才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昨日,我去王府看了看我那侄儿。”都不消她问,那福嘉郡主自己便先开了口。 梁氏赶紧接道:“可是那位替我家三妹妹挡了灾的大善人?” “正是呢。”福嘉郡主喝一口茶,悲从中来,“他人虽前几日便醒了,但身子骨因为受了那倒下来的横梁重砸,如今只能成日成日卧在病榻,下不得地,我去见了两面,真是叫人心疼。你们说,活生生一个八尺男儿,平日总好端端站在你面前,突然就成这样了,哎。” “哎呦,那可是大长公主的心头肉,王爷如今也还在京城,郡主您去瞧了两眼都伤怀成这样,那公主和王爷岂不是得心疼个半死。”梁氏附和着。 “谁说不是,听说事发当天,你家三妹妹带着她几个孩子,齐刷刷跪在我那侄儿屋门外,天上下着雪,她带着孩子们竟然硬生生跪了好几个时辰。他们自己不肯起,我那公主表姐也正在气头上,不松口让他们起,便一直这么跪着,直到后来王爷发话,让他们起来回家,他们才能回去。” 福嘉郡主帕子擦了擦眼角,“真是两边都是可怜人,若非那场大火,若非那两孩子贪玩,非要去馥园,哪能有这种事呢?” 许敬月当日是缘何去到馥园的,这里在座人尽皆知。 郑氏听到福嘉郡主的话,突然心慌的紧,没由来颤了颤身子。 “听说忠义侯府因为这事得罪了大长公主,为此赔礼道歉无数次,甚至还将女儿送去王府照顾我那侄儿,真真是废了好大的心血。”福嘉郡主还在继续唏嘘哀哉。 梁氏懂事地接茬道:“可见人还是得有担当的,这事是他们家姑娘和我们家尚期不懂事在先,没事好端端的偏要去馥园玩,才会引起这一切,错怎么能只叫他们一家担,我们家也得有份才行。” “也是,的确是你们家的孩子。”福嘉郡主点点头,“只是我记不大清,那是你膝下的孩子吗?我怎记得你生的大郎不叫这个名字?” “那是老二他们的孩子。” 梁氏指了指一旁的郑氏。 郑氏慌忙站了起来,“那是妾身的孩子!” 其余二人皆震惊地看着她。 “是二夫人的孩子,我知道就好,二夫人不必如此激动。” 郑氏觉得,这位看似在对自己微笑的福嘉郡主,其实是在讽刺自己。 晏家因为自己的错误,已经去王府赔礼道歉几百回了,甚至还让女 分卷阅读323 儿去照顾,你呢?你儿子也是诱因之一,你怎么还不去赔礼道歉呢? 这样的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等到彻底送走了福嘉郡主,郑氏赶紧忙的团团转,又是叫人写拜帖,又是叫人备礼备马车。 梁氏拦住她,“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你没听见人刚才怎么说的吗?这件事大长公主生气的不得了,我若再不去王府替尚期谢罪,怕到时候家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氏办事风风火火,上午得了福嘉郡主的警告,下午便送礼到了临安王府。 大长公主端坐厅堂,听见门房的通报,毫不掩饰地弯了弯嘴角,让人放了郑氏进来。 “妾身见过大长公主。” 只因是过错一方,本就不怎么敢抬头看大长公主的郑氏此时更是恨不得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郑夫人不必多礼,怎么突然有空上本宫这儿来了?听闻你家两个儿子,上回秋闱结果都还不错,本宫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呢。” “妾身不敢要恭喜之词。”郑氏顶着巨大的压力跪下。 “这是做什么?本宫免了你的礼,你怎么倒还跪的更深了?”大长公主忙作惊愕,“若荷,赶紧去扶郑夫人起来。” “妾身有罪,还望大长公主责罚。” 大长公主不偏不倚,又定在座上看了看眼下跪着的这个女人,“郑夫人此言何意?你何错之有?” 郑氏脑袋磕地,“妾身教子无方,前些日子儿子同晏家六姑娘去馥园玩,不想遇到大火,晏家主母许氏是为救那两个孩子,才冲进火场,不想却害世子遭此横祸。一切源头,皆赖妾身,今日妾身带了许多补品来,就是想向大长公主赔罪,向世子赔罪,望大长公主原谅妾身,原谅妾身的儿子。” “原来是为这个啊。”大长公主点点头,“那日几乎晏家全家都在我儿子的院子里跪了一整个下午,你可晓得?” 郑氏心虚不已,“妾身晓得。” “你们家身为罪魁祸首,却居然要人家在冰天雪地里替你们挡罪,事到如今,我儿子已经病醒了,你们才晓得要上门来致歉了,这便是你们家的担当?” 大长公主面上一片愠色,语气颇重。 郑氏吓的怕了,“妾身知错,是妾身教子无方,是妾身约束不力,不知世子如今身子可有恢复?妾身从前也有些照顾人的经验,若是晏家姑娘照顾不妥当,妾身可代替她照顾世子,直至世子病好,只望大长公主能够恕罪,原谅妾身一家。” 大长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知道错了就好,本宫何时说过要惩罚你们一家?” 郑氏懵圈了,“那大长公主的意思是?” 大长公主睥她一眼,“本宫听说你家有两个儿子,大的已经定了亲,小的估计还没有吧?” 郑氏正要开口,说小的已经定了晏家五姑娘,却听大长公主又先一步悠悠道:“本宫有个侄女,父母前些年都在沙场战死了,一直养在后宫太妃们膝下,如今正及笄,名唤南屏郡主。” “大长公主是说,先前翊王殿下的女儿,南屏郡主?” “正是。”大长公主有一搭没一搭拿茶盏撇着茶沫,道,“她是本宫的小侄女,如今正是婚嫁的年纪,后宫之中皇后有了身孕,也没功夫替她物色好人家,本宫便接过了这活。郑夫人既说自己有罪,如今正有个将功抵过的机会,你瞧瞧,本宫这小侄女配你家小子,可是还行?” 郑氏心头一颤,“妾身不敢肖想郡主之姿。” “的确不能白让你们家得到。”大长公主留了后话,“本宫还得等着看看春闱和殿试,看你家小儿子表现如何,才能决定要不要让她与你家小儿子相看。” 郑氏想起这几次上晏家,提起晏久初和许尚宁的婚事,总是屡屡碰壁,如今大长公主这却是替小郡主看上了她家尚宁,她便一时又起了心思。 既然晏家迟迟不肯答应,反正两年后婚书作废,她家尚宁就是自由身;或者到时候要是小郡主真看上了她家尚宁,想要早些定亲,他们便干脆提前跟晏家解了婚约。 翊王遗孤小郡主,又得大长公主庇佑,若是尚宁真能同她在一处,他们家便也能算是和临安王府攀上关系了,日后怎么混都不会差的。 思及此处,她忙不迭弯腰,“妾身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这一招叫,先从敌人内部瓦解敌人~ 第128章 、下雨(一更) 正月里的最后一天,?气候已经开始逐渐转暖,晏敏初正窝在晏久初的院子里,跟她一块儿闲聊打络子打发时间。 “恭王府那群害人精,终于被皇上流放到东海去了,?真是大快人心。”晏敏初乐得高兴,?今日早饭都多吃了两碗,“听我哥哥说,?不止我们家和许家,?还有大长公主和临安王一家,还有几个监察御史,?全都联合起来弹劾恭王府,?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居然还敢如此放肆行事,实在嚣张。” “害了 分卷阅读324 那么多人,还罪不至死,傻丫头,这是皇帝念着旧情,?法外开恩了呢。”晏久初点点她的小脑袋。 晏敏初当下又收敛了一点笑容,“也是,馥园里头伤亡那么多人,竟还罪不至死,?想来都是皇亲国戚,咱们皇上也是心疼的。” 晏久初叹一口气,?“这话咱们屋里说说就好,?出去可不能嚼舌根子。” 晏敏初点点头,晓得分寸。 不聊恭王府,姐妹俩又转而聊起一些家长里短,?说着笑着的时候,就见原本去拿点心的丫鬟曲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怎么累成这样?让我看看今日厨房都做了哪些点心。” 曲莲将食盒里的盘子取出,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小姐,我方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前厅那边过去许多人,似乎是有谁在前头跪下了。” “什么?”晏敏初吃进去的酥酪咳出来半块,“是哪个哥哥犯了错?” “不是少爷们,似乎,似乎是隔壁临安王府那世子。” 晏久初倒吸一口冷气,“谁?” “似乎是……临安王世子。”曲莲磕磕绊绊,“但是奴婢也不确定,奴婢就是见人过去的多,随便抓了个人问了问,小姐,你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要看,这等事情自然要看。 晏久初慌里慌张扔下东西,正要出门,却又被看门的老嬷嬷拦住。 “姑娘,尚未到用膳的时候,您还不能去前厅。” “你们让我出去,关了我这么多日,狗都该关够了,我是个人,不是家里的宠物,让我出去!” 她头一次有这样激烈的反抗,晏敏初赶紧上来拉住她,“五姐姐,你先别激动,我先替你去前厅看看,若真是他跪下了,我再回来告诉你。” 可是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她又看不到摸不到。 眼见着晏敏初跟个小旋风似的奔了出去,她也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他身体恢复好了吗?能下床走动了吗?这就来她家下跪了?为什么下跪?是当真想要提亲娶她了吗? 晏久初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心下惴惴不安,只希望他暂时别来。 许敬月关了她这些时日,眼下似乎还没有要放她出门的打算,可是等到二月二过后,她就得去宫里上课了,到时候许敬月不想让她出门也不得不让她出门,她就有机会跟付云归见面了。 见了面再商量事情,远比如今他直接这样来家里议亲要好的多了吧? 晏久初揣着小心脏,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晏敏初才奔回来,累如小牛,“五姐姐,不好了不好了,是世子哥哥,当真是他,我看的真真的,他就在我们家厅外头跪下了!” 跪下了,便是字面意义上的跪下了。 在厅前露天冷硬的石板上,跪下了。 晏久初大惊失色,“爹爹和娘亲怎么敢让他跪?他身子恢复好了吗他就跪,大长公主和临安王若是知道了,我们家不就完了?” “世子哥哥说,他身子躺了半个月,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他来之前,是请示过大长公主和临安王的,他们同意了,所以……” 所以,没人能阻止他跪下了。 “可是他要跪了做什么?他欠我们家的已经还清了,他救了娘亲,我们两家早就两清了!”晏久初着急道。 “五姐姐你不明白吗?”晏敏初抖着小身子,“世子哥哥说,他想求娶你,想让伯父伯母同意把你嫁给他。” 前面该还的都已经两清了,如今下跪,只为求娶她。 “就不该那么快答应他的,他又开始胡作非为了。”晏久初揩去眼角的泪,“不是说好了等春闱结束,等八月中秋临安王回来再说吗?他们家现在是在做什么啊!” “五姐姐,那现在怎么办啊?听下人们说,世子哥哥已经跪了好久了,他说,只有伯母答应把你嫁给他,他才会起来,伯父不在,伯母听了这话气的不行,根本没有理他。” “不成,不能再让他跪了,他刚病好,这天气还凉,万一跪出个什么好歹来,不仅他受罪,咱们家也得完蛋。敏敏,你悄悄地去外头,让人把临安王请来,就说他已经跪出伤来了,让老王爷把他带回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大长公主。” 临安王比大长公主脾气好上不少,叫他来把儿子带回去,总比大长公主过来直接闹一场的好。 “好。”晏敏初听了她的话,赶忙又跑出去找人。 结果派出去的下人一到家门口,又回来了,“小姐,不用找了,外头尽是临安王府的马车,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就在外头马车上。” 晏敏初惊呼,“他把大长公主和临安王都叫来了?” “是。” 好家伙,儿子在里头跪着,爹娘就在外头看着,大长公主当真忍心让自家儿子这样屈尊纡贵吗?这也太魔幻了。 晏久初觉得此事不大对劲,但也架不住付云归人此时真的跪在厅里,这时候但凡天上再下点雨,飘点雪,又不 分卷阅读325 是真铁打的身子,到时候落下一身病就不好了。 有时候,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晏久初心底里刚把事情想了一遍,过了没多久,天竟然真的就开始下雨了。 “五姐姐,下雨了!这天也太玄乎了。”晏敏初凝眸望着眼前水幕,忍不住为仍旧跪在厅前的付云归打了个寒颤。 *** “都说了,让我们进去跟许敬月谈,你让他这样跪着,他病还没彻底痊愈呢,如今又要淋雨,他是你儿子呀!你就这么舍得!” 雨滴声越来越大,打在马车的外壁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大长公主拼命垂着付荀的肩膀,想要冲进晏家带走付云归,却被付荀严肃地制止。 “他想要的东西,就该让他自己想办法得到,你总是这么挡在他们前面,把什么好东西都往他们手上送,怎么锻炼他们?将来朝堂上,还有的是明枪暗箭,如今这才跪了两个时辰,再等等。” “再等?跪了两个时辰,其中这雨就已经下了小半个时辰了,他是跪在厅外头,又不是跪在厅堂里,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要是又病了该如何是好?你要锻炼儿子自己把他们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锻炼,我看不下去了,我就要把什么好东西都往我儿子手上送!” “啧,你!” 大长公主不打算再等,拢了衣襟忧心忡忡冲出马车,正好晏家的人也打伞赶了过来,恭恭敬敬道:“王爷,大长公主,我家夫人请二位进府小坐。” 大长公主一愣,付荀也是一愣。 这是,终于肯松口了? “付荀,你听到没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来!” “来了来了。” 大长公主眼眸含泪,进了晏家就想先看两眼儿子,结果一到厅前,人已经不见了。 许敬月神色自若从后头出来,向他们行礼,“见过王爷,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执着她的手扶起她,“不必多礼,云归呢?云归怎么样了?他去哪儿了?” 许敬月有节有礼,脸色不变,“世子方才淋了雨,已经送到厢房去休息了,府上郎中也已经派过去了,公主若是担心,可以移步厢房看看。” 知道人已经没事了,大长公主这才稍稍放心些。 “先不用去,本宫晓得你是个倔脾气,你肯让他起来了,那是不是我们两家,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孩子们的事情了?” 许敬月眉间一颤,想起方才晏久初不顾阻拦翻墙冲出来的场面,无奈闭了闭眼,点了点头。 “外头既落了雨,天命难违,王爷和公主还请先在厅里坐坐,待会儿一同用个便饭吧,侯爷马上也就要回来了,待他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好。” *** “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再等等,等我娘亲自己想通,等过了春闱,一切平稳了再说,你如今就来做什么,我是会跑了还是会怎么样啊?!” 付云归刚泡了个热水澡,换好下人送上来的衣裳,这才一身清爽,晏久初没好气将一碗姜汤灌进他的嘴里,为他拢了被子来裹住。 结果付云归将她也裹了进去。 厚厚的棉被里裹着两个人,晏久初就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不敢用力,只能虚虚托住他的脖子。 “可我舍不得。”付云归揉揉她的脑袋,轻嗅她的发间,“你哥哥跟我说了,你被你娘关在屋里,十几日没出过门了。” 晏久初不以为意,“也就十几日没出门,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那要是等到春闱结束,等到中秋过后,你还是不可以出门,我是不是还不能见到你?”付云归认真问。 “你是不是傻?”晏久初又开始了教训他的模式,“我二月二过后就得去宫里念书了,我念书不就势必能出门了吗?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宫里见面,你非要急着一时是做什么?” 她顿了顿,“何况,我娘亲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她只是偏疼我,舍不得我,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她为我付出了多少,你从前那么欺负我,如今贸然又想来娶走我,可不是得给她时间消化消化吗?她知道我从前那么喜欢你,她会想通的。” 她这话倒让付云归眼睛亮了起来,他定定地瞧着怀里的人,“阿九从前有多喜欢我?嗯?” 晏久初气的又锤了他一下,“你,你分明都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粘在你身边,这么明显,结果你还那样对我,你是当真没有一点心!” 说着说着又叫她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付云归轻轻柔柔将人安抚着,“对不起阿九,从前是我不好,是我眼瞎,辜负了阿九的一番心意,没有好好珍惜,往后我定将你珍藏起来,做我独一无二的宝贝,千倍百倍地对你好。” “阿九,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再拖着任何一点可能失去你的风险,春闱太久了,还有两个月,中秋更不用说,还有大半年,我们先定亲好不好?定了亲,你一样可以待在家中,不受桎梏。” 付云归温柔起来不是人,晏久初差点没 分卷阅读326 挡住诱惑,被他牵着走了,她强定住心神,捏着他的脸,道:“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付云归,你们家这么急着定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付云归早知她会看出来,也没打算瞒她,“本来说好的,让周小将军西行开通商路,郑国公做监军督察,结果,前几日雨天路滑,郑国公上修竹寺时不慎摔了腿,如今卧病在榻,太医说,起码大半年都得坐在轮椅上。” “你说这是何意?你自己不是还有伤吗?你要代替郑国公,去西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20:27:08~20211018?17:3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在池?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订亲(二更) 晏伯明这日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脑门直突突,?自从前两日郑国公雨天不慎摔断了腿开始,他就觉得近来京中不会有好事发生,今日路上走着走着,竟又下起了雨,?他急匆匆从京郊赶回到家里,?只见厅里坐着如今难得的稀客。 大长公主和临安王一见到他来,精神可谓是抖擞了百倍。 许敬月虽说是给他们面子,?请了他们进来,?但一提到婚事上头,还是推扯着,?直说要等侯爷回来再说,?这说着说着人却一直不出现,?差点叫他们以为,忠义侯今日早就打算好不回府了。 幸好这人回来了。 在晏伯明心里,他们两家如今关系应当势如水火才是。 虽然他和临安王付荀是官场同僚,两家又互相交好多年,但最近一年的变数实在太大,?将他们已经推到了一个不得不对立的场面。 你儿子害了我女儿,你儿子又救了我妻子,本该两清的事情,但你们家居然又要我未出阁的女儿去照顾你儿子,?这实在过分,他就算心再大,?也不能忍。 “回来了。”在他向那二人虚与委蛇行过礼之后,?许敬月淡淡瞥了他一眼,“王爷和公主此番,是来商议亲事的。” “哦,?商议亲事。”晏伯明顺嘴念叨了一句,回过味后才晓得惊呼,“什么?商议亲事?!” *** 檐上小雨滴滴落下,院子里的大水缸积了得有小半坛,嘀嗒,嘀嗒,还在不停地泛起波澜。 晏久初隔着窗户听雨声,道:“这是我家待客专用的小院子,夏日里有一回,我和敏敏路过这里,往这里的水缸里放了两片荷叶,如今倒是听不到了。” “夏日里的荷叶,早就被人换掉了。”付云归陪她坐在窗前,静静听着雨声。 “你要去西北,是何时定下来的事情?” “昨日。” “昨日定下来的事,就一晚的时间,你考虑仔细了吗?你今早就这么急匆匆地上我家来求亲,什么后果都没想好,万一等两年后,你从西北回来,不喜欢我了,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付云归看着她笃定的小脸,忽而笑了,“怎么就这么觉得我会变心?” “我听说,西域天山那边都是好看的姑娘,露腰的,带面纱的,你看那些胡姬就知道了,一个个眼睛大的不得了,美的跟什么似的。你既去西北,就该考虑清楚了,万一沿途遇到什么绝世美人,引为知己,想要带回来,可是这边还有个我,那可麻烦。” “怎么回事,别人家的丈夫外派去偏远地方,家里妻子都是关心和担忧身体,怎么到了你这里,竟是担心我会不会迷上什么美人?” “谁说你是丈夫了?你少给自己脸上添金。”晏久初靠在他肩上,望向朦胧的窗外,忽然惆怅,“我不是不想关心你,只是事情太多,不知从哪里开始关心才好。” “你明明才刚能下榻,皇上怎么就忍心让你去监军?” “放心,如今尚未下达旨意,等到兵马各处都准备好,起码得到三四月份,天气暖和,那时候我身子差不多也养好了,可以随军出征。” “听起来还是好难过,你去临安也就算了,中途有个中秋还能回来十天半个月的,去西北,起码两年都回不来。” 晏久初本来还想好好跟他谈个恋爱,再到结婚,过渡一下,结果这下好了,过渡都不用过渡了,人要走了。 付云归偏过头,扣住她脑袋亲了亲,“对不起,阿九会不会怪我自私?人要走了,还非得先把你束缚住才行?” “你就是自私啊。”晏久初也不给他面子,直接戳破,“你最好早点回来,你要是过了两年还不回来,我才不会等你,京中那么多有才有貌的好儿郎,哪个不香?” “你胆敢多看他们一眼。”付云归捏了捏她的小肉脸。 “那你也不许看那些西域美人。”晏久初有来有往,捏住他的脸,可惜他病了一遭,脸上根本没剩多少肉了。 她有些心疼,却还是瞎说道:“我会请周小将军帮忙看着你的,若是叫我知道, 分卷阅读327 你沿途碰了什么姑娘,那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 “好,能看到阿九为我吃醋的样子,真好。”付云归轻笑两声过后,极其虔诚地捧起晏久初的脸,“九九,答应我,回来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还没定亲呢。”晏久初仰头,“也不知娘亲还在不在气头上,也不知她如今是怎么看你的,万一定成不了亲,你还是自己去西域快活去吧。” “九九。”付云归摆正了姿态,认真啄吻她的手背,“没有什么西域美人,也没有别的人,我这一辈子都只会有你一个,所以你一定要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娶你,若是你娘亲今日不同意,我就明日再接着来,后日也来,直到我临行前,一直都来,直到她愿意将你嫁给我为止。” “哪有你这样的。”晏久初揉揉眼睛,莫名觉得有些酸胀,还没回味完他的话,小嘴就被噙住。 是很绵长又舒服的吻,不夹杂一丝情.欲,带有少男少女间浪漫皎洁的爱意,晏久初圈着人脖子,慢慢窝到人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就想一辈子呆着不出去了。 雨还在下,角落里顽强的春花受尽风雨侵蚀,依旧倔强地生长着,花骨朵儿尚未绽放,但终有一日,她会在悄无声息的春夜里,开出独属于她的美丽。 *** 天成四年,三月十三日,春闱结束 许尚期和许尚宁回到家里的隔日,就被母亲带到了晏家。 一个是为了定亲事,一个是为了解除亲事。 定亲的是许尚期和晏敏初,解除亲事的,则是许尚宁和晏久初。 许尚宁知晓,自己当初本来也只是顺手帮一帮的事,他对这位表姐,并无过多的非分之想,亲事解了也就解了,只不过,他那姑母许敬月倒是觉得自己欠了他们家不少人情,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们家好处。 而郑氏这边,办完两桩事情之后,立马便在大长公主的授意下,带许尚宁去见了那位宫中太妃们膝下长大的南屏郡主,俊男靓女,年纪相当,竟也是一拍即合。 郑氏当场笑得志得意满。 一边是大儿子与晏敏初定了亲,他们家得了晏家与周家双重的助力;一边许敬月又觉得欠了他们家人情,给了不少好处;还有一边,小儿子又与皇帝的表妹南屏郡主相看上了,这位南屏郡主虽然没有父母,但自小养在太妃们膝下,又得大长公主和皇后爱护,身份顶是尊贵,这一波真是一点都不亏。 人逢喜事精神爽,郑氏本以为,这一爽能爽的久一点,毕竟她家两个儿子都参加了科考,都是人人夸赞的读书好料子,想来春闱成绩并不会差,到时候结果一出来,那便是五喜临门。 不料,她这爽快才爽快了两日,在她带着许尚宁与晏久初退婚的第三日,也就是天成四年的三月十五日,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天成四年的三月十五日,定遥大长公主亲自带着两条街的聘礼去忠义侯府下聘订亲,订的是自家大儿子和忠义侯府五姑娘的婚事,满城皆知。 “这光聘礼都准备了两条街,三妹妹真是个好福气的,听福嘉郡主透露,到时候成亲的彩礼,大长公主和临安王可是足足备了十条街,王府的长子,当真是不一样呢。”许家大房夫人冯氏在厅里坐着,将消息告诉郑氏。 郑氏面上微涩,笑不出来,“三妹妹当初不是可讨厌临安王府那世子了吗?