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病娇太子he了》 分卷阅读1 题名:和死对头病娇太子he了 作者:檐下铃 文案 林海嫣一朝穿越,穿成德高望重的当朝太傅 在众人眼中,林海嫣和太子萧见黎二人多年来势同水火 幸得有皇帝管束太子,林海嫣这才有立足之处 萧见黎孤身深入险境、林海嫣暗中跟随 萧见黎:太傅莫不是在担心孤? 林海嫣:太子一人前往,若遇不测,我来收尸 林海嫣主持科举,萧见黎前来试水、交了张白卷后潇洒走人。然而不日后,他竟位列前三甲 萧见黎:太傅故意放水,是心仪孤? 林海嫣:太子想多了,给个前三甲,免得惹火上身 好景不长,皇帝退位,萧见黎登基 林海嫣准备收拾行囊、辞官归隐 众人感叹:林海嫣作为太子数年来的死对头,只有虎落平原被人欺!太傅当年何其风光,如今竟沦落到这般地步! 却不想萧见黎双手圈她入怀,微红的眼尾划出一道孤冷的弧度,附耳低语道,“撩了还想跑?” 林海嫣:我撩你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天作之合?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海嫣,萧见黎 ┃ 配角:预收文《兼职地府养老院后我爆红了》 ┃ 其它:预收文《病美人院长是满级天师》 一句话简介:我撩你了? 立意:要学会勇敢面对困难,追寻万丈光芒 第一章 腊月深冬,金庑重檐上染上一层雪白,雪霰子泼天似的扑来,四下寂静地可怕,只听得耳畔狂风轰鸣。 四下哭喊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太傅啊,您年仅十六却才高八斗,真可谓百年不遇的人物,你怎生就这么走了?” “是啊是啊,林太傅走了,于我朝真乃一大损失。” “犹记几年前,我与太傅一年入朝为官。太傅处事稳妥,略无缺漏,有太傅一般的同僚,幸甚至哉!” …… 林海嫣出殡那日,在太子萧见黎的带领下,五品以下的官员皆白衣素缟为林太傅哭丧。 端放在地的棺椁由楠木由数千两黄金制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可谓价值连城。 人潮中不断有人唏嘘作声,“听闻林太傅这棺椁值不少钱?” “这不废话?你瞧瞧,这楠木和那么多金子,能不值钱?我要是能躺在这样的棺椁中,就是死了也值!” “人家可是太傅,又不是像你一样的屠夫。圣人愿意给林太傅这样的体面!却不愿瞧你一眼!” “可我怎么听说,这棺椁不是户部出的钱呢?而是太子出的钱!” “怎么可能?太子操办林太傅的丧事,已然是稀奇,怎会让自家东宫倒贴那么多金子?” …… 当今习国老少皆知太子萧见黎走街斗马、成日不理政务。太傅曾多日以死相谏,而今日太傅身亡,太子怕是难逃其咎。 萧见黎与林太傅不睦之事天下皆知,而如今太子操办林太傅的丧事却显得尤其尽心。不少人猜想太子因太傅之死名誉受损,故而试图挽回声望。 处于议论焦点的萧见黎倒是镇定异常,唇角抿成凉薄的弧度,正凝视着眼前的棺椁。 这棺椁上刻着许多花纹,里面灌入错金,还在内瓤里贴了不少上好的黄金,确实花费不少。 正在此时,s市发生了一起重大恶性.交通事故案,两辆重型大卡车夹击一辆迪威龙跑车。 两辆大卡车均为远程无线遥控,受害车主因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而不巧的是,林海嫣正是这名不幸的遇害车主。 …… 林海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痛地厉害,一把握住自己的方向盘,将车速开到最大,但两边的卡车仍旧紧追不舍。 …… 当林海嫣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试探,触摸到冰凉的坚硬物,犹如……冰冷刺骨的石头?! 她试图站起来,但里面的空间实在太过狭窄,着实施展不开。而且这密闭的空间内空气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 林海嫣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正听见人群的喧闹声,顿时看到希望的曙光,便开始用双手使劲拍面前的石头,“有人吗?” 站在棺椁外的众人还在说道个不停,萧见黎却看见眼前的棺椁…… 摞动了一星半点的位置? “安静!” 萧见黎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再言。就在四下无声时,连续不断的呐喊声从黄金棺椁中传出——“有人吗?有人吗?” 那声音分明就是林太傅林海嫣的声音! 众人吓得冷汗直流,纷纷向后退去。 “大白天的闹鬼了!” “是啊是啊,林太傅死得冤哪!林太傅来寻仇了!” 分卷阅读2 …… 萧见黎也是惊异万分,对身旁侍卫道,“把棺椁打开。” 那侍卫扭捏不已,结结巴巴地应和道,“太……太子殿下,属……属下觉得还是不……不要……” “钥匙呢?” “回殿下的话,这棺椁有锁,却没有钥匙。” 萧见黎听后,修长的手指瞬间抽出腰间佩剑,举止间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只刹那间,棺椁就被砍去一边,因萧见黎手上的力道大,地上尘土也随之翻飞在空中。 不少小孩顿时吓哭了,慌张躲在父母的身后。一小孩哭了,周围的小孩们也跟着哭闹起来。 周围守卫的士卒也憋着眸中眼泪,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在万众瞩目下,一双手伸在空中,随之一个人影拱身就滚出了黄金棺椁。 此时的林海嫣身着朱红色莲纹襦裙,梳着百花髻,明眸皓齿,一头柔顺鸦青的发丝披在肩头,乌黑润湿的眸子显得娇弱温和。 林海嫣正要道谢,环顾四周,不禁愣在原地。 这是在拍戏?还是个古装剧? 低眉一看,只见地上放着一具黄金棺椁。 还未等林海嫣询问,私下开始议论纷纷,众人忍不住连连后退。 “林……林太傅,她真是林太傅吗?” “太傅到底是人是鬼?” “话说林太傅这身装扮倒是极为好看,就是这身喜服现在看着好瘆人。” “我听闻因为林太傅及笄未嫁而亡,故而穿喜服入土。” …… 林海嫣见此情此景,顿时会意,忙解释道,“我还活着,之前只是昏厥过去而已。”见众人仍旧心有芥蒂,林海嫣又启唇说道,“如今我站在太阳下,诸位皆知,鬼都怕光,更遑论站在日光下。” 众臣听后这才相信林海嫣是活生生的人,接连向她道贺道,“林太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太傅可得好生谢过太子殿下!若不是殿下,只怕没有人愿意打开棺椁。” 林海嫣顺着众臣的目光,一下便找到萧见黎,只见萧见黎身穿一袭华美的锦纱衣袍,他一双丹凤眼扫过她的眼睛,眉目间尽显昳丽风流。 这人生的倒是好看,就是性子淡了些,摆着张臭脸,倒像是自己欠了他万两黄金似的。 “太傅为何一直看孤?” 林海嫣脱口而出,“因为您样貌……” 四下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皆敛眉屏息,纷纷朝他二人看去。 还未等林海嫣将嘴边“好看”二字说出,只听得萧见黎冷声对她质问道,“你说孤样貌不佳?” 萧见黎听后,稍加一愣,随后不禁轻笑一声,“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孤定要罚他对我。但从太傅口中说出,倒也不足为奇。” 饶是林海嫣对萧见黎心有不悦,但不可置否的是,他的眼睛确有几分好看。萧见黎的眼尾虽略显尖锐,满是冷淡的凉薄之感。但笑的时候,却有显得多情而轻佻。 林海嫣嫣然笑道,“微臣多谢太子殿下精心准备的黄金棺椁,只是现如今微臣既已无事,自然无福消受此物。” “你且收着吧,孤知道你太傅府……有些寒酸。”萧见黎的目光饶有玩味地掠过林海嫣的头顶,有意戏谑道。 还未等林海嫣启唇,周遭的老大臣开始劝解道,“既然太子殿下都如此说了,太傅您就暂且收下吧。” “对对对,人家太子殿下这事美意,太傅莫要多想了去。” …… 林海嫣下巴微微上扬,几缕冬阳洒在她的脸颊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仿若神妃天女。 正当诸人以为林海嫣会宁死不屈地歌以咏志时,只听得这位温润如玉的太傅缓缓说道,“既是太子相赠,微臣岂有不收之理?” 萧见黎稍加一愣,眸底掠过一道精光,林海嫣的答复倒是出乎意外,只淡淡道,“哦?” “莫非堂堂太子殿下……不舍得?”林海嫣直视萧见黎颇为凌厉的目光笑问道。 第二章 “孤还有要事,先行一步,适逢也有人来寻太傅。”萧见黎云淡风轻的说道,继而负手离开。 林海嫣回首一望,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十四五岁少年。 “想来先生也是累了,不如同我一起回府。” 林海嫣听得他唤了声“先生”,顿时想起自己的身份——古代的太傅! 林海嫣故作镇定,拍了拍台路的肩头,随口说道,“你的课业不错,假以时日,定大有作为。” “多谢先生!台路一定勤加练习,争取早日考中科举、为国效力!” 林海嫣这才知晓眼前这少年名唤台路,便想从台路嘴中了解更多原主的情况。 走过穿堂,影壁后的垂花门与正门相对,檐上的雕花砖上留有枯败的藤蔓。 按理说,原主身居太傅高位,为何自己的居舍如此 分卷阅读3 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破旧。如今看来,太子说她穷困,此言非虚。 “先生放心,等这个月的月例发了,我这就派人把廊下的立柱和游廊上一道新漆。” 林海嫣见朱红大门上的漆缺一块、少一块的,不由得叹息道,“罢了,你今日便找人修葺此地。” “可是……先生,这月的月例还未发。” “我不是还有副黄金棺椁吗?卖了得值不少钱吧?” 台路不由得挠挠脑袋,“可这棺椁毕竟是太子殿下……” “既然太子将此物赠于我,再无收回的道理,无需担心此事。如今我捉襟见肘,将其抵押出去,并无大碍。” 台路听后,只好颔首道,“先生说的甚是,之前先生险历鬼门关,定是饿了,先生想吃些什么?” “平日的餐食则可。” 不过片刻,桌上呈放一碗粳米饭和一碟腌冬菜,林海嫣无甚食欲,奈何现如今人生地不熟,只好闷声一口一口吃下。 “哦,对了,台路!我如今重伤未愈,旁的事情你便都回绝了吧,等日后我恢复再说。” 台路眼眸低垂道,“先生理应知晓,大多事儿都是不可推拒的。弟子深知先生不愿见太子,故而才以死相逼。但如若圣人真下了旨意,先生难道要再一次头撞兴庆门?” 原主头撞兴庆门?这是怎么回事? “你多虑了,若是圣人有旨,身为臣子,我此番必定遵从圣意。” “虽说太子为先生花重金打造黄金棺椁,但先生苦太子久矣,太子必然记恨在心,先生日后还需万分小心。” 林海嫣放下手中碗筷,轻轻抽出腰间白净帕子,擦拭自己的嘴角,而后缓缓偏头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苦太子久矣?” 台路后退一步,拱手道,“学生无状了。” “无妨,你且说说。” 见林海嫣执意追问,台路拱手一揖,“先生以为当今太子不学无术,不堪太子之位,故而屡次三番规劝圣人废黜太子。然圣人不以为意,反招先生入东宫传经讲学。先生进退维谷,这才头撞兴庆门。这都是旁人说的,先生不必在意。” 林海嫣眉头一皱,挥手道,“你下去吧。” 台路走后,林海嫣走进里屋,只见这院落虽破败了些,但里屋却摆放有一张紫檀漆案,月白釉杯中插立几束欹倚的白梅,看着很是雅致。 桌上放着一盏玉棚灯,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案上书卷成山,其间夹杂不少插著牙签。 桌案上的纸筒里卷着一张纸,林海嫣拿起后打开,却看见原主写下的血书奏折。 “不想,林太傅竟记恨太子至此。” 这奏折本是用来弹劾太子萧见黎的,观奏折上的印章,想来圣人定是看过的。 奏折上列举的罪证无非是指证太子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总体而言皆是无伤大雅之事,故而圣人未多决断。 正在此时,台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道,“先生!先生,宫里来信儿了!” 林海嫣起身推开房门,“何事如此慌张?” “圣人宣您入宫,估计还是为太子之事。” 林海嫣心知太子不屑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巴不得远离太子。 “你稍等片刻,先容我换身行头。”习国太傅的服饰颇为复杂,身旁的两个小丫头弄了半晌,这才将林海嫣的朝服穿好。 林海嫣踏入自家轿子,坐在轿中阖眼养神,不一会儿轿子便停下,这便到了大内皇宫。 在内臣的引领下,林海嫣埋头向前走。 “我当是谁来了?原是林太傅。” 林海嫣闻声抬眼看去,前面拥簇八人的舆御驾轿,舆轿辂伞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飞舞。 舆轿上高坐的人裹着大氅,大氅上的银狐皮毛遮住大半脸庞,只见萧见黎的丹凤眼微微挑起,状甚不屑。 林海嫣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萧见黎并未答话,却不料林海嫣躬身行礼后直接打直腰板,“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微臣便先行告退。” “太傅如此着急作甚?父皇召我二人前去,如今正好遇上了,倒不如一同面见父皇。” “如此甚好。” 萧见黎瞥了一眼林海嫣,突然笑道,“太傅如今这装扮比之先前,倒是顺眼了不少。” 萧见黎口中所说的自然是之前那套喜服了。马上就要面见圣人,林海嫣无意与萧见黎争执,便噤声不语。 延福宫的廊下皆悬挂红火的大灯笼,映得红影片片,颇为喜庆。 令林海嫣颇为意外的是,宣德帝不似想象中那般威严庄重。此时的宣德帝只身着最普通的常服,躺在塌上手拿书卷仔细端详。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陛下!” 宣德帝见二人入殿,便将手中的书卷缓缓放在案桌上,看向林海嫣,“卿的身体现如今可好?可有何不适?” “回禀陛下, 分卷阅读4 微臣已无大碍。” 宣德帝略一沉吟,又唤身边内侍,“传徐太医。” “多谢陛下。” 徐太医是太医院中的翘楚,也是宣德帝最为信任的太医。徐太医为林海嫣诊脉后,“陛下,太傅因此前失血过多,故而身子仍旧虚弱,但并无大碍,只需喝上一剂汤药则可。” “那你便下去开方子吧。” 萧见黎略有意外,宫里人皆知徐太医专为宣德帝医治,如今宣德帝却派他为林海嫣诊治。按照林海嫣的脾性,必定会长跪不起,并且还会多番言明圣人的感激。 可眼前的林海嫣倒好,只说了句“多谢陛下”就完了,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做派? “太子!” 萧见黎顿时反应过来,连声答道,“父皇有何事?” 见自家太子的眼睛一直盯着林太傅,宣德帝略有不悦,“你盯着人家林太傅作甚?若是要致歉,便当面直接说!” 林海嫣头撞宫门,皆是因为这位不学无术的太子,此事本就是皇家理亏,故而圣人于林太傅心怀歉意。但这道歉的话,自然不能由宣德帝来说,让萧见黎自己说再合适不过。 萧见黎自然知晓宣德帝打的如意算盘,嘴角噙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回禀父皇,儿臣只是觉着……林太傅穿上红妆的模样,倒也是不错的。此前没瞧明白,想见林太傅再穿一次。” 林海嫣心下一颤,这太子怎么回事?前脚才说厌恶,后脚就说出此话? “太子!你身为一国储君,怎可说此孟浪之语?”宣德帝已然气得不轻,但气亏气,萧见黎好歹是自家唯一的儿子。日后若非万不得已,以后这江山都是要传给他的。 “父皇,儿臣怎生孟浪了?儿臣又没说要林太傅为儿臣穿红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林太傅愿意,儿臣现下便替林太傅寻个夫婿,看太傅再身穿一次红装,也算圆了儿臣一个心愿。” 林海嫣如今年十六,也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 如今经得萧见黎这么一提,宣德帝也开始意识到此事,“太子倒是提醒朕了,林太傅的婚事也该考虑了。既然太子有意做媒,那你便将这京中好儿郎引荐给太傅吧。” 林太傅常年埋头公事,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朝中同僚只怕都认不全。 “太傅,你和孤说说,你喜欢怎样的男子?” 林海嫣粲然一笑,“殿下打趣微臣了。” “太子啊,你只需记得挑人的时候,需得考虑对方的家室人品,都得与太傅般配。” 萧见黎含笑道,“父皇尽管放心,这京中众多大好男儿,不怕太傅找不着满意的。” 将林海嫣嫁出去,让她下半辈子相夫教子,省得她在朝堂上干糟心事。想及此处,萧见黎微微点了点头。 宣德帝见萧见黎杵在原地,拂袖道,“太子,你先出去,朕与太傅还有话相商。” 萧见黎告退后,林海嫣轻声说道,“陛下,微臣的婚事还不着急。” “朕留你并非为了此事,这选婿事关终生,也需得好生考量才是,不急于一朝一夕。” “那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科举。”宣德帝稍加停顿,而后启唇道,“春帷将至,太傅可想好出何考题?” 考题?秀才们读的书,林海嫣自然不知晓,事关万千科举士子的仕途,如今竟突然要交由她手上? 这可如何是好? “微臣还未想好。” “卿此前五次三番的奏折,朕并非置之不理。朕亦知太子学艺不精,故而朕有意让太子也……参加这次科举,挫挫他的锐气。” 太子萧见黎也来当考生? 林海嫣两眼一黑,只有咬牙道,“微臣……领旨……谢恩。” 第三章 林海嫣几乎是被人扶着一路到家的。 走在路上,林海嫣无奈地头望天空。虽说科举一事由她负责,但这偌大的工程,必定有诸多官员协助。 至于考题…… 虽说圣人让林海嫣亲自出考题,但她只需在这段时间内拿出考题则可。纵使日后此事败露,她便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理应罪不至死。 那原主的死对头萧见黎呢? …… 踏入院子,只见先前的大门焕然一新,可见已然上过漆了。 闻到新漆的味道,林海嫣不禁打了个喷嚏。 台路办事效率一向快,见林海嫣从宫中回来,便连忙凑上前来,“先生可算回来了。” “里面的漆都刷过了么?” “先生吩咐后,我立马着手此事。先生说的那黄金棺椁确实价值不菲,我寻遍京城,竟没有一个买家能出得上价。可巧不是,快到天黑时,碰巧遇到一位贵人。”台路说得正尽兴,不想林海嫣的眉头一皱,“修葺院落花费不了多少钱,剩余的金子都如数放入库房则可。” 林海嫣此前见院落实在破旧,故而打定主意修葺院 分卷阅读5 落。但奈何台路办事太快,这么快就做好此事。 这漆的味道属实有点儿冲了,林海嫣不愿立即住进刚刷过漆的屋子。 “我找家客栈,日后我去那儿住,这院子得要敞十天半月。” 台路的双手不停绞着自己的衣袖,“那……那学生这月的工钱……” 林海嫣略有惊异,台路不小心对上林海嫣的目光,忙说道,“先生好意,收留我在此帮佣,我这才苟活于世。先生放心,如今科举在即,等我中第后……” 对于中第之事,台路心中并无十足把握。数月前,他曾经将自己的策论交于林太傅看,但此前的原主却说他资质平平、中第希望不大。 “你去库房领工钱吧。” 台路正要转身,林海嫣唤住他,目光尤为坚定,“台路,只要一心向学,苍天便不会负你。” 台路听后,双眼顿时一亮,“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对了,先生此时不可住客栈,往年的考官会集中贡院吃住,因先生德馨淑贞、深得圣人器重,故而被特允在自家居住。” 林海嫣自然知晓此番安排是防止漏题,如若自己真在客栈居住,的确会引人诟病。 “客栈不能住,还能住哪?” “尚书府啊!” 尚书府?为何能住在尚书府中? 林海嫣不便直接问,便假意道,“我还是不打扰人家了。” “先生住在尚书府,怎会是打扰?王小姐与您是手帕交,自然欢迎先生前往。当年,尚书大人力荐先生任职博文馆,可想尚书大人也是极为欣赏先生的。” 任职崇文馆?在崇文馆中当教学先生? 林海嫣准备继续套话,“是啊,我年仅十六却身居太傅,未免有些忝列其位了。” 台路忙解释道,“先生的授业恩师乃昔日裴太傅,先生自身也是学富五车。先生年纪虽轻,但我习国上下无一不服。” “先生去哪?”台路见林海嫣转身离去,不禁问道。 “崇文馆找人。” “我与先生同去。”台路赶紧追上林海嫣的步伐。 习国的科举分为经义和策问,期中经义占大头,可谓是得经义者得天下。经义直接关乎士子是否能中第,至于策问……只是锦上添花。 崇文馆就习国最大的学馆,也是最顶级的高等学馆。而林海嫣林太傅则是崇文馆中讲经义的最高权威,科举中第者不少人出自崇文馆。 整个崇文馆就像个偌大的四合院,透过门就看到里面一排后罩房,两侧的耳房多如牛毛。仔细一看,其间还有不少弯弯绕绕,走了多时,时不时有学子打招呼,“林太傅。” “林太傅。” …… 林海嫣见诸士子只是礼貌性打招呼,脸上情绪并无半分波动。她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没有一人嘘寒问暖,可见原主与诸士子交情不深,故面对士子打招呼,她只是轻微点头。 穿过两旁的抄手游廊,总算到达总舍。所谓总舍就是崇文馆所有夫子办公之地。 远远看见总舍,地方着实宽敞,里面必定有不少人。 然后,林海嫣踏进总舍,只见里面只有两个老夫子。 她刚踏入总舍,两人纷纷转过头来,看见来人是林海嫣又回头继续看书卷。 林海嫣自觉尴尬,转身对台路不可思议地说道,“总舍就两人?” “自然就只有岳夫子,谭夫子二人。” 林海嫣先找出朝廷官员录卷,将二人的情况记下。 右边身着玄色衣衫的夫子名唤岳杭,年六十有三,官至正五品给事中。而左边这位老夫子名唤谭麟,年六十,官至正四品太常寺少卿。 “如今科举在即,不知二位夫子有何见解?” 岳杭随意说了句,“这不都是你林太傅一人的事儿吗?问我们两个老人作甚?” 在二位老夫子眼中,林海嫣连续几年主持科举,他们连句话都插不上。起初,他们不服气,她林海嫣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凭什么掌管一国科举大事? 可后来,二人慢慢想明白了。她林海嫣可是受了裴太傅衣钵的人!裴太傅历经三代帝王,是习国的中流砥柱,她林海嫣借的是谁的东风?那自然是裴太傅的! 没有裴太傅为她打下的根基,她一个女娃娃,别提当上一国太傅,连能不能入朝为官都是问题。 圣人愿意像相信裴太傅裴裕一样相信她,天下人自然也尊崇她。 裴太傅如今已有七十有余,自古七十古来稀,裴太傅还能在世上几年呢 等再过几年,裴太傅仙逝后,她林海嫣的太傅之位还能固若金汤吗?她一介女流早晚相夫教子,在朝中耍威风也耍不了几年! 林海嫣见二位夫子积怨已久,深深作揖道,“二位前辈,此前海嫣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不与晚辈计较。科举政务事关习国国运,海嫣自知能力有限,愿与二位一同斟酌此事,愿二位前辈不吝赐教。” “林太傅实属自谦了, 分卷阅读6 天下孰人不知林太傅之才?圣人既全力将此事交付于你,相信太傅定会让我等眼前一亮。” 岳杭听后,“谭兄莫要将此事当真,林太傅若是真有心,也不至于多年不与我等多说一句的。平日里一旦意见不合,不都按她林太傅的意思来何尝问过我们的意见?” 谭麟噤声道,“老岳你可少说点儿吧。” “谭兄愿意憋着,我岳某可不愿!我心里头的话可一点儿也藏不住!” “老岳你都六十岁的人了……” “六十怎么了?我就是这个脾性,她又不是不知道。” 正当岳杭与谭麟争吵之际,台路匆忙跑进总舍,见得林海嫣坐在藤椅上嗑瓜子,而一向庄重庄严的两位老夫子竟吵得不可开交,顿时愣在原地。 “有何事?” 听见林海嫣的声音,台路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林海嫣的身边低语道,“今儿个太子前脚进了花楼,陛下后脚便知道了,太子如今跪在皇后娘娘寝殿前呢。我想着,此前太子好歹有心为先生做了黄金棺椁,先生不如趁这个机会替太子求个情。” 根据传闻,萧见黎整天只知走马斗狗、不务正业,对于逛个花楼,陛下应该习以为常才是,怎会发这么大火? 台路说的不错,萧见黎好歹送了黄金万两,若是这人情不还他,终归是不好的。 林海嫣转身却见两位老夫子大眼瞪小眼,也顾不得许多,旋即进宫准备——替萧见黎求情!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延福宫外跪着一个挺拔的背影,那便是太子萧见黎。 林海嫣直奔延福宫,走到萧见黎身旁时,就听到一声冰凉的声音,“林太傅来此地作甚?” “殿下莫要多心,微臣并非来看殿下笑话的,而是……替殿下求情的。” 林海嫣莞尔一笑,眼尾弯弯的,嘴角也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双眸尤为澄澈,宛若石上清泉,泛着盈盈的水光,让人不禁沉溺。 “此前殿下赠我黄金棺椁,微臣感激不尽。”林海嫣的意思不言而喻,她如今愿意仗义相助。 萧见黎道谢的话刚到嘴边,转而又道,“还难为你记着。”突然,萧见黎话锋一转,“太傅如此好问之人,为何不问孤去花楼作甚?” 林海嫣明眸闪亮,朝萧见黎轻轻眨了一下右眼,“殿下不必多说,我都知道~” “不是……你怎么知道” 林海嫣轻笑道,“我什么都知道。” 看到林海嫣挂在脸颊上意味不明的笑意,萧见黎突觉不对劲,正色道,“孤只是为了查案,太傅莫要多想。” 林海嫣察觉到萧见黎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又甜甜地笑道,“太子殿下说得甚是!殿下放心,微臣既得了殿下的恩惠,自然会帮殿下成功渡过难关。黑的说成白的,不过小菜一碟,微臣可以做到。” 萧见黎颔首,见林海嫣转身走进皇后娘娘的延福宫,愈发觉得不对劲。 黑的说成白的?这是何意?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本就是白的啊! “林海嫣,你给孤先等等!先把话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不准备收藏一下咩? (悄咪咪探头求关注) 第四章 走进延福宫,只见王皇后身着镂金云绣裙,上面的针脚繁密精致,头上插有累丝凤的珠钗。 凑近了看,见得皇后面凝鹅脂、玉质娉婷,虽已有三十有余,却仍恍若神妃仙子。 宣德帝长相俊美非凡,再加上王皇后这般容颜,萧见黎样貌不好看也难。 “太傅前来有何事?” 林海嫣这才发现自己瞧了皇后娘娘许久,“回禀娘娘,微臣方才瞧见娘娘的容颜,不由得想起——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需一瞥,微臣竟不禁看呆了。世间纵使有其他美人,但较之于娘娘,可谓萤火之于日月。” 王皇后因萧见黎逛花楼本是气愤不已,如今听得林海嫣这顿猛夸,不由得掩面含笑道,“太傅说笑了。” “太傅啊,平日你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林海嫣回望一眼门外,只见萧见黎仍端正地跪在地上。 皇后顿时知晓林海嫣的意图,“太子平日不务正业就罢了,今日逛花楼却是万万不可轻易作罢的。太傅如若执意替太子说话,本宫就不送了。” “娘娘,请恕微臣斗胆相问,娘娘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虽说太子与你一般年纪,如今年满十六。若是寻常人家,家中怕是早就安排娶亲纳妾,而且他身为一国太子,妻妾自是不可少的。” 林海嫣越听越糊涂了,按照皇后娘娘这说法,萧见黎逛个花楼无可厚非,怎地又触犯了皇后娘娘的逆鳞呢? “然而……太子是本宫的儿子!他若是犯浑乱来,本宫第一个 分卷阅读7 收拾他!”王皇后轻叹道,“太子虽为天家血脉,但如若不洁身自好。日后若是遇到他深爱的姑娘,那姑娘能轻易接受他?……” 见林海嫣的眼神略显迷茫,皇后又道,“太傅饱读诗书,却还未婚嫁,不懂情爱之事。深宫苦熬、后院争斗,原本鲜活灵动的姑娘最终都变成什么样?所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宫不希望膝下的奉乐公主如此,故而也要求太子好生对待以后的良人。” 当今宣德帝后宫空空如也,唯有皇后娘娘一人。帝后情深之事,早已成为街头走巷的美谈,林海嫣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宣德帝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便是太子萧见黎和奉乐公主萧见薇,皆为王皇后所出。 “皇后娘娘说的甚是。”原来萧见黎还未娶亲,凭什么那么着急招揽她的婚事?“娘娘,太子说为微臣看夫婿,微臣以为……” “什么?那傻小子给你找夫婿?”皇后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登时笑出声来,“那傻小子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呢,太傅啊,你也别指望他给你找夫婿了,那八成是找不到的,你还不如自个儿去找。” 林海嫣疯狂点头,试探性问道,“但陛下金口玉言,说将此事交由太子。微臣的婚事其实不着急,不如娘娘将此事作罢?” “罢了,林太傅这事,多个人盯着也无甚不好。” 皇后起身向房门走去,林海嫣连忙跟上。 “太子,跪下这许久,你可知错?” 萧见黎见王皇后与林海嫣一同前来,以为林海嫣已经将此事办妥,却不料皇后直接问他是否知错? 萧见黎疑惑地瞥向皇后身后的林海嫣,但林海嫣低着头后退几步,将自己的脑袋躲在皇后的身后,避开萧见黎的灼灼目光。 “母后,儿臣去花楼,是为正事。” “那你说说,是何正事?” 萧见黎凝噎道,“请恕儿臣现在不能说。” “太子眼中的正事,就是跑到你父皇面前,主动要给人家林太傅找夫婿?” 此话一出,林海嫣将脑袋埋地更低了。 她来延福宫本是为萧见黎求情的,但奈何踏入皇后娘娘的寝殿后,便将求情之事抛诸脑后。 萧见黎越想越气,在她们谈话之时,见二人面带笑意,他本以为林海嫣真的不计前嫌替他求情。 说好了替他求情,结果却背道而驰? “母后,林太傅年纪不小了,儿臣也是担心林太傅日后嫁不出去,故而……” 嫁不出去你娶得着媳妇吗?成天只知道讽刺人。 不对,你要不是个太子,长得这么好看,你能娶得着媳妇? 林海嫣瞬间来了精神,从皇后身后站出来。 “太子,你哪天给本宫带个姑娘回来再说吧。” “带个姑娘还不简单?但一辈子的事儿,儿臣总得擦净眼睛、花几年确定一个人吧。” 这话倒不是萧见黎虚夸,虽然萧见黎恶名在外,但他样貌俊美,况且他又是一国太子,京中有不少名门闺秀心仪。 听得萧见黎这话,皇后这才满意了,见萧见黎已跪了几个时辰,便打算就此作罢。 “你起来吧,你今日说去花楼是为了正事,若非不然,本宫定还要罚你。” 萧见黎起身,行礼道,“母后放心,儿臣断不会欺瞒母后,儿臣心里透地跟明镜似的。” 皇后轻抚额头,“本宫乏了,你们退了吧。” 皇后走进殿门后,林海嫣慌忙地快步离开,却听得身后萧见黎戏谑道,“太傅可是替孤解得一手好围,不禁令孤大为折服。” “殿下谬赞了,微臣实在是尽力了。虽说微臣人微言轻,但所幸结果还是好的。你看,殿下这不就从地上起来了吗?” “那按照太傅所言,孤还应该好生谢过太傅一番么?” 第五章 林海嫣颇为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头,“若是太子想谢微臣,给点儿金子银子什么的,微臣自然不敢阻拦殿下的。” 萧见黎轻笑一声,“孤发现……太傅躺了一次黄金棺椁后,不仅脸皮变厚了,就连心……好像也变黑了” 林海嫣站在原地,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微臣本是一片好心,奈何今日的皇后实在太过明艳动人,让人实在挪不开眼睛,竟将殿下的事儿给忘了。” “忘了?”萧见黎面不改色,“对于孤的事儿,太傅忘得一干二净。而对于你自己的婚事,太傅倒是记得清楚得很。” “殿下怎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微臣并无半点儿私心。” 林海嫣话音刚落,才意识到不对劲,按萧见黎的脾性,必定会质问她暗讽他为小人。 令林海嫣意外的是,萧见黎好像翻了个白眼儿?然后直接负手离开了? “林太傅,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莫要以为孤吃了哑巴亏,故而有所懈怠。” 林海嫣忙应声道,“若是有好戏,太子殿下一人欣赏则可,就不用拉上微臣 分卷阅读8 了。听微臣一句劝,殿下有这个闲心看什么好戏,倒不如多加温习功课,莫要等会试名落孙山、以致于太过难堪。” 萧见黎转身,嘴角微勾,“那太傅尽可以拭目以待,看孤是否会在这场会试中……令太傅你贻笑大方。” “殿下也无需太过忧心,陛下此前早有吩咐,不必将殿下的名次公之于众。” 萧见黎冷笑一声,林海嫣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打定自己注定落榜,若是放榜那日,榜单尾巴上出现太子的名字,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按以往惯例,微臣可以适当徇私舞弊。但微臣既然受命于陛下,必当尽职尽忠。若是存有别的心思,怕是令天下寒门士子心寒。”林海嫣说着说着,眉头微皱,恰似极其为难。 “太傅以为孤逛花楼,便是不学无术,故而会试必然落榜吗?” 见林海嫣刚要启唇,萧见黎又笑道,“等哪天得空,孤亲自陪太傅逛逛花楼如何?” “微臣素来不喜烟花巷柳之地,殿下一人享用则可,无需拉上微臣。殿下的好意,微臣心领了。殿下如若无事,微臣先行告退。” “太傅可知,有诸多事情,人总是身不由己。汝身为习国太傅,他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逛了花楼。孤倒是想看看,那时母后又当如何处置太傅?” 林海嫣抬眼望远方一片朱瓦碧甍,“脚长在臣自己腿上,臣说去不得、便是去不得。殿下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对于微臣而言——仍旧是阅历尚浅、还需历练。” 萧见黎听后顿时有些不知所云,林海嫣与自己同年同月而生,但自己终究是比她大上半月的。但如今听得林海嫣这话,倒像是自己是她的小辈似的。 “那林前辈历练地如何了?” 林海嫣强忍住笑意,“殿下不妨自己猜。”林海嫣在现代已有二十三岁,于她而言,年仅十六岁的萧见黎可不就还小吗? 此时,一小黄门直奔萧见黎而来,踮脚低语了几句后。 萧见黎的神色顿时变了,旋即又恢复如初,对林海嫣含笑道,“如今天色已晚,孤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同太傅多说了。”说罢,萧见黎直接拂袖而去。 林海嫣笑靥如花,连忙说,“微臣恭送太子殿下。” 萧见黎闷声道,“迎的时候倒是一声不吭,送的时候倒是比谁都积极。” 眼见天色已晚,正到了回家的时候。但奈何自家院子充斥着浓郁桐油味儿,林海嫣一闻到鼻子就难受之极。 这自家院落不能去,住客栈又怕引朝中政敌诟病,难不成真要住进尚书府? 住进尚书府倒也不错,崇文馆里的两个老夫子对原主成见已久,怕是不容易轻易改观。若要请他们帮忙,还得徐徐图之。 如若住尚书史府,得到尚书大人帮助,出几道正常的题目…… 林海嫣下定决心前往尚书府,尚书府外的门丁皆认得林海嫣,对其并未阻拦,故而林海嫣一路畅通无阻。 “林太傅,我家小姐出去了,要不您先等等?” 林海嫣颔首道,“好。” 尚书府的家丁将林海嫣带到凉亭中,又倒上一杯温茶,将林海嫣安置妥当后守在一边听候吩咐。 听闻这尚书府的小姐与原主相交甚好,恐怕十分熟识原主的言行举止。若是尚书府的那位小姐刚好有颗玲珑剔透心,发现她其实并不是自己至交呢? 想到这里,林海嫣不觉有些担心,掌心上开始冒出涔涔细汗。 林海嫣猛地灌入一杯温茶,喝完后正要将茶盏放下时,却见一个身穿鹅黄绣绒袄的小姑娘哼着小曲儿、踏着轻快的步子走来。 第六章 “海嫣今日怎生来了?我适才去逛了逛□□阁,买了两身衣服,正好下月穿。”王雪澜说着说着双颊开始攀上一层炫目的嫣红,“海嫣你也知道,我都十七岁了,我爹非要给我张罗婚事。我想着啊……会试将近,等放榜后瞧瞧有无俊俏小生……” 王雪澜的声音总是甜腻腻的,像是要把人淹进蜜罐似的。倒不是因为王雪澜故意这般说话,而是她的声线本就如此,故而饶是王雪澜生气怒吼,旁人也丝毫察觉不到她已然怒不可遏。 王雪澜一开口,话匣子便关不住了,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林海嫣笑道,“尚书大人看中的女婿,那自然也是好的。” “好归好,奈何我爹太轻视相貌。若是捡了个歪瓜裂枣成日来碍我的眼,我倒不如把自个儿的眼珠子挖出来。相貌不说惊为天人,至少得要看得过去吧。” “的确如此,尚书大人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与他好生说说,他应能谅解才是。” “海嫣海嫣,你帮我去和爹爹说说,我爹最是看重你的想法。” 林海嫣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客真的不好当,适才替萧见黎当说客,结果吃力不讨好、反倒是惹得一身腥。 “我家中多有不便,想借住几日。若是贵府收留在下,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与御史大人的谈说此 分卷阅读9 事甚为不妥。” “我自然是欢迎你来的,怎能能说是寄人篱下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正好有机会一起去……” 王雪澜还未说完话,却听得身后一声严厉的训责,“雪澜,人家太傅有自己的正事,莫要拉着别人闲聊太久。” 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头发半百、身着黑色官服的人走来。他脸上的皱纹虽不算多,但岁月在脸上已然留下痕迹,看着约莫年近五十。 想来,这位便是尚书大人了。 户部尚书王邺虽有两个儿子,但却是老来得女。而王雪澜又是王邺唯一的女儿,故而平日里视若珍宝,连句重话都几乎未说过。 “爹~女儿看见海嫣一时高兴,多说句话又怎么了?” 王邺吩咐下人道,“给太傅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王雪澜听后瘪嘴道,“爹爹准备厢房作甚?海嫣为何不能和女儿同睡?” “雪澜,且不说人家太傅素来爱洁净,是否愿意与你同睡。就说你爹我这关,你也过不了。” “为什么啊,爹!” “明日一早,太傅得要起身前往崇文馆授课。若你缠着太傅闲聊,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休息?” 王雪澜听后只有作罢,握住林海嫣的手,“那海嫣你好好休息,等你得空了,我们再一起聚。反正你现如今搬进这儿,我们不愁找不到时间闲聊。” 授课?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明天授课讲什么?林海嫣已有好几年不曾接触诗词歌赋,早就将中学时代积累的文学忘得一干二净。 愁亏愁,但一躺在床上,便到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林海嫣是被“惊”醒的。她的耳畔响起连续不断的鬼哭狼嚎声,仿若群鬼哀鸣。 林海嫣推开房门,只见王雪澜笑脸相迎,“海嫣,你总算醒啦?现在时辰不早了,你得快点儿去崇文馆,不然可就赶不上了。先前丫头婆子们唤了多时,都不见你出来。得亏我机灵,给你哼了几首。” 林海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刚才是你在唱曲儿?” “那是自然,我的声音,海嫣你都听不出吗?记得你曾经说过,我的声音很特别,你很是喜欢呢。”王雪澜眉飞色舞地说着,“果不其然,我一哼小曲儿,海嫣你立即就出来了。” 林海嫣又仔细了一番王雪澜,她生得一张鹅蛋脸,眼似水杏,头上绑着一个精致的绢丝蝴蝶结,耳坠翠叶珠滴。 但不知为何,一旦唱歌,这原本甜甜的声音就变成了公鸭嗓。林海嫣实在不懂为何原主要违心说喜欢,许是欣赏水准不同。 “海嫣,等你将崇文馆的事儿处理好,我们去兴庆门。” “去兴庆门作甚?” 王雪澜抿嘴笑道,“当然是去……探望你的情郎呀!” 林海嫣此前喝下的茶杯差点儿没一口喷出来,怎么又无缘无故冒出个情郎来? “海嫣你放心,除了我,这事儿普天之下没人知道。” “算了吧。”林海嫣不禁为原主的欣赏水平感到忧虑,别人是审美,原主可能是审丑吧?她的情郎可万万不能见! “哎呀海嫣,你怎么还害羞了呢。今儿个可是中旬,等你崇文馆回来后,我们一起去找他!” 林海嫣正要拒绝,还好尚书大人王邺及时赶到,斥责王雪澜道,“雪澜,你别拦着太傅,人家可得赶去授课。” 王雪澜朝林海嫣抛了个眉眼儿,嘴角疯狂上扬,“海嫣你一定记得这事儿!” 林海嫣轻微点头,继而转身赶往崇文馆。 眼见林海嫣走后,王邺轻拍王雪澜的肩头,“林太傅此人心性甚高,你也不必走得过近,把自个儿的心窝子掏出来。” 在王邺眼中,林海嫣无母家帮扶,身后只有一个恩师裴太傅。如今裴太傅尚在人世,林海嫣自然安稳。 可花无百日红,林海嫣性格孤傲,在朝中多有树敌,等林海嫣一朝败落,还不是只剩下任人欺辱的份儿? “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女儿既然认定了海嫣是我朋友,我便不到南墙不回头。” “你总要撞得个头破血流才知道,有些人不适合深交……” 王雪澜捂住耳朵,开始大声呼唤家丁,“何叔,早上有汤饼吃吗?我有些饿了。” 林海嫣踏入崇文馆学堂时,下面坐着许多士子,林海嫣极为淡定地走上前,盘腿打坐在最前面。 下面一片寂静,众人皆凝神注视着林海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收藏一下咩~ 第七章 “下月即将会试,诸位皆是万里挑一的人,如今可有何想法?” 于林海嫣而言,崇文馆中的士子大多出身不凡,故而称为万里挑一。 常山王之子罗秉遥轻笑出了声,“能有何想法?大伙儿都端着 分卷阅读10 耳朵等先生说话呢。” 天下读书人皆知林太傅出考题,对于众士子而言,纵使林太傅拒绝透露一丁点儿考题。但这些日子,只要是从林太傅口中说出来的话,他们都恨不得将其全部记录下来。 话说的多了,总会透露点儿考题方向。 前几年也是如此,通过林太傅的话语,竟有人押上了题。虽然只是押中了个边儿,但对于众多考生来说,这无异于莫大的助力。 “学至今日,诸位皆应熟识各类经文,想必对于诸位,经义应不在话下,故而这月便不讲经义了。”林海嫣将手中的书卷随意扔在桌上,顺便拿起案桌上的毛笔。 下面众士子皆面面相觑,不讲经义讲什么?经义可是会试的大头! 众人在心中叫苦不迭,什么叫经义不存在问题?大伙儿心里最害怕的明明就是经义呀! 抬眼望了一眼林太傅,她在干嘛呢? 只见林海嫣右手上拿了个毛笔,将毛笔在食指和中指中转动个不停,不断做圆周运动。 这是什么新的思考方式吗?像太傅这般转笔,答题思绪会变开阔吗? “先生果真不讲经义了么?我等还有诸多地方不懂呢,还望先生赐教。” “对对对,先生讲讲经义吧。” …… 林海嫣眉头一皱,斥责道,“现在还不懂经义?那这么多年的经义,都是白学了么?我都白教了?” 此话一出,无人再敢说话。 也罢,太傅说我全懂了,那我就……全懂了吧。 “今日不讲经义,便给大家留个任务,查明近日京城有异动。” 林海嫣嘴角微扬,她倒是要瞧瞧萧见黎所谓的正事儿是什么? 底下士子皆闭口不言,只有罗秉遥沉不住气,气道,“先生还不如教经义呢!这作业我定是不会做的,先生你自便吧!”说罢,罗秉遥转身准备离开崇文馆。 常山王之子此话一出,整个学堂顿时人声鼎沸。 “先生这是作甚?我等倒是看不明白了。” “是啊,会试就在下月,先生不讲解经文就罢了,还布置什么任务?” …… 林海嫣将指尖中的毛笔放下,“如若尔等置若罔闻,一切后果自负。” 就连常山王之子罗秉遥听后都停下离开的脚步,灰头灰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太傅口中所谓的后果,他们定是负不起的。 林海嫣任教在崇文馆任教几年,认识大多人的字迹。更重要的是,她是要批阅会试考卷的主考官。 “先生,学生不解先生口中所说的异动是什么?”台路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问道。 “所谓异动,便是这京中不寻常之事。例如人口走动、货币流动等,若是与平时大有出入,则为异动。” “可是先生,这项工程未免太过浩大,仅凭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完成。” 林海嫣笑道,“我何尝说过不能几人共同完成?团队间精诚合作、一起攻克此题。” 不少学子凑到罗秉遥身边,“罗世子看我如何?” “秉遥平日与我关系最好,定会与我一起。” …… 倒不是因为罗秉遥有多机智,而是他爹常山王在京城人脉广,京中大多官员都卖他面子。试问查阅人口货币等记录,焉能不要朝中关系? 林海嫣呵斥住众人,拿出名册,“罢了,我改变主意了……此事分三人一组,罗秉遥、台路……嗯……袁清邪。就这三个人一组,其余人继续研读经文则可。” 此话一出,学堂中剩余人终于松了口气,颇为同情看向他们三人。 林海嫣知晓台路家境不好,出身穷苦,故而有意让他跟着罗秉遥。至于袁清邪……只是林海嫣看到名册时,觉得此名有趣罢了。 将此事安排下去后,林海嫣打算卷起书卷走人,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先生,你的脸……” 转身却见台路走来,将一张白净帕子递给林海嫣,“先生刚才转笔时,将笔墨弄到脸上了。” 林海嫣稍加一愣,又笑道,“难为你还随身带着白帕子。”打开那帕子,上面绣着一只意欲展翅腾飞的飞鹄。 “这帕子不是我的,此前我也没有发现先生脸上有墨水,袁清邪提醒我后我这才知道。适逢他有洁净帕子,所以这帕子本是袁清邪的。” 林海嫣莞尔一笑,“他倒是有心了,替我谢过他。” 见林海嫣走后,学堂中再次哄闹起来。 “我说袁清邪你怎么回事?你踩了什么狗屎运,竟能和罗世子分在一个组?还居然是先生内定的?” “你没看到,刚分好组,人家袁清邪就眼巴巴地送帕子给先生?” …… 此时,只见一抹泛着清辉的青衣从人群中站起,丝毫不在意旁人的言语,径直走出了学堂。 台路不禁叹了口气,“左一个骄纵跋扈罗秉遥,右一个不近人情袁清邪,这日 分卷阅读11 子不好过啊。” 林海嫣刚走出学堂,在正庭中前的铜镜前仔细端详,将脸上的一丝墨迹用帕子擦拭干净。 “太傅!” 这明显是萧见黎的声音,林海嫣连头都懒得回。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想萧见黎直接夺走她手中的帕子,“这帕子看着素净,摸起来材质不好。孤见这帕子上绣着鸿鹄,想来这不是你自己的吧。” “太子今日怎生记得来崇文馆?”林海嫣假笑问道。 “太傅难道不知道?再过半个时辰,孤要在崇文馆讲说会试。” 林海嫣想了想,“殿下自个儿说?” 萧见黎轻笑道,“孤不说,难不成你来替孤说?”萧见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说实话,饶是林海嫣未练过毛笔字,但如今见得萧见黎这字,也知晓他书法不错。 看如今这情景,萧见黎是要上前当众读稿子了。 林海嫣象征性地鼓了一下掌,“太子殿下好胆识。” 林海嫣想鼓励一下他有勇气,被萧见黎听入耳中,又变成反讽之语。 “太傅一向看轻孤。” 林海嫣摆首道,“微臣岂敢轻视殿下,听闻殿下最近在查案,不知可有眉头了?” 这话又说到去花楼之事,萧见黎眉头微蹙,“太傅无需知晓,事情未办妥之前,孤不会告知任何人。” “想不到殿下这防人之心,还真是重呢。”林海嫣耸了耸肩头,“不过不妨事,微臣给学生们留下课业,让他们调查此事。” 萧见黎饶有玩味地看着林海嫣,“孤也没想到,太傅竟会对此事感兴趣?若是太傅肯陪孤去一次花楼,不就知道了么?” 第八章 “真是抱歉,微臣一心诗书,对此事并无兴趣,也陪不了殿下去花楼。” 林海嫣清楚地明白,若是萧见黎查不出什么,两手空空地回大内皇宫,便不能澄清自己的清白。 到那时,只怕皇后娘娘会狠狠教训一顿他,而她这个陪同去花楼的人也难辞其咎。 “殿下,您将帕子还我吧。” 萧见黎这才想起手中还捏着个帕子,“寻常女儿家的帕子通常绣什么海棠、牡丹的,但这帕子绣的是鸿鹄,想来这帕子的主人是个——男子吧?” 林海嫣直接拿过帕子,“我洗净后得要还给别人。” “太傅口中的这个别人是谁?太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世人皆以为太傅沉迷诗书欲罢不能,却没想到私下里,太傅竟已经是名花有主,也亏得孤还想介绍才子给你,真是白费孤的心思。” 林海嫣心中不免惊奇,又不屑给萧见黎解释,“殿下喜欢怎样想,微臣自是管不着的。” “话说太傅刚才用帕子擦拭什么?” 林海嫣脱口而出,“脸。” “脸?” 看见萧见黎大吃一惊,林海嫣嘟囔嘴,“有何惊奇?殿下转个笔,也会如此。” “何为转笔?你转给孤看看。” 林海嫣就近取材,直接拿起院中砚台上放的毛笔。只见毛笔在林海嫣手中不停转动,像一只即将振翅而飞的蝴蝶。 “林海嫣!” 林海嫣被萧见黎的声音吓到了,手上的笔抖了,刚好落在萧见黎右手拿的纸张上。 墨水瞬间布遍整张纸,萧见黎的眼神随着墨水的扩散逐渐涣散。上面的内容是萧见黎挑灯夜战的,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写好的……稿纸。 对上萧见黎那幽怨的眼神,林海嫣顿时觉得萧见黎看起来就像个被欺负的深闺怨妇,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 “没有没有……微臣内心很是难过。” “你这满面的笑容,孤倒是一点儿也瞧不出难过。” 林海嫣有些心虚,“这也不能怪微臣,谁让殿下突然一声,微臣有些……害怕。”林海嫣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眸中乍现盈盈水光,委屈可怜地望着萧见黎。 若是旁人见了此情形,只怕要指责他欺负女子了。 “你没看到孤的衣服脏了?” 林海嫣瞥眼见萧见黎的衣袍却见有几团墨迹,“且不说微臣的衣袍上也有墨迹,就是这转笔……那也是殿下命微臣转的。如今出了事,委实也怪不到微臣身上。” “那按照太傅之言,倒成了孤的不是?” 林海嫣正愁不知如何回答,幸好有人唤萧见黎,“太子殿下,时辰到了,还请太子殿下为众学子讲授。” 萧见黎事先准备的纸稿已然不能用了,只有硬着头皮上。 “虽然这稿子已经废了,但殿下您可以即兴演出……不……脱稿!” 萧见黎的眼神虽然算不上凌厉,但明显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气,瞅地林海嫣骨头生寒。 “这还得多亏了太傅你,不是么?” 等了多时,在万众期待下,萧见黎终于登场了。 分卷阅读12 萧见黎换下被墨迹污染的衣袍,所以中间耽误些时间。虽然萧见黎活生生让众士子等了许久,但太子的身份摆在这里,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倒是台下只有林海嫣不禁叹道,“真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林海嫣话音刚落,就与萧见黎对视上,便又扭头开始环视四周。 四下一片安静,萧见黎先清了清嗓子,启唇道,“如今会试在即,往年经义远重于策论,今年还未知情况。” 此话一出,下面坐着的士子们顿时坐不住了。 经义远远重于策论,这不是雷打不动的惯例吗?怎么如今听得太子的意思,倒像是有可能变动一般? “考试期间,望诸位诚信守信、遵守纪律,还有……”萧见黎的目光看似极其不经意间瞥向林海嫣,“不要转笔以免发生事故。” 特意叮嘱不要转笔?这是什么情况? 众士子纷纷转过身来,看向林海嫣。 今天看到太傅转笔,不知道的还以为转笔有利于打开答题思路,不料后脚太子就当众告诫他们不要转笔。 面对萧见黎这明晃晃的针对,林海嫣淡定地站起来,一字一句说道,太子殿下知晓此番的任务详情! 只这一句话,萧见黎登时被众士子团团包围,太子殿下,您可否能说说? “太子您说说解决思路,或者从何处下手。” …… 萧见黎被围得水泄不通,却看到林海嫣负手哼着小曲儿、走出学堂…… 萧见黎厉声呵责一声,“孤还有要事在身,尔等休要阻拦!若是误了正事,陛下他日怪罪下来,孤可保不了诸位。” 听得此话,周围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萧见黎走出崇文馆后,岳杭、谭麟两位老夫子在旁才慢条斯理地开始交谈。 “看来,太子如今很是厌恶林太傅。” 岳杭冷哼一声,“她表面上学富五车,实则不就是个疯子吗?当今陛下可只有太子一位皇子,她却动不动上奏请求废太子,这不是想让陛下将拱手送给外人?若不是看在裴太傅在面子上,她在陛下面前也早就失宠了。” “岳兄小声些,还有演王乃是陛下亲弟,外人二字甚是不妥。”谭麟又捋一捋自己通白的胡须,沉思道,“岳兄,此前林太傅之举动,倒真像找你我共商会试一般。若是她再来,你我该如何回应?” “如何回应?谭兄太过天真,她林海嫣询问会试,摆明了是想炫耀,又想落得个察纳雅言的名号。最近听闻林太傅无故住进户部尚书的府上,也不知她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谭麟唏嘘一声,“且看她怎样举动,你我再商议如何见招拆招。” 第九章 林海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念叨。 走进崇文馆,林海嫣便看见王雪澜捧着一纸袋子飞奔而来,给她一个甜甜的满怀。 “海嫣,这是我跑去新市坊买的糖炒栗子,是你最喜欢吃的,我可等了多时这才买到的。喏,你尝尝。 ” 林海嫣接过王雪澜递来的一半深棕色栗子,像一颗金黄的水滴,栗子表皮儿上还泛着油光。 送入口中松松糯糯的,中间夹杂粉感,清甜可口。裹挟着栗子味儿的热气儿直直地往鼻子里钻,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有劳雪澜了,这栗子和往日一般好吃。” 王雪澜眉眼弯弯,“那我们带着糖炒栗子去……”王雪澜俯下身来,打趣儿道,“看你的小郎君呀。” 林海嫣咀嚼板栗的动作明显减缓,深色略有哀凄道,“可我如今还有事儿,我还有事情需要调查明白。” “何事?” “查案。” 王雪澜兴奋道,“带上我吧。” “此事多有危险,令尊怕是不会应允。” “我爹不应允又如何?我撒个娇不就行了?” 林海嫣只好带着王雪澜前往自家院落,正好看到台路在院中等候。 “先生,此事我组已然查明,兹事体大,我等无能为力。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学生以为,此事理应交由刑部大理寺。” 王雪澜听台路说了半天也没什么事,急道,“到底所谓何事啊?” 台路瞥眼瞅了一眼王雪澜,继而又转向林海嫣深鞠一躬,“还请先生先摒退旁人。” “台路,雪澜不是旁人,大家都是自己人。” 王雪澜的脸瞬间刷白,她是林海嫣自己人没错,怎么眼前这个小子也变成了自己人?她为何不知道? “海嫣,这小子是自己人?谁跟他是自己人?”王雪澜上下打量了一番台路,见得台路明眉皓齿、长得倒也算清秀。 既然林太傅都如此说了,台路便直接说道,“先生,近来有大批番人出没京城。听太子殿下说,因番人打架闹事,他曾经在追捕几名番人途中,那番人试图在新市坊埋伏炸药。” 新市坊? 分卷阅读13 这不就是刚才买糖炒栗子的那条街吗?王雪澜听后后襟发凉。 “太子殿下同罗秉遥说的?”罗秉遥是常山王之子,听闻萧见黎有消息后,故而使劲浑身解数拿到消息。 台路的身体微微颤抖,复而又镇定下来,抱拳道,“先生说的正是,如今番人有意闹事,我等是否调查到底?是否就此禀告大理寺?” 林海嫣抬眼望见院落中的青瓦,缓缓说道,“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会试在即,番人却私藏火药进京,其心可诛。怕是番人不仅想毁掉京中安宁,更想炸掉整个会试,引得天下震动。若是朝中还有里应外合之人……” 剩下的,林海嫣实在不敢想。 “查,当然一查到底!” 台路得令后,“先生放心,我明白了,此事不宜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定竭尽全力调查此事。” 林海嫣凝眉问道,“你组罗秉遥生性倦怠、他若是中途怠慢,你当如何?” 台路一时答不出,林海嫣莞尔一笑,“那你便对他说——若是今年会试再不过,便等三年。日后等身边人都入朝为官,他再拜谒昔日同窗。” 像后辈小生一般对同窗耳提面命,罗秉遥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岂能忍受? “若那袁清邪与你不对付,又当如何?” 台路惊奇道,“先生不是最放心袁清邪的么?他不爱言辞,但为人谨慎又机敏。虽无趣了些,但确为不错的帮手。” “哦,是吗?”林海嫣尴尬笑笑,她不熟悉袁清邪,不料随口一问便问道最为乖巧听话的学生。 “你们继续查询此事,若是有进展记得汇报。” 台路颔首离开。 傍晚,林海嫣辗转反侧、委实睡不着觉,便走出尚书府。 黑夜一片寂寥,唯有几颗天公随手遗落的银钉,闪着微弱的光芒。长长的街道上无一人,只听见遥遥一声,尾声拖得极长,“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每隔约莫五分钟,都有一声悠长的打更声。 如今番人混入京城,还携带大量火药?倘若说其间没有内应,林海嫣是万万不信的。但如今令人头疼的是,如何找到番人的据点以及……毁了他们埋下的火药。 “啊……啊……啊!”这声音极为短促,却甚是瘆人,其中满是无边的恐惧。 林海嫣迅速闻声跑去,却看见打更人仰躺在青石板上,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他之前提着的灯笼也落在地上。 在灯笼的照映下,地上一滩鲜血更为刺目,像一条蜿蜒的毒蛇,令人触目惊心。 林海嫣颤颤巍巍地探了一下这人的鼻息,发现这更夫已经丧命,而逐渐远去、融合在漆黑夜色中的凶手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凶手仍在向前奔跑,林海嫣本能追上前去。 心中明明满是害怕,但好奇疑心不断在心中滋长,迫使自己的身子不断向前、想去一探究竟。 月色当空,街道上明明只有更夫一人。若不是凶手与更夫有仇怨,那便只有一种解释——更夫亲眼目睹凶手作恶,故而凶手将更夫赶尽杀绝。 追了多时,跑在前面的凶手听到林海嫣气喘吁吁,这才发现后面是个女人。 凶手停下脚步,直接举着手中的刀子向林海嫣砍来。 “真是不自量力!” 