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登基了》 分卷阅读1 题名:我去登基了 作者:雨遇鱼 文案 反杀昏君后,宋莺时不但重生到了十八岁的狗前夫身上,还继承了三手秘籍《山河社稷图》,从此觉醒种田魂,勇攀科技树,撸起袖子搞基建。 分农田,种土豆,饱食暖衣渡丰年。 修公路,开商道,致富有道积金银。 建学堂,启民智,有教无类育英才。 高炉铁,淬火钢,锋芒毕露敢亮剑。 …… 朋友来贺敬美酒,敌人来袭亮刺刀,一不小心把边陲小城建成了锦绣桃源,文臣武将千里投奔,隐士高人慕名而来,才子佳人蜂拥而至……各路神仙队友强势加盟,共建美好新世界! 谁曾想,坐上江山才发现,当皇帝的快乐她根本享受不到: 满朝文武都想和朕拜把子。 三公九卿都想当朕老丈人。 还有千方百计想吸引朕注意的各路白莲绿茶富贵花。 …… 对此,宋莺时表示: 妹子,只会影响我搞基建的速度。狗男人同理。 只有江山社稷,才是朕此生唯一不变的追求。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穿越时空?励志人生?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莺时┃配角:其他┃其它:重生,系统,基建 一句话简介:基建人,基建魂,基建才是人上人 立意:发展才是硬道理,撸起袖子加油干 第1章 祸国妖妃 伴君如伴虎,一不留神,就会掉脑袋。 哪怕这个君,是个弄丢了祖宗百年基业,被胡人南下打得抱头鼠窜,连夜逃出京师的昏君窝囊废。 君要臣死,夫要妻亡,此身难留。 天色向晚,凉风习习,滚滚暮色排山倒海般压来。 宋莺时独自倚在危楼之上,凝眉俯瞰这巍峨的临都皇城。 楼高万丈,手可攀星,是昏君为了悦神,大兴土木建造了两年还未竣工的登仙楼。 身后是连绵起伏的火烧云,面前则是历经了百年风雨早已褪色斑驳的古城。满目江山,半城烽火,隔着一道郅琏山,却隔不住群狼窥伺的兽眼。 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一个即将殒命的祸国妖妃,与其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哪种死法更体面些。 宋莺时的结发丈夫是昏君,而她,自然是家喻户晓的祸国妖妃。 与其他持美行凶作威作福的前辈们不同,除了有同样显眼的颜值,其他更无半点相似之处。既未搅事,也不曾插手前朝国事,最最重要的是,她从未受宠。 这个妖妃当的,属实憋屈。 宋莺时嫁给江霜序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头顶闲王虚职的纨绔子弟,因为母家出身不好,直接被踢出夺嫡备选队伍,老早就被赶出京师,丢到西北朔州封地里自生自灭。 朔州苦寒,风沙肆虐,一眼望去只见长河荒漠,和黄沙中苟延残喘的破旧城池。 莺时自小在这里长大。 她见惯了渺渺茫茫的黄沙白雾,见惯了春风不度的荒原野冢,也见惯了朔州皮肤黝黑,嗓门赛破锣响的莽撞汉子……所以,当自京都远道而来的小王爷游街而过的时候,宋莺时简直惊为天人,只一眼,就动心。 少年时的江霜序,着实漂亮的没个人样儿。 白衣白马,墨发雪肤,整个人高且消瘦,冰雕雪琢一般。眉是远山眉,眼是天上星,眉目中自带着疏离与哀愁,眉心一点朱砂痣,平添些许烟火气息。 他身穿广袖长衫,衣袂飘飘若举,从发丝到足尖都不染纤尘,就是有人说他是刚从天上下凡而来的谪仙人,莺时也会相信。 总之,他一出现,衬托的旁边人个个都是浊泥。 现在回想起来,莺时真想一巴掌呼自己脸上:你就是馋他身子! 江霜序其人,人如其名,秀雅至极。凡尘俗事,他半点也不挂心,爱美酒,好美食,没事儿就荡舟在洛水之上寻欢作乐。 人生左右不过享乐二字。 巧了,这事儿宋莺时熟悉啊! 论吃喝玩乐,全朔州没谁比她更在行。 春日踏青,艾草团子又糯又绵软;盛夏烧烤,洒满辣椒粉的肉串在烟火中跳舞;秋夜赏月,冰皮月饼内嵌着酸甜的果蓉;冬雪初霁,围在铜锅旁捞热腾腾的涮羊肉。 都是“吃”界翘楚,个中高手,俩人也算有共同爱好的知己,也算是一起吃饭听曲儿的狐朋狗友。时间久了,双方父母都觉得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结为夫妻。 那时候没人能猜到,胡人铁骑踏破一十二洲,尖刀一般撕破版图直插入京都王城,甚至于,直接把皇帝自王座上掳了去。 皇城乱成一锅粥。 皇位一空就是三个月。 早先为了坐江山不惜明枪暗箭撕破脸皮的各位皇子们,这下也不挣了也不 分卷阅读2 抢了,满口的孝悌忠信,推过来,让过去,谁也不愿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既怕自己屁股没坐热就被那蛮人当成活靶子,掳去见太上皇,又怕错失良机,被哪个人精捡了便宜。 这时候,一拍脑袋,想到了远在朔州的傻兄弟。 等载着夫妻俩的车马一路自朔州南下京都,荒唐闹剧才始拉开序幕,往日美好,都变作一地鸡毛。 而今日,就是这场又臭又长的烂戏落幕的时候。 莺时为此特意穿了件石榴红的轻纱长裙,难得的涂了胭脂,点了朱唇,头顶的九凤金冠琳琅作响。 还真有几分祸国妖妃的气势。 可惜,没有人欣赏这朵簪在帝王衣襟前,看似娇艳,却气数已尽的锦上花。 “宋贵妃,皇上召见,请您速速前去未央宫。” 来的是个年轻男子,面白无须,身形瘦削。他头戴冠帽,身披鹤氅,脚踩皂靴,身穿绯红麒麟袍,身后呼呼啦啦跟着七八个身穿宝石蓝小太监,皆俯首躬身,无比恭敬。 正是殿前红人,从二品御前总管,杨潇。 语气虽然恭敬,可说话时,面上表情却透露出几分怜悯。 “看来皇帝已有了决断,是鸩酒还是白绫?” 杨潇闻言一哽,讷讷不敢多言,只把背脊深深伏低,躬成只虾子。 “哈,”宋莺时自唇角溢出声轻笑,提起裙角拾级而下,扭头对他漫不经心道:“怕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你也甭担心,我知道,前朝那些老头子早把我当成狐狸精再世,苏妲己附体,恨不能拼着老骨头亲自冲进后宫来清君侧! 一提打仗只知道退退退的怂包,这会儿却硬气起来。 对了,前两日前朝百官不是跪在金銮殿前抗议来着嘛,怎么样,饿晕了几个” “仨,”杨潇低声:“被抬着出的宫门。” “剩下的呢?” “都还跪着。” 莺时顿时乐了:“那我可得去看看。” 杨潇知道她一向把礼法规矩视如云烟,见拗不过她,只得跟随。 等宋莺时坠着串小尾巴来到殿前时,日辉燃尽,华灯初上。金殿前,晚风吹动屋檐角铜铃。微醺的晚霞轻轻,托着失群的孤雁飞远。 萧瑟寒风中,几十个老头跪在冰凉的汉白玉地板上瑟瑟发抖。 他们有的是名臣大儒,有的是百战将军,这会儿都已老了,腆着肚子,满头虚汗,用戴满扳指的手轻轻敲打酸痛双腿。 在看到宋莺时的那一刻,几乎同时被按下暂停键。 妖妃还是那个妖妃,穿一身妖里妖气的艳俗红衣,挽青丝,戴金冠,点绛唇,涂丹蔻,完全不知道低调俩字怎么写。 不知礼数,肆无忌惮。 “巧啊各位大人,相约一起罚跪呢?” “妖妃,你还敢来此!” 一众大臣们见到她,气得后槽牙咬紧,颤颤巍巍的手指头抖啊抖,满脸写着悲愤,面朝金銮殿方向以头抢地,边哐哐磕头,边大呼小叫:“陛下啊!陛下啊!这个狐媚善妒,祸乱后宫的妖女如若不除,九州岌岌,四海不宁啊!” 莺时一听,乐了,嗤笑道:“九州四海大夏现如今丢的只剩半壁江山,就一条洛水河了吧,哪儿来的四海?” 宋莺时本就不是知书达理千金大小姐,也学不来虚伪做派,一撩裙摆,懒懒散散地席地而坐,摆出唠家常的姿态,直截了当不废话:“你们是真的觉得我宋莺时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大夏朝有今天都是因为我在搅风搅雨” “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一没兵,二没权,穷的叮当响,还不如几位大人富裕呢,哪里来的财力物力去招兵买马,上下打点,搅动整个大夏朝的风云” “巧言令色,”尚书大人气得山羊胡子乱颤,以手扶地艰难趴起来,指着莺时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狐媚惑主的妖女,勾引的殿下沉迷享乐,好逸恶劳,骄奢淫逸,肆意挥霍。如今更是横征暴敛,修桥建庙,为修建登仙楼,强征三千民壮。妖妇,你还有脸争辩,简直是恬不知耻。” “好逸恶劳这点我认,其他的嘛……” 莺时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令是皇帝下的,旨是太监颁的,户部征赋税,工部司建造,礼部敲定礼仪规制……这一条条一项项多如牛毛,全是六部大人们各司其职经办的。哪儿有我插手的地方?” “诸位都是国之栋梁,中流砥柱,大夏朝的肱股之臣。 我也了解大人们想找个替死鬼,好把自己摘干净的迫切心情,但这借口也太扯了! 各位都是老奸臣了,打官腔,耍心眼,讲诡辩,样样不在话下。枉你们在这儿跪了两日,就没想到什么更好的捏词吗?” “你,你在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众大人被这一波明褒暗贬的讽刺气得面色涨红,想反驳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低下头去窃窃私议道: 分卷阅读3 “这祸国妖妃,迟早要遭天谴的!” “说不过别人,就开始扣帽子。” 莺时嗤笑,站起身来俯视这一张张被戳穿心思后恼羞成怒的面孔,笑着说道:“诸位抬爱,过奖过奖,我可担不起祸国妖妃这么响亮的名号。” “大人们慢慢跪,皇帝召见不便久留,咱们就先唠到这儿。改日再叙。” 把刻意压抑着音量的骂声甩在背后,宋莺时头也不回的往后宫走,刚到乾清宫门口,就听见一阵让人耳朵起腻的娇吟软语。 实在不巧,殿内有外人在。 还是个熟人。 庐阳王妃,苏婉儿。 杨潇听见屋里的动静当即红了脸,殿下实在荒唐,才这么一会儿,又和夫人搅到一起。 他赶忙伸手要去拦宋莺时,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宋莺时许久不曾进皇帝寝宫了,竟不知道他在此处金屋藏娇。 昏君,臣妻,再加上一个妖妃,今儿这出大戏可真是精彩纷呈。 “来得不巧。” 宋莺时拂袖转身。 就在众人长舒一口气,以为她是撞破奸情羞愤难当,心灰意冷,准备识趣离开之时,她反身对着门板就是一脚。 哐嘡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砸在地上。 阳光自大开的门框灌入,撕破被重重帷幔遮挡住的昏暗寝殿。 亮堂堂,白花花,晃的人眼发晕。 床榻凌乱,四肢纠缠,苏婉儿细白的皮肉露在阳光中,胸脯起伏不定,活脱脱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而江霜序则白着脸栽倒在床,双目失焦,俩眼发直,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看来都吓得不轻。 伴随着苏婉儿刺耳的尖叫声,宋莺时坦然迈步进了殿中,旁若无人地上前打开窗,让清风冲淡满室暧昧的石楠花味儿。 生怕影响他们发挥,体贴地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们先忙,不用管我。” “陛下,妾身就在这儿等您办完事儿后召见。您办您的,只当没看见我。” 而后很自觉地搬了个小凳往床边一坐,俩眼直勾勾盯着床榻,饶有兴致的样子。 见皇帝许久没有动一下,也是有些替他的身体状况忧心着急:“陛下!陛下!