怎么现如今又答应将她最宝贝的女儿嫁出去了?” “谁知道呢。”冯氏左右看看,悄悄与她道,“不过,这位世子为了娶阿九,恒心和毅力咱们不都可以看到吗?你想想当初阿九在修竹寺出事,在秋猎时候出事,哪一次他不是头一时间赶到?便是个再铁石心肠的,也都该感动了,我听说后来,那位世子为了娶到阿九,还在晏家的厅堂里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淋了好一会儿的雨,你瞧瞧这满上京,还有哪个世家子弟可以做到这样?” 郑氏牵强附会,“倒真是。” “你这什么模样。”冯氏稀奇,“你家里两个也不差了,娶了晏家小的那个,往后,你们同临安王府可也算是连襟了。” “呵呵,连襟……” 郑氏此时只觉自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难怪她一提解除婚约这事,许敬月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原来早跟临安王府商量好了,那之前大长公主说要给他们家介绍南屏郡主,也根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家主动提出放弃晏久初? 这不是合起伙来算计她吗? 虽然……她似乎也没吃什么亏。 但这种事,总叫人恶心的一时吃不下饭。 她倒了胃口,自然也有人好胃口,这是两家定亲后,大长公主头一回把晏久初带回家里来吃饭,付照和留宋也在。 “来,九九坐母亲这儿来。”大长公主牵了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宝贝地舍不得松手,余光瞥见留宋,顿了顿,还是叫她也坐到了自己身边。 付荀已经回临安去了,她左右是两个儿媳妇,心下好一阵满意,一顿饭不停地给晏久初添菜,偶尔也给留宋夹一筷,叫 分卷阅读328 她受宠若惊。 待吃饱喝足,晏久初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单独摸到了留宋身边,问她:“你这镯子是公主娘娘送的吗?我也有一个,和你的简直一模一样诶。” “这是我和阿照定亲的时候,大长公主给的。”留宋抚一圈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每回见大长公主的时候,她都一定会带上这个东西。 这是大长公主对她的认可,也是她对大长公主的尊重。 “你们定亲的时候送的?”晏久初吃惊,“可是她好早就把另一个送给我了。” 留宋真心替她高兴,“那自然是意味着,她早就把你当成儿媳妇了呀。这是她当初亲口说的,在她生下两个儿子之后,就准备好了两个镯子,送给将来的儿媳妇。” 晏久初回想起来,那个镯子,似乎是去年十月份,大哥哥成亲的时候,大长公主送给她的。 原来她那个时候,就认定自己是她的儿媳妇了么? 可她还一次都没带过那个镯子呢。 “九九,赶紧到母亲这儿来,尝尝你若荷姑姑亲手做的桃花酥,留宋也是。” 大长公主又在不远处叫她们了,她和留宋相视一笑,一齐走了过去。 第130章 、女儿(一更) 许敬月坐在厅里,?头疼的厉害。 送走这最后一批来恭贺的客人,她总算能静下来好好歇一歇。 “累了?”晏伯明替她捏了捏肩膀,“夫人辛苦了。” “辛苦辛苦,你倒知道我辛苦,?你瞧瞧你女儿,?没心没肺跟了人家去家里,如今都要天黑了还不回来呢。”许敬月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下忧愁,?“那孩子,怎么就不晓得心疼心疼我,?非要订这门亲。” “你这话说的,?都订完亲了,?人家聘礼都送过来了,你倒后悔了。” 晏伯明坐下,端起茶盏嗅了嗅清香,今日这茶叶泡的,是昨日他亲家送来的,?上好的黄山毛峰。 “我是如今才后悔吗?我从头至尾就不喜欢这门亲事!” “不喜欢你还答应了!” 夫妻俩坐在厅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许敬月气不过,捻了帕子直要落泪。 晏伯明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哎哟,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我的夫人,?我晓得,你是心疼女儿,看她那么喜欢他,?拗不过她才肯同意的这门亲事。可是你想,咱们女儿是个多聪明伶俐的,那脑袋停滞十几年,丝毫不影响她如今依旧是个聪明的不得了的小姑娘,前几日皇上见我还夸她呢,说她若是个男儿,说不定有治世之才。” “要什么治世之才,我要她好好活着。”许敬月强调。 “是是是,那我怎么就不想她好好活着?她也是我的宝贝女儿。你看,就咱们闺女这么聪明的人,若是觉得付云归还有问题,若是不放心他,自己又怎么肯嫁给他?她定是已经将付云归了解地彻彻底底,对他再无不放心的,这才肯松口啊。否则,她知道的,她便是呆在家中一辈子,咱们家也是会依旧疼她的,她又何必要去王府受这种罪?” “何必要受这种罪。”许敬月恹恹地拍开晏伯明的手,“还不是因为她喜欢付云归早就喜欢疯了!”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晏伯明奇了,“闺女喜欢他是不假,可我瞧着却也未到那种程度,倒是临安王府那小子,瞧着已经十分舍不得咱们闺女了。这感情啊,谁占上风谁有理,咱们闺女有理,不慌。” 许敬月对他这种自得的态度十分不满,“你懂什么?付云归来咱们家里跪着的那一日,我不让她出院门,她竟就淋着雨,自己从墙上翻下来了,她这还不叫喜欢疯了?那什么才是?” “她从墙上翻下来了?” 晏伯明陡然一惊。 许敬月难受地闭了眼。 那一日,她任付云归在他们家里跪着,并不想多管他,岂料后来天竟下了雨。她也知道付云归是大病初愈,大冷天露天席地跪着也就罢了,若还叫雨淋坏了,那他们家绝对是万死难辞其咎。 可她突然又想看看女儿,女儿虽出不了门,但该知道的消息一定早就知道了,当她知道付云归此时正跪在自家厅外头淋着雨,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哭?会闹?还是也会跪下来求她,求她让付云归起来,求她同意这门亲事? 她对付云归,究竟喜欢到了何种程度? 思来想去,她没有先去搀起付云归,而是去了女儿的祝月斋。 而后,便有了她永远忘不了的那一幕。 她的女儿,她从小带在身边娇养到大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竟冒着雨,爬上了院里那棵老杏树,顺着那摇摇欲坠的枝干,爬到了墙头,想要逃出去。 风雨拍打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击垮她想要出逃的心,她不管不顾,随便一抹脸,咬着牙坚持蹲在墙头,去找适合落脚跳下的地方。 那一刻,她是真的崩溃了。 她当真又喜欢上了付云归,为了他爬墙头 分卷阅读329 ,忤逆自己的期许,要去看他。 她冲过去,派人将她安全接了下来,感受她颤颤巍巍地缩在自己怀里,哭着求自己,让他起来,放她去看他。 那样的场景,她怎么能不答应。 一时心软,造就的便是后来无数次的后悔。 每每临安王府那对夫妇上门来议亲的时候,她都要后悔一次。 可是转眼,她就能听见人跟自己禀报,女儿今日又跟付云归去哪里玩了,他们去骑马,去游园,去吃新开的酒楼铺子,去买小姑娘最喜欢的首饰衣裳,女儿去宫里上学堂的时候,偶尔他也会陪着上下接送,给她送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小摆件。 她能清楚地看见女儿日复一日开心的模样,小脸滋润殷红,带有少女怦然的悸动和明媚,那是她的爱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生长成苍天大树的爱情。 想要拒亲的话如鲠在喉,终是说不出来。 没想到,这么一鲠,就鲠到了如今。 女儿已经跟他们家订了亲,收了聘礼,婚期,就定在付云归西行回来之后。 她觉得自己阴险,她居然私心,想要付云归干脆在西行的路上再也别回来了,那样女儿就永远只是她的女儿,可她又知道,那样女儿一定会很伤心,她是世上最不愿看到她伤心的人。 她妥协了。 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西行至少得一两年,好歹这一两年,女儿还能待在自己身边,叫她不用骤然感受母女分离之苦。 正出神着,心心念念的女儿便从外边一蹦一跳回来了。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晓得好好走路,往后去了人家家里,可是要被说的。” 许敬月抚着女儿发鬓,嘴上虽数落着她,心底里却巴不得她永远是这么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娘亲。”晏久初在她肩膀处蹭了蹭,“我今日去看桃林了,摘了好多桃子回来,待会儿叫人给您和爹爹送过去,才半日不见,我便好想娘亲呀。” “你就只想着你的未婚夫吧,去人家家里大半天,还去逛桃林,必定快活,哪里还需要想着娘亲。”许敬月掰开她的手,置气般不去看她。 “娘亲,您跟他比什么呢。”晏久初转到她眼皮底下,“他永远都不会有娘亲重要的,娘亲何时需要我,叫人唤我回来就是了,我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回来陪娘亲的。” “说的好听,将来你跟他去临安,压根就不记得还有娘亲了。”许敬月也不想在女儿跟前落泪,可是有些话说着说着,便是实在忍不住。 晏久初立马急了,安慰道:“娘亲,您别这么说,他跟我保证了,日后若是我不想去临安,可以留在京里陪您,还可以回家来住。” “那都是婚前他说的好听,你看他将来成亲了,还会这般答应你吗?新婚夫妻,哪有不住在一处的?” “娘亲舍不得,他就是再逼着我去临安,我也不会去的。”晏久初趴在她肩上,“我心中永远都有爹爹和娘亲,娘亲放心。” “好好好,爹爹也放心。”晏伯明上来搂住妻子和女儿,高大的身形将两人拢在自己阴影之下,“日后他付云归若欺负你了,你就只管回家来,告诉爹爹,爹爹一定抄起家伙帮你去王府打他,就算日后他袭王位了,爹爹也不怕,只要爹爹还打的动,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晏久初甜甜地笑了笑,缩在爹娘怀里最是安心。 *** 四月初的时候,圣旨下来,说的是四月末走,晏久初在书桌前举着圣旨看了老半天,悠长叹了口气。 “舍不得了?”付云归从一旁将圣旨拿回来放好,将她托起来,自己坐在了她原本的座上,叫她只能坐在自己腿上。 “谁说舍不得了,就是想着,你吃不到金秋的螃蟹了,还怪可惜的。”晏久初嘴硬着,去够桌上的笔墨。 付云归自觉去握她的手,嘴上边道:“我争取,在你吃到后年秋天螃蟹的时候,在家陪着你。”“你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吗?明年不行吗?怎么就非得后年?”晏久初嘟哝不满。 付云归瞧着那嘟起来的嘴巴实在可爱,忍不住轻啄一下,“再上进也得讲究实际是不是?明年大概是回不来,只能后年早些回来了。” “你还没跟我解释过,皇上为何会要你跟周小将军去西北?”晏久初边练着字,边问道。 “阿九知道开通商路,意味着什么吗?”付云归搂紧她的腰,叫她不会从自己腿上滑下去。 “杀戮。” 因为这一路,并不是谁都会听你的话,任你在这里借道做生意,不听话的,只有靠武力解决。 “周小将军是个武将奇才,有他领兵打仗,愁是不用愁,可光会打仗还不够,还得有口才,会做生意才行。” 能靠嘴皮子拿下来的地盘,自然最好不要见刀剑,毕竟沿途那么多百姓国家,若真是一路打过去,是人都会累,也会叫沿途百姓对你避之不及,而不是心甘情愿接受通商。 “你是在夸自己 分卷阅读330 口才好,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解决一些地区喽?”晏久初脑袋后仰,“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阿九要这么夸我,我自然是受着,不过谈判大多是随行的鸿胪寺人负责,我更多的是熬资历,去监督鸿胪寺和周将军,顺便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些主意的。” 原先的郑国公是朝中既有资历又有威望,才智过人的,能压得住周小将军,可是他一夕之间病倒了,朝中能接任他的人一时半会真找不出,皇帝干脆便选任了年纪轻轻的付云归和两个鸿胪寺少卿一起。 想法很简单,既然怎么都抵不上他,干脆直接选用自己最信任的年轻人上,一个不够,三个来凑。两个谈判,一个监军,这才勉勉强强。 “你有什么好需要熬资历的?你不管有没有资历,将来不都是要继承王位的吗?朝廷上下,就没有别的人可以代替你去监督了吗?” “阿九,如今虽已是天成四年,但当今皇上登基的时候,是冬天,满打满算,他当这个皇帝也才两年半。