林海嫣只有躲来躲去,对手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身着粗布麻衣,左脸上有一道骇人的刀疤,面对林海嫣几乎想刀刀致命。 “如今你必须也得死!”男人咬牙切齿说道。 第十章 独自一人追凶手实属不明智,尤其是自己手无寸铁的时候。林海嫣做事向来不后悔,但此时她平生第一次后悔了。凡事得要量力而为,不可鲁莽行事。 当铁刀距离自己的脖颈只有一寸时,林海嫣闭上了眼。 就这么在这儿死了,就会回到现代吗?还是说自己就这么死在古代,永远回不去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疼痛来的都慢了,还是说四肢已经麻痹毫无知觉了? 忽然听到箭啸声,林海嫣被人猛然一推,顿时睁开眼。 眼前的萧见黎白衣胜雪,挽着弯弓踏马而来。 刀疤男见不敌萧见黎,便将刀子架在林海嫣脖子上,“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将这娘们宰了!” 这哥们可打错算盘了,想用我保命? 只怕萧见黎不但不会放下武器,反倒还会在旁看戏、拍手叫好。 萧见黎定会赔笑说——这位兄台失敬失敬。这姑娘,你宰了就宰了,孤不但不罚你,还给你封官加爵! 这回死在大街上,旁边没有见证人,萧见黎大可以说他无能救回自己,将他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刀疤男见萧见黎眼中略有动摇,又趁机说,“这位公子,你瞧瞧,这娘们长得如花似玉的,就这么杀了……怪是可惜的。你放下手上的弓箭,我就将这娘们给放了,你看如何?”b 分卷阅读14 r   萧见黎眼眸深邃,直视林海嫣,想着她定要哭得梨花带雨,请求他出手相救。 谁成想,林海嫣冷不丁来了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磨磨唧唧。自己就像个娘们,还好意思说我?” 刀疤男将手中的刀子又逼近林海嫣的脖颈,将她的脖颈刺出一道刀纹,刹那间血滴子渗透出来,蜿蜒向下,染红林海嫣的衣襟。 一阵刺疼犹如闪电般遍布全身,林海嫣咬牙忍痛,不吭一声。 “哐当”,萧见黎将手中的弓箭丢在空中,重重摔在几米远处。 “这下你可以放人了吧?” 谁成想,刀疤男狞笑一声,“想得美。”说罢,强行带林海嫣离开。 “萧见黎!”林海嫣气愤不已,“你直接射死他啊,把弓箭扔了作甚?长这么俊俏,不想脑子却是傻的!” “你说孤俊俏?” 这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眼见萧见黎这模样,林海嫣已经绝望了,指望他救自己本就是个笑话。该果决时不果决,空有一身武艺。 林海嫣被硬生生拖进入一个院子,随后她的眼睛就蒙上一层黑布。 迷迷糊糊中,林海嫣听到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最近到了一批新的货色,官爷可要瞧瞧?” 林海嫣的拳头……刹那间就硬了,这地方可不就是花楼吗? 外头打闹之声不断,突然房门被猛然一开,林海嫣的身子猛然一颤,“你……想作甚?” 那人并未回答,径直走到林海嫣身边。 那人的指尖满带寒意轻轻划过林海嫣的脖颈,林海嫣心中涌上一阵恐惧,只觉自己脖颈上蔓上一丝一丝冰凉。 “你再不走,我可就叫人了!” 那人捏着嗓子,玩味地问道,“那你叫一下试试?” 林海嫣手脚被捆住,眼睛也看不见,气急败坏只好怒骂道,“腌臜玩意,有人养没人教……” 不料对方反倒笑出声,“孤确实没人教,可这也怨不了孤,要怪就怪太傅,情愿自尽也不愿教孤。”萧见黎一边说着,一边扯下林海嫣眼睛上的黑布。 萧见黎继续将药膏涂抹在林海嫣脖颈上,冷声道,“太傅别动,这药膏可是上好的,这伤不过几日便会好的。” “殿下就不怕……微臣将今日之事告知皇后娘娘么?” “太傅大可以告诉母后,若是母后知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母后必定猜想太傅与孤已有欢好之实,到时候……” 林海嫣连忙打断萧见黎,“微臣定然不会告知他人。殿下,你为何来了?” “孤之前随那人而来,果不其然,又来云香阁了。” 看来,萧见黎口中所说的那人,就是之前的那刀疤男。 “敢情,微臣就是个饵?” 此前不是萧见黎无力致刀疤男于死地、救林海嫣出来。而是萧见黎故意以林海嫣为饵,暗中再跟踪刀疤男。 萧见黎给她带药膏?他才没那么好心呢,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如此? “太傅这么说,孤也无话可说。但孤也没想到,太傅今夜正好出现在新市坊。” “照殿下这么说,殿下早已在新市坊准备守株待兔,倒是微臣突然出现扰乱殿下的计谋了?” 萧见黎笑道,“确是如此。太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那如今微臣身在云香阁,殿下打算下一步怎么做?微臣累了,不想和殿下多费口舌。” 林海嫣示意萧见黎解开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却不料萧见黎直接起身冷声说道,“那男人早有前科,今夜又在新市坊发生命案,故而孤以为新市坊藏有番人埋下的火药。此前孤曾追踪过一人,孤追到云香阁时……也追掉了。” “殿下想让微臣趁机留下来,毕竟这云香阁中大有古怪,想让微臣一探究竟。”林海嫣见萧见黎点头,“那殿下怎生不自个儿来呢?” 第十一章 “你是女子,容易混入云香阁。” 林海嫣轻咬嘴唇,忿忿说道,“殿下这般容貌,若化做女子,亦可以假乱真。” 萧见黎轻笑一声,“太傅别想太多,你只需呆在这儿,刺探敌情则可。让孤女装……做梦!” 眼见萧见黎准备转身离开,林海嫣连忙唤住他,“殿下!这云香阁中虎豹豺狼众多,微臣一个人在这儿……” “太傅放心,孤既将太傅送到这儿来,便会将太傅安然无恙地送回去。”说罢,萧见黎又将黑布蒙上她的眼睛。 林海嫣松了口气,虽说萧见黎不是善人,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想来他一国太子不会轻易反悔。 “殿下现在去哪?” 室内悠悠飘来飘来一声,“回宫喝茶。” 林海嫣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开窗声,继而传来一声飕飕的风声,萧见黎既然纵身跃出。 不一会儿,又有人打开房门。 那人快步走来 分卷阅读15 ,一把扯下林海嫣眼睛上的黑布。 眼前是个中年妇女,张着血盆大口,头上插满花,脸上涂上几层浓厚的脂粉。 闻到这厚重的劣质脂粉味儿,林海嫣不禁开始作呕。 “你你你个小蹄子……竟然有孕了?竟还怀孕了?”徐娘急得团团转,又嘱咐身边的姑娘,“去找个大夫备点儿落子汤来。” 林海嫣憋着一肚子火气,怒道,“又不是你的,你那么激动作甚?” 徐娘此前看见林海嫣,便觉着她样貌好,有意让她日后争一争云香阁的头牌,还可以高价卖出去。 徐娘听后愈发激动,气得扇了林海嫣一耳巴子,然后揪着林海嫣的耳朵,将她的耳朵揪地通红,“长得这么好看,又卖不上价!” 这巴掌,本太傅记住了。 你完了! 大夫来了,给林海嫣号脉后眉头一皱。 徐娘在旁见了,又对身边姑娘说,“把落子汤拿来。” 徐娘正准备捏住林海嫣的下巴,将手中汤药灌入时,大夫忙说,“这位姑娘仍是处子之身,不必喝落子汤。” 房屋中顿时寂静无声,徐娘顿时来了兴致,“你们几个姑娘,快带她下去梳洗打扮啊,可别错过今儿!” 林海嫣被人带下去梳洗,她觉得不对劲,朝门口望去,却见之前的那刀疤男与一女子在门口有说有笑。 那刀疤男如今还打扮地人模狗样的,身上穿的衣服想必花费了他不少银子。 等到刀疤男走后,林海嫣假意凑到那女子身边,“这位姑娘,你名唤什么?那位是你的相好?看起来穿的不错,是个有钱人?” 尽管林海嫣昧着良心说假话,但为了早日查出真相解决危机,也只有如此。 “我是绿柳,你是新来的吧,我之前没见过你。至于那位公子,应是个商贾,平日里对我多有照拂。” “我叫蔷薇。”林海嫣本是随意说了个花名儿,却不料绿柳眉头一蹙,“这名儿虽好,但妹妹的名儿却和别人撞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听闻有人和我撞了名儿?” 蔷薇冷晲林海嫣,“新来的?” 林海嫣颔首,“蔷薇姐姐好。” “我是蔷薇,恰巧你也是蔷薇。今儿阁中竞价后,众人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个蔷薇值几两银子呢?这若是被人碰了瓷儿,又该如何?” “就是就是,蔷薇姐是咱们落蝶阁数一数二的俏丽人物,大家都知道不少人来落蝶阁,那都是冲着咱蔷薇姐的名头来的。” “这新来的也没点儿眼力见,竟与咱蔷薇姐撞了名儿。” 绿柳见她们几个人冷言冷语说了好半天,这才劝解道,“每个人的名儿都是爹娘取的,不宜轻易更改。我们倒不如分一个大蔷薇、一个小蔷薇?” 眼见蔷薇还是气得眼冒金星,“倘若外人来了,倒以为我和这小妮子是孪生姐妹呢。” 她这意思不言而喻,眼前这个新来的想分她的羹,沾她的光彩。 林海嫣正襟危坐,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正当蔷薇气得半死之际,瞥眼见林海嫣,只见她阖眼、双腿盘起来,似在打坐? “新来的,你是个姑子还是和尚?” 林海嫣慢慢睁开双眼,眼神轻飘飘地从蔷薇头上飘过,“姑娘有事便说。” 这话在蔷薇耳朵,就变成了——你有事就说,无事就滚。你再说话,就打扰我打坐了。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林海嫣故作震惊,忙噤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蔷薇姑娘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只怕得要被刑部大理寺抓起来。” “新来的,没想到你挺能忽悠的。” “试问打趣陛下圣言该当何罪?就算是刑部将蔷薇姑娘抓去打个十天半月的,都是轻的。但那十天半月下来,姑娘人可就不在了。” 蔷薇听后心中有些犯怂,转而又趾高气扬地说,“谁给你的底气?再过个把时辰,就到了竞价的时候。”蔷薇哂笑道,“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值几钱?” 第十二章 蔷薇身边的女子听后,附和道,“咱们蔷薇姐姐可有百两银子呢。” 听此话后,蔷薇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随后笑着离开。 林海嫣不禁长叹一声,“哎……” “姑娘叹息什么?”绿柳见林海嫣眉头紧锁,不禁问道。 “绿柳,我想家了。” 绿柳眸光一黯,“姑娘刚来,难免念家。但我就不同了,我是被家里人卖入这儿的。” 林海嫣瞅见突破口,追问道,“绿柳,你可曾想过赎身,去过安生日子?” “银子还不够。” “我见之前那个男子,应是钟情于你。他为何不将你赎身?” 绿柳苦笑道,“想来他亦是白手起家,落蝶阁要价实在太贵,寻常人家是付不起的。” 分卷阅读16 林海嫣顺口问道,“他虽目前没有那许多银子,但以他对你的情谊,应送你不少东西吧?” “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价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林海嫣察觉到绿柳的眸中隐现一抹慌乱,似是被人说中心事一样。 物件?那刀疤男能送什么不值钱、又能让绿柳缄口不言的物件呢? “你俩还在做什么?竞价都要开始了,都给老娘去后台候着!”徐娘看到二人谈论,不禁怒吼道。 林海嫣问,“竞价有什么流程?” “姑娘跟在我后面走吧,在台上时,妈妈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是。” 林海嫣怕被熟人认出,便顺手拿了个口脂,将自己的脸颊涂满鲜红的口脂。 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果真像个……滑稽的小丑,就差顶个红色鼻套。有谁能认出自己,那才是怪事呢。 林海嫣跟在绿柳身后,不禁心生疑虑:这人走得这么慢?难不成走得慢就能步步生莲? 落蝶阁一年一度的竞价已然开始,台下人声鼎沸。 一群姑娘款款走向台上,林海嫣埋头跟上前。 台下四周都拥簇着各色人群,像潮水般涌来。 扫视四周,林海嫣仍未发现萧见黎的踪迹。 看来,又被萧见黎耍了。 “二十两。” “三十两。” “三十五两” …… 林海嫣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眼又哼起小曲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怎的,她就被人推了一把。 前面的姑娘都已竞好价,该轮到她了。 众人的目光盯着林海嫣,台下不禁纷纷议论起来,“这人谁啊,怎么长成这样?” “好像……委实有些……不堪入目了。” “这姑娘能有人要?” …… 徐娘见林海嫣将自己化成这副鬼样,呵斥道,“你快跳舞!” “唱歌行吗?”跳舞实在不会,中学时期跳的广播操算吗? “快开始!” 林海嫣清了清嗓子,随口唱了几句,“白衣策马而来,飞箭闯入我心间……” “砰”地一声,主阁中传出一声茶盏声。 落蝶阁的主阁只有四座,常人花费再多金银珠宝也不得进,只有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才可进入。主阁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只有正对戏台的一面敞开,以便主阁中人观赏。 白衣、策马……闯入她心间? 这不就是昨日深夜救她的情景吗? 如今林海嫣在台上对着众人引吭高歌,无异于对着众人大声表白——太子殿下,我喜欢你!我眼里、心里是你!是你!全是你! 没想到林海嫣莫名其妙芳心暗许? “主子,你怎么了?”小黄门连忙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之前那么多姑娘跳舞,主子连一眼都没瞥,怎么听个曲儿这么大动静? 虽说台上姑娘音色不错,但节奏略快,水准平平,比起京中唱曲儿的小娘子还是相差甚远。 萧见黎掩饰眼中神色,平复好心情后,敛眉问道,“王家姑娘可要到了?” “王家姑娘说了,她实在不适合女扮男装,便直接身着女装来了。” 萧见黎微一颔首,便看到王雪澜身着白色长裙而来,身后好像跟了个小跟班。 定睛一看,这才看清看清是台路。台路身着小厮的服装,低眉顺眼跟在王雪澜的身后。 小黄门惊奇道,“这堂堂的御史大夫之子怎生为王家小姐提裙摆?” “话说这位台公子啊,可是花费了一副《万里江山图》才换得孤的机密。” “《万里江山图》?可是出自三百年前秦大师的画作?小的听闻《万里江山图》早已失传许久,没成想在御史大人那儿。” 萧见黎嘴角微微一勾,“台路也是花了大力气的,要不然,孤怎能全告知他?” 萧见黎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林海嫣,“你且看着吧,好戏要开始了!” 台路一脸忧愁走进云香阁,急道,“这位王姑娘,我家先生呢?你莫不是骗我来此地?” “我王雪澜骗你作甚?骗你来牵我的裙摆?” 台路不解道,“正所谓外出行便装,你却穿着这般隆重。且不说这般穿着行事多有不便,就说跟在你身后的我,也是不轻松的。” “我不穿这身来此地,如何能有气场?” 这话倒是不假,王雪澜这张脸有些稚嫩,加上声音甜软,她不穿的霸气点儿,怎么来砸场子呢? 王雪澜巡视一周后,“台路,听太子殿下说,海嫣在这儿。我怎么仔仔细细将台上的女子瞧了个遍,都没看到呢。你看见了么?” “太子殿下不也来了吗?” 王雪澜拍手道,“我们问问太子。”说完,二人上前与萧见黎汇合,这才知晓台上此人正是当今太傅——林海 分卷阅读17 嫣。 林海嫣唱罢,台下寂静无声。 林海嫣尴尬地笑笑,正要下场,却被徐娘拦住,“你自个儿听听,你什么能有价!” 第十三章 站在旁边的蔷薇不禁笑出声,“像我们落蝶阁的姑娘啊,唱曲儿跳舞后,总会有掌声的。如今台下寂寥无声,倒也是头一次。” “没人竞价最好,正说明本人是无价之宝。”林海嫣莞尔一笑。 蔷薇忍俊不禁,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没人想竞价,这也可以用来炫耀的? 竞价第一次,无人叫价。 “我说妈妈呀,这就算了吧。再这样下去的话,难堪的不仅是她这个新来的,而且还是我们落蝶阁呢。”蔷薇眉头一挑。 竞价第二次,还是无人叫价。 徐娘顿时沉不住气,准备扒拉林海嫣,让她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可林海嫣却紧蹙眉头,径直往台下走去。 这摆明了一副,您老如今在台上,打不着我的姿态;我干什么,您老管不着,只有干瞪眼。 竞价第三次……终于有人出了声儿。 “十五两。” 大伙儿纷纷看去,只见这人是——常山王之子罗秉遥。 林海嫣翻了个白眼,罗秉遥是吧?我记住你了。 台路顿时怒了,冷哼出声,“罗家小子是不是疯了?先生在他眼中竟只有区区十五两?” “看来,海嫣回到崇文馆后,得要给这人布置一堆功课才是!”王雪澜也怒不可遏。 “十五两第一次!” “十五两第二次!” 台下人皆嬉笑,台上这女子能有十五两,于她而言,已经是高价,不可能有人往上溢价。 罗秉遥身旁的小厮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公子,买她做什么?长得又不好,唱曲儿也一般,还不如去……” 谁知罗秉遥却说,“唱的曲儿其实还可。” 小厮低语:公子也真是的,凭借着手头阔绰,就随随便便买人? “十五两……” 台上还未说完,只听得台下一声甜甜的声音,“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姑娘疾步上前,身后跟着个颇为俊秀的小生。 徐娘在落蝶阁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此情形,一时手足无措。看此姑娘这打扮,非富即贵,一看就是惹不起的。 “姑娘想做什么?”徐娘点头虾腰问道。 王雪澜置若罔闻,直接走到林海嫣身边,听得林海嫣轻声说了句,“要上绿柳。” 谁是绿柳? 在众姑娘面前都转了一圈后,王雪澜才慢悠悠地说了句,“包场!” 包场??? 这姑娘要包场?开什么玩笑? 眼见王雪澜体格瘦弱,弱柳扶风的模样,她竟说出这种话? 徐娘打了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摔在地上,“姑娘,不知姑娘为何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徐娘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这是要包夜的?” 谁成想,王雪澜点头道,“今夜她们都站成一排,给本姑娘欣赏欣赏,难道不可吗?” 这时,蔷薇开始沉不住气,“妈妈,她若包下我们这些姐妹,可得要不少银子!” 徐娘听后这才回过神来,“这位姑娘啊,您的银子定是不够的,你还是回去吧。”在徐娘心中,眼前这位白衣女子估计是哪家调皮姑娘、特地前来砸场子的。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的钱不够?” 徐娘呵呵一笑,“包场得要千两银子,姑娘还是早点儿走吧,莫要失了贵府的颜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徐娘以为这姑娘会知难而退,怎料王雪澜笑出声来,“京中太和酒楼、邺兴当铺、雪宁茶馆、义澜绣庄……扬州沃土千里……其中任意一样,都有一千银子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你傻啊!这茶馆绣庄不知道,还能不知道京中第一酒楼太和酒楼是当今户部尚书的私产?” “户部尚书?那台上这女子岂不就是户部尚书的独女?” “……” 王雪澜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今日走得匆忙,随意拿了……”王雪澜一时忘记,又看了眼地契,方说道,“这仁海茶馆的地契,不知可够?” 徐娘的脸上已然堆满笑容,这仁海茶馆位于京城繁华地带,占地面积不小,生意也十分兴隆。 京中的地盘寸土寸金,这仁海茶馆的价钱足够千两银子,加之茶馆后期还会钱生钱,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愿意做? “够够够!” 王雪澜将仁海茶馆的地契交给徐娘,“那你便准备清场吧。” “好勒!我这就姑娘们一个不少地送到贵人房中!” 罗秉遥身边的小厮不由得 分卷阅读18 说,“公子,没想到这小姐比您还挥霍,简直是视金钱如粪土。” 罗秉遥瞥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滚!” 见罗秉遥正要离开,台路连忙唤住罗秉遥,“先生让我组调查异动,你既已来到落蝶阁,为何不汇合?” “又炸不到我身上,我管它作甚?” 台路将林海嫣之前教给他的话复述一遍,罗秉遥听后顿时慌了,若是林太傅真有意卡他中第,日后他岂不是成了同窗的下属? “留下来干嘛?看王大小姐与那群女子共度春宵?你一个大男人,变不变态啊?” 台路神色复杂地看着罗秉遥,“罗公子想什么……我们自然是看咱们的先生,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罗秉遥仔细环视四周,实在没找到林太傅的踪迹,“你他娘的玩我?” 台路不屑回答,直接向前走去,“罗公子自求多福吧。” …… ** 众多姑娘站在房中,王雪澜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 王雪澜故作与林海嫣不相识,在每个姑娘面前都停留片刻。 “这个不好,太瘦。” “这个太胖。” “我不喜欢黑色衣服。” “……” 还真是个娇贵的主儿。 徐娘的脸色越变越差,这王大小姐这是作甚?将人一起都买来,然后再将一个一个赶出屋子,敢情这是搞批发呢? “呀!这位姑娘骨骼好生清奇,想来是个美人胚子,为何面容却是如此?” 林海嫣忍住笑意,恭敬地回答道,“回王姑娘的话,奴家不会装扮,请待奴家擦拭干净。” 将自己的脸洗净后,王雪澜见林海嫣脸色犹如中秋之月,唇色鲜活,恬静纯美。 “果真是个美人呢!”王雪澜轻声一笑,“那你留下吧。” “王姑娘,绿柳与奴家交情甚好……” 王雪澜极为爽快地说道,“那她也留下。” 谁成想,这人还得寸进尺,竟开始诉说,“王姑娘,蔷薇和奴家相处甚为不好。” 蔷薇在旁气得半死,没想到她这时候还告起状来。 “蔷薇何在?” 蔷薇别扭走上前来,“王姑娘唤奴家何事?” “自罚五十巴掌。” 蔷薇听后,幽怨地看着王雪澜,眼神里满是——王姑娘看看我,我的样貌不比她差,为什么王姑娘眼里只有那个贱人? “好像不够重。” 蔷薇只好使劲儿扇自己巴掌,最后活生生将自己的脸扇得红肿,脸上还有几条鲜红的血迹。 “下去吧。”王雪澜冷声道。 蔷薇如释重负,眼泪刷地一下忍不住往下掉,随后在其余姑娘的指点中落荒而逃。 第十四章 迂回了许久,满屋子姑娘只留下林海嫣与绿柳二人。 绿柳的双手不停绞着自己的衣袖,贝齿咬着嘴唇,声音略有颤抖,“王……王姑娘好。”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我作甚?” 绿柳见王雪澜梳着堕马髻,一双美眸弯成两片月牙儿,笑容格外甜美。 “绿柳,王姑娘是好人。她府上正缺两个服侍的婢子,历经千挑万选,我二人才得以选上。” 绿柳眸光一动,“可是真的?” 花这么大价钱,包下整个落蝶阁,就为了挑选两个婢女?这可能吗? 林海嫣自然意识到这点,给王雪澜使了个眼色。 王雪澜会意,娓娓道来,“我婶子也出自落蝶阁,然而半年前病逝。家母甚是难过,身子愈发不济。所以我想着啊,今日便来落蝶阁瞧瞧,若是能寻到有缘之人,侍奉家母……”王雪澜的音调越来越低,一扫此前的欢悦。 “对不住,奴家勾起王姑娘的伤心事了。” 王雪澜抬眼问二人,“你们可愿去侍奉家母?” 不出所料,绿柳再无顾忌地应下了。 自今日起,绿柳便恢复了自由身。 王雪澜正要带二人离开落蝶阁,绿柳说道,“王姑娘,我还得收拾一番再离开。” 当林海嫣随绿柳进屋时,见得绿柳只收拾了些钗环脂粉以及……一个黑色大木箱子。 林海嫣与王雪澜交换眼神后,旋即转身离开。 “绿柳,这柜子你能搬动?还是找人来搬走吧。” 绿柳吃力地抱着木箱子,听到王雪澜的话后仍旧摇头,神情颇为慌乱,“不……不用了,小姐,我搬得动。” 绿柳一出门就看不见林海嫣,便问道,“小蔷薇人呢?” 小蔷薇? 王雪澜一愣,方想到绿柳指的是林海嫣,旋即含笑道,“她出门给我买糖炒栗子了,新市坊的糖炒栗子可好吃了,买来你也尝尝。” 沉默良久后,绿柳这才启唇道,“小姐,这偌大的京城卖糖炒栗子的店铺可多得很, 分卷阅读19 又不缺新市坊这一家,我听闻太和街的糖炒栗子也不错。” “然而整个京城中的糖炒栗子,就只有新市坊那家老阿婆卖的好吃。” 绿柳执拗不过,“小姐,我已收拾好了。” “那便一起回府吧。” 回到尚书府后,绿柳住进林海嫣事先准备好的厢房。 厢房中点着迷香,绿柳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林海嫣意欲打开绿柳搬来的木箱子,但上面挂着锁,而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钥匙。 “怎么样?能打开吗?”王雪澜焦急道。 “没有钥匙。” 王雪澜迫切万分,“那可怎么办呢?绿柳恐怕不会主动交出钥匙。海嫣,你说,绿柳这箱子里放的……会不会就是寻常的衣物?” 林海嫣摆首道,“此前离开云香阁时,绿柳床头还放有衣物,况且这箱子这么重,岂能……全是衣物?” “那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呢?现在我们又打不开箱子,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再过一会儿,她可就醒来了。” 谁知林海嫣直接拿起一把剑,朝锁看去,一下就将箱子打开了。 “海嫣!”瞧见箱子里的东西,王雪澜的小脸儿瞬间吓得通白。 林海嫣在屋内踱步,“我们得要与台路他们,好生商议此事。” “太子殿下呢?” 林海嫣冷声道,“提他作甚?无需管他。” 王雪澜忍下心中的恐惧,“海嫣……” ** 次日清晨,林海嫣端了一碗小米粥递给绿柳,“昨儿个我买来糖炒栗子,却寻不到你,只好自个儿吃了。” “蔷薇不住在这边的厢房吗?” 林海嫣粲然一笑,“王姑娘觉得我胆子大,故而想我守在后院儿。你可别说,昨夜可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了?” “昨夜,好像有人闯进这儿。今儿个起来,有的丫头丢了钗环,有的丢了口脂……姐姐倒是看看,可有东西丢了的?” 绿柳起身,巡视了一圈儿后方才松了口气,当视线看到黑箱子时,快速跑到箱子旁边,“这上面的锁竟被撬了。” “姐姐快看看,有没有丢失的东西?” 绿柳的目光投向大木箱,起身缓缓向林海嫣走来。 林海嫣的手心开始出汗,故作镇定地问道,“姐姐为何不看看呢?” “松郎不让我打开。” “松郎?” 绿柳颔首道,“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人,他家境并不算好,但经常帮助我。在绿柳心中,松郎是个极好的人。” “按绿柳姐姐的说法,松郎并无多少钱财,那是如何帮助绿柳姐姐的?” “这木箱子里是松郎家乡的特产,卖去店铺,总能得不少银子。只不过听松郎说,箱子里装的是活物,而且还有剧毒,故而这箱子可打开不得。” 听得绿柳如此说,林海嫣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将藏在衣袖中的刀向上移动几分。 “妹妹有个疑问,不知姐姐可否解答?” 绿柳颔首道,“但说无妨。” “松郎为何不将此活物变卖后,将银子直接给你。” “松郎是外来商贾,又不是京中常住的人,变现银子总归比常人困难些。虽说东西重了些,但我还是能搬动的。” 林海嫣继续追问,故作不平,“哼,京中还有这种当铺?还能看人拿银子的?” 绿柳含笑道,“妹妹有所不知,这是京中的规矩。常兴当铺虽比不上咱们王姑娘名下的邺兴当铺,却也是京城中的老字号。” “姐姐快吃米粥吧,若是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等绿柳吃完小米粥后,绿柳又谢道,“你我同在这儿服侍,还难为将小米粥亲自端给我。” 林海嫣解释道,“近来夫人在佛寺理佛,这段日子我们还算悠闲。对了姐姐,那箱子的锁坏了,里面的活物跑出来可就不好了,不如我们早点儿把它换成钱?” “我也正想如此。” 二人一道前往常兴当铺,正好看到王雪澜在常兴当铺中,“小姐,你怎生在此?” 还未等王雪澜回答,里面的伙计就说道,“王小姐,我家也是老字号了,又不是经营不下去,怎可能转让给你?” 王雪澜挑眉问,“你觉得我买不起?” 王家小姐千金豪掷的事儿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仁海茶馆一月赚的银子就够买下常兴当铺了。 “不敢不敢,不是我拒绝您,而是我家老板没有转让的意思。” 王雪澜一哂,“有银子不赚?” 林海嫣在旁附和道,“我家小姐看得上你家店子,如今出高价收购,有何不妥?划算的买卖不赚,还做亏本的买卖?” 伙计摇头,“姑娘说谁亏本儿呢?” “若我所料不错,常兴当铺是租常山王的地皮,每年的租金可不少,常兴当铺入不敷出已有一年了吧 分卷阅读20 ?” 伙计顿时不吭声了,“那等我家老板回来,倒时他会递上拜帖。” 绿柳上前,将木箱子递给他。 因绿柳时不时来常兴当铺典当,伙计自然认得她,连箱子都没看一眼,转身就给了她五六两银子。 三人一同走向回府的路。 “绿柳,没想到你还有别的营生?”王雪澜随口问道。 “回小姐的话,这是之前客人送的。我如今不在落蝶阁了,自然断了这买卖。” 林海嫣在旁附和道,“因箱子中的是活物,故而留在落蝶阁终究不妥,故而绿柳需得将此物早点儿典当出去。” 正在此时,一枚铜钱从空中落在林海嫣身前。 回头望去,却见萧见黎身着白衣、悠闲地扇着水墨扇,冲她微微一笑。 林海嫣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走。 “林太傅!常兴当铺的老板孤手上,你们俩还继续向前走吗?” 三人一同回望,正好看到萧见黎抓住一人的衣襟、将其拎到半空中。 三人走上高阁,萧见黎将那人摔倒地上。 萧见黎的手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敲打身前木桌,食指上戴着个骨戒,愈发显得手指干净修长。 第十五章 “其人名唤曹德,咸宁二年搬入京城,十年后也就是去年,盘下常兴当铺。” 曹德爬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位公子为何调查在下?” 林海嫣质问道,“我家主子想收并常兴当铺,你为何不愿意?还谎称外出?” 王雪澜转头对绿柳说,“绿柳,我又馋新市坊的糖炒栗子了,你可否能帮我买上两包?” “那绿柳便先行一步。” 绿柳走后,林海嫣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道,“收获几何?” 萧见黎俯视一看,“约有二十来个番人。” 曹德神色瞬间一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是你天王老子!”萧见黎痛骂道。 饶是萧见黎平日里怠慢诸事、游手好闲,但遇此事,心中怒火瞬时被点燃。 “你是习国人,为何帮番人危害习国?”萧见黎的眼睛阴鸷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曹德笑出声,“习国人?你好像忘了我另一个身份,我还是个商人哪!商贾重利,天下皆知!所谓无奸不商,常兴当铺如今运转困难,给番人一点儿小利又怎么了?” “商贾重利,并非一味攫取私利。商贾若是彻底被私欲左右,被彻底沦为了金钱的奴隶。”林海嫣振振有词说道。 曹德瞅了一眼林海嫣,“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那你挚友呢?” 王雪澜顿时被激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私产都是正经营生。” “正经营生?”曹德哂笑道,“一点儿黑心的钱没赚?别糊自己了,要不是你家贪得少、行事小心,陛下早就拿你家开刀了。” “京中私产乃我爹家祖上留下的,而至于扬州地皮千里和数座青山,那都是我娘的嫁妆。” 王雪澜的外祖乃扬州城有名的首富,因膝下无子,故而扬州全部产业都变成了她亲娘的嫁妆。 王家的规矩与别家不同,分家产时,别家都是儿子优先,王家却反其道而行之。 尽管在王雪澜之前还有两个哥哥,但却是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庶出哥哥考取功名后,便分家出去,而亲哥哥孑然一人仗剑江湖。故而,扬州城中的全部产业和京中大多数产业都划在王雪澜名下。 “且等着吧,等你真正接手王家家产,你便知道实情了。如今你爹给你管着,他是户部尚书,出不了事儿,等到日后陛下定会……” “曹德!”萧见黎的眼中隐带寒芒,冷厉地呵责道,“这常兴当铺如今已是朝廷之物,你苦心经营的当铺……终究是一场空。”萧见黎提起曹德的衣领,将之提到栏杆旁。 曹德看见一群官兵将常兴当铺前来来往往,将当铺中东西都搬了个干净。 “不!” “带下去,听后发落!”门外涌出禁军,将曹德押出去。 押走曹德后,萧见黎抬眼见林海嫣眼尾泛红,不由得笑道,“这点儿小场面,太傅就被惊到了?” “微臣只是在想……绿柳是否知道自己做的事儿,她是否能担得起这走私炸药的罪名?” 萧见黎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太傅与其担心别人的事儿,倒不如担心你那群学生。若是罗世子和台路没能等到她,她自然安稳。可若是她去了……” “崇文馆怎么了?” “你不是那群学生查京中异动吗?如今常兴当铺之事已然闹得满城皆知……” 林海嫣含笑道,“那又怎样?如今官府虽抓了二十来个番人、查获了一些炸药,但于大局而言,犹如杯水车薪。这事儿……还没完。”林海嫣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朝着萧见黎盈盈一拜,“于殿下而言,在朝中已然算是有功。” 分卷阅读21 饮罢一杯酒,林海嫣随王雪澜走出高阁。 “海嫣,怎么番人的事儿还没完?可真是累死人了。上次你不是失约了吗?想来小郎君定是心急了,我还想着等这次事儿完了,就陪你去看望你的小郎君。” “真正要解决此事,不知还需多时。但眼前炸药这事,需得立即解决才是。” 王雪澜“哦”了声,心知林海嫣不愿前往,“既然我们不能去看你的小郎君,那就去看看绿柳吧。” 二人走后,萧见黎转身从立柱中走出,眸中明暗变化,继而勉强压下眼中的波涛汹涌。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听的?”小黄门不解道 萧见黎眉眼清冷,幽幽说道,“你可发现,林太傅与往日不一样了。” “殿下所言何意?” 萧见黎轻笑一声,“说了你也不懂,走吧,跟上去。” 按照原计划,台路和罗秉遥跟随绿柳,若是绿柳在离开高阁后,行动并无诡异之处,则能证明她的清白。 官府在常兴当铺藏有足足十二箱炸药啊! 绿柳从未假他人之手、是她亲自一箱一箱抱去常兴当铺。 林海嫣的心中不安,她虽希望绿柳真的不知道自己无形间做了什么,但是理智又告诉她——绿柳知道的比她想象的多。 为何绿柳听闻新市坊便劝王雪澜不那儿买糖炒栗子?为何绿柳看到锁被人撬了后,总让人觉得她莫名镇定?搬了十二箱的火药,每箱都那么重,她都对刀疤男的谎言深信不疑?竟没有一次打开箱子看? 一只白鸽飞到林海嫣手上,打开字条,上面写道——先生,绿柳现身了。 从高阁后,绿柳必定察觉到不对劲,想着找刀疤男通风报信。 林海嫣请王雪澜代笔,“只需写四个字——擒下二人。” “仅凭台路和罗秉遥,定是抓不到他的。” 林海嫣转身,却见萧见黎低头把玩自己的骨戒,“那殿下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吗?” “那太傅可要看好了。”萧见黎挺直的眉骨下留下两抹阴影,“那人虽然番人,但江湖上也是有点儿名气的人,对于台路那小子来说,委实有点儿麻烦……” “烦请殿下与我二人一同前往。” 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绿柳正与刀疤男交谈。 因没有收到林海嫣的命令,台路和罗秉遥藏在暗处、还未出动。 绿柳哭噎,“松郎,事到如今,你就收手吧。” 刀疤男擦拭绿柳脸上的泪水,“收手?已经太晚!已然不可能了。” 这时,萧见黎摇晃手中折扇,扇面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只留下深邃的双眼。 “你来作甚?”刀疤男登时凶神恶煞地看向萧见黎。 萧见黎一袭红衣撒曳在地,横眉微挑、冷声道,“奉太傅之命,来送你一程!” 林海嫣听后一惊,却听得耳畔一声呼啸的扇面飞动声,扇面顿时割破刀疤男的喉咙,刀疤男轰然倒地。 第十六章 萧见黎凌厉的目光看向绿柳,眼尾泛红,“下一个到你了。” “殿下且慢,留绿柳一命!” 萧见黎仿佛旁若无人,径直向绿柳慢慢走去。 林海嫣赶忙上前,“留绿柳一命还有用。”看萧见黎继续上前,便直接挡在绿柳身前,大声唤道,“殿下!” 萧见黎这才回过神来,顺势将手中折扇收回袖中,转身背对林海嫣。 小黄门跑到萧见黎身旁,低声呢喃问,“太子殿下……” “无事。”萧见黎摆手,制止小黄门继续往下说。 绿柳爬到刀疤男的身旁,用衣衫拂过他的脖颈。 “松郎!” 林海嫣轻拍绿柳的肩头,“人已去了,如今番人意欲用炸药危害京城,你可曾知晓?” “炸药?”绿柳的眼中弥漫水气,疑惑道。 罗秉遥在旁怒道,“你抱的木箱子里全是炸药,官府已然在常兴当铺查获十二箱炸药,你还有何话可说?” “炸药?十二箱?” 林海嫣问,“可有何问题?” 绿柳凝眉道,“我记得应该是……十三箱。” 台路疑道,“还有一箱炸药呢?这箱炸药会不会已经被番人埋在京城中?” “绿柳,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搬运的十三箱炸药中,其中可有一箱与其他尤为不同?” 绿柳苦笑道,“我言尽于此,松郎走了,我不能为松郎报仇就罢了,岂有助尔等之理?” 林海嫣脸色瞬间一变,“在你心中,他是好人?” 见绿柳垂首不语,“你口中的松郎,与一众番人携带炸药,意欲炸掉京城。试问若是此事成真,你我还能站于此地?整个京中百姓还能安稳?” “绿柳你一直苦于不能赎身,可我呢?你可曾知晓,是你的松郎将我抓到落蝶阁!除了我,他还抓走多少良家妇女, 分卷阅读22 为了个人私欲,便能随意伤他人?绿柳,你清醒!他从来不是好人。” 绿柳抱头痛哭,“我知道他不是善人,但我并不知道……”良久后,绿柳才缓缓说道,“我记得其中有个木箱子——格外重,我几乎快要抬不起来。” 台路问道,“仅是重量吗?若是那箱子被炸药装满的话,那也是极重的。” “倒不全是因为重量,只因为那箱子——是松郎亲自送走的,那是松郎送走的唯一一个箱子。” 林海嫣忙问,“什么时候?” “就在前天。” 前天?傍晚更夫遇害那日? 这时,萧见黎被身旁的小黄门搀扶着离开。 “殿下说松郎武艺不错?台路一人搞不定?如今看太子这样,倒像是受了伤。” 台路听后,点头道,“其人步伐稳健、应是常年习武之人。但对于太子而言,却是不值一提。对了,先生为何不认为这第十三个箱子中炸药已经被埋下?” “提前单单埋一箱炸药不如……一夜之间在京城中埋下所有炸药,然后一齐爆炸。那岂不是……更好?” 因抓捕番人二十余人、查获炸药十二箱,京中又加强出入防卫。 而京兆尹整日耳提面命地呆在大内皇宫,此番陛下下了死令——严查番人,严禁炸药。 一时间,京中风声紧了,夜晚巡街的士兵都多了整整一倍。 林海嫣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这第十三个箱子中到底是什么? 不知为何,林海嫣忽然想起白日里的萧见黎。 按常理来说,萧见黎明明秒杀了刀疤男,为何最后还被人搀扶离开?虽然后面没有看到萧见黎的面容,但见他身边小黄门那慌张样儿,好像是受了伤…… 不对,这时想他作甚? 是日清晨,王雪澜兴致勃勃地呼唤林海嫣,“海嫣!走,咱俩去落蝶阁!” “如今此事暂了,为何还去落蝶阁?” “听人说落蝶阁的老妈子欺负,都还没给你报仇雪恨呢。” 林海嫣含笑道,“这么好?” 王雪澜将一包糖炒栗子递给林海嫣,“那是自然,不过话说真的,你唱歌还真是好!虽说你平日里总是夸我唱曲儿好听,但我觉着还是你唱地更好听。” 糖炒栗子? 林海嫣灵光一动,“对啊,我们还没有最后一件事问绿柳!” “何事?” 林海嫣瞅了瞅手上的糖炒栗子,王雪澜登时会意,“你心里怎么总想着查案呢。” 去寻绿柳的时候,绿柳已经引颈自杀。 她冰凉的身体旁边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奴卑贱一生,幸得松郎扶持,亦许过以身相许之愿,时至今日方才大彻大悟。奴之力气大过寻常女子,正为松郎所需。松郎领番人二十有余,却迟迟不肯为奴赎身,实属真心难测。奈何奴已犯滔天罪祸,罪不容诛,唯有自尽谢罪。松郎素爱新市坊,常逛此地,宿夜不归。常兴当铺既为番窝,新市坊恐有番人,愿君当心新市坊。 林海嫣将字条按在桌上,咬牙道,“新市坊。” “海嫣,如今朝廷已然抓获二十多个番人,难道还没抓完?如若新市坊是番窝,我们即刻前往新市坊吧。” “京中的番人少说也有近五十,二十几个番人能做什么?走,我们去落蝶阁瞧瞧。” 王雪澜噗嗤笑出声来,“看来,落蝶阁那老妈子对你很是苛责啊。” “不知雪澜可曾想过,若是松郎瞄上绿柳是因为力气大点儿,但他为何非要让女子干这事儿?” 王雪澜眉头一皱,“对啊!” “所以说,问题还是出自落蝶阁,故而我们得要再去一次落蝶阁。” 王雪澜拍拍自己的胸脯,“海嫣你放心,我这次定要好好教训那老妈子!” 二人走进落蝶阁时,落蝶阁一如往日般热闹。 王雪澜包场之事,可谓在落蝶阁中一战成名。王雪澜刚踏入落蝶阁,就被几个姑娘团团围住。 “王姑娘今日好兴致。” “姑娘今日来……” …… “你们妈妈呢?本小姐找她有事儿。” 一姑娘答道,“妈妈在屋内和贵人交谈,等妈妈出来了,奴家便引妈妈来此。” 林海嫣冷笑一声,“王姑娘还不算贵人?” “王姑娘自然是贵人,奈何妈妈如今正忙,你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林海嫣懒得和她绕关子,“教训人还用挑时间?” 王雪澜在旁颔首道,“领我们前去,本小姐倒想看看有何等贵客?” 那姑娘执拗不过,只好带王雪澜和林海嫣前去,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下脚步,“妈妈就在里面了,他们在谈论正事,姑娘切莫鲁莽进去。” 那姑娘还未说完,林海嫣一脚踢开房门。 老鸨一下弹起身来,看到二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转向身边 分卷阅读23 的男人求助,“大人!” 王雪澜本想直接上手狠狠教训老鸨,但看她的男人缓缓站起来,不禁惊在原地。 “相爷为何在此?”王雪澜惊呼道。 温玄已有四十有余,身居右相之职,平日里向来深居简出,兢兢业业、勤勉尽责,为朝中同仁爱戴。 这人一向慎独,从不去烟花巷柳之地,如今怎会出现在这儿? 温玄本以为撞进来的人是不识好歹的狂徒,但如今瞧见一人是当朝太傅、一个是户部尚书独女,脸上划过一丝不可掩饰的慌乱,继而又假意含笑道,“你们来,又是做什么?” 王雪澜手指老鸨,“来教训这人的。” “不知她何处招惹了你?若是如此,老夫在此向你赔礼道歉。还望二位一笑泯恩怨,不要纠缠。”温玄本就位居高位,又是眼前二人的长辈,如今主动致歉,委实让人为难。 王雪澜正不知所措时,林海嫣义正言辞说道,“相爷,若是我不愿一笑泯恩怨呢?” “太傅一向温文尔雅,不知何种深仇大怨,引得太傅如此?”温玄缓缓倒了一杯温茶,递给林海嫣,“近日天干物燥,太傅喝点儿茶水吧。” 奈何林海嫣仍旧不肯松口,“右相说在下原本温文尔雅,难道在下如今就失态了么?劳烦右相亲自给在下端茶递水,但如若右相执意保下这老鸨……在下不介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林海嫣稍加停顿,“最好让陛下也知道,右相觉得如何?” 老鸨认不出林海嫣,死死拽住温玄的衣角,“大人,奴家不认识这位太傅,不知太傅为何要逼奴家!” 温玄眼中明显掠过几分鄙夷,又不好直接甩老鸨的手。 “太傅,你若是无大事,还请给温某一个面子……饶了她。” 林海嫣冷哼一声,“在下倒是想不明白了,右相英明一世,为何今日如此糊涂?非要保这老婆子?右相不是想知道在下为何教训她吗?因为她一介草民……竟敢扇本太傅的脸!” 王雪澜附和道,“像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犯上作乱之人,将她赐死都不为过。” 温玄顿时不吭声了,老鸨在旁心急,“我何尝扇过太傅?” 温玄默默后退几步,“既然如此,太傅请便吧。” 谁知林海嫣冷哼一声,上前轻声说,“右相不是要保下这个老婆子吗?那在下成全右相,留下她一命可好?” 沉思良久后,温玄启唇道,“温某那便谢过太傅,今日我欠太傅一个恩情,他日定当归还。” “那我可就记住了,右相他日可莫要食言。”林海嫣莞尔一笑,转身拉着王雪澜离开。 “海嫣,就这么完了?咱们还没收拾那老妈子呢。” 林海嫣摆首道,“我并非睚眦必报之人,定要致人于死地不可。看来今儿个恰巧有右相帮她,还不是整治她的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王雪澜越想越生气,“右相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不来酒舍花楼的,偏偏今儿个凑巧遇上,真是好没道理。本想着用身份压老妈子一头,这下可好。” “若是我们今日执意教训她,难免与右相撕破脸皮。与其逞一时之快、与右相交恶,倒不如卖他个面子。” 等等!怎么今日偏偏遇上右相了呢? 林海嫣眸光一动,“雪澜,右相平日为何不来酒舍花楼?” 王雪澜脱口而出,“我听我爹说起过右相,政务繁忙算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他的女儿。” “这是何意?” “海嫣你有所不知,右相虽说有两个女儿,但一个早夭,另一个身子也不好。听人说右相府总是充斥浓郁的药味儿。多年了,药倒是吃了不少,但人却好像没见好转,故而右相整日忧愁,哪有心思去花楼?” 林海嫣唏嘘不已,“你见过那相府小姐?” 王雪澜摇头,“她一生从未踏出过相府大门,我怎能见她?况且就是外人拜谒相府,因为右相将她保护得太好,故而也不会有机会得见。” “原是如此。”林海嫣刚回到尚书府,抬眼就看到萧见黎急促踏入府中。 第十七章 “太子殿下为何来此?”林海嫣略微有些诧异。 “孤找尚书有事相商。” 眼见萧见黎正要抬腿离开,林海嫣问了句,“昨日你可曾受伤?” “没有。”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眼眸微微低垂。 “但我见你昨日有些反常,况且最后,你是被小厮搀扶下去的。” 萧见黎嘴角微勾,俯身问道,“你是在关心孤吗?” 林海嫣笑道,“太子殿下觉得呢?” “孤以为……关注不等于关心。就如同今日孤随你们去落蝶阁一般。” “殿下暗中跟踪我们?” 萧见黎用食指抵住自己鲜红的嘴唇,噤声道,“并非暗中跟踪,而是关注你们有何进展罢了。” 见林海嫣 分卷阅读24 闷声不语,萧见黎顿时笑出声,“温玄这人,心思颇深,你还是离远点儿吧。” “看来殿下很是了解人心?那你倒是说说,今日右相去落蝶阁作甚?” 萧见黎打开折扇,将自己的脸庞隐在扇面的阴影下,俯身在林海嫣耳畔吹着几缕热气儿,“听闻落蝶阁来了个头牌,风姿绰约、乃不可多得的美人,你说温玄去干嘛呢?孤的太傅?” 林海嫣的脸上不由得攀上一层绯红,瞬间将头摆正、挺直了腰板,正当萧见黎以为林海嫣已经害羞时,却不想林海嫣冷不丁了来了句,“看来殿下时刻都关注着——花楼里何时来了新姑娘?芳龄几许、样貌如何?” 乳燕在梁间呢喃,而后一只飞燕瞬时划过身旁的枝桠,直接飞出府外。 萧见黎的手抬上林海嫣的头上,林海嫣的脸都笼罩在萧见黎的衣襟下,正要启唇时,却见萧见黎从她的头上摘下一片绿叶。 “谢过殿下。” 萧见黎将那片绿叶交到林海嫣手中,缓缓说道,“孤虽身处东宫,但京中大小诸事皆有耳闻。孤知道的,怕是远比太傅多。” 林海嫣翘眉浅笑道,“殿下不是要面见尚书大人吗?那便请吧。” “太傅如今陷在此事中,如若还要继续追查,怕是顾不得会试。不如早日从此事抽身,安心去崇文馆?” 林海嫣摆首道,“祸事未消,微臣怎能安心?” 萧见黎轻笑一声,“太傅想要将此事做到何种程度?” “自然是追捕番人,销毁炸药。” 萧见黎见林海嫣神色镇定,眼中看不出丝毫动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在孤看来,太傅的……野心不止如此?” “微臣见识浅薄,试问殿下呢?”林海嫣反问道。 萧见黎轻摇折扇,“你且在此等等,孤稍后就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萧见黎才从户部尚书王邺的客室中走出。 “殿下可是要去新市坊?” 萧见黎颔首,“你我皆知,番人定还会作乱。自常兴当铺抓获一波番人后,此前的线索全断了。” “当日微臣劝殿下留松郎、绿柳性命,说不定能探得些许线索。殿下倒好,硬生生将松郎杀了。还有绿柳……您差点儿也把她杀了。” 萧见黎听后,眼中笑意顿时消失于无形,浓睫下隐下一抹黯淡的天光,“目前京中风头正紧,禁军说番人收敛不少、一时间竟踪迹全无。” “踪迹全无?殿下竟也相信这等鬼话?但凡番人进京,生活花销自然不可避免。”林海嫣摘下身旁的一朵海棠,将之放在手中把玩,“太子殿下,而且这番人一时间进入京城,今兆尹难辞其咎……” “父皇已然问责京兆尹,至于禁军……想来是尽责的。” 林海嫣不解,却也不好多问,听萧见黎这意思,分明是护着禁军。如今京中防务出了大纰漏,他为何还要护禁军?这禁军又不是他统领的。 新市坊中的闾里街巷错综复杂,满是酒肆、粥饼店、茶水店,新市坊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因今日春光明媚,行人脸上面带喜气,与平日景象并无丝毫不同之处。 “阿嬷,拿袋糖炒栗子。”林海嫣驻足街边一小摊。 新市坊这家糖炒栗子确实不错,这摊子没有店铺,只是一家摆在街上的摊位。 老阿嬷已有六十岁,满头白发,双手略有颤抖,但双目却炯炯有神。 这老阿嬷身旁有个五六的小女孩儿,扎着个蝴蝶辫。小女孩儿的鼻头圆圆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小小的耳朵泛着莹莹的粉色,看着煞是可爱。 “奶奶,阿若想吃栗子了。” 老阿嬷动作麻溜,不一会儿就炒出一锅糖炒栗子,装了一包糖炒栗子递给林海嫣。随后,又装了点儿栗子给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小口小口地咬着栗子,活像一只小松鼠啃松果一样。 林海嫣接过老阿嬷递来的一包糖炒栗子,付钱后问道,“阿嬷,还是你家的糖炒栗子好吃!” 老阿嬷乐呵呵地笑着说,“那可是我的老手艺了,我可炒了五六十年栗子。” “阿嬷手艺熟练,别家的栗子没有这样的味儿。” 老阿嬷抬眼,眼神中洋溢着止不住的骄傲,“我可有独门配方呢。” “也难怪,阿嬷家的栗子是比别家不同。”林海嫣手拿两颗糖炒栗子,“殿下要吗?” 萧见黎面无表情地答道,“不要。” 林海嫣回头又看了眼小女孩儿,不禁含笑道,“小姑娘长得可真俊!” 老阿嬷轻轻擦了擦小女孩儿的鼻尖,“好端端地吃栗子,怎么吃到鼻子上去了?” 小女孩儿咯咯地笑着,笑声宛若铜铃般清脆。 二人转身离开,林海嫣边吃糖炒栗子,边说,“没想到此番来新市坊,竟没有一点儿收获。” “不是买了糖炒栗子吗?”萧见黎含笑道。 话音未落,正好看到 分卷阅读25 台路气喘吁吁地跑来。 “我可算是找到先生了,先生大事不好了!” 林海嫣见台路满头大汗,忙问道,“何事?” 台路慌张地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听先生的命令,我们组守在落蝶阁中。晚上是由袁清邪守的,谁知我今日接替时,发现袁清邪了无踪迹,并且在我们接头的地方发现了这字条。” 只见这字条上写有——欲救人,丑时三刻、太傅需孤身前往兴庆门。如若不然,人必死无疑。 丑时三刻? 萧见黎眉头一皱,“这正是昔日太傅头撞兴庆门的时候。” 兴庆门位于大内皇宫的最外层,位置较偏僻,一般嫌少有人经过。 “我亲自去!” 见林海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萧见黎冷哼出声,“这袁清邪又是何人?” “袁清邪是微臣的学生,是微臣让袁清邪调查番人之事的。如今他不幸被俘,微臣自当前往相救。” 萧见黎目光犹如鹰隼,“救人?你拿什么救!”萧见黎的唇角划出一丝凉薄的弧度,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太傅莫要以为兴庆门在皇宫内,便没有危险。那人身在暗处,而你在明处,如今尚不知其用意,不可贸然行事的。” “太子殿下说的甚是,虽然禁军夜晚也会巡逻。但丑时三刻已晚,巡逻皇宫的士兵并不多。”台路朝萧见黎拱手作揖,“请太子殿下调禁军,保护先生!” “万万不可!”林海嫣忙制止住台路,“字条上只说让我一人前去,那人若是发现多了禁军,恐怕不会带袁清邪出现。” 林海嫣眉眼灵动,面容异常平静,“那人掳走了袁清邪,也许是袁清邪在落蝶阁发现了什么。”林海嫣走到萧见黎身边,轻飘飘说了句,“此前我们还忧愁线索断了,如今线索找上门来,岂有不纳之理?” “太傅果真想好了?” 林海嫣拂袖浅笑道,“殿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可是您告诉微臣的呢。” 萧见黎不再多言,眼见台路想继续劝林海嫣,便给了台路使了个眼色,这才让台路闭上嘴。 林海嫣用一根青玉簪子将自己的头发绾起,加上一袭翠绿色的长衫,愈发衬得她细绸般的肌肤莹白透亮。 等了多时,终是到了丑时。 走到兴庆门口,正值丑时三刻,此时正是禁军换班之时。 灯影惶惶,在青瓷板上落下稀疏的光晕。 兴庆门口的墙壁呈灰绿色,林海嫣用手触碰这面墙壁。听闻原主头撞宫墙,想必就是撞的这面墙。 “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林海嫣不禁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旁人说你是一心钻研经文的太傅,两耳不闻窗外事,认死理。认定萧见黎不配太子之位,便锲而不舍地参奏太子。为了不当萧见黎的夫子,竟甘愿不要性命? 林海嫣的右手慢慢拂过这面墙壁,轻声叹了口气。 刹那间,一道黑影倒映在地上,那道黑影逐渐向林海嫣靠近。 当林海嫣转身时,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脸都被蒙地严严实实的。 “你是何人?” 不料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向外跑。 这次追不追? 因此前吃过亏,林海嫣正想要作罢时,却见宫殿房檐上一袭雪白,萧见黎正手中折扇慢慢合上。 他原来一直在自己身后…… 林海嫣未加多想,不知怎的,便直接追向那人。 追到一座宫殿时,那人直接跑入这宫殿。 因夜晚天色暗黑,林海嫣看不清这是什么宫殿,便直接闯了进去。这座宫殿貌似很大,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海嫣只有通过那人逃跑发出的动静追寻。 林海嫣心中涌上巨大的恐惧,他们在的地方明明只是一座宫殿而已,为何她走了这么久?就好像走过长长的一条街道似的。 四下寂静无声,那人也没了动静。 “人呢?”林海嫣下意识说了一句,谁成想周围出现一声悠长空旷的回音。 这地方……只怕不是宫殿! 听此回音,这应该是个四周密闭的空间,而且面积还不小。 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周边似乎有无形的手拽着林海嫣下坠,将她的意识淹没。 “有人吗?”林海嫣的声音满是颤抖与害怕,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外面的人……只怕也不会听到。 难不成,如今只有被困死在这里? 林海嫣头痛欲裂,脑海里好像有无数种声音回想,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她向前迈了一步,不料跌落在一人的怀中。 “太傅莫怕,孤在这里。”萧见黎低眉看向怀中惊慌的林海嫣,柔声宽慰道。 第十八章 林海嫣难受之极,没听清楚他的话便一把推开萧见黎。 萧见黎点燃火折子,林海嫣看到他熟悉的面庞,顿时 分卷阅读26 安下心来。 在火折子的微光下,她看清周遭的环境。这里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密洞,密洞中全是由大理石砖堆砌而成,非人力可破坏。 “殿下,为何宫中会有秘洞?” 萧见黎凝眉摆首道,“此时容后再说,现下先找到出口再说。” 走了一圈后,花费了约莫半个时辰,二人又回到了原点。 “看来,那人是想困死我们。”萧见黎不自主捏紧拳头,切齿道。 密洞中全是由大理石砖堆砌而成,非人力可破坏。这是一座近乎圆环的密洞,而此前看到那座宫殿恐怕就处于圆环中。 林海嫣紧跟萧见黎手中的火折子,顺着他手中的微光跟随萧见黎,“密洞外表虽坚不可破,但其中定有机关之术,可通外面宫殿。我跟那黑衣人来此地,转瞬间他就消失,想来他早已密洞机关离开。” “孤只是觉得,那黑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倒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萧见黎喟叹道,“太傅此前不是问孤——宫中为何有密洞吗?” 林海嫣眼光瞬间一亮,“殿下知道如何逃离此地?” 不料萧见黎摆首道,“此密洞乃先祖所铸,世代用以宫变逃生,孤尚不知如何其中机关。” 向前走了几步,林海嫣觉得路上有个石头,便想把它一脚踢开,但奈何这石头好像有点重。垂目一看,微弱的灯火刚好在照在地上一具尸身上。 那尸身只剩骷髅架子,骇人的头盖骨明晃晃地映入林海嫣的眼帘。 仔细一看,周围地面上的青石板上有好几滩黑色的污渍,分明是鲜血凝干后留下来的。看这样子,已然有些时日了。 怎知这具尸身只是冰山一角,此后短短一炷香时间,二人又发现五六具尸体。 