不要灰心丧气,相信自己你能行,撸起袖子加油干。” “要不妾身给您唱首劳动号子加把劲儿来来来,调整呼吸,注意节奏,再来一次。” 随即清了清嗓子: “挺起腰啊抬起腿啊!” “提起精神加把力啊!” “一夯一夯落实处啊!” “千锤万凿排万难啊!” 第2章 宁叫我负 江霜序抄起枕头砸过去,一张脸被气得白中泛青:“闭嘴。” 莺时闪身躲过。 白瓷枕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她看着这张操劳过度的疲惫面孔,只觉得陌生。 瞧瞧这乌黑眼圈,耷拉眼皮,松弛的皮肤,还有时隐时现的小肚腩。 曾经那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得到了皇位,得到了权势地位,得到了后宫佳丽三千,与此同时,也继承了皇家尊享双下巴和大褶子……害!终究还是变成了发福油腻老大叔。 心情复杂。 一言难尽。 宋莺时打量床上交叠的俩人,一个弱柳扶风,一个大腹便便。她凝视着多日不见的皇帝,目光慢慢移过他膨胀的面庞,身躯,四肢。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皇上,”莺时这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开口:“您要不往旁边让一让,把大腿从别人身上移开,我看见苏夫人都快被您给压哭了。” 柔弱小可怜闻言一抖,眸中掀起潋滟水光,含羞带怯,委屈极了:“皇上~” 俩字抑扬顿挫,猫叫一般。随即杨柳腰肢轻摆,藕臂攀上皇帝的脖子,身段婀娜,娇喘微微,扭头冲着吃瘪的宋妖妃示威:“婉儿新承恩泽,身子乏力,嗯~实在起不来,还请姐姐多多担待,莫要怪罪。” 她说话含含糊糊,气若游丝的,好似包着泡口水。 莺时感觉自己继眼睛被肥肉荼毒后,耳朵也受到了气泡音摧残,被恶心的浑身刺挠,引起生理不适。 发自内心的佩服苏婉儿:“你好sao啊。” “咱能别装模作样吗?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我姓宋你姓苏,别上赶着攀亲戚,恶心死了。” 又转而对着皇帝怀胎仨月的孕肚,真诚发声:“陛下,如果我有罪,请用律法来制裁我。” “而不是召我来此,围观你们的现场表演。你们不嫌丢人现眼,我还怕长针眼呢!” “再有这种好事,请找庐阳王。铁定更加刺激,保准叫您重振旗鼓,越战越勇。 当然,我没有嫌弃您不行的意思啊,人嘛,又不是神仙,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小问题,千万别讳疾忌医。” 分卷阅读4 苏婉儿羞愤难当,后槽牙咬得死紧,还要硬挤出一个泫然欲泣的柔弱表情。发丝遮住半边脸颊,露出完美侧脸,低垂的眼睑覆盖羽扇般细密的睫毛,睫毛上带泪水,泪水润湿眼瞳。 好似三月沾雨的娇弱梨花。 看得莺时为她起立鼓掌:“不愧是你,真的敬业。” 而江霜序则面露怜惜,眼见心肝肉因为她一句话又牵动了伤心处,他爱怜地拉起耷拉到地上的锦被盖在苏婉儿身上,自己随手扯了件衣服披上,缓步而来,沉声低喝:“宋莺时。” “你既然这么爱逞口舌之利,那便叫我看看你的嘴有多硬,来人,掌嘴!去取荆条来,给我照着脸狠狠地扇,掌嘴八十,一下都不能少。”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是个人都能看出江霜序此时很生气。 但是…… 这会儿面色潮红未褪,内裳还敞露着,就在外套了件明黄色龙袍,显得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宋莺时非但不怕,还有些小激动。 “就这就这” “陛下,掌嘴岂不是太便宜我了。 区区几巴掌,不过是皮肉之苦,可若是妾身这副伶牙俐齿出去乱说,把今天看见的一五一十都抖落出去,一个不小心,传成风言风语。” “那苏夫人,失去的可是清誉啊!” “到时候,全大夏都知道,陛下是个饥不择食染指臣妻的禽兽。庐阳王妃是个放浪不羁爱逍遥的浪里白条。啧啧!窃玉偷香的雅名,伴随您的英雄事迹传遍洛河南北,郅连山上下。” 小太监一脑门的汗,心中直呼造孽啊! 这妖妃是吃过熊心豹子胆吗?连皇帝都敢怼。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这嘴是打还是不打 室内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安静地只能听见江霜序粗重的呼吸声。 “你威胁朕” 皇帝冷冷道:“宋莺时,朕是天子,一国之君,可以给你贵妃的尊贵,也可以把一切都收回。” “包括你的身家性命。” 随即,冷笑一声。 “宋氏大胆狂悖,祸乱宫帷,今天朕就为大夏朝的江山社稷,扫除你这乱臣贼子。” 宋莺时早知道有这一遭,听闻这话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坦然,指了指自己,问道:“结发夫妻,少年相伴,江霜序,你当真觉得我需要你施舍的贵妃之位吗?” 早自他来京后登基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帝王薄情,贪心厌旧。 他的枕边襟上,时时花团锦簇。三千佳丽,七十二嫔,仿佛皇帝的身份,可以越过道德的底线。处处留情,是风流倜傥,沾花惹草,也是不拘小节,就连始乱终弃,也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种漂亮话做遮掩。 而被厌弃的人,只能惨淡退场。 但是凭什么啊! 在生死面前,从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的。都是头一回做人,凭什么他可以随心所欲,生杀予夺,尽在一言之间 莺时耳听着天子亲口赐下的诛杀令,心中波澜不生,她无惧无畏,漫步走向大夏朝的皇上,她的结发夫君,她曾经的意中人。 先前,她是这样一步步靠近他。 如今,她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向命定的结局。 “陛下英明,像妾身这样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可是三郎,你能否记得大婚之夜,龙凤烛下许定的誓言。是你说的,同心白首,至死不渝。” 两人对立而站,距离不过半臂之远,对方的呼吸心跳都清晰可闻。亦如新婚夜,红烛昏罗帐内,交杯共饮合卺酒时的情形。 宋莺时的眸子紧紧锁住他,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呵,”江霜序只是冷笑,道:“怨就怨你自作自受。” “朕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罢,冲着内侍一挥手:“把这疯妇拖出去,罢黜妃位,贬做庶民。羁押天牢,明日午时三刻押往菜市口问斩。” “结发夫妻,你竟绝情至此” “太晚了,”江霜序俯视面前紧抿双唇的宋莺时。 她这张讨人厌的嘴,终于闭上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听到讥诮的冷语,不用再看到她洞穿一切后的冷眼。想到这儿,他的心中就涌起无限的畅快,牵起唇角,漫不经心道:“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念在夫妻一场,朕或许可以给你这个恩赐。” 宋莺时不说话,沉默地靠近。 她的眉眼带着氤氲湿意,唇边却牵起浅浅的笑,像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既紧张,又忐忑,依稀是少年时追逐着他影子的模样。 总在他回头时,微笑着凑上前,像只害怕被遗弃的流浪狗。 卑不足道,简直可悲到让人心生厌恶。 “遗言” 莺时抬头:“抱抱我吧,最后一次。 分卷阅读5 ” 她分明是在笑,眼眶中徘徊的泪水却乍然滚落,划过白且瘦弱的下颌,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与决绝。 江霜序不知怎的心跳空了一拍,犹豫地张开双臂,抱住她。 她此时褪去满身扎手的硬刺,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她一向身体好,体温高,像个暖烘烘的小火炉。在朔州时,每到寒冬,江霜序总抱着她不撒手,等天大亮了,也懒得起来,两人就静静赖在床上,悄声说一些闲话。 朔州的冬天寒冷漫长,却并不多难捱,因为有人陪伴在身边。而现今,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一句话了,更别提拥抱亲昵。 不过无妨,他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下,只要他想,大夏朝宇内所有女人都是他的。后宫佳丽无数,就是天天换,也换不完的。 没有她宋莺时,还有高枕软卧,还有新炉暖被,更有软玉温香…… 他正想着,忽感觉心口一寒。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低头,只见,宋莺时满脸泪痕,手中紧紧握着把匕首,刀尖直插入他的胸膛。 宋莺时哭得伤心,鼻子都哭红了,一双泪眼对上他惊愕睁大的双眸,手腕倏忽用力,匕首又进了几寸。 “谁要杀我,我先杀他。” 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等温热的血漫透衣料,沾染在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宋莺时这才恍然如梦初醒,拔出匕首,踉跄着退后。 嫣红血液喷涌,洒在白玉砖上,如落梅凌乱。 噗通一声巨响。 江霜序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地。 自他喉咙发出粗砺的垂死的□□,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能瞑目的双眼圆瞪,瞳孔放大,失去聚焦,面孔还维持着临死前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带着个滑稽面具,无端瘆人。 一起发生的太快。 只在转瞬间。 谁也不会预料到,刚才还相拥依偎的两人,有一个会横尸当场。 噼啪,宋莺时刀尖上的血滴坠落,砸在殿前阶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杀人啦!” 苏婉儿来不及整理衣物,兔子一般蹿出门外,边躲在内侍身后,边扯着嗓子尖叫:“你们这些蠢奴才还愣着干嘛,还,还不快快把她斩杀。” 几个小太监这才自惊吓中回过神来,看看倒在血泊里的皇帝,又看看她手中的刀,不知所措地对视一眼,转而看向杨潇,“这妖妃与咱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前殿文武百官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后宫里昏君又猝然嗝屁。这运气,简直是老天爷都在给咱们行方便。” “咱们王爷乃是唯一的嫡皇子,真龙天子,应天授命。要不是皇后娘娘早薨,兰妃刘妃外戚干政,导致大权旁落,鹬蚌相争,反叫那昏君拾了便宜,咱们爷哪儿用得着苦苦等到现在……” 杨潇皱着眉头打断他们,抬腿往殿外走:“快回去复命吧,王爷今夜起事,大局未定,不宜节外生枝。” “若是贻误先机,你们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说罢,几人也不管还在瑟瑟发抖的苏婉儿,径直出门。 