他辛苦,我们这群助他上位的臣子也必须得辛苦,他不想攻于心计,只想凭本事叫朝中气象焕然一新,做出一番业绩来,可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太少了,那些老臣,面上看上去都干干净净,没什么问题,可背地里一翻,几乎每个都有一本陈年烂账。在我之前,云阳侯府长子和皇后的爹娘都已经因为皇帝需要而远赴各州郡多年,在我之后,你哥哥,夏侯瑜,还有清之他们,都不可避免会受到外放,这都是迟早要做好的准备。” 越早外放,往后越有机会回到京城,回到权利中心,到时候能力有了,资历有了,年岁也到了,便是真正可堪大任的时候。 “也就是说,皇上手底下能担起大任的大臣们太少,他需要你去熬资历,回来升任职务喽?”晏久初听得一知半解,“可你回来不是还要去临安吗?老王爷那怎么办?” “你以为临安王是做什么的?说白了,都是为了辅佐皇帝的,没有什么本事就敢坐上王位,你以为没有人会对你虎视眈眈吗?” “哦。” 明白过后,才是最大的惆怅,晏久初闷声道:“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好好地回来。” “我知道,阿九还在等我回来成亲,我一定好好回来。” “你这人……” “嗯?” “没什么。”晏久初觉得他没脸没皮,干脆继续写字不理他,却被他无缘无故颠了一下,墨水在纸上划拉过好大一条划痕。 “付云归!”她气的喊了他全名。 身后那人悠悠闲闲道:“嗯,我在。” “我的字都毁了!” “是吗?”他顺势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抬眼看了看,不以为意,“我都要走了,阿九先前说好的,定了亲就给我些息钱,是不是真的?” 晏久初想起当时的话,老脸微红,“你想要什么息钱?” 付云归咬了咬她的耳朵,说了几个字,惹得她整张脸的温度都升成了猪肝色。 “是不是真的?”他还在闹她。 “不,不能太久……”晏久初转过身,跟只鹌鹑似的缩进他的怀里,“待会儿春闱就该放榜了,我是来找你一起去看二哥哥成绩的。” 付云归声色喑哑,贴着她耳朵,“好,我尽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我们二哥哥最重要的放榜环节啦!二哥哥第四次科考,能不能考中呢?能不能呢,能不能呢~ — 感谢在20211018?21:02:14~20211019?15: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409679?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中了(二更) “你等等,?你再等等。” 春闱的榜就在跟前,晏久初却叫付云归蒙了自己的眼,她实在担心,会看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差不多了,?做好准备了吗?”付云归贴在她耳边问她。 “再等等!再等等!让我深吸一口气!”晏久初着急地舒了两下气,?望着眼前一片黑暗,做足了准备才道,?“好,?你松手吧。” 大掌渐渐挪开,从指缝间透进来的光折射在晏久初的眼上,?有些刺目,?却是光明的好兆头。 她目不转睛,?盯着榜上的名单,同原书中提到的一样,第一名是颜采,第二名是尚期,许尚宁也如意料之中,?上了榜,可是她家二哥哥呢? 晏久初从前往后看,越看心越慌,万一此番还是没有二哥哥,?家里该多难过啊,这已经是第四回了。 她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谨慎地看过去,?终于,?在看到榜上最后一名的时候,看到了晏柏松的名字。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二哥哥中了,?最后一个!” 即便是最后一个,她也成了全场最高兴的小姑娘,忍不住 分卷阅读331 跳着欢呼起来,冲所有人都扬起一张灿烂笑脸。 “走走走,我们回家去,家里爹娘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庆祝,二哥哥此番得以中榜,我们全家肯定都高兴的不得了,势必要好好热闹一番。” “等等,我们先在街上走走,浮石已经回府去拉礼物了,等他过来我们再一起去。” “你还备了礼物?”晏久初惊喜。 “舅兄参加科考,我这个做妹夫的自然得做好准备。” “还是你周全,我就给二哥哥准备了几个桃子,还是上回你带我去摘的。”晏久初颇感心虚,带着他在街上转了转,打算买些有意思的东西回去。 可她左看右看,街上的都是些俗物,该有的晏柏松都已经有了,似乎也没有送的必要了。 “你不必费心,我的就是你的,那堆东西,尽可以说是你我二人所送,你哥哥也不会怪你。” “二哥哥自然不会怪我,可我就是想给他点心意嘛。”晏久初犯了难,“那你都准备了什么东西?” “他早前遍寻不得的几幅书画,有两幅是在我家,此番便作为他高中的贺礼,还有几支白狐点翠的狼毫,他定也喜欢。” “也是,二哥哥就喜欢这些读书人的小玩意。”晏久初想了想,“那你分一点给我,我才不要跟你一起送,那太假了,一看就是我没准备。” 付云归哭笑不得,“好。” 二人回到侯府正是用午饭的时候,看见女儿跟没事人似的将付云归带回来,许敬月也已经对此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晏柏松一番恭贺过后,便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吃饭。 用完膳,晏久初收拾收拾东西,还打算出门,付云归好奇地拦住她,看见她手中的东西,只问:“婶母方才说,此番能中贡生,多亏了云在池帮忙看着你二哥哥,可是我猜阿九这,不是要去谢云在池的样子?” “云哥哥那里自然是要我二哥哥自己去谢才显尊重。”晏久初明明白白道,“我不瞒你,我要去看颜采。” 付云归挑眉,“猜到了。” “猜到了你还不让开?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吗?”她犯了纠结,“可是我觉得他可能不太会想见到你诶,毕竟你从前对他是那个态度。” 想起自己曾做过什么的付云归其实也不太好意思说自己要去恭贺他,但是晏久初要去找他,他还是坚持道:“我送你去他家,在外头等你。” 狗男人总是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很有危机感。 晏久初点点头,“也行。” 反正她同颜采清清白白,倒是云在池,自己之前对他还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如今见到他总觉得羞愧。 就像曾经爬了墙的粉丝,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老偶像家,那她中途爬过的墙头的存在,就显得异常怪异。 “那便走吧。”付云归牵起她的手,将她护在掌心,似乎要以此来证实自己的所有权,晏久初笑他做无用功,他只无声笑着,不说话。 颜采家还在那条小巷子里,晏久初走进去敲了敲门,只听见里头很快传来声响,清俊秀朗的男子见到她的一刹,眼睫绽放出笑容。 “你来了。” 能中会元这事,其实在颜采意料之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才能,殿试对于他来说,是志在必得。 晏久初会来恭贺他的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着眼前又拿了一大堆东西上门的小姑娘,他不否认,曾有私心,也想搏一搏。 可是他考完试没几天,就听到京中盛传,临安王府的世子与忠义侯府的五姑娘定了亲,聘礼足足摆了两条街。 临安王府的世子,他虽未曾见过,但他第一反应,便是当初那个曾对他满是挑衅的男人。 许是他实在太过出众,导致他至今仍能清晰地记得他的模样,直觉告诉他,他不会把晏久初让给别人。 他的直觉是对的,送晏久初走的时候,他在巷子口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与她如今丝毫不用避嫌,很是呵护,连上马车这种小事都要虚撑着手护她周全,等到她安全上去了之后,他才抬脚。 而她也没了从前的排斥,看向他的眉眼间,尽是温和笑意。 在临走前,晏久初掀起帘子跟他挥了挥手,那个男人就坐在她身旁,同样与他点头致意了一下。 颜采一顿,回了个点头。 这样就很好,他想,他们是门当户对,神仙眷侣,侯府的小姐,皇上亲封的县主,配王府的世子,那才够,他一介贫寒书生,等到功成名就,不知还要何时,就算有幸三元及第,长街看花,那也是白衣起家,配不得她。 两条街的聘礼,不知会是他做官多少年的积攒,更别提后头的彩礼,婚宴,他知晓,他给不起这些风光体面。 或许等到几十年后,他把颜家发扬光大了,他们倒是有可能一同坐下来,商议商议子孙后辈的婚事,可是那时候,他娶的是谁呢? 他晦涩平淡的生活中,实在 分卷阅读332 鲜少有这样明媚炽热的女子,她占尽了世间好物,任所有美好奔她而来,却又不骄不躁,心平气和,不论经历过什么,仍旧怀有对学习的一腔热忱,不忘和善,她值得她所拥有的一切,她合该叫天上的星星都倾入囊中,再捧一盏浅月,醉饮当歌。 看着马车遥遥离去的方向,他驻足了许久。 失落吗?失落。 开心吗?开心。 她有好的归宿,那便开心。 第132章 、结局上(一更) “夫人。” 手上各提着个大红篮子的连翘和叶珠正候在祝月斋院子外,?等着晏久初出来,甫一见到许敬月,忙屈膝行礼。 许敬月看了看两个丫鬟,略一点头。 这都是马上就要跟着晏久初去王府的。 屋里,?她的女儿正坐在窗前,?苏和伺候着她描眉抹唇脂,净白的脸上画了喜庆的妆容,?浓艳却不显突兀,?见到她来,扬起一抹欣喜的笑。 “娘亲!” 许敬月勉强也撑起笑脸,?走到她身边跪坐下,?“让娘亲看看。” 她不舍地转过晏久初的脸,?见到女儿盘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发髻,簪着满头的金钗珠饰,单薄瘦小的身形尚未披上霞帔,脑袋也尚未顶上凤冠,看起来还是个偷偷想要长大,?却又实在没长大的小姑娘。 “娘亲的阿九真好看。” 大喜的日子,她忍住没落泪,摸了摸晏久初温润的脸颊,“你苏和姑姑真是将一身的本事都用在今日了,?阿九是娘亲见过最美的新嫁娘。” “娘亲。” 许敬月没哭,晏久初自己倒是忍不住先哭了。 她伏在许敬月的肩头,?也不顾会不会蹭坏了妆容,?“我会好想娘亲的,我一定经常回来看娘亲,娘亲,?我舍不得您。” “傻孩子,这时候知道说这些了,早说这些,娘亲就不让你嫁了。” 许敬月默默接住她的眼泪,不叫她把脸哭花了。 “不哭了,来,娘亲亲自给你带上发冠和霞帔,好不好?” 许敬月从苏和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发冠,将它送上晏久初的发髻,再为她披上一层大红的霞帔,小姑娘瞬间变成了即将要出门的新娘子,美艳到不可方物,气场容颜全都显现出来了。 “往后去了别人家里,要时常记得规矩才是,付辞疼你是一回事,他那一双父母又是另一回事,万不可再跟在家里似的,什么都任着性子来……” 晏久初点点头,“娘亲,这些昨晚你都说过了,我会记得的。” “也是,我女儿这么聪明,说一遍就全记得了。”许敬月擦擦眼角,“那就走吧,娘亲给你盖上盖头,咱们就出门了。” “娘亲。” 她转身的一瞬,晏久初还是抱住了她,在她怀中哭的不能自已。 许敬月再能忍,也挡不住要出嫁的女儿这样哭,母女俩一道,互相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肯歇下。 苏和忙紧赶慢赶给两人整理妆容发髻,怕误了出门的好时候。 “夫人,小姐该出门了。” 喜婆在外头催了一声,许敬月也拿起了红盖头,替女儿盖在了发冠上。 晏久初一路跟着她走,感受她手心灼烧的温度,在她松开自己的一刹,终于彻底感受到了她的不舍与彷徨。 手里被塞进红绸的时候,她下意识去瞧对面的付云归,却因着盖头的缘故,只能瞧见他的鞋面与喜服下摆。 他从西域回来,至今已有半年,这小半年,王府那边都在忙着布置婚事,因着老王爷的缘故,婚期定在八月初,正好他可以从临安赶回来参加。 西域来回一趟,原先说的两年多,他们最后硬生生花了一年零十个月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她跟着大长公主去城门口接人,彼时阳春三月,杏林花开,她折了枝杏枝,给他别在了冠边。 这男人邪门的很,本就已够好看,去了西域一趟,肤色晒得黑了些,不仅没丑,还比原来多了些不同寻常的韵味。 他给她带了许多西域好玩的东西,有色彩鲜艳到极致的衣裙,头巾,还有夸张富有寓意的耳饰,铃铛,还有丝绒圆顶的花帽,正宗的和田玉,大礼帽,三勒浆酒……那些花样足足装了两只箱子,如今正留在他的院子里,嗯,跟她的衣物嫁妆一起。 