其中两三具尸体还有血肉,但血肉糜烂不堪,地上摆着一堆堆烂肉,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一阵血腥味儿钻入鼻中,林海嫣实在忍不住呕吐起来,实在难受之极。 “给。” 林海嫣接过萧见黎递来的帕子,将眼角流出的泪滴擦拭干净,林海嫣哽咽道,“谢过殿下。” “殿下,自习国建朝至今,从未有过乱臣之子逼宫,应无帝王从其中逃出,更不会有如此多的尸体!” 萧见黎眼眸低垂、眸中明暗飞快变化,“你说的不错,眼前这番情形,只有一种解释。” 林海嫣勉强平复波涛汹涌的内心,“这些人……都是意欲逃出的人。奈何挣扎多日却不能逃离,只有被活活饿死。而至于地上的堆堆烂肉……”林海嫣不忍再说,旋即打起精神,“殿下!我们必须离开!” “可万一逃不出去呢?”萧见黎挑眉道,“万一逃不出去,那孤岂不是要与你一起葬身于此?”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儿。” 萧见黎将手中的火折子交到林海嫣手上。 林海嫣轻笑一声,不可置信问道,“殿下是想微臣来带路?殿下如今竟这般信任我?” “太傅愿意试试吗?” 林海嫣面色平静如水,“微臣试试,太子殿下都将身家性命都交到微臣手上了,微臣岂敢不从?” 林海嫣将灯火照在密洞的石璧上,用手触摸冰凉的青石板。她轻轻闭上双眼,犹如回到兴庆门一般。 兴庆门的宫墙也是灰绿色的,一如这石壁的颜色。 但不同的是,兴庆门的宫墙并非由青石板堆砌的,而是用桐油调色、最后刷上去的。二者看上去相差无几,但硬度却大有不同。 当林海嫣用手敲击到一块青石板时,忽觉不对劲,又比较旁边一块青石板的声音,确实不同。 林海嫣又将火折子靠近几分,用指甲使劲扣下青石板,这块青石板顿时被打开。 正当林海嫣心喜之际,三发冷箭直接从对面射出来。 “小心!” 萧见黎登时一把推开林海嫣,挥剑挡下三支冷箭。 “你没事吧?” 林海嫣惊魂甫定,摇头道,“殿下呢?” 萧见黎摇头,“这密洞中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萧见黎顿了顿,方说道,“你小心些。” 林海嫣一边点头,一边仔细观察那块被撬下的砖板,“殿下你看,这儿有个旋钮。”林海嫣按下旋钮,只见眼前的青石板三三两两前后移动,留出一条道路。 二人踏上前去,正好看到前方有个人端着茶盏品茗,那人就是之前的黑衣人。此时,身后的青石板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林海嫣见四面都是佛寺壁画,佛像庄严肃穆,壁画中佛像各具情态、服侍华美绮丽、满目重彩,上面有不少山水祥云、法器陈设等,令人眼花缭乱。 萧见黎二话不说,直接将林海嫣拉到自己身后,“你家主子是谁?可知我二人是谁?” “好好在外面等死不好吗?非要闯进来?在下自然知道二位贵人是谁,天潢贵胄又怎样?还不是要死无全尸?”黑衣人突然大声呵道,“ 分卷阅读27 你们这些贱民还不出来?” 此声一出,四周顿时爬出三十余个头发散乱、眼睛通红的男人。 黑衣人狞笑,“主子说了,你们要是能杀了他俩,就放了你们!如若不然,你们就等着尸首无存吧!” 三十个男人听后提刀、手拿板斧,阴森森地围住萧见黎和林海嫣。 “你家主子到底是谁!是不是他勾结番人进京的?”林海嫣见寡不敌众,而眼前的这帮人分明已然疯了,在这密洞中多日、人性已然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兽性和贪婪罢了。 在四周佛像的注视下,人们发了狂似的挥刀乱砍,意欲将萧见黎与林海嫣乱刀剁成肉酱。 什么礼义廉耻全都抛诸脑后,满脑子只剩下杀人、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等你们死了,去问阎王爷吧!还等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众人朝萧见黎和林海嫣砍来,萧见黎递来一只手,林海嫣正要搭在他的手上,却不料萧见黎顺势一把搂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 青玉簪子落在地上,林海嫣之前绾起的青丝如瀑而下,在萧见黎的手掌划过一丝温暖的温度。 萧见黎俯身见林海嫣眸中水雾迷蒙,流苏点缀在额间,微微上翘的眼梢平添几分娇俏。萧见黎觉察到她眼中的丝毫慌乱,她的眼睫似鸦羽,在眼下投下一抹冷色阴影。 “莫怕。”萧见黎温声说道。 “微臣……不怕。” 萧见黎嘴角上扬,继而从地面上腾空而起,躲过地上的发狂的众人。衣袖拂动、弹出一枚炸药,在地面上发出轰隆巨响,众人连忙逃散。 “闭眼。” 萧见黎在林海嫣耳畔呢喃作语,暖气吹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地面上哀嚎四起,烟雾自下而上飘来。萧见黎又抱紧林海嫣,等烟雾消散后,这才从空中飞下。 地上死伤过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两三人。 黑衣人气愤不已,“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留你们有何用!” “你们的炸药,孤如今还给你们!” 黑衣人一愣,又发疯地笑道,“什么炸药?不要枉费心机了,这密洞……谁都走不出去!你们如今……都得死在这儿!一个也别想逃走!” 剩下的两人听后,一时又气又恼,又不愿再煎熬,直接用手中刀剑解决了自己的性命。 萧见黎提剑上前,“废话少说。”他的力气直压黑衣人,剑锋带着凌厉的剑芒,不过两招,黑衣人的人头落地。 解开黑衣人脸上的黑布,萧见黎惊在原地,“怎么可能是他!” “他是谁?” “禁军执戟曹喜仁。” 林海嫣眉头微蹙,“禁军?” 萧见黎站起来,“看来,禁军骁卫大将军丰殷难辞其咎,禁军……怕是出了问题。” “这丰殷与曹喜仁是何关系?可是曹喜仁口中的主子?” “孤本以为丰殷恪尽职守、治下有方。但曹喜仁乃丰殷一手提拔,之前曹喜仁犯事,丰殷还暗中将事情压下去。况且曹喜仁一向听命丰殷,唯丰殷之命是从。” 林海嫣看着密洞中尸首遍地,凝眉道,“这禁军确有问题,而如今曹喜仁又在落蝶阁中挟持袁清邪,似是与番人大有关系。只是……我们被困于此,若是逃不出去,就没机会向陛下揭发此事。” 萧见黎蹲在地上,冷笑出声,“孤本以为京兆尹和丰殷皆是良实之辈,但万万没想到,这丰殷倒是骗过孤了。明里尽职尽忠,暗里与番人勾结、还想将孤致于死地。” “孤早该想到的,谁能如此皇宫里外?他引你来兴庆门,一路追踪到此地,时间、路线刚好岔开皇宫中巡逻士兵。丰殷啊丰殷,倒是孤小瞧你了。” 林海嫣仔细端详四周佛像壁画,观音坐在蒲叶上,头戴宝冠,胸前垂落璎珞。在佛光的照射下,观音身后的飞禽走兽镀上一层微光。 “飞禽走兽?”林海嫣瞥见观音身后的飞鹄不禁失神,倏忽间,林海嫣抬眸惊道,“殿下,你看这是什么?” 第十九章 林海嫣对上萧见黎的目光,“你还记得吗?当我们撬开外面的青石砖时,从对面发出三发冷箭?而这副观音画像正位于青石砖的对面,而且我总觉得这副观音画像有些古怪。” “何处古怪?” 林海嫣指着观音画像上的飞鹄,“观音降世,普度众生,飞禽走兽身上皆镀佛像,为何这只展翅欲飞的鸿鹄身上没有?这儿的颜色较之周围事物明显暗不少。” 这飞鹄侧面站在枝桠上,面朝观音却不染佛光? 萧见黎仔细端详一番,而后用手碰触这只飞鹄的眼睛。 刹那间,一道石门缓缓打开,二人眼前出现一缕微光…… 走出密洞,天已破晓。 皎皎光华悬在天边,又浮现莹莹的一层金光,阳光和煦耀眼。 只见这座宫殿一片暗沉沉,廊下皆挂着大红灯笼,宫殿的大 分卷阅读28 门贴着神荼郁垒的画像。 二人身处宫殿的院中,这院子遍布青苔,廊上缠绕有蜘蛛丝,灰尘几尺厚,看起来已然荒废许久。 “这本是冷宫,因父皇为母后虚设后宫,故而这冷宫也是经年累月不见人洒扫了。” 林海嫣叹道,“陛下和皇后娘娘这般鹣鲽情深,史上倒也是少见,微臣倒有些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 萧见黎抚掌笑道,“孤没想到,太傅竟然喜欢听八卦?父皇母后的故事,若是他们愿意的话,他们亲自同你说就是。但在孤看来,太傅怕是等不到这个机会。” 见林海嫣仍旧好奇,萧见黎便开始转移话题,“刚才在密洞中,你为何一眼便看见那鸿鹄?” 为何注意到那只鸿鹄? 林海嫣心下一紧,当看到那副观音图时,她看到振翅待飞的鸿鹄时,便瞬间想到了那张绣有飞鹄的白帕子——那是学生袁清邪送她的。 不知为何这么凑巧,最后的机关竟然就是这只小小的飞鹄? 林海嫣展开衣袖,深吸一口气,微风卷来丝丝的凉意。 “那殿下说说,您为何看到那只飞鹄,就想到要碰它的眼睛?” 萧见黎眸光一暗,“当时那情景,三十逃命狂徒犹如恶鬼,除却行为上的癫狂,最可疑的是,他们的眼睛遍布血丝、鲜红异常。” 林海嫣抬眼日出东升,“所谓密洞,恐怕不止如此,若是修建密洞以防宫变,我们又怎会回到此地?” “恐怕这只是冰山一角,密洞里的具体事物……恐怕普天之下只有父皇知道。” 萧见黎前脚离开冷宫后,陛下就宣禁军骁卫大将军丰殷入宫。 谋害储君、勾结番人、意欲危害京城,数罪并列,禁军骁卫大将军丰殷百口莫辩。 “陛下,那曹喜仁虽确为微臣举荐,但微臣并不知晓曹喜仁谋划之事,更不知他竟包藏祸心、意欲谋害太子!”骁卫大将军丰殷跪在地上哀恸道。 萧见黎见宣德帝沉思,将一卷竹笺甩在地上,“那你倒是说说,这曹喜仁本是常兴当铺曹德之弟,常兴当铺被查后,京中四处查询曹德亲友,却迟迟查不出,户部苦查多日,这才发现……曹喜仁的户籍有异,是大将军做的手脚。” 宣德帝听后雷霆大怒,手指丰殷,“若不是你掩藏曹喜仁的行踪,何至于曹喜仁如今行悖论之事?” “臣有罪!但微臣对陛下、对习国忠心耿耿,岂敢有二心?隐瞒曹喜仁之事,只是念在同乡之谊,微臣并不知道曹家兄弟已然反叛。” 宣德帝一向疑心甚重,乡间又称萧孟德,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而且如今证据确凿,故而禁足丰殷于宫中。 从丰殷被幽禁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宣德帝已然对他起疑,今后绝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禁军约莫十万有余,而丰殷一人掌管禁军四万,现下幽禁丰殷后,急需找个顶替的人上来。 “太子以为丰殷手下的指挥使徐苜如何?” 萧见黎答,“回父皇,徐苜忠勇果决,但听闻很是效忠丰殷。” 宣德帝含笑道,“那倒无妨,徐苜之父徐国公战死沙场,如今徐苜只落得个指挥使的位置,倒是有些委屈了他。至于丰殷……他就安分呆在宫中吧。” 宣德帝想将丰殷一生囚禁在宫中,一天之间,禁军彻底变样。曾经位高权重的骁卫大将军丰殷被陛下禁足,也不知其下场如何。 昨日劳累许久,在漆黑的密洞中担惊受怕了一夜,林海嫣感觉身心俱疲。 回到卧房,林海嫣首先补了一觉。等到再醒来时,已是辰时两刻,天色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就快黑了。 “咚咚咚。” 林海嫣推开房门,一小丫头笑脸相迎,“林姑娘,您可算是醒了。老爷找您去正堂呢。” 户部尚书王邺? 林海嫣连忙整理好衣衫,随小丫头一同去了正堂。 来到正堂,只见王邺端坐在内。林海嫣提起裙裾,踏入正堂,“尚书大人有何事?” “太傅来了,快坐坐坐。”王邺垂首道,“此前太子殿下找过老夫,老夫这才知道原来太傅这段时间都在查案。听闻太傅与岳、谭二位夫子少有往来,故而老夫与二位老夫子谈论此事会试,奈何二位老夫子生性倔强,不肯相让。” 难不成萧见黎昨日寻户部尚书王邺就是为了会试? 林海嫣躬身作揖,“尚书大人的一片好心,在下心领了。虽说如今事务繁忙,但在下仍可一人将会试安排妥帖。既然二位夫子因往日交恶,不肯相帮于在下,在下自是就此作罢。” 二位老夫子已经年近七十,诸多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几年间屡屡受原主的气,又岂是户部尚书的一通话就可消磨的? 王邺放下手中茶盏,凝眉道,“番人运火药之事,事关重大又极其凶险,太傅果真要追查此事?昨日禁军执戟曹喜仁计诱太子,意欲致太子于死地。骁卫大将军丰殷恐怕也难逃干系,此事牵扯太大,太傅要不再想想…… 分卷阅读29 ” 听尚书王邺之话,莫非众人只知萧见黎被困,而不知她与萧见黎一同被困? 想来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事一旦传开,萧见黎失了清白,可不是逼他娶自己吗?萧见黎此人何等精明,怎会枉费自己的余生? “尚书大人,此事我意已决。太傅也不必再找两位老夫子,我一人自会处理好一切。” 尚书王邺垂眸颔首道,“太傅珍重,老夫深受裴太傅恩惠,但眼下着实帮不了你。而如今裴太傅仍在端州修养,如今也只有你自己解决诸多事宜。” 辞别尚书王邺后,林海嫣匆忙前往崇文馆。 既然岳杭、谭麟二位老夫子仍旧对她成见颇深,不肯相帮。看来,一切都得要靠自己。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想好会试题目。 数日之前,林海嫣上奏宣德帝,建议增大策论比重。经文作答无非死记硬背,往年学子通常背上几十本经文,答题类似后世的八股文,毫无新意可言。 宣德帝一向对林海嫣放心,并未多问,将此事全权交由林海嫣负责。 此时明月悬挂天际,清寒的月辉洒落在地上,将地面映地一片晶莹。崇文馆中书册众多,书香氛围浓郁,林海嫣找了本《端州地方志》,手执书卷走在石板上。 春风料峭,林海嫣只披了个石青衣帔在肩上。周围寂静无声,但细细一听,又有窸窣作响之声。 寻声而去,却见一人负手站于月光下,令一只手中也拿着一本书,朗朗有声地诵读经文。他的声音犹如潺潺涓流,又如悠远琴音,温和悦耳。 那人睫毛根部连有微微上扬的流线,斜飞入鬓,鼻尖秀气,显得愈发整个人清秀。 袁清邪意识到身后有人,一时紧张,转身见是林海嫣,这才安心下来。 “学生见过先生。”袁清邪“扑通”一声跪下,“先生之大恩,学生没齿难忘!那日我本在落蝶阁监视,奈何被人敲晕昏迷不醒。等到学生费力逃离后,这才知道先生为了救我,竟独自赴恶人的邀约。如今见得先生安好,真是幸甚至哉。” 林海嫣听后,反问道,“那日你在落蝶阁,可是看到了什么?打晕你的人就是禁军执戟曹喜仁,如今已经伏诛,不要怕,你大可说出那日的真相。” “那日在落蝶阁,我……我看到了一个衣着极其华贵的男人,听房中姑娘唤他作……相爷。” 看来,那姑娘口中说的相爷定是右相温玄了。 眼见袁清邪眸光黯淡下去,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欲言又止。 “袁清邪,此后你究竟又看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竟令你这么难以启齿?” 袁清邪缓缓后退几步,“先生!您还是不知道的好,若是知道了,恐要惹祸上身。我被曹喜仁打晕后……” 林海嫣看到袁清邪眼睛紫肿、嘴角还残留几丝淤血,可想他历经千辛万苦,这才逃出曹喜仁的手掌心。 “难道你不与我说此事?他们就会放过你?他们就不会对我们下手?袁清邪,我现在定要知晓此事。” 袁清邪被逼无奈,只好叹气道,“温相的目的并非是找姑娘……” 林海嫣一时惊愕出声,“你此话何意?右相温玄去落蝶阁不就是去找姑娘的吗?他究竟所图为何?……” “轰隆!” “轰隆!” “轰隆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原本漆黑的天边顿时被笼罩上一层红烟。 瞧那红烟滚滚的方向,那地方应是——新市坊! “新市坊……今天果然出事了!” 林海嫣立即跑向新市坊,袁清邪连忙紧跟其后。 跑去新市坊时,有不少禁军站立在街道两旁。而昔日人潮如海的新市坊已经被炸焦,街上翻飞的木块,零散的吃食、布料、酒水等连同刺目的血流残留在地。 不少人瘫倒在地,有人还尚存一口气,有人却没了。 “奶奶!” “奶奶你醒醒!”此前的小女孩儿从老阿嬷的身躯中钻出来,用幼嫩的小手使劲儿地推着老阿嬷逐渐冰冷的身躯。 小女孩儿从地上纸袋子中拿出几块糖炒栗子,递到老阿嬷的嘴边,哭噎道,“奶奶不是最喜欢这个的吗?现在为什么不吃呢?” “我的手艺,那可是一门绝活呢。” “……” 林海嫣的眼眸瞬间湿润,林海嫣走向小女孩儿,不料被一士兵拦住,“禁军正在清理新市坊,外人不可进入。” “那孩子……”林海嫣颇为心急看向那小女孩儿。 “那孩子是你什么人?禁军行事,不可硬闯。”那士兵提起手中的剑挡在林海嫣身前。 林海嫣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愣在原地,看见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儿心急如焚。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 “当朝太傅你竟也敢拦着?还不速速退下!” 萧见黎身穿青色缎织团福衣袍,用白色发带束发。他轻微一拂动衣衫,压在衣袍 分卷阅读30 下的暗色花纹和细密的针脚凌空展开。 第二十章 小兵吓得半死,颤抖着声音,“太……太子殿下?” 萧见黎冷声呵斥道,“还不退下!” 小兵灰溜溜地离开,旁边的禁军见林海嫣上前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林海嫣身为当朝太傅,但鲜少出现在市井中。京中官员都有一些人不识林海嫣的真容,更遑论寻常士卒和百姓。 眼见小女孩儿趴在老阿嬷身上,鼻子哭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 “你奶奶……已经走了。” “不是的!阿奶不会走的,她说过她会一直陪我,阿奶永远不会丢下我的!” “你可有去处?”林海嫣眼圈变红不少。 小女孩儿轻咬嘴唇、想忍住泪水,但奈何眼眶中的泪水还是喷涌而出,最后还是放声大哭,“我要一直在这儿等阿奶,阿奶总会回来的。” “那若是你等不到你阿奶呢?” “一天等不到,我就等两天。两天等不到,我就等三天。阿奶不会抛弃我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林海嫣垂下眼睑、在脸上留下两抹阴影,“曾经也有个像你一样的小女孩儿,她的阿爹告诉她——在原地等阿爹。但等了好久好久,她的阿爹都没有出现过。” 萧见黎眸子愈发深沉,如初冬乍结的寒冰。 小女孩儿歪着脑袋问道,“那她等了多久呢?” “她一连等了四天,每天夜里,她都害怕之极。魑魅魍魉每夜入梦,但睁眼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但她希冀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她阿爹能出现。然而最后她饥寒交迫,直至饿晕过去。” “那她等到自己的阿爹了吗?” 林海嫣的睫毛沾上眼中的水汽,“十年后,她才知道,自己的阿爹早已不要自己了。他不是不能来接自己,而是……”林海嫣轻笑出声,“好不容易才甩掉的垃圾,有谁会重新捡回去?” 林海嫣轻摸小女孩儿的头,“你比她幸运的多,至少你的阿奶最爱你的。她宁愿自己死,也要你活着。” 小女孩儿拥上林海嫣的环抱,“姐姐!” “你家里人呢?我送你回家。” “阿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林海嫣眉头微蹙,“你叫什么名字,想去崇文馆学习吗?” “我姓秦,阿奶总叫我小暖,姐姐也叫我小暖吧。”秦暖奶声奶气地说道,“学习?我也可以学习吗?” 林海嫣的脸上终于泛起一抹笑意,“小暖,来崇文馆吧。” “这小娃只有五岁,能去崇文馆?”萧见黎正色道。 林海嫣莹白的脸颊上泛着些许水光,“微臣给她开个后门不行吗?”让秦暖去崇文馆并非让她学习,而是给她寻个安生之所。若是能读书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能安度童年。 新市坊占地面积大,虽说一两箱炸药没将新市坊夷为平地,但四周皆有波及。 朝中迅速调动众多禁军整修街道,并安定民心。 “番人应炸了一两箱炸药,就将新市坊炸成此般情景。但微臣想不通的是,既然番人已经决心使用炸药,为何不将手头上的炸药用完?莫不是他们还有用途?” 萧见黎漆黑的眼眸中镀上晨光的熹微,“此前在常兴当铺查获十二箱炸药,按理说,留在番人手中的炸药应不多了,但断不会只有一两箱,番人的用意不在于此。” …… “太傅,大事不好,跟孤入宫!” 林海嫣忙问,“何事?” “我们中计了!” 远远看到宫门,只见一排排禁军蜂拥而至。 “追杀丰殷!” “追杀丰殷!” “……” 萧见黎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一双眼睛似染上幽火,“父皇前脚才软禁丰殷,将禁军交由徐苜徐将军。转眼间,新市坊就出了这事儿,而番人将众人视线转移后,趁机劫走丰殷。真是唱得好一出调虎离山啊!” 禁军人多势大,不一会儿便就丰殷和五十番人团团围住。 “你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尔等快快速速就擒!” “丰大将军,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与番人为伍!” “你还叫丰殷将军呢?他一个卖国求荣的人,早已被陛下废去官位了。” “……” 此时的丰殷被几个番人扶住,想往前走但奈何头晕之极,打了几个踉跄后,大呼道,“你们番人劫持我作甚!快些放开我!” 扶住丰殷的番人劝解说,“大将军不必忧心,我等必不会让宣德帝困您一生!纵然我们人少,但他们也必死无疑。” 此话一出,三十番人皆瞬间敞开衣衫,每个人身上都绑着一圈炸药。 番人瞥眼巡视一圈,仰天长笑道,“哈哈!习国太子、当朝林太傅、徐苜徐将军、京中第一富商能与我一起死,倒也值了!” 京中第一 分卷阅读31 富商?那不就是雪澜吗? 林海嫣急忙环视左右,正好王雪澜的目光,“雪澜你来这儿作甚?” 王雪澜快步跑到林海嫣身边,“海嫣你果真在这儿!” “雪澜,你快跑!你若是死在这儿,那你的私产岂不是……” 王雪澜立即打断,“自有我爹爹和哥哥处置,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等等,刚才海嫣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番人咬牙切齿怒吼。 话音未落,就听得萧见黎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萧见黎冷冰冰地斜晲他一眼,“孤在笑……前方明明有生路,有的人却只想着死,真是可笑之极。” 萧见黎凤眼里盈满迤逦风光,眉宇中满是漫不经心的轻蔑。 “孤一个太子站在这儿,这么好的人质不用,反倒要和一众玉石俱焚?” 番人开始议论纷纷,“是啊!我就不信,我们拿了太子做人质,那些禁军敢动半步!” “我听闻这太子是习国皇帝唯一的儿子,那可是宝贝得很哪!” “……” “那就请太子殿下过来,等我们到了漳州,我们便放了你。” 令番人意外的是,萧见黎二话不说直接向番人走去。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殿下,那些番人都是言而无信之辈。等到了漳州,他们倒是平安了,可您呢?万一他们继续对殿下不利,我等该当如何?” “……” 番人见萧见黎腰间佩剑,又大声道,“把剑扔了!” 丰殷见状,痛惜万分,“殿下莫来!” 萧见黎将佩剑取下,往后一扔,“太傅请帮孤拿着!” 林海嫣稳稳当当地接住萧见黎的剑,如今形势,萧见黎一人赴死、换得众人平安,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太子殿下放心去吧,微臣会保管好殿下的宝剑!”林海嫣郑重道。 萧见黎听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旋即消散殆尽,“那便走吧。” 番人用粗绳子将萧见黎的双手捆上,“太子,上路吧?” 因有太子萧见黎在手,禁军不敢再多加阻拦,而京城中城门口的军队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在离城时,不知又从哪儿又冒出三十番人,与此前的番人汇合后一同出了京城。 “那些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了?”徐苜将军看见番人气势很是嚣张,怒气冲天破口大骂道,“不仅安然无恙走了?还带着咱们太子走了?真他娘的闹心!” 林海嫣登上城楼,远处已是一片旷野,五六十人押着萧见黎逐渐远去。 “海嫣,我听闻番人最是反复无常,保不齐他们到了漳州后,以太子为人质,要挟陛下!这该怎么办?” 林海嫣注视萧见黎越走越远,“他是为了保全我们众人。”林海嫣手提萧见黎的宝剑匆匆走下城墙。 “海嫣你去哪儿呀?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我只是去瞧瞧。” 王雪澜拧着眉头,担忧道,“外面有那么多番人,而且你又不会武功……” “我自然是悄悄去,怎会贸然闯过去?” “海嫣是放心不下太子殿下吗?” 林海嫣粲然一笑,“我们这些人今天算是欠了太子一条命,我如今悄悄跟上去,若是太子被杀,也好有个人给他收尸不是?” 穿过宽阔的楼檐,番人一行人已然没了踪迹。林海嫣踏马出行,骑了约莫一刻钟,从山上俯身望下,这才看到那一行人。 番人手上有太子,自可不用畏手畏脚,走的是康庄大道,唱的是高歌起伏。 “难听!” 几个番人凑到萧见黎身边,“你如今是俎上鱼肉,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给宰了!” “我说你也真是的,之前你是太子,所有人都得敬着你、畏着你,但是现在呢?你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一番人上前,旁边几个番人纷纷退下,那番人趾高气扬道,“你叫萧什么?” 萧见黎冷哼一声,“你是谁?” “大名鼎鼎的仓战,你竟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那里最有名儿的武士!” 仓战虎背熊腰,坦露着精壮胸膛,见萧见黎眼中坚毅、清明如尖峰寒雪。 林海嫣心下一颤,正以为仓战要给萧见黎来几个耳巴子,却不想等了半天,听得仓战缓缓说道—— “这个太子殿下,竟然长得如此……标致!” 四下顿时笑出声来,开始呼唤叫嚣。 “你看这太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几两功夫。他就是皇家娇滴滴养出来的,像朵娇花儿似的。” “他能当习国的太子?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 萧见黎唇边勾出一抹疏离傲慢的淡漠感,嗓音极其清冷,“孤本想送尔等走到前面那座桥上,因为那桥 分卷阅读32 正好就是尔等的奈何桥。”萧见黎顿时大笑出声,笑得人心头发毛。 “你你你……想干什么?” 萧见黎负手微振,听得一声响动后,拴住萧见黎手上的粗绳瞬间被震碎。 拴在萧见黎头上的束发带滑落下去,青丝柔云般散落下来,惨白的嘴唇边挂着一抹殷红。 萧见黎拂动手中折扇,卷动四下黄土,周围番人瞬间摔倒在地。 “你可别忘了,我们身上可有炸药!” 萧见黎眼尾发红,浅淡的笑中含着几分得意,“那你就瞧瞧,你身上的炸药能不能使出来!” 番人正想点燃炸药,但萧见黎腾空而起,扇中飞出无数银针,银针旋转而后直接封喉,围在萧见黎内圈的十余人立即毙命。 周围还有三十余人,见状皆不敢上前。 萧见黎冷笑出声,深邃的凤眼微微上挑,“怎么?来啊!有本事,来……杀了孤!” 第二十一章 番人提刀砍来,萧见黎眼眸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旋在众人之间,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实在看不清他的具体位置。 片刻后,萧见黎仍旧站在原地,而所有人的头颅皆纷纷落地。 萧见黎漆黑的眼睛懒洋洋地半眯着,搭着毫无笑意的脸颊,显得极其冷漠。 “出来吧。” 林海嫣在山上看得失了神,萧见黎使的是什么武艺?竟有如此功夫?莫名……有些让人害怕。 林海嫣探出藏在树后的脑袋,“殿……殿下?” 萧见黎微微颔首,然后飞上山道上,稳稳坐在林海嫣的身后,“回去吧,孤累了。” “微臣遵命。” 山路上有些地方坑洼不平,随着山路的颠簸,萧见黎寒凉的嘴唇从林海嫣的耳垂轻轻掠过。 林海嫣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人,萧见黎轻阖双眼,好似已经睡着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林海嫣觉得全身不在意,生怕身后的萧见黎突然掐住自己的脖颈,突然要了自己的小命。 “太傅缘何在此处?” 林海嫣浑身一颤,忙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见黎轻笑一声,“你好像……怕孤?” “没有。”林海嫣心想,若是原主看见萧见黎这副模样,肯定会害怕到不说萧见黎一个字,更遑论三番五次上奏想废太子了。 “太傅的速度能快些吗?” 林海嫣直言,“微臣的速度只能如此,殿下莫要强求。” 谁知,萧见黎在她背后直接拉住缰绳,开始策马狂奔起来。 眼见京城越来越来近,林海嫣轻扯萧见黎的衣袖,“殿下请下马吧。” “孤累了,不想下马。” 林海嫣正要下马,不想萧见黎拉住她的手臂,“太傅在做什么?” “前面就是京城了,若是被旁人看到微臣与殿下共乘一骑,怕是会惹来嫌话。这一点,殿下自然懂得,不消微臣多说。” “太傅如何知道孤能懂?”萧见黎知晓林海嫣追出京城,心中不免有些喜悦。 林海嫣听萧见黎的尾音奇妙地上扬了些许,长发披肩竟莫名有些……勾人。 “当日微臣与殿下共困密洞,但如今世人只知道那日只有殿下被奸人所害。想来是殿下封住了风声吧?” 萧见黎轻笑出声,“密洞之事,岂是寻常人能知晓的?旁人尚且不知密洞之事,如何又能知道你我共处?” 萧见黎下马,“太傅先走吧。” 林海嫣回首见萧见黎步伐健硕,便头也不回地骑向京城。 刚到京城时,眼见众人仍旧忧心忡忡,每人都垂着脑袋。 “太子殿下就在后面。”林海嫣提前踏入城门。 士兵爬上城楼,竟真的看到太子萧见黎踏着轻快的步子走来。禁军大打开城门,迎接太子。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也亲自赶来城楼。 萧见黎完好无伤地回京了,众人悬在空中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皇后佯装嗔怒道,“太子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如何照顾自己?” “儿臣有罪,因事发突然,故而此前并未与母后谈论,平白让母后忧心了。”萧见黎跪下道。 皇后倒是不担心萧见黎有性命之忧,毕竟萧见黎师从江湖第一高手东方燃,一般人伤不了他的性命。但他被番人掳走,总归要受些苦头的。 “罢了罢了,你起吧。虽说此前情形危险,但不过总算是虚惊一场。听不到你的消息,本宫还以为你这个儿子要没了。” 萧见黎含笑道,“儿子若是没了,那母后岂不是很伤心?” 皇后故意打趣儿道,“你没了,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母后更伤心的是——目前还没个孙子。对了,你倒是说说,你还没说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 “首先这人必须有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貌,其次需得小意温柔、端 分卷阅读33 庄有礼,若是有圣人孔子之才自然最好……” 皇后立即打住萧见黎,“你倒是想得美!” 林海嫣拂袖而笑,刚抬眼,正好与萧见黎的眼神交汇,不由自主偏过头去、躲过萧见黎投来的炽热目光。 “这宫里倒是来了个姑娘,你提的意愿,那姑娘约莫都能对上。”皇后凝眉道。 萧见黎顿时哑然,小心翼翼地问,“是谁?这天下还能有这种人?” 皇后笑道,“温相独女温寒漪。” 周围人交头接耳,“温相之女?不是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 “听说温家小姐身体不好,这次好不容易进宫,看来……” 周边人看向萧见黎,却见萧见黎当众伸了个懒腰,“折腾了一天,孤真的累了,回去先休息了。” 皇后不好再说,笑着乘辇回宫。 尽管萧见黎想直接回到东宫,但无奈被宣德帝叫到大殿内。 宣德帝已然知晓今日情况,询问道,“丰殷呢?” “被儿臣……失手杀了。” 宣德帝凝眉叹息道,“你怎生如此耐不住性子?这人怎能说杀就杀?” “丰殷与番人勾结意欲危害京城,此事已成定论。儿臣将不臣之子杀了,有何不可?” “然丰殷不同其他人,想当年丰殷为敌国将领,带领一万精兵投诚。若是丰殷真想反,为何不用旧部,反倒勾结番人?朕之所以幽禁他,是因为他滥用私权,导致番人有机可趁。事情尚未水落查明,你着实有些急躁了。” 萧见黎收起脸上的怒意,“是儿臣大意了,可这事儿若不是丰殷授意的,那又是谁?番人为救丰殷,可是不惜炸掉新市坊的。” “罢了,此事已矣。既然丰殷已死,剩下要做的——便是将他的罪证坐实,株连九族,以免其部下不服。”宣德帝扶起萧见黎,“太子以一人之力诱出京中番人,保京中无恙,亦是有功。那便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可有异议?” 萧见黎摆首道,“儿臣定要继续追查此事,若真有人暗中布局,儿臣必不会心慈手软。” 宣德帝抬眉,“这段时间的课业,你可有拖欠?”见萧见黎不语,宣德帝便明白他只怕连书本都没翻开过。从小到大,萧见黎都不喜读书,练武倒是极其痴迷。 “再过半月就到会试了,太子还是好生温书吧,莫要结果出来后,让人贻笑大方。” 萧见黎正要告退,猛然想到一事,又折转回来,“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 “儿臣这些年未将心思放在课业上,儿臣想这些天去听林太傅授课。” 宣德帝放下手中奏折,缓缓说道,“听闻林太傅鲜少去崇文馆,你若是去了,恐怕也见不着太傅几次。” “儿臣毕竟身为太子,太傅给儿臣开小灶自然也无可厚非。” 太子要学习?这事儿倒是头一次。宣德帝听闻萧见黎意欲研习功课,以为他改过自新,心中霎时释然。尽管宣德帝欣喜,但念及林太傅与萧见黎交恶,不好随意做主。 “前些日子,太傅不愿给你讲授,还头撞宫墙过。如今你想听太傅授课,需得你自己说。” 萧见黎作揖告退,“既然父皇并无异议,那儿臣就自己去寻太傅开小灶帮忙了。” 第二十二章 走进自家院落,三两间屋此前被打通,才显得屋子敞亮些。外面的木门敞开,正好对上里面的假山。墙上的青苔有增无减,微风带着周边的花叶清香在林海嫣萦绕。 “原主好歹也是个太傅,日子怎过得如此寒酸?”林海嫣叹了声气,挽起袖子轻轻关上大门,径直走向尚书府。 一到尚书府,林海嫣将回到房间,收拾衣衫物件,准备回到自己的院落。 恰巧王雪澜进房,见林海嫣正收拾包袱,快走几步上前拉住林海嫣的手腕,“海嫣,你做什么?” “我在此已叨扰多日,如今也是到了回去的时候。” 王雪澜将林海嫣的包袱放下,急道,“海嫣,你我之间,何需那么多虚礼?先前我一直以为你只知诗书,如今我才大开眼界。” 林海嫣莞尔一笑,“怎么又大开眼界了呢?” “当日在落蝶阁,你遇事果决且处变不惊……” 林海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雪澜,你那日才潇洒呢。” 王雪澜牵过林海嫣的手,“我只不过借的是我家里的权势。海嫣,你果真要走吗?你那院子里破烂不堪,平日里也只是粗茶淡饭。朝廷的俸禄你也不要,我数月前给你银子,说什么你也不要。与其回到你那屋子里去,还不如安心住在这儿。” 说什么也不要银子?也难怪穷成这样。 好吧,那就靠自己发家致富吧。 “雪澜,我意已决。至于日后的生活,我自有安排,虽说算不得富裕,但补足温饱定是够的。” 王雪澜皱眉道,“亏得你为朝廷尽心尽力,你 分卷阅读34 那次说不受陛下俸禄,不想朝廷真就断了你的俸禄。如今事情过了,陛下却还未想起此事。” 典当黄金棺椁的钱虽然还剩下许多,但这钱到底是萧见黎出的,用着的确不舒心。况且钱总有山穷水尽的时候,不如做个买卖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雪澜,我想开个……报馆。” 王雪澜疑惑,“那这报馆主要经营什么?莫非要和驿站抢生意?” 林海嫣颔首,“驿站消息时常走失,传递过程中并不可靠,稍有不慎就会被劫走。而江湖上的镖局,都是运送货物珍品的。我们这家报馆,可保安全无虞。”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但这种生意可不好接。传送的消息必然十分重要,故而雇主才会花费重金。京中这类雇主不多,而且运送消息之人必然要武艺高强、行事谨慎,这类人也不好找…” 说了许久,王雪澜轻拍林海嫣的肩头,“海嫣你放心,报馆刚建立时,肯定会困难重重。但你只要坚持下去,终将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至于要用银子的事儿,我来做。” 林海嫣正要道谢,王雪澜平淡地说道,“可别再言谢了,大不了你以后赚了钱,将银子还我便是。我到外面瞅瞅,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我给你盘下来。” 王雪澜提起裙裾,瞧外头春光明媚,“接下来这段日子,报馆或许没有收益。海嫣,你还是挑个陛下心情大好日子,提一句俸禄的事儿吧。此前你不愿教授太子,俸禄不要了,连命也不要了。如今我看你与太子交情甚好,或可重提俸禄之事……” 林海嫣忙打断王雪澜,“我与太子殿下如今仍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罢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子虽不计较前嫌,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那……我要不送你回去?” 林海嫣提起已经收拾好的包袱,“你瞧瞧,这两个包袱多轻,轻装上阵我一人则可。况且你家与我家又不远,若是你想来,我随时欢迎。” 林海嫣手提两个包袱回到自家院落,将物件安置妥帖,心中顿生荒凉。住在尚书府已有多日,如今回到自家院落,倒真有些不习惯。 偌大的一个府,却毫无人烟,没有烟火味,没有家的味道。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夜晚,林海嫣留灯、踏上床榻,把被子裹成一团,将自己深深埋在其中。 深黑的夜空笼罩整座京城,院落里也是漆黑一片,唯有一房中灯火不断,巨大的火烛足足燃了一夜。 天一亮,林海嫣就赶紧入宫早朝。 近来,朝中众人皆困惑。几个月前,林太傅总是在朝堂上激昂顿挫,批判朝中各种恶劣迹象。 更为热闹的是,林太傅上朝十次中必定有七八次参奏太子,萧见黎自然不甘示弱,每次都狠狠还击。故而,林太傅与太子在朝堂上争吵,对众人而言,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如今他们两个人安安分分地站在朝堂上,好像没有此前的争锋相对了,倒是让人有些不习惯了。 “陛下,近日泰州境内数百暴民砸了官府……” “……” 无论朝堂上议论之声多大,都没有听到林太傅的声音。 萧见黎悄悄瞥眼望去,用余光看到林海嫣。 只见林海嫣略一垂首,修长的眼角处露出浅浅红晕,秀气的鼻尖微微投出暖色的光芒。 然而仔细一瞧,她的眼睛,好像是……闭上的? 萧见黎也噤声不言,负手站在原地,时不时瞥向林海嫣。她倒像是真睡着了?竟一点儿也发现有人瞅自己? 萧见黎忍住笑意,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 众臣告退,林海嫣才被众人惊醒,同众臣一起向宣德帝行礼跪安。 林海嫣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意欲随众臣离去,不想被萧见黎叫住,“看来太傅今日精神不佳啊?” “还好。”林海嫣尴尬一笑,也不知萧见黎是否看见刚才的情景。 萧见黎打趣儿道,“时人皆说林太傅才冠古今,此前孤本不信。但现在,孤却信了。试问天下除了太傅,谁能站着睡呢?” 林海嫣轻咬嘴唇,轻声答道,“微臣有个友人,一日我同她共饮于宴上,正值推杯换盏之际,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莫非也是睡着了?” 林海嫣颔首,“殿下猜对了,事实就是如此。普天之下无奇不有,殿下不必太过惊奇,故而不必同外人道哉。” 萧见黎轻笑道,“听太傅这意思,倒像是孤短闻少见了?” “微臣不敢。” 此时,一黄门走进大殿,同萧见黎说,“太子殿下,温家小姐进宫了,还请太子殿下移步延福宫。” 林海嫣脸泛笑意,“太子殿下先忙,微臣这就走了。” 萧见黎冷不丁地看她一眼,正要独自一人前去时,小黄门又道,“皇后娘娘说,若是看到林太傅,便请林太傅一同前往延福宫。适逢太傅就在此地,既如此,那便请吧。” 给萧见黎安排相亲见面,让我去作甚? 分卷阅读35 正值林海嫣踌躇时,只见得萧见黎的嘴角微微一勾,“太傅跟孤一起去吧。” “好。”林海嫣微微跺了跺脚,漫不经心地跟上萧见黎的步子。 第二十三章 走到延福宫内,殿中焚着安息香,浅白的丝缕缓缓上升,逐渐湮灭在空中。 皇后将一名女子领出帘外,那女子杏眼含露,雪肤花貌。一颗红痣点缀在眉心中,愈发衬得脸颊妖媚。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说是沉鱼落雁也不为过。 早年听闻温家小姐貌若天仙,可如今一见,竟是过犹不及。 莫要说萧见黎那样的直男了,就连林海嫣一时间也出了神,瞬间被温寒漪的美貌惊艳了。 “太子殿下安好。”温寒漪的声很是轻柔,轻飘飘的却又撩地人心痒痒。 “这位姑娘便是温相之女温寒漪了。”皇后瞧见温寒漪稍稍抬眼,只一刹那小脸儿就烧地通红,不禁笑道,“太子此前说的条件,本是苛责之极,但本宫见温家小姐竟差不多符合这些条件。” 林海嫣一直盯着温寒漪,时不时点头。 眼见自家儿子对人家姑娘置之不理,反倒是太傅津津有味地看向温寒漪,皇后心下觉得好笑。“林太傅觉得这位温姑娘如何?与太子可否匹配?” 林海嫣沉吟良久,凝眉问道,“皇后娘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皇后微微一怔,继而含笑道,“太傅但说无妨。” “微臣以为,这位温家姑娘国色天香、温柔小意,几乎符合太子殿下的心中要求,与太子可谓是天作之合,甚是匹配。”林海音忽感后背发凉,稍加停顿后又说道,“但是……” 皇后追问,“然后呢……” 萧见黎挑眉,正想听林海嫣怎么说,却不想她缓缓说道,“听闻温家姑娘身子骨不好,故而被温相养在府上,平日里几乎从未出过门。敢问温家小姐,这传闻可是真的?” 温寒漪听后,浅笑道,“我向来体弱,经得多年调理后,如今已然好转不少。” “虽然经过调养,但想必这身子骨到底比寻常姑娘差了些。故而太子殿下今后携手一生之人,最好不要是温姑娘。这万一温姑娘嫁入东宫后迟迟怀不上子嗣,温姑娘怕是受不了打击……只怕会撒手人寰。” 林海嫣话音刚落,萧见黎忍俊不禁、竟莫名笑出声来。 温寒漪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林海嫣这话里充满浓厚的火药味儿。 “太傅不必忧心此事,刚刚太医才把过脉,说我的身子现如今已然全好了。” 宫中的湘妃珠帘轻微摇曳,由细密的金线丝络缠而成,阳光斜照上来,照得窗户纸一通透白。 温寒漪皮肤白皙,但在光照下却显得有些苍白了,脸上并未丝毫血色。如此体格虚弱之人,仍旧硬生生证明自己,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只是微臣一家之言,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何想呢。”林海嫣瞥眼见萧见黎抬头,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而去。 皇后问,“太子觉得温家姑娘如何呢?其人声若凤鸣又秀美温和,只是身子差了些。” 此前听得林太傅的话,皇后本已经目瞪口呆。虽说温寒漪前来确实让太子相看的,但林太傅未免太过直白,竟一点儿情面都没留。 但此后萧见黎的话更是让她这个亲娘惊愕不已。 “孤看这个温家小姐太过娇弱,孤可不喜欢美娇娘。这万一一个不小心,扭个脖子怕是都要扭断的,随便牵个手把她的手腕摸脱臼怎么办?儿臣虽不是五大三粗之人,但也能力敌万军。” 皇后连忙打断萧见黎,也不知萧见黎安的是什么心,非要这般吓姑娘。若是没瞧上眼,大可大大方方承认,不至于如此骇人。 果不其然,温寒漪的小脸儿上顿时“刷”地变白,颤颤巍巍地问道,“小女的体格虽算不上健硕,但与平常人相差无几,应无大事。” 皇后事先本看好温家姑娘,以为出身名门又秀外慧中,但如今听得此话,顿生不悦。 世人皆传温家姑娘温文尔雅,但如今看来,倒是不识时务、一味只知冒进了。看太子这情形,他对此女无意,温家姑娘怎会察觉不到这点? 萧见黎轻拂折扇,随意说道,“此前太傅的话着实有理,孤的太子妃必定要是……身强力壮之人,不仅如此,还得心胸豁达。否则,怎能堪当太子妃之位呢?” “太子殿下过誉了,微臣只是顺口说说,殿下不必当真。太子殿下的婚事,也是国事,故而微臣才进谏。”一旁若无其事的林海嫣本想开始安心吃瓜,无奈被萧见黎点名,又拱手作揖道。 皇后抬手握住林海嫣的手,含笑道,“爱卿畅所欲言则可,无需那么多虚礼。太子选妃之事,确实还得徐徐图之,这回倒是本宫心急了。” 林海嫣浅笑,“皇后娘娘如此,也是担心太子殿下。” 皇后知晓萧见黎没瞧上温寒漪,但身子柔弱的温寒漪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也不好让人家直接回府。 分卷阅读36 “寒漪今年多少岁了?” 温寒漪眸光黯淡下来,“回皇后娘娘,寒漪今年也有十六。” 皇后笑着看向林海嫣,“你和林太傅倒是同一年生人。” 林海嫣心中一怔,寻常母亲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应该是——你和我家儿子同一年出生。皇后娘娘啊,这位姑娘和你家儿子萧见黎同岁啊!扯上我作甚? “这十六岁的年纪,对于女子来说,正是嫁人的到时候。寒漪心中可有喜欢的人,若是有看上的,本宫便为你做主。” 温寒漪深知皇后这是给了张巴掌,又赏了颗枣。事到如今,便在没有执着于太子萧见黎的道理。 “臣女心中并无所爱,一切听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自然不可能直接给温寒漪挑个夫婿,温寒漪毕竟是温相的独女,那必定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而且,皇后娘娘本不喜乱点鸳鸯谱,如今听得温寒漪没有意中人,只有将此事作罢。 温寒漪端庄地行了个礼,临走之前又偷偷瞧了眼萧见黎,对皇后温声道,“皇后娘娘,臣女喜欢武艺高强之人。” 皇后颔首道,“温姑娘安心,如今你好不容易出了闺阁,这心事本宫自会助你达成。温相在朝多年,怕是也为你相看好了,届时便同本宫说说则可。”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温寒漪又转身,向萧见黎和林海嫣行礼后离去。 从延福宫出来后,林海嫣直接朝宫门走去,意欲回府。 “太傅稍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见黎的嘴角划过一丝玩味的弧度,“太傅今日真可谓是妙语连珠,令孤好生佩服!孤的确对那温家小姐没意思,今日太傅倒也算是帮了一回孤。” 林海嫣摆首道,“殿下,实不相瞒。此前在延福宫说温姑娘不适合东宫,的确是微臣存有私心,微臣不想温家姑娘当上太子妃。” 私心? 萧见黎顿时会意、凑上前来,眉头向上一挑、压低声音问道,“哦?私心?那太傅倒是说说,你心中存有……哪种私心?” “微臣此前与温相……嗯……有些过节。若是温家姑娘嫁给殿下,当上太子妃。等上过些年,温姑娘当上皇后,岂能有微臣的好果子吃?”林海嫣眸光风动,眼神真挚纯净不含任何杂质,竟让人略微有些恍惚了。 若是等日后萧见黎登上帝位,她还能与他相安无事吗?只怕到时候,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灭了她林海嫣的威风,报此前诸多仇恨。 一个萧见黎已经让她吃不消,如果再加一个温寒漪,那岂不是男女混合双打,将她压榨成人偶纸片?说不定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倒是孤多想了。”萧见黎轻声一笑,“太傅啊,你一向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怎会得罪温相?” “因微臣在落蝶阁受了委屈,故而一时气不过,便去落蝶阁出气。怎知正好碰上温相,温相护着微臣的对家,所以有点儿过节。” 萧见黎不解道,“你说温相去落蝶阁?” 林海嫣顺口答道,“这事千真万确,是微臣亲眼所见。虽然世人皆言温相洁身自好、从不去秦楼楚馆,但世事变迁,人自然也是会变的。” “温玄这事儿……倒也是件奇事了。”萧见黎见林海嫣正要转身,下意识抓住林海嫣的衣襟,“太傅,有件事,孤一直想问你。孤和那小丫头秦暖相比,你觉得谁的分量更重?” 嗯?和一个五岁的女娃娃相提比论?秦暖自进入崇文馆后,林海嫣对之照料有加,相比萧见黎已然知晓此事,故而才会这么问。 “那自然是殿下更重要了,殿下乃一国储君,身份贵重。”林海嫣纳闷,“殿下怎生突然说起此事?” “孤记得,林太傅要给那女娃开后门,不知太傅能为孤开个后门吗?” 林海嫣一时哽咽,“殿下要开……什么后门?什么时候开后门?” 差点儿就说成晚上留后门,萧见黎再也憋不住,含笑道,“孤是想太傅给孤开个小灶,毕竟会试将至……” “太子想微臣给您辅导功课?还要一对一?” 萧见黎想了半天,这才颔首道,“正是此意。” 第二十四章 一对一辅导经义?辅导策论? 然而林海嫣对之一窍不通,贸然前去,岂不是注定要翻车? 林海嫣炯炯精神地盯着萧见黎,唉声叹气道,“太子殿下,微臣……” “孤听闻你如今不常去崇文馆,如此也好,太傅便可以有更多时间讲授。太傅切莫说推托之辞,父皇铁了心让孤参加会试。若是孤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结果势必惨烈,还望太傅能助一臂之力。” 听萧见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林海嫣头都大了。“殿下,您当真要听?微臣这儿又不会漏题,其实无需殿下大驾光临。” “太傅小瞧孤了,孤是真心诚意求学上进的。既然你肯为五岁女娃开个后门,想必定会 分卷阅读37 答应给孤开个小灶。况且此前父皇旨意已下,太傅理应教导孤,但太傅却再三推托,结果头撞宫墙,如今倘若再这么推脱下去……” “好吧!”林海嫣爽快地一口应下,事到如今萧见黎下定决心想吃小灶,不妨给他试试。萧见黎既然敢听,她难道还不敢教吗? 林海嫣眉头微微一皱,“只是殿下……此前因为殿下的缘故,微臣失了俸禄。那俸禄本是微臣自己不要的,但眼下生活艰辛,又不好直接同陛下开口,不知太子可否哪日随口向陛下提及此事?” “小事一桩,太傅大可放心。”萧见黎抬头望见眼前长长的甬道,“太傅,择日不如撞日,适逢孤今日心情大好,正适合学习温书,太傅不如直接随孤去东宫?” 林海嫣摆首,“不用不用,等改日微臣有空再说。” “孤竟不知太傅这么忙?现如今你不去崇文馆,又不用调查番人,太傅还有何事可忙?不知是什么事情,竟有孤的课业重要?太傅不妨说来听听?” 林海嫣本想说赚钱,但此时萧见黎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所以将送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二人并肩走出宫门,萧见黎见林海嫣久久不肯回答,只当林海嫣今日无事,“那太傅便同孤去东宫吧。” 林海嫣正想拒绝,却见袁清邪正好路过,便连忙叫住袁清邪。 “先生有何事?” 林海嫣特意将袁清邪拉到一旁,避开萧见黎,轻声问道,“此前我们在崇文馆时,你说温相在落蝶阁做了什么?那日你为何说他房中的姑娘不能称之为姑娘呢?” “先生说的是我被生擒那日?” 林海嫣点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房里那姑娘想必不同凡响,才能让一介右相当着我和雪澜的面儿,为一个老鸨出头?” 这事儿说来本就可笑,但袁清邪的回答更是让林海嫣不知所措。 “先生,那日在温相房中的人本来是一位女子,但不知为何温相将之赶出房中,然后……” 林海嫣追问,“然后怎么了?” 袁清邪的声音细若蚊蝇,“然后来了个男清倌,温相就顿时来了兴致。” 大户人家腌臜之事时常有之,但通常此类事儿穿不过高墙大院。看来,世人皆以为温相不好女色,这事儿确实是真的。青楼楚馆中大多都是女子,温相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那依你之见,那日派人掳走你的人会不会是温相?那曹喜仁只是温相的一枚棋子?因温相发现事情败露,故而想幽禁你。” 袁清邪摆首道,“这事儿虽然登不得台面,但却称不上罪状。纵使日后此事将人抖出,对温相也没有太大影响。温相不至于兵行险招,危害太子。” 这还没有影响?林海嫣只能在心中感叹习国民风开放,没想到古代虽然三教六条,但对此事放得格外宽。 林海音从怀中掏出白净帕子,交到袁清邪手中,“这帕子我早已洗净,只是之前一时忘记,又寻不到机会。如今正好看见你,便索性将此归还给你。” 见袁清邪有所犹豫,因萧见黎也看到这块帕子,林海嫣便悄悄地低语道,“你快些收下,否则我就生气了。” 袁清邪双手接过帕子,“多谢先生。” “这帕子本就是你的,如今物归原主,何必同我道谢?”林海嫣眼波流转,又不解道,“清邪啊,为何你这帕子上绣了个鸿鹄?” 袁清邪恭敬地答道,“回先生的话,帕子上的鸿鹄,是家母所绣,家母希望我有朝一日能犹如飞鹄展翅,扶摇直上、光耀门楣。” 对于寒门士子来说,科举金榜题名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堪称一生当中唯一的机会。 “如今会试将至,你本就课业优异,这段时间你再抓紧温习、融会贯通,必定一举高中,令母亦可欣然。” 袁清邪垂眸低吟道,“家母已然不再人世了。” 林海嫣不知袁清邪家中的状况,忙致歉道,“对不住了,我不知此事。但令母虽然逝世,等你金榜题名,令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多谢先生,学生一定好生努力,不辜负先生的栽培。” 萧见黎见二人有说有笑半天,只好在一旁不停踱步。 有什么好聊的?竟聊上这么大半天?等到最后耐心尽失,萧见黎便直接走上前去,拉过林海嫣的衣袖。 “太傅之前说事务繁忙,可是说的这事?” 林海嫣摇头,“太子殿下这么着急作甚?微臣已经答应前往东宫,太子何需抓着此事不放?” 萧见黎瞥了一眼袁清邪,嘴角一勾,冷道,“看这模样,倒是个俊俏的小生,也难怪太傅将孤丢弃一边许久而不自知。” 此话一出,林海嫣心中一颤,萧见黎这话什么意思? 林海嫣站在袁清邪的身前,挡住萧见黎炽烈的目光,“太子殿下多虑了,我们走吧。” 萧见黎拂袖而去,“那太傅便跟上来吧。” 与袁清邪道别后,林海 分卷阅读38 嫣抬眼望萧见黎已经走出很远,便跑了一会儿终于追上萧见黎的步伐。 “太子殿下走那么快作甚?身后又没有豺狼虎豹,何至于此?” 萧见黎仍旧抬脚向前走,目光直视前方,漠不关心地随口哂笑道,“太傅还说孤走得快?若不是太傅和别人说的话太多,又怎会追不上孤的步子?” 不就是说了几句道别之话吗?至于那么小气吗?平日里也不见得他多喜好诗书,这会子怎生开始分秒必争拽她温习功课?林海嫣思量许久也没有想通,便只好作罢、萧见黎的心思真真是深不可测。 “太子殿下,微臣……有些饿了。”林海嫣捂住自己的肚子,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日因要赶早朝,连早饭都没吃,如今已到晌午,肚子早已饿得不行。若是到了东宫,一连给萧见黎讲授几个时辰,只怕要被饿死在讲坛上。 萧见黎的眸光微微一动,转身正视林海嫣,“太傅想吃什么?孤让厨子做则可。” “不用麻烦殿下了,微臣在街边随意吃点儿就好。若是殿下饿了,可以独自回到东宫。等到微臣吃好后,后面再去东宫。” “那孤随你一起去。” 林海嫣听后,便指着前方偌大的太和酒楼,“听闻太和酒楼是雪澜的产业,我们不妨去瞧瞧?” 这太和酒楼是京中第一酒楼,匾额上的字遒劲有力,用檀木装裱而成,万古不朽,定是不俗珍品。而且单看太和酒楼的外观,很是壮阔,占了一条街的三分之一。 “太子殿下,这字儿是谁人所作?” 萧见黎笑问道,“那太傅倒是说说,上面的字儿写的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这字儿豪迈中不乏娟秀,刚柔并济,气势恢宏。” 林海嫣刚说完,萧见黎就忙说道,眼中满是得意,“那是孤亲自为太和酒楼提名的。” 林海嫣起初不信,但定睛一看,只见那匾额上面的落款写的正是太子萧见黎。 “太傅若是实在喜欢得紧,孤将这匾额摘了给你就是。” “大可不必,如若太子殿下诚心有意相赠,倒不如赠微臣一些书画。此前听闻太子殿下不学无术,但今日一见殿下的书法,想来是微臣往日小觑殿下了。” 萧见黎听后微微一笑,“听闻太傅的字才是万中无一,孤的书法再好,也没有太傅的好。孤本还想着,照着太傅的字儿描摹。” 照着我的字描摹?林海嫣不免轻声一笑,如今的她只是刚学会用毛笔写字而已。 林海嫣直接走进太和酒楼,里面犹如通天之穴,人流攒动,桌席上皆坐有宾客满堂。 “倒是一个空位儿也没有了,既如此,微臣随便出去吃点儿则可。”说罢,林海嫣走出太和酒楼,坐在一家路边摊上,“来碗花茶冻。” 店家端上一碗花茶冻后,只见这花茶冻上涂抹有细腻滑嫩的红豆沙,上面还浇上一层粘稠的糖浆。 用小勺挖上一层花茶冻,里面的琵琶果肉入口即化,夹杂淡淡的茶香和浓郁又不甜腻的糖浆。 “殿下不吃点儿吗?这家的花茶冻还不错,现在吃不到糖炒栗子了,那便吃点花茶冻吧。”林海嫣刚一说完,不由得想到新市坊家死去的老阿嬷,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 萧见黎见林海嫣吃的正香,问道,“味道如何?” “殿下尝尝就知道了。” 林海嫣手执汤匙,正要喂入口中时,却见萧见黎夺过她手中的汤匙,尝了尝一口花茶冻后,方说道,“不错,是甜的。” 林海嫣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见黎,良久后才缓缓起唇道,“殿下,这是……微臣的汤匙。” 第二十五章 林海嫣垂眸接过萧见黎手中的勺子,将上面的糖浆和里面的枇杷肉拌在一起,犹如透明的果冻状,“殿下应这般吃。” 