只留宋莺时一人。 虽说被称为祸国妖女,可她从来遵纪守法,这还是她第一次伤人,心中不是不害怕,但从不后悔。 宋莺时脸上泪痕被晚风吹干,她握紧刀子,哭后的嗓音沙哑,喃喃自语道:“谁若想杀我,我便先下手为强。” “这没什么不对。” 第3章 绝处求生 庐阳王反了。 率领大军连夜杀进王宫,一路势如破竹,见人就砍,不分尊卑贵贱。 前殿下跪谏言的众大臣还来不及反应,就变成了刀下亡魂。 流矢与剑鸣齐响,尖叫与悲呼交织,贵人的鲜血涂抹在士兵锈迹斑斑的破铜盔甲上。箭雨纷飞,火蛇肆虐,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这一夜,大火照亮了皇宫上空的天幕,鲜血染红了宫殿前的白玉阶,这座巍峨宫殿,转眼就换了新君。当庐阳王所率的军队横扫前殿,一路毫无阻挡的挺进后宫内院之时。 莺时正抱臂坐在寝殿外。 后宫里早已乱成一锅粥,宫女太监们跑的跑,逃的逃,临走还要趁火打劫一番,先前千金难求的珠宝玉器被他们抱了满怀,争抢的,撕扯的,主仆翻脸扯着头发互殴的……不胜枚举,精彩纷呈。 她也不制止,也不效仿,只放空目光,去望向亘古不变的月亮。 她想家了。 从前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时候才意识到规则与秩序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有一个强大的,不为外界欺凌的国家,有一个和谐的,人人平等安乐的社会,虽然每天被工作压弯脊背,迈着疲惫的步伐忙忙碌碌,但心里有奔头,眼前有前景,这本就是件值得珍惜的事。 不必卑躬屈膝。 不必畏惧战乱。 更不必 分卷阅读6 为危机四伏的处境而提心吊胆。 ……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一阵凌乱脚步声,沉重的铁甲摩擦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庐阳王江荻川的大军到了。 宋莺时抬头去看,还未看清来人,就被飞来的一物吓僵了身子。 那是颗圆咕隆咚的黑球,滚向她的脚边,一路湿漉漉淌着血。乌黑的瞳仁黯淡无光,朱唇却红的刺眼,整张脸皮被划烂,尤其是嘴角,被生生撕裂,面目全非。 那是覆满凌乱黑丝的头颅,苏婉儿的头颅。 “哈哈哈!宋莺时,你何必如此惊讶,”江荻川身披白盔白甲,手握银枪直指她的眉心:“咱们不是一路人嘛。古往今来,敢动手弑君杀夫的,你还是头一个。真让我佩服。” 枪头的利刃划断她额前碎发。 宋莺时抬手握住了枪尖,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惧,目光直直看向他,不闪不躲:“你想怎么样” 江荻川似乎被这个问题搞迷惑,他楞了楞,蓦然调转枪头,歪着头若有所思:“我想怎么样” “我是来杀人的,我要杀光这座皇宫里所有的人,这里所有的人都该死,男的狡诈,女的虚伪,一样肮脏,但是你……” 他顿了顿,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尖虎牙:“我舍不得,你这么有趣。” “我就让你最后再死吧!” 随后动作堪称温柔地扶起她,撕了内里洁净的衣服,覆盖住她手上流血的伤口,举止大方,动作斯文,甚至当着万军阵列,垂着头细致地绑了个结。 语气略带责备,又似乎是关切,情深意切道:“皇嫂怎么这样不小心。” 莺时不寒而栗。 江荻川这个小疯子,果然病得不轻。 他是六皇子,也是大夏朝二十三位皇子里唯一的嫡长子,皇后所生,血统高贵,一出生就被赐封太子,本该尽享尊荣,可偏偏造化弄人。 先皇昏聩,皇后早逝,后宫里妖魔鬼怪乱舞,牛鬼蛇神齐聚,年幼势微尚在懵懂中的皇子,成了前朝后宫所有人的眼中钉绊脚石,每个人都憋着劲儿要把他拉下太子之位,好扶植自家后嗣上位。 于是,他小小年纪就被送去北部夷族为质子。 直到几年前,北部掳走皇帝,这才把他放归故土,而他饱受磋磨,早已心性大变。外表看来气宇轩昂,似乎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但是莺时见过他眼底眸中那种置身事外的疏离冷漠。 早早嗅到危险气息。 越观察,越留心,也就愈发胆战心惊。 阴鹜乖戾,暴戾恣睢,弑杀狂躁,这些才是被他掩藏在温润面具下的本色。 * 一个夜晚时间,可以用来做什么? 是纸醉金迷的繁华梦。 还是贪欢思凡的阑珊春意。 亦或是惊鸿宴,渔光曲,江湖路,旅人思…… 总归,不该是如今这个荒唐模样。 天将明未明,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残月与新日一同嵌在黯淡夜空。 破晓,晨光初露,白芒利刃一般出鞘,撕裂天幕。夜正欲隐没,避其锋芒。曙光却乘胜追击,吞噬侵袭,蚕食鲸吞,转而披上了绯红的袍,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启一天新的篇章。 绚烂晨光下,是颓败王城。 金殿染血,花木凋残,断壁颓垣,满目疮痍。宫宇倒塌,尸体横陈,琉璃瓦片白玉阶都被一把大火烧成焦土。 楚荻川似乎非常满意他的成果,慵懒地依靠在龙椅上,自面前的桌案上拾了奏章,看上三两行,就扔在一旁,又去瞧别的。 在他脚下不一会儿便零零落落洒了一地奏折。也没人敢上前整理。准确的说,整座王宫,如今除了他自己和被囚禁于此的宋莺时,再没有其他人,是一座真正的死城。 简直像个坟墓。 “无趣的很。” “那你不如去死。”莺时反讥。 楚荻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出声来:“哈哈,说得好!” 他一扥手中锁链,莺时便踉跄着跪倒在地。 她的膝盖重重磕在龙椅下的漆金脚踏上,当即疼得脸色大变,咬紧牙关。 楚荻川倾身,噙着笑凑近,握着锁链的右手紧紧钳住她的下颏,冰凉的锁链垂落,似一尾蛇,贴着她的脖颈蜿蜒攀缘。 而他的指尖比铁链还要凉,狠狠捻上她的唇,把她失血的唇色,揉搓到漫上嫣红。莺时一夜未喝一滴水,嘴唇本就已经脱水皲裂,自细小裂口,渗出鲜血。 楚荻川见着血,眼眸中的疯意更甚。 他动作一改方才的粗暴,堪称温柔地抬起指腹摩挲,把那丝丝缕缕的血迹抹遍她的唇,“放心,我死也一定带着你。” “人生不过是一场场苦难的轮回。生老病死,循环往复。自出生来到世间就是为吃苦受难,我帮你们解脱,这是功德一件。” “呵!”宋莺时偏过脸。 “苦也 分卷阅读7 好,乐也好,你说了不算。” 莺时执拗地说道:“你也没有替别人做选择的权利。”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惶惶不安地等待脖颈上的铡刀落下,倒不如报之以高歌,以冷笑,以蔑视。 “哪怕我饱受苦难,哪怕我举步维艰,我也想要活下去。 不需要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指手画脚。 而你,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自私伪善,为你漫无边际的杀戮欲望,找一块看似漂亮实则染满血迹的遮羞布。” “你这个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可怜虫,虚伪自负,又懦弱无能,狂妄自大,又小肚鸡肠。我看不……” 她话音未落,猝然被掐住了脖颈,血液上涌,两耳轰鸣,鼻腔喉头都是血的腥味。 宋莺时两手去掰他收紧的指,还是固执地说完未尽之语:“我看……看不起,你。” 楚荻川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此时已尽数磨灭,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整个人竟然被气得浑身颤抖。 男人在被激怒后力大无穷,那双铁铸般的手紧紧扼住宋莺时的咽喉。她喘不上气,濒临窒息,肺里憋的要爆炸。 短短的几秒钟,漫长的像几个世纪。 眼前斑斑驳驳,已经看不清人影。 在混乱中,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莺时摸索着挥舞手臂,去推,去挠,去踢打,她保养得宜的尖指甲狠狠划破他面上的皮肉。指甲劈了,鲜血淋漓,嫣红的血溅在她手腕泛着冷光的铁链上。 宋莺时似是海上溺水的人,看到唯一的生机。 她一把扯过铁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勒紧,再勒紧,多痛也不松手。 固执地,死死抓住锁链。 人在面对生死时,往往会爆发出超人的潜力。 江荻川挣了挣,反而被她锁得更紧,铁链在他的脖颈勒出青紫的血线,虽不至关乎性命,但也着实难缠。他皱着眉,自腰后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一刀捅向宋莺时的心口。 第4章 山河社稷 [猛士,先别死。] [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宋莺时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半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那种,所以才会在脑海中听到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可惜没有走马灯浮现,好叫她回顾此生。 [来不及解释了。] 匕首扎入心脏的前一秒,莺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再睁眼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莺时摸着生疼的后脑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狭窄逼仄的车厢内,堆了大包小包,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隔着包袱墙,一道柔弱女声传来。 “序儿,你别怪为娘。” “为娘也是没有办法,你是大夏朝的皇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北胡兵临城下,为娘怎么可能还让你留在朔州那么危险的地方。” 宋莺时满脸写着懵逼,脑袋几乎是暂停使用的状态,耳朵里听着那妇人叽里呱啦说话,却如过耳风声,一点信息也抓不住。 满脑子只有哲学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还活着吗! 刚刚还被一刀捅向心脏,怎么一转眼,就到马车上了,难道真有人这么神通广大,能把自己从楚荻川那个疯子的刀口下救出来了 [你已经死了,不要怀疑,在那个世界,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止是你,整个大夏朝,无人生还。] 那声音说罢,宋莺时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段段支离破碎的片断。 寒冬腊月,北胡的铁骑踏上中原列土。 