当初王府送来彩礼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人在咋舌惊奇,因为给的实在太多了,足足铺了十条街。晏伯明和许敬月倒是冷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般的场景,后来抬嫁妆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爹娘早给她备下了十里红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且实打实都是好货,还不包括后来的田庄铺子等物,她看着那单子,一度怀疑家里都要被自己掏空了。 结果许敬月只是轻飘飘告诉她,“这才哪到哪,你受了委屈,就只管回家来,家里养活你还不成问题。” 晏久初大为感动,又抱着娘亲期期艾艾好一会儿。 过往一 分卷阅读333 切仿佛都还发生在昨日,今日,她却已经坐上了花轿,被人抬着去往临安王府了。 付荀和大长公主早早就开始应付各类宾客,直到黄昏才坐下来,看着两人拜堂成亲。 喜婆在一旁唱词,说的一嘴的吉利话,大长公主乐不可支,礼成之后便赏了好些东西。 夜幕落下的时候,晏久初才被人扶着坐在屋里,挑完盖头,喝完合卺酒,付云归便又出去应付宾客了。 她本算着人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回来,便自己掀了凤冠,想先歇歇,不想才刚松了松骨头,就听见了一阵推门声。 付云归自己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想应付他们,只想回来看看我的新娘。” 他将床上的凤冠拿走,坐过来仔细端详晏久初的脸。 “方才挑盖头的时候便惊到了,我的阿九果然生的极美,是世间最漂亮的小姑娘。” 晏久初噙着笑,“你这话说的跟我娘亲说的一样。” “说明我和你娘亲一样爱你。”付云归跟她额头抵着额头,嘴唇碰了下嘴唇。 晏久初退了退,脸上烧起红晕,“娘亲才不会这么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阿九了?”他恬不知耻,越靠越近,将人一步步逼至床头,退无可退。 晏久初没地方退了,就只能捶打他肩膀,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含羞带怯,小鹿乱撞,“你明知故问。”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心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嗯,那阿九要不要继续欺负?” 晏久初摇摇头,“不要。” “什么?” “不要!” “好,要。” 付云归一把抱住人,扑倒在火红的床榻上。 晏久初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便再出不了声,只能任头上的金钗珠饰落了一地,渐渐是厚重的霞帔,喜服,腰带,鞋袜…… 红烛摇曳,春意迟暖,锦被翻浪间,她攀着他的赤膊,终于想起来,“是不是还有闹洞房来着?门关了吗?” “放心,拴上了,他们有分寸,不用理会。” 他将人彻底拖回怀里,紧紧锢住掠夺,叫她明白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该关心的人和事,此时不值得留意分毫。 …… 明石居夜里要了三回水,伺候的丫鬟小厮从一入夜就开始忙活,直至夜半。冬藤和浮石各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困倦的很,听屋里终于没了动静,这才放心叫手底下的人去休息。 不想晨光熹微时,又闹了一回。 晏久初浑身无力,闭着眼睛被人从桶里拎出来,擦干身子,又扔回到床上。 “九九辛苦了,再睡会儿吧。” 锦被底下是浓情蜜意不着寸缕的年轻躯体,晏久初既贪恋身边人滚烫的胸膛,又担心这禽兽不加节制,嘟嘟哝哝喊他给自己套上衣裳。 “不穿,起床再穿。” 付云归抱着她,双手所触皆是细腻嫩滑的肌肤,爱不释手。 “那你不准再乱动了。”晏久初也没有太执着,毕竟她是真喜欢他那不加遮掩的人鱼线腹肌和精壮结实的身材,任由他抱着,像个大火炉似的,暖和舒服得很。 “我待会儿是不是要起来给王爷和大长公主敬茶?”晏久初睡的迷迷糊糊,却也不忘许敬月给自己说过的规矩。 付云归腻在她耳边回应,“嗯,不过九九该换个称呼了。” 晏久初脸上漾起颇为甜蜜的笑,将脸埋进他胸膛,“那是要给爹娘敬茶了。” “嗯,是爹娘。” 付云归亲了亲她,宠溺地应着。 夫子从小教导克己复礼,规矩是他和付照从小就不敢忘的东西,管一双父母,叫的从来都父亲母亲,爹娘其实是过于亲密的称呼,可他的阿九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孩子,管父母习惯了叫爹娘。 这倒更好,大长公主一直嫌他和付照太规矩死板,不亲切,比起守规矩的人,他们家更需要一个活泼开朗,亲切爱笑的小姑娘。 虽然这个小姑娘,昨晚已经在他的怀里,彻底变成了小妇人。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付云归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总算睡在了自己身边,自己怀里,同张锦榻,同个被窝,此后数年,再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回笼觉醒来,真正起身的时候,也还不算晚。晏久初由冬藤挽了个新妇的发髻,从前的双丫髻什么的算是彻底不能扮了,她略略感叹,见付云归从她的首饰匣子里挑了支流苏步摇,簪在了一旁。 “以后想做小姑娘,依旧可以做,不用担心那些。” 晏久初捶他,“那出去见人怎么是好?” “不见人,就给我一个人看,做我一个人的小姑娘。” “你想得美。” 晏久初没理他,只仰起脸问他:“我今日好看吗?” 付云归认真看过她的五官眉眼,劳累了一夜的小姑娘气 分卷阅读334 色一点也不差,相反还有些熠熠生辉,娇嫩的脸上依旧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红扑扑的,叫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咬住轻啄一口。 他的确没忍住,啄了一口,回她:“好看。” 樱桃小嘴弯了弯,手臂勾住他的臂膀,“那我们走吧,去给爹娘敬茶了。” “嗯。” 大长公主一早就坐在厅里,等着两人过来,若荷见了直发笑,劝她别太激动。 “哪里能不激动,九九头一回给我们敬茶呢,那是小事吗?” 若荷失笑,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叫大长公主一时又气又好笑,“云归真是的,头一回也不晓得克制些,夜里就算了,一大早又……可别把我儿媳妇折腾坏了。” “小两口新婚,公主且放他们去吧,世子平日里是个最重规矩的,定会来敬茶就是了。” “本宫哪里是要看他,本宫只想早些见见阿九,也不知道那孩子,路还走不走的动。” 大长公主的担忧是必要的。 路虽然还走的动,但走的比从前艰难了不少。 晏久初刚起床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浑身使不上一点力,一身衣裳还是付云归给她穿的,梳妆也是付云归抱她过去坐好了才叫人进来伺候的,可是梳妆完起身的时候,她还是腿软了。 她撑着付云归,在屋里来来回回慢吞吞走了好几趟,才勉强可以像样地走路,这才有脸出门。 敬茶的时候,大长公主和临安王都在,付照和留宋夫妇也在,她跪在地上,举起的胳膊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上头躺着一只碧绿翡翠镯子,叫大长公主见了心头一动。 那正是她当年趁晏柏兆大婚的时候送给她的,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晓得这镯子的意义了,未成想,她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个惊喜。 “好孩子,快起来。”大长公主惊喜难掩,喝了她敬的茶,迫不及待喊她起来。 本来她自己当初嫁给付荀的时候,便没有给婆婆敬茶这一说,如今付云归和晏久初给他们敬了茶,她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只叫小两口能甜甜蜜蜜就行。 新婚小夫妻,甜蜜自然是能甜蜜,就是有些甜蜜过头了,晏久初觉得。 “我明日还要回门呢。”她推推身前伏着的脑袋,想叫他歇下。 “就一回,一回就放你歇息,好不好?”说是问话,他啃咬着,却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晏久初被他弄得酥痒难耐,“那,那你快些。” 语毕,耳畔传来一阵轻笑,“这种事快不了,快了阿九会嫌弃我的。” 晏久初欲哭无泪,揽着他臂膀,像只濒死的鱼,于弱水间沉浮,起伏皆由不得自己。 夜里红烛跳动,他当真只要了一回。 “乖,好好休息,明早带你回家。” “嗯。” 她过了水,浑身清爽,沉沉地窝在他怀里睡去,再想不起别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9?19:23:29~20211020?14: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殿春、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结局下(二更) 婚后第二日回门,?晏伯明许敬月夫妇还有晏家几个兄长都早早备好了红包,准备送给新婚的小夫妻。 按理说,家里头婚嫁该是按照年纪规矩来,可惜晏家如今除了大哥晏柏兆成了亲之外,?就只有两个幼妹出了嫁。 晏敏初是前一年成的亲,?比晏久初还早。 许尚期是个争气的,天成四年的时候一举成了探花,?加之他并非出身寒门,?乃是世代清贵的许家,入仕之后,?很得皇帝重用,?年纪轻轻已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 当初两人成亲的时候,?晏久初还担心郑氏可能会为难晏敏初,不想有许尚期在其中做周旋,婆媳关系不仅没差,还隐隐有些亲密。 周氏自晏敏初婚事完成之后,就又回去闭门思过,?潜心礼佛了,不常见她,郑氏的存在,倒也弥补了些她对母亲的眷恋。 再有,?许尚宁高中之后没多久,也跟大长公主牵线的南屏郡主定了亲,?新婚的时候,?大长公主随了不少礼,也算是对郑氏的安抚。 晏久初是后来才知道大长公主为了叫郑氏心甘情愿同自己解了婚事,拿过付云归是因为晏敏初和许尚期才会受伤这事做文章。 她初听的时候,?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后来付云归告诉她,其实在他刚醒来后没几日,许尚期自己就已经来过了。他是个有担当的,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肩上,说是自己挑的地方,约的晏敏初出去,错全在他,大长公主要责罚也只管责罚他。 晏久初听过之后只顾惊叹,难怪晏敏初会在那么多人的鹊桥会上看中许尚期,说他是跟付云归同一卦的人,她那二表弟,当真是个靠得住的。 分卷阅读335 而她的大哥哥,在天成四年的年底就升级成了父亲,有了一双可可爱爱的龙凤胎。也正是有了这两个孩子在,才叫她放心,日后就算她不在,许敬月有两个孙儿需要照拂,也可以少花些心思在挂念她身上。 晏久初回家的时候,家门口按规矩放起了炮仗,她和付云归在一片烟雾缭绕的焰火气中进了家门,再朦胧的画面也挡不住一团喜庆。 “谢谢爹娘,二叔,大哥哥大嫂嫂,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她在一群长辈中转了一圈,每人手里都要了两个红包过来,笑得停不下来。 大哥哥过不久就要去外任了。京中职务做到兵部侍郎,再往上便该是尚书,可纵观历届六部尚书,没有一个是年纪轻轻没留胡须的,大哥哥不管是在年纪还是履历上都还不够,只有先外放几年,在地方州郡干出一番业绩,到时候回来,才能往更高处走。 此番外放,大嫂嫂也打算跟着同去,只是两个孩子尚是孩提,需要留在京里,由晏伯明和许敬月照料。 许敬月求之不得。她知道晏久初出嫁之后,自己必然会失去不少欢乐,正好,还有两个孙儿给自己带,日常含饴弄孙,顺便费心给剩下几个儿子寻门好亲事,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至于二哥哥,他虽殿试结束,成了进士,但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需从一个七品小官做起,不算太糟,这个结果已经远超许敬月想要的预期了。 