萧见黎又小口品茗了一下,“味道确实还不错。”说罢,萧见黎直接放下勺子,在原位正襟危坐。 “殿下若是吃好了,我们便走吧。” 萧见黎颔首,二人吃好后一同前往东宫。 虽说林海嫣已经来到习国多日,但这还是第一次踏入东宫。为了避免萧见黎起疑心,林海嫣尽量少说话、不露声色静观其变。 进入客室中,林海嫣盘腿坐在萧见黎的对面,清了清嗓子。 林海嫣拿起书卷,正想询问萧见黎,却不料萧见黎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眸似染上一层幽火,平添几分异域之美。 “殿下,微臣虽然负责会试一事,但如若太子殿下想威逼利诱微臣……微臣另死不从。”林海嫣死死拽住萧见黎,但萧见黎并未答话又迟迟不肯离开,林海嫣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萧见黎究竟何意。 林海嫣属实忍受不了萧见黎炽烈的目光,直接将书卷甩在桌案上,一脸正色道,“殿下请开始背诵此文。” 萧见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从桌上捡起那书卷,随手翻了翻,继而将之又放到案桌上,继而回到 分卷阅读39 自己的位置上 。 “殿下此话何意?” “孤又没读过此书,谈何背诵?”萧见黎抿了口清茶,“太傅你说说,孤本来又没读过几本书,如今会试迫在眉睫,孤应该怎么温书?” 这问题确实是问倒林海嫣了。 林海嫣尬笑道,“太子殿下天资聪慧,纵使是现在才开始学,也能力压众人。”林海嫣顿了顿,又问道,“微臣一直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不喜读书呢?日后身为储君,自当博览群书,否则日后怎么成为一代明君?” 萧见黎哂笑,“孤本性如此,太傅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孤身为太子,又不是去考状元的,也不是去升官发财的,何必花费那么多功夫修习经文?太傅你说是吧?” 林海嫣眉头紧蹙,“可殿下方才说过要微臣开后门,给您开个小灶?如今又说这话,岂非戏弄微臣?” “太傅,孤自然是想要小灶的。”萧见黎端坐好,拂袖在地,“那便请太傅讲授吧。” 林海嫣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殿下理应知晓此次会试的重头戏在策论,往日殿下若是鲜少读书,也可用几天时间挽救。” “那太傅说说,应该怎么个挽救法?” 林海嫣也径自倒了一杯清茶,仔细品茗一番后,这才夸道,“东宫不愧为东宫,就连这茶也是极品,甚好甚好。” 萧见黎双手放在腿上,不由得打趣儿道,“太傅若能知道,也不至于寻了短见去不是?此番太傅既已知东宫之好,往后更要时常来才是。” 林海嫣口中的清茶差点儿没喷出来,摆手道,“这倒不必,微臣家中虽简陋,虽然只有寻常茶叶,但一壶清茶还是有的。” “殿下,眼下我们还是说说会试吧。”林海嫣莞尔一笑,“往年众人都说经义很难,但在微臣此番的策论会更难。熟读经义,只需花上几年功夫而已。但倘若要做好策论,不仅要死记硬背经义,还要活学活用,解决国家大事。” 萧见黎挑眉问,“哦?” “正是如此,会试乃至此后的殿试都是为了遴选官吏,若是朝中官员只知书本知识、整天满嘴的仁义道理,尸位素餐之徒、朝廷要他何用?” 林海嫣打开萧见黎亲手写下的书卷,“臣见殿下多年为陛下监国,这小小的策论,对于殿下而来,理应不以为意。”林海嫣起身,复拢衣袖,“如今天色不早,这小灶……便结束了。” “太傅这小灶,未免太敷衍了些。” 林海嫣含笑道,“殿下莫怪,微臣还得养家糊口。”林海嫣的意思不言而喻,她是看在萧见黎是太子的份儿上,这才来东宫点拨一二。没有报酬的事儿,她不甘愿花太多功夫。 萧见黎从怀中掏出一块大金锭子,放在桌案上,“太傅这下觉得够了吗?” “自然是够的。”林海嫣收下金锭子,又回到原位上坐下,“如今微臣已经倾囊相授,不知殿下还想听什么?” 萧见黎抬头望了眼窗外,估摸还有半个时辰天色才会开始变暗。 “太傅此前说你要养家糊口,孤记得太傅孑然一身,谈何养家糊口?” 林海嫣一时语塞,复而又道,“此次会试,殿下若是名落孙山,日后陛下震怒、怪罪下来,怕是会逼着殿下去崇文馆研学。” 本以为萧见黎听到去崇文馆读书,肯定会安安分分的。毕竟像他这么一个人,心思完全没放在诗书上,怕是一看到诗书就头疼。 “孤才不会去崇文馆,到时候,父皇应会找个夫子来教孤。” 那这位夫子可是够倒霉的。 虽然萧见黎身为太子,世人都想当天子师,但面对东宫的夫子,再才冠古今的夫子都会黔驴技穷。若不是对面坐的是身份贵重的太子,一些脾性暴躁的夫子怕是要气吐血。 “话说殿下,你曾经到底有过几位夫子?” “约莫有五六位,最后他们都被孤赶出东宫。若非如此,父皇怎会明知太傅与孤交恶,又下旨让你教孤?但太傅是孤遇到最性烈之人,不教就不教,何至于自戕?” 林海嫣的脸颊不禁攀上一层明丽的绯红,又起身行礼道,“眼下时辰确实不早了,微臣该回去了。” 时下男女大防严重,饶是林海嫣身为萧见黎的老师,也不可夜晚继续留在东宫。 见林海嫣执意要走,萧见黎没再阻拦,挑眉道,“今日就罢了,等以后,太傅可得早些来。” 林海嫣假意颔首,“微臣自当如此。” 走出东宫,林海嫣提到嗓子眼处的心终于放下,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家。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自家院子的大门,林海嫣正要推门而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海嫣,你的铺子找好了。” 转身一看,王雪澜快步上前,将手中地契交到林海嫣手上,“海嫣不如同我去看看,若是不满意,明儿个再找找看?” 林海嫣深受感激,正要启唇道谢,又见王雪澜摆手,“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多虚礼。” 随王雪澜一道 分卷阅读40 去了新找的店铺,林海嫣见这家店铺不大不小,面积正好合适。而且这家店铺的位置没有处在市井繁华之地,周围虽有人流但并不算多。 更为重要的是,这地方……有些不好找。绕了两个巷子后,这才看到新店面。 倘若旁人前来,必定认为自己进入了住户区,但只要再经过一个转角,就会看到门匾——海学报馆。 “海学报馆?”林海嫣瞪大眼睛又瞧了瞧,那上面写的的确是海学报馆! “雪澜,这报馆为何叫这名字?” 王雪澜踮起脚尖,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何为海学报馆?海嫣你名字中有个海字,这嫣字一看就是女子的名儿,我唯恐让人小瞧了去,故而用了这海字!” 没成想,王雪澜竟还仔细考虑了一番,才将名字定好,叫人将门匾挂上去。 王雪澜见林海嫣神色复杂,料想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转而又道,“时间紧迫,我又没寻到你,便匆匆定下这名儿,想着来个焕然一新。若是你不喜,那再换个门匾就是。” 林海嫣摇头含笑道,“我很喜欢这名儿,很不错。如今我们建立这海学报馆,往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这位置也甚合我意,海学报馆不应位于闹市,若是让旁人随意找到,便失去了……那份儿神秘。” 这家店铺已经被人打扫地干干净净、丝毫不染尘埃。店铺中摆放有三个桌子,而每个桌子都有隔断,将每张桌子构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走到店铺的最里面,拿开那房门,只见里面四周封闭,地上摆放两个大蒲团,蒲团中间的桌上放有两根大白火烛。 这间屋子由于窗户较高,故而采光不好,整个屋子都是暗沉沉的,只有几丝昏暗的光亮照射进来。若不点几根火烛,还真不行。 “我总觉得,这屋子的氛围有些……奇怪。” 王雪澜忍俊不禁,“反正我一个人是不敢来的。” “这店铺周围都是住宅区,已有房子挡着光线,而这屋中的窗户实在太高,外面的光线根本射不进来,我们将这窗户弄低点儿吧。” 王雪澜颔首,“这店铺本是一个算命的,后来他搬走了。我想着海学报馆和神算子一样隐蔽,故而选了这地方。这屋里的窗户委实有些高了。” 将此事敲定后,二人走出海学报馆。 “海嫣,我听闻温家姑娘定了亲?” 林海嫣错愕在原地,她只知道温寒漪相见太子萧见黎,最后此事无疾而终。难不成萧见黎听到自己不愿让温寒漪当太子妃的理由后,转头就反悔,答应迎娶温寒漪?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海嫣摇头,“我不知此事,温家姑娘和何人定亲?” 王雪澜吃惊道,“海嫣,你身为太傅、常去大内皇宫,竟然连这事儿也不知道?”王雪澜又陈思片刻,又释怀道,“海嫣一向不喜八卦,又怎会将此事记在心里?” 不喜八卦?不不不,我可是最喜欢八卦了!恨不得将此事弄得明明白白。 “雪澜,这温寒漪要嫁给谁人?” 王雪澜噗呲一笑,“海嫣向来稳重,为何如今开始着急?”王雪澜稍加一顿,“虽说温家小姐去了延福宫,见过太子萧见黎,但太子好像着实没瞧上她,温小姐最后定下的人是——演王!” “演王?”林海嫣不解道,“演王不已经年近三十?我记得温家小姐才十六?”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人家温家小姐死心眼,就想嫁个武艺高强的,演王可不就遂了温小姐的心思?”王雪澜轻拍林海嫣的肩头,“海嫣啊,刚才我说温寒漪要定亲,你急什么?” 林海嫣眼珠一转,“我只是觉得此前与温相交恶,故而对温家小姐的婚事……关切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这温寒漪的婚事,可是要定了?” 王雪澜摆手道,“纵然皇后娘娘并未阻拦,但陛下好像……不甚喜悦。” 这就是了。 这演王是宣德帝的弟弟,势力本就不小,若是日后再加上个温相,那便是如虎添翼。 早年间,习国宗室子弟相继暴病而亡、遇刺身亡……宣德帝登基时,若干宗室子弟竟剩下一个演王。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偌大一个萧家,直系子弟竟凋零的只剩下一两个? 数年前,老臣皆是敢怒不敢言。但宣德帝一生,只有此事值得令人诟病。 曾经的宣德帝铁血手腕,虽说冷漠无情了些,但确实结束了习国任人欺辱的日子。 自太子萧见黎十二岁监国后,这位帝王这才开始逐渐放手,带着自己的皇后,过起了半养老生活。 若不是太子不学无术,只怕这位宣德帝早就退位当上了悠哉悠哉的太上皇。 林海嫣眼眸一亮,“雪澜你说说,太子殿下可知晓此事?他会应允温寒漪的婚事么?” 谁知王雪澜来了句,“海嫣管旁人作甚?你还不如趁太子还未登基,不能肆意报复你,快求陛下做主、和你的那位小郎君在一起?” 分卷阅读41 “我的好太傅啊,您这段时间,可是一面也见着他。他又觉得你事务繁忙,也没主动找你。” 林海嫣如今还不知道这位小情郎是谁,心下隐隐有些担忧,“雪澜,我想等会试后,就告诉他——以后不再一起了。” 王雪澜震惊不已,“为什么?你难道不喜欢小郎君了?但你曾经最喜欢他,你自己明明针工不好,还练了许久刺绣,送给他最好的荷包。为何现在突然说这话?” 原主还会绣荷包?听雪澜这话,原主确实深爱那位小郎君。 但如今的林海嫣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换了芯子的她为何要花心思和旁人虚与委蛇? “等忙过会试后,我会亲自同他说。他若是生气,只管冲我来;他若是觉得我凉薄,我也听着。” 既然林海嫣都这么说了,王雪澜自然知晓眼下的林海嫣肯定是——已经变心了。 如今她不喜欢小郎君,那又会喜欢谁人呢? 不是真是太子萧见黎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可爱们中秋节快乐(乖巧探头),另有隔壁连载文《战神穿成绿茶小可怜》点开专栏可见,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的哦! 第二十六章 这念头曾经出现王雪澜的脑海中,但每次都很快被自己否决。要知道,太子萧见黎可是和林海嫣水火不容! 且不说林海嫣与太子积怨已久,就说林海嫣此前因太子之事,头撞兴庆门差点儿死了,她就断不可能喜欢太子。 “这样也好,兴许是近日事务繁多,故而你不愿见小郎君,这才想与小郎君分离。等会试后,让你冷静冷静也好。” “海嫣,如今海学报馆已经安置妥当,这第一步便是让他人知道,找点儿生意上来。店铺刚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林海嫣不好意思地笑笑,“眼下还未到时候,这店铺总得有人守着。我如今正忙,而且还得找个有武艺傍身之人传送消息。” “这事儿倒也不急,若是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张。” “如今天色已黑,早些回家休息吧。” ** 次日清晨,林海嫣又早早起身,前往大内皇宫。 虽说太傅德高望重,但每天起这么早,林海嫣委实有些吃不消。今日她特意买了个千层面皮,走在路上边走边吃。 扒下最外头千层面皮,外皮儿是脆黄的,但里面却是软软糯糯的。里三层外三层扒下来,才看到面皮最里面裹着个溏心蛋。 早前林海嫣总喜欢买上一袋子糖炒栗子,闲来无事弄上几颗,滋味甚好。一想到糖炒栗子,再看看手中的千层面皮儿,林海嫣不禁陷入沉思。 “虽说京中已然安全,但番人的幕后主使果真就是禁军骁卫大将军丰殷吗?” 林海嫣将千层面皮儿举起,阳光照耀在千层面皮儿上,泛着金光的油光。单看其外表,孰能想到里面装着个滋味鲜美的溏心蛋呢? 眼见时候不早,林海嫣又加快脚步,赶上早朝。 又如同往常一向浑浑噩噩地听了一会儿,因朝中今日尚未大事,早朝时间并不少。 下朝后,眼见萧见黎离开后,林海嫣以为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离开,却不想又被宣德帝叫住。 她与宣德帝可没有多年的君臣之谊,只是在卷宗中了解到宣德帝此人。虽说宣德帝的性子比以前好上不少,但伴君如伴虎,林海嫣心知自己不能出任何差池。 “太傅终日劳累,朕本不欲打扰太傅,但……” 林海嫣立即跪下行大礼,“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的荣幸,陛下但说无妨。” 宣德帝缓缓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温家姑娘将嫁演王了吧。” 林海嫣颔首,“此事只是温姑娘一厢情愿,演王并未见过她。演王如今已经三十有余,温姑娘如若嫁过去,除非演王休妻,否则温姑娘只能当个妾室。但温姑娘是温相之女,又怎甘心如此?” 宣德帝走下金銮殿,叹气道,“正是如此,演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怎会休掉自己的结发妻子?然而……演王的王妃嫁给演王已有十余年,如今尚无所出,往后世袭罔替,莫不是还要接个庶子?” “太傅啊,演王以后休妻……也是极可能的,但此事必定有波折。”宣德帝环视四周,视线停留在林海嫣身上,“此事就交由太傅了。” 林海嫣一愣,这事儿怎么也要交给我? “如今太子监国,陛下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自有太子处理。而微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若插手此事,倒叫旁人觉得微臣多管闲事。” 宣德帝摆首道,“非也,前些日子,太子相看过温家姑娘,如若朕再让太子插手此事,甚为不妥。” 林海嫣只好一口应下,“陛下,微臣自当殚精竭虑。但如今会试将近,如若微臣未能处理好温家姑娘之事,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宣 分卷阅读42 德帝淡然一笑,“年轻人,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宣德帝抬眼正见太子萧见黎跑来,不禁皱眉呵责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直接闯进来?” 萧见黎抿了抿嘴,“父皇,演王派随从进京见温家姑娘。” 这婚姻大事,演王竟然只派个随从进京?虽说有藩王不得随意进京的规矩,但事关人生大事,演王理应启奏朝廷后再做决断。 而如今演王直接派个随从,岂不是太敷衍了些?要知道,这温家姑娘可是右相温玄的宝贝女儿?演王如此怠慢温玄,竟一点儿也没将温玄放在眼里? “那你们便去瞧瞧吧。” 林海嫣领旨后,随萧见黎一道出了金銮殿。 走了大半天,林海嫣都未开口,直到走到瑶台。 远远看到瑶台描金绘彩,四处垂下珠玑帘幕,只见一袭桃红色的裙裾犹如蝴蝶般飞舞。风吹帘幕,只堪堪看见部分,不能看其全貌。 林海嫣的视线跟随温寒漪的脚步滑动,看的很是认真。 “太傅盯什么看?” 林海嫣脱口而出,“你有没有觉得这位美人的腰很好?” 林海嫣隐隐觉得后背发凉,刚一抬头就对上萧见黎疑惑的目光。 “殿下,我只是觉得温寒漪跳舞确实不错。”林海嫣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若是觉得她跳舞不错,只需看她如何跳舞则可,为何要一直盯着她的腰看?”萧见黎这下是真困惑了,一直追问个不停。 林海嫣正色道,“微臣看到温姑娘这腰……就想到一种戏法。若是人的身子足够柔软,就可以将人装进柜子中。若是温姑娘哪天不能跳舞了,这不还能变戏法儿吗?” 瑶台上搭着织锦,轻纱围成一个巨大的帷幄,映衬着朱红色的宫墙,伴着丝丝如缕的丝竹,可谓是轻歌曼舞。 “太傅难道还想继续还看?”萧见黎在一旁不耐烦地问道。 “难道殿下不喜欢看吗?”林海嫣话音刚落,转头看到萧见黎无聊地玩弄自己手上的扳指。 萧见黎哂笑道,“看这个,还不如去逗鸟儿。” 林海嫣收回视线,直接走向瑶台。 既然宣德帝已经发话,不想让温寒漪嫁给演王,她理应有所行动。即使这行动只是浮于表面,但终归是要做做面子的。 瑶台的正对面坐着一个男子,约莫十八、九岁,想必就是演王派来的手下了。 林海嫣走到那男子的身边,轻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男子坐在轮椅下,看到林海嫣眼眸瞬间一亮,复而又快速湮灭下去,应声道,“在下萧棠,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在下……” 还未等林海嫣答话,萧见黎直接抢话道,“你眼前此人就是当今林太傅,按照常理,你既是演王随从,见着了林太傅,见着了本太子、为何不行礼?” 萧见黎直接抢话道,“她就是林太傅,按照常理,你既是演王随从,见着了林太傅,见着了本太子、为何不行礼?” 萧棠缓缓掀开盖在腿上的布料,只见他的两条腿硬生生地踩在地上,“回禀太子殿下,草民这双腿,早已废了。如今见着了太子殿下和林太傅,自当好生行礼,但奈何草民实属站不起来,唯有拱手代替行礼。” 萧棠的脸色惨白,拱手朝萧见黎深深行礼,转而又朝林海嫣行礼。 此时,温寒漪从帘幕中走出,见此情形,忍不住说道,“这位公子身子本就不佳,还望二位贵人切莫为难。” 为难?不就是行了个礼吗? 如今温寒漪还未嫁入演王府,心就朝着演王的人了? “温姑娘,本官入朝为官已有多年,婚嫁之事也见得多了。温姑娘乃温相之女,岂能嫁给演王做妾室?” 令林海嫣万万没想到的是,温寒漪竟然说——“纵使嫁给演王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温寒漪转身正视萧棠,问道,“萧公子,您觉得我跳得如何?能否嫁入演王府?” 这是什么道理?温寒漪如此貌美,家室显赫,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如今竟自甘伏低做小? 林海嫣本以为萧棠会好生夸赞一番温寒漪,谁料萧棠只淡淡地点头道,“尚可。” 温寒漪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就是说演王会娶我?” 还未等萧棠开口,林海嫣立即打断萧棠,“此事还未征得陛下皇后同意,恐怕连温相也不知,还需仔细商议才是。” “他们全都已经知晓此事。”温寒漪答道。 此事已成定局,这还怎么挽救?! …… 此后一连几天,林海嫣为避免宣德帝追问温寒漪之事,故而将自己禁闭在屋内。 再次打开房门时,便是会试的前一天,小厮敲破她的房门,“太傅,大伙儿都等着您上场呢!” 打开房门前,林海嫣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木梳子仔细梳洗。快速披上长袍,在腰间处打个结,头戴斗笠,径直走向崇文馆 分卷阅读43 。 此时的崇文馆已经被官府清场,里面只有岳杭、谭城二位夫子。 “太傅几天前传来的试题已然做好,但是……” 林海嫣问,“可有何不妥?” 谭城皱眉道,“这试题与往年出入太大,只怕会引起京中考场腥风血雨。老夫觉得啊,这题得要改改。” 林海嫣本以为岳杭也要附和,联合谭城一起要求自己改题,不想谭城却说,“太傅不必改题!我倒是觉得太傅此次出题的水平——远胜之前。” 谭城见林海嫣正要启唇,挥手道,“此前老夫坐进观天了,总觉得太傅性格孤僻。老谭你少说话,若不是林太傅,这次会试还能正常举行?只怕番人今日就要炸了京城、毁了会试。” 诚然,在番人之事中,纵使宣德帝并未多说林海嫣的功劳,但旁人谁不知林太傅也出了大力? 曾经的谭城以为林海嫣只知咬文嚼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如今看来,林太傅并非如此,还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此前,倒是老夫小瞧太傅了。”岳杭上前铿锵有声地说,“年轻后一辈小生中,看来只有林太傅能挑大梁了。老夫看了太傅出的试题,着实够新鲜,不知太傅可做出答案了?” 林海嫣摆首道,“答案自在心中,等过上两个时辰,考生就该开始进场了吧?” 会试的前一天,原主总是通宵达旦,从会试开始一直到放榜那日,原主才能睡上一觉。 林海嫣也是这样,用手杵着脑袋,硬生生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天际处开始泛起金光。 再等上一阵子,天就要亮了。 而此时的贡院早已是人满为患,进来的考生被安排到各自的号舍中去。 这一进去,那便是漫长的九天九夜,不少考生一边默念着四书五经、一边踏入贡院。 不少人拿着自家的被子、准备在号舍中卷上几天,有钱人家穿着千金裘、手上还拿着狐狸毛皮捂手。而后一类人自然是很少的,例如这位头裹包巾怕别人认出而又鹤立鸡群的……太子萧见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挖了个坑,嘤~ 中秋节快乐,我特意请天神为大家安排了月圆美景,不用问我费了多少神力,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第二十七章 九天九夜,众人都蹲在一个狭小的号舍内,就连出恭都是谨小慎微的。 这等苦处,怕是萧见黎长这么大,是头一回遭遇。不仅要多日不洗澡,还得让人搜身。 萧见黎不知在心中翻了多少个白眼儿,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又不想让旁人知晓当今太子也来会试,便只好忍气吞声。 起初人声鼎沸,贡院外围都围着不少士子亲友,将人送进贡院后,还不肯离开,非得等到望穿秋水才离开。 各个号舍刚开启时,士子中多有推搡,但好在禁军出面维持秩序。 林海嫣本是去监考的,看见众人乌压压地挤成一片,害怕出现踩踏事件,不禁喊道,“都别挤了,只要按时来,都能进号舍。” 周围的人对此话置若罔闻,仍旧挤破头皮进去。 “你谁啊你,管得着吗?” “你来的晚,自然叫我们这些来的早的人别挤,来给你腾路,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敢情我排了这么长的队,竟给别人做了嫁衣?” “……” 林海嫣身处人流中,觉得简直要窒息,真不该这么早来。 “诸位请听我一言——若是尔等再肆意推搡,则取消本次会试资格!”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傻眼,这还能取消会试资格? “你谁啊你?”周围人正要准备推搡。 往年参加过几次会试的士子忙劝说,“这位是当朝太傅——林太傅。” 众人皆鸦雀无声,再也不说一个字,乖乖排队入场。 如今总算是留出一条道路,林海嫣松了口气,径直走上最前处。一个时辰后,众士子总算是安顿下来,都呆在自己的号舍中。 各自在号舍中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人凝眸沉思,有人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袖,有人嘴中仍旧念叨个不停、将复习的经文又过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考卷总算是发了下来。 一看到考卷,心中一怔,怎么和往年出入这么大? 不急不急,镇定下来,再看第二道题……还是感觉不对劲。 …… 将手中的卷子看完后,众人纷纷得出一个结论:这卷子是用来会试的?会试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有些崇文馆的学子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回想起林太傅此前说——多看策论。又想起太子谈论会试的话语,不禁悔恨万分。 看来,林太傅说的每个字确实信息量很大。以往是每个字、每句话都有用,将太傅说的每句话扒拉下去,总会得出当年考题大趋势。 分卷阅读44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如今太傅练就了一副藏匿信息的本领,要让你从一大堆无用言语中找出她故意隐藏的信息。 打开试题,只见策论第一题是泰州境内百姓暴动案,要求分析百姓暴动原因及解决方案。 泰州暴动已有多时,百姓皆有耳闻。不少士子整天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恐怕只知道泰州有暴民挑事,其余一概不知。 萧见黎正准备提笔写下原因时,又看到上面的要求:原因不少于五条,解决方案也不少于五条。 萧见黎一哂,随意翻了翻试卷,又翻到第二道题——今有圆木埋于土中,深一寸则锯道长一尺,问间径几何? 众人拿到第一题本已茫然,再看到第二题,心中愈发迷茫。 真真是枉读十几年圣贤书! 不少人提了多次笔,却迟迟下不了笔,急得满头大汗。卷子上的字儿都认识,但连在一起的题目却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索性试题最后还有经文题,总算有几道正常的题目。 这是林海嫣从历年会试试题中抠出来的题,并稍加改造,故而众人一看经文题目时,才在漫无边际的黑暗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林海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我的耳朵怎么烫?” 岳杭在一旁含笑道,“太傅没看到号舍里的士子,个个都抓耳捞腮的,怕是在心中痛骂太傅你呢。” “那我该怎么巡逻?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被扔臭鸡蛋?”林海嫣眉头一皱,严肃地问道。 “太傅放心,臭鸡蛋这种物件,那些人是带不进来的。” …… 最后,林海嫣想了想、带了面纱,唯恐让旁人认出自己。 这巡逻自然是不能少的,虽说号舍外有专门监管,但朝廷为了避免贡院舞弊,总是派朝廷官员巡视。 林海嫣作为巡逻贡院的常客,外面的看管都熟识她,故而都对林海嫣行礼问安。 林海嫣只浅笑、点头回礼。 “这上面都是些啥题啊?她这不恶心人来了吗?她人都那么老了,还没嫁出去,果然性格都开始怪异起来。” 从号舍中传出的声音有些大,林海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号舍中的小厮听到院中有人撒泼,便直接例行冲进去,将此人捉了出来,”朗朗乾坤之下,竟敢辱骂当朝太傅,是不想要命了?” 那人当场被驱除出去,原本科考无望,如今见得此情景,便只好唉声叹气。 她想过有人会骂自己,但没想到竟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在贡院开骂。林海嫣忍下心中的不悦,拿着一本书卷,在贡院中来来往往地踱步。 九天九夜,确实太长了。对于很多人来说,往年的会试,其实不用五六天就能写完,只是会试机会难得、故而硬要在号舍坐上九天。 但今年却不同了,饶是众人想提笔,但却不知如何下笔,只抓耳挠腮咬笔苦思。 一间号舍房门被里面的人打开,林海嫣正想问,“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若是士子想出恭,只能在里面敲击号舍,让外面的人将其放出来。可这间号舍的大门怎么没有上锁?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垂下脑袋,从一间狭小的号舍中挤出来。 那身形、那斗笠下的薄唇,不是他又是何人?即使萧见黎头戴斗笠、头发蓬松地散乱在空中,林海嫣仍旧一眼认出他来。 林海嫣手中的书卷瞬间掉落在地,“太……太子殿……殿下?” “太子殿下原来也在这儿?” 萧见黎眼中掠过一丝慌张,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正色道,“太傅不早就知道孤来会试?” 林海嫣哑然,萧见黎穿着一身湖蓝的千金裘,他的脸庞隐现在毛绒后,往日眼中的光彩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头发也是蓬松不堪。 这么久,这倒是林海嫣头一次看到萧见黎如此狼狈。 仔细打量一番萧见黎后,林海嫣强忍住笑意,“太子殿下可是要出恭?” “要笑就笑,你不必憋着。”萧见黎冷不丁来了句。 “微臣是说,太子殿下如若想出恭,微臣可以找个人陪同你一起去。” 萧见黎惊异问道,“陪同孤出恭?” 林海嫣颔首,“自然是要有人陪同的,贡院的规矩一向如此。” ……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不是吗?孤的太傅?”萧见黎的声调微微上扬,竟有些莫名的……勾人。 林海嫣微咳道,“太子殿下,您既然来了贡院,总不会仰仗自己的身份,破坏陛下定下来的规矩吧?” 萧见黎听后,顿时放声一笑,“父皇的规矩又怎样?孤不同你多说了,孤要……” 见萧见黎的脸开始泛红,林海嫣知晓他心急出恭,正所谓人有三急,林海嫣连忙找了个看管,叮嘱道,“这位公子……生性内心,他出恭,你离他远点儿。” 看管应下,将萧见黎引去 分卷阅读45 。 眼见看管还要向前走,萧见黎连忙呵斥住他,“你站住!就停在那儿!” “我站在这儿,哪里能看清你有没有舞弊?” 萧见黎听后,顿时火冒三丈,“你竟还想看清?你再敢往前一步,我把你的头给削了。” 看管在贡院已有多年,倒是第一次见火气这么大的士子,竟还扬言在贡院杀人呢? 但眼前这人是太傅亲自嘱咐过的,只怕背景不小,若是得罪这人,太傅估计会怪罪自己。 看管只好停在三尺之外,头朝外说道,“公子请吧。” 未多时,萧见黎径直走出,看管赶紧跟上前去,“公子这么快就好了?” 萧见黎置若罔闻,直接又回到自己的号舍。 林海嫣抬眼见萧见黎终于回来,这才放下心来。按照萧见黎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长达九天的日子他肯定是呆不到的。 果不其然,萧见黎又走出房门,走到林海嫣身边,“孤饿了。” 林海嫣答道,“太子殿下,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殿下不如再忍忍?” 话音未落,小厮端着一盘盘菜肴走到各个号房送吃食。 林海嫣招手,小厮将一盘饭菜端来,“太傅慢用。” 小厮走后,林海嫣又将那盘饭菜递给萧见黎,“殿下,饭菜这不就来了?” 萧见黎俯视了一眼她手中的饭菜,瘪嘴道,“这吃食,也能吃?” 这盘饭菜虽然比不得外面酒楼的菜肴,但好歹也有一碟腌菜和一碗清粥,再加上一碟点心,怎生不能吃? “那殿下想吃什么?” 萧见黎含笑道,“我们那日一同吃的……茶花冻,就挺不错的。” 林海嫣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殿下,您是来参加会试的,又不是专程来吃住的。若是微臣走了,您又找谁?” “谭麟、岳杭,哪个老头儿不认识孤?” 看来,萧见黎还真是来享受生活的。 萧见黎打开折扇,边扇折扇边叹道,“这贡院里,林太傅算是最年轻的。饶是太傅现如今身居高位,但资历尚浅,年轻的时候不跑腿,还要等到年老吗?” 林海嫣本以为萧见黎来参加会试,算是落在她手上,但殊不知萧见黎仍旧如此……趾高气扬。 “你去太和街道上,买一碗茶花冻来。”林海嫣向身边小厮说道。 小厮走后,林海嫣无奈道,“太子殿下,这下可好了吧?” 萧见黎嘴角一勾、满意地笑笑。 等到小厮端来茶花冻后,林海嫣示意将茶花冻递给萧见黎。 萧见黎接过茶花冻后,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良久后,萧见黎才将一碗茶花冻吃完。 吃饱喝足后,萧见黎又回到自己的号房。 林海嫣趁这功夫,在贡院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份梅子糕。 她在院中又点了份清茶,边喝了口清茶,又吃着软绵绵的梅子糕,实在舒爽之极。 可好景不长,萧见黎又戳戳戳出来了! 林海嫣转身,不想再看萧见黎一眼。 身为太傅,她来贡院是来巡视考场的,又不是来给太子当奴婢、任他使来换去的。 林海嫣正要往门外走,正庆幸萧见黎这次出来没整什么幺蛾子,但不料又听到他犹如幽灵般的声音,“太傅!” “太子殿下,您怎生又出来了?怎么老是跑来跑去?”林海嫣的口气中满满的绝望,她早就想将萧见黎的号舍锁上,不让他随意跑出来。 “太傅,天已快黑了,孤觉得有点儿冷。” 林海嫣打开萧见黎的号舍,一时错愕在原地。 这号舍里面一应俱全,青瓷茶具、几套华服、熏香香丸…… 椅子上披着厚实的狐毛皮,榻上至少铺满几层寝具。纵使是夜里再寒冷,将屋内这般布置一番,也该温和了。 谁能想到这间房间是贡院中的号舍! 这简直豪华客栈中的天字上房啊! 太子不愧是太子,对自己还真是出手阔绰。 “太子殿下,您这号房如此装扮一番,竟也觉得冷?” 萧见黎伸手复拢衣裘,“天凉了,孤若是着凉了……” 林海嫣将萧见黎关在号房中,身子抵住门栓,“太子殿下莫怪,如今天色已晚,微臣应该回去了。岳夫子晚上巡逻,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太子殿下晚上别再出来了。” “你过来!”林海嫣转身招小厮过来。 林海嫣特意寻了个锁工,给萧见黎的号舍上上了个锁。 “寒夜凄凄,太傅却将孤拴在此处。太傅可知,此乃不义之举?”萧见黎眼角微红,深邃的眼微微眯起,眼底是一滩墨黑,犹如望不尽的深潭。 林海嫣正色道,“太子殿下快写题吧,何必三番五次出来?旁人呆在号舍都没事,可殿下您呢?太子殿下未免太娇气了些。” 萧见黎在号舍内不由得笑出声来,娇 分卷阅读46 气? “太傅,如若孤名落孙山怎么办?” “那必定是要进崇文馆的,你这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林海嫣回望看了一眼贡院,耳下一片执笔摩挲之声。 “今天可算是过完了。”林海嫣深舒一口气,踏出贡院。 林海嫣前脚踏出贡院,后脚便听到“轰隆”之声。 这声音不大,隐隐约约地从贡院中传出。 林海嫣又回头瞧了一眼贡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又抬脚走出贡院。 …… 第二十八章 翌日清晨,贡院传出一个消息——有人翻窗逃走了。 竟有人逃走了? 号舍守备森严,多年来从未有人直接逃出去。林海嫣思索了片刻,这事儿难不成与昨儿个听到的巨响有关? 林海嫣心中略有不安,跑到贡院一看,再疾步走到此前萧见黎的号舍中。只见里面空无一人,萧见黎果然就是那个逃跑之人。 也是,除了萧见黎,谁人有这么大胆子,胆敢从贡院逃走? “他人呢?” 小厮上前答道,“这位士子昨日逃了。” 林海嫣在号舍中走了一圈,找不到他的答卷,又问道,“他的卷子呢?已经被收上去了呢?” 小厮摇头道,“我也不知啊,这九天九夜的会试,这才过了一天,除了那位逃跑的士子,还未有人出贡院呢。” 这人跑了就跑了,你总得把答卷留下吧? 你就这么想去崇文馆继续深造学习?! 宣德帝特地让萧见黎来参加会试,大多会亲阅萧见黎的答卷。若是找不到萧见黎的答卷,确为一桩难事。 找了半天,林海嫣终于在萧见黎的衣裘下发现了他的答卷。 展开答卷,不消一分钟,林海嫣“砰”地一声将他的答卷甩在桌上。 只见他的答卷上画了一个圆滚滚的大猫,上面一个字……也没写。 林海嫣少时虽算不得爱读书,但见萧见黎如此举动,不由得眼冒金星。 世人都是萧见黎不学无术,起初林海嫣还觉得他为人机敏,却不知这人还真是…… 哎,一言难尽。 林海嫣收起萧见黎的答卷,放在自己的衣袖中,故作淡定地走出号舍。 …… 只不过才过了三天,这贡院中已有大半人出去了。 倒不是因为题目做完了,而是唯一会做点儿只有最后的经文了。剩下的策论,不会的东西,饶是再花上个十天半月,也丝毫没有眉目。 走出贡院,四下一片哭喊叫嚷之声。 由于这次会试,林太傅林海嫣的名气又被拔高了好几个度。这回不仅是诸位士子熟识林太傅,就连大街小巷中的妇孺也知道她了。 “林太傅这是怎么了?” “她已经十六了,再过几年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脾性怪异自然正常。” “那我们可不就惨了?只要她林太傅一日在朝,我们若要入朝为官,就要经过她这一关?” “天哪!跪求一人收了林太傅,别让她再主持会试了!” “……” 有人终究还是足足坚持了九天,等到会试彻底结束,这才离开号舍。 林海嫣眼见众多士子离开,正要松上一口气时,岳杭就找到她,“太傅,如今会试已经结束,我们开始批阅吧。” “一共有多少份?” “两百零八人。” 林海嫣脱口而出,“那就是二百零七份考卷了。” 岳杭不解,“不是二百零八份吗?” 林海嫣将萧见黎的考卷往衣袖上又移动几分,心中苦笑不已:虽说少上一份考卷,但这一份却是最让她费神的。 会试结束后,林海嫣主持开始阅卷。 总共二百零八份卷子,几乎每份答卷上面都写有密密麻麻的字。诚然这是一项大工程,但参与会试阅卷的朝中官员只有身为太傅的林海嫣,岳、谭二位夫子和两个贡院的官员。 在林海嫣的提议下,每人阅一、两道题,不需多时,将可整套会试题目阅完。 “太傅为何给每人分配题目?” 林海嫣答道,“一人阅完整套题,不如一人阅一题公正。纵然有人认得考生的字迹,有意拔高或降低等次,影响的也只不过一题。阅完一遍,本官还将继续进行复查。” 习国的会试将考生分成三六九等,对于每道题目而言,被分类为上中下三个等级。若是考生有一题为下,不论其余题目如何,都会名落孙山。 只有每个题目得到上的等级,才能通过会试。几乎每年都有不下两百人参加会试,然后通过会试的人只有二三十人。参加会试的考生本就是一路披巾斩棘,这才取得会试资格。 然后,取得会试资格还只是一小步,必须要在每十人中脱颖而出 ,才能进入殿试入朝为官。 分卷阅读47 “太傅,我等还不知这些题目的答案呢。” 林海嫣将此前写好的答卷拿出来,微咳道,“前几日因本官的右手受伤,故而找个小厮代笔,诸位将就着看看吧。” 四位久经会试沙场的京官看到参考答案时,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这份答卷上的字,实在是太……抽象了。 这字虽然排成整齐的一列列,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看却有些别扭,也确实看不清楚。 “太傅家的小厮写的字儿……” 岳杭老夫子叹息道,“也是为难他了,看得出来,他已经相当努力写好字。但奈何基础薄弱,也只能写成这样。” 岳杭问林海嫣,“第一题关于泰州□□案,不知太傅有何见解?翻了翻答卷,大多数人通篇阐述——压制暴民,有人想用强硬手段镇压,有人则想用仁爱道德驯化暴民……” “这一题,众人应知泰州近日河讯,大水冲击粮田,粮食整日都泡在水中、发霉腐烂。春日刚播的种子已经长了些日子,眼看要收获,顿时化为虚有。自家粮食尚且不够,哪有上贡的粮食?” 岳杭颔首道,“朝廷得知泰州河讯后,早已下令不征集粮食,反而为泰州增补粮食,可是泰州暴民仍旧砸了当地官府。” 林海嫣浅笑,“这便是泰州暴民如此行径的第二点,泰州百姓听得陛下下放粮食、自然喜不自胜,那为何还会发怒找官府算账呢?” 沉思片刻后,岳杭顿首问道,“莫非是泰州地方官没有下放粮食,或是肆意扣除粮食?” “百姓所图,唯有安居乐业而已。泰州并非偏僻乡野,并非尚未开化之地,一味将之称为暴民,实属不可。” 泰州之事还未平定,而转眼间就出现在会试考场。况且目前此□□并未得以解决,谁也不知后来的走向如何。 岳杭凝眉道,“眼下朝廷还未调查泰州官员,如今草草盖棺定论,未免为时过早。暴民之事,陛下已派朝中官员前往,想来不日就有解答。” “太傅,会试大多考卷上只写到教化民众,未曾提及朝堂半个不字。” 林海嫣拿起手中的毫笔,“选□□入朝为官的人,又不是让他们大颂千秋社稷,若是朝中无事,要他们何用?连朝中积弊都不敢提,来朝中尸位素餐吗?” 岳杭一向知晓林海嫣性格刚烈,敢说敢做,但未曾想到她处事如此果决,半分没有顾忌,心下感佩更甚。 “林太傅,那这第二题……这算数未免也太难了些。”谭城见自己阅第二题,花了半个时辰都未将此题解出,可谓是毫无头绪。 “谭夫子此言差矣,若是将九章算术一一演算一遍,这题还不是手到擒拿?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间径为十三。”林海嫣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圆,竖着画一条直径,再加一条锯道正交直径。最后,再将锯道与圆的交点与圆心相连。 谭诚看了半天,瞧林海嫣标好图中三角形的边长,仔细计算一番,确实可行。 “原是如此,但若是提前不知晓答案,想来很难算出。” 林海嫣本想讲解方程,但奈何会试题目太多,只将答案分配下去,想快速结束会试阅卷。 但岳杭却在旁打破砂锅问到底,“太傅,你是如何做的?为何如此迅速就得出此结论?” 林海嫣只好设了个未知数,随后一步得出正确答案。 “妙哉!我为何没想到?利用圆径相等,不消一刻便可得出答案!此前我还看见有人抓破了脑袋,不断带数进去尝试,花费了不少时间,这才得出答案。” …… 将众题目分配好后,大家开始紧锣密鼓地阅卷工作。此前的贡院已经被封锁,五人只好呆在贡院内专心致志评判试卷,只有等到所有工作完成后,五人才可离开贡院、回到自己家中。 林海嫣从怀中掏出萧见黎的白卷,不禁计上心来。 萧见黎参加会试之事,本就是宣德帝主张的。况且宣德帝对太子萧见黎一向看重,一定会检阅他的试卷。 若是宣德帝心心念念要检查的是爱子白卷,他会怎样?将萧见黎安置到崇文馆?或是又让她授书? 此次会试本就不同以往,以往各题达到“上”的等级,便可金榜题名。但这次要求有所放宽,但仍要在二百人中位居前二十。 林海嫣见众人正在一心一意地阅卷,偷偷拿出此前萧见黎送给自己的书卷,照着上面的字迹偷偷写了小半题目。 因时间紧迫,林海嫣只能写下题目的关键词,并未进行长篇阐述。虽然只写了这些,不能让萧见黎榜上有名,但总算是看得过去了些。 这全天下,能让考官做到如此境地的,恐怕只有他萧见黎了吧。 刚在心中问了千百遍萧见黎后,一黄门蹑手蹑脚地进门,将手中食盒放在林海嫣的案桌上,并悄悄将一张字条塞给林海嫣手中。 “太傅,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点心意。”小黄门的声音细若蚊蝇,生怕被人听了去。 林海嫣眉头一皱, 分卷阅读48 “太子这是作甚?” 小黄门答道,“太子殿下说,贿赂考官。” “微臣不需要。”林海嫣正要将桌案上的食盒还给小黄门,却听得小黄门说道,“太傅先别急着还,且先看看殿下给您的字条吧,看完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林海嫣打开字条,又见萧见黎龙飞凤舞的字迹——大考官,孤的会试就仰仗太傅了。如若太傅拒绝,孤只好亲自前来行贿。至于字迹,太傅无需担忧,孤自有办法应对。 字迹的问题,林海嫣早已想到,虽然心有隐虑,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海嫣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还是省省吧。”说罢,又将食盒还给黄门。 这可是贡院! 虽说依萧见黎的身份,大可以在此期间进来,但眼下旁边这么多人,被人看到终究是不好的。 黄门错愕道,“太傅是拒绝了吗?” 林海嫣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方才艰难地启唇道,“告诉殿下让他别来,微臣自会处置妥当。” “太傅这是应下了?”小黄门的心本就七上八下的,如今听得林海嫣终于许下承诺,终于松了口气。 “太傅请放心,这食盒太傅不方便接下,太子殿下日后自有大礼相谢。” 林海嫣脱口而出,“只要殿下不来崇文馆、不让微臣讲授则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对于像萧见黎那么麻烦的人。 “啊?”小黄门以为自己听岔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林海嫣。 “你走吧。”林海嫣挥手唤小黄门离开。 小黄门走后,岳杭沉不住气,“这人也太嚣张了!这贡院是什么地方,岂是他随便说进就进、说出就出?贡院外面的人也不拦着点儿。” 其余几人皆面面相觑,想来可以随意贡院之人定不是凡夫俗子,如今岳杭这么一说,皆默不作声。 日近黄昏,试卷已然阅完。 “分题检阅的效率确实高,以往我们几人看二百人的卷子,得要花上两三天呢。” 岳杭颔首道,“所谓熟能生巧,老夫只需专心看一题,可能刚开始不觉得有何不同,但越到后面,便越发觉得得心应手。到最后,只需瞥上一眼,看个大概便知其等级。” 按照往年惯例,阅完的试卷皆收到贡院归档,第二天就会放榜,以免有人在会试上做手脚。 而如今阅卷速度大大改善,外人还不知今年的会试已经早早阅完。 但宣德帝自然是知道的,且不说贡院中本就有人直接听命宣德帝,就说同林海嫣一起阅卷的二位夫子和官员,其间就有人随时上报陛下情况。 林海嫣等人刚要踏出房门,就看见时常站在宣德帝身边的公公作揖道,“太傅留步。” 尽管林海嫣早已做好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却仍旧是头皮发麻,“公公有何事?” “太傅,不知太子的答卷在何处?陛下命奴来取走太子的会试答卷。” 那份答卷已然被宣德帝取走,林海嫣心中不知怎地空落落的,停在原地良久未回过神来。 给萧见黎写答卷,相比于给自己写,可累多了。 漆黑的苍穹下笼着清冷的月辉,在庭院中洒下晶莹的光亮。远处一片寂寥无声,唯有清风夹杂蝉鸣而来,林海嫣逐渐走出贡院,与漫无边际的夜色融为一体。 次日卯时,庭院外人声鼎沸,喧闹之声铺天盖地涌来,震得人耳膜欲烈。 林海嫣本睡得正香,怎奈外头实在逃过吵杂,将被子往上移动一些,用被衾捂住自己的耳朵。 “太傅!太傅!” “林太傅,你出来!” “……” 自家大门被不断敲击,还有众人错落的叫喊声。看来这回,必须得出去了。 林海嫣着装梳洗后,便直接从后门出去。 林海嫣并未着正装,而是随意穿了件青莲连烟裙,再搭一件石青披肩,头戴素白斗笠,以免被旁人认出。 因众人都围堵在前门,林海嫣自然不愿从前门出去。适逢后门隐蔽,又加之人烟稀少,林海嫣得以顺利离开自家。 差不多每隔五里,就有朝廷张贴的红榜,而红榜周围都拥簇着漫无边际的人山人海,众人挤破了头瞅红榜上的名字,看自己是否中第。 今日,会试已然放榜了。 第二十九章 每张红榜周围都拥簇着不少人,希冀地望着那张冰冷的榜单,等读到最后的名字时,也未看到自己金榜题名,眸光渐渐黯淡下去。 时常有中第者,欢呼雀跃,忍不住跳起来高呼,“我中了!” “虽然名次在后头,但我竟然中了!” “……” 参加会试之人众多,大多都是名落孙山之辈,见此情形,心中怒火更甚。 “这次会试的题目怕不是太傅出的,往年会试哪有这么奇怪的题?” “就是就是,都什么玩意儿?还有我听 分卷阅读49 夫子啊……会试第一题正确答案应要提及——□□乃地方贪污之果。” “陛下都还没发话呢,如今事情还未查清。她林太傅纵然主持会试,也不该如此刚愎自用!” “岂止呢?我看她就是存心报复,不想这届士子好过!” “……” 林海嫣踮起脚尖,瞅了一眼会试红榜,其中的名字大多都是不认识的。 从左往右看过去,状元——袁清邪? 林海嫣的脸上浮现笑意,不愧是袁清邪,早前在崇文馆就一骑绝尘,现在纵使题目千变万化,也能应对自如。 眼神稍微一瞥,林海嫣又看到探花台路,欣喜满意之情顿时涌上林海嫣的心头。 她又瞅了红榜多时,这才看到第三十名的罗秉遥。 还真是踩着线儿进来的,不过罗秉遥总算不用继续在崇文馆修学,也正好遂了他的意。 林海嫣看完红榜后,静悄悄地走出人群,生怕被人发现。若是被人认出,指不定要惹出多少麻烦呢。 走了许久,林海嫣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自己,便又加快了步伐。 而身后的那人也随之加快步子。 林海嫣混入人群,本以为甩掉跟踪的那人,却不料有人轻拍她的肩头。 林海嫣吓得正要叫出声来,身边的王雪澜登时捂住林海嫣的嘴唇,“海嫣,是我!” “雪澜,原来是你。”林海嫣这才松了口气,“可有事儿?” 王雪澜轻声试探问道,“我听闻台路得了探花?” 林海嫣颔首道,“确是如此,台路一心苦学,此次中第,希望他可以摆脱往日困境、光耀门楣。” 台路年纪轻轻,但着实活得比常人辛苦了些。 不仅要拼了命地求学,而且要四处奔波赚钱养活自己。而寻常人家的士子只需按时修学课业,只需专心会试则可。 “海嫣,既然台路中第了,我们要不要给他庆祝一下?”王雪澜含笑道,“当年我二哥中第,虽说只是二十来名,但我们家可是给二哥摆了一条长街的宴席呢。” 林海嫣垂眸道,“台路一向谨小慎微,想来他也不愿大肆宣扬。况且他捉襟见肘,摆宴席不如我几人一起吃一顿?” 王雪澜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海嫣你聪明!台路也算我半个朋友,而且他还是你学生,自然不能太寒碜了。” “半个朋友?”林海嫣心知王雪澜的心思,故意笑问道。 王雪澜坚定地点点头,“那可不是吗?此前去落蝶阁时,我确实有点儿紧张,还好他在我身边。虽说他这人有些靠不住,但好歹……” 林海嫣深知王雪澜的婚事被家里人催得紧,此前就有榜下捉婿的念头。适逢台路样貌清秀,又是个贫寒子弟,还是个务实型的,正好被人拿捏。 但想比与台路,雪澜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好像更容易被人拿捏? 林海嫣不禁为王雪澜捏了一把汗。 “台路品性淑贞,但性格倔强。如若他不愿,我也不好强求。”林海嫣看破不说破,只叹息道。 王雪澜摆首道,“海嫣只需去知会他一声则可,他一定会来的。先生发话,他岂有不听的道理?” 果不其然,林海嫣只是传了个口信。 片刻后,台路就满头大汗地跑来,“先生!” 王雪澜抿了抿嘴角,眼睛含笑地看着林海嫣。 “此时已到午时,你们想去哪儿吃?”王雪澜伸出食指,“要不,咱们去太和酒楼?” 台路立即躬手一礼,对林海嫣说,“先生,近日太子殿下突发旧疾,如今已然是卧床不起。陛下很是着急,特派太医前去医治,却被太子殿下拒之门外。” 王雪澜悻悻然地收回手,咬着嘴唇、垂头默不作声。 “台路,我同你说吃饭,你为何同我说太子?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身子若是出了差池,自然有太医院众人料理,我等也是爱莫能助。” 台路愁眉道,“可是先生,太子好像又犯旧疾,是因为……风寒。” 风寒? 难不成那日在贡院时,萧见黎不是故意矫情、而是真的觉得冷? 这不可能啊! 萧见黎武艺超群、体格健硕,虽然贡院的夜晚对于常人来说有些冷,但对于萧见黎来说应该不在话下才是。 况且他那日的号舍满是衣裘狐皮,装扮地华丽堂皇…… 林海嫣念及此处,突然正色问道,“台路,你是不是早前见过太子殿下了?” 台路点头轻声道,“在路上碰到太子的家丁,这些事儿是那家丁告诉我的。那家丁说先生您应该知道……太子如何感了风寒的,还说先生理应探望,切莫失了礼数。” 王雪澜听后猛然一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海嫣,太子殿下染了风寒,关海嫣何事? 这是什么情况? 林海嫣忙解释道,“想来是太子忧心会试,夜里没睡好,这才感了风寒 分卷阅读50 。” “先生说的正是,此次会试一出,四下叫嚷不断,尤其关于泰州暴民之事。” “不知陛下找了何人前往泰州,平定泰州□□?” 台路答道,“裴太傅。” 裴太傅裴裕? 那不是原主的授业恩师吗? 将原主从小一手带大的裴太傅? 台路见林海嫣神色一变,看似略为紧张,便宽慰道,“裴太傅此前所在的端州,距离泰州本不远,故而陛下派裴太傅处理此事。等裴太傅平定泰州□□后,还会应召前往京都。” “台路,裴太傅年事已高,来回奔波甚是不妥!”林海嫣的心七上八下地跳动,虽说裴太傅出马,那泰州□□必定不日平定,但他为何还会来京城? 台路凝眸道,“裴太傅离别京城已有多年,怕是想念先生了。若非想念先生,纵使陛下传召,裴太傅也不会再入京城。” “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林海嫣吃饭的兴致早已一扫而空,“我先回去了。” 见林海嫣正要转身离开,台路连忙唤住林海嫣,“先生,学生觉得您理应去东宫一趟。太子殿下与先生本就不睦,若是太子旧疾复发真与先生有关,只怕太子定要参先生一本,日后会更加针对先生。” 若是萧见黎真想将复发旧疾推到自己身上,她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 况且,此时的萧见黎绝不会与她翻脸,毕竟宣德帝拿走的太子试卷——可是她一笔一划写的呢。 如今东宫传来音讯,定是授了太子之意,他或许有要事同她相商。 她倒是想瞧一瞧,萧见黎这回又要耍什么花招。 台路见林海嫣二话不说直接离开,又问道,“先生去哪?” “东宫。” 一踏入东宫,就看到东宫的一个小黄门笑脸相迎,“太傅可算是来了。” 林海嫣冷声问道,“太子殿下人呢?带我去!” 小黄门微微一愣,复而笑道,“太傅请随小的来。” 走进正堂,林海嫣见萧见黎安然端坐在正位,不禁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为何装病?” 萧见黎侧身为林海嫣倒了一杯清茶,递到林海嫣手中,“太傅请。” 林海嫣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小口,听得萧见黎娓娓道来,“孤不是装病,孤……是真病了。” 抬眼一看萧见黎,却见萧见黎的嘴唇失了几分鲜活,其余地方倒是没一点儿变化。 这也能用“卧床不起”四字来形容? “太子殿下,陛下昨日已经将您的答卷拿走,不知陛下同您说了什么?” 萧见黎放下手中茶盏,“父皇并未找孤前去。” 林海嫣正要说话,一黄门匆忙上前,“太子殿下,陛下宣你入宫,说是谈了谈会试的事儿。” 萧见黎拢了拢衣襟,起身准备前往大内皇宫。 “陛下还说了,太傅也得去。” 林海嫣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瞪大杏眼惊道,“陛下同太子谈论,找我作甚?” 小黄门摆首答道,“小的可不知道,太傅去了就明白了。” 林海嫣被逼无奈,只好随萧见黎一同进宫。 “太子殿下,您说说,陛下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林海嫣的双手不断绞着衣袖,活像个做错事等候听罚的小孩儿,双眼中不知不觉出现莹莹泪光。 “太傅哭什么?不过小事一桩而已。且不说孤能否骗过父皇,就说纵使此事败露,父皇也只会觉得孤不想去崇文馆,故而一味逼你。太傅到时候大可将此事撇的一干二净,孤都没哭,你哭什么?” 林海嫣仰头见碧空如洗,愣是没将眼中的泪水流出,“微臣没哭,只是后悔。微臣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帮太子殿下作弊。此事若是被众人发现,微臣一世英名恐要葬送于此。” 萧见黎含笑道,“身为储君,竟还在会试时,勾结贿赂考官,谋求私利。如今被父皇叫去,还是喜笑颜开。按太傅的说法,孤倒是全然不顾颜面呢?” “可是微臣已经做了这事儿,还没收到贿赂。” 萧见黎逐渐俯下身来,望着林海嫣沾了点滴水光的鸦羽,嘴角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靡靡道,“那太傅想要孤怎么贿赂呢?” 第三十章 一股龙涎香的味儿隐隐萦绕在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林海嫣抬眼见萧见黎身着深紫松薄鹤氅,如玉的肌肤隐现软绒狐毛中。眼线轻轻扫过。 “殿下,走吧!莫让陛下等急了。”林海嫣微咳一声,偏过头来,又不自觉往后后退几步。 萧见黎见林海嫣转身离开,暗下低笑一声,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旋即连忙跟上。 走进大殿,宣德帝端坐于大殿中央,四下并未灯火,而周围的窗牖皆已经被关上,整个宫殿笼罩着一种莫名阴森可怖的氛围。 林海嫣不禁打了个寒颤,复而又 分卷阅读51 快速平复心中的波涛汹涌。时人常说宣德帝早前凶狠暴戾,只是近来年温和不少,发怒流血漂橹之时也偶尔有之。 “微臣参见陛下!” 宣德帝抬眸,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太傅来了啊,坐吧。” 两旁皆有三四凳子,林海嫣行大礼道,“不知陛下招微臣来所为何事?” “啪”地一声,一叠竹简被甩在地上。 在大殿之下,林海嫣距离宣德帝并不算近,看不清宣德帝脸上的表情,正不知所措时,萧见黎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简。 “父皇,如今裴太傅安顿泰州之事,泰州理应不日平定。”萧见黎的声音格外平静,不见一丝动摇。 “朕今日唤太子前来,并非为泰州之事。”宣德帝瞥了萧见黎一眼,“孤瞧了一眼太子的试题,上面的字儿……怕不是太子自己写的吧。” 