大夏的兵士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用手中刀剑驱赶贼寇,护卫家国天下,为父母,为妻儿,与侵入的强盗殊死一搏。 战鼓擂响,山川震眩,杀气凌冽,短兵交接。 十万大军,悍不畏死,穿着单衣手握锈铁咆哮着扑向强敌。鲜血洒满城墙,尸体堆积如山,牺牲并没有换来胜利后的和平。 两个月后,大夏沦陷。 无论是富贵乡,还是贫穷窟,都是沦落为丛莽荒原。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成了流离失所,被胡人驱策的奴隶。繁华落尽,舞榭歌台变做荒芜坟冢。民不聊生,青青荠麦被漫山遍野的杂草覆盖。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战乱之下的狼藉景象。 一幅充斥着流血与杀戮,烟沙与狼烟,恸哭与悲鸣的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不知何时,她的眼泪默默流淌,打湿了脸颊。 忽然那画卷变成一片空白,自白纸上,钻出个白衣束发包子脸的小仙童。低眉敛目,表情淡漠。小小年纪就一派超然世外的高人气质。他甩着拂尘,用软软糯糯的嗓音一本正经道: [这就是你死后的世界。] [你可愿,改变他们的命运] 宋莺时脑子一团乱麻,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仿佛还在 分卷阅读8 眼前,耳边平铺直叙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叫她一遍遍想起自己的惨死,金鼓连天的战场,还有金戈铁马,荒凉城池,破碎河山……心中悸动,烧的灼热,只恨不得像穿越点家文的男频大佬一样立马撸起袖子开干,广积粮,高筑墙,终结乱世,开创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这些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简直像生病了一样,一面心潮澎湃,一面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状态不对。 宋莺时被这种神奇的展开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未等她摸清楚状况,莺时脑海中突兀地出现几句接连不断的抓狂咆哮: [啊啊啊啊啊!女娲娘娘冥帝王母玉皇大帝如来佛,保佑这次任务顺利吧!弟子给你们跪下磕头了。 这丫头怎么还不点头答应啊,明明用了迷惑技能,为何还不上钩啊啊啊!要疯了。再翻车一次,估计要原地去世变成废纸回炉重造了吧!嘤嘤嘤! 谁知道这次任务这么倒霉,连着选择两次都能翻车,一个只知道泡妞享乐的窝囊废,另一个疯癫残暴的杀人狂,现在就剩这个备选,可千万要撑住别拉跨啊!] 宋莺时表情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心里这么多戏吗?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是]她在心中发问。 [正式介绍一下,社稷系统,为您服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共同开创一个和平盛世。] 小仙童相当老成持重,摆出营业假笑,语调四平八稳的,说完这两句官方套路话,就缄口不言。 他虽不开口,莺时却又听见了尖叫鸡一样癫狂的大呼小叫: [啊啊啊!社稷系统这个名字真是爆炸难听,突破天际的难听,而且低端。没想到我山河社稷图,也有自降身份这么一天,面子都丢光了嘤嘤嘤!] “山河社稷图” 莺时上下打量这个白乎乎软绵绵的小孩子,那孩子一瞬间捂住嘴巴闹了个大红脸。 与此同时,又爆发出一连串嘤嘤嘤的惊叫声,长着脚一样,马不停蹄蹿入她的耳中。 为避免耳朵再遭荼毒,莺时立马开口,打断他漫无边际的心声絮语。 沉吟道:“女娲法宝,洪荒神器,画卷之中,内有乾坤,可化寰宇,河山,草木,星辰,甚至飞禽走兽,亿万生灵” “就你” 她又看看他脚下空白一片的画卷,脸上简直写着真的吗?我不信这六个大字。 [嘤!] 小童啪叽往地上一坐,也猜到她能听到他的心声,于是干脆放弃治疗,暴露本性,开始在画卷上疯狂撒泼打滚。 [师傅,人间太难了,快带我回去吧,徒儿受不了这委屈啊!] 他撒了会儿泼,又瞬间变脸,调整成正经模式。 [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山河社稷图。] 但包子脸还是皱成一团,垂头丧气地,整个人都蔫吧了。他又颓又丧道: [你也看到了,现在国势凋敝,山河沦丧,社稷图上一片空白。我的法力已经非常微弱。如果,再输一次,我就要被抹杀了。] 正经没一会儿,又抽抽噎噎抹起眼泪假哭。 [猛士!] [大佬!帮帮社稷,救救孩子吧!] 经过他的几番解释,莺时这才明白,她是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十年前,嫁与江霜序的第二年。 北胡铁骑穿过大漠戈壁,如蝗虫过境,一路收割生灵,直逼城门之下。丈夫和婆婆早听到风声举家外逃,而她,却在生死攸关的朔州之围困境里,被抛弃于混乱城中。 战火纷飞,兵荒马乱,与其躲藏在王府宅院中做活靶子,不如隐匿于人潮里苟且偷生。所以,她换了粗布衣躲入农户人家,吃糠咽菜,提心吊胆,白日为守城的民兵送水送饭,夜晚和妇人们同吃同眠,悬着心脏,时刻担心敌人攻破城门。 好悬有忠仆拼死护卫,这才苦撑到援军到来。 围城七日,血战七日。 其中心酸痛苦,不堪回首。 而如今,造化弄人,让她再重活一次,却是以江霜序的身份,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悲哀。 “停车。” 宋莺时一手推开杂乱的包袱行李,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妇人。 她是年轻里十多岁的顺嫔娘娘,也是她上辈子的婆婆。她的面容还很年轻,保养得宜,满头朱翠稍显凌乱,一身锦衣华服也打起褶子,这就是贵族,即使在逃难时,也能保持体面,衣食住行处处有人细心照料。 而此时城中的平民百姓呢? 疲于奔命,朝不保夕。 想到此,莺时抿紧了嘴唇,坚定道:“我不走。” “我是大夏的皇子,朔州是我的封地,我本就有责任守护这片土地和人民。这是使命,也是责任。若是此时我跑了,临阵脱逃,城中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要怎么办,等死吗?” 说罢,也不管顺嫔娘娘是何表情,站起身来 分卷阅读9 掀开车帘,冲着马夫扬声喊道:“掉头,我们回去。” 第5章 快乐偷袭 山河社稷图,名字多么炫酷,实力就有多么废柴。 莺时以前也看过各种系统类小说,玩过开荒建城类游戏,是兄弟就来玩,点击就送大宝剑那种,那些主角个个都是一路顺风顺水,出门就遇到贵人,三步捡秘籍,五步开宝箱,分分钟修炼满级当大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吃香喝辣,怀抱娇妻,走上人生巅峰。 而她,正在哼哧哼哧骑马回城的路上。 屁股快被颠散架。 西北风喝到肚子涨。 刚跨过界碑,就听叮咚一声脆响。 [新地图“朔州府”已开启,请主公自行探索。] 脑海中随之出现一张简笔画版的地图,囊括住整个朔州府范围,有四方形房屋,三角形山川,两条波浪是河流,锯齿形状是陡坡,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点绿点表示人物。 画风抽象且犀利,堪称幼儿园苗苗班优秀风景画作品。 莺时看着代表自己的一个明亮醒目的黄点一路奔袭,飞快往城楼而去。 沿路都是村舍人家,大战在即,战争的阴霾笼罩。能逃的人,早都收拾好包袱南下避祸,跑不动的,留在故土家园,少见有逆着人流往回走的人。 宋莺时先走一步,把近军卫队都甩在身后,因为她要去找个人,找上一世,率领民兵乡勇据城死战的老兵张青。 此人亦是王府忠仆,二十七八岁,是个因腿伤,从前线退下来的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直觉敏锐,率领三千民兵血战七日,硬是把两万大军挡在城门外,直到援军到来。 宋莺时找到他时,是在城楼上,张青一如前世,即使不靠谱的王爷临阵脱逃,他依然用肩膀扛起重担,短短的时间,就拉扯起一批民兵在城楼上站岗巡逻。 远远的,宋莺时看着城墙上飘扬的大夏军旗,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张青和众多战士,心中突然生出万顷豪情壮志。 曾经,他们能把北胡骑兵抵挡出去。 这一次,更不会给他们半点好果子吃。 * 黄昏,朔州城门十五里外,耶律蛮的骑兵驻扎在河岸边,水草丰茂处。泥土起灶,灶上架锅,锅里是奶白色的浓稠汤汁和堆得冒尖的羊小排,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羊肉在锅里炖煮了两个多时辰,已经皮酥骨烂,连骨髓油脂都炖煮出来。 勾的人馋虫大动。 北胡骑兵个个披盔甲,围皮毛,暖暖和和地坐在锅旁捞肉吃。 不同于节衣缩食的夏人,这帮北胡蛮子个个吃得满嘴流油。他们点起篝火,大碗喝酒,抚掌高歌,粗嗓门发出公牛般的吼声,拍着胸脯追忆这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延边数城的战绩,其速迅捷,其势勇猛,飙雨电至,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像有神明助佑般。 胡人士气高涨,时不时爆发出豪迈大笑,畅想着一举攻破朔州府城,直捣京师。 此时正是用饭的时间,守卫送懈,外加上就在大本营,狂妄自大的胡人从没想过,躲在城楼里当缩头乌龟的夏人,会有胆子偷袭。 更想不到,真有人能绕过层层守卫摸到大营。 于是,竟然没有一人发现鬼鬼祟祟躲在帐篷后的宋莺时。 距离太近了。 触手是安营扎寨的帐篷。 抬眼是身强力壮的胡人。 屏住呼吸也能闻见牛羊的腥膻味儿。 莺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说实话,她现在有亿点点害怕,还有一点点后悔。早知道就听张青的话,同意他的组队邀请了。但她转念又想到张青听说她想要偷偷袭北胡大营烧粮仓时候那面露难色的勉强表情。 估计只是把她当成头脑发热拍脑袋做决定的无知草包,打算带他这个小王爷在城门口随便走走转转,过一过骑马打仗的英雄瘾。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自在。 毕竟她有个山河社稷图做导航,虽然疲于奔命,但是可以紧急避险,也不怕迷路。 早先她登上朔州城楼居高临下,身前数十里土地尽在眼底,丛莽萧瑟,河水萦绕,群山纠纷。一望而无尽。 杀机都掩藏在夕阳余晖中。 而自社稷图中,她能清楚的看到胡人的驻扎地,马棚,粮仓,大营,行军帐……一目了然,甚至被用黑体加粗的汉字标的清清楚楚。 就差把“快来偷袭”这四个字写在地图上。 这!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莺时当即决定偷溜出城,孤身一人往北胡大营赶奔。一路边躲红名边赶路,从黄昏走到天黑,当她饥肠辘辘,扶着哆嗦的俩腿走到河畔营地时,胡人正在吃肉喝汤。 朗月疏星浸在河水中。 氤氲白雾升腾。 