就是他的婚事,一直不太着调,这叫许敬月很是头疼,一度怀疑他是还想着那个戏子不肯忘,不肯跟家里和解,也不肯跟自己和解。 三哥哥年纪轻轻,倒是已经从幽州外放回来了,过不久又要去济州上任,不过济州可比幽州近多了,这回担任的职务也更高了,唯一值得许敬月费心的,也就是亲事。 四哥哥倒是不必费心亲事,前一年皇后的鹊桥会,他同宫中一位六品女官相看上了,只等那女官得了皇后的准许,能自由婚嫁,便想娶回家门。周氏坐了几年佛堂,人也看开了不少,没嫌弃那女官家世,只简单问了些品德修养,便放他们自己去了。 日子有好也有坏,总是要照常过。 晏久初一回家便喜欢抱着小侄女逗着玩,将她嫩到不行的小手掌凑往付云归脸上拍,教她道:“这是姑父,一一会喊姑父了吗?” 晏柏兆和夏侯茵的一双龙凤胎,哥哥叫晏之舟,妹妹叫晏之亦,妹妹的小名叫一一。 “姑,姑,姑姑……姑姑……” 晏之亦如今还只会喊姑姑,不会喊姑父,晏久初听了直开心,抱着她跟付云归炫耀,小侄女都会叫她了,却还不会喊他。 付云归失笑,只抚了抚小侄女柔软的几根头发,“一一很可爱,阿九若是喜欢,咱们……” 晏久初赶紧堵住他的话,“咱们再说。” 她知道生孩子有多痛苦,夏侯茵生产的时候,她就在屋外陪候着,那叫声实在震人心魂,她感觉自己尚未做好准备承受这份痛苦。 许敬月将他们的聊天看在眼里,私下将晏久初叫过去说体己话的时候就问了,“这两日夜里如何?” 晏久初心思还在小侄女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如何?” “都嫁了人了,还要娘亲说那么仔细?”许敬月拍拍她的手,“自然是榻上。” 晏久初红了脸,感觉自己还是个在接受大人盘问的小屁孩,永远不敢在成熟的长辈面前看电视剧亲吻的那种。 “就,就挺好,做的挺多……”她磕磕绊绊,只能这么回许敬月。 “可有弄进去?孩子的事可有商量?” 她这么一说,晏久初倒是醒悟过来,是啊,一直没做措施来着。 她有些羞耻,“弄进去了,孩子还没商量。” 许敬月又问:“那是打算顺其自然?” “大概?”晏久初自己也不确定,缠着许敬月担心道,“娘亲,我其实还想再玩些年来着。” “你这话跟娘亲说有什么用?你得跟他说。”许敬月爱惜女儿,自然愿意尊重女儿的意思,“不过你还得考虑他们家二房,二房比你们早成亲,两年了一直没有要孩子,恐怕也有大长公主的意思在,你们毕竟是长子长媳,大长公主的意思,恐怕是想要长孙出在你的肚子里。” “这算什么事,付照留宋他们感情好,孩子先生就先生了嘛,何必一定要我们先生?”晏久初不大乐意,觉得这是在逼着自己生孩子。 “所以说,你们在房事和孩子上还是得自己商量好,不能贪一时享乐,忘了后患,有什么事就叫付辞去同他家弟弟商量,他们俩都是有主见的,知道该怎么办。” 晏久初深以为然,“我知道了娘亲。” 许敬月担心的事情多,过了一桩还有下一桩,“还有去临安的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今年刚成亲,他留在京城陪我,明年初就得跟着老王爷回临安了,再过些年,便得他自己去,叫老王爷留在京城享享清福了。” “你呢?跟着他去吗?”许敬 分卷阅读336 月最在乎自然是晏久初的行踪。 晏久初低了头,实话实说:“娘亲,我还没做好打算,我贪心得很,既想要他,又想要您,他说等过了年再说,我便也就没多想,想着等过了年再说。” “也好。”许敬月抱了抱她,“你们毕竟才新婚,你若想跟他去,娘亲也能理解,只是娘亲总私心,想你留在京城多一些。” “我懂,娘亲,等过一阵子好不好?等过了新婚这一两个月,我再跟他想想主意。” “好,娘亲自然是随你,你不要委屈了自己就好。” 母女俩窝在房里说了不少的体己话,说着说着,晏久初突然想起什么,找到自己的衣柜底下,想要翻出当年那张印有付云归手印的承诺书。 结果怎么都没找到,只找到一张印有她和付云归两个人手印的承诺书。 “这是什么?”许敬月凑过来,只细心看了几行,便笑着摇了摇头。 “我都不知他是何时印的这东西。”晏久初比对了下指纹,确定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大拇指印没有错。 “定是趁你睡着的时候。” 许敬月看着上头“一辈子不和离,不分房,不纳妾……”等字样,难得感慨了一句,“你爹爹总说,看的出来他很珍惜你,娘亲倒一直没怎么觉得,如今看这东西,虽幼稚,却的确是真的疼你。” “娘亲,他总说,他会跟你一样疼我。”晏久初哭笑不得,“其实我们全家人都好疼我,我何德何能,有你们做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既然疼我,一定要陪我长长久久才行。” 许敬月笑着轻抚她,“好,娘亲一定陪着我们阿九,长长久久。” 回去的路上,晏久初便一直噙着泪,舍不得许敬月。 “好,乖,明日一样能来,这几个月一直在京中,你随时想来就能来。”付云归哄了半天才将人哄上马车,见人坐进马车后,还没等他来擦,便自己先抹了两把泪,从袖中掏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 “你这是何时写的?”她将那封承诺书展示给他看。 付云归看了一眼,“成亲那日夜里。” 晏久初盘问:“那你是趁我睡着之后干的吗?” “嗯。” “那又是何时放回到我家柜子底下的?” “今早回门喝了桂圆茶之后,你只顾着逗弄你的小侄子小侄女,我便去将东西放了。” “行吧。”晏久初盘问完,将纸收回到袖子里,面色严肃,“付云归,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 付云归直接问:“孩子的事吗?” 有时候,人也不需要那么聪明,这会显得对方很尴尬。 晏久初尴尬了一下,“嗯”了一声,“你这几晚都弄进去了,那孩子……” 马车里燃着昏黄温暖的小橘灯,付云归借着不甚明显的亮光,抱紧她,“阿九还不想要孩子吗?” “我想再玩两年,好不好?我还没打算好做母亲呢。”晏久初实话实说,生怕他不答应,还特地揽着他脖子,轻轻柔柔叫了他两声,“世子哥哥,阿辞哥哥,好不好?” 这称呼显然是奏效的,晏久初刚喊完话,便感觉付云归搂抱着自己腰的手又紧了一寸,呼吸渐沉,“那阿九想何时要孩子?” “两年,两年后就要,好不好?” 付云归搭在她肩上想了想,点了点头,“好,不过有个条件。” “嗯?” 随后,付云归只不过同她耳语了一句,便叫她整个人瞬间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想要四处逃窜。 付云归锢住她,没让她逃走,“既然书都买了,总要派上用场的是不是?” 他的不要脸程度叫晏久初大为吃惊,“那又不是什么好书!” “阿九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是?” “你,你你你……” 晏久初急着要打他,结果一下马车便被他抱回院子,关上房门,从床底下翻出了那本晏久初死活找不到的书。 “你把它藏在这种地方!”她面红耳赤。 “九九看看,今晚想试哪几个?”他抱着她翻出那本满是图画的书,一边看一边跟她认真讨论。 这种只适合一个人躲起来看暗爽的东西,如今居然就这样被摊开放在两个人的床上,晏久初羞耻心爆棚,付云归说的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 非人哉,实在非人哉…… 当晚,房里又叫了三回水,晏久初实在不剩一点体力,被他真空裹进被子里抱紧的时候,有气无力踢了他一下。 “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能长命百岁了,你迟早,迟早得完蛋。”她气若游丝,喷薄出的温热气息都融在付云归的胸膛。 黑暗中,付云归垂眸笑了笑,抱紧人放在心头,“放心,在阿九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都还可以,我还要陪着阿九,长长久久呢。” “谁要跟你长长久久。” “是你夫君。” 听到这话,还没有叫过这 分卷阅读337 个称呼的晏久初一下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抵着困意唤了他一声,“夫君。” 回应她的是被子底下更有力的拥抱,“嗯,我在。” “夫君,夫君……”她觉得好玩,叫了一声又一声。 每叫一声,付云归都耐心回她,“我在,我一直都在。” “嗯,夫君,我们长长久久。” “好,我们阿九,长长久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真的真的很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陪我们阿九和世子到这里,这本写了两个月多,终于完结了,我爱书里的每个人物,阿九,世子,国舅,爹爹娘亲,大哥哥大嫂嫂,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还有一群狐朋狗友,每一个人我都爱,都是我的崽,再次感谢大家陪我和崽崽们到这里,鞠躬,感谢!!! 可能会有朋友觉得结尾这里有些仓促,因为有些东西打算放在番外写,比如世子去西域这一段,还有后面两个人的孩子问题,阿九去江南还是留在京城等问题,还有云在池个人part,二哥哥个人part等,所以可能正文看着进度会快一点,明天开始会连载番外,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mua~ 最后的最后,“我们阿九,长长久久。” 番外见~ ———————— 给隔壁一直想做男主的野心勃勃西南王世子陆狗打个广告,求收藏,书名《她来时风华正好》,文案如下: 文案一: 陆酌是个胎穿,穿到某本小说里西南王府几乎最不受重视的庶长子身上。 身为王子的他福还没怎么享过,便被他爹一脚踹到了京城做质子。 一路摸爬滚打到十八,老皇帝病死,新皇帝才准许他回他爹的封地。 回封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夺权,把他爹软禁起来;第二件事,就是要他爹上书皇帝,叫他做王府世子。 两件事办完,陆酌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开始肆意享受人生,不想一场意外,叫他比他爹先早一步,碰上了即将成为他嫡母的姚明微。 文案二: 西南王昏庸无能,淫/乱无徳,治下无方,人到五十,熬死了三任王妃,青州知府之女姚明微是被皇后选中,即将送给他的第四任王妃。 她理所应当地逃了。 逃了没多久,又被抓回来了。 京城的西南王行府里,姚明微被扔在地上,看着坐在上首的,年轻的西南王世子,心下一咬牙,嫩白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衣袖。 “救我,求你。” …… 诱他乱来的继母x拼命忍住不想乱来,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乱来的继子 她来时风华正好,我怎么忍心,让她落入那个老男人的泥潭 她说我是救她的唯一解药,我信了,此后数年,我疼她如宝,她却原来只把我当过墙梯 tips: 如上所见,男主不是好人,而且前期事业心很重,比付狗还狗,比付狗还黑!女主也非良善 第134章 、番外一:春日游 付云归随周攸平带队从京城出发去往西域,?是四月底的事情,彼时他的伤已经修养的差不多,只要不做太剧烈的动作,就基本跟平常无异了。 晏久初跟他在三月中旬定了亲,?两人的关系照如今的情形来看,?该叫未婚夫妻。 临行前几日,晏久初被他叫到王府,?美其名曰请她帮忙收拾东西。 天晓得付云归自己是个多么仔细的人,?哪里还需要她来帮忙收拾什么东西,晏久初觉得他在没事找事,?但也装模作样,?帮他把行李包裹都翻了一遍。 “就这么些东西吗?” 她翻来翻去发现压根就没几样东西,?必要的衣裳,厚氅,鞋子,御寒的,防风沙的,?还有书本,图纸,信函……几乎就没了。 “其他东西军队里都有,出远门带太多东西不方便。”付云归同她解释。 “那你还要我帮你收拾什么?”晏久初稀奇,?该带的他都带了,剩下的,?他难道想把她也打包带走吗? “想把阿九也打包带走。” 付云归轻轻舒着气,?从后将她圈进怀里。 好嘛,真就已经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 晏久初见他屋门早不知何时关上了,知晓这可能是要干坏事的节奏,?便想悄悄不着痕迹地带他转移注意力。 “带我走呢,你是带不走的,但是我有个东西可以让你带走。” “嗯?” “喏。”晏久初转身,将藏在袖中的荷包掏出来放进他手心,“我不太会做,都是跟敏敏和嫂嫂她们边学边做的,这可比读书难多了,你就将就带着吧。” 对付云归来说,这属实是意外之喜了。 他看了看荷包的绣面,是经典的二尾锦鲤游戏图,绣面上针脚有纰漏的地方不算少,但在他眼里看来,却远胜于那些女红好手们做的精致 分卷阅读338 东西。 