林海嫣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萧见黎上前正色道,“儿臣抱恙在身,望父皇不要多加追究。” “这上面的字儿,还不如你幼时写的好。”宣德帝已然是动了怒色,但看到萧见黎嘴唇略有发白,想来确是染了风寒,便不再呵责。 萧见黎接过宣德帝递来的会试试卷,这卷子上有一些褶皱,全是他闲暇时无聊折的。 这卷子确实是他的不假,但却不是他写的。 林海嫣的目光不经意间朝萧见黎见黎晃,正好对上萧见黎疑惑不已的眼神。 按理来说,林海嫣得了他的字迹,对她而言,模仿一个人的字迹纵然不能十分像,但也应有几分像才是。 宣德帝若日后对上面的字迹有所怀疑,萧见黎大可以说抱恙发挥不稳定则可。 可手上拿的这份试卷呢? 林海嫣见萧见黎的眼神格外炽烈,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抬起衣袖遮掩住自己一半脸庞,躲过萧见黎的眼神。 宣德帝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劲,“太子,你盯着太傅做什么?你倒是说说,你的字儿怎生成了这副模样?” “回禀父皇,儿臣身子不适,手上也没了力气,写完这份卷子已然是精疲力竭。” “此前在贡院时,太子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唤太医前来?”宣德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无论做什么,也不会亏了自己。 在贡院会试时,只要摆出自己的身份,一切事物都可以手到擒来。虽说萧见黎也不愿让众人知晓他来考会试,但比起自己难受,唤太医医治无可厚非。 萧见黎沉思良久后,方才启唇答道,“父皇,儿臣不愿让太傅看轻,故而忍住身体疼痛。故而会试后,身子愈发沉重,近日来吃了些草药,这才能起身。” 看轻?! 林海嫣不禁翻了个白眼,敢情他解释了这么大半天,他自己不小心染了风寒,到头来还真成了她的过错? 真是好没道理! “太子,这次会试你虽然未能上榜,但课业确实大有精进。此前朕本想让你去崇文馆修学,现在看来,你还是继续监国吧。” 对萧见黎而言,宣德帝这话正中下怀,崇文馆有何好去的?与一众平凡士子一起、听岳谭两个老夫子的谈天说地? 萧见黎拱手一礼,低头道,“父皇,儿臣身为太子,自当以身作则。此次未能中第,儿臣深觉有愧,故而儿臣仍想请林太傅教学。” 此话一出,林海嫣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来。 “太傅以为呢?” 林海嫣推辞道,“陛下,微臣此前也看过太子殿下的试卷,以为太子殿下无需微臣来教。太子殿下聪颖异常,自身亦能修学。” 之前开小灶的阴影还挥之不去,那次她差点儿就暴露了。而且萧见黎自身本不愿学习经文,若是与萧见黎整日朝夕相处,后果不堪设想。 见宣德帝正要说话,林海嫣头一次打断宣德帝的话语,“陛下,微臣恩师不日将至京城,微臣实属没有时间指点太子。” 萧见黎错愕在原地,一向谨言慎行的林海嫣竟会打断陛下? 宣德帝会意,林海嫣这时将裴太傅搬出来,想来是下定主意撇开与太子的关系。 “裴太傅年事已高,身边又只有你贴心的爱徒,此番来京城,林爱卿的确应好生招待才是。” 听宣德帝这意思,裴太傅裴裕这次来了京城后,以后还会回到老家端州? 林海嫣俯首道,“谢过陛下。” “你们都出去吧。” 得令后,林海嫣终是松了口气。 想来刚才还真是有些惊现,若是宣德帝紧追问萧见黎的会试卷子,她还真保不准是否会露馅儿。 “太傅,你怎生走得那么快?孤都快跟不上了。” 林海嫣顿时没了好声,“若是陛下继续追问,殿下该当如何?是否会将此事推到微臣身上?” 萧见黎含笑道,“那日在贡院,孤是真冷了,当时太傅还没理孤呢。后来太傅走后,最后孤冻得实在是瑟瑟发抖,所以这才逃出贡 分卷阅读52 院。” “太子殿下的号舍一应俱全,还能被冻成这样?那些寒门子弟呢?他们只有一层被褥,却仍旧身体康健。太子殿下这般体弱,怕不是……” 萧见黎眸中的风采顿时黯淡下来,就连步子也止不住慢了下来。 林海嫣见状,立即噤声不语。 “体弱残躯又怎样?即使是独坐东宫,孤亦能尽知天下事。”萧见黎抬眸,对上林海嫣的目光,眼中略带挑衅,“太傅可知,你的恩师为何突然进京?” 林海嫣摇头问,“太子殿下以为呢?” “陛下此前给了太傅一个任务,但太傅你……爱莫能助。太傅既然解决不了,裴裕身为师父,就来了。” 林海嫣惊道,“裴太傅进京……莫非是为了阻止温寒漪的婚事?” 萧见黎颔首道,“这应是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别的,孤也猜不到。”萧见黎挑眉道,“那太傅再说说,今日父皇为何没有深究会试之事?” 二人静默无声,萧见黎见林海嫣迟迟没有回应,又自说自道,“父皇私心里本不愿孤去崇文馆,想让孤监国打理政务,故而对此事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面的话萧见黎虽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宣德帝想让萧见黎这个独子多加锻炼,以后好让他接管万里江山。 “太子殿下,你玩我?微臣本以为你不想去崇文馆,故而让微臣做事儿?却没想到陛下本就无意让你去崇文馆!” 轻风吹起林海嫣头上的丝缕秀发,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麋鹿般的杏眼中透出通透的光芒。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父皇不想让孤去崇文馆,但孤的考卷总不能难以拿出手。凡事得需个由头,不管怎样,孤此番顺利过关,还是多亏了太傅你,不是吗?”萧见黎边说边俯身,假意对林海嫣致歉。 林海嫣连忙扶住萧见黎的手腕,将自己的脑袋埋地比他更低,“太子殿下这么做,倒是折煞微臣了。要怪就怪微臣太过心软,还真中了殿下的圈套。” 萧见黎哂笑道,“太傅可知父皇为何如此心急让孤监国?” 见林海嫣沉着个脸,萧见黎又道,“父皇早就想退位,将习国交付给孤。孤继承大统,是早晚之事。太傅若是教孤,太傅以后就是天子师!太傅心知此事,却还处处不给孤好脸色、辜负孤的一番苦心,还真是……” 话音未落,只见林海嫣回头冷不丁地瞪了他一眼,萧见黎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却仍旧最后“不识好歹”四个字一字一句说了出去。 林海嫣千防万防,竟在次日吃了个哑巴亏,心中自然不快。何人不愿和以后的帝王搞好关系?何人不愿抱好大腿、等候时机直接起飞? 但她从穿来此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与萧见黎注定不可能和平共处。 多年来的争锋相对,虽说表面还保持着和气,但实则各怀鬼胎。尤其是萧见黎,只怕他在心里已经想好——折磨昔日死敌的一千种方法。纵然现在仍肯和颜悦色地说话,但却包着一肚子坏水。 “太子殿下倒是说说,纵然微臣现在愿与殿下和好,殿下……”林海嫣抬眼笑道,“您愿意放下过往恩怨吗?” 萧见黎含笑道,“这孤可保不准。” 林海嫣差点没一口气血喷出来,复而又忍住心中的怒火,转身离开皇宫,去往海文报馆。 这报馆已经改好布置,屋内的窗户变换了位置,采光好上不少。如今会试总算是结束了,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赚钱了。 虽说如今身居太傅之职,但朝廷的俸禄着实有些少了。虽说林海嫣的院子内没什么佣人奴仆,不需打点下人,但俸禄只能刚刚够吃食和衣物。 林海嫣早已打定主意,无需等到萧见黎登基,她便自请离官,归隐而去。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存够足够的钱财,以备日后之需。 林海嫣找店铺写了副开业大吉的红幅,贴在海文报馆的门上。 “海嫣,有人说在这儿看到你,我起初还不相信,没成想你还真在这儿。” 王雪澜急切地走到林海嫣身边,望了眼鲜红门上的门幅,“你准备开业了吗?” 林海嫣点头,“早些开张,早点儿赚钱。” “海嫣,且不说这个,你听到街上的流言了吗?” 王雪澜见林海嫣一头雾水,又拉着林海嫣走出街巷,只听得街上人声鼎沸。 “泰州□□的事儿还未得以解决,林太傅怎么阅卷?凭借自己脑洞打开?还是凭借这几年的权势?” “我本就觉得不妥,这会试根本不公正!”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而且我听说这探花台路……果真是林太傅家中的小厮?” “那可不是嘛!枉我们一干人等都以为林太傅刚正不阿,敢情都是做戏给我们看的呢。” “我觉得今年必须得要重新会试!” “我们联名上书陛下,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下,恳请陛下重开会试!” “重开会试!” 分卷阅读53 “……” 慢慢地,街上游行的人流越来越多,逐渐涌向宫门。 第三十一章 宫墙外人声鼎沸,吵得不可开交。 会试之人众多,但只有少数人榜上提名。若是往年,众人忍下心中的哀怨。 但今年不同了,且不说会试的题目关乎泰州,泰州□□还未解决,怎可判定正误?就说此次会试的前三甲,皆是林太傅爱徒。 台路一向籍籍无名,但却在会试中位列探花,实在不可思议。经众人几番探查,这才得知台路在太傅院内帮工。 众多传闻以讹传讹,最后不仅是会试考生叫嚷,就连街上的一些老弱妇孺也知晓此次会试不公正。 “请陛下重开会试!” “我等恳请陛下重开会试!” “……” 叫喊声此起彼伏在宫门外响起,纵然已有侍卫向宣德帝通禀此事,但宣德帝迟迟没有出现,亦没有给众人任何答复。 林海嫣远远看见宫墙外乌压压一片,镇定地走上前去。 王雪澜颇为忧心,一把抓住林海嫣的手腕,“海嫣,这些人现如今甚是激愤,你贸然前去,落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先避避,等风头过去?” “此事因我而起,我怎可坐视不理?”林海嫣轻放下王雪澜的手,“他们若是再闹上一会儿,保不准宫内侍卫来赶人。但一味赶人,并不能彻底解决此事,不满之声仍会四起。” 林海嫣大步流星走去,士子见林海嫣神情严肃、紧抿着嘴唇,按□□内怒火,纷纷为林海嫣让出一条道路来。 “且看林太傅要做什么?” “若是林太傅能启奏陛下重开会试,自然是好。如若不然……” 林海嫣猛然回首,正色道,“不然怎样?” 那人顿时不再吭声,垂下脑袋。 林海嫣复拢衣袖,背对宫墙、面朝众人,哂笑道,“承认技不如人,有这么困难吗?” “林太傅此言差矣,我等并非技不如人,只是此次会试题目实在太过怪异,我等这才没了主意,故而名落孙山。” “就是!在下熟读经文要义,但为何会试竟会出现算术?” 林海嫣冷笑道,“礼、乐、射、御、书、数乃六艺,此次会试算术出自《九章算术》,尔等既想入仕,为何连六艺之术都未曾拜读?遴选天下才子,若非博览群书、体恤民情之人,又怎可胜任为陛下分担地方要务?” “还有尔等一直喋喋不休的第一题,如今泰州□□。诸多考生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此事爱答不理。尔等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众人听出林海嫣口中的反讽,更是火急火燎地说道,“太傅说的不错,但该如何解决泰州□□呢?如今泰州之事还未得以解决,太傅又是怎样判定试题的呢?” “在下也纳闷此事,太傅莫非掐指能算,洞察天机?”一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人家林太傅又不是神算子?人家修学的儒术,又不是道术。” 林海嫣轻声冷哼,“泰州□□终有一日被平定,到时候自会见真章。”林海嫣言罢,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宫墙。 现在日头正盛,朱红色的宫墙上闪现几抹金黄的光晕。林海嫣缓缓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几丝光亮从她细长的手指露出映照在脸庞,脸上被晒地暖洋洋的。 “尔等还有什么可说的?平日里不博览群书,又不思考国家大事。不清楚国政,谈何为民请命?日后纵使侥幸为官,你确信自己又能做一个好官吗?”林海嫣随意挥了挥衣袖,“至于重开会试之事,绝无可能。尔等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早些散去吧。” “林太傅,且慢!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陛下能重开会试,我等或许有机会上榜。” 林海嫣的嘴角轻轻上扬,“重来一次,你也难以及第。有这闲工夫闹宫墙,倒不如各回各家温书。陛下如今已然得知尔等大闹宫墙之事,却迟迟不肯露面答复,不就应证了——不会重开会试吗?”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若是宣德帝赞同重开会试,大可以直接派个官宦通传此事,散尽宫外众人。 宣德帝不愿重开会试,但又不愿一味偏心力保林太傅,故而对此事置若罔闻。 俗话说以理服人,此事既因林海嫣而起,自然也该由林海嫣化解。 正当林海嫣以为众人准备离开时,一人叫出声来,“太傅!那你说说台路的事儿!” “台路?” 那人忿忿道,“在下听闻探花台路是太傅的家丁,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周围的人顿时又开始骚动起来,“想必此人家境贫寒,故而打着赚银子的名头,与太傅亲近。” “太傅纵然光风霁月,但台路与太傅朝夕相处下来,必然知晓太傅的想法,揣摩到太傅的题目!” 揣摩会试题目之事 分卷阅读54 ,近年来时常有之。但往日一般从未有人将其放到明面上来。 往年押题都是由崇文馆传出来的,每年至少有一小半都是押中的。 崇文馆是什么地方?整个习国最高等的学府,里面的人大多都出身不凡。谁能有这个胆量将战火引到崇文馆? 但今年就不同了,众人的关注点不是崇文馆,而是台路一人。 台路在太傅家中帮佣,想必家境清苦、人卑言轻。 林海嫣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王雪澜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林海嫣无暇顾及王雪澜,面对众人振振有词地说道,“台路在本官府中帮佣不假,但若说本官以权谋私,本官倒是不应了。敢问诸人,尔等可有证据?” 证据?那自然是没有的。 只是众人知晓探花台路出自太傅府时,便开始臆想台路在太傅处得知会试题目,故而才一举高中。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嘀咕咕个不停。 “那就是没有了?”林海嫣含笑道,“污蔑朝廷命官,尔等可知这是何罪?” 一人独自喃喃道,“法不责众,这么多人都以为太傅泄露题目,难道太傅要将众人都送去刑部?” “那也未尝不可。”刹那间,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林海嫣,“既然如此,尔等还呆在这里作甚?真要等到刑部来抓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少人纷纷离开宫门。 虽说没有证据证明林太傅以权谋私,但在一些人的心中,此次会试本就是不公正的! 凭什么台路在太傅府中当了一年家丁后,就连中探花? 林海嫣见宫门外还站着十来个人,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怎么?还准备继续站在这儿……求陛下重开会试么?” 正当那几人准备开口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先生!” 众人回望过去,正好看到台路负手前来。 “你来的正好!” “在下记得,台路上次会试并未中第,这次怎么可能突然一跃成了探花?” “是啊!若说此事没有蹊跷,我是万万不信的。” “……” 台路朝着林海嫣拱手一礼道,“先生,幸得先生于崇文馆悉心讲授,学生才得以高中。今日家父听闻学生中第,特意为先生摆了一桌宴席,恭候先生赏光。” 台路特地将“于崇文馆悉心讲授”几字加重,摆明自己所得的知识与众人大差不离,林海嫣并未泄露题目。 “宴席?”周围一人不禁笑出声来,“那便是你的金榜题名宴了?” “太傅还是别去了,免得太过寒碜。” 一人挑衅地看着台路,“太傅位高体贵,哪里受得住你请的吃食?你倒不如请我们去看看?去沾沾探花的喜气?” 台路垂眸道,“若是你们想去,自然也可以。” “我就怕没地方站。” 周围几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林海嫣笑道,“台路的谢师宴,那必然要去的。” 林海嫣随台路走进一座府邸。 “台路,这是?”这座府邸虽比不起东宫的恢弘、尚书府的富丽,但委实是个不错的府邸,至少比太傅府强多了。 后面跟着七八人心中疑惑不已,这是什么情况? 台路不是个穷酸小子吗? 他的谢师宴怎会在这种地方? 走进台府,只见偌大的庭院中摆放有三四桌宴席。定睛了一看,每张桌子上都放着美味珍馐、琼浆玉露。 一碟碟精致的青花瓷盘,里面盛放有红糖蒸糕、松鼠桂鱼、拔丝地瓜、酥独黄、栗子葱扒鸡……各类吃食应有尽有,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 台路一走进府中,就看到王雪澜笑盈盈地站在栏杆旁。 正当林海嫣错愕时,台路突然下跪道,“先生对不住!此前是学生隐瞒了您,学生并未家境凄苦。但学生并非有意欺骗先生,只是倘若学生告知先生真相,先生您必不会让我继续帮佣。” 王雪澜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来,佯装生气对林海嫣说道,“我此前也不知呢!要不是今日,本姑娘还不知他是御史大夫之子。” “御史大夫?”林海嫣喃喃道。 王雪澜颔首,凑到林海嫣耳畔轻声说道,“我估摸着,台路因为他爹和你关系不佳,故而对你多有隐瞒,现在想来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台路身后的七、八人愣然站在原地,久久摞不动步子,交头接耳地絮絮叨叨。 “不是说台路出生贫寒吗?怎生成了御史大夫的儿子?” “这下可遭了,且不说我们是撞到枪口上了。就说林太傅给御史大夫之子漏题,传将出去,怕是每一个相信的。” “御史大人与太子一向交好,在朝中更是为了太子殿下,多次与林太傅争吵地面红耳赤。林太傅给谁漏题都可能,却单单不可能给台路漏题!” “……” 林 分卷阅读55 海嫣听后,松泛一笑。 漏题?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要说亲自给考生做上一份答卷,那倒是——极有可能的。 林海嫣转身看向王雪澜,“之前看你不在宫门外,原来你是来找台路来了。” 王雪澜反驳道,“并非我找别人,而是太子殿下的人唤我。” “太子想做甚?” “太子殿下让我来找台路,说是台路知晓该怎么办。” 林海嫣恍然大悟,看向台路,“原来你与太子早就熟识。” 台路颇有些心虚地挠挠头,“家父与太子交情甚好,故而学生与太子自然也认识。” “之前太子不愿提供落蝶阁信息,是你去找太子要的消息?” 台路的声音细若蚊蝇,“嗯。” 林海嫣冷笑出声,“太子殿下可真分得清敌我双方,他之前可是半个字也不愿同我透露的。” “先生多虑了,太子殿下本也不愿告知学生,故而学生拿了《万里江山图》交换,太子这才答应的。” 台路转身,朝着那几人正色道,“既然尔等已然知晓实情,还不速速离开?莫非真想留在我府用膳?” 那几人不好再说,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 “太傅,此事已了。但学生还是担心泰州之事。虽说学生心中所想应与太傅想差不离,但此事还未平定……” 林海嫣摆手打断台路,“听闻家师调往泰州,按照日子,这泰州□□理应平定了才是。” 台路颔首道,“正是如此,裴太傅乃国之重器,料想这泰州之事不在话下。” 不想,还未等到裴太傅裴裕的消息,一个消息便猝不及防传来。 一黄门跑得满头大汗,远远看到林海嫣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小黄门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林太傅,大事不好了!” “你慢点儿说。” 小黄门急促道,“太傅,温家小姐今日恐要离开京城,嫁给演王。” 此前萧见黎说裴裕进京,一般原因是为了温寒漪的婚事,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林海嫣疑心道,“温家姑娘乃右相独女,纵然两情相悦,婚事流程繁杂,绝非一朝一夕走完的。温家姑娘这么着急作甚?” 小黄门自然也不知晓内情,“这温家姑娘,是断断不可嫁给演王的。太傅快想想法子让温姑娘留下吧。” 宣德帝既然反对这门婚事,为何不直接对温相、甚至对演王施压?反倒是让她一个太傅做法海? 想必宣德帝不便出面参与此事,演王是他唯一剩下的宗亲,虽说年纪只比宣德帝小了几岁,但却差了宣德帝一个辈分。 温相位高权重,又对温寒漪极尽宠爱…… 综合二者考虑,宣德帝心中虽对这门婚事不满但也不好挑明了说。 当年,宣德帝清除萧家宗亲,用铁血手段拿下这江山。如今江山已经坐稳,而且又想早日交权太子,自然成天端着一副温和的面孔,以仁爱治理天下。 至于棒打鸳鸯的事儿,自然是要交给手下的人做的。 “那便去看看吧,且看那温家姑娘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王雪澜瘪嘴道,“海嫣,这些吃食都准备好了,若是等上一会儿,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海嫣含笑道,“此乃职责所在,若是你饿了,在此地用食即可。” “我同你一起去吧,这温寒漪也是奇怪得很,才从闺房中走出来,就迫不及待想嫁人?嫁的还是个素昧平生、比她大十来岁的演王殿下?”王雪澜困惑不已,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林海嫣轻声一笑,带着王雪澜一起走向城门口。 此时的城门大打开,往来进出之人不可胜数,闹闹嚷嚷、好不热闹。 守城门的侍卫按列排在两旁,按例检查过往行人。 林海嫣见城门口停放着一辆马车,这马车四角垂八宝璎珞,马匹神采俊逸,好一派富丽堂皇的气派。 刹那间,一把折扇撩开马车的帘幕。 只见萧见黎身着墨绿色衣袍,通透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眉梢带喜地看向林海嫣。 林海嫣上前行礼道,“此前不知太子殿下到来,着实失礼,微臣在此参见太子殿下!” “太傅请起吧。” 林海嫣极目远眺,眼中含愁,“不知太子来此,有何贵干?” “孤的目的与太傅不谋而合。”萧见黎正色道,“太傅既为孤之盟友,孤自当诚心与太傅通力合作。” 林海嫣微愣,成为盟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太傅,别再看孤了!这不,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林海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时间走神,连忙收回目光。 萧见黎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故意打趣儿道,“孤有那么好看吗?竟能让太傅看痴?” 林海嫣连连摆首。 “太傅莫 分卷阅读56 非以为孤相貌平平?” 林海嫣见萧见黎死抓住这个话题,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殿下神姿砌朗,放眼整个京城,也难找他人能与殿下匹敌。殿下可不知道?京中多有闺秀倾心殿下。” “那太傅倾心孤吗?” 第三十二章 还未等萧见黎答话,林海嫣微一抬头,径直向温寒漪走去。 温寒漪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帷帽,萧棠牵着一匹马走在温寒漪身边。 “温姑娘好雅致,遛马都能遛到城门口?” 温寒漪对林海嫣、萧见黎行礼后,缓缓启唇道,“臣女不知二位贵人来此有何贵干?但臣女猜想,二位定不是因为臣女之事。” 萧见黎抢话道,“不巧,我二人正是为你而来。” 温寒漪微微垂眸,叹息道,“臣女何等何能,等引得太子殿下和当朝太傅专程等候?”温寒漪牵过萧棠手中的缰绳,踮起脚尖摸了摸那马匹的鬃毛,“家父已与演王商议好,臣女此番离开京城,是为了嫁给演王。” “你果真想嫁给演王?”林海嫣追问道。 温寒漪眸中隐含泪光,目光不经意间划过身边的萧棠,复而笑道,“臣女仰慕演王已久,如今得偿所愿,自然不胜心喜。臣女希望二位前来……是来恭贺臣女的。” 萧见黎正以为林海嫣要激昂地开启她的长篇大论、劝说温寒漪不要嫁给演王时,却不料林海嫣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说,“那本官在此就恭喜温姑娘了。” 萧见黎蓦然回首,只见林海嫣果真喜笑颜开,将阻拦温寒漪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不但不攻克温寒漪,反而还临阵资敌? 林海嫣弯身伸手笑道,“温姑娘,请出城。” “太傅!” 林海嫣回首,见萧见黎拧着眉头,忍下心中的笑意,“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啊?” 温寒漪也回过头来,只见萧见黎一脸忧愁,忐忑地问道,“太子殿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见黎不耐烦地说道,“无事。” 温寒漪朝林海嫣嫣然一笑,“多谢太傅谅解。” “不客气,有情人本就该终成眷属。这棒打鸳鸯的事儿,本官可是做不来的。” 温寒漪转身向城门款款走去,一步两步…… 约莫几分钟后,萧见黎见林海嫣还不回头,便回头看到温寒漪已然走到城门口。 瞥眼看了一眼林海嫣,只见她仍旧无动于衷,俨然是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做派。 这人倒是心宽…… “嗖”地一声,一支冷箭穿过温寒漪的头顶,径直射在城墙上,深入城墙几尺,冷箭周围的墙壁被震得裂开几丝裂纹。 温寒漪看到近在咫尺的冷箭,不禁泛起冷汗,后背衣襟不自觉被打湿。 这冷箭差点儿要了她的性命啊! 温寒漪的心上下跳动地厉害,缓缓转身过来,见萧见黎嘴角微勾,“孤以为温姑娘与演王不配。” “不知太子殿下以为臣女如何不配演王?”温寒漪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孤说不配,那就是不配,还需要什么理由?”萧见黎冷笑道。 林海嫣见状,也被暗自吃惊。她自己不出手,萧见黎势必阻拦这门婚事,好言规劝温寒漪不要嫁给演王。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萧见黎直接将箭射到人家姑娘头顶,然后蛮不讲理地施压? 温寒漪一筹莫展,这时站在她身边的萧棠终于开口道,“太子殿下,这门婚事,演王和温相已然定下,岂可因太子殿下一时之言轻易作罢?” 萧见黎云淡风轻地答道,“孤要做什么事,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份做派摆明萧见黎不愿和他二人多费口舌。 萧棠自然知晓萧见黎的意思,作揖道,“请太子殿下明示,要如何才能放我二人出城门?” “出城门?”萧见黎轻蔑一笑,“你们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萧棠转眼见城门上的那支冷箭,眸色微微一动。众人皆知当今太子殿下萧见黎武艺卓绝,但鲜少有人知道萧见黎师从东方燃。 东方燃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出入三军犹若无人之境的绝世高手。 萧棠的手指死死陷住自己的掌心,他装作无意间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萧见黎,心知他对上萧见黎、毫无胜算可言。 “太子殿下,今日我二人纵使不能离开京城他日,你也得给温相和演王一个交代。” 萧见黎轻笑道,“一个交代?温相和演王若是连一个面子都不肯卖孤,孤也不必视他们为前辈、一再忍让了。” 萧棠顿时愣在原地,忍让? 他萧见黎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想干就干、从不委屈自己、一意孤行的?他竟也还会忍让别人? “太子殿下说笑了,演王谨言慎行,与太子殿下您虽算不上 分卷阅读57 密切,但也和睦相处……” 萧见黎见萧棠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林海嫣知晓萧见黎想速战速决,但令林海嫣万万没想到的是,萧见黎直接来了句,“和睦?这面子上的功夫偶尔还是要的,不是吗?” 这话让萧棠顿时语塞,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作答。 “但孤这人……却没有那么多耐心,若是有人想与孤为敌,孤可是没功夫与他们虚与委蛇的。”萧见黎瞅了一眼温寒漪,冷道,“回你温府吧,不然你还想作甚?” 温寒漪咬牙,长长的睫毛沾了点水珠儿,让人不禁心生怜爱,泫然欲泪哽咽道,“今日之事,若是爹爹问起来,臣女如何回答。演王殿下已经选好黄道吉日,若是臣女在此耽搁几日,误了时辰……” 面对温寒漪喋喋不休的哭诉,萧见黎抬起宽大的衣袖,挡住自己的耳朵,“随你怎么添油加醋。” 事已至此,萧棠不得已对温寒漪说道,“温姑娘,我们还是回温府吧。” 温寒漪本以为过了林海嫣这关,她便能畅通无阻。但却不料半路来了个太子程咬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身份、武艺双重施压。 温寒漪脚底发软,身子微微一颤,将要摔倒在地,萧棠连忙扶住她。 “温姑娘,回吧。”萧棠咬字格外清晰。 萧棠一向少言寡语,但此番说了许多话。 听到萧棠的言语后,林海嫣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出在哪里听到过。 温寒漪只好随萧棠离去,走之前还颇为幽怨地瞧了一眼林海嫣。 林海嫣莞尔一笑,“温姑娘先回吧,此事荣后再议也未尝不可。” “敢情太傅唱得是红脸儿?”萧见黎打趣儿道,“倒是孤本是个顶好的人,奈何此番被逼无奈、唱了白脸?” 林海嫣不解说,“殿下阻拦温寒漪的办法有千万种,何需直接往人家姑娘脑袋上射箭?” 萧见黎垂首仔细复拢衣袖,“能用武力一招解决的事儿,反倒用嘴舌说个不停,岂不太费事?” “林太傅有舌战群儒的本事,孤可没有。言语劝解,未必能有武艺施压有用。不是吗?孤的太傅?”萧见黎故意将最后几个字说重,大有挑衅之态。 “太子殿下抬举微臣了,微臣可教不出殿下这样的……”林海嫣顿了顿,继而补充道,“天才。” 萧见黎听后顿时笑出声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孤今日能得太傅夸赞,甚好甚好。” 林海嫣只好赔笑应和道,“太子殿下本就是天纵英才,若是殿下无事,微臣先告退了。” “孤也还有事儿,太傅不妨猜猜……孤有何事?” 林海嫣礼貌性地答道,“微臣不知。” 萧见黎突然凑近了几分林海嫣,兴致盎然地看着林海嫣,继而用手指摸着自己的嘴唇打量她,“太傅为何总做出这般无趣的姿态?太傅猜猜吧,万一猜准了呢?” “微臣本就是无趣之人,况且若是微臣猜到了,能有奖赏吗?” 萧见黎意味深长地摆首道,“非也非也,孤总觉得,太傅的心眼儿多着了,只是用无趣二字伪装自己罢了。”萧见黎见林海嫣漠然,又说道,“至于奖赏,太傅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林海嫣的神色稍带不屑,“太子殿下上次承诺对我奖赏都还没给微臣呢。” 上次? 那不就是会试吗? “孤不知太傅想要什么,故而没有行动。此番太傅既然提及,不妨说说,你都想要些什么?” “微臣累了,想回府休息。”林海嫣看着萧见黎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又解释道,“太子殿下没听错,这就是微臣想要的,不知殿下能给吗?” 变相来说,林海嫣现在下了逐客令。 萧见黎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太傅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孤欠太傅一个赏赐,这事儿,孤不会忘了。” 眼见林海嫣转身而去,萧见黎又忙说道,“林太傅,你家恩师已从泰州出发,前往京城了。至于泰州□□,父皇已然下令罢黜泰州知令等六人。” “此前会试答案,正如太傅所料,并无缺漏。” 林海嫣听后,含笑道,“微臣心想,殿下势必也料到了。只是微臣在事情尚未分明之前,判下会试,在旁人眼中为兵行险招。” 萧见黎嘴角一勾,“但在孤眼中,太傅这是运筹帷幄。若是没有把握的事儿,相信太傅很难做。” 林海嫣的心猛然一颤,不得不说,萧见黎看人很准。“微臣授命自陛下,自然不可妄自行事,自当三思而后行。” 林海嫣离开城门口,并未回府休息,而是径直来到海文报馆。 之前请了个小厮,乃是尚书府的家丁,又是王雪澜推荐而来,可谓是王雪澜值得信耐的心腹。 “老板,小的名叫发财,以后您就叫小的发财就是。” 发财头裹一个灰色包巾,约 分卷阅读58 莫二十五、六岁,耳垂比常人大些,鼻翼宽大、嘴唇窄厚,看起来就是有福之人。 林海嫣问,“你的名字是发财?” 发财颔首道,“小的本姓牛,单字一个室。进入尚书府后,小姐嫌弃小的名字不雅,故而给小的改名为发财。” “你喜欢这名儿吗?” “小的自然喜欢,这名儿喜庆。” 林海嫣含笑道,“谁不喜欢发财呢?你既来了海文报馆,我们以后一同将之办好办大,一起发财。” “小的唯老板马首是瞻。”发财踏入里屋,拿出一封信件、递到林海嫣手上,“老板,这是今天下午有人送过来的单子,请老板过目。” 那信封上一片空白,并未写任何字。林海嫣启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里面写道——将盒子送至崇文馆千年古木树下。 “发财,什么盒子?” 发财又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楠木盒子,上面挂着个锁,“就是这个盒子,来者付了五十两银子。” 崇文馆? 崇文馆守备严格,若不是学子,外面的人想进入崇文馆怕是比登天还难。虽说这份差事对于旁人来说并不简单,但送个信的事儿,委实值不了五十两银子。 看来这位崇文馆中的学子必定不凡、家里人竟出手如此阔绰。 “我去崇文馆时,顺道带过去则可。”林海嫣将小盒子收入囊中,这盒子较轻,看来里面也没放什么重物。 会试已过,留在崇文馆中的人少了许多。等下一次招收学子还有一月有余,留下来的学子几近是没有中第、准备下次会试之人。 崇文馆中的树木虽多,但千年古木却只有一棵。 这棵千年古木位于崇文馆角落,往常鲜少有人来此。四周绿树环绕,倒是个幽静独处的好去处。 这是林海嫣第二次来此地,上次来还是和萧见黎刚从密洞出来的时候。当日夜晚冷月清辉,暖风袭人。而今日日头正盛,四下绿叶泛着金黄的阳光,平添了几分生机。 林海嫣将楠木盒子埋在苍天大树下,又不禁沉思好奇。虽说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不该多打听其他。 但是……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争斗后,林海嫣说服了自己。那信上只说了将盒子埋在崇文馆的千年古木下,却没说切莫让人发现。 现在她已经完成任务,但她作为崇文馆的先生,若是被人发现,便说来此处转悠转悠,应不为过吧。 况且此事事关崇文馆的若是有人通过海文报馆私传不好的物件,她也有权快速知晓、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若是那盒子中的物件无关大雅,她不会出手阻拦,反而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这事天知地知,应无大碍。 如今楠木盒子已然被埋好,剩下的只需守株待兔即可,等待那人到来。 林海嫣故意站在一棵树后,用偌大的树干稍微遮挡自己的身躯,假装悠然自得欣赏景色。 等了多时,一袭黑色衣袍映入眼帘。看那人的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第三十三章 那人手拿一个铲子挖土,小心翼翼地将林海嫣埋下的楠木盒子挖出来。 那人用钥匙打开盒子上的锁,从里面抽取一张字条,脸色瞬间“刷”地一下变白,紧咬嘴唇忍住体内万千情绪。 原来楠木盒子中装的只是一张字条,但这张字条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林海嫣一时出神,脚突然踩到枝桠,发出一声响动,那人瞬间转过头来。 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庞后,林海嫣的眼眸不禁睁大,心中汹涌澎湃,一时间错愕在原地。 “先生?” 袁清邪下意识将手中信纸向衣袖上移动几分,“先生怎会在此地?” 林海嫣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故作轻松地说道,“这儿景色不错,我闲来逛逛,你来此地作甚?” 袁清邪知晓林海嫣已然看完刚才发生的全部过程,眼睛中血丝清晰可见,“太傅,家里人来信说……”接着,袁清邪哽咽作声,不再向下说 “说什么?”林海嫣心中充满困惑,又见袁清邪紧皱眉头,更是疑惑不解。 “家中人传信来说,近来有人尾随学生的家人,欲行不轨之事。而且不光如此,学生近日也发现了自己被人跟随。”袁清邪嗓子慢慢哑了,“学生生活清苦,没有得罪过任何名门贵戚,怎会被人盯上?” 林海嫣淡然道,“你如今已然是会试状元,引来旁人主意无可厚非。但若是有人以为清寒可欺,意欲欺负你,你只管同我说。” 袁清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希冀地看向林海嫣,“想必家里人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尽千方百计通知学生,让我多加小心。” 这便是了。 袁清邪虽与众士子一样住在崇文馆,但他很少出馆游玩购置物件,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崇文馆。 家里人远在京城数里之外,尚且遭受跟踪,那身处京城 分卷阅读59 的袁清邪呢? 他家境贫寒,何事能花上五十两银子?那自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先生,学生不明白,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林海嫣心中虽没主意,但在自己弟子面对,也故作坦然道,“会试已过,再过几天就是殿试。若是你在殿试中也名列前茅,加官进爵之日指日可待。或许有人瞅准这个机会,想要招揽你?” 袁清邪仍旧紧锁眉关,“可学生总觉得尾随的人鬼鬼祟祟的,定是不坏好心。若是有人想招揽,大可以当面示好,而不是做这些见不得认的手段。” “罢了,你以后万事小心些。等过了这几天,进了金銮殿,岂还能有人对你直面加害?”林海嫣舒然一笑,“这么大事儿,若不是我刚好撞见,你岂不是要隐藏到底?” “先生言重了,只是学生觉得先生每日繁忙,我不好轻易叨扰。” 林海嫣摆手道,“此乃大事,若是你遇到麻烦,记得来找我。若是看不到我,找台路也可。” 袁清邪颔首作揖答道,“多谢先生。” 寒门子弟,苦读十年,终得一朝金榜题名,夺得榜眼之位,不知惹得多少人眼馋。 林海嫣正要离开,袁清邪忙说道,“先生!明日学坛准备的曲水流觞,学生恐怕不能参加。” 所谓的曲水流觞,是崇文馆内部举办的活动,参与者都是在会试中榜上有名的人。会试召集天下学士,共聚京城。 朝廷每年选拔约莫三十人,出自崇文馆的人每年将近占了分之七、八。而今年却不同,今年提名三十六人,只有十六人出自崇文馆,还没到一半人数。 “无事,那你歇息吧。” 袁清邪听后,又朝着林海嫣行了个大礼,“多谢先生。” 林海嫣含笑问道,“你今日怎生动不动就要行礼?” 袁清邪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望着林海嫣越来越远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先生,望你余生安好喜乐。” 接着,他掏出衣袖中的纸条,用火折子点燃,那纸条顿时化作一团火光,化成一股烟儿,悄无声息地湮灭在空中。 “往事俱矣,烟消云散。”说着说着,袁清邪失笑出声。 …… 次日清晨,林海嫣随意扎了个头发,身着学服去参加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的地点定在皇宫西北侧,靠近太液池边。众人都是崇文馆里的学子,几乎都是出身名门贵胄,如今又中第,出入宫门自然不在话下。 更何况这崇文馆在外人眼中是天下学府,但京中人都知晓这崇文馆是皇家所属。历年来的曲水流觞,都定在这太液池边。 崇文馆将曲水流觞定在太液池边并非毫无道理,这地方地势蜿蜒向下。而且刚好有一条溪流,众人刚好将打坐蒲团布置在溪流两旁。 林海嫣来到太液池的时候,众人皆已安坐好,只留下主位虚位以待。 这主位,向来是由林海嫣坐的。故而林海嫣极为自然地坐在主位上,也就是曲水流觞的最高位。林海嫣身为太傅,只需听众人唱辞即可,反正她坐在最高位,溪流中的夜光杯永远不会停在她的面前。 “学生见过先生!”众人异口同声地问好道。 林海嫣微微点了点头后,这曲水流觞才正式开始。 溪流中的酒杯停在谁的面前,那人就得取杯饮酒,并且对诗一句。 一轮下来,酒杯停下罗秉遥的面前。 罗秉遥位于会试最后一名,本以为自己会试无望,但放榜下来,发现自己竟然中第、自然喜不自胜。而罗秉遥的亲爹常山王为了庆贺儿子中第,更是大摆了三天宴席。 众人心知罗秉遥不善诗词,正好奇他怎么说,却不想罗秉遥直接饮下一杯酒,“我说个台路兄弟的可好?” 一人在旁答道,“台兄诗词,我等大多都已读过。” 罗秉遥摆首道,“有句你们一定不知道,是我昨日偷偷看到的。” 昨日?台路心下一紧,抓住自己的衣袍,“罗兄!” “踱步庭中水如月,辗转梦回君似仙。”罗秉遥娓娓道来,说完还对台路咧嘴一笑。 此话一出,四下不禁躁动起来,就连林海嫣都来了兴致。 这句诗中分明满满都是相思之情,没曾想昔日的同席竟私下有爱慕之人? “台兄说说,那女子是何人?” 见台路气得脸发红,罗秉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台兄心中真能藏事儿,之前捂住自己的身份,现在这事儿也不说。” “……” 林海嫣桌前摆放有几碟小菜,她本兴致勃勃地赏景品尝菜肴,刚入嘴的脆藕鲜嫩可口。见此状,林海嫣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放在碗上。 众人纷纷向林海嫣看去,顿时不再作声。 “尔等就是这样曲水流觞的?前脚才上了榜,后脚就打着曲水流觞的旗号在此纷闹?”林海嫣只是淡淡地说道,但众人都敛眉不语。b 分卷阅读60 r   正当众人以为要迎接林太傅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时,却听得林海嫣继续说道,“讨论这些事情,也得看个地点不是?若是让宫里的人得知尔等如此,传将陛下耳中,岂不没落下个好印象?” 此次聚会,一则是为了庆祝崇文馆中士子金榜题名,二是化解恩仇、增进互相情感。 看地点说这事儿?那岂不是大伙儿回到崇文馆就可以畅所欲言? 太傅怎么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呢? 一切终于有回归平静,众人又开始将在溪流中放入酒杯。 春光明媚,阳光并不刺目,反倒是照得人暖洋洋的。 林海嫣又举箸挑了几颗青豆,配上一杯新丰酒,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眼前的溪流缓缓向下流淌,在金黄的光亮下泛着微晶,这条溪流好像很长、很长……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林海嫣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想来是酒劲上来了。但林海嫣的酒量本就不错,喝几杯小酌一下、根本不在话下。 林海嫣轻微摇晃了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脑袋仍旧不清醒,故而快速放下酒杯。 这才只喝了三倍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后劲?狂且这新丰酒的度数并不算高,她怎么就晕了呢? 在林海嫣的视野里,众人的身形已然出现重影,面部五官都开始扭曲起来。 她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竟越抓越痒,林海嫣轻轻触碰到自己的脸,发现上面已经出现红疹,看来红肿得厉害。 没过一分钟,林海嫣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嗓子也开始疼痛不已。 看这症状,这是…… “砰”地一声,林海嫣晕倒在地上。 众人本在饮酒做乐,但听闻巨响,转身却见林海嫣晕倒在主坐,惊吓不已。 “先生这是怎么了?” 台路忙说,“别废话,快传太医!” 几个士子火速跑去太医院,请来一位太医。 那太医为林海嫣诊脉后,凝眉沉思良久,方启唇道,“太傅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故而才会如此,吃几副药,修养五六日。” 周围人轰然懵了,“太傅这是……中毒了?” 那太医并未多说,“将太傅送去休息吧。”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按照林太傅的现状,搀扶她走上数里回府,显然是不现实的。 虽说太傅与他们几乎每天都打照面,但林太傅终究是女儿身,免不了身体接触,有诸多不便。 为今之计,最好能找个歩辇,让太傅坐在上面安安稳稳地回府。 太医见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神色慌张不由得起来,“太傅现在需要静养,还请速速让太傅躺着休息。老夫这就去煎药,若是迟迟不医治,这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几人慌乱地打听何处有歩辇,但事情紧急,一时间竟没寻到合适的。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一人连听到这话后,众人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哭丧。 高兴的是,就近刚好有个歩辇可以送太傅回府安歇。 但是,这人是谁不好,偏偏是太子殿下?! 台路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搀扶林海嫣前去。 萧见黎端坐在歩辇中,远远看见台路扶住林海嫣缓缓上前,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台路高声道,“太子殿下,太傅突发急疾,如今已然晕厥过去,还望太子殿下能借歩辇一用。”台路的声音越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底气。 虽说台路与萧见黎几岁相识,关系不错,但借歩辇之事,却是台路不敢提的。 那是太子殿下的歩辇,当然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可坐!请太子下来,让给别人坐,本来就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当朝太傅林海嫣——太子殿下的死对头! 第三十四章 台路身后的十来个士子不禁佩服他的勇气,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换做他人,谁人肯做? 按照太子殿下的惯例,看到对家的狼狈之态,不嘲笑一番已然是仁慈,更遑论…… “她怎么了?”萧见黎低头见林海嫣的脸上出现一片鲜红的红疹,眸中神色隐动。 “回太子殿下,太傅如今快要不行了,台路恳请太子……”谁想台路没说完话,萧见黎就走下车辇。 台路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太子萧见黎走来,接过林海嫣,随后将林海嫣单手抱入车辇。 周围的人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看错吧?太子竟然抱了林太傅? 还把太傅抱入自己的车辇了? 这是什么情况?! 萧见黎将林海嫣抱上车辇后,又走上车辇。 “太子殿下?” 萧见黎轻笑一声,“孤都把步辇让给她了,孤难道还要自己走?” “去太傅府。” 分卷阅读61 台路不再多言,周围的士子也忍下心中的汹涌澎湃,低眉站在道路对我两旁,看见太子车辇朝宫门远去。 太子走后,众人纷纷围到台路身边,“台兄可知这是什么情况?太子怎会这般做?” 台路摇头,“事急从权,太子殿下分得清轻重缓急。如今太傅命在旦夕,太子殿下又怎会计较私怨?” 不计较私怨吗? 太子殿下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众人心中虽不相信,但也不好多说。台路嘴巴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纵使他们挖苦心思,也从他口中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 一走出皇宫城门,萧见黎就将车辇中的帘幕放下来,遮挡外面行人的视线。 街上的路并不算平坦,车轱辘碰到石子儿,打了个滚,车身就开始猛然晃动一下。 林海嫣的脑袋随着步辇的摆动,突然落在萧见黎的肩头上。 萧见黎的心猛然一颤,垂首看着昏迷沉睡的林海嫣,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小巧的鼻尖也微微上翘,脸上虽起了红疹,但仍旧有种说不出的俏丽可爱。 他的视线不自觉转向林海嫣的嘴唇,她的嘴唇莹莹粉粉的,看起来很是滋润,像一颗成熟通红的果实…… 刹那间,萧见黎收回目光,意外发现自己刚才失神片刻。 “殿下,到了。” 萧见黎的喉结不经意间一滚,收敛神色后撩开帘幕,将林海嫣抱下车辇。 这是萧见黎第一次走进太傅府。 他曾听过林海嫣抱怨过朝廷俸禄少,但却没想到太傅府竟如此……寒碜。 满院萧条不说,府中竟然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 将林海嫣安放在主卧后,萧见黎颇为沉重地走出太傅府,问小黄门道,“那太医熬制的汤药呢?” “小的顺道带过来了。” 小黄门见萧见黎神色略微清明起来,不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太子将人带走后,那势必要询问汤药的。 小黄门拿出一个食盒,打开食盒上的盖子,里面盛放有一碗药味极浓的汤药。 萧见黎随意拿起那碗汤药,转身向院中走去。 “太子殿下,您亲自去……”小黄门惊道。 “太傅院中没有别人,她又昏迷不醒。孤不去,难道你去?” 小黄门看到萧见黎投来的那缕狠厉的目光,连声答道,“小的不敢。” 见太子转身离去,小黄门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 “太子殿下有何事?” 萧见黎淡淡道,“传孤命令,封锁太液池。” 眼见小黄门不解,萧见黎继续说道,“有奸人混入皇宫,孤不彻查到底,留他作甚!” “太傅?”萧见黎轻声唤道。 林海嫣仍旧晕迷不醒,萧见黎只好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她颈上冒出微汗,幽幽的清香从衣裳中透出来。 萧见黎不容他想,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林海嫣嘴里,还好林海嫣虽未醒来、但还能进食。 一小碗汤药,硬生生喂了一刻钟,这才将碗中汤药喂得差不多。 萧见黎轻轻将林海嫣放在床上,将她散乱在额间的发丝捋到耳边,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手上涌上一阵温热,连带着心口也像被一根轻软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拂过,引得内心一阵酥痒。 萧见黎垂眸看去,自己的右手被林海嫣牵住。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萧见黎一时间没了主意,闷声后退一步,坐在林海嫣床边,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道,“孤留在这儿,那是因为……孤欠你一个赏赐。” “太傅,你既然醒了,孤留在这儿也无事……” “不要走!”林海嫣的一大声打断萧见黎的喃喃自语。 萧见黎斜眼看林海嫣的眼睛紧闭,眉头也拧成一条曲线,看样子仍旧还没醒。 萧见黎并未甩开林海嫣的手,但也没紧握她的手,任凭她如何扣紧自己的右手。 “太傅……孤……”萧见黎的脑子越来越乱,涣散的目光随着她鲜润的嘴唇慢慢上移,顿时推开林海嫣的手,“对不住了,孤改日再来。” 小黄门在门外等了多时,心中很是纳闷。不就是喂个药?至于花那么时间? 正当小黄门不解之时,竟看到萧见黎快步疾步而来,宛若落荒而逃。 他在萧见黎身边已有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看他露出紧张之态。 “太子殿下,怎么了?” 萧见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咳一声,“太液池那里情形如何?” 这小黄门一直呆在外头,自然也不知太液池的情形,摆首道,“若是太子殿下想去看看……” 话音未落,只听得萧见黎斩钉截铁说道,“走!” 萧见黎下令后,转瞬之间,整个太液池被禁军团团包围。 里面的士子出身大多不凡, 分卷阅读62 禁军不好直接将人捆了去,只是将人囚禁在原地。 “这是发生了何事?” 众人皆知太傅出事,但见此情形,朝廷如今打定主意要捉拿凶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互相熟识,任凭揪出哪个,其余人都不会相信。 他们都是此次会试中第之人,放着大好的前程,又怎会干出谋害太傅、此等罪不容诛的事儿呢? 萧见黎赶来时,双方僵持不下,只能大眼瞪小眼,气氛好不尴尬。 “拜见太子殿下!”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 萧见黎正色道,“免礼。”随后快步走到太液池的主位上,指着上面的几碟小菜,质问道,“这里可有人动过?” 众人皆摇头,“不曾动过。” 萧见黎朝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开始用银针对各个菜肴逐一试毒。 那侍卫对萧见黎摇头,继而退下。 幸好太医来得及时,在太医院听闻太子封锁太液池的消息时,他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卿有何事?” 太医作揖道,“太子殿下,此事容臣单独陈述。” 萧见黎随那太医走到一边,只听得那太医说道,“太子殿下,太傅此番晕厥,并非有人刻意为之。而是太傅对桌上的吃食过敏,臣翻阅典籍后,发现早年间太傅曾对蒜蓉过敏。” “既然这事儿发生过,为何御膳房中的人毫不注意?” 龚太医缓缓说道,“此乃机秘,若是此事被有心之人得知,怕是会对太傅不利,故而御膳房自然是不知道的。” 萧见黎无奈笑道,“她怎么自己不注意点儿?” “回禀太子,想来太傅也对自己的饮食多加注意,但此次菜肴中的蒜蓉极小,还与山药混合在一起,更是让人难以察觉。” 萧见黎冷道,“那你说说,这事与御膳房可有关系?” 龚太医摆首道,“这类做法,也是常有的。若是真有贼人有心加害太傅,便不会只用寻常分量的蒜蓉。若是这菜中蒜蓉的量再多加一些,太傅怕是要没命的。” 萧见黎轻微点了点头,“下去吧,孤不会再追究此事。” 龚太医这才安心下来,一旦萧见黎认准的事,几乎很难有挽回的余地。 知晓实情后,萧见黎直接给太液池传了个消息,让太液池中的士子诸人散退。 …… 萧见黎从宫中离开后,回到东宫。 回到屋中后,萧见黎仍觉得自己的掌心温热,仿佛残存有林海嫣的余温。 小黄门手捧一盆水,“殿下洗洗,准备用晚膳吧。” 萧见黎转身问道,“太傅那里怎样了?她可醒了?” 小黄门颔首,神色略有哀伤。 “怎么了?” 小黄门答道,“听闻太傅得知太子殿下封锁太液池心急不已。” 萧见黎淡然道,“孤不是都已经将人全都放出来了么?”萧见黎沉思片刻,轻声问道,“她既然醒了,可曾问过孤?” 小黄门再次摇头。 这送回府、喂药的事儿,林海嫣也不问问? “孤去趟太傅府。” 小黄门盯着手中的水盆,“可是……晚膳已然准备好了。” 萧见黎摆首道,“下去吧,孤又不饿,去准备马车。” 东宫距离太傅府并不算远,马车只需不到半刻钟就到了。 此时的太傅府大门紧闭,萧见黎示意小黄门高呼,“太傅可在府中?” 等了多时,却还未见林海嫣打开大门。 “太子殿下,小的听闻太傅如今就在府中,但她为何不开门呢?” 萧见黎含笑道,“这女子出门,总是要打扮一番的。况且太傅如今大病未愈,更想仔细装扮,自然是要花费些时间的。” 小黄门啧啧有声,“还是太子殿下懂得多,小的还以为太傅不想出门呢。” 约莫三四分钟后,太傅府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林海嫣裹了一件冬日棉袍,将自己周身捂得严严实实。 小黄门偷偷瞥了一眼林海嫣,只见她不施粉黛,随意踩了双厚靴。 这是精心打扮的结果? 怎么越看越素面朝天呢? “太子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萧见黎一愣,继而说道,“既然你的蒜蓉过敏,以后饮食应多加注意。” 林海嫣知晓今日出现这状况,多半是对某种食物过敏所致。如今萧见黎直接将过敏原说出,免得自己查找过敏原,正中林海嫣下怀。 “多谢太子殿下关怀。”林海嫣淡然道,“今日微臣的身子实在不适,太子殿下请走吧。” 萧见黎见林海嫣脸上的红疹已经消去一大半,喟然道,“孤刚送你回府时,你脸上长满红疹。幸好你喝下孤端来的汤药后,如今已然大有好转。” 这话虽然看起 分卷阅读63 来平平奇奇,但实则无处不透露关键信息。 林海嫣是如何回到自家院子的? 是亲自萧见黎送回的! 林海嫣为何身子好转起来? 是因为萧见黎亲自端来了汤药! 第三十五章 萧见黎见林海嫣反应过来,右手随意地叉着腰,俨然一副求表扬的姿态,漫不经心的神色中又带着些期盼。 “多谢太子殿下。” 眼见林海嫣要关上大门,萧见黎连忙伸手堵住大门,不可置信地问道,“就这?” “不然呢?” 萧见黎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怎么?孤来探望你,人都走到你家门口了,竟没有一口热茶招呼?” 林海嫣指着大门外的街道,“殿下请看,出门向左转前行三十来步,就有一家茶楼。那家茶楼的茶类较为齐全,应能满足殿下需求。而且那家茶楼物美价廉,价钱也算公道,委实是个喝茶的好去处。” “你觉得,孤是缺那点儿银子吗?” “自然是不缺的,只是微臣家中实在没有什么上好的茶叶。” 眼见林海嫣如此较真,萧见黎不得不说,“孤渴了,没有茶叶,你家总有清水吧。” 林海嫣含笑道,“那殿下且在院中候着吧,微臣拿杯水来。” 果不其然,林海嫣还真就拿了杯清水过来。 “微臣家中贫寒,望殿下宽恕微臣招待不周。” 萧见黎笑问道,“孤记得……你不是有块黄金棺材吗?卖了那口棺材,得值不少钱吧?怎么太傅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贫?” 林海嫣哑然失笑,“微臣想着……那口棺材挺好的,等百年之后,微臣入土为安之时,躺着那副棺材走——也挺不错的。” “可孤怎么听闻……太傅将那口棺材卖了呢?” 林海嫣没曾想,这打脸竟打得如此快。 “太子殿下见笑了,微臣不过是增补家用罢了。”林海嫣极为尴尬地一笑。 萧见黎含笑道,“太傅也不必忧心,太傅的学生遍布朝野,若是太傅真的落魄不堪,每人凑个百两银子,太傅还愁日后穷困吗?” “何至于斯?微臣手头虽紧,但还不至于如此。”林海嫣想到今年会试,袁清邪和台路中了前三甲,不由得喜上眉梢,“再过两日就到殿试了,如若不出意外,袁清邪和台路前途无量。” 萧见黎自言自语,“袁清邪?” 林海嫣点头道,“此人文采斐然、心思敏捷,又通晓古今,不愧是这届会试中的状元。” “林太傅就喜欢这样的学生吧?”萧见黎看到林海嫣兴致勃勃地谈及袁清邪,不禁一哂。 “微臣有爱才之心,此乃常事。” 话音未落,小黄门急嗖嗖地闯进来。 萧见黎见状,斥责道,“何事这么惊慌?” “太子殿下,有传言说你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 萧见黎的神色莫名其妙慌张起来,对上林海嫣疑惑的目光,又转向小黄门,“他倒是说说,孤对谁爱而不得?” 小黄门答道,“右相之女温姑娘。” “什么?”林海嫣震惊不已,忙问道,“为何有此等传言?” 萧见黎对温寒漪爱而不得? 这些人可真能编,若是萧见黎看上了温寒漪,当日在皇后娘娘的延福宫时,大可以禀告皇后,与温寒漪共结连理,何需等到此时? 前几日在城门口时,萧见黎都将弓箭射到温寒漪的头顶上了,这也叫爱而不得? “回太傅的话,有人说太子殿下心仪温姑娘,但奈何温姑娘一心想嫁给演王,故而太子殿下恼羞成怒,与温姑娘相爱相杀,于城门口阻拦温姑娘……” 林海嫣偷偷瞥了一眼萧见黎,只见他多情的桃花眼中闪现一丝瘆人的杀气,复而立即起身,“孤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小黄门连声答道,“请太子殿下随小的来。” 萧见黎向前走了几步,转身问道,“太傅可愿同孤前去?” 林海嫣正要回绝,却听萧见黎娓娓道来,“太傅若是不愿去,孤也不想强求。但孤以为,今日太傅会同孤一起。” 为何会同萧见黎一起去? 因为今日他送林海嫣回府,还给林海嫣端了药? 本来林海嫣确实不愿瞎掺合,但听得萧见黎这么一说,不随他去、倒显得自己忘恩负义。 二人随那小黄门来到楚清茶馆,正是林海嫣此前推荐给萧见黎的茶馆。 林海嫣心中一怔,只闷声随萧见黎进入楚清茶馆。 茶馆中的说书声仍旧滔滔不绝,只听见那说书先生讲道—— “右相温玄掌管习国大小政务多年,仕途顺风顺水,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奈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温相这大富大贵的命格,诸事皆宜,却唯独不宜生养。” 坐在楚清茶馆的 分卷阅读64 众人不禁唏嘘出声,交头接耳地讨论。 “温相早年生有一子,未满周岁而早夭。如今年近四十,膝下唯有一女儿,沉鱼落雁,但自幼体弱多病,被温相豢养在府,不曾出府。”说书先生朝桌上狠狠一拍案板,“我们今日讲的就是——这位温姑娘与贵人的爱恨情仇。” 习国境内虽言论自由,但也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市坊中人不可妄自议论当今陛下太子、以及五品以上官员。 温寒漪是谁?她可是温相爱女。 她眼中的贵人还能是谁? 这位说书先生口中的“贵人”恐怕代指的就是太子萧见黎。 “他们好大的胆子!” 眼见萧见黎抬脚准备上前,林海嫣伸手牵住萧见黎的衣袖,“太子殿下,且等等!” 萧见黎心中本有一团怒火,垂眸见林海嫣牵住自己的衣袖,“太傅?” “且看他怎么说?” 萧见黎往后退一步,又与林海嫣比肩看台上的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陈辞激昂,“要知道,那温姑娘可是头一回出府,就遇到那位贵人,可谓是一见倾心。自此,二人惺惺相惜、赏月作诗,好一对才子佳人……” 台下一人突然出声,“这温姑娘的身子倒也是奇了,传闻如何如何不好,怎生一下就好了?” 周围人嬉笑道,“还不是因为那位贵人?所谓枯木逢春,说的就是温家姑娘吧。” 萧见黎刚消下去的怒火转瞬间又升上来,见林海嫣听得津津有味,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袖,咬牙道,“此等子虚乌有的事儿,听它作甚?” “枯木逢春?之前温姑娘的身子真有这么弱?” 萧见黎答道,“听闻她的命是用药罐子吊着的。” 林海嫣蹙眉道,“爱情真有这么大功效?” 萧见黎凑近林海嫣半步,挑眉道,“孤怎么知道?太傅想知道吗?” “还是别了。”林海嫣瘪嘴笑道,“若是真有那么大功效,世上怎会有那么多悲剧?” “太傅这话,倒像是见过许多似的。” 林海嫣含笑道,“微臣见得多了,自然也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只见王雪澜手提白色并蒂莲裙走来,“海嫣,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王雪澜走近了,才发现萧见黎也在此处,朝萧见黎行礼后,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道,“海嫣,我有事儿同你说。” “孤先走了。”萧见黎抬眼看了一下清楚茶馆的台子,看来今日不适宜砸场子。 萧见黎走后,王雪澜才开始询问道,“海嫣海嫣,听闻你今日晕倒了,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林海嫣颔首道,“如今已然好多了。”林海嫣瞅王雪澜的脸庞染上一层淡淡的嫣红,笑问道,“雪澜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台路?”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王雪澜轻咬嘴唇,继而忿忿道,“听说台路有心上人了,海嫣可知道那人是谁?” 林海嫣摇头道,“不知,台路一心研读诗书,又时常帮他爹处理要务,哪里有时间去结识别的女子?”林海嫣继续宽慰王雪澜,“要我说,此事空穴来风。仅凭一句诗词,怎可判定台路有心上人?” 王雪澜仍旧不安心,语气中充满醋味儿,“可我听闻那句诗里,满是他对人家的爱而不得。” 林海嫣一听到“爱而不得”四字,顿时笑出声来,“雪澜你可不知道,你听这清楚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太子殿下对温寒漪的爱而不得呢。” 王雪澜布满忧愁的脸上终于出现笑意,“这怎么可能?” 林海嫣点头道,“你瞧!咱俩都觉得此事不可能,可那些不知道实情的人却差点儿信了。台路之事亦是如此,无非就是以讹传讹罢了。” “他的那句诗……” 林海嫣握住王雪澜的手,浅笑道,“辛弃疾都还能为赋新词强说愁呢,台路为何不能强说想念呢?”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王雪澜平复好心情,问道,“海嫣,你觉得发财这人怎么样?若是不好,我再寻个。” 林海嫣忙说道,“发财人挺好的,手脚麻利、办事也算稳妥。” “其实我带发财去海文报馆,不仅是因为发财靠谱,还因为他真是个有福之人呢!前些年,我家私产收益不好,谁知,自从发财来了尚书馆,我家就开始财源滚滚。” 林海嫣打趣儿道,“敢情雪澜给我送来个摇钱树?你都把摇钱树给我了,那你家怎么办?” 王雪澜噗嗤一笑,“我家私产就算不管,也能钱生钱。我现在就想着,将海文报馆办起来,接上第一个单子。” “第一个单子?海文报馆已经做好一个单子了。” 王雪澜不可置信地问道,“我都还没将海文报馆推广出去呢,加之那地方偏僻,一般人怎么可能找到呢?” 林海嫣的神色瞬间慌乱起来,蹙眉道,“按理来说,远在京城之外的 分卷阅读65 人……是不是决计不可能知道海文报馆的存在?” “现在估计连报馆的邻里都不知道呢,京中的人尚且不知道,外面的人怎能知晓?”王雪澜见林海嫣手扶额头,关切道,“怎么了,海嫣?” “遭了!袁清邪!” 林海嫣转身离开,快步赶去崇文馆。 袁清邪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边,“近来有人尾随学生的家人,欲行不轨之事。” “学生不明白,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能从学生得到什么?” “……” 王雪澜急忙跟上林海嫣的步伐,“海嫣,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现在看来,袁清邪收到的家信——肯定不是来自家人的提醒,而是来自凶手的……示威!”跟踪袁清邪的人应是久居京城、消息灵通之人,而且极为出手阔绰。但此人究竟是谁,林海嫣无从得知。 走近崇文馆,林海嫣忙问,“袁清邪他人呢?” 周围的几个学生听后,便开始寻找袁清邪,过了十来分钟,几人回复林海嫣没有找到袁清邪。 第三十六章 一股迫切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林海嫣迅速增派数人寻找袁清邪,却仍旧没有袁清邪的任何消息。 罗秉遥此刻也忧心起来,虽说袁清邪一向独来独往,但毕竟同窗四五年,这人忽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任谁都会心急。 “先生,再过一日就要殿试了,若是还没有找到袁清邪,这该怎么办啊?”罗秉遥问道。 林海嫣更是心急如焚,“整个崇文馆都已经找遍了,并未发现袁清邪。而袁清邪一向不喜外出,如今看来……他真的被人掳走了?” 罗秉遥听后,不禁喃喃道,“袁清邪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上次去落蝶阁时,他被人打晕了。而这次,他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我之前还挺羡慕他当上状元的,却不想他运气这么差被人打晕,历经千辛万苦逃出来。 而这次,会不会也是温玄所为? 久居京城、消息灵通、出手阔绰…… 其中的每一条几乎都与温玄相符。 若是别人,林海嫣大可以直接闯入人家家中,仔细搜查。但对方是温玄,她必须得徐徐图之。 况且林海嫣手中并无实证,完全没有办法指证温玄。若是联合刑部出手,定会打草惊蛇。 正当林海嫣一筹莫展之际,外面一学生惊呼道,“先生先生!裴太傅回京了!” 一走出崇文馆,只见街道两旁簇拥着形形色色的人,众人皆翘首以待。 裴太傅裴裕如今年近六十,在朝四十年,在习国举足轻重,更是深得民心。轻徭减税、开垦荒田…… 当宣德帝初即帝位时,百姓皆人心惶惶。 宣德帝可是将萧家里里外外清洗干净的狠辣绝色,如今当上皇帝,指不定干出什么事。 正当百姓敢怒不敢言时,是裴太傅裴裕站出来,立志辅佐宣德帝,这才给众百姓吃下一颗定心丸,裴裕的威望可见一斑。 因街上行人实在太多,林海嫣实在看不见裴裕的踪迹。 “林太傅!陛下传您入宫去。” 林海嫣一眼认出他是萧见黎身边的小黄门。 小黄门见林海嫣稍有迟疑,又说道,“太傅别站这儿等裴公,裴公已经入宫了。” 林海嫣听后,这才随小黄门匆匆忙忙入宫。 如今袁清邪被掳,适逢裴裕入京,正好可以找裴裕商量对策。 当林海嫣快要进入大殿时,一阵喧闹声灌入耳中。 那可是金銮殿!何人敢在那儿喧哗争吵? 林海嫣故意放慢脚步,仔细一听—— “裴太傅,您老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在漳州颐养天年,反倒跑到京城来,很是不像您往日的作风。”那是温玄的声音,劝告之声略带几丝讥讽。 裴裕不甘示弱,正色道,“温相!老夫如今尚且行动自如,还能从漳州到京城。如若再过几年,老夫动弹不得时,这朝堂老夫有心无力。” 世人皆知,温相和裴裕的争斗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时年,温相十七岁中第,风光无限,却年少轻狂、目中无人,曾为小事开罪过裴裕。而真正使他们二人反目之事,还是因为多年前攻打羯族的战事。 羯族处于习国北方,历代以游牧为生,本与习国相安无事。但奈何后来羯族屡次挑衅,危害边疆。 当年朝堂分为主战派和议和派,主战派以裴太傅裴裕为首,主张朝廷出兵攻打羯族,保边疆安宁。 那时的温相温玄并未坐到右相的位置,只是一个小小的端州刺史,但他却力挺当时的宰相、主张议和。 最终,宣德帝决定出兵,虽然习国大胜,但温相与裴裕自此水火不容。 林海嫣走进大殿,义振言辞道,“温相,我家恩师来京都,众人皆兴高采烈,但为何温相却愁容满面莫非是不欢迎我家恩师?” 温玄摆手 分卷阅读66 道,“并非如此,只是裴公年纪大了,来回奔劳,多有不便,我也是为裴公的身体着想。” 这是林海嫣第一次看到裴裕,她的眼珠不由得上下悄悄打量了一番裴裕。 裴裕虽然已有六十,但精神很好,目光炯炯,身子骨也还算硬朗。他的头发中只有少数一部分是黑的,其他全是银丝,花白的胡须自下巴垂到半空中,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海嫣来了?” 林海嫣走到裴裕面前,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先生这一路舟车劳顿,却仍旧骨骼健硕、神采飞扬,当真是宝刀未老。” 林海嫣几近是裴裕一手带大的,也是裴裕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 裴裕听后,眼睛微微眯起,嘴唇也浮现慈祥的笑容,“近来可安好?”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白。”林海嫣双膝跪地,抱拳道,“右相之女温寒漪身娇体弱,为何一心想嫁给大自己十来岁的演王?演王能征善战,与温姑娘不甚般配。饶是为了温姑娘的身子,这门婚事也应作罢。” 裴裕正色道,“温相!演王的封地潞州距离京城少说也有本月车程,这一路颠簸,令爱可能承受?” 林海嫣在旁一唱一和道,“裴公所言甚是,令爱一向锦衣玉食,而潞州低处偏僻,衣食住行定比不上京中。”林海嫣转向宣德帝,行大礼道,“陛下,微臣想到一个好主意。” “是何主意?” 林海嫣一字一顿,“按温姑娘的身子,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倒不如在京中抛绣球定亲?” 温玄怒道,“寒漪的婚事,何其重要?岂能用个绣球定下?太傅此言,委实看轻了寒漪。” “哦?看轻?”林海嫣冷眼看去,哂笑道,“习国公主都用绣球招亲,右相好大的面子?令爱用公主的礼遇,都还能觉得委屈?” 此话一出,温玄的背后发凉,立马拜见宣德帝,“陛下明鉴,微臣并无此意。只是小女已同演王说好婚事,若是半途更改,恐怕……” 裴裕上前说道,“陛下!看来,右相打定主意将自家女儿许给演王,此番我等好意相劝,右相仍旧置若罔闻……” “本官并未轻视裴公、林太傅之言,只是婚姻大事已定下,岂可有反悔的道理?” 眼见温玄软硬不吃,林海嫣不再作声。 不料林海嫣刚消停下去,裴裕又开始启奏宣德帝,“陛下,泰州□□,乃是泰州刺史卞景欺上瞒下所致。卞景苛待百姓,暗中扣下朝廷拨发的粮食,以致泰州境内流民被活活饿死。此等滔天大罪,实在是罪不容诛。” 裴裕见宣德帝凝眉沉思,神色很是不好看,继而又说道,“衣冠楚楚,怎料是人面兽心?温文尔雅,怎料是尸位素餐、阳奉阴违?干尽作奸犯科之祸事?” 卞景时年三十有余,当年出入朝堂时,神采俊逸,相貌堂堂,故而在朝中顿时有了几分名气。而后又经右相温玄力荐,两年之内一跃至泰州刺史。 “斩立决!”宣德帝气愤不已,“国之硕鼠,不可不除。把那卞景拉到集市问斩,让天下人都看着!” 裴裕向宣德帝行礼道,“陛下,臣记得这卞景,是右相所荐。” 温玄一下便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陛下!臣有罪!那卞景想来是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微臣被卞景虚假的嘴脸所迷惑,故而才上了他的当。” 温玄整个人都匍匐在地,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宣德帝定然会说,“爱情快快请起。” 但如今却不同了,宣德帝冷眼相待,只待温玄继续言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卞景远赴泰州后,微臣便与他断了联系,此后卞景所作所为,微臣毫不知情。若是微臣知晓卞景这些年为非作歹,微臣定会第一个启奏陛下、惩治卞景!” 林海嫣冷哼一声,“右相倒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当时曹喜仁出事后,右相您可是第一个上奏陛下、惩治丰殷!” 连坐之罪的风气,在习国盛行。虽说习国境内的连坐,大多不会要人性命,但还是让人闻风丧胆。 一人获罪,全家连坐流放,在习国已是常态。 “太傅!本官这些年没有卞景说一个字,但本官毕竟举荐了此祸害,本官自愿扣除半年俸禄。” 话音未落班只听得宣德帝幽幽地说,“罢了,此事朕暂且记下了。” 在温玄心中,他更想宣德帝直接扣除俸禄,而不是让宣德帝永远记住此事,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 疑心这东西,一旦在心中扎下根,便再也难以拔除了。 “右相!既然卿后悔未能及时发现卞景所作所为,那明日行刑,朕就让你做监斩官,你看如何?” 温玄的眸中隐隐闪动,紧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陛下……这几日微臣需得为小女准备嫁妆。” 宣德帝含笑道,“准备什么嫁妆?要准备上整整几天?右相这嫁女儿的气派,饶是朕也比不上。此类事务,交由手下人做就是。” “微臣领旨。”温玄不得不应声 分卷阅读67 答道。 三人退下后,温玄直接奔向右相府,留下林海嫣和裴裕二人。 裴裕因几年不见林海嫣,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海嫣,满意地笑笑,“海嫣长高不少了,如今不仅处理崇文馆得心应手,还能为陛下处理京城市坊要务,果真是长大了。” 林海嫣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下不禁一阵热涌,哽咽道,“今日总算见到恩师了,学生不胜欣喜。” “老夫临近古稀之年,想来也没剩下几年日子了。往后的道路,都还得你自己一人走。” 不知为何,裴裕不禁伤感起来,继而又收敛情绪,叹了一口气,“听闻你与太子的关系,仍旧不佳?” “算不得好。” 裴裕语重心长地说道,“纵使你与太子的脾性不相投,不肯多加来往,但也不要像以前那般争锋相对了。”裴裕稍加一顿,“即使太子不愿当帝王,即使现在危机四伏,日后登上大宝之人——必定只能是太子殿下。” 裴裕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如今年迈,若有朝一日他离世,再也没有人能护住林海嫣。 与其等到事情无可挽回的境地,不如早日示好,免得萧见黎登基后、处处针对林海嫣。 “先生?” 裴裕笑道,“走吧,我师徒二人一同去趟东宫。” 林海嫣问,“我们去东宫作甚?” “赔礼道歉。若是太子殿下能卖老夫一个面子,你以后能与太子和睦相处,那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然,等太子登基后,你就辞官云游四海。” 林海嫣鼻子一酸,原来裴裕为她打算好了往后的一切。 因裴裕走路不便,故而右手还杵了个拐杖,林海嫣搀扶住裴裕的左手,“先生小心。” 裴裕笑着点点头,“走吧。” “先生,这些事情不劳烦您出面,学生自己处理则可,您还是直接回府休息吧。” 裴裕笑道,“老夫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事休要多言,我意已决。” 市坊中过往之人熙熙攘攘,众人虽知裴裕已经进京,但激昂心潮久久不能平复。 裴公已有五年没有踏入京城半步,此次解决泰州□□后进京,无疑振奋人心。 大道上拥簇着各色人群,他们自然是不能走的,稍有不慎被人认出,一时半会儿定然不能脱身。 故而裴裕直接带领林海嫣抄了近道,便来到了东宫。 林海嫣抬眼看再熟悉不过的东宫门匾,不禁扭捏道,“学生的事儿,学生自会处置妥当。” 然而裴裕却充耳不闻,二人走到东宫门口时,站在旁边的管家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第三十七章 来的人竟是裴公! 裴公竟然主动登门拜访太子?! 真是活久见,当年天子都是三顾茅庐请裴公出山的!他何尝拜谒过他人? “你去通传太子吧。”林海嫣启唇道。 “二位快请,快请。” 裴裕和林海嫣便直接走进东宫,适逢萧见黎正在午休。萧见黎的午休说长不长,说短也足足有半个时辰。 管家引二人来到凉亭中休息,凉亭中放有打磨好的四个石墩,坐上去冰冰凉凉的。凉亭中的木台上正放一套青瓷茶具。 那茶具很是精致,茶釉泛着莹莹的青蓝色,宛若雨过天晴的澄澈天空,看着还有些莫名的可爱。 林海嫣拿起一茶盏,放在手中把玩。 裴裕定睛凝神注视眼前的石景,不经意间瞥到林海嫣手中的茶杯,那小小的茶杯在她手中翻转不停,还时不时在低空中划出几道弧线。 把玩了一会儿茶杯后,林海嫣抬头瞧了一眼日头,冷不丁来了句,“都这会儿时辰了,太子殿下还没醒?” 小黄门略微一顿,他们二人不只坐了一刻钟吗?按照太子的午休时间,还得要两刻钟才醒呢。 “太傅,若是你们着急,我便唤醒太子殿下。” 林海嫣正要点头时,裴裕抢先说,“罢了,等太子殿下睡醒吧。” 东宫之人大多都知晓,太子通常起身从来不需要旁人唤醒,他自己到时间就醒了。 若是换作往常,他万不敢随意唤醒梦中的萧见黎。但如今却不同了,来者何人? 太傅林海嫣和大名鼎鼎的裴公! 且裴公德高望重,就说这太傅林海嫣——太子对她的态度阴晴不定,说好谈不上多好,但肯定谈不上坏。 小黄门忧心忡忡,思量半晌后,决定提前唤醒萧见黎。 等小黄门走后,林海嫣不解问道,“先生,为何不让他唤醒太子?想来他午休时间已经足够了。” “海嫣,今日我们有求太子,自然不可搅扰别人,失了礼数。” 林海嫣垂眸,表面连连点头称道。 等了几分钟后,只见得小黄门跑来,“太子殿下起身了,马上就来,二位请稍等片刻。” 说完后,小黄门又快 分卷阅读68 步走到萧见黎的屋外,“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裴公都来东宫了,孤不亲自前去迎接,反倒让人家等候多时?你是怎么办事的?大事面前,分不清孰轻孰重,孤要你何用?” 面对萧见黎的劈头盖脸的痛骂,小黄门心虚地解释道,“太子殿下的午休,不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吗?况且那时候,太子殿下您已经睡下了,小的实在拿不准主意。” “孤的那件朝凤百缎绣袍呢?” 小黄门本以为萧见黎还要斥责,不想他话锋一转问起衣服,“在下面的衣柜里。” “怎么藏在底下去了?”萧见黎边叹息边将朝凤百缎绣袍拿出来,换好衣服好准备出门。 “主子!你不觉得这衣服有点儿花吗?”这衣服实在太过招摇,萧见黎几乎从未穿过。也不知太子今日怎么了?怎生竟突然想起这件衣服? 萧见黎冷声反问道,“花?” 萧见黎的眼神透出冰凉的锋芒,让小黄门不寒而栗,顿时不再吭声。 “孤觉得这件朝凤百缎绣袍精美华贵,与孤甚为相配。” 话音未落,林海嫣携裴裕而来,面朝萧见黎而来。 裴裕起初还没认出萧见黎,以为是哪个白面小生站在门口。 此时的萧见黎红衣似火,愈发显得他俊丽的脸庞洁白。一根青玉发簪将长发高高绾起,高挺的鼻尖微微上翘,配上那双看似透亮无辜的麋鹿眼,不禁令人心神动摇。 林海嫣这时总算知道为何小黄门说他快要来了,但萧见黎却迟迟没有到。她之前还以为萧见黎赖床,却没想到他花了这么半天,竟是——将自己好生装扮了一番?! 虽说裴公资历高、怠慢不得,用盛装相迎都是应该的。林海嫣偷瞄了一眼萧见黎,不禁暗自咋舌:但萧见黎的装扮,会不会有点……太过妖艳了?这也太……花枝招展了些。 “裴公!”萧见黎笑脸相迎。 裴裕觉得这声音格外熟悉,仔细瞧了瞧萧见黎的眉眼,和几年前确有几分相似。 这时的裴裕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是清倌,就是太子萧见黎!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裴裕淡然道,林海嫣也跟随裴裕向萧见黎盈盈一拜。 萧见黎连忙扶起裴裕,“裴公多礼了,理应是孤向裴公行礼的份儿,哪有裴公朝孤行礼的道理?” 裴裕正色道,“太子乃一国储君,而微臣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太子莫要妄自菲薄。” 萧见黎的目光幽幽划过林海嫣的头顶,只见得她合手放在身前,微低着头。 萧见黎的心中莫名开始悸动,不说话的林海嫣看着很是乖巧的样子,小脸儿上粉粉嫩嫩的,肤若凝脂,好像很有弹性的样子。 “太子这段时间可还安好?老夫离开京城已有几年,如今归京,竟差点儿认不出太子了。” 萧见黎这时才回过神来,假意不看林海嫣,一本正经地对裴裕说道,“孤也有几年没见着裴公了,那几年,孤时常就在想……若是裴公你没有辞官回乡、若是你没有离开崇文馆,那裴公必定现在已是孤的师父了。” 裴裕的眼皮一跳,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难道是变相怨自己早早辞官,让林海嫣接手崇文馆? 寒暄了这许久,太子一眼都没有瞅林海嫣,他们之间的恨意是有多深哪?还能不能化解? 久征朝堂这么多年,裴裕一直运筹帷幄,几乎从未在政事上栽过跟头。四十多年,他的心中头一次没了主意。 在心中沉思片刻,裴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太子这里、为林海嫣争得一条命。 “太子殿下,林太傅虽并未是太子老师,但林太傅尽忠职守……” 还未等裴裕说完,萧见黎含笑道,“林太傅能父皇的能臣,这一点孤自然知晓。” 裴裕追问道,“海嫣有幸得到陛下赏识,进而掌管崇文馆及科举事宜,几年来没有一丝纰漏。如今她年仅十六,尚能做到此地步,若是再过几年、十几年,定会更得心应手。” 明眼人都能听出裴裕的言外之意,再过几年,这天下就要落入太子萧见黎手中。 此时裴裕表明林海嫣是治国能臣,自然是希望萧见黎日后继续重用林海嫣的。 谁料,萧见黎问道,“再过几年,太傅不就嫁人了吗?” 裴裕不解,“古时女官嫁人后,亦可入朝为官,太子殿下所思为何?” “哦?是吗?”萧见黎稍一顿首,继而含笑道,“太傅掌管的可是我习国的命脉,太傅对习国的忠诚,孤自然放心。但日后她嫁给旁人,万一那人别有用心,欲行离间之计,到那时候,孤可还能完全信任太傅?” 林海嫣沉默多时,这才启唇答道,“太子殿下早前不是揽了微臣的婚事?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大可放心才是,为何又开始瞻前顾后?” 萧见黎凝眉沉思,复而笑道,“是孤忘了,既然如此,孤自然相信太傅。” 见林海嫣垂首,萧见黎做邀 分卷阅读69 请状,“听闻最近出了牡丹花冻,裴公和太傅可要尝尝?” 那家花冻做的委实好,如今牡丹盛开,吃点儿牡丹花冻倒是应景。 裴裕转身,眸中闪现一丝哀痛,“从你幼时开始,便喜欢新市坊的糖炒栗子,怎料番人危害京城,竟将大半个新市坊毁了。那家店子如今可还在?” 林海嫣想到无父无母的秦暖,心中顿生苍凉,“那家糖炒栗子如今也……没了。”林海嫣搀扶住裴裕,“学生看那家店子里的小女孩儿,一个人着实可怜,故而将她安排在崇文馆。” 裴裕听后,眼眶中顿生闪现盈盈泪光,还记得十几年前,突然想到他捡到林海嫣的情形。 那年天寒地冻,众人拥簇火炉谈笑风生之际,裴裕踏着大雪从宫中出去。 走在大路街道时,他隐隐听到小孩儿的啼哭声,循声而去,发现一个五、六岁女娃躲在桥下失声痛哭。 无论他问什么,那女娃都不回答,裴裕本以为林海嫣是个哑巴。当时见女娃饿极了,便在路旁买了一袋糖炒栗子,那女娃顿时破涕为笑,将一袋喷香喷香的糖炒栗子吃了个干净。 但裴裕想送她回家时,女娃哽咽着告诉他——她从记事起就没有家了。 故而,裴裕决心带林海嫣回府。五岁的林海嫣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眼中满是对世界的畏惧和无边的恐慌。 裴裕轻抚眼角的泪滴,正视亭亭玉立、自信耀眼的林海嫣,不由得心安。 “好孩子!”裴裕眼角弯成一个弧度,方才笑眼弯弯,顿时又蹙眉道,“京中守备一向森严,怎会让那么多番人携火药入京?” 林海嫣答道,“听闻是禁军丰殷丰大将军,与其部下曹喜仁作乱,故而京中防务有所疏忽。” 裴裕听到丰殷的名字后,顿时皱眉道,“只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说,二位不吃花冻了吗?”萧见黎见林海嫣和裴裕谈论起公务,大有一番没完没的事态,故而打岔问道。 林海嫣摆手道,“太子殿下自己吃吧。” 萧见黎略有异色,继而正色道,“罢了,孤现在也不饿,改日有时间再吃吧。” 裴裕见萧见黎态度温和,又念着同林海嫣进食,想来有和好之势,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萧见黎不针对林海嫣,相信以林海嫣的办事能力,定能让萧见黎改观、让他不再追究过往恩怨。 裴裕走后,林海嫣也正要离去,萧见黎连忙唤住林海嫣,“太傅!等等!” 林海嫣转身,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子殿下还有何事?” “你觉得孤今日怎样?”萧见黎特意清了清嗓子问道。 林海嫣一时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片刻后,而后说道,“太子进退有礼……” “孤问的不是这个。” 林海嫣眨巴了一下眼睛,面对眼前阴晴不定的萧见黎,实在摸不着头脑,“那问的是什么?” 萧见黎含笑道,“你见孤的第一眼,没有发生什么不同?” “太子殿下今日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 萧见黎听后,眼中掠过一丝讥讽,“你就是这么认为孤的?孤又没穿骑服,你怎知孤孔武有力?” 林海嫣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萧见黎,猛然抚掌赞叹道,“太子殿下今日俊美不失英武,颓然而不失清明,甚美甚美。” 第三十八章 萧见黎听得林海嫣一通彩虹屁后,嘴角止不住开始上扬,“你走吧。” 这就完了? 敢情拐弯抹角问了这么久,竟是委婉地询问衣裳?然后让人夸赞他的品味? 林海嫣边摇头边走出东宫,刚一走出东宫就看到旁边的楚清茶馆。 林海嫣顿时回想起里面的说书先生,虽说他讲的故事虚假,但确实是引人入胜。 这类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并不是现场说书,而是有自己专门的话本,临场前熟悉熟悉,然后再将话本里的故事娓娓道来。 林海嫣本想买下几本话本,闲来无聊时看看,但奈何之前听的那出戏属于新出炉的,茶馆不愿意卖出去,必须等到说书先生讲完故事半年后才肯卖出去了。 最新的话本看不成,林海嫣便随手挑了几本陈年话本,因书籍保护得不错,依然崭然如新,看不出是多少年前的话本。 一眼望过去,林海嫣偷偷拿了几本,付钱后藏在袖中带回家。这古代没有通讯设备和网络,确实无聊,若不找点儿乐子打发时间,生活也太无趣了些。 夜晚,京城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因已经进入深夜,万家灯火皆已熄灭,唯有一处灯火未断。 …… 次日,果真如温玄所说,今日温府大张旗鼓为温寒漪准备嫁妆。 温玄低眉见满地盛满金银珠宝的箱子,又想到爱女出嫁,不由得伤神道,“女儿大了,无论如何舍不得,终究还是要出嫁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温府小厮上前道, 分卷阅读70 “老爷,刑场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老爷过去呢。” 虽说现在时辰还早,但街上已经是人满为患。 今日就是泰州刺史卞景的死期。 泰州□□,民众游行要求泰州官府发拨粮食,但泰州刺史不仅没有开放粮仓,反而派兵镇压。 镇压途中,死伤民众几十人;因卞景一人之过,泰州数百人被活活饿死。 温玄一大早就前往市坊,当他赶到刑场时,刑场周围都围满人,高声叫嚷道,“杀了他!杀了他!” 叫喊声此起彼伏,往来不绝,温玄拧眉缓缓走向刑场。 民情激愤,不杀卞景难以平定民愤。 卞景双膝跪于刑场上,头上裹着一个黑色麻袋,身上的囚服上写有醒目的“囚”字。 站在卞景身边的大汉魁梧勇猛,膘肥体壮。那大汉将卞景头上的麻袋取下,卞景的顿时头发散乱在空中,神色颓废,众人实在难以想象此人竟是数年前离开京城、风采盎然的卞士子卞景。 当年卞景还是个俊俏小生,几年过去,竟成了这般模样,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相爷,已经行刑的时候了。”温玄旁边的小官提醒到。 温玄走到卞景的身旁,“卞景啊卞景,本官万万想不到,几年过去,你的心竟都黑了!” 卞景熟识温玄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今认罪伏诛,我也心甘情愿。” 此话一出,百姓交头接耳讨论说,“看来,卞景做了许多恶事,此类人早已是罄竹难书,不杀更待何时?” “就是就是,卞景真是人面兽心,长相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贪心,丝毫不顾及咱们百姓的死活!” “如今看起来,林太傅的会试毫无缺漏,堪称未卜先知。这泰州□□,果真是因为地方官员的贪污,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 卞景突然笑道,“温相,行刑吧。” 温玄转身,背对卞景,向前台一步一步走去,隐藏眼中划过的恻隐。 “行刑!”温玄将木牌甩在地上,大声下令道。 壮汉的大刀正要落在卞景的脖颈上时,众人皆屏气凝神,不远处传来一声“且慢!”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太子萧见黎匆匆前来。 温玄问道,“太子殿下怎生来了?” 萧见黎对温玄置若罔闻,急忙走到卞景身前,正色道,“那五百万吨粮食呢?” “下官不知太子说的是什么。” 萧见黎冷哼一声,“自你被俘后,朝廷便将查获你府,但找遍你府中大小角落,都没有找到你私吞的粮食。你究竟将其藏到了哪里?” 温玄在旁说道,“太子殿下,那么多粮食怎么可能藏在卞景府中?” “右相所言甚是,泰州境内没有粮食,而卞府中也没有。那孤倒是很好奇,卞景苛待百姓的粮食——究竟去了哪里?” 卞景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用粮食换钱啊,故而我卞府——是泰州首富!”说罢,卞景笑出声来。 萧见黎侧身问道,“所以,你用朝廷官粮换钱?所以那么多粮食,卞大人都卖给谁了呢?” “这我可不知道,天下缺粮的人那么多,下官只管手里能拿多少钱则可。” 卞景还未说完,四下百姓早已是愤懑不平,想立即直接手刃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周围的百姓相互推搡,一浪盖过一浪。 萧见黎颔首道,“好,那今日孤就为百姓讨个公道,杀了卞景。”萧见黎转身对卞景笑道,“卞大人觉得可好?” 卞景轻轻闭上双眼,叹息道,“能死在太子殿下手中,实乃卞景三生有幸。” 萧见黎拔出手中宝剑,朝卞景的腹部刺去,卞景顿时轰然倒在地上,地面上立即出现一滩殷红的血水。 “右相?人都已经死了,怎还盯着卞景看呢?” 温玄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连忙拜谒萧见黎道,“太子殿下此番前来,是为了……” 萧见黎抢话道,“询问粮食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才是最重要的。” “下官斗胆问这另一方面是什么?难道太子殿下不放心下官么?”温玄正色道,“虽说下官与那卞景曾经多少有点儿情谊,但如今陛下将监斩之事交给下官,而卞景如今又是狂命之徒,下官怎会偏袒他?” 萧见黎含笑道,“右相多心了,右相办事,孤怎么可能不放心呢?” 温玄低眉见卞景身死,地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由得心生感慨。但由于万众瞩目,温玄淡然朝萧见黎深鞠一躬,“太子殿下明鉴,如今罪犯卞景已经伏诛,下官家中还有事儿,便前行告辞了。” “是为令爱准备嫁妆么?” 温玄向前的脚步停下,转身点头道,“太子说的正是。” 分卷阅读71 萧见黎快步走上前去,赶上温玄的步伐,“温相不必如此心急,虽说令爱婚事将近,准备假装刻不容缓,但朝廷中已经有人前去相助了。” 温玄听后心里咯噔一下,眼皮跳动地厉害,“此乃臣的家事,不需任何人相助。”温玄略有停顿,继而又问道,“朝中何人前往?” “林太傅林海嫣。” 温玄收敛神色,收拢了自己宽大的衣袖,抿唇笑道,“原来是林太傅啊!林太傅知晓分寸,臣还以为是某个无名之卒。如此看来,臣总算放心了。” 虽然嘴上这说着,但温玄的脚步没有停下半步,反倒是加快了步伐,想立即赶到相府。 走到相府门口,温玄问家丁,“林太傅何时来的?你们可有好生招待?” 家丁答道,“太傅已经进入一个时辰了,我等本想安顿好太傅,怎料太傅自己一人走了。” 一个时辰? 温玄本想斥责家丁随意放人进府,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只好将怒骂暂埋心底。 “温相,太傅是来帮你的。”萧见黎轻拍温玄的肩头,嘴角微微勾起,“你慌什么?” 第三十九章 林海嫣早就想一探右相府,袁清邪失踪多日,如若今日寻不到袁清邪,他势必失去殿试资格,多年寒窗苦读恐要付之一炬。 相府占地面积不小,其间楼阁庭院交错复杂,府邸布置也不似其他院落一般对称,让人一看就了解于心,如若一人单独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你不过就是个下贱胚子!有什么资格管本姑娘的嫁妆!” 听这声音,明显出自温寒漪之口。但这话语,俨然不像是一向文文弱弱的大家闺秀说出的。 林海嫣凑近了一瞧,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子站在温寒漪的面前。那男子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毫无血色,静坐在一张轮椅上。 慕容喑长着浓眉大眼,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双桃花眼露出通透的光芒,眼角略微发红,直视温寒漪毫不畏惧。 “小姐,姑父今日有事,故而将此事委托我。若是小姐有任何不满,大可以向姑父表明。”慕容喑振振有词地说道。 温寒漪听到“姑父”二字,眸光一变,“你说什么?谁是你叔父?” 慕容喑含笑道,“众人皆知温相早年丧妻,却不知他的发妻为慕容氏,不才的姑姑正是这位慕容氏。”慕容喑微微一笑,却令温寒漪胆战心惊,“而这位慕容氏,正是小姐的生母。” 温寒漪不小心打了个踉跄,复而又镇定下来,“既如此,那你下去吧,本姑娘累了。” 慕容喑用双手推着自己的轮椅缓缓离去,独留温寒漪一人在原地,迅速离开。 林海嫣在温寒漪走后,快步上前,走到慕容喑的身后。 “且慢!” 慕容喑因为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不便转身,只淡淡道,“姑娘有何事?” 林海嫣走到慕容喑的面前,“慕容公子?” 慕容喑正视林海嫣后,仔细瞧着林海嫣的眼眸,“在下在府中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 “鄙人姓林。” 慕容喑点头道,“林姑娘,适才在下同小姐的话,林姑娘可是全听了?” “鄙人知晓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但鄙人走到此处,正好听到你二人谈论,故而……” 还未等林海嫣说完,慕容喑打断说道,“无妨,只是在下双腿尽失,如今已然是个废人,怎可毁了慕容家的名声?” “那为何温姑娘不识你?竟还以为你是下人?”林海嫣不解问道。 “在相府,唯有相爷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在旁人眼中,我只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厮罢了。” 林海嫣蹙眉道,“那你怨恨温相吗?” 慕容喑摆首道,“慕容家如今已然分崩离析,如若不是相爷收留在下,只怕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莫要说相爷不愿将我公之于众,就连我自己,也不愿辱没先祖。相爷于在下而言,有再造之恩;没有相爷,在下怕是早就死了。” “这怎能算辱没呢?身体残缺,又不是你的意愿。” 古有传闻,凡生来残疾者,皆是上天对世人的惩罚和警告。为何上苍会惩罚这种人?那定是他的父母、乃至家族做了破天祸事。 也难怪,慕容喑宁可活在一个小厮的身份下,也不愿告诉旁人他的真实身份。 林海嫣眼眸低垂,正在此时,相府中一小厮慌慌张张地赶来,“太傅,小的可算是找到您了。” 听见此话,慕容喑这才得知林海嫣的身份,因无法站在地上行礼,只朝着林海嫣盈盈虚礼,“在下不知您竟是当朝太傅,今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你身子不便,无需多礼。”林海嫣见身旁小厮的神色陡然一变,又问道,“右相回府了?” 小厮恭敬有礼地答道,“右相已然回府了,还有太子殿下也已经进府。” 林海嫣颔首道,“此番看到温府处 分卷阅读72 理温姑娘的嫁妆井然有序,本官就放心了。温姑娘毕竟是要嫁给演王殿下,聘礼自然马虎不得。” “那太傅是要出去见太子殿下吗?” 林海嫣抬脚向前走了几步,“你不必跟着,这路本官认得。” 小厮走上前去,笑脸相迎,“这相府中的路不好走,还是小的领太傅走。” “本官说过的话,不喜说第二遍。”林海嫣猛然回头,目光凌厉地看向那小厮,那小厮顿时不再吭声。 林海嫣抬手将头顶的竹叶撩起,走向竹林之中。 小厮喃喃自语,“放着好端端的大路不走,太傅为何偏要走小路?真是搞不明白。” 小厮转身正想询问慕容喑时,只见慕容喑已然没了踪迹,“这人呢?” 林海嫣走进竹林,内心不禁有些失落。此次突然造访右相府,本是专程来寻袁清邪的,但走了大半个相府,好像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此番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相府里,除却温相喜男,还会有不可见人的事儿吗? 耳畔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哽咽声,哭噎声夹杂太多的心酸和悲怆,闻者也不禁伤感起来。 转过一个墙角,林海嫣在竹林中看到一袭青衣,身着青衣的男子坐在地上的台阶上,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双腿之间。 听见逐渐走来的脚步声,那青衣男子猛然起身、躲过林海嫣的视线准备快步离开。 那男子听得身后的脚步加快,自己的步子也快上不少。 因那男子走路实在太快,林海嫣实在跟不上,只怕转瞬间那男子就要消失地无影无踪。 看那背影,林海嫣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这才试探性地轻声问道,“袁清邪?” 男子的脚步略一停顿,而后意欲更快速地离开。 “明日殿试,你躲在相府作甚?锦绣前程不要了?出人头地不要了?先生在这里,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林海嫣急切地说道。 只见那男子仍旧向前行走,林海嫣直接抬腿跑上前去,想抓住他的肩膀。 然而,还未抓到他,林海嫣因没注意脚下,被石板路上的石子儿绊倒在地。 “哎呦!”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席卷上而来,林海嫣不禁叫出声来。 那男子听后,顿时停下脚步,侧身看去,只见林海嫣坐在地上、用手揉着自己的右脚。 虽然他并未直接转身,但从侧脸看去,这人就是——袁清邪! “袁清邪!” 袁清邪的脸“刷”地一下变白,正要回头时,却听得林海嫣一字一句说道,“无故失踪,你可知崇文馆中大小学子寻找你?明日殿试,你可还记得?” “学生自然记得。” 林海嫣察觉到袁清邪的失落,又问道,“那还不随我离去?” 袁清邪正对林海嫣,极为艰难地启唇道,“学生不配为官。” 对上林海嫣诧异的目光,袁清邪不由得后退一步,眼圈红得可怖,俨然不像曾经那个温润可亲的学子。 林海嫣不知袁清邪在消失的几天内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袁清邪这副模样,定是受了不少折磨。如今既然在温相府发现了袁清邪,那么此事定与温玄脱不了干系。 “你不配为官?谁配?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么?且不论你的学识才华,就说你为人品性,那也是百里挑一的……” 袁清邪第一次打断了林海嫣,哽咽道,“先生莫要再说了。” 林海嫣心知袁清邪自有苦衷,但事到如今,他无权无势,怎可直面奸邪?若是不告知她,他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大是大非面前,你一向通晓事理,为何到了自己,就乱了方寸?若是有困难,解决即可,切勿消沉。” 袁清邪欲言又止,沉思良久后说道,“罢了,先生请放心,明天殿试,学生定会参加。” “是温相派人将你掳来这里的?他对你做了什么?” 袁清邪微微颔首,“温相为其女儿准备十三箱嫁妆,先生可都看过了?” 林海嫣疑惑道,“不是十二箱吗?里面的物件我都看过了,皆是价值连城之物。想来是昨日陛下之言提点了温相,断了温相十里红妆的念头,将嫁妆精简了不少。” “温府对外人说是十二箱,实则不然。”袁清邪神色凝重地说道,“演王殿下专门为温小姐备了马车,学生发现这马车并不简单。” 林海嫣略一思索,问道,“难道说这马车里放有十三箱嫁妆?” “正是如此,学生去后院看过那马车,外观富丽堂皇,但令学生诧异的是,这马车陷入地面足足一尺有余。像这般重的马车,若是走到山区泥泞地带,甚为不便。” 林海嫣突然恍然大悟说道,“演王想来谨慎,断不会出此纰漏,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马车下面是镂空的,放着一个沉重的箱子,所以马车才会这么重。” 袁清邪凝眉道,“事先学生发觉此事,本想撬开 分卷阅读73 一探究竟,但那马车周围时时有人把手,学生留下来本想找个机会……” “你回去准备殿试吧,这里交给我。”林海嫣顿时来了兴致,“只怕这马车里箱子中的物件……很是不简单,既然这么不简单,我又怎么能让之轻轻松松运出去?” 林海嫣取下自己的腰牌,递给袁清邪,“拿着这个令牌,相府中无人敢拦你,你快出去吧。” 袁清邪心知相府中并不太平,心中有些担忧,蹙眉道,“先生真不与我一起出去?若是被温相发现……” 林海嫣摆首道,“你先离开,我来断后。且不说朗朗乾坤、他温相岂能困我?况且……太子殿下也来了,我二人定会查明温相。”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袁清邪虽然也相与二人一起呆在相府,但是在执拗不过林海嫣,只好独自离开。 袁清邪走后,林海嫣来到他口中所说的后院。穿过竹林,走上一百多步就来到相府的后院。 果不其然,后院中真停放一辆华贵的马车。 林海嫣停下脚步,偷偷扫视一圈,发现旁边有两个小厮在一旁监视。 林海嫣丝毫不畏惧,大步上前,而旁边的两个小厮立即警惕起来,也向林海嫣走来、意欲拦住林海嫣。 “你是干什么的?” 林海嫣并未作答,猛然向前跑了几步,一个扫堂腿将那小厮绊倒在地。 另外一小厮正要拔刀相向,林海嫣灵活地躲开他的大刀,淡然道,“再不唤你家主子,演王殿下送的马车丢了,这罪责你恐怕担不起。你以为这次就我一人行动?没有同伴?” 那人见林海嫣看起来是个瘦弱的小姑娘,料想有人接应她,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火铳,朝天上打去。 刹那间,从四处窜来十来个大汉,纷纷抽出自己腰间的刀,直指向林海嫣的咽喉,瞬间将林海嫣团团围住。 第四十章 “太傅!” 十几个侍卫听后转头,看到萧见黎身着月白柳绦衣前来,而此时的温相低着脑袋随行在萧见黎身后。众人见此景后,顿时方寸大乱。 “太子殿下,您可算来了!”林海嫣莞尔一笑。 萧见黎看到侍卫对林海嫣拔刀相向,脸上的一丝笑意顿时消失于无形,厉声道,“尔等在做什么?” 见那些侍卫并未立即收刀,温相连声道,“你们还不都把刀给收了?你们面前的可是太子殿下!” 侍卫听到温相呵斥后,这才纷纷将手中的刀收起。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在温相的地界,孤这个太子倒是需听温相之言了。” 虽然温玄以前表面上对萧见黎毕恭毕敬,但在他心中,萧见黎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成不了什么气候。 然而,温玄听得萧见黎的一番冷言冷语,后襟不知不觉被打湿,“太子殿下,微臣管束下属无妨,唐突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赎罪。” 萧见黎并未回复温玄,转身看见林海嫣站在日光下,点点光晕落在林海嫣长长的睫毛上,像沾染上晶莹的露水一般。 萧见黎的眼中带着一抹笑意,虽然只是一个浅浅的笑容,但犹如朝阳般明媚而灿烂,“太傅让孤好找,若不是你打向天上的火铳,孤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儿呢。” “相府错综复杂,下官看时辰将近,故而想了这法子。果不其然,殿下很快就找到了。” 庭院中的众人反应过来,原来林海嫣故意引他们来,是借此机会与太子殿下汇合。 这时,一小厮向温玄耳畔低语了几句,温玄的怒容毕现,但念及萧见黎和林海嫣都在此处,也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 “温相!”林海嫣款款向温玄走来,“这马车是演王送来的?” 温玄颔首道,“正是如此。” 林海嫣走到萧见黎身边,右手掌心朝着天空,“殿下,借剑一用。” 萧见黎抽出腰间宝剑,郑重地放在林海嫣的手心,“太傅要做什么?” 林海嫣对着萧见黎眨了眨右眼,笑着接过宝剑,然后用剑锋挑起马车的帘幕。 温玄见此情形,顿时傻了眼。 传闻中太子萧见黎与太傅林海嫣互相敌对,不共戴天。虽说有府中探子回禀,太子和太傅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这关系再怎么缓和,太子怎可能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贴身宝剑借了出去? 太子萧见黎不仅剑术卓绝,而且还嗜剑如命,连杀人也不愿将血迹溅在剑上。 温玄热衷搜集天下秘闻,自然知晓太子萧见黎的武艺师从剑宗东方燃,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别人用剑一心想着取他人性命,但萧见黎却不同,他通常一剑封喉,血迹抛在空中,血迹不染其剑分毫。 可是让他这般珍视的宝剑,怎么说借就借? 还是借给他的死对头当朝太傅林海嫣?! “太傅!这马车是演王所赠,不可……” 还未等温相 分卷阅读74 说完,林海嫣用宝剑撬开马车内嵌的夹板,“温相,这是什么?” 只见那马车夹板中有一个内凹下去的方体,方体由一个箱子陷进去,而那箱子里面好像装有…… 温相走上前去,捞出里面的物件放在地面。 “让太傅见笑了,因本官听闻演王喜好山石,故而选了块形状独特的假山,送给演王殿下。” 林海嫣皱眉,“温相既然想将此物送给演王,为何不让人直接搬走?而是会藏在这马车之中?” 因温玄和裴公裴裕向来敌对,对林海嫣也处于敌对状态。温玄早有预料,此番林海嫣前来,势必是来找茬的。 温玄镇定神色,缓缓答道,“这山石放在马车里,并未毫无道理。待小女出嫁时,坐于这马车上,脚踩在这夹板上面,也算踏在这假山上,可保路途平安。” “本官听说过脚大江山稳,倒不知踏在假山上,可保平安?”林海嫣哂笑道,“这么重的马车,路上万一来个山崩地陷,这马车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林海嫣轻言笑道,“本官劝温相,还是换个马车吧。莫要让演王殿下的一片好心……酿成大祸!” 温玄拱手,云淡风轻地说道,“多谢太傅挂念,小女这一路走的都是平路,按理来说多半问题不大。” 林海嫣用手抚过那夹板下面的凹槽,也是那箱子的内瓤,起身道,“太子殿下,走吧。” 林海嫣将手中宝剑还给萧见黎,萧见黎俯身见剑锋上有几丝尘屑,用食指朝着剑锋上轻轻一弹,“铿噌”一声,尘屑顿时落下。 “太子殿下和太傅不再看看吗?” 林海嫣笑道,“明日殿试,本官还得回去安排,至于太子殿下……”林海嫣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还没询问过萧见黎的意见。 谁知,萧见黎直接答道,“孤随太傅离去。” 林海嫣转身,正好对上萧见黎的目光,他的目光澄澈而又透亮,有种莫名的真挚之感。 走出相府许久后,萧见黎唤住林海嫣,“太傅,那马车可有问题?” “太子殿下觉得呢?” 林海嫣凝眉道,“往日以来,微臣心中所有的疑虑,今日都得以解答。” 萧见黎含笑道,“既然都已经了然于心,太傅为何仍旧不喜形于色?” “一天时间,对于微臣来说,有些短了。” “兴许是天时地利……人和?”萧见黎凑近,在林海嫣耳畔轻笑道,“太傅既然全明白了,可否告诉孤?” 林海嫣退后几步,躲开萧见黎,又加紧步伐走向皇宫。 “微臣现在得要告知陛下。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一切都是微臣一人猜想,还需要陛下明示。” 萧见黎歪着脑袋说道,“太傅!按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不可说的?好歹孤陪你走了一趟又一趟,到现在连个准话儿也没有,反而还给孤卖关子?” 林海嫣噗嗤一声笑出来,“小气?微臣再小气也没有殿下小气吧?我们什么关系?”林海嫣见萧见黎疑惑,又解释道,“当初殿下探寻落蝶阁时,死活不说把消息透露给微臣。还是台路送给殿下一幅画,才肯透露一点儿东西给我们的。” “那不是以前吗?” 林海嫣问道,“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 那简直是大有不同! 林海嫣的话几近没把萧见黎气得半死,但看到林海嫣说得格外认真,又忍下心中的火气。 “有什么不同?”萧见黎决心给林海嫣一条一条细数,“其一,你在落蝶阁时,孤通知王雪澜和台路过来;其二,因为你要解救袁清邪,我们一起被困密洞一夜;其三,太液池边你因为对蒜蓉过敏、晕倒后……” 他现在为何一股脑数了这么例子?证明他是救世主?还是想告诫她——她亏欠他?以后是要还的? 林海嫣打断萧见黎,“那微臣也来给殿下算算——这第一桩,当初你为了打听落蝶阁的情况,不顾微臣的性命、将微臣作饵。这第二桩,微臣无偿为殿下开小灶。这第三桩,就是太子殿下那张会试的卷子……” “所以说,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和以前能一样吗?” 林海嫣淡然道,“有什么不一样吗?既然你我都说了这么多,不就相互抵平了?” 萧见黎一度怀疑林海嫣的理解能力,但林海嫣怎么可能听不懂?分明是装傻充愣罢了。 林海嫣话音未落,只见萧见黎突然转身,正视林海嫣的侧脸,“林太傅!那你说说,现在我们的关系是什么?难不成现在还是朝廷死敌吗?” 朝廷死敌?那自然是不是的。 林海嫣本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死对头终于有望变成相安无事的路人。但今日,林海嫣对自己的想法又有了动摇。 望着萧见黎凌厉的目光,林海嫣讪讪答道,“微臣怎么可能有这个能耐当太子殿下的死对头?微臣自然是太子殿下的下属,虽说不直接听命您,但这尊卑之分…… 分卷阅读75 微臣还是知道的。” “你现在没那个能耐,和孤对着干?等以后长能耐了,就想继续当孤的死对头?怎么?当孤的死对头,就这么让人上瘾?” 林海嫣矢口否认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林海嫣真心觉得这个太子殿下的脑子有点儿……问题,他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她都这么谦让识趣了,他怎么还要步步紧逼? 