宋莺时咬牙跺脚,两腿酸软,每走一步,双腿都跟灌了铅般沉重。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骨质疏松老寒腿这个 分卷阅读10 毛病。 不然,这腿,怎么不听使唤呢! 眼看着地图上被密密麻麻的红点包围的自己,她满脑子的热血安定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害怕。 但是,来都来了。 不烧个粮仓,都对不起走过那么多的路。 虽然粮仓的位置有人不分日夜的守卫,但他们总有交班换岗的时候。莺时就猫着腰,躲在灯火也找不到的阴影里蹲守。 又冷,又饿,又疲惫。 眼睛困得要睁不开,可偏偏知道自己身在敌营,精神高度紧张。有丁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一个激灵,狗叫两声,心肝都要颤三颤,时不时地,为了躲避来回走动的红名,还要来几番秦王绕柱走的操作。 再大的雄心壮志英雄胆,都被摧残打磨到神经衰弱,只剩草木皆兵了。 [咩~] 脑海里猝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莺时寒毛都立起来了,一时分不清是声从何处来,赶忙左右张望,确认身边空无一人,也没有别人发现自己,这才抬手擦掉冷汗。 出师未捷,可不容有半点闪失。 夜晚静谧,篝火哔啵做响。 仓库门口,俩守卫揉着困倦双眼打哈欠。 可以确定了,这莫名其妙的声音,一准是她的随身地图,除了导航指路外一无是处的小废物社稷图发出来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添乱。] [安静些,别再发出声音。] 莺时默默摸出火折子,思考是直接冲上去干就完事儿了,还是先找块板砖把他们敲懵了再下手。 她想了想,自己这条命得来不易,能苟一时是一时,她还想多活几年。于是,把火折子揣回怀里,随手拣了块巴掌大的青石,觉得不够劲儿,又把目光放到了压帐篷的石板上。 宋莺时蹑手蹑脚凑近,两手拖起石头缓缓用力,刻意控制着,不发出声音。 直到把冰冷又坚硬的石头握在手中,莺时这才有了些许底气,她用指尖感受石头冷硬的轮廓,未经打磨的尖锐处硌痛这双常年养尊处优的手。 篝火已经熄灭。 皎月也藏在云后。 天地寂静,人声已息,莺时看着不远处歪歪斜斜横倒睡着的两道人影,又看向手中石头。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脉搏的律动,血液的奔流,深深吸气又呼出,在心中告诉自己,数个三二一,就冲上去。 这短短三秒从未如此漫长。 三……二…… [咩~] 莺时被这一打岔,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视死如归勇莽气,全泄了个干干净净。 气得想把包子脸从地图里撅出来打。 [你又干什么!] 脑海中的简笔画地图突然扭曲,白衣包子脸的少年委屈巴巴地冒出头。他自己出来就算了,怀里还抱着个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羊羔崽子,正咩咩直叫。 一大一小两只,睁着圆圆的双眼瞅着她。 莺时顿时惊了。 [你哪儿来的羊?] 小孩儿紧张地对手指,认错态度一级棒,低着头可怜兮兮道。 [我饿了。] 虽然话说的不明不白,但他的心声哭唧唧地告诉莺时: [嘤嘤嘤,我都好久没吃饱了。 就在刚刚,路过羊圈的时候,我跟这只羊羊一见钟情,它哭着喊着要我带它走,我……我中了它的迷魂阵,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前腿后腿,肋排里脊,劲道弹牙的前后腱子,肥嫩多汁的羊腩,还有羊蹄羊腿羊腰子。 羊羊这么可爱,我们就留下它吧!] [这里有这么多羊羊牛牛大头马,就偷偷拿一只,不会有人知道的。] 莺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围着这孩子看了一圈,直看得他白嫩嫩的包子脸皱出十八个褶。 [你能把现世中的东西,带到图里]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降维打击! [这个,很难吗?我本来就可以啊。] 说罢他小手一挥,本来在莺时手里的石块凭空消失,转眼就到了他手中。 [可以把现实中,主人肉眼可见,触手可及的东西吸到图里,也可以吐出来,只不过空间有限。不过,我先声明,我的图里才不要放那些臭烘烘脏兮兮的北胡人,他们都不洗澡的,满身都是血污,脏死了。] 莺时亲眼所见,惊得小心脏怦怦跳。 以为捡来的是个普通语音导航地图,摇身一变,成了个随身空间大宝贝!有了他,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东西都搬到社稷图里去。 城里物资正紧缺。 有北胡友情赞助的免费牛羊粮草,还有这个免费的搬运工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应物资带回朔州府。朔州府的百姓们,也可以喝得上暖乎乎的羊肉汤了。 等明天,北胡人一觉醒来。 发现…… 哎! 分卷阅读11 我羊呢!我那么大一群鲜嫩小肥羊羊呢 我马呢!我高大威猛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呢? 我粮仓呢! …… 想想就可乐。 莺时乐得要合不拢嘴,忙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慈祥笑脸。那笑容亲的,好赛村头屠夫看未出栏的小猪仔儿。 [你还有啥想吃的吗?北胡人最擅长养牛养羊,口感鲜嫩肉质好,一只小羊羔哪里够吃啊!走,咱们再顺两只去。] [真的吗?!] 包子脸俩眼放光,喉咙急忙吞咽口水,手指头都控制不住地蠢蠢欲动。 [骗你干嘛,有啥想吃的想要的就直接拿,别跟他们客气。] [我……我想吃羊肉。] [吃,吃大只的。] [我还想骑大马!] [骑,骑最壮的。] …… 莺时带着他折返,围绕羊圈马棚好一番搜刮,把八百多只羊,二百多头牛,还有两千匹战马全部点进了社稷图里。 这会儿社稷图里挤得跟下饺子一样,羊挨羊,马碰马,前蹄对后脚,连步都挪不开,简直是密集恐惧症的灾难。 而小孩却美了,他的白衣服被挤得满是褶子。脸上乐得开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怀里还抱着他的羊羔崽子,咧着嘴美滋滋的笑呢。 莺时却是惨了。 她现在耳边全是羊咩咩叫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第6章 肥羊天降 来都来了。 不拿个够本,就是吃大亏。 宋莺时看看已经塞的满满当当的社稷图,又看看令她无比眼馋的粮仓和兵器库,准备离开的双腿它又不听使唤了,迟迟迈不动啊! 她刚刚溜进去看了,仓库里都是从其他城池搜刮到的新米,那大米粒颗颗饱满莹润,带着谷物的芳香。 兵器也是崭新崭新从未被人用过的,宝刀锋利,长矛尖锐,盾厚甲坚,更有数万弓箭,沉睡在箱中闪着凛凛寒光。 就这么……舍弃掉? 她感觉心在滴血。不甘心。 宋莺时扯了个略带谄媚的假笑:“有位先生说了,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空间当然也一样。” “图图,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山河社稷图了,你要学会自己整理收纳,节省空间。” “你看看这个粮仓,你想想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 “你再看看这些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 [可是,真的放不下了。] 小孩愁的包子脸都扁了,他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的容纳能力,是和主人的地图水平相关联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目前主人只开辟了朔州府这块地图,也就只能拥有这么大的云空间,真的不能再吞了,如果再装……] [会怎样?] [再装就漏了!原先暂存在云空间的东西会随机传送到已经开辟的地图上。] [也就是说,会随机传送到……朔州府!] 莺时惊呆了,还有这美事儿呢! 她当即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滴血的心脏恢复跳动了,感觉自己一口气能再拆十座马棚了。 [装!] * 天将明,朔州城里灯火阑珊。 被公鸡打鸣声吵醒的张老三起身去给鸡喂食。 老张家养了七只鸡,好水好料的伺候着,就是饿瘦了一点儿,也要心疼半天的。 张老三每天早晚都要清点下数量,撅起屁股,勾着腰,趴在鸡笼前,把里面的鸡数上一遍又一遍,仿佛数的不是鸡,而是群咯咯哒叫着,活蹦乱跳的金元宝。 大清早,张老三把刚打的鸡草用铡刀碾成菜末,拌上麸糠,搅和成糊状的鸡食,吆喝鸡们来吃。往常他看着这帮鸡宝贝争食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今天却罕见挂上愁容,看着埋头无忧无虑猛叨食的鸡,抬手抹泪:“吃吧,都吃得饱饱的。吃饱了好上路。” 北胡连攻破数座城池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朔州府,这些天来,人心惶惶,米面粮油的价钱飞涨,别说滋补的老母鸡了,现在城里就是一颗鸡蛋也要两文钱。 一只肉多壮实雄赳赳气昂昂的红冠花尾大公鸡,在集市上起码能买到一百二十多文的好价钱。 七只,就是快一两银子。 够一家人这整年的吃穿嚼用了。 想到这儿,张老三又是长长的叹气,寻常一个铜板都恨不能掰成两半用,这会儿看着他的宝贝疙瘩们,都是他从小鸡仔儿一点一点喂大的,又是抓蚯蚓又是打鸡草,细心伺候才长得这么大个。 说杀……就要杀了。 他这心里,又酸又涩,百般滋味儿。 “老头子,咱家一共就这么七只鸡。真要听老大 分卷阅读12 的,把这些都给炖了?” “那过年可吃啥啊!咱大孙子一直可盼着过年吃肉肉的。” 半辈子夫妻,崔老太最知道自家老头对这些鸡有多上心,也舍不得看他颓了吧唧的模样,开口劝道:“我知道咱家大青带着小伙子们守城辛苦。再辛苦,也不用吃这么多□□?啥家庭条件啊,不吃肉就不能打仗了” “大青也是不当家不知米面贵,半点不知道心疼自家东西。这仗还没打呢,就要米要面要吃鸡。” “等他们真打了胜仗,别说几只鸡,就是要喝老树根底下埋的女儿红,我也由他们喝去。” “唉……”张老三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看依旧喋喋不休的老婆子,又看向城门口还亮着的火把光亮,憋了满肚子心事说不出口。 城外围着的胡人,不是三百,也不是三千,而是二万大军,甚至更多。 那些自告奋勇战上城楼的孩子们……是以卵击石,是螳臂当车,抱定心中一炉不息的热火,踏着坚冰,逆着寒流,往黑暗漩涡的深处溯洄。 他们心知局势危急,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可还是咬住牙关挺身而出,用单薄的臂膀试图去阻拦北胡前进的铁骑,用背脊去护卫身后城中的乡亲父老。 他虽然一把老骨头,无力上阵杀敌,但也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就给他们做一顿暖暖和和的鸡汤面吧! 