他捏了捏荷包,好奇拆开,看了眼里头,“怎么还有两枚铜钱?” “这是我先前收的压岁钱,他们说,西域那边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每晚将荷包放在枕头底下,能辟邪。” 其实情况晏久初是知道的,西域说近了不就是新疆那边嘛,她一个现代人,自然是晓得的。可是当初听了晏敏初和夏侯茵的话,她不知怎的,还是有些迷信,鬼使神差地就将东西给塞进去了。 “我难得做一个呢,你好好带着。”晏久初将荷包别在他的腰带上,又拉着他去翻看那些西域的图纸。 折了好几折的大幅图纸被她摊开在书桌上,她拿了支狼毫,没有蘸墨水,虚虚在上头纵横演示着,凭借自己从前多年学习地理知识的经验,将能告诉他的地形地势民风民俗等问题都悉数告知。 这里毕竟是古代,知识的获取条件有限,付云归有这么几张地图,已经是许多边塞将士费尽心血的结果,可是他发现,这一切在晏久初眼里,似乎都显得如此轻松。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次,西南王派刺客进京,他奉命去抓捕,结果晏久初居然能轻松地猜中他所有布局。 她的聪明让他忌惮,为了避免再次伤害到她,他对她用了药,当时勉勉强强套出一些话,可也只是一些胡话。 什么做了很长的预知梦,那些事情都是梦里出现过的,梦里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差点连他亵裤的颜色都说出来了。 他当时便觉怪异,可是那晚更怪异的,是晏久初突然莫名其妙亲了他一口。 切切实实的,唇贴着唇,亲咬了。 他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克制了十几年,对与姑娘相处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可是那晚晏久初亲了他,叫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难忘那个滋味,甚至于很多次在梦里都会梦见她。 那彻底乱了他的心神。 也叫他一时忘记了,这个小姑娘究竟聪明到多离谱。 如今再看她对着这幅地形图侃侃而谈的样子,付云归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盘问盘问。 他从晏久初手里夺过狼毫,挂回到笔架上,卷起那张图扔到一边,将晏久初整个托起坐在桌子上。 整个过程快到措不及防。 晏久初上一秒还觉自己是个了不得的军事学家,指南道北,纵横谋划,下一秒似乎就成了霸道总裁的小娇妻,被人强硬地挤进腿间,锢住腰身。 她卡了词,双腿悬空挂在桌子上,脑袋堪堪才到付云归胸膛,缓了一会儿才抓着他腰带问:“怎么了?我还没说完呢。” “你是哪里知道的这些?” 除了男女之间的最后一步,付云归自觉跟她已经没有什么不好坦诚相待的了,问话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单刀直入。 “啊?”晏久初该装傻时就装傻,“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当初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既能梦到西域边疆,又能梦到西南王的刺客,还能梦到我亵裤的颜色?” “你这人!”晏久初前面听着听着都还好,后头那句却是怎么都不对劲。 付云归不知不觉回到了办案时的状态,并不在意这种东西说出来有多羞耻,而是专注于晏久初的神情,严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九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不能。”晏久初也不跟他兜圈子,诚恳地注视他眼眸。 可即便是办案时的付云归,骨子里也已经是个沾了情爱的俗人,他不会再跟从前那样诘责逼问自己心爱的小姑娘,知晓她的态度后,只是点了点头,换了个问题—— “那阿九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么博学多才是怎么回事?” “六岁痴傻,中间十一年没有任何知识的进益,十七岁清醒,一夕之间,不仅几乎所有的字都认得,还会许多成语典籍,这也是梦里一觉就能学会的吗?” 他的问题当真犀利,叫晏久初几乎哑口无言。 她试着解释:“我从小就很聪明,小时候娘亲就夸过我,识字量比哥哥们还厉害,到六岁时已经学了不少东西了,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就叫我将这份聪明藏了起来。后来清醒了,我其实背地里又偷偷学了许多来着,只是都是瞒着你们的,你们才会觉得我似乎是一夜就会的。” “是吗?”付云归缓缓摩挲着她后脖颈,情绪不明。 “你不信,是吗?”晏久初也知道自己理由拙劣,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绝不会把自己胎穿这种事情告诉付云归。 付云归却平静地告诉她:“我信,阿九说的我都信。” 乍一听很宠溺的话术,却叫晏久初觉得敷衍。 这话说出来,不就是彻头彻尾地不信了吗? “付云归。”她觉得委屈,“我本来可以自己遮掩的好好的,叫你一辈子都不再想起我有问题的,可是你要去西域,我怕你出事,这才特地想告诉你一些自己知道的东西,想要你平安回来,你为什么就非要执着于这些?” 分卷阅读339 “执着?阿九不想我执着,是吗?” “阿九还有多少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阿九不愿告诉我,没事,我说信你的意思,就真的是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只是阿九也得记好,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像今日这番对西域的见解,在我面前说说没事,但在他人面前说了,人家可能不仅不会夸你,还会把你当成细作抓回去审问,明白了吗?” 付云归如今对她永远发不起脾气来,见她几欲落泪的表情,自己心便软了大半,说到最后,只能轻缓地去啄弄她的嘴唇安抚她。晏久初还有些小孩子脾性,犟道:“那你就不担心我是细作吗?” “如果阿九真的是,你就不会告诉我这些了。” 因为这是在明目张胆引起他的怀疑。 “我知道,阿九在乎我,才告诉我这些,是不是?”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将她摁在怀里,细细研磨,“对不起,我不该问阿九这些,既然阿九不想说,就要把它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有时候知道的太多,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很喜欢卧房里的这张书桌,喜欢看晏久初坐在上面,尽情仰头迷离,与自己欢好的样子,看金箔洒进屋内,落在她乌黑浓密的发髻上,娇嫩的脖颈因为身高的缘故,总是需要扬长来迎合他,他啃咬其间,妄图留下点点痕迹。 爱意肆意绵长,总该有一场临行前的狂欢。 他不用等晏久初的回答,她扣在他腰带上的手,拉扯他衣襟的手,攀着他脖子肩颈的手,早就是所有回答。 “阿九答应我,一定要护好自己,再聪明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京中到处都是眼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嗯,那你也是。”晏久初娇艳欲滴的嘴唇水嘟嘟地撅着,靠在他怀里安心。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付云归抱紧她,“就等两年,或者我争取更早一点,早点回来,早点迎我们阿九过门。” 晏久初莞尔,“如果不是去西域的话,两年正正好呢,我还可以陪陪娘亲。” “嗯,那你现在在京城多陪陪你娘亲,等我回来了,再多陪陪我。” 晏久初笑笑,“看你情况。” 结果情况就是,在他回来的那日,她陪大长公主一大早出城门口去接人,在一见到人的刹那,受大长公主感染,一下没忍住就哭了。 他走时是四月末,山寺桃花始盛开; 他归时是三月初,杏林白雪,春意闹枝头。 临走前忘了别一枝桃花在他冠上,晏久初想,那么既然回来了,就折一枝杏花送给他,作为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回来的那天没怎么说上话,他跟周攸平几人都要急着赶进宫跟皇帝复命,只当众抱了抱她,便又分开了。 她看见他腰间挂着那只做工粗糙的荷包,边角已经有些磨破损,还有走线,却仍旧没被嫌弃,稳稳当当地挂在当初她给他别上的那个位置。 他在马上,遥遥地喊她去家里等他。 大长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当时留宋已经嫁入了家门,虽然付荀不在,但时隔两年,她终于又可以过上儿子儿媳成双成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想想就美好。 可惜那晚付云归没回来。 近两年的西行之旅,他们有太多东西要跟皇帝汇报,那一晚,几个领头的,全都坐在居正殿里彻夜长谈,一个没回家。 晏久初以为,他一夜未眠,总得回去好好补个觉再来见自己,不想一大早,冬藤便跟她说,临安王世子来了。 她出去的时候,他正在厅里跟晏伯明还有许敬月吃茶,毕竟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婿了,她的爹娘对他也都还算客气。 饶是铁打的人,也挡不住一路车马奔波,回来就进宫彻夜复命,完了又马不停蹄地来看她。 晏久初坐在他身边,很明显可以看见些眼底的乌青。 近两年不见,具体该是一年零十个月,他比从前晒黑了一些,眉眼鼻骨的轮廓也比从前更加立体了些,下颌线依旧清晰可见,五官凌厉不失韵味,相较从前,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沧桑感。 晏久初本想叫他今日陪自己走走,但是看他这个样子,她觉得,他当下更需要一场安安静静的睡眠。 于是她就陪着他睡了一觉。 她靠坐在床头看书,付云归就褪了外袍,只着中衣,躺在她身边,睡的安稳。 一觉从天亮到天黑,他直接错过了午饭,一睁眼就是晚饭的时候了。 晏久初早看书看的无聊,没事干趴在床上观察起他来。 付云归睡觉很规矩,脸庞向上,不会乱动。阳春三月,穿的中衣也没有多厚,她隔着薄薄一层,似乎能看见他里头道道清晰的伤疤。 去别人的地盘上抢饭碗,不动刀剑怎么可能呢?只是付云归平时送回来的家书,总是报喜不报忧,导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受的这些伤,严不严重,痛不痛苦。 她直接趁他还睡着,扒了他的上衣,几条已经结痂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还有一些已经 分卷阅读340 褪痂缝合,重新长出了嫩肉,与旧的看上去格格不入。 昨日回来时小哭了一场,如今看到这些伤疤,她又实在收不住,将泪落在了付云归身上,混进他灼热的胸膛里。 “没事,早就不疼了。” 他不知是何时醒的,看她趴在自己身上一道一道伤口数过去,也没有阻拦,只是在她忍不住啜泣的时候,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晏久初边哭边摸着他那些伤口,难得主动,凑过去亲他唇角。 夜色彻底笼了下来。 总算如大长公主所愿,这一晚,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凑一桌,陪她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明日陪我去春游,好不好?”晏久初回家的时候,从王府园子里折了枝初桃,搭在付云归鬓边,算是弥补去时的遗憾。 他随她开心,勾着她的手低低地应着。 “我们去看杏林,白云山上开了一路的杏花,我去年就跟二哥哥还有敏敏他们上山去玩过了,摘了杏花交给彭郎中,他能做药膏敷脸,很是舒服,你的那些伤疤,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敷,我回去就找彭郎中问问……” 她絮絮叨叨,将明日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他听。 付云归很喜欢她这种把自己规划进生活里的样子,抱着她什么都答应。 翌日,他来接她去玩,她从自家带了几样自己早起做的点心,当做春游吃食。 白云山脚下,盖着白色碎花布的食盒篮子被付云归自然接过,提在手心,他的另一只手,熟练地握住那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听她嬉笑,听她玩闹。 “世子哥哥。” 晏久初久违地这么叫了他一声。 他蓦然回头,见她将一手捧住的杏花全都抛洒在了他的头顶。 潋滟春光下,婆娑树影间,他的小姑娘笑得比谁都开心,一本正经地跟他赋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真好,她还愿意称他做少年。 付云归弯了弯唇角,由她闹着自己,只是紧了紧她的手,这辈子,再没打算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出自唐代韦庄的《思帝乡》 — 感谢在20211020?19:53:51~20211021?18: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409679?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番外二:付照留宋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句话是一点都没错。 在付云归去西域,晏久初尚未嫁进王府的这段日子里,临安王府只有两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一个是大长公主,?一个是留宋。 留宋是天成四年的中秋嫁进王府的,?比晏久初整整早了两年。 她和付照成亲的事,在京城一时也掀起过不小的波澜。有人羡慕她好命,?就因为被付照看上,?就能一跃从罪臣之女变成王府二夫人,不仅家里翻案,?连带着自己也成了福嘉郡主的义女,?可谓是乘风破浪,?逆风翻案;可也有人暗地里等着看她的笑话,那样的家世进了临安王府的大门,日后还不知大长公主会如何待她呢,这婚事究竟是福窝还是烂坑,可还有的瞧。 晏久初最开始听到这些言论的时候,?是在昭玉小郡主的生日宴上,彼时距离两人成亲只剩不到半个月,几个年轻姑娘抱团,说着一些不入流的话,?脏耳朵。 她本想替留宋说两句,不想那昭玉小郡主倒是比她先沉不住气,?气鼓鼓道:“你们再这样说话的话,?我就不要你们到我家来玩了!留宋姐姐马上就是我的表嫂了,你们背后居然这样议论我的表嫂,我要去告诉清之哥哥,?让他来处置你们!” 众人背后议论留宋是一回事,一听到付照的名讳又是另一回事。 再怎么着,那都是临安王府的二公子,皇上面前的红人,叫他知道这些,怕是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于是她们纷纷围到昭玉小郡主身边,不停地说好话,说自己错了,请她嘴下留情,万不可将此事捅到那临安王府二公子跟前。 昭玉哼哼唧唧,并没有打算这般轻易地原谅她们。 人群中有机灵的,注意到晏久初,便拢着她道:“乐寿县主也是临安王府的媳妇儿,也是郡主您日后的表嫂呢,烦请县主为我等说说话,我们实在不是有意要提起您那位妯娌,实在只是日常玩笑罢了。” 这是晏敏初平日里交好的一位姑娘,晏久初认得,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是借着晏敏初的面子,想要她给她们说好话呢。 晏久初了然,却并未如她的意,“玩笑也得有个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孙姑娘也是定了亲的人,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你们方才说的话,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取笑留家姑娘,而是将大长公主和福嘉郡主 分卷阅读341 也连带了进去。既讽刺了福嘉郡主的身份还不配同临安王府结亲,又在暗道大长公主这个做婆婆的,会刁难儿媳妇。” “乐寿县主慎言,我等从未有诋毁福嘉郡主和大长公主的意思!” “有没有这个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传到福嘉郡主和大长公主的耳朵里,她们二人会如何想。”晏久初目光扫过这一群世家贵女,“既知道有些话不该说,早就该管好自己的嘴巴,事后知道错了,再拼命找补救的方法又有何用?各位日后也都是要嫁人的人,娘亲和婆家的命,可能就挂在你们这一张嘴上呢。” “你!” 忠义侯府的出身并非是这里最尊贵的,被教训的这群人当中自然有对晏久初不满的,可奈何她有个顶尊贵的婆家,大长公主对她的喜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家再想怼她,也不得不忍住。 后来,这事过去没几天,留宋便带着东西上她家拜访了。 “我听说你前几日帮我说话了。”她满眼感激,低头微笑的时候面上却有不少无奈和心酸,“这京中还甚少有你这样身份的人愿意替我说话的。” 一般的世家贵女,对于这等事情都是持鄙夷的态度,毕竟在她们看来,付照和留宋算是先私自定的终身,再逼大长公主不得不同意的这门亲事,不合规矩,不合礼制。 可晏久初是现代人,这种事情在她看来不就是正常谈个恋爱么,有什么好谴责的? 所以她宽慰留宋,“没事,她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我顺手替你教训教训,你就算是自己听到了那些,也别往心里去,只当是嫉妒就好了。” “嫉妒?” “是啊,你马上就要跟付照成亲了诶!他多优秀啊,长的好看,一表人才,出身又好,还得皇上器重,她们就是嫉妒你,觉得自己出身高,嫁的人却还没有你嫁的好,一时心里不平衡,这才看不惯呢,你别往心里去。” 她破涕为笑,“嫂嫂惯会安慰人。” 即便是晏久初要比她晚进门,留宋却已经习惯这样称呼她。 “只是我今日来找嫂嫂,并非只是想议论她们,她们那些话我早听过不下八百回了,若是真要次次都往心里去,日后不知还要多苦呢,我来找嫂嫂,是有别的事,想请嫂嫂指点一二。” 留宋表情纠结,似是有些话不太好说,晏久初看了看后头守着的几个丫鬟,把她们都先支了出去。 “你说吧。” “多谢嫂嫂。”留宋点头,“实不相瞒,她们有些地方其实也没说错,大长公主如今虽接受了我,却也没有多喜欢我,我能看出来,她对嫂嫂的满意和对我的满意,其实是不一样的。” “这个……” 晏久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她有时候自己都感激,一穿过来就是侯府的好出身,家人疼爱,父兄给力,的确免了不少麻烦。 不过留宋的话又叫她想起来,原书中她和付照是圆满大结局,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圆满。不仅他们两人在一起了,大长公主也因为留宋救过自己的命而真心实意地接纳她了,也愿意接受她那位出身不高的生母,叫她住到王府的偏宅来了。一家人和睦相处,好不开心。 而留宋救大长公主一命的契机,便是当初那批刺客。 结果因为她的出现,原书中本该刺杀大长公主的那一批刺客,被提前解决了,这就导致,留宋失去了救大长公主的机会,也失去了真正得到她满意的机会。 难怪她会来找自己倒苦水。 晏久初明白了。 “你马上就要嫁进王府,可又放心不下家里的母亲,是不是?” 留宋窘迫地垂首,“嫂嫂英明。” “你和付照商量过了吗?想办法叫大长公主同意将你母亲接到王府去?” “就是因为商量过了,他想过几个馊主意,我觉得不太好,就没同意,实在没办法了,才想来求助嫂嫂,看嫂嫂能不能帮帮忙,想想法子。” 晏久初一窘,“我想法子?” 你们可是男女主啊!她内心咆哮,男女主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叫我来想办法? 她试着问:“那付照想的办法是什么?” “他想的尽是些馊主意。”留宋无奈,想说却又不敢说,仔细看了看四下,这才轻声道,“他说,想叫人故意去刺杀大长公主,叫我去救她一命,他会提前吩咐好刺客,不伤到我与大长公主。” 晏久初瞪大了眼睛。 乖乖,这不就是原书中的剧情吗? 付照不愧是付照,这想法都不禁让她怀疑,原书中那一场刺杀,该不会就是他本人安排的吧? 可也不对,那场刺杀毕竟真的伤到了留宋,男主对女主的爱是不必怀疑的,他不会叫人去伤害留宋。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事先吩咐好了人不要伤害到大长公主和留宋,可是刺杀时场面混乱,留宋是无意中被伤到的?又或者,他安排的刺客中出现了卧底,是真的想要杀了大长公主或留宋? 晏久初没由来一抖 分卷阅读342 ,原书中付云归不也是正人君子的正面形象吗?他现实中都这么黑,那付照身为他的弟弟,真的会好到哪里去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抓着留宋道:“万万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到时候刀剑无眼,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受伤?可能付照本意是不想叫你受伤,可是到时候刺杀场面必定混乱,谁能说个万一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伤到我其实没事,我就是怕,大长公主万一也被伤到……” “什么叫伤到你其实没事?!”晏久初音量拔高好几度,“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女主,晏久初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我告诉你,付照这就是个馊主意,万万不可听他的,你和大长公主的身子一样重要,你要爱惜自己!何况,大长公主最讨厌别人算计她了,若是事后叫她知道你们这都是算计好的,等她入套,到时候不仅没得到她满意,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她振振有词,好说歹说是叫留宋彻底摒弃了这个想法。 “可我还有什么主意呢?娘亲她一路养我到大,实在不易,往后我在王府过日子,留她一人在清水巷孤苦伶仃,我想想都难受。” 晏久初回忆些原书情节,问:“你娘亲会做点心吗?” 留宋忡怔,“会,我娘亲厨艺尚可。” “那不如你和付照给她开家铺子吧,就专卖点心吃食。”晏久初提议道,“一来可以叫她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在想你,二来又可以让她自己挣钱,得到些满足感。旁的我是不知道,可我若是能靠自己的努力挣到钱,日子充实,那我一定是会很满足很高兴的。” 留宋的母亲从前就是靠接些散活养活自己和女儿,女儿即将嫁进王府,她自然也不必再去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整日闲在家里,真就是个孤寡老妇,除了想女儿,就没旁的事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大长公主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自己的亲家是个街上开小铺子卖糕点的,想想就知道大长公主会是何表情。 晏久初摇摇头,“可即便你母亲不是个卖糕点的,她不也是不高兴吗?那为何非要以她的高兴为第一位呢?你们首先该做的,是让自己的日子好起来,而不是一味去迎合她。” “该先过好自己的日子?”留宋似有所悟。 “是啊。”晏久初从书架上找出一本民间小吃全书给她,“难道大长公主一辈子不接受你们,你们就一辈子要以哄她高兴,得她肯定为目标了吗?醒醒吧,取悦谁都不如取悦自己。” “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安顿好自己的母亲,放心嫁进王府,至于大长公主的肯定,日后你真心待她,对她好,她会看到的,不要想走那些歪门邪道,好好做她的儿媳妇就是了。” “我明白了,听嫂嫂一席话,受益匪浅。”留宋总算彻悟,抱紧晏久初递给自己的书,“我今晚回去便跟母亲商量,如果她愿意开铺子打发时间,我和阿照立刻便给她安排。” “嗯。”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晏久初也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心下总又怪怪的。 原书中刺杀一事真的是付照算计的吗? 她如鲠在喉,始终觉得一个合格的爱女主的男主不该如此。 原来她还以为,付照会是他们王府中唯一一个正常人,难道是她又看走眼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付照:??? 作者本人:安啦,明天就给你洗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