谁想当他死对头?她才没那个闲工夫呢,何必与当朝太子为敌?简直是费力不讨好。 见萧见黎蹙眉,林海嫣不禁宽慰道,“太子殿下无需忧心,只要人的心胸开阔,自然不会想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往事已矣,追忆没有意思。听微臣一句劝,直面前方,勿念往事。” “林海嫣?” 如若林海嫣没记错的话,这是萧见黎第一次直唤她的名字。 “太子殿下请放心,微臣定会安守本分,谨遵殿下指令,断不会生逾矩之心。” 萧见黎事先想的话顿时被塞在嘴边,不知该怎么开口。 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怎么有些不对劲? 他本想证明他们经历过这么多事,再怎么也算知己同伴,大可以畅所欲言。 怎么事到如今,变成了她的表明忠心宣言? 看着萧见黎一脸茫然的表情,林海嫣问道,“太子殿下果真想知道?若是殿下真想知道,微臣提前告知殿下也未尝不可。” 本以为萧见黎会笑着接纳,然后冰释前嫌,谁知萧见黎却冷声道,“孤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为了这破事?” “难道不是吗?”林海嫣拱手一礼道,“微臣身为臣子,一有消息自当禀告陛下。见太子殿下对此事如此执着,微臣……” 萧见黎不曾答话,直接转身离开,“孤不想听。” 林海嫣“哦”了声,又走向大内皇宫。 林海嫣向宣德帝禀明前因后果后,得令后准备大殿,又被宣德帝唤住。 “明日殿试,就有劳太傅安排了。” 林海嫣连忙应声道,“殿试由陛下全权抉择,微臣只是力求尽绵薄之力,谈何辛苦。” 宣德帝随口问道,“会试前三甲中,状元和探花皆出自崇文馆,那探花台路是台御史家中的公子,那状元——朕倒是没听过。” 林海嫣点头道,“此次会试状元名唤袁清邪,出自寒门。此前失踪了一段时间,因殿试在即,微臣本忧心之极,但所幸近来总算是找到了。” “看来,太傅很是看好袁清邪。”宣德帝含笑道,“近年来,会试中第者出自寒门之人逐年减小,朕倒是没想到,此次会试的状元并非士族。” 既然宣德帝提及袁清邪,想必私下里探听过袁清邪的为人。明日只要袁清邪正常殿试,通过宣德帝这一关,加上其本身才能,他日后必定会仕途无忧。 …… 次日,朝圣宫门大打开,宫门两边皆排列禁军守卫秩序。 虽说在习国,只要通过会试,每个士子都能成功入仕。最后一关殿试,就是决定入仕的高度,即陛下要授予诸人的官职大小,这直接关乎以后的仕途发展。 三十来人纷纷踏入皇城,林海嫣在城楼上俯视见众士子,却意外发现王雪澜来此地,故而走下城楼。 “雪澜,台路已经进去了。” 王雪澜含笑道,“我今日来,又不是专程来找他的,我是找你的。” 林海嫣问,“有什么事儿吗?” 第四十一章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王雪澜瘪嘴道,“今日殿试,我想着你今日肯定会来,故而专程来找你。海嫣你知道么?今日温相嫁女。” 林海嫣敛眉道,“我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海嫣无奈道,“今日陛下主持殿试,我必须陪伴在陛下身边。至于温相……既然他这么执拗,温寒漪也那么执着,我能作甚?与其百般阻拦,还不如早日成全。” 王雪澜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海嫣,“就这么作罢?” 林海嫣颔首道,“对了,雪澜,你可曾见过袁清邪?” “他就在那儿。”王雪澜指了指后方,“我刚才就看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进宫门、竟还站在那儿?” 见袁清邪停驻在远处,林海嫣走向袁清邪,“怎么还不进去呢?” 袁清邪看着金碧辉煌的宫门,金庑廊檐的宫殿,眼眶不禁略微润湿,见林海嫣走来,收敛眸中神色,行礼道,“太傅。”袁清邪欲言又止,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才启唇道,“如今我远远瞧上一眼,也算来过殿试了。” “你难道不进去吗?”林海嫣困惑道。 “如今这般瞧上一眼,学生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学生实在不敢多想。”袁清邪说罢准备转身离去。 林海嫣连忙呵住袁清邪,“原来你昨日说会来殿试,就是来此地看一眼?” 分卷阅读76 袁清邪无奈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海嫣哑然失笑,“你这么多年寒窗苦读,终得此机缘入朝为官,现在为何突然放弃?” “先生,不是学生主动放弃,而是现实让我不得不放弃。” 袁清邪眼见曾经的同窗、友人踏入大内皇宫参加殿试,金黄灿烂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熠熠生辉的光线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沉思良久后,袁清邪才缓缓启唇道,“先生,你我皆知,朝庭明令……”袁清邪的眼睛泛起泪光,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咬牙决绝地说道,“阉党不得参政。” 林海嫣目瞪口呆,“阉党?” 袁清邪艰难地点头,“先生想的不错,学生身体残缺,不配入朝为官。” 还未等林海嫣反应过来,袁清邪立即跪在地上,双目噙着若有若现的泪光,“学生跪谢师恩。” “不去殿试,那你以后打算如何做?”林海嫣垂眸,轻咬嘴唇道,“虽说朝廷命令禁止,但此事并不是毫无转机。昨日陛下还提到你,想来陛下还是看重你的。我在旁说说,如若不行,我请裴公与陛下谈谈……” “先生!”袁清邪打断林海嫣,“先生的好意,学生铭记五内。但法规已定,怎能轻言破坏?” 阉党不得参政,是习国不可触及的法规。 几十年前,习国深受阉党之祸。当时,阉党掌控习国军政大权,到后来阉党的势力日益渐增,最后皇帝的任命都由阉党决定。 那时的习国水深火热,萧家的皇位也是名存实亡。到最后,萧家的江山摇摇欲坠,几近将要覆没。 最后还是当今宣德帝力挽狂澜,挽大厦之将倾。宣德帝痛恨阉党深入骨髓,林海嫣心中没有把握说服宣德帝任用袁清邪。 袁清邪自然知道此事已无转机,也不愿林太傅为之进谏。袁清邪见林海嫣仍旧心有余悸,又说道,“况且,学生已经想好去处了。” “是温玄吗?” 袁清邪一怔,良久才点了点头。 身体残缺?如若是天生残疾,他为何还要全力以赴会试? 这件事情一定刚发生不久,难怪袁清邪的行为那么怪异。 “你放心,温玄……”林海嫣望着远处热闹的市坊,凝神道,“几日之后,就不会是温相了……” 袁清邪消失的这几天,林海嫣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来定遭受了非人般的折磨。 这样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毁就毁了呢? 林海嫣正视袁清邪,只见他脸上略微苍白,原来眉清目秀的脸上多了几丝困顿和消瘦。 “袁清邪?温相他对你……”林海嫣轻唤道。 袁清邪单薄的身躯微微震动,“那些腌臜的事情,不堪入先生的耳,先生莫要问了。” 林海嫣摆首道,“我并非问那事,而是……是温相派人对你动的手,还是……” “是我自己。”袁清邪的声音幽幽地飘来,明明是那么痛的一件事,却被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在谈论的是他人的事情。 如果不是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和屈辱,又怎会让一个身体健全的男子忍痛净身? 林海嫣知道温玄好男色,但却不想到他竟然将手伸到崇文馆来。 王雪澜伫立在原地,噤声不敢说一个字,但听得袁清邪动手、让自己变成阉人后,吓得顿时没站稳,险些身体前倾摔在地上。 袁清邪清冷的目光投到王雪澜的身上,王雪澜的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说道,“你放心,我决不会对旁人谈及此事。” “无妨,世人皆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林海嫣忽觉不对劲,“我们二人不说,温玄干此丧尽天良之事,断然不会自己说出,世人为何知道?” 袁清邪淡然道,“学生既已净身,如今摆在学生面前的道路,唯有入宫……” 真要入宫当阉党吗? 林海嫣紧蹙眉头,“你果真想好了?如若陛下问起,你又当如何解释?难不成直接说出事实?” “走一步算一步。” 林海嫣正色道,“袁清邪!你为何入宫?事已至此,为何不隐姓埋名、安稳度日?若是进宫,你可知道日后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因为学生放不下京中。” 袁清邪在京中生活了五、六年,难免不舍。 林海嫣知道袁清邪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当初她早已知道他遭人跟踪,可他还是遭此不幸,她还有什么理由干涉袁清邪的决定? 他做这个决定,势必是思量已久的。 “那你走吧。”林海嫣心中苦涩不已,但她知道袁清邪心里更是酸涩。 以温玄在京中的权势,温相若是真想得到一个人,她能能力阻拦吗? 温玄的蝼蚁无孔不入,一般人能够幸免于难吗?更别提一个无依无靠的袁清邪了。于温相而言,袁清邪手到擒来,丝毫不用费工夫。 林海嫣心中顿生一种无力感,“雪澜,这京 分卷阅读77 中,是要变天了。” 王雪澜不知林海嫣说的是何事,点头道,“那可不是吗?温相今天送温寒漪出城,街上好多箱嫁妆呢。” “今天?”林海嫣的目光刹那间凌厉起来,嘴角仍旧含笑道,“温相这老狐狸,倒是跑得挺快的呀。趁陛下在宫中殿试,把女儿嫁出去。” “海嫣,咱们追吗?” 林海嫣冷笑一声,“且让他去吧,会试结束后再说其余事情。” 王雪澜颔首道,“海嫣,我在此等你。等你殿试结束后,我二人去温府看看。” 殿试虽说是林海嫣主持,但主要由宣德帝考查众学子,众考生落座后,林海嫣并无旁的事情。 宣德帝站在大殿之上,而林海嫣揣着手站在殿下,皱着眉头平视前方,眼睛空洞而又涣散。 往年殿试时,宣德帝在提问途中,时不时会参考林海嫣的意见,但今日见林海嫣神游许久,故而并未唤林海嫣。 殿试不同会试,需要作答很多题目,宣德帝只是提问了一两道题目,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将殿中学子分成三六九等。 众人散去时,林海嫣才回过神来。 “太傅?” 林海嫣转身,忙答道,“陛下,有何吩咐?” 宣德帝问,“台御史之子甚是不错,朕有意提他做右补阙,太傅意下如何?” “一切听凭陛下决断,但在微臣看来,加封官职一事可暂缓。” 右补阙乃正七品,虽说官职不高,但对于初入仕途的士子来说,已然可见宣德帝对他的重视。毕竟,大多数士子的官职都是九品,一两年后才有机会晋升。 “太傅,今年殿试的人竟没到齐?听闻状元没来?”宣德帝略有不悦问道。 林海嫣察觉到宣德帝的异样,“回禀陛下,他心中来此殿试,但无奈遭奸人迫害,不得不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微臣对此深表惋惜,故而今日……” “奸人?朗朗乾坤下,何人敢如此兴风作浪?悖逆之事何不移交大理寺、刑部?” 林海嫣抱拳道,“刑部大理寺管不了的事,只有微臣尝试一搏。” 见宣德帝凝眉踌躇,林海嫣立即跪下,“陛下,微臣还有要事在身。” 宣德帝抬手缓缓说道,“再等等几日吧。” 林海嫣轻轻闭上眼睛,复而轻声说道,“微臣遵旨。” 殿试结束后,林海嫣走出皇宫,看到王雪澜仍旧站在原地,而台路此时正好站在她身边。 林海嫣正要走近,却听得台路冷声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王雪澜心中来了火气,顿时也没了好声音,“你怎会不知道?你不是与袁清邪相交甚好么?他遭此大难,为何你毫不知情、无动于衷?” “说了这么久,你都没告诉我袁兄为何没参加殿试?袁兄与我交情还可,但也没到知无不言的程度。” 林海嫣走上前去,正色道,“海嫣,这事儿不怪台路,我也有责任。此前袁清邪曾告知我——他被人尾随,而我还是没能护住他。我尚且没能保下袁清邪,更何况台路呢?” 王雪澜哑然,“海嫣,这……其实也不怪你。那人位高权重,你又怎能事事都周全?” 台路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先生,您不是说袁兄会来参加殿试么?为何学生并未看到他?” “台路,你不必再过问此事了。袁清邪他不会再来了。”林海嫣转向王雪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雪澜,我会为他做主。” 王雪澜见林海嫣面容不佳,脸上故意露出一丝笑意,“海嫣,我们走!” 台路因袁清邪之事困惑不已,一时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只见王雪澜和林海嫣已然走出很远了。 台路才与王雪澜发生口角,本不欲自讨没趣,但又好奇二人的去处,情不自禁跟了上去。 市坊街道攒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次温玄嫁女本不高调,但他毕竟给温寒漪准备了十几箱的嫁妆。 这么十几箱的大箱子一摆,饶是温玄再怎么想低调,也吸引不少行人的目光。 在路边随便问上一问,便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温相为其爱女精心准备的嫁妆,温寒漪要出嫁了。 第四十二章 林海嫣站在楼阁上,目光随着街道上的嫁妆逐渐向前移动。 “海嫣,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王雪澜不可置信地问道。 林海嫣点头,不再多言。 王雪澜知晓林海嫣今日心情不佳,又不想阻拦温寒漪的接亲,“太和酒楼就在前面,要不我们去吃点儿吃食?” “好。” 二人一同来到京中第一大酒楼——太和酒楼,朝里面瞅上一眼,里面还与往常一样人满为患。 “里面好像没位置了,我们去别家吧。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也没位置。” 王雪澜见林海嫣正要往外走,一把抓住林海嫣的手腕,“别走啊,怎么就没位置了呢? 分卷阅读78 挤挤总会有的。” 林海嫣本以为王雪澜是想找人拼桌,但不想王雪澜直接带她走进太和酒楼,顺着旁边的小道径直来到里面的包间。 “小姐来了。”里面的小二看到王雪澜顿时笑脸如花。 林海嫣这时才意识到,这家太和酒楼是王雪澜家的私产。 旁人以为太和酒楼没有座位,但对于王雪澜来说,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因为太和酒楼最里面的包间,寻常人根本不会进来,更有甚者都不知道太和酒楼里面有包间。 “快收拾收拾天字间,我要用来招待贵客。” 小二的笑容瞬间凝固,只得赔笑道,“小姐,真不巧,天字间已有人了。” 王雪澜又问,“他们准备多久走?” 小二答道,“他们刚进去,菜都已经上桌了,估计还得不少时辰。” “雪澜,既然天字间已有人了,我们随便找个地儿就行。”林海嫣在旁劝解道。 王雪澜咬咬嘴唇,“那我们就在他们旁边一间吧,那间也不错。” 小二听后,笑道,“好勒,小姐和这位贵人请随小的来。” 走进包间,林海嫣方发现这间与天字间中间隔着横断和屏风。向天子间看去,只看见里面有两人对坐,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海嫣,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王雪澜将菜单递到林海嫣手中。 “你不点吗?” 王雪澜含笑道,“我都是这儿的常客了,我喜欢的那几样菜,他们都知道,不消我多说。” 林海嫣颔首,虽说太和酒楼中的菜品种类繁多,平日里定让人垂涎欲滴,但今日实在提不起胃口,看了半天菜单,林海嫣才说道,“那就点个牡丹生菜和杏酪吧。” 点完菜后,林海嫣站起来,右手抚在窗棂上眺望远方。 这包间是太和酒楼的最高楼,也是整个京城除却皇宫最高的地方。 “所谓登高望远,站得高了,才能望得远。平日只觉京中人多,现在才知京中繁华。” 王雪澜附和道,“海嫣,朝中事物繁杂,惹得人心烦意乱,你真应该多到外面走走。” 林海嫣轻笑一声,继续俯视楼下。 而在此时,隔壁天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这声音,好像是—— 萧见黎的声音。 “海嫣,你在做什么?” 林海嫣指了指隔壁,作噤声状,“来听听。” 竖着耳朵一听,只听隔壁说道—— “过了这么久,你家先生难不成还记恨孤?” 台路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脑袋,“先生从未记恨过太子殿下,只是……先生记性好得很,曾经太子殿下干过的那些事儿,先生怕是不会忘记。” 台路本是来寻林海嫣和王雪澜的,但在半路上跟丢了,适逢碰见萧见黎、故而被萧见黎唤来太和酒楼。 “太子殿下,您莫非是想……”台路望着萧见黎的脸庞,不由得目瞪口呆。 萧见黎的眼中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慌乱,忙打断道,“你别乱说!” 但不料台路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和先生握手言和?” 萧见黎瞬间松了口气轻微地点了点头。 台路错愕道,“太子殿下果真这么想?” “至于这么惊讶么?”萧见黎看见台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许多,淡然问道 台路连忙摆首道,“没有没有,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太子殿下肯冰释前嫌,自然是好的,相信我家先生也倍感欢欣,愿意和太子殿下您合作,殿下不必忧心。” 萧见黎叹了口气,捏起桌上的酒杯,闷声一口喝下,“你说,凭孤与你家先生现在这关系,还能……成为朋友吗?” “对于这个,我实在不知。”台路颇为心虚,连说话的声音都减弱不少。 萧见黎见台路默默垂下脑袋,又问道,“怎么,你今日兴致也不高?” 台路摆首道,“没有。”台路抬眼看着萧见黎,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想拉拢我家先生吗?” 萧见黎沉吟片刻,方点头道,“你若是这么说倒也没错,你也知道,现如今裴公返京,林太傅肯与孤为友,自然是大有裨益的。虽然你家先生性子有些古怪,又认死理……” 还未等萧见黎说完,林海嫣的身子又靠近屏风几步,就在此时,屏风朝天字间方向倒去。 萧见黎见隔壁屏风倒来,登时抽出腰间宝剑,朝隔壁空中轻轻一划,那屏风立即换了个方向倒去。 “海嫣小心!”王雪澜惊呼道。 谁能想到这山水屏风竟然并未固定,一推就到。林海嫣还未反应过来,那屏风就朝自己的头顶砸了过来。 一道黑影在眼前闪现,林海嫣定睛时,发现自己的腰肢被人揽着,下意识用力挣脱。 “别动。”萧见黎将林海嫣又向自己怀中搂近几分,在她耳边呢喃道。 林海嫣只觉自己周身席卷一股清淡的檀香,莫名 分卷阅读79 让人觉得好闻,那是萧见黎最爱用的熏香。 “转过去。” 他的呼吸比平时略微有些重,温热的呼气一阵阵地吹响林海嫣雪白的脖颈,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周身。 林海嫣见萧见黎举起自己的披风,罩在她的头顶。 萧见黎低眼看林海嫣安静的眉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低垂,一截白地发光的手腕煞是乖巧地微微抬起捂住自己的口鼻。 她的指甲修剪地圆润干净,眸中盛满宁静温婉,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恐,看起来就像一只收到惊吓的小麋鹿。 这样的林海嫣,萧见黎还是第一次看见。往日的林海嫣,遇事总是处变不惊,纵然面对生离死别,也经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而在此时,萧见黎发现林海嫣心中的一丝惊慌。准确来说,是她对生命的敬畏,而不是昔日为了点滴恩怨就头撞宫墙、一死了之的林太傅。 这样的林海嫣,终于像一个真正鲜活的少女。 这时,偌大的屏风倒在地上,地面卷起一点木屑,等过了几分钟后,屋内空气差不多干净起来。 “已经好了。”林海嫣退开萧见黎,起身行礼道,“此次多谢太子殿下。” 萧见黎抖了抖自己的披风,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傅为何在此偷听墙角?” 林海嫣反驳道,“微臣并未偷听,只是刚好到此罢了,若不是太子殿下前来相救,微臣还不知天字间的贵客是太子殿下呢。”刚才萧见黎说她的坏话,林海嫣可是全听见了。 王雪澜见她如此振振有词,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若不是当时林海嫣唤她听墙角,她恐怕都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了。 “房屋这么大,太傅为何偏偏站在屏风这里?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林海嫣又解释道,“微臣看那屏风上的山水图不错,想仔细瞧瞧,却不料这屏风直接倒了过来。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太子殿下。” 王雪澜连忙补充道,“这是海嫣第一次来太和酒楼,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屏风是不能推的,就发生了这事儿。” 萧见黎轻笑道,“哦?是吗?” 林海嫣郑重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转向王雪澜,“可以将屋里的这屏风固定好吗?若是后面有人无意间推到,后果不堪设想。” 王雪澜正要答应,只听得萧见黎含笑道,“这太和酒楼在京中多年,这种情况应是第一次出现,太傅可是第一人。” 台路顿时懵了,太子殿下不是想与林太傅成为朋友的吗?怎么一说话就开始争锋相对?说好的退一步冰释前嫌呢?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台路连忙给萧见黎使了个眼色,但萧见黎却置若罔闻,继续追问道,“太傅听到什么了?” 整个屋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林海嫣垂目不言,想了一会儿,脸上有些许不悦之情。 还未等林海嫣开口,台路实在忍不住,对萧见黎低语道,“太子殿下,您不是想和太傅成为朋友的吗?” 对于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则可。尤其对于他们这种化干戈为玉帛的两人,稍有不慎冲突火光点燃,随时可以点燃战火。 萧见黎听到台路的话后,转而对林海嫣含笑问道,“太傅可有受伤?” 林海嫣摆首道,“微臣一切安好。” 四目相对,萧见黎本已想好说辞,但一看到林海嫣,顿时将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太子殿下想微臣成为……朋友?”林海嫣看萧见黎半天没说话,故而直接开口问道。 萧见黎轻笑道,“看来,太傅果真听到了。” 林海嫣顿时愣在原地,他不应该顺着台阶搭话吗?怎么还在纠结听墙角的事儿? “太傅说的不错,孤思量多日,虽然太傅与孤性情不投、此前也多有争执,但孤还是……” 林海嫣始终摆着一副职业微笑,心中却想着:既然脾气不投,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萧见黎身为太子,还要向现实折腰,真是难为他了。 “微臣始终是习国的臣子,亦是殿下的臣子。殿下身份何其贵重,微臣怎能与殿下称兄道弟?那岂不是大不敬?” 萧见黎扶起林海嫣的手腕,问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太傅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太傅以为,孤何时能与太傅结交?” 林海嫣沉思良久,知晓萧见黎不到黄河心不死,敛眉笑道,“殿下说这话倒是折煞微臣了,能与殿下结交,微臣……自然是求之不得。” “哦?是吗?”萧见黎的嘴角微微上扬,哂笑道,“此事能与太傅一拍即合,倒是孤之前没想到的。” 林海嫣莞尔一笑道,“毕竟微臣通晓事理。” 萧见黎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之前他说过林海嫣不懂变通,脑袋一根筋的话,想来被她听到了。 萧见黎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屏风,淡淡道,“孤早前就想与太傅在太和酒楼公用餐食,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二人都在,不如一道吃如何?” 分卷阅读80 二人? 林海嫣心中一颤,偷偷瞧了一眼王雪澜和台路,然后将目光慢慢收回。 这房中明明有好端端的四人,怎生不知不觉到了萧见黎口中,就成了两个人? 林海嫣正要启唇时,却听得台路连忙说道,“先生,我和王姑娘还有事相商,我二人先行告辞。” 王雪澜听得云里雾里,又见台路伸手做邀请状,不自觉向台路走去,低声道,我们有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呢?” “太子殿下,微臣也还有急事,今日便不奉陪了。”林海嫣见王雪澜和台路离开,淡然道。 “太傅有何事?”萧见黎连忙唤住林海嫣。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街道上有不少泥泞,路上行人匆匆人来人往。 林海嫣逐渐握紧自己的拳头,抬眼看窗外一抹天光照耀在青木桌上,凝眉冷声道,“朗朗乾坤,此前所有的账……如今该算算了。” 第四十三章 一连几天都是雨天,终于等了约莫一周后,正好是个万里晴空的日子,林海嫣推开庭院中的大门。 林海嫣身着朝拜官服,昂首挺胸地走向温府。不多时,林海嫣来到相府。 “来者可有拜帖?”相府旁帝王小厮看林海嫣直奔而来,立即问道。 “没有。”林海嫣面无表情地答道。 小厮又道,“来者何人?没有拜帖,不得进入相府。” 话音未落,只见温玄匆匆赶来,“不得对太傅无礼。” “他不是问我姓甚名谁吗?”林海嫣瞥了温玄一眼,继而冷笑一声,“本官这叫做晴天打狗,温相活了这么多年,连这都不知道?” 温玄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弭于无形,“太傅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林海嫣不等温玄说话,直接抬腿走进相府。 温玄见林海嫣来势汹汹,料定她是来找茬的,连忙跟了上去。 林海嫣站在相府的庭院中,直视温玄道,“今日天气好,不知右相可有闲心听我……说个故事?” “太傅这是要转行说书么?”温玄哂笑道,“本官可没那个闲心,在这儿站着听太傅说书。” 眼见温玄准备转身离开,林海嫣娓娓道来,“从前有个普通人家的庶子,中第后入赘到京中一个大户人家,紧接着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可好景不长,你猜怎么着?” 温玄兴致缺缺,不耐烦道,“太傅真有雅致,专程到本官府中说书?” “右相且听下去。”林海嫣笑道,“那家大户人家遭受了灭顶之灾,家中人几乎全部死了,唯独剩下那个入赘的庶子。” 温玄的脸色瞬间一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家的小姐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早夭,女儿多病。那人倒是很珍视他女儿,但奈何他女儿早在十三岁时……就死了。” 温玄的脸变得扭曲不堪,实在控制不住的情绪,大声怒吼道,“她没死!” “哦?右相知晓那个渣滓是谁?”眼见温玄怒气冲冲地摇头,林海嫣继续说道,“那右相倒是说说,那位可怜的慕容夫人是否会知道他的夫君……从未爱过她?” 温玄紧闭双眼,长叹一口气说道,“太傅此次前来,恐怕不是来说故事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右相入仕后,慕容氏被灭,然后右相收下慕容氏所有家当。右相本以为自己已有一子一女,加之仕途光明,故而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不仅连慕容氏灭了,就连自己的发妻都杀了。” “你休要胡言!此事子虚乌有!”温玄怒骂道,“太傅血口喷人,非君子所为!” 林海嫣娓娓道来,“右相可还记得在落蝶阁时,你我的争锋?”林海嫣见温玄眼眸低垂,轻笑道,“我当时就在想,传闻中不沾女色的右相,为何百般袒护一个老鸨?” 林海嫣略微一顿,继而又说道,“起初我并不明白,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 温玄反驳道,“太傅需得谨言慎行,岂可轻易动手打人?” “因为那老鸨和右相达成了一个协定,右相在那老鸨那儿得了某样好处,故而也得让那老鸨吃点儿甜头。”林海嫣笑问道,“不是吗?右相?” 林海嫣还未等温玄开口,冷笑一声又说道,“那让右相扯下脸面的好处是什么呢?” 温玄实在忍不住,眼睛中遍布血丝,抬起松弛的眼皮,讥讽地笑道,“一个人来我相府,太傅也是够大胆的。” 林海嫣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旁人万万想不到,那老鸨给右相您的好处竟是个人,是众人眼中温婉贤淑的温寒漪温大小姐。” “太傅是想用此事搬倒我?”温玄冷笑道。 林海嫣摆首,“那自然不是,此前慕容氏覆没年份已久,早已不可查。而这冒牌的温寒漪,也仅仅是你笼络演王的工具,也不好定你的罪,故而我想了其他几条。” 温玄见林海嫣只有十六岁,且一心只读圣贤书,本来不把她放在 分卷阅读81 心上。但这一次,他看见这样一副青春稚嫩的面容,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其一,温玄你身为右相,竟然私下里与番人勾结,意欲危害京城。其二,暗中打探宫中密洞,意欲危害皇室。其三,指使泰州刺史卞景将朝廷救灾的粮食卖出换银两,导致泰州□□……赎罪并列,右相死不足惜。” 温玄轻声笑道,“且说太傅你是否能走出相府这道大门,就说你走出去了,你没有任何证据,众人只会当太傅你……疯了。” 林海嫣毫不畏惧,坦然道,“那右相大可试试,凭借本官三寸不烂之舌,看众人如何看待右相?” “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这也怨不得我杀了你。”温玄轻轻一挥手,三个蒙面黑衣人手提利剑直冲林海嫣而来。 “太傅啊太傅,你知道了又怎样?你瞧瞧自己有命说吗?”温玄转身朝着万丈阳光,只需不到一分钟,林海嫣必定当场毙命。 等了约莫两分钟,还未听见属下复命的声音 。温玄对此有些诧异,一回头,就看到萧见黎笑容满面地说道,“太傅,给我张帕子擦擦。” 林海嫣从兜中找了张帕子递到萧见黎手中,萧见黎将宝剑顺着流水冲干净,上面的血迹顿时变成了血水流下。然后,萧见黎又将自己的手指擦拭干净,“太傅,这帕子你不用了吧?” 林海嫣看到那张白净帕子上沾染了几团血迹,摇头道,“太子殿下直接扔了就行。” “好,你不要的话,那孤就要了吧。” 嗯?林海嫣心中顿时冒出很多个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一向锦衣玉食、身娇体贵的太子萧见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约了? 这时,那三个黑衣人的身子才纷纷倒在地上。 温玄大惊,“太……太子殿下,您怎么突然来了?” 萧见黎轻笑道,“怎么?难不成孤大驾光临,右相只这一句话就完事了?不得敲锣打鼓迎接迎接吗?”萧见黎提高了声量,“不过看右相这表情,好像很不欢迎孤啊。” “哦,对了,右相不是问孤为何突然造访吗?”萧见黎低眉瞅了一眼林海嫣,含笑道,“孤的战友在此,孤怎会让战友独自犯险?” 战友? 林海嫣对上萧见黎的目光,煞是疑惑。 这怎么就变成战友了呢? 几天时间不见,就这么能套近乎? 温玄的脸色逐渐发白,紧咬嘴唇,半天说不得一个字。 “孤劝右相少费心思,招你那些暗卫出来、截杀孤。孤不放心太傅一人来,故而来你府中看看。那禁军自然也不放心孤,故而也来这儿瞧瞧。” 说完,相府的房檐上顿时蹭出数百禁军,每人皆手执弯弓。 温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不敢。” 林海嫣暗自嘀咕道,“不就一个温玄吗?也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温玄的面色瞬间难看起来,牙齿死死抵住发白的双唇。 “太傅以后不用自己单枪匹马,龙潭虎穴怎可只身前往?”萧见黎含笑道。 林海嫣笑问道,“太子殿下怎知微臣没有后招?” 萧见黎眉头一挑,“敢情是孤多管闲事了?” 这时,一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忙不迭地说道,“相爷,裴公和台御史带人来了!” 林海嫣轻轻耸了耸肩头,脑袋向外稍微一倾,“右相不是说本官定不了你的罪吗?不知家师裴公和御史大人可否定罪?如若他们二人都不能定罪,那右相难不成直接叩拜陛下陈说冤情?” 温玄冷笑道,“凡事都得讲究个证据,仅凭太傅一人主观臆断,怎能让众人心服?” “太傅位列三公,右相已然对太傅动了杀心,今日太傅如若真有个什么闪失,右相可担得起谋杀太傅之罪?”萧见黎振振有词说道。 温玄此前对太子与林海嫣和好之事将信将疑,毕竟那么多年罅隙白在哪儿,岂是一朝一夕可消灭的? 但事到如今,他二人竟联手对抗自己? 温玄看见头发花白的裴裕和年近中年的台御史,不禁轻声笑出声来。 “御史大人台锦桥是太子的人,帮助萧见黎自然无可厚非。裴裕与我向来不对付,正好狭私报复!” 林海嫣怒道,“狭私报复?右相未免想得太多,我家先生不问朝政,岂会有闲情逸致狭私报复?”见温玄死不悔改,林海嫣已然不愿多听温玄说一个字。 “先生,今日我便要将右相的嘴脸公之于众!”林海嫣手指温玄,“此前官府在常兴当铺查获十二箱火药,但根据落蝶阁绿柳所言,从落蝶阁出来的火药明明有十三箱!” 林海嫣环视四周,凝眉道,“我一直想不到那第十三箱火药究竟去了哪里?直到十天前,我在右相庭院中发现了——演王送给他的马车。” 温玄哂笑,“绿柳乃风尘女子,她说的话,诸位怎能轻易相信?” “把那马车带上来!”林海嫣含笑道,“因我害怕右相毁 分卷阅读82 尸灭迹,故而提前换了马车。” 众人围观在马车周围,果然看到那马车里面有内瓤。 “太傅,我早同你说过这事。” 林海嫣看向温玄,“这马车的内瓤——就是此前丢失去的第十三箱火药,当然此前这第十三箱装的并非火药,而是落蝶阁老鸨眼中送给右相的大礼。” 林海嫣略微一顿,复而说道,“这个大礼就是温姑娘——温寒漪,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冒牌的温寒漪。”’ 温玄的神色瞬间一变,对面他们四人,虎躯微颤,“她就是本官的爱女!” “太子殿下,你还记得微臣在你面前说过——温寒漪的舞姿甚美,身体的柔软性也非常人能及?” “好像是这么回事。”面对林海嫣炽烈的目光,萧见黎心中不禁涌上一阵别样的情绪,她为何要问其他女子的舞姿? 因裴裕刚来京城,虽对京中番人乱京之事有所耳闻,但并不了解其中细节。故而林海嫣又解释道,“番人进京,意欲用炸药危害京城。曹喜仁任职禁军,利用职务之便,放番人入京。但当初,京中禁军到底是由丰殷丰大将军统领,不可肆意妄动。故而番人想了个法子掩人耳目,引落蝶阁的绿柳姑娘将其搬运到常兴当铺。” 林海嫣用手敲击了几下马车中的内瓤,只听得里面发生笃笃的闷声,缓缓走到萧见黎身前,“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借几个兵,将其拆卸下来?” 第四十四章 萧见黎颔首,挥手身边几个士兵上去。那马车很是结实,五六个人朝着马车猛砸。几分钟后,那马车已然分崩离析,而里面箱子都随之抖抖落下来。 “身处外地的温寒漪通过不起眼的箱子,混入落蝶阁,然后经由老鸨之手,被送给右相。右相勾结番人已成事实,你还有何狡辩的么? ” 温玄叹然道,“我女儿她没死!我也没有勾结番人!我温玄一生为相,怎会背弃家国?” 裴裕启唇道,“温相之女温寒漪早在几年前就去了,先天体弱、活不过十载。而如今的温寒漪不但体格与旁人无异,而且还能歌善舞,怎能不让人心疑?” 台锦桥仔细观察了一番马车中的箱子,果真与番人盛放火药的箱子一模一样,惊叹道,“温相啊温相,你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身为臣子,竟干出通敌的祸事!” 温玄正色道,“陛下呢,我要见陛下!太傅毫无证据,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 “就凭你,还有机会看见陛下么?”林海嫣含笑道,“证据?恰巧我这儿有人证。” 温玄一愣,他自认手下人忠心不二,不好拿捏的人都已死了。人证?林海嫣只要不凭空捏造,她上哪找到人证? “那本官倒是要好好看看,太傅口中所说的人证……是何人?” 林海嫣一挥手,两个士兵押解一个头裹黑巾的男子上前,将那黑色头巾解开,只见那男子竟是——卞景。 卞景的嘴唇毫无血色可言,头发也零散在垂在鬓边,对上温玄的目光,不由得轻笑一声,“玄策,纵然你心中千般不愿见我,但奈何……我还是来了。” 温玄看见卞景死而复生,错愕不已,“你……你怎生在这儿?”继而瞬间回头看萧见黎嘴角上挑,大惊失色道,“太子殿下,你竟然没有处死此人?” 萧见黎颔首道,“卞景虽罪不容诛,但比起右相你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况且不说,我萧见黎的剑下,从不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我本是将死之人,但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卞景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温玄,“温相,事到如今,纵然没有我的出现,你还能明哲保身吗?” 温玄的眼睛微微眯起,轻声说道,“卞景,你本就是该死之人,不是么?” 卞景仰天大笑出声,“是啊!那八百万担的粮食,担着几十人的冤魂,这些罪名,若是以前,自然是要我背的。” 林海嫣负手正色道,“卞景!” “太傅放心,卞景知道分寸。如若我还未想开,直接一死了之则可,又怎会来此与右相当面对峙?” 温玄哂笑道,“你一介阶下囚徒,我同你对峙什么?” 卞景朝着裴裕行了个大礼,哽咽道,“裴公在上,受罪臣一拜。罪臣自知难逃一死,然右相一日不除,习国将永无宁日!”卞景面对温玄一脸震惊的模样,苦笑道,“寒漪都已经死了八年了,纵使那人长得像她又如何?她也不是你女儿!醒醒吧!” “你……”温玄气得说不上话,“你住嘴!你也算看着寒漪长大的,怎能说出这种话!” 卞景突然冷笑道,“现在想来,你我也算旧识,你想我顾及寒漪,你又何尝顾及过我?”卞景颓然地坐在地上,“初入泰州,我本想好生为官,像裴公一般受人敬仰,最后功成身退、流芳百世。” 林海嫣凝眉道,“那你为何现在会这般?” “多年过去,初心不再。此次泰州之事,并非罪臣一人所为,而是受了右相指使。变 分卷阅读83 卖粮食之银两,全都放入右相私产中。”卞景失声哽咽道,“不过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右相竟……竟勾结番人!” 温玄听后,后背发凉,连忙举起右手发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温玄虽偶有贪欲,但断断不会背弃家国之事!如有违誓,定当天打雷劈、死后也必将尸骨无存!” 林海嫣不禁笑出声来,“右相为官多年,怎生还不明白?每个进入刑部大牢的人,谁人不说自己冤枉委屈?此番右相对天发誓又如何?世上恶人这么多,卑微贫苦的人这么多,上天又做了什么?” 温玄立即暴跳如雷,俨然没了以往沉稳自如的端庄,“林海嫣!本官没做过的事,本官决不会承认!” “那右相倒是说说,我说了那么多事儿,有几件真?几件假?”林海嫣莞尔一笑。 温玄手背上青筋毕露,一时急火攻心,口中竟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萧见黎冷哼一声,“将温玄拉下去,听候发落!” 正在此时,从院里突然传来一阵“轱辘轱辘”之声,好似机械碰撞扭动的声音。 “你们不能带走他!你们快放开他!” 回头一看,只见慕容喑艰难地推着自己的轮椅,“姐夫怎会通敌?望各位大人好生探查,切勿误判了好人。” 萧见黎问,“你是……” “在下慕容喑,家姐乃是右相夫人。慕容家惨遭灭门之灾,那时姐夫远距京城,小人本流落街头,所幸姐夫派人寻了小人多时,这才找到小人。”慕容喑上前,凝视温玄,“缺一条腿算什么,若是没有姐夫,我恐怕早就死了。” 林海嫣正色道,“虽说温玄待你不错,但这掩盖不了他通敌的事实!” 慕容喑这时才看到林海嫣,恍然大悟道,“你是当朝太傅?” 原来那日,林海嫣已然知晓温寒漪并非温相的亲生女儿。如若温寒漪被常年养在深闺中,又怎会不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自家舅舅? 慕容喑垂头顿足,叹息连连,“自寒漪去世后,姐夫便终日消沉,每每回府便倍感凄凉。所幸好景不长,府中突然多出了那女子,眉眼像极了长大后的寒漪。” 温玄动容道,“好了,别说了。老夫承认,此前嘱咐过卞景私揽一些钱财,可我并未让他因财害人性命,更遑论私自扣下朝廷的赈济灾民的粮食。” 听着听着,慕容喑眼眶不禁润湿了,复而激动地说道,“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右相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反倒是卞景卞大人,明明是将死之人,却在将死之即,反咬一口右相,其心可诛!” 卞景冷笑道,“反咬?若不是这段时间右相再三指使我克扣粮草,我怎会违背良心、干出那猪狗不如的事!” 林海嫣倚靠在庭院中的梁柱上,云淡风轻地问道,“指使?你为人臣子,你不为陛下尽忠?反倒是听凭温玄指使?” “卞景,我从未指使你克扣灾民粮食!你自己做的祸事,为何推到我身上?”温玄已然动怒,“你说我指使你?你倒是拿出证据啊!空口白牙,谁人不会说?” 卞景低垂眼睑,“罪臣与右相向来是通过书信往来,罪臣一旦收到书信,总会将之烧毁,以免落人口实。这一点,右相自是最清楚不过。” 温玄见卞景一口咬定自己,只痴笑道,“事到如今,我已然势微,你们就将所有的祸事推到我身上么?我温玄虽算不得好人,但私通外敌、危害江山社稷之事是断断做不出的。” 萧见黎看林海嫣倚靠在柱子上,也走到柱子边,轻声问道,“太傅是累了么?” 林海嫣颔首道,“微臣不想听了。” 萧见黎抿了抿嘴唇,回首对身后禁军说道,“事情还不够明朗吗?将温玄押下去,听后大理寺发落。” 一旦温玄被押入大理寺,到了御史台锦桥的地盘上,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此番萧见黎命令将温玄押入大理寺,无疑是想将温玄控制在自己手心里。 “太子殿下,为何要将右相押入大理寺,而非刑部?”慕容喑略有不服,在他心中,温玄一入大理寺,必定生死未卜。 萧见黎冷道,“孤说过的话,不想说第二遍。” 两个禁军控制住温玄的手臂,将他硬生生按在地上。 “姐夫……”慕容喑轻咬嘴唇,泫然欲泪,“此番姐夫以数罪并罚、押入大牢,如若不能沉冤得雪,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温玄神色黯淡下来,看到太子和林海嫣一同致他于死地,有气无力地说道,“看来,我今日已然是穷途末路。”温玄猛然抬起头,嘴角咧开轻笑道,“我死了又如何?我死了,你们就能永远平安无事?我死了,习国就能永葆安宁?” “拉下去吧。”萧见黎轻一挥手,士兵就将温玄拉下去,温玄仍旧坚持不懈地说道,“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慕容喑急得连忙从轮椅站起,他的腿上本铺盖一层暖布。因他的右腿已经废了,实在承不得力,才刚起身就跌倒在地。 “姐夫!”慕容喑撕心裂肺地 分卷阅读84 呐喊道,“你若是走了,温府该怎么办?” 萧见黎正色道,“通敌之罪,自然是要株连九族的。温玄孑然一人,也无什么至亲,倒是让孤为难了。” “诸位大人,我姐夫怎会勾结外敌、怎会陷黎民百姓于水火?”慕容喑爬地上,双目通红地看着温玄逐渐远去的背影。 温玄被士兵拽走后,林海嫣凝眉道,“慕容喑,你对温玄收留你感恩戴德,但当年若是他毁了慕容家,你又当如何?” 慕容喑使劲地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与姐夫共处一个屋檐下,已有数十年。他的为人品性,我最是清楚。纵使姐夫并未真爱我姐,但他也断不会干出残害家族之事。” 林海嫣叹气道,“有的人,一朝一夕就能看清。而有的人,穷其一生都难以看清。” 慕容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伤心过度竟晕厥过去。 命人将慕容喑从地上扶起,将之安置妥当后,林海嫣朝着台锦桥和裴裕深深鞠躬道,“此次多谢恩师、台御史相助。” 过了几分钟,裴裕见林海嫣迟迟没有拜谢萧见黎,忍不住提醒道,“今日也多亏太子及时赶来,海嫣也该……” 还未听见林海嫣表态,萧见黎连忙摆首道,“无需多礼,孤与太傅如今已是统一战线,何必言谢?” 裴裕疑惑地看着林海嫣,这短短几日不见,他俩怎么突然就成战友了? 此时台锦桥见萧见黎满面笑容、容光焕发的模样,开始计上心头。他与裴裕虽算不上敌对,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毕竟,裴裕的爱徒林海嫣与太子每日争锋相对,纵使台锦桥心中如何敬佩裴裕,都不敢与裴裕走得太近。 林海嫣清了清嗓子,对裴裕正说道,“嗯……学生与太子殿下确实已然和解。” “难道只是和解吗?”萧见黎听后下意识反问道。 第四十五章 林海嫣愣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学生有幸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半个战友。” 萧见黎见林海嫣有些扭捏,也不便多说,只正色道,“台爱卿,右相既入你大理寺,便由你全权负责,父皇未下旨前,切不可出半点纰漏。” “请殿下放心。”台锦桥告辞离开。 萧见黎见裴裕还停留在原地,恭敬地问道,“孤听闻裴公回京后,每每与父皇畅谈至深夜,不知今日可还要继续?” 裴裕敛眉道,“老夫本想着,那事谈好后便可回去,但没成想确实还需花点功夫。” 听裴裕此话后,萧见黎不禁心生好奇,又问道,“是何事竟让裴公都觉得不好处理?竟花了这许多时日?” 裴裕的口风紧,旁人使劲浑身解数也套不出半个字,裴裕沉思后方启唇道,“此事事关太子殿下,老臣如今也不便多说。” 这不说还好,如今听得裴裕这么一说,萧见黎顿时开始好奇,又追问道,“既然事关孤,裴公不妨提前透露透露,也好让孤在父皇面前有个准备不是?” 裴裕知晓萧见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实在不愿提前透露给萧见黎,正踌躇时,林海嫣正色道,“太子殿下莫要追问了,家师不愿说,那肯定是时机未到。若是等时机到了,家师自然会说。” 所幸林海嫣连忙解围,萧见黎这才作罢,轻轻地“哦”了一声后便默不作声。 裴裕面见宣德帝的时辰将近,故而离去。 等众人散去后,林海嫣逐渐松开自己紧捏的拳头,方松了口气。 “太傅,此事明明是胜券在握,为何你还如此紧张?” 林海嫣摆首道,“微臣只是觉得……若是没有将温玄绳之以法,微臣再无脸面见一人。” 萧见黎听后,安静了许久,欲言又止。 “微臣对之心有歉疚,若是不能讲凶手绳之以法,微臣定夜不能寐。” 萧见黎顺口问道,“那人果真有这么重要?” 林海嫣颔首道,“世间万象,诸人渺若尘埃,但实则不然。”林海嫣抬头朝着熏人的日光,微微举起右手遮挡一部分阳光,而几缕微弱的光芒透过林海嫣的指尖落到萧见黎的手心。 萧见黎将自己的右手慢慢收拢在一起,在地面的阴影上看去,就像萧见黎的右手包裹住林海嫣的手。 “太傅,在你心中……孤重要吗?” 林海嫣稍微一愣,随后嫣然一笑道,“太子殿下不仅于微臣,更于习国来说,都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 萧见黎听后,嘴角一瘪,轻声叹了口气,“孤问的是——你对孤的真实看法,而非因为孤的身份,更无关外物。” 萧见黎正视林海嫣,异常认真地看着林海嫣的眼睛,“你讨厌孤吗?讨厌孤在你身边吗?” 林海嫣眨巴眨巴眼睛,连连点头。 那便是不讨厌了。 萧见黎脑袋飞速地转动,不讨厌在她身边,那便是她心中还是希望他同行的,还是心无忌惮肯将后背交给我。 难不成在不 分卷阅读85 知不觉中,太傅已经喜欢上了孤?! 虽说太傅不习女工,也不爱打扮,还与孤争执了三四年!但……若是她执意真心喜欢孤,孤与她相处相处,问题倒也不大。 “那孤问你,若是朕也遇此不公,太傅可会为孤整治温玄?” 林海嫣脸上的笑意消弥于无形,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袖,咬牙道,“这……就有点难办了。” 萧见黎追问道,“怎么一遇到孤,太傅就难办了?” “其实吧……这就上升到国家大事了,用不着微臣出手,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为太子殿下主持公道!”一国太子被人折了命根子,而这太子又是陛下的独子,那岂不是要动摇国家根本? “话虽如此,但若是以后他们二人远在天边,太傅会为孤做主?” 林海嫣仰视萧见黎,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却也只点头应和道,“自当肝脑涂地。” 萧见黎本以为林海嫣点头应下就好,没成想竟还让她肝脑涂地起来。 肝脑涂地?萧见黎本以为自己在林海嫣心中——只是有几分分量,但不成想自己的分量竟这么重?! “太傅!” “在呢!” “孤不要你对孤肝脑涂地,你管好自己、好好活着就好。”萧见黎含笑道。 “管好自己?” 萧见黎微咳一下,避开林海嫣投来的目光想,“孤本身就武艺卓绝,再加上身边有诸多高手相护,轮不到太傅保护孤的份儿!” “既然如此,太子此前为何还问那些有的没的?” 萧见黎扶额说道,“孤只是随便问问,太傅莫非当了真?” 林海嫣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到底是谁当了真?”之前他横眉紧锁,目光中透露出少有的严肃庄重,好像她稍有不慎、回答错误,萧见黎就会取人性命似的。 如今想来,萧见黎那副模样,刚才委实有点震惊。 林海嫣偷偷瞥眼见萧见黎的嘴角微微上扬,便知道萧见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与此同时她自己也随之安然无恙。 林海嫣垂眸,见萧见黎紧握手掌,随口问道,“太子殿下手中拿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萧见黎轻笑道,“太傅想要吗?” 林海嫣倒是没有多少兴趣,婉拒道,“既然是好东西,太子殿下自个儿留着便是,微臣也不便夺人所爱。” “是吗?”萧见黎见林海嫣正要转身离去,便松开右手,抬脚跟上去,“如今温玄伏诛,太傅怎生还愁眉苦脸?” 林海嫣立即反驳,“微臣心中自然高兴。” 萧见黎含笑道,“你看你自己的眉头,几近未舒展过,还说没有愁眉苦脸?” 林海嫣沉思良久,方开怀大笑道,“太子说的正是,此前往事不可追,既然温玄已经自食恶果,微臣自当心喜才是。” “太傅,孤总觉得裴公进京,不光是为了温玄之事。” 林海嫣抿了抿嘴唇,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的萧见黎,继而正色道,“微臣也不知恩师意图,若是太子实在好奇,还不如当面直问我家恩师。” 萧见黎轻叹道,“孤本来问了,但不想被太傅挡了回来,孤也无可奈何。” 林海嫣突然意识到这事,辩解道,“微臣不过是说了两句,怎生挡了太子殿下的道儿?”林海嫣顿了顿,复而轻笑道,“凭太子殿下这秉性,怎么突然在乎别人的意见?微臣倒是头一次看见。” “那太傅说说,孤在你心中是什么秉性?”萧见黎闷声道。 什么秉性? 但凡萧见黎下定决心,他就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刚愎自用?固执己见? 这些词语自然不可能说出来的。 林海嫣敛眉道,“微臣只是认为,太子不是从善如流之人。” 萧见黎也不好多说,诚然,林海嫣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愿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判断,也不愿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那太傅觉得孤这样不对?”萧见黎的头稍微向林海嫣一偏,郑重地问道。 林海嫣摆首道,“世间没有对错之分,只是每人不能保证行无差池。” 萧见黎会意,轻微地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大可询问微臣。微臣虽然年纪不大,但对各方面都略有涉猎。” 萧见黎想也没想,直接问道,“那风情月意呢?” “啊?”林海嫣顿时愣在原地,手心上不禁冒出点滴汗水,转而又正色道,“若是太子果真有难处,微臣也是可以效劳的。” 林海嫣轻咬嘴唇,“只不过微臣有一事不明。” “太傅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自己不擅风情月意,为何反倒一开始想帮微臣处理婚事?” 萧见黎听后,顿时笑出声来,“无妨无妨,孤虽然经验少,但挑人的眼力万中无一,太傅要不试试?” 林海嫣笑着摇头,“罢了,既然太 分卷阅读86 子殿下如此自信,微臣也不好再说。”林海嫣想了半天,突然感觉不对劲,“太子殿下如今可有意中人了?” 萧见黎一愣,“没……没有。” “太子殿下无需紧张,微臣只是顺口问问,并非特意打听。” 萧见黎为自己辩护道,“孤没有紧张。” 还未等萧见黎说完,林海嫣忙不迭地回答道,“太子殿下说的甚是。” 见萧见黎正要开口,林海嫣又问道,“太子殿下果真要让微臣——照看你的风情月意?” 林海嫣说完,才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歧义,故而又解释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往后的风情月意恐怕是成群结队。倘若要让微臣一人照看,可能有些困难。” 成群结队? 萧见黎凝眉注视林海嫣,她怎么会有这种误解? 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日在茶舍,听到他与温寒漪的传言。 这时,萧见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整顿那家茶舍。 林海嫣见萧见黎急冲冲地离开,问道,“太子殿下要做什么?” “孤去一趟东宫旁边的茶舍。” “去茶舍作甚?”林海嫣一边念叨着,一边急忙跟上萧见黎的步伐,“太子殿下莫要去了。” 萧见黎闷声道,“那茶舍私传谣言,任凭那茶舍对孤指手画点?遇到此事,孤焉能袖手旁观?” 林海嫣劝解道,“太子殿下消消气,此事让手下人处理则可……” 说了许多话,萧见黎的步伐没有停留半步,林海嫣实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太子殿下饿了吧,不如我们吃点儿?” 萧见黎蓦然回首,“吃你做的东西吗?” 良久后,林海嫣才从牙缝中憋出两个字,“也可以。” “太傅!你经常说,君子远庖厨,为何突然想下厨?” 林海嫣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含笑道,“微臣实在是饿了。” 萧见黎止住步伐,“你自己去吃吧,孤还有点儿事。” 什么事儿?不就是去砸场子的吗? 砸场子事小,要是在那茶舍里面发现什么不可见人的话本子,事情可就大了。 只见萧见黎正要转身离去,林海嫣急忙抓住萧见黎的衣袖。他的步子很大,速度也快,稍有不慎就落下不远距离。 萧见黎垂眸见林海嫣轻扯自己的衣袖,含笑道,“太傅这是做甚?” 林海嫣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扯了萧见黎的衣袖,微微垂下脑袋,眼睛上浓密的睫毛落下两团小小的阴影,她上前走了一步、又靠近萧见黎几分,继而用手轻拍他的衣袖,假意说道,“先慢着,这儿有灰。”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准备收尾啦,这几天日更到完结哦 第四十六章 然后,林海嫣又假装给萧见黎拍了拍灰尘,“太子殿下最爱洁净,这自然是断不能忍受的。” “那便劳烦太傅了。” 林海嫣不小心与萧见黎对视,看到他目光灼灼,便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小事一桩。” 萧见黎抿嘴笑道,“太傅心中若是有事,大可以直接告诉孤。就如同当日我二人在太和酒楼时,若不是那屏风倒了,太傅没有亲耳听到孤的诚意,我二人恐怕现在仍旧不是盟友。” “微臣自然知道交流沟通的重要性,只是……”有些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林海嫣正想辩解时,恰巧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赶来,对萧见黎禀报。 “孤还得进宫,今日就作罢吧。”萧见黎见林海嫣松了口气,“你既然饿了,那便找家酒楼吃些吧。” 萧见黎正要示意黄门离开,却听得林海嫣嘟囔道,“太子殿下和微臣一起去吧。” 