吃饱了上战场。 长长远远,常常久久,福寿绵长。 “别说了,去烧水吧!”张老头叹着气,把袖子撸到胳膊上,伸手进鸡窝抓了最大最壮的那只大公鸡,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厨房拿刀去了。 他前脚刚自厨房取了菜刀,忽听哐嘡一声闷响,就落在院子里。 难不成是进了贼人? 张老三放下挣扎不休的鸡,握紧了手中菜刀。 大战当前,正是乱的时候。 城里秩序混乱,有不少二流子趁火打劫,趁着家中青壮不在,只有老人看家,就溜进去别人家里偷鸡摸狗。 偷抢打砸的事故也骤然飙升。 他两手握住刀把,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大喝一声:“谁?” 院里昏黑,只隐约看到个乌漆嘛黑的暗影,就猫在水缸边上。 老大一只,看起来怪壮,比水缸还粗还高。 张老三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他心里也发怯,站在厨房门口,不敢出门,更不敢靠近,只是放大嗓门吆喝: “不长眼的小畜生,赶快从我家出去。” “我儿子张青是王府的侍卫,手里头有百十号弟兄,你若是敢来硬的,绝对讨不着好处,我儿子不会放过你。听见没!滚出去!” 他吼了两声,没吓走贼人,反倒是把里屋正在睡觉的小孙孙吵醒了。 小家伙刚六岁,听见爷爷说话,也没听清在说什么,就以为在叫他,于是自己乖乖地穿了小袄,揉着眼睛,打开房门。 “爷爷!” 小娃左看右看没找到人,迷迷糊糊地迈开双腿走进院子,张老三的心都快吓得跳出来了,来不及多思考,直接冲了出去,一把抱起娃娃。 张老三抱着乖孙心有余悸,他怀里的小娃却还咯咯傻乐,手指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指:“爷爷,爷爷我要骑大马。” 张老三往身后一看,惊呆了。 自家院子里蹲着的,哪里是什么贼人,竟然真是只不长眼的小畜生。 院子里,水缸边,横着趴倒一只高头大马。 许是脑袋磕到水缸,磕昏了过去,这才那发出那哐嘡一声闷响。 张老三抱着孩子上前,看看天,瞅瞅地,又打量打量自家用了三十多年的大水缸。实在想不明白这匹大马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与此同时,同样的神奇场景在朔州城各处上演。 李家大婶正在院里晾衣服,咩咩叫的小肥羊就从天而降,掉进怀里了。 王家老哥正准备劈柴呢,柴火堆上坐了头俩眼懵逼的傻大牛。 …… 寻常百姓见都难见到的高头大马小肥羊,雨后春笋一般,凭空冒了出来,落在农舍前,院子里,甚至还有直接栽进饭锅里的。 最奇的是,这些马匹,每一只都又高又壮,带着辔头,背上是皮质马鞍,四个蹄子全钉着铁掌。有的,蓬松的马鬃上甚至被扎了小辫儿。 有见多识广的人看了,直咋舌: “看模样,这怎么那么像北胡的马啊!” 有人说这是老天爷给大家撑腰呢! 他老人家也看不惯狼烟四起,生灵涂炭,更看不惯茹毛饮血的北胡如此欺负人,所以在天上一番指点,收回北胡的东西,送给朔州当礼物。 这才是头一遭。 看着吧! 甭管现在北胡气焰多么嚣张,不义之人必有灾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分卷阅读13 第7章 全村希望 莺时在北胡军营里,那是看啥都喜欢,见啥都想要。 牛羊粮草,要! 兵器铠甲,拿! 旌旗金鼓,归我了! 那些又大又笨重的云梯撞车,与其日后被他们用来攻城,还不如现在就收进社稷图里。 就是全都劈了当柴火烧,也不留给他们! 莺时简直像掉进米缸的老鼠,喜得见牙不见眼,站在武器库前大手一挥,我全都要。 小仙童苦着脸,任劳任怨地收完这个装那个,忍不住小声嘟囔: [这哪是奇袭啊。] [简直像是来北胡军营里进货的。] 直到把看得上的东西全部一扫而空,眼看着天快亮了,莺时这才披着黎明熹微晨光往回赶,来时满心忐忑,回时满载而归。想想社稷图里的粮食兵器,再想想羊肉火锅羊肉串,她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走十公里也不发愁了! 等她喜气洋洋回到城中时。 耶律蛮刚自酣梦中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外面乱哄哄炸开了锅,几个破锣嗓子恨不得把帐篷掀翻。他伸手扯了外袍披上,阴沉着脸掀开帐篷。 还未发难,就被涌上前的部下围住,各种声音堵住了他的耳朵。 “粮仓,粮仓空了。” “我们的牛羊马匹,全都不见了。” “肯定是狡猾的夏人,他们趁着昨晚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偷偷摸进军营,偷走了我们的粮食……” “还有马匹。” “还有兵器!” “还……还有盔甲,云梯和金鼓。就连行军锅也不见了。这次该死的夏人胆小鬼,鬼祟小人!” 耶律蛮一脚踹开这个满嘴跑马的大傻子,骂道:“鬼扯。” “云梯有多重,八个人都搬不动,除了攻城爬楼百无一用,你当夏人真那么傻,跑大老远来偷云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命长吗?” “你说偷只羊偷匹马的我还信,偷粮仓偷马匹连兵器库都偷了 入万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取粮草辎重如探囊取物你说得这些,就是天神下凡也未必做得到。” “都还没睡醒吧!蠢货!” “有这能耐,你们的脑袋还能安安生生长在脖子上” 而他面前那些个身高马大的北胡人闻言非但没有放轻松,反而面色诡异的对视一眼,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大王!” 一张张被晒得黢黑的粗犷面孔吓得白中泛着青:朔州好可怕,我想回老家。 等耶律蛮跟着部下看到空空荡荡的粮仓时,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只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眼前的一切都是做梦,要不然就是□□撞见鬼了。 他一巴掌把身旁下属抽得狂飚鼻血,这才欲哭无泪的接受现实。 不是梦,是真的!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不止粮仓,兵器库房,马棚羊圈,就连火头军的行军用锅碗瓢盆也遭了毒手。 所有辎重物资,无论是军械,粮草,还是被服,无一幸免,通通不翼而飞。 更加离奇的是,搬运这么多东西,总要用到车吧!总会有痕迹吧!可是没有,别说车辙印记了,就连一丁点拖拽的划痕都没有。 整夜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更让人背脊发冷。 * 宋莺时回城后也不声张,默默把社稷图里的粮草辎重收归仓库,又四处收集散落的羊崽子们。为防止黑心商贩以此倒卖发财,莺时计划把她的羊重新装回图里,再统一分发。有社稷图定位帮忙,这些琐碎活计没用一个时辰就全部完成。 两千匹马,八百只羊,还有牛,一只不少,全部不声不响地回了图中。 中午,在城外驻守的胡人愁云惨淡饿肚子时。 朔州城里一片欢欣。 男女老少聚集在城中集市里,手中捧着瓦罐陶缸排成长长队列,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幸福的微笑,时不时看看大锅炖煮的羊汤,和邻里乡亲说几句闲话,好像连日来隐约徘徊在朔州城上空的战争硝烟都被温暖的羊肉香味驱散,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最大的快乐源泉,莫过于伴随着城主令而带来的各种实惠了。 城主小王爷在集市口发羊汤,宫中大厨亲手烹调,见者有份!先到先得。 小王爷开仓放粮,一人五斗!都是咔咔香的新米新粮! 小王爷征求护城勇士,津贴丰厚,一人从军,全家光荣! …… 莺时替代江霜序这副身躯当王爷,作城主,守护江山父老。这整天忙的脚不粘地,又是放粮,又是征兵,直到现在蹲在城墙上和士兵们一起捧着海碗吸溜汤面的时候,才感受到片刻的放松。 面是汤面,张老汉用老母鸡吊的黄金鸡汤,鸡汤里煮的纯手工手擀面,面条劲道,汤汁醇香,吃完一碗,浑身都热乎起来 分卷阅读14 。 或许是这汤太香,又或许过去的日子实在苦涩难熬。一个刚入军队的半大小子竟然端着碗,蹲在墙根抽抽搭搭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这面,太香了。” “俺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面条了,白面,里头还有肉,”说着,他黝黑的脸上划过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碗里,面上表情说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跟着王爷有饱饭吃,我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说话与流泪,丝毫不影响他吸溜面条的速度,转眼一碗面就见底,眼巴巴地看向锅里。 “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 莺时笑了。 “那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呗,留在朔州。” “白面算什么?鸡汤算什么?” “等赶跑了胡人,往后我们还有大把享福享乐的好日子。” “米面粮油不限量,鸡鸭鱼肉敞开吃,还有油滋滋的烤羊肉,香喷喷的酱肘子,铜锅涮肉,铁锅炖鱼……不仅要吃饱吃好,还要一起过上有滋有味的好日子。” 城门上,数百民兵乡勇,皆穿着崭新的盔甲,手拿锃亮刀枪,一个个精神饱满,昂首挺立,一扫前几日的颓丧神色。 他们众星捧月般拱立着为首的白衣少年人。朔州府如今的一把手,小王爷江霜序。 没人知道这副壳子里换了个灵魂。 只知道,这位皇子,虽然年岁尚轻,但没人敢小瞧他,能早自北胡骑兵掠城前就料定先机,积粮草,蓄物资,储兵器,养马匹,表面不动声色,胸中自有谋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好大战前的准备。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平庸无能之辈。 跟着他上战场,心里也多少多了几分底气。 更何况他这样和气好说话,让人打出心里觉得亲切,和那些一听要打仗,就两脚抹油先溜掉,半点不惯治下黎民百姓死活的所谓大官儿不一样。 莺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她站在城楼上,目光炯炯有神,望向乱山平林,在日落斜阳隐没处,洛水流金的大夏国土上,偷偷潜藏着豺狼环伺的兽眼。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来战! “正义之师,百战不殆。” 这个声音振聋发聩,所有人眼中心里都迸发出名为希望的热火。 [叮!行动力一百,声望值一百。] [恭喜主公完成新手探索任务。] 一瞬间,宋莺时眼前幼稚园简笔画水平的手绘地图被各种颜色晕染,山青水绿,碧空黄沙,宛如注入灵魂,重获新生,简直变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卷。 [获得成就:全村的希望。] [任务奖励:村长的暴躁大喇叭x 1] [千年琵琶万年古筝,唢呐一响谁与争锋。村长牌暴躁大喇叭,千里之遥,遥迢相递,空谷传音,经久不绝。干翻唢呐,碾压人声,远超同类喇叭。无线连接,定向传声,是您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气人怼人的不二神器。 村长暴躁大喇叭有激活口令,长达三分钟的劝告发言。来自华夏最硬核村长的诚挚问候,请主公妥善选择定位使用范围。] [是否选择激活?] [激。不是可以远程传言嘛,就定位到北胡主帅耳朵边,方圆五百步以内扩音,给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尊享环绕立体声体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看过疫情期间村长用大喇叭喊话那个视频,可太逗了! 第8章 蹦迪救城 夕阳西下,金乌沉眠。 一场简陋的祭祀活动刚刚落幕。烹羊宰牛,奉为牺牲,酬神祈愿。耶律蛮把全军营费劲找到的最后三只羊宰杀,羊头立于供桌上,羊骨架在柴火上烧烤。 只待礼成,誓师之宴开始,北胡的饿狼将咆哮山岭,吞噬一切弱小生灵。 “永恒的长生天,请保佑你的子民开疆扩土,宣扬你的盛名。 让北胡的战马,驰骋在大夏的沃土。 让雄鹰和苍狼,征服懦弱无能的夏人。 去掠夺,去抓捕,去把我们胡人才配享用的一切,金银瓷器和丝绸,粮食果蔬和食盐,通通抢回来。把他们不配拥有的,全都收回。” 耶律蛮虔诚肃容,先面朝东方三跪九叩以谢神,又向北方故土五拜三叩,起身后把酒上扬,洒在供桌上。 两万大军齐齐俯首,以右手紧贴在胸膛,是诚服,是效忠,也是无言的宣誓。 这一战,为征服。 “今日以水代酒,等明天天明时,北胡的旗帜飘摇在夏人城楼上之时,我给大家庆功。” 耶律蛮带大军盟誓。他看着饿狼般彪悍善战的草原汉子,他们的眼中闪耀着征服的野心,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个个都能以一敌十,把夏人打得丢盔弃甲仓惶鼠窜。 他面上终于有了舒缓,虽然白日里发生种种离 分卷阅读15 奇,但他相信,草原的苍狼永远不会败给软弱的牲畜。 此战必胜! 北胡人被主帅眼中必胜的热切信心所感染,一扫颓靡惶惑,只恨不得立马冲破那不堪一击的城墙,去烧杀,去劫掠,把繁华富庶的夏人国土踏遍。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杀!” “为了草原的荣誉!” “攻破朔州城,抢多多的夏人做婆娘,生崽子。” …… 必胜的呐喊回荡在空中,经久不息。 耶律蛮取了海碗,划破手掌,把血液滴在酒水中,大军也齐齐转身面向日出的东方,举起水囊。 这口誓师酒,还未粘上嘴唇。 却见一道紫电划破沉寂夜空。 那闪电,来得迅疾,似风驰电掣,似白蛇飞剑,穿破昏沉暮色,直直劈开桌案。 哐啷一声响,厚重的实木桌案自当中裂开,桌上放着的那羊首,香烛,供品,通通滚落在地。 天空中传来滚滚闷雷响声,刚刚还晴朗无风的天气转瞬之间风起云涌。 雷鸣电闪,震耳欲聋。 本来高举着水囊的众多胡人被这场面惊呆了。 誓师之际,天降雷霆。 这是天谕,还是神罚 忽而,天地间,一道怒吼伴随着雷声降世。 “有些人啊!就是死皮不要脸!” 这一声雄浑有力,响彻云霄,自上而下贯穿天地,好似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其势威猛,其声浩大,其力万钧,不是凡人能发出如此威势,恍如怒涛排岸,霹雳炸响,震天动地,穿云裂石。 天神发怒了! 一时间,大军集结的誓师场,像被狂风席卷的高粱地,东倒一茬,西落一地,稀稀拉拉只剩下几个将领还站在原地,其他胡人兵卒都被吼得膝盖发软。心里也害怕,胳膊腿打颤,谁有那个胆子承受天神的怒火 干脆跪下,低头听训。 “有些人啊!就是死皮不要脸!” “刀都架到脖子了,你还怕自己死得慢。” “如果明天你再三五成群,你再给我聚堆儿,我就对你不客气!”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别把全体人民不当回事儿!” * 莺时直到吃完面条,巡查完城楼守备,这才想起刚刚激活的村长大喇叭,听说耳机用之前都要煲,不知道喇叭需不需要。 为了发挥最好效果,还是用一用吧!煲上三天,直到断电。 [村长牌大喇叭使用可持续太阳能,永久续航,不会断电。] 那更好了。 这帮胡人背井离乡,搁四处祸害也有一段时间了,欺负完这个,欺负那个,不是在惹事儿,就是在去惹事儿的路上。 自己在外造的欢。不知道夜深人静时候,有没有想过故乡的爹娘和老婆孩子。 [图啊!给咱们日夜操劳的北胡人,送去家乡的问候,搜一搜草原歌曲十大热门,献给不干人事的各位。]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轻骑简从的耶律蛮真集结了三百好手准备奇袭,本来的大军围城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搞得人心惶惶。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说什么天神。 哪里的天神,会操着那么重一口中原官话! 肯定是夏人装神弄鬼的把戏。 耶律蛮看着几十个将领,知道他们虽然忠心跟随,但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消除,只等一场胜利,为此战正名。 他远望昏黑天幕下的灯火通明的朔州城,沿途山川湖泊都在胸中,往前十里,就是城门。 “我们翻过这道山岭,绕小路奇袭朔州城,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境。” 北胡的勇士个个都是草原的战狼,区区几十里奔袭,就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易,自驻扎的河套到此处也就用了短短半个时辰。 耶律蛮自率领部下入关以来,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如入无人之境,偶遇抵抗,也轻松化解,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十余次的胜利战绩,靠的都是铁拳钢鞭,可不是轻飘飘几句不知道何人信口胡吣的鬼话就能改写的。 “若是计划顺利。用不了一个时辰。” “朔州的城楼上就将飘摇北胡的战旗。” “明天一早,咱们兄弟几个就在朔州府城的衙门大宅院儿里用早饭!” …… 他这几句话,稍稍打散众人心中阴霾,雄心壮志被激得有千万丈高,士气激昂,精神振奋,好像胜利在望,连肚子饿得饥肠辘辘声,都好似擂响的战鼓,去冲锋,去征服,去攻破城墙,坐在朔州城里,吃着大鱼大肉,享受着夏人小娘们儿捶腿捏肩。 “冲吧!” “大王,咱们冲上城楼,干他娘的!” 三百兵士披着夜色疾行军,只半个时辰,就到了朔州城五百米外的山林中。屹立百年的城楼布满斑驳伤痕,就在眼前,所 分卷阅读16 有人都心中振奋。城楼上,有几十个夏军驻守,火把烧着的光昏昏沉沉,楼前几百米全是泥土大道,没有半点潜藏的地方。 胡人一鼓作气,匍匐着往前。 小心翼翼地刻意压低声音,行动间不敢发出响声,害怕被城楼上的夏人察觉,灰头土脸地爬啊爬,在火把未照亮的黑暗中潜行。 他们人数少,动作也足够轻,所以半点也没有引起注意。 正当耶律蛮稍稍放下悬着的心时。 一丝凉风,拂过他的脸。 接着,是疾风肆虐,黄沙飞扬。 黄沙迷眼,衣服上本来就满身尘土,拜这沙尘所赐,现在满头满脸都是土。简直像是在泥巴里滚了一圈一样。 天际,压抑着低哑咆哮,似有紫电一闪而过,又似乎只是他眼花。 难不成,晴天霹雳的倒霉场面要再来一次吗? 耶律蛮心中暗暗祈祷。 可惜,朔州地邪,怕什么来什么。 紫电惊雷交织成一张密网,把昏黑天际照的亮如白昼,漏下的光芒飘然,远山,丛莽,荒原,坦途,以及大路上无遮无挡的夷族兵士都一览无余。 伴随着雷霆轰鸣,传渡朦朦胧胧的歌声。 那歌声似乎从天上飘来。 直直吹到耶律蛮的身边。 那是一个男人的歌声,声音苍凉,雄浑低哑,带着无尽的思乡哀愁: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 这歌声围绕着他,简直像是粘在耶律蛮身上一样。离他越近,歌声越响,在他左右的士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耶律蛮也察觉到紧跟着自己步伐的歌声,他心中直想骂娘。 他妈的狡猾夏人,想出这么损的阴招,用这种装神弄鬼的破烂把戏逼他们现身。 慢慢的,风停了,雷声止息,天地间只听得到苍凉歌声。 这声音,在寂静夜空中回荡。令不少胡人心慌气短,湿了眼眶,也成功的令城楼上的守军注意到异常。 疾风携着利箭,飞向声音来处。 直射向耶律蛮的面门。 耶律蛮身经百战,早练就了超凡反应,只见箭矢流光,就地一滚,耳听噗噗两声,再看自己原来的位置。 白羽箭插在地里。黄土掩没箭头。可见弓强箭利,若是落在实处,必定少不了皮肉之苦。 位置已经暴露。 等待他们的是一茬接一茬的箭雨。 见城楼上矗立着一排排的弓箭手,再看他们手中蓄势待发的满弓,耶律蛮咬牙,恨声道:“撤!” “先撤到林子里,伺机而动。” 这会儿他自然不知道,这一伺,就是两天两夜。 更不会知道,百米之隔,坐镇城楼的宋莺时正通过山河社稷图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一看着小红点越出树林,伸出试探的步伐。 莺时就按开喇叭,像一个兢兢业业的打碟师,统筹灯光,音乐,场地,还有躁动的人流,随时准备把场子热起来,让气氛嗨到顶点。 草原十大经典好歌随时恭候。 天边惊雷紫电持续待机。 流矢与电光交相辉映。 等待给与远道而来的客人以最极致的视听盛宴。 …… 这一晚,不止胡人懵逼,朔州城的守军也一脸懵:这帮胡人,有这么爱唱歌吗? 早就听说草原游牧民族能歌善舞,没想到搞偷袭的时候也不忘一展歌喉。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原地暴露,立地成仁,也不知道图啥! 放了半晚上歌,莺时也有些困了。 [点播一首最炫民族风吧!] 第9章 动次打次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谣才是最开怀!] …… 再好的歌,听上十遍八遍也厌烦了,更何况,在每每潜藏埋伏,慢慢接近城门,觉得有希望再战一次时。 这莫名其妙的歌曲冷不丁冒出来。 声音响,恨不得全城都听见。节奏强,错乱的心跳都蹦哒成动次打次的节奏。 冲呀! 动次打次! 撤退! 循环几次,所有人都被这魔音传脑,搞得烦躁又疲惫,身体累,心更累,就是现在窝在林子里,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脑海里也自动循环: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 伴随着脑内激昂音乐,耶律蛮起身看了看不远处苍茫云霭中繁华的中原。 朔州,真他妈地邪! 他吸了吸鼻子。 鼻端,是浓郁的油香肉香。 城楼上的守军开饭了 分卷阅读17 。 两扇羊肉倒挂着吊在铁炉两旁,有白衣少年人架起炉子。上面架铁板,下面燃碳火,被铁签穿成串串的羊肉在铁架上炙烤,肥肉被融化,油汁沁出来,滴在碳火上,发出呲得一声。 孜然,细盐和辣椒粉,均匀地洒在肉上。鲜辣香味儿长着腿一样,随着果木碳烧起的灰白浓烟袅袅飘散。 