尽管声音细若蚊蝇,但萧见黎仍旧听得一清二楚,险些失神,复而转身道,又问了一次,“太傅说什么?” 林海嫣摇头,不好意思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那个……微臣身上没钱。” 萧见黎给身边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那小黄门掏出一个金黄色的钱袋子给林海嫣。 “孤今日正好进宫,便顺道告诉父皇——给你多加俸禄。” 林海嫣心中喜不自胜,“既如此,微臣谢过太子殿下,改日微臣再将钱袋归还您。” 萧见黎忍俊不禁,“此前的俸禄委实少了些,怕是连吃食都不够。这钱袋子,你索性自己拿着,不必归还。” “听太子这意思,倒像是微臣很能吃似的。”林海嫣打趣儿道。 “没有,于孤而言,太傅是极好养活的。”萧见黎也随之笑道。 好养活? 萧见黎是对这三字有什么误解吗? 林海嫣都觉得自己很费钱,他是怎么觉得她好养活的? 她自来到这里后,除却官袍,将原主的衣服物件通通换了一遍。每每看得 分卷阅读87 上眼的衣物,价钱都不低,故而最近朝廷发的俸禄几近用的一干二净。 不对,萧见黎为何要用“好养活”三个字形容自己? “太傅虽然比以往多花费了,但仍旧如九牛一毛。”萧见黎轻笑道,“太傅还是应对自己好些。” 林海嫣恭敬道,“臣不如太子想得开。” 诸多朝廷事务理应由太子萧见黎处理,但他总是推托,将繁杂政务交给手下人做。除非火烧眉毛,他才会亲自上阵。 萧见黎稍微偏了偏头,嘴角微微上翘,“太傅说的正是,孤以后尽量多听听他人意见。” 小黄门见太子和林海嫣说个没完没了,忍不住提醒道,“太子殿下,您得要进宫了。” 萧见黎敛眉道,“今日不便,孤先走了。” 林海嫣送走萧见黎后,又赶紧来到东宫旁的茶舍中。 一刚到茶舍,茶舍中的小厮上前招呼,“姑娘还想买什么话本?” 林海嫣曾在此买了两本,只冷不丁地说,“只要有关太子殿下的话本,立即焚烧。” 那小厮心疑道,“姑娘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话已至此,该如何做,你们自己看着办。”林海嫣透过窗户看向东宫,“若是不即刻销毁,莫要等到太子殿下今日回东宫时,顺便毁了你们整个茶舍。” 小厮听后,忙不迭应声道,“好勒,我这就问问我家主子。” 几分钟后,那小厮抱了数十卷话本出来,“姑娘既然来了,不如随意挑几样?反正这是都是要烧的东西,确实有点可惜。” 林海嫣上前,看到一卷话本上画有几簇娇嫩动人的海棠,看着甚是好看,便想也不想地拿了起来。 “姑娘真是好眼力。” 林海嫣问,“怎么说?” 那小厮轻声说,“姑娘回去看完,就知道了。” “你赶紧将这些都烧了。” …… 虽说宣德帝时常召见萧见黎,但萧见黎每次都漫不经心,故而每次宣德帝留他的时间都不多。 但今日结束得实在太快,没过一刻就看到萧见黎走出大殿。 出了大内皇宫,小黄门试探问道,“太子殿下今日可有急事?” 萧见黎随口答道,“父皇找孤问的那些事儿,着实无聊,孤得要留着力气……干点大事。” 小黄门将自己的头埋低,深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你去召集东宫府卫。” “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萧见黎正色道,“整顿京城。” 小黄门心中惊讶不已,太子对政务一向不上心,连面对陛下的提问、回答地都是有气无力。 今日怎生突然想起做点儿利国利民的好事?! 等集结好府兵后,太子领着府兵闯入了旁边的茶舍。 小黄门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太子这根本就是去砸场子的! 看来,太子不愧是原来的那个太子。 但问题又来了,太子既然是去砸场子的,但以太子一人之武功,足够将他们整个茶舍掀了。 萧见黎领着几十个府兵闯入茶舍,里面正在听说书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皆起身离开。 饶是太子没有说一个字,但见他如此气势汹汹地走来,众人便知道这是出了大事儿。 “太子殿下,您这是……有何贵干啊?”茶舍的老板心虚地上前。 “听说,这茶舍中流传不实流言?”萧见黎轻笑一声,“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这流言竟传到孤身上了,孤便不能做事不理了。” 这话换个意思就是——你家茶舍随便造谣任何人,本太子没有闲心管。但若是造谣到萧见黎身上,你家茶舍就完了。 还未等那人开口,萧见黎一声令下,“搜!” 此时,那小黄门才意识到这么多府兵不是用来打架的,而是来搜查东西的。 茶舍老板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刚刚有人前来提点,如若不然,一旦太子搜查到了那些东西,这个茶舍怕是难辞其咎。 东宫府兵搜寻了半天,都未找到有关太子的话本。 正当萧见黎觉得不可思议时,一个士兵回禀道,“属下并未找到话本诽谤太子殿下,倒是找到有关当朝太傅的话本。” 虽说萧见黎此次前来本是为寻找证据,以茶舍造谣当朝太子之罪关入大牢。 “拿来。” 那士兵见萧见黎紧抿嘴唇,眉头横成一条直接,也只好颤颤巍巍地将手中话本递给萧见黎。 萧见黎一把抓过那话本,随意地翻了几页,只见里面写满林海嫣和袁清邪的八卦?! “这是谁写的?”萧见黎的脸色愈发难看,复而镇定道,“当朝太傅也是尔等可以造次 的?” 那茶舍老板本以为没有查出太子的八卦,便可相安无事。但没成想,太子搜出有关太傅的话本后,脸上竟然怒容更甚? 分卷阅读88 茶舍老板眼看形势不对,急忙找来写话本的先生。 写话本的先生面戴黑色纱巾,一身青衣踏来。眼见茶舍被府兵包围,心知大事不妙。 茶社老板见那先生一脸幽怨地看自己,也无计可施。为今之计,只有卸磨杀驴,让那人自求多福了,“太子殿下,您手中的话本就是这人写的。” 萧见黎摒退众人,只留那话本先生一人在屋内,冷声问,“世间许多人,你为何造谣林太傅和袁清邪?” 话本先生颤抖着声音问道,“太子殿下想听实话吗?” 萧见黎颔首,“孤无需你用假话唬弄。” “那草民可就说了啊。”话本先生娓娓道来,“当朝太傅在崇文馆中讲论经文,年近十六七岁,正值谈婚论嫁的好时候。恰逢这届会试的状元袁清邪一表人才,才学卓绝,与太傅甚是匹配。” “匹配?”萧见黎被气得笑出声来,“真是岂有此理。” 萧见黎不笑还好,这样一笑,那话本先生瑟瑟发抖起来。 “你为何不选择别人呢?偏偏要选择袁清邪?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萧见黎甚为不解,若是谈及才学,他或许比不上袁清邪。虽然袁清邪样貌清秀,但若是论及样貌,萧见黎势在必得。 却不料话本先生点头,“袁状元的样貌确实不错,尤其在这届考生中。” 萧见黎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又反问道,“他的样貌算不错,那孤呢?” 话本先生一愣,顿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后答道,“太子殿下自然是天人之际,旁人怎可轻易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阿谀奉承之话,孤听惯了。”萧见黎越想越不对劲,突然高呼道,“不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正当那话本先生好奇不已时,只听得萧见黎喃喃自语道,“连袁清邪的都有了,怎么没有孤呢?” 那话本先生本想装作没听见时,不料萧见黎顺势抽出腰间利刃,放在那先生的脖子上。 “孤问你话呢?老实回答!” 那话本先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慌了神,忙不迭求饶道,“太子殿下大人大量,饶过小的吧。” 萧见黎不耐烦地问道,“孤再问你一遍,有没有太傅和……其他人的话本?” “这个嘛……” 萧见黎听话本先生口齿不清,又将手中利刃靠近他脖颈几寸,开始老泪纵横道,“太子殿下饶命啊……草民不知道您口中的别人是谁?” 萧见黎挑眉道,“比如孤呢?” 听到此话后,那话本先生顿时吓得半死,谁都知道太子此番兴师动众来茶舍的目的。 若是太子知道茶舍中有此类话本,不就直接验证茶舍流传储君谣言,不就坐实罪证? “那定是没有的。” 见那话本先生说地格外肯定,萧见黎更加疑惑,“这又是为何?” “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草民怎敢私下造次?” 萧见黎哂笑道,“那当初孤和温寒漪的谣言是何处传出来的?”萧见黎用手轻轻弹了弹手中宝剑,顿时发生清脆的剑声,“当着孤的面,你还有说谎话的余地?” 话本先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忍痛说道,“草民有罪!” “那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茶舍中的确出过太子殿下和林太傅的……话本,草民本想着二位积怨已久,想来京中没多少人买。” 萧见黎听后,神情莫名缓和了些,又问道,“那结果呢?” 话本先生拍腿道,“草民从未想过,这话本竟卖地好极了。” “那比起林太傅和袁清邪呢?” “多卖出一倍有余呢。”话本先生得意洋洋地说道,说完后才收敛神色、小心翼翼地看向萧见黎。 第四十七章 本以为太子会怒不可遏,却意外发现这位气势汹汹的太子殿下不但没有面带怒容、反而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萧见黎轻笑道,“给孤拿来瞧瞧。” “这可就为难草民了,那些东西早已卖出去了。” “无妨,让人将之找回来,不就是了?” 话本先生尴尬地说道,“这种私密的东西,一旦卖出去,就不好收回来了。” 萧见黎一愣,疑惑道,“私密?” 话本先生本不想说出这个秘密,当初因林太傅和太子的话本卖得不错,他又追加写了一本。诚然,这本追加的话本,就是极其私密的。 饶是萧见黎再怎么迟钝,也想到了一些不该想到的东西。 想着想着,竟出了神…… 话本先生看萧见黎的脸上出现一层绯红,便知道太子已然猜中了。 那先生度日如年地跪在地上,害怕萧见黎一个变脸、直接把他杀了,等了许久,这才听得萧见黎幽幽说道,“起来吧。” “算了,这种东西销毁了也 分卷阅读89 是极好的。只不过……”萧见黎沉思良久,方启唇问道,“这东西当真卖完了?” “听说今日,那本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买走了。若是太子殿下早来两个时辰,这东西还在。” 萧见黎煞是意外,“小姑娘也看那东西?孤今日算长见识了。” 话本先生颔首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罢了,你也下去吧。”萧见黎说罢,直接唤随行府兵离开茶舍。 见那话本先生离去的背影,萧见黎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便多问了一句,“你为何刚才一直捏着嗓子说话?若非身染风寒,就是故意掩盖自己的嗓音,对么?” 话本先生置若罔闻,仍旧急匆匆地向前走,意欲逃离是非之地。 “孤问你话!”萧见黎纵身一跃,直接飞到那人面前,挑剑掀开那人脸上的黑色面纱。 …… 黑色的面纱被挑在地上,那人下意识偏头,不让萧见黎看到真实面容。 虽说萧见黎只能看到半张脸,但因实在太过熟悉,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 二人面面相觑良久后,萧见黎冷声问道,“萧见薇,你玩够没有?” 萧见薇是太子萧见黎的亲生妹妹,也是习国唯一的公主。封地颍州,与赵国相邻,远离京城。 宣德帝和林皇后自然不想女儿的封地这么远,但奈何开元公主热衷颍州的万里袤土和宝马良驹,哭哭哀求了多日、这才得了颍州这块封地。 开元行事雷厉风行,说话也说一不二。市坊中有人对此颇为感叹,说这位开元公主若是个男儿身,太子之位定轮不到萧见黎坐。 但众人不知,萧见薇除却表面的果决,私下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癖好。 萧见薇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已经够好了,但还是被自家亲哥认出,便扯下嘴上的胡子,“太子哥哥还是这么……” “若是父皇母后得知你写这些,你会如何?”萧见黎冷晲道,“既然大老远从颍州赶来京城,为何还隐身于此地?为何不直接回宫?” “你妹妹我活这么大,就这么点儿爱好。太子哥哥也要剥夺了去不成?”萧见薇颇有闲情逸致地玩弄自己的指甲,“况且,你也看到了,我其实挺不错,不是吗?” 萧见黎煞是无奈,“快些回宫拜见父皇母后吧。” 萧见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太子哥哥可要好生守护这个秘密,妹妹我也掩饰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也难怪,萧见薇在那境地,也不愿告状自己的真实身份。 “怎么?去了一趟颍州,翅膀硬了,就敢威胁你哥了?” 萧见薇噗嗤一笑,“好了,妹妹我知道纵然我不说,太子哥哥也会为我保密。” 萧见薇的脸上虽然笑着,但内心实则慌张不已。她巴不得翻边京城,也要把此前售出的话本销毁掉。 被哥哥发现自己乱拉郎,该怎么办? 若只是简单的拉郎就罢了,关键是最新写的那话本中里面的内容,有些……不可言说。 萧见薇正要落荒而逃,却又被萧见黎唤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喜欢当媒婆?” 萧见薇举起自己的双手,保证道,“我发誓,这个我真没有。至于我写的那些东西……都是众人想看的,我只是代劳。”说罢,萧见薇立马抬腿跑出茶舍,“我先回宫拜见父皇母后啦!” …… 萧见黎在茶舍中沏了一壶茶,细细品茗了一番后,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些,这才走出茶舍。 一看太子殿下终于走出茶舍,那茶社老板顿时欢天喜地、喜笑颜开,就差没当众放一顿欢送太子离开了。 小黄门本在茶舍外面守着,看到萧见黎走出后,看到萧见黎神色怡然,眼中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连忙跟了上去,“太子殿下此番可有收获?” “没有。” 小黄门很是纳闷,太子既然辛苦跑了一趟,如今却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收获,他为何……还一副乐得自在的表情?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太子殿下可否知道了什么趣事?” “也没有。”萧见黎正色道,“虽没有什么好事,但孤今日心情不错。” 太子的心情能不好吗? 眼前的萧见黎眉眼俱笑、嘴角也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甚好。 “今日你们不用值守了,这月例银发下去吧。” 小黄门连忙应声,“谢过太子殿下。” 众人平白无故地多出一天休假,又早早得到例银,正好潇洒快活一天,自然心喜。 …… 话说林海嫣提前萧见黎一步赶到茶舍,故而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 林海嫣离开茶舍后,便来到海文报馆。虽说发财这人办事利索,但海文报馆传递的毕竟是机密消息,不好做大,如今也鲜少有生意。 远远看见发财蹲坐在海文报馆门口, 分卷阅读90 手上拿着个蒲叶扇子,颇为惆怅地仰望天空。 发财时不时叹息,想来这次的海文报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办了一个多月,不仅没有任何盈利,还不断处于亏损状态。 饶是发财再怎么知道营业初期不可能挣钱,但一连干了一个月,他每天面对账本上日复一日的亏损,不禁焦头烂额。 “发财!” 发财连忙站起来,脸上充斥着止不住的忧心。 林海嫣知晓海文报馆面临的现状,也心知这类传递机密信息的报馆,前期需要大量的积累和投资。 “我想好了,与其花费太多心思在传递信息上,不如先另找个挣钱的途径。” 发财疑惑道,“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林海嫣正色道,“虽然我在崇文馆内讲授经文多年,但我并不热衷此事。故而我决定辞退崇文馆一切事宜,日后由我坐镇海文报馆。” 这么一说,发财心中困惑更甚。 林海嫣在崇文馆当的可是教学先生,受人敬仰,如今士农工商阶级划分苛刻。弃商从文者不可胜数,但弃文从商者倒是少见。 林海嫣若是普通的读书人就罢了,但她毕竟是一国太傅,怎可轻易做出此等决定? 发财满脑疑问,林太傅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本以为海文报馆只是林海嫣想要发展的副业,但现在她竟然要为了海文报馆……抛弃她的主业? 只有唯一一种解释,那就是林太傅实在是……太缺钱了! “发财,我已想好另一种方式。等我们将海文报馆发扬光大后,有了一定基础,再发展它报馆的作用也不迟……” 林海嫣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发财几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发财一心想着,太傅真是太惨了! 林太傅甚爱经文,但因为家中穷困潦倒,故而只好忍痛割爱、弃文从商。这么一来,非但林太傅不能追逐心中所想,就连朝廷也要损失一员能臣。 自此,崇文馆学子将再也听不到林太傅的谆谆教诲,那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发财自己虽没有读过书,但知道读书对我重要性,故而对林海嫣是打心眼儿的佩服。 一听得林海嫣以后不愿去崇文馆,心中顿生荒凉。发财心中虽想海文报馆越来越好,但他并不想让林海嫣以牺牲自己的意愿为代价。 “主子啊,其实您也不必这样,对于海文报馆来说,还是崇文馆要紧。” 虽然这两个都有一个“馆”字,但级别可是云泥之别,一个朝廷指定高等学馆,而另一个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作坊罢了。 发财看林海嫣意志坚决,又劝道,“小的觉得,崇文馆不能没有您。” 林海嫣听后淡然一笑,“怎么就不能没有我了?我离开崇文馆后,自然会找人接手。” “主子准备找何人呢?”发财仍旧不放心,林太傅手中的事务,岂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的? “台路啊,正好他是从崇文馆中出来的,这次殿试又是第一,让他接手崇文馆最合适不过。” 发财本对这届考生不熟悉,但此前在尚书府时,听得王雪澜说过几次台路,顿时错愕在原地。 “主子说的,可是小姐口中常说的台公子?” 林海嫣颔首,复而又叹息道,“也不知我这么安排,将台路推入崇文馆后,以后必定诸事缠身。”林海嫣略微一顿,“也不知雪澜会不会怨我?” 林海嫣知道王雪澜心仪台路,若是换作寻常人家,自然希望心上人飞黄腾达、仕途顺遂。 但王雪澜就不同了。 王雪澜的亲爹王邺本就是户部尚书,家中财富又多如牛毛。比起陪伴来说,财富地位或许不足一提。 “他俩倒是登对,不仅郎才女貌,而且还门当户对。” 发财不禁也点头附和,但又嘀嘀咕咕道,“但是尚书大人和御史大人并不交好。” 林海嫣摇头道,“常人还说御史大人和家师有恩怨,但我瞧着,他们倒是极好的。” “主子,你会和小姐说吗?” 林海嫣颔首,“那是自然,等我将台路在崇文馆安顿好后,我便可全心全意投入这里。” 发财执拗不过,只好应声道,“那主子去忙吧,发财在这儿守着就是。” 台路初入仕途,不可能接手林海嫣的一切事宜。但只要有人稍微带上一些时日,以台路的能力,完全接管崇文馆也指日可待。 虽说这事事关台路,但林海嫣还是想找王雪澜商议一番。 因天色已晚,林海嫣不便直接去尚书府找王雪澜,只好等到第二天。 月色如水,清冷的月辉洒落在青石板上,铺上一层晶莹的星点。 林海嫣躺在床上,夜里辗转反侧。 许是夏日天气炎热,她觉得胸闷口燥,便起身倒了一杯清茶、润润嗓子。林海嫣将屋内的窗户打开,一阵暖风扑面而来。 林海嫣看窗外的一轮圆月,此时虽然早已困顿不堪, 分卷阅读91 但实在无法安然入睡。 林海嫣掏出今日在茶舍得来的话本,看见上面精美的海棠,叹息一声,“还是春日百花盛开、万物繁盛啊!” 不少大户人家院内有自家的冰窖,屋内也摆有冰盆,故而未受夏日之苦。 但太傅府中却没有,而在市集上卖的冰质量参次不齐不说,而且还价格不菲,寻常人家消费不起。 萧见黎说了好几次,要向宣德帝说给她增俸禄,但这么就过去,硬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林海嫣下定决心,若是宣德帝还没有下发俸禄,她明日必定拦下萧见黎、找他问个明白。 林海嫣百无聊奈,随意翻开手中话本,只见第一页是它的书名。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第四十八章 一晃几个月过去,细密的雪珠子从天而降,一溜的宫灯高悬在房檐上。 天色渐晚,一辆马车在迷滂的光照下奔离皇城。萧见黎站在城墙上,看着愈来愈远的马车,心中思绪万千。 萧见黎手中攥着一张诏书,走进暗沉沉的一片殿宇。虽说对于父皇母后离开这事儿,萧见黎很早就已经预料到。但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走得如此匆忙,特意寻了个寂寥无声的夜晚,没有分列两侧送别的宫人,没有假意挽留的臣子。 这江山的重担终究是落到他身上了吗?萧见黎并非不愿担责,只是这偌大的皇宫,一时变得寂静起来。 不知不觉,萧见黎已然走到了太傅府门口。怎生突然走到这里来了?眼见太傅府中间没有一点光亮,林海嫣想来定是睡着了。 想了许久后,萧见黎又慢悠悠地回到皇宫,坐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中。不久后,一公公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公公环视四周,发现周围并无一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不见了。” “孤知道。”萧见黎淡淡道,萧见黎瞥了那公公一眼,“你还有何事?还不走?” 公公急道,“就在刚才,温玄从牢狱中逃出去了。温玄与他的旧部里应外合……” “什么?”萧见黎猛然一拍桌案,竟直接将那桌案劈成两半,“刑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那公公见萧见黎发怒,不由得瑟瑟发抖、良久说不出一个字。 萧见黎并未多说,直接提剑走向刑部大牢,只见刑部灯火通明,而刑部外面的人影攒动,将士正在搜查各个地方。 萧见黎走进此前关押温玄的刑部大牢,只见那间牢房血迹斑驳,想来是别人拖着温玄的时候,故而他的鲜血流了一路。循着血迹走出去,只见刚出牢房时,血迹已然全然消失,而且看这血迹已经干了,已然过了许多时辰,想来那些人走了很久了。 “城门口何时打开的?” 萧见黎话音刚落,猛然想到今日也是父皇母后出宫的日子、故而原本封闭的城门才打开了一阵子。父皇母后出宫鲜少有人知道,除却守备城门的将士,几乎没有人知道。而温玄的旧部特意找到机会,将温玄送出京城。 萧见黎捏紧拳头,“温玄旧部一日不除,孤一日难安。”萧见黎直接策马前行,披星戴月循着车辙而行。 还未等萧见黎走出城门没有一刻,便有暗卫追上萧见黎,“太子殿下,穷寇莫追,太子殿下无需自己追,如今宫中无人镇守,还望太子殿下早日回宫,以免宫中动荡。” 萧见黎叹了口气,只好扭转马头,回到宫中。若是父皇母后还在宫中,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行事,但如今不同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你们快去,务必将温玄拿下!”萧见黎特意将自己得力暗卫派出擒拿温玄。 次日清晨,萧见黎并未举行登基大典,而是直接接管朝廷政务。他向来不喜欢那些虚浮的礼仪,故而直接下了对温玄的通缉令,并且直接将城门守备军将领统统换了个干净。 林海嫣得知昨夜温玄越狱,不禁也焦急万分。如今萧见黎刚登基,朝政着实还不稳定,眼下又出了这事,想来萧见黎的心情必定极差,故而林海嫣也没有主动找过萧见黎。 但下朝后,萧见黎特地将林海嫣留下,温声道,“你觉得孤今日安排怎么样?” “陛下的处置没有任何问题,守备军中的确有内鬼,但是陛下行事过于偏激,也不怕这些将领心生不满?”林海嫣委婉地说道,萧见黎行事太过自信,而且的确有些偏激。虽说这样的确能有效控制形势,但终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若是他们心生不满,就给孤憋在心里,不满也得给孤受着。” 林海嫣听后不禁胆战心惊,仍旧神色清明地说道,“若是陛下没事,微臣就告退了。”说罢,还未等到萧见黎起唇,林海嫣直接转身离开大殿。 回到自家房中,林海嫣端坐在正堂上,拿起宣笔沉思许久后,才动笔写下辞官信。如今萧见黎登上帝位,虽说这段日子她和萧见黎的关系缓和不少,但终究还是个隐患。况且萧见黎这人有时候喜怒无常、着实让人摸不着头 分卷阅读92 脑。 常人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林海嫣决定归隐他乡,眼下这个朝堂她不想呆下去。林海嫣将信纸写好后,将之封装好,仰头看了一眼蓝得发绿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次日朝堂上,朝廷禀明已经擒拿住温玄,正当萧见黎要处置温玄时,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身在远方的演王起兵造反。 演王早有异心、这一点萧见黎早就知晓,但演王如今年近四十,为人有些懦弱,理应干不出造反之事。眼下造反,无非是觉得萧见黎刚登基、如今根基还不稳、故而想趁乱获利。 按照演王这性子,也不知谁给他的胆子,竟敢这般和朝廷作对。经过一番打探后,才知道温寒漪嫁给演王后,演王的幕僚告知此时的温寒漪并非温玄之女,而只是一个冒牌货。演王本就心中不悦,加之旁人不断在他耳边冷言冷语,对温玄愈发不满。 此前温玄被劫走,其中也有演王的手笔,因为演王也想要温玄的命。 萧见黎派台路出征,虽说萧见黎刚登基,但习国兵强马壮。演王此事一出,周边的驻守将军立即起了警惕心。单凭周边守备军的力量,想来也是可以截杀演王的,但萧见黎仍旧派了台路前去。一则可以直接剿灭演王所有势力,二是向天下百姓表明自己的态度、 巡视一圈后,萧见黎略一皱眉,发现在朝堂上并没有发现林海嫣。待众臣走后,萧见黎问道,“太傅今日怎生没上朝?” “回陛下,太傅留了封信给陛下。” 萧见黎接过那信,读完后将那信压在自己手中,“太傅人如今在哪里?可有人同行?” 公公回应道,“太傅轻装离城,与此同时,王家小姐也不在府中,料想她与太傅一同出城了。” 萧见黎原本一看到林海嫣独自离开京城,本是怒不可遏,但一想到林海嫣自己独自离京,心中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他不禁开始有些担心。一个女孩子在外总是不安全的,而且林海嫣自己本就不会武功。如今听得王雪澜和林海嫣同行,心中安下心来。 “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太傅,若是太傅出了事,他们便提头来见。”萧见黎准备阖眼休息,但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总会浮现出林海嫣的音容笑貌。 两个时辰后,台路出发,萧见黎本想在台路临行前叮嘱几句,但眼见台路正在和王雪澜交谈,想来王雪澜正在为台路送行。但此前才听闻王雪澜和林海嫣一起离京,如今又看到王雪澜还在皇宫,不禁有些发怵。 原本萧见黎本想找台路,如今见得此情形,瞬间改变主意,连忙将王雪澜找来,问道,“你可知道林太傅去了哪里?” 王雪澜说道,“海嫣前往敬州去了。” “敬州?”萧见黎略微一愣,“太傅为何突然辞官归隐?又为何去了敬州?” 王雪澜咬了咬嘴唇,沉思良久后才轻轻说道,“海嫣为何辞官,陛下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说吧。” 王雪澜轻声道,“此前海嫣本就和陛下不对付,如今陛下登基,她自然不好再呆在朝中的。海嫣也是想了许久后,才做出的决定。” 萧见黎本以为林海嫣离开是因为厌倦朝堂,这才选择归隐。如今听见萧见黎这么说,不禁心生一颤。这么久了,她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竟然还觉得自己当他是死对头?还是说她不敢正视自己? “太傅一个人走的?” 王雪澜颔首,“正是。” 萧见黎的心猛然被揪了一下,轻拂衣袖离开。 待王雪澜离开后,萧见黎的神色慢慢暗淡下来,宫殿描金绘彩、门前两侧各一尊金铜狮子,瑶光殿掩照在月光弥散的夜色中。崔嵬的宫殿如巨兽盘踞在高台上,明黄的琉璃瓦衬着赤红的宫墙。 萧见黎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免,第二日早晨脑袋也有些晕沉沉的。 萧见薇得知亲哥哥即位后,四处游玩后便回到宫中,却见得自家哥哥垂头丧气的模样,越发不解,“哥,听闻演王叛乱了?眼见你神色恍惚,难不成是因为担忧演王之事?按理说不应该啊,演王的兵力才多少,朝廷派的军队稳赢。而且按照哥的个性,不会因为此事烦忧。” “见薇,你想去敬州吗?” 萧见薇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本和他说着演王之事,却不想他直接突然问自己是否去敬州? “什么?我去敬州作甚?” 萧见黎默不作声,私下寂静无声,就连空气都是安静的,“林太傅一人去了敬州,孤觉得你要不去看看?” 萧见薇顿时笑出声来,坦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你想让我帮你追嫂子?” “不要乱说。”萧见黎神色略有慌乱,虽说自己心中的确心仪林海嫣,但是却不想被萧见薇说中心事。 “我怎么乱说呢?若说海嫣姐姐只是太傅,她既然辞官归隐,为何还让我去陪她?”萧见薇见萧见黎正要反驳,连忙打断萧见黎,“我知道皇兄你现在不便离开京城,但是你既然担心她,难道不应该自己主动去吗?” 萧 分卷阅读93 见黎略一沉吟,而后挥一挥手,“罢了,你若是不愿意去就算了,孤已经派人去暗中保护她了。” “保护归保护,但是不能让海嫣姐姐回来啊!皇帝哥哥的心思,也不必瞒着我,我还能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一眼就能看穿,况且你表现得都如此明显了。”萧见薇正色道,“皇帝哥哥,要不你随我去一趟敬州吧,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的呀!” “你说孤去追林太傅?”萧见黎不可思议道。 萧见薇叹了口气,“我的傻哥哥啊,温玄被劫走,你都能立马冲出皇宫;现如今海嫣远在天边,你都能迟疑这么久?难怪母后此前写信让我回京。” 萧见黎不知如何作答,正在此时,一个随从急匆匆地上前,“陛下不好了,我军的行军路线被人泄露,中了埋伏。” “行军路线泄露?”萧见黎眉头紧蹙,连忙翻出行军官员名单。提前知晓行军路线的人并不多,仔细斟酌筛查一番后,萧见黎找出可疑的三人。 演王那么怕事的人竟也会叛乱,无非是因为军中出了叛徒,如若不尽快找出此人,恐怕会引起人心惶惶。 萧见黎的目光停留在那三个名字许久,思索许久后手指轻轻摁住其中的一个名字——慕容喑。 这三人之中除却慕容喑,其余二人与演王都没有直接关系,但慕容喑不同。慕容喑名义上的叔父正是温玄,而此前温玄被人劫出刑部大牢,其中就有演王的手笔。 然而慕容喑身体残疾、终生不能再站起来,虽说胸有大志、后来成为军师,但这人实在难以看透。萧见黎抬眼瞧了远处的宫殿,“敬州好像也不远,若是孤请林太傅陪孤一同查明此事,想来林太傅应该会再次出山吧。” 萧见薇在一旁不禁感叹道,“哥,你都已经怀疑慕容喑了,为何还要去敬州让海嫣姐姐一同调查?”话音未落,萧见薇不禁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来你想借着这个机会接回海嫣姐姐?” 眼见萧见黎默不作声,萧见薇喜笑颜开,顿悟道,“没想到我哥还挺厉害的,你这番去敬州,一则可以揪出内奸,二则接回海嫣姐姐,简直是一箭双雕!” “并不是厉害,只是孤此番去敬州,总得要一个理由。”萧见黎此前本一直犹豫,敬州虽说距京城不算远,但去一趟最少也得三天。 “我陪哥前去敬州吧。”萧见薇开始鼓舞萧见黎,“事到如今,也不需藏着掖着了,我相信你!” 萧见黎紧抿着薄唇、站立在殿中,整个人如亭亭修竹,“不消多说,那是必定的!孤去一趟敬州,必定将太傅接回来。” “那为何海嫣姐姐在你登基后、会直接辞官归隐呢?” 听此疑问,萧见黎微咳一声,“太傅和孤置气呢,问题也不大。孤去一趟敬州、同太傅说道说道,她定会回心转意的。” 第四十九章 午后蝉鸣不断,被日光烤炙的水气恍惚飘渺,远方的山峰在烈日下愈加青翠。天心偏一大块朗朗无云,仿佛被雨水洗过一般澄澈。 林海嫣躺在太师椅上,在庭院老槐树下晒着太阳。不一会儿,隔壁的老阿嬷轻扣了房门,“小姑娘,小姑娘在吗?” 林海嫣起身,打开房门,只见这老阿嬷手上提着一篮子鸡蛋,乐呵呵地笑道,“小姑娘啊,适逢我家摆了一桌子菜,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好呀。”林海嫣做饭本就不好,自己做了几天饭后就吃腻了,“那就麻烦阿嬷了。” 和老阿嬷来到房中后,阿嬷准备了许多菜肴。 “阿嬷,你做的菜肴闻着真香。” 老阿嬷叹了口气,“孩子,你一个人住在对面吗?家里的柴火是你自己劈的?” “实不相瞒,我家中的柴火并不多,并不时常做饭。” 老阿嬷望着一眼身旁的孙子,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望儿,你日后劈柴的时候顺便也给这小姑娘送点儿,她一个人柔柔弱弱的,也怪可怜的。” 那少年点点头,“望儿知道了。”望儿看向林海嫣,只见林海嫣眉毛如柳叶弯弯,一双杏眼乌黑亮丽,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次日,林海嫣从街上买了身衣服送给老阿嬷,此时,正巧望儿背着一筐柴火。 林海嫣连忙谢过望儿,请他将那筐柴火放下,“谢谢你呀!” 正在此时,门口出现一袭水色轻纱锦袍的织金白衣,林海嫣看去,只见此人正是萧见黎。 策马而行约莫三天后,萧见黎才来到敬州。花了一些银子后,不一会儿便打听到林海嫣。 萧见黎鸦羽般的头发用发冠束着,一双多情而又带着些许魅惑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但眼中的冷色暴露了他此时的不满。 “那个……你先把这个放在边儿上。”林海嫣温声道。 望儿应下,只见站在门口的萧见黎沉着不语,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慌张。 林海嫣走到萧见黎身边,平静地将萧见黎拉到一边,“陛下怎生来了?” 分卷阅读94 萧见黎瞅了一眼望儿,嘴唇微勾,神情既冰冷又散漫,眼眸中满是矜贵和清冷,“孤找太傅有点儿事。” “可我已经不是当朝太傅了,帮不了陛下什么,还请陛下回宫吧。”林海嫣的眼神风轻云淡、一双杏眼清澈而闪亮。 这时,萧见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见着此般情形,不由得偷笑了一下。此前萧见黎信誓旦旦地说,林海嫣必定会和自己回宫,现在看来…… 林海嫣瞧见萧见薇,心下一紧,“公主也来了?” 萧见薇含笑道,“海嫣姐姐,此番我们前来,真的是有要事相商。” “那二位便进来吧。”林海嫣将他们带到客室,沏了一壶茶。 萧见黎看向林海嫣身旁的望儿,心中甚是不悦,只是沉着嘴角。 饶是旁人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一看见萧见黎这副表情,便知道他定在生闷气。 萧见薇瞧见自家哥哥这般模样,明明心中有疑问,却又不直接开口问,寻思着他又要想着法儿整人了。萧见薇叹了口气,手指着望儿问道,“海嫣姐姐,这位是谁啊?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他是我隔壁家的小孩儿。”林海嫣手捧一茶盏,转向萧见黎,“不喝吗?饶是这茶比不上你平日喝的,但也还能入口吧。” 萧见黎见林海嫣买下的这座宅子虽然位置偏了点,但还算洁净宽敞。但萧见黎久居皇宫,如此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瞧了一眼林海嫣的灶台,似乎没有动火的痕迹,想来是多日没有自己做饭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非要离开京城受罪?虽说太傅府的条件也不甚好,但至少比这里好上太多。 “望儿,你先回去吧。”林海嫣看向望儿,望儿听后憨憨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待望儿走后,林海嫣才问道,“你们所说的事儿是什么?” 萧见黎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方说道,“如今演王叛乱,而军中有人透露行军路线及作战方案,导致我军遇袭。” 林海嫣觉得萧见黎的状态有些不对,怎生之前一副苦脸相,而现在谈及胶着的正事,竟然神色开始缓和起来? “陛下想让我跟着去?” 萧见黎颔首,“这事儿可能和温玄脱不开干系,之前你我联手将温玄伏法,如今……” 还未等萧见黎说完,只听得林海嫣极为爽快地答应道,“好,臣遵旨。” 萧见黎觉得此事过于顺利,不由得有些不相信,“真的?这么快就答应了?” “若我不答应陛下,陛下说不定会找我师父,而我师父年纪实在太大了。” 萧见黎听后不禁含笑道,“孤还以为太傅念着我们之前的情谊呢,没成想是念着别人。裴太傅年龄太大,孤还没丧心病狂到让裴太傅来陪孤这一趟。” 林海嫣反驳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萧见黎额前的碎发散落下几许,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讥诮。看见林海嫣抿着嘴唇,叹了口气,“太傅,愿意和孤回宫吗?” “啊?”林海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向萧见黎颇为认真的神情,“陛下说什么?” 萧见黎微咳一声,“何必在这儿受苦呢?随孤回宫,不好吗?” 林海嫣沉思片刻,而后极为郑重地说道,“微臣不想再回朝堂了。”若是林海嫣回到朝堂,必定还会和萧见黎有所争执。 “那依照太傅之言,你不想回朝堂,还是可以回京城的吧?” 林海嫣含笑道,“微臣都不当太傅了,回不回京城作甚?留不留在京城,都是一样的。”只见萧见黎的一双眼睛似染幽火,淡淡的笑意中夹杂着几分苦涩。 “不说别的了,我们去原城吧。”林海嫣见萧见黎走神,便直言道。 演王如今盘踞原城,而台路带军驻扎在原城外。三人一同前往原城,在路上策马了几天后,才达到原城。 三人来到原城后,与守备军汇合后,才同台路密谈此事。 台路的眼睛下有着黑圈,俨然是多日没有睡好。如今见着萧见黎等人前来,顿时精神抖擞起来,“陛下,此事您已知道了,微臣现在制定作战方案时,也不敢和手下将士说,不说又不便行动……” 林海嫣偷偷瞅了一眼萧见黎,只见他漫不经心、好似在想别的事情。眼下局势不算大优,萧见黎便摆出这般胸有成竹的姿态。 林海嫣轻声问道,“陛下可查出可疑之人?” “还没有。”萧见黎淡然道。 萧见薇在一旁,憋住脸上的笑意,眼见他如此说谎,还真是面不改色。 “台路,将军中各个能接触到军机要务的人罗列出来。”林海嫣正色道。 台路早已准备好,立马将之递给林海嫣,“先生请看。” 林海嫣看完后,眉头不禁一蹙,抬眼又瞧了眼萧见黎,“莫非陛下想的和微臣一样?” 萧见黎仍旧说道,“孤不知道,太傅以为如何?” “臣以 分卷阅读95 为……这个慕容喑有些可疑。”林海嫣转向台路,“台路,慕容喑本在温府,缘何又成了家军师?” 台路拱手一礼,“回先生的话,这慕容喑是袁清邪所荐,说此人有大才,微臣一试,此人的确学识渊博、后来入朝为官后阴差阳错做了军师。” 林海嫣听后眉头一皱,“怕不是阴差阳错,而是有人有意图之。”林海嫣吩咐下去,“传慕容喑前来。” 不一会儿,慕容喑推着轮椅走进大帐,看到大帐中的人不禁大吃一惊,却又只有镇定思绪,行大礼道,“微臣见过陛下、公主、太傅。” 萧见黎粲然笑道,“起初孤还以为你要从军中溜走?没成想竟然还继续留在这里?真是好大胆子?” “微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林海嫣手指大帐中的江山图,“既然我等已然发现,你是个聪明人,无需我等将话挑明。我等一直对你逼问,还不如你自己从实招来。” “太傅没有任何证据,缘何开始指控下官?”慕容喑轻拂衣袖,清冷地说道。 这时,萧见黎走出大帐,慕容喑的神色立即变得慌张起来,“陛下要做什么?” “派人去找证据。”萧见黎吩咐下人,“把慕容喑的房屋翻遍,若是找到可疑物件,立刻禀明。” 眼见慕容喑如此慌张,萧见黎料想房中定有重要线索,足以让慕容喑身败名裂。 “陛下,这里有封信。” 萧见黎接过小兵的信,打开一看,正好看到温玄的字迹,上面写道——本官宁愿死在天牢中,也不愿落入你手! “爱卿要不要紧解释一番?为何你房中有温玄的信?而且这信上的内容又是何意?” 慕容喑仰头轻笑道,“真是世事弄人,我刚才收到这封信时,还未来得及将其销毁,就被台路将军唤了出去,处理完军事后又被直接传至此处。” 林海嫣见慕容喑的表情,脸上莫名有些狰狞,他的眼睛红得厉害,“你和温玄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袁清邪?你们和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慕容喑听后不禁失声笑道,“袁清邪还是将什么都告诉你了。”他注视着林海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眼见慕容喑如此说,林海嫣不知所措,只当他是胡言乱语,“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终章 慕容喑幽幽地看向林海嫣,“看样子,你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自从你头撞兴庆门后,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想来是将之前种种都已经忘记。”慕容喑含笑道,“其实……忘了也好,永远记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我宁愿你可以得到解脱。” 萧见黎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架在慕容喑的脖子上,“你胡说什么?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孤立即要了你的命!” “陛下让他说完吧。”林海嫣的手指轻轻扶上萧见黎手上宝剑的剑柄上,“别动怒!” 萧见黎只好将剑收起,瞪着慕容喑,“有话快说,别卖关子,孤和太傅可没那么多闲心?” 只见慕容喑缓缓起唇道,“太傅还记得曾经被困宫中密洞吗?” 林海嫣点头,当时情况非常危急,一不小心可能会在那地方丧命。 “那本是温玄专程为陛下设好的陷阱,一旦陛下踏入那个地方,八成出不来、会直接命陨在此。” 萧见黎轻笑道,“那怎生孤完好无损出来了?” “那是因为有太傅这个变故,依照温相的设想,原本是陛下一人闯入那个地方,却不料太傅也去了那地方。”慕容喑抬眼看了一眼林海嫣,“太傅可还记得袁清邪递给你的帕子上有只鸿鹄?” 林海嫣颔首道,“我当时就纳闷,在密洞最后的关卡那里,我为何突然那帕子?莫不是袁清邪故意将消息早早地传递给我?” 慕容喑的嘴角微微下沉,“太傅说的不错,他本是有备无患,怎想到太傅真被困密洞,而且竟然还带着陛下出来?也是经此一事,袁清邪彻底激怒了温玄,故而后来他中第后,温玄将他……以至于误了他终生。”说着说着,慕容喑的眼中突然出现些许泪水。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何知道这么多?” “我姑母正是温玄,而袁清邪是我胞弟,我二人本是慕容家的公子,奈何温玄狗贼设计让我等家破人亡,让我们成了丧家之犬、只好寄住在温府。”慕容喑泣不成声,“他温玄欠我们的……远不至此!” 慕容喑看向林海嫣,激情愤慨道,“小时候,我和胞弟受尽苦楚,胞弟性情温顺。但我不同,我这双腿都是因为温玄才废掉的,仅仅让温玄死在大牢里,我怎么甘心?我要他死无全尸、死后入地狱、永远入不了轮回!” 萧见黎叹然道,“所以说,温玄以为自己是那棋手,而殊不知你才是那执子之人?至于温玄的落败,恐怕你功不可没?” 慕容喑颔首道,“陛下说的不错,是我同温玄说找到一个极像温寒漪的人,故而他趁乱联合番人烧京城,让那女子毫无破绽地成为温 分卷阅读96 家小姐。还有那个刺史,也是我暗中怂恿的!如此种种,都是因为……想让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纵使你痛恨温玄,为何要联合演王?仅为一己之私,就挑起战火?”萧见黎痛骂道,“你也是愚蠢之极!” 慕容喑含泪道,“我不能让他轻易地死在大牢中,我要亲手结果了他!他欠我们兄弟二人的,永远也还不清!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将之劫出牢房,所以我想到了演王。” “怂恿演王很简单,温玄千里嫁女,然而嫁给他的只是个冒牌货,怎能不让人气愤?”慕容喑的声音嘶哑着,“微臣就算拼劲所有,也要将温玄不、得好死!” 萧见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若是同孤早日坦诚,孤大可以直接将温玄五马分尸,或者让你亲手杀了他。你如此大费周章,不觉得麻烦吗?” “告诉陛下?”慕容喑轻笑一声,“在你们皇家子弟眼中,我们犹如草芥,我们的话从不入你们耳中!我身体残缺,告诉你们,你们只会当我是个笑话,而唯有我能股掌之间玩弄权贵时,你们才会正眼瞧我一眼,不是吗?” 正当萧见黎准备处置慕容喑时,却见得林海嫣问道,“慕容喑,你还有实情没有说完。” 慕容喑眼眸低垂,“太傅当真要听吗?” 林海嫣颔首道,“我有这个权利知道实情。” 慕容喑含笑道,“也是,我本想瞒着你,如若你执意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实情吧。” “但说无妨。” 慕容喑打量了一番萧见黎,“太傅可曾记得自己为何头撞兴庆门?险些丢了命?“ 林海嫣偷偷抬眼,正好对上萧见黎炽烈的目光,良久后也不吭一声。 萧见黎听后登时怒了,一把抓过慕容喑的衣领,“你到底想说什么?”此前的事儿一直像根刺儿扎在萧见黎心中,他不敢放肆试探林海嫣的心意,无非也因着这原因。 台路心头一紧,当初林海嫣真因为萧见黎寻了短见,如今的关系终于缓和,而眼下萧见黎明显对林海嫣有意,现在慕容喑旧事重提,显然是不怀好意。 “林太傅头撞宫门后,看来确实是将所有人、所有事都忘却了。”慕容喑云淡风轻地笑道,“想当初,林太傅初闻袁清邪受控于温玄,长叹朝政已然不清明,愤懑不平多日后郁郁寡欢。” 萧见黎听后猛一抬眸,疑惑道,“难道说太傅并非因为孤……” 慕容喑失笑道,“林太傅何其豁达?或许在太傅眼中,怎会因此事寻死?连林太傅都动不得的人,我若是不动点儿手段,又怎能让温玄身败名裂?!” 林海嫣听后身体不禁瑟瑟发抖,差点儿没站稳,萧见黎连忙扶住林海嫣的手臂,“小心。” “无事。”林海嫣质问慕容喑,“袁清邪现在何处?” “他如今远走他乡,不愿再回京城了。”慕容喑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样也不至于让他看到我如今这般模样。” 萧见黎小心翼翼地问林海嫣,“太傅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林海嫣扶额回应道,眼眶不由得有点湿润,“此事应由陛下抉择,微臣无需插手。” 萧见黎的手轻轻攀上林海嫣的肩头,“孤听太傅的。” “若是陛下执意听臣的,那微臣便谈谈吧。”林海嫣正视慕容喑,“虽说温玄的确罪有应得,但你却执意私下行事、竟不惜挑起战火,致使生灵涂炭……” 还未等林海嫣说完,慕容喑抽出袖中的刀刃,萧见黎下意识将手臂挡在林海嫣身前。 慕容喑看见萧见黎的反应,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笑道,“陛下,好生待太傅吧。”说罢,慕容喑将刀刃抵在自己的脖颈上,“陛下必不可能让我有机会亲手结果温玄那狗贼,惟愿陛下能下令将温玄五马分尸。” 萧见黎微一颔首,“孤自然会将温玄的罪行昭告天下,并将其五马分尸。” 慕容喑听后,心中已然再无牵挂,横手将刀刃抹过自己的脖子,当场削减三尺。 林海嫣对这样的结局早有预料,慕容喑饶是不结果自己,也难逃一死。此番他自刎,也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分体面。 演王的军队一击即溃,再加上萧见黎亲自来监军,原本要一月解决的战事不到十天就完成。待战事结束后,林海嫣准备收拾行囊、独自一人离开。 萧见黎唤住林海嫣,快步上前赶上林海嫣的脚步,“太傅不随孤回京吗?” “臣有自己的去处,陛下离京已有多日,是时候回宫了。”林海嫣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萧见黎伸出环抱林海嫣,寒凉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掠过林海嫣的耳垂,犹如感触到寒山枝头上的一捧新雪,林海嫣不由得抓住自己的衣襟。萧见黎明媚的桃花眼尾流过一点意味不明的神采,“随孤回宫吧,我们一起回去?” 林海嫣正要起唇回应,萧见黎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她艳丽的嘴唇,“不要拒绝孤,否则孤会伤心的。”萧见黎喃喃道,“既然诸事已明,一切都该回 分卷阅读97 归原来的模样,不是吗?” “原来的模样?”林海嫣转身,正色道,“我以为陛下已然知晓我的心思,臣沉浮官场几年,现在属实累了,不愿再踏入官场。” 萧见黎一双眼睛又似染上幽火,虽说紧蹙着眉头,但也遮掩不住他脸上矛盾的美,思及良久后才起唇道,“太傅,想和孤在一起吗?” “啊?陛下你……” 萧见黎打断林海嫣,“太傅,孤知道你是愿意的,对吧?你不用说,孤也知道的,你不好意思说,孤来替你说。” 眼见萧见黎滔滔不绝地说着,林海嫣本是不忍心打断他,但还是忍不住打断萧见黎,“陛下,臣以为……” “海嫣……”萧见黎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去,“孤此前有意无意试探过你,但你总是回避,对孤若即若离。之前本想着你我同在京城,又时常见面,忍一时也无可厚非。但是……自你离开京城后,孤便开始想你,想你的一颦一笑。” 萧见黎苦笑道,“你我虽然表面上以君臣相称,但孤不相信,你感受不到孤对你的爱意。只是你不愿意说,而孤也不曾直言。”萧见黎仰头看了一下天边蓝得发冻的天际,送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海嫣,其实当孤听到你头撞兴庆门的真相时,孤心中是庆幸的。饶是孤从前惹过你心烦,但从未真正伤害你。” 林海嫣双手绞着衣袖,脸颊上不禁攀上一层绯红,“陛下,你当真喜欢我吗?” 萧见黎伸手发誓道,“孤喜爱太傅,至死不渝,若是有违……” “别说了,臣知道了。”林海嫣终是不想让萧见黎将剩下的誓言说完,“我相信你,不会说谎,也不会骗臣的。” 萧见黎发觉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希望的曙光,连忙乘胜追击问道,“太傅,那你答应和孤回宫了吗?等我们回宫后,你当孤的皇后……” 林海嫣极为严肃地看向萧见黎,“等等,臣还有一事想问。” “但说无妨。” “敢问陛下,你是何时喜欢上臣的?”林海嫣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原主活了十多年后她才进入这个身体。虽说此前早就听闻萧见黎和原主不对付,但事关婚姻大事,她必须得到确切答复。 萧见黎敛眉道,“实不相瞒,自你头撞兴庆门后,我就觉得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后来遭遇种种,和你一起携手攻破难关,让孤不自主习惯你、享受和你在一起,私心里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萧见黎喉咙一滚,“总而言之,林海嫣……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林海嫣听后没有说话,只牵起萧见黎的右手,大踏步向夕阳的余晖走去。 “海嫣?”萧见黎心中七上八下,试探性地问道,“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林海嫣握紧萧见黎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你说呢?” “我想听。” 林海嫣明知故问,含笑道,“陛下想听什么?” 萧见黎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你知道的,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林海嫣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在萧见黎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喜欢你,有一阵子了。” 萧见黎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嘴唇上也有点发麻。 林海嫣看到略显迷茫的萧见黎,不由得打趣笑道,“陛下,您之前不是走马斗狗、闲散惯了吗?二十多年来,不会还没亲过?” 萧见黎挺直的眉骨下压着两团阴影,漆黑的眼珠中透出一丝天光,他二话不说直接大手扣紧林海嫣的腰肢,指节不轻不重地蹭过林海嫣的手腕。 未多思索,一个温热而又绵长的吻慢慢夺走林海嫣的呼吸。 …… 直到林海嫣眼中出现泪光时,萧见黎才放开林海嫣,拭去她眼角的泪滴,“怎么了?” “陛下,您的吻技还有待提高。”林海嫣觉得自己的嘴唇肿胀地厉害,想来已经是不能见人了。诚然,萧见黎的确吻得很生涩,但却带着无边的炽烈,压地人踹不过气。 萧见黎牵过林海嫣的手,嘴角微微上扬,俨然是一副魅惑的神情,轻笑道,“那我们再练练?” 林海嫣恼道,“陛下自个儿玩吧,臣要离开了。” 谁成想,萧见黎一把抱起林海嫣,将她放入马车,“回京至少在路上得要耽搁几天,你不和孤一个马车,莫非还要自己一个人坐?” 林海嫣莞尔一笑,“也未尝不可。” 萧见黎拉下马车内的帷帘,递给林海嫣一盏清茶,“太傅你可知,孤此次离京的目的是为何?” 林海嫣淡然一笑,“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太傅说错了,孤就是专程为你而来。”萧见黎轻抿了口清茶,复而说道,“此次台路出征,战胜演王十拿九稳。饶是军中有内鬼,顶多损失一些兵力,不至于战败。” 林海嫣略有诧异,喝了口清茶压惊,“敢情陛下是专程来劝臣回宫的?臣这么大面子的么?” 萧见黎一把搂过林海嫣,吻过林海嫣的额 分卷阅读98 头,“那是肯定的。”萧见黎含笑道,“孤的太傅啊,你岂不是太轻视你自己在孤心中的地位了?” “陛下,我发现你突然……”林海嫣闷声道,“陛下不要这样说话。” “孤若是非要这样说话呢,太傅会怎样?” 林海嫣噗嗤一笑,推开近在眼前的萧见黎,“臣累了,要休息。” 萧见黎将林海嫣的脑袋轻靠在自己的肩头,“休息吧,路上舟车劳顿,容易疲乏。” 林海嫣安心地靠在萧见黎的身上,把玩着萧见黎手上的扳指,“这得值不少钱吧?” 萧见黎听后忍俊不禁,“太傅生活寒酸了这么些年,连这个扳指也稀罕?” 林海嫣撅了撅嘴,“那不是因为俸禄低吗?微臣家中没钱、每天入不敷出的。” “当真喜欢这个?”萧见黎见怀中的姑娘没有说话,直接将手指上的扳指取下来、给林海嫣带上,“你说说,住在太傅府那个破烂的宅子里,有什么好的?若是你早日服个软什么的……” 林海嫣笑出声来,“陛下,当初你可是我的死对头,给我个黄金棺椁送我上路已然不易,怎好意思再叨扰你?” 见萧见黎默不作声,林海嫣登时会意,噗嗤笑道,“陛下的意思是……早日抱你的大腿吗?” 萧见黎“嗯”了声,将怀中的林海嫣搂得更紧了。 林海嫣皱了皱眉头,“现在想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林海嫣抚摸上萧见黎的嘴唇,沿着唇形慢慢划过,“臣不敢误解陛下的心思。” “所以说,若是孤早日同你说了,你就会和孤在一起?” 林海嫣粲然一笑,“我的陛下,你知不知道……我在很早之前……对你也是有感觉的。但是你迟迟不说,我都要以为自己多想了。” 林海嫣凝眸说道,“在陛下登基时,我便留好了退路,若是陛下放任我离开,我便将心中滋长的爱恋斩断、开始新的生活……若是陛下不愿我离开,我也会为你转身停留。”林海嫣轻叹一声,“陛下,其实……你只需上前小小一步,我都愿意一直陪着你。因为对你来说……我不是肆意妄为的旁观者,而是你触手可及的后盾。” “对不起,海嫣,是我说的太晚。”萧见黎听后,内心不禁涌上一阵自责,“但所幸为时不晚,一切刚刚开始。” 萧见黎拿起林海嫣的手掌熨帖着自己的心脏,沉着声音缓缓说道,“听!孤的这颗心,是为你跳动的。你听到它的声音了吗?” “你的心跳……好像加快了许多。”林海嫣笑道,“陛下你难道在紧张吗?” 萧见黎拂过林海嫣的面庞,“孤想每时每刻都看见你,把你绑在孤身边。” 林海嫣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和萧见黎的一丝头发缠绕在一起,眉眼弯弯地笑道,“我们永远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