耶律蛮头一次恨自己耳聪目明嗅觉好,清清楚楚的看到被烤到金黄焦脆的羊肉,闻到馥郁浓香,甚至,似乎听到城楼上夏人发出满足的喟叹。 好恨! 莺时看得真切,心中拍桌大笑,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小王爷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在社稷图里取过村长牌大喇叭,面朝着他们藏身的密林方向,双手合拢,举在嘴边,冲着他们,大声喊道:“感谢客人远道而来,特意送来的羊肉马匹!” 城楼高百丈,寒风凛冽,吹动他衣摆翻飞,广袖飘然。白衣墨发,眉眼如画,身姿虽不高大威猛,但也挺拔俊朗,如亭中芝兰,阆苑玉树,眼角眉梢透露些许狡黠笑意,简直像是从天上刚下凡的小神仙。 “这孙子是谁?”耶律蛮气得咬牙,问身旁副手道:“从哪来的这么会装模作样的笑面虎!” “朔州城,江霜序,夏帝的第三个儿子。” “果然,一脉相承的虚伪狡猾。准是他派人偷了我们的马匹牛羊!” 他话音刚落,那高楼上站着的江霜序像是能听到他的话一样,朗声大笑起来。 分明是个半大少年人,声音却十分有穿透力,隔着百米距离,清清楚楚传出来,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音都清晰响亮。 “八百只羊,两千匹马已顺利到货。 北胡的羊肉就是鲜嫩,没有半点腥膻味儿,香!各位千里相送,情深义重。江某感念在心。”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客人在那草窝里趴了两天了,实在叫江某心中难受,各位冷不冷,饿不饿,不如出来一聚。我大夏向来热情好客。客人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钢刀,相信一定能给各位无微不至的关照。” 什么关照 一冒头就被箭雨扎成筛子? 再一次丢人地被撵进林子里装王八 “放你他娘的罗圈屁!” 耶律蛮不禁咬牙切齿,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神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军营,在严防死守的两万大军眼皮子底下掠走牛羊牲畜。 如今更是长了火眼金睛,通天耳目一般。 料定先机,随时监察,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从劫掠辎重,祭天劫雷,到如今,一面锲而不舍地放箭,犀利剑雨擦着脑袋飞过,追在屁股后面撵。一面又说着假惺惺的客套话,实在可气! 但是,就算心中再不情愿,耶律蛮也不由得感叹,好手段! 这个夏人不简单。 “我不相信你。” “有本事,出来单挑,我们一拳一脚地决斗,比划比划真功夫。猫在城墙里头装神弄鬼算什么男人!” 耶律蛮身强体壮嗓门大,草原上最声音嘹亮的苍鹰都比不上。 可毕竟是人身肉嗓子,绕是他扯着嗓子用最大声喊出来。 城楼上站着的江霜序还是一脸茫然状,侧耳倾听,满脸真诚。合掌抵在唇边问:“你在说什么啊?你大点声儿!” 耶律蛮扯着嗓子,跳脚大骂:“决斗!我要和你,决斗!” “你说啥” “我……” 耶律蛮眼前冒了一圈金星,也不知道是因为缺氧头晕,还是饿的眼花,扶着树干缓了口气,声嘶力竭道:“决斗。” 这俩字轻飘飘,还未飘到城楼,就被一连串的回音打散。 “你咋了,你说啥,激动” “嫉妒” “决定” “老哥,你倒是大点声儿啊!说话软趴趴的跟蚊子哼唧一样,是没吃饭吗?” 人间喇叭精在线危险发言。单方面羞辱,全方位打击。 他们在树林里藏了多久,宋莺时就看了多久,自然知道这些人两天来没吃过一顿正经饭。饿了就拿干粮果子硬抗,渴了就吃些酸果草露,早已经身心疲惫。 所以,宋莺时特意为他们准备了解闷儿的小乐子: 孜然羊肉味浓烟,随便闻不限量。 草原十大经典歌曲助兴,全天候循环播放。 二十四小时在线陪聊服务,免费! …… 可怜这些一路攻城略地如狼群般凶残的胡人,还未来得及大展拳脚,就早早经历到社会的洗礼。如今闻着肉香,遭受来自仇敌的精神摧残。 惨,太惨了。 耶律蛮一屁股坐到地上,别过头去不想再搭理那个站在城楼上的二皮脸,笑面虎,惺惺作态的无耻小人。 身旁副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思虑万千,越想越心惊。他惊疑不定地开口:“莫非这就是中原武林的不传之秘,狮吼功!” 分卷阅读18 他望向城楼上冯虚御风谪仙一般的那席白衣,煞有介事道: “早就听说大夏多出能人异士。” “有的身轻如燕,有的力能扛鼎,还有的甚至能移花接木,扭转乾坤,只靠一口仙气,于千里之外取人项上首级。放声一喝,地裂山崩,抬眼一扫,山川沟壑皆在胸中。” “将军,我们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耶律蛮闻言,低声骂娘。 接连遇到这一连串反常,已经把他仅剩的雄心全部打到尘埃里,只剩下窝囊。 打又打不过,贸然冲上去就是把脖子送到铡刀下,找死。骂也骂不过,人家楞是装听不见。更可气的是,他们现在饿着肚子,还要听那无耻小儿冷嘲热讽,看夏人宰羊烤肉,闻着香喷喷的肉味儿咽唾沫。 这个羊肉还是从自家军营里偷去的! 无耻之徒! 军心涣散,无心再战。 耶律蛮望着面如土色,经过这几天非人折磨,被饿得脸都发绿的将士们,只得下令:“撤,撤回河道弯。放弃朔州,沿河东进。其他的,从长计议。” 临走前回头,再看一眼朔州城。 这倒霉地界!真他娘的晦气!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鬼地方。 * 宋莺时俯瞰着耶律蛮率士兵灰头土脸地离去,为防他杀个回马枪,于是在社稷图上盯着代表敌人的小红点一路撤退,退回河湾,这才放心。 这第一轮攻守博弈,算是扛住了。 她尤记得血战七日的人间炼狱。 绝不会,重蹈覆辙! “撤了,胡人撤了!” 张青把一直举起的弓箭放下,攥得发白的拳头终于放松,他揉揉眼睛,手掌中的汗水灰尘入了眼,刺痛,叫他直想流泪。 一众守卫看着胡人撤离,自懵懂中回过神来,这才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看!朔州保住了。 看!就是凶猛的胡人也被吓得落荒而逃! “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胡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可不是,被咱们小王爷三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撤走了。” “王爷可真是神了,这就是兵书上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家伙,那电闪雷鸣的,看着就怕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帮胡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专门下劫雷劈他们呢! 你们没看见吗,那闪电撵在胡人屁股后面劈,一冒头就打雷。这是老天爷护着咱们,替咱教训他们呢!” “劈!劈死这些王八犊子。” ……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张青又看向始终镇定自若的小王爷。 这个不到弱冠之年的青年人。实在叫他诧异。 原以为,他是个胆小怕事又懦弱无能的窝囊废,可他竟在逃出城后又折返回来。原以为他是个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可他又千里走单骑,自北胡的兵营里奇袭得手,满载而归。 烹羊宰牛,慰劳百姓。 大义凛然,痛骂胡兵。 攻心上计,喝退敌军。 实在让人惊诧,又佩服。 “王爷,您可真是深藏不露,神人也!” 面对张青竖起的大拇指,和这没头没尾几句话,莺时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莺时觉得张青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比他更夸张的,还大有人在。 流言是怎样飞遍全城的,过程已经不可考证,只知道最先传言还挺接地气。 “小王爷骂人!” “把胡人骂走了!” “王爷站在城楼上临危不乱云淡风轻,那衣摆飘啊飘的仙气样子,说是神仙下凡我都信。” 到后来,茶馆说书流传得愈发不像样子: “王爷站在城楼上,火眼金睛辨奸雄,三头六臂显神通,一双虎目圆睁,射出八方闪电,一张绣口吞吐,呼出万顷雷霆。” “一声大喝,飞沙走石。二声大喝,雷鸣电惊。三声大喝,直吓得北胡蛮子肝胆俱裂,魂飞魄散,抱头学耗子乱窜顾头不顾腚。” “小王爷乃是真龙天子,我朔州城是天佑福地。” 第10章 快乐种田 宋莺时亲眼看着河湾处,代表北胡大军的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沿着河道,往东边去了,蝗虫集结,又是一场蚕食。 不过莺时有自知之明,以朔州现在的实力,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能不伤一人,吓退胡军,已经是上天垂怜了。若再叫她调兵遣将,派自己的亲卫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 她不愿,也不放心。 宋莺时最为务实,她可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朔州城现在刚经历了一场围城困境,能跑的富户早早溜了,如今城里,满目萧索,百废待兴。有这人力物力,投入城市建设,它不香吗?! 盖房屋,修城防,修桥补路 分卷阅读19 ,养殖种田,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把宝贵资源都投入到基建上去,自己底子硬了,说话也就硬气。拳头硬,腰板直。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茬! 她虽是个现实到市侩的吝啬鬼,不打算在物资方面出血,但举手之劳,能帮的还是该帮把手。 于是,立即修书一封,写明北胡兵力与路线,吩咐了张青快马加鞭送到临城去。 朔州城,正需要一场胜利。 以振奋人心! 洗刷净连日来徘徊在人们头顶与心上的乌云。 在这个全城为胜利欢呼呐喊的时刻,宋莺时又颁布了一条城主令。 没别的,打了胜仗,邀请全城父老乡亲们参加庆功宴。城中每一个人,都是这场胜利的亲身参与者,都是在这次战役中拼搏奋斗的勇士。前线男儿们奋勇当先,后方女子们打理饮食后勤,都应该享有胜利的荣光。 把前世孤立无助的七日血战,变成七日欢宴。 唱响凯旋之歌,斟满庆功美酒,烤肉吃到所有人的肚皮都胀起来! 莺时专门请人宰杀了两百头羊。 各家各户收到城主令后,都带上了自己家剩余的食材,聚集在老集。老爷们手粗,干些择菜洗菜打下手的活,姑娘们个个都是做饭的好手,煎炒烹炸,样样精通,不大会儿功夫,在欢声笑语中,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农家宴大菜就陆续出锅。 宴会的流水席自集市口,一路延展,摆到了府衙大门前。 一墙之隔。 [叮!行动力一千,声望值一千。] [恭喜主公获得:救亡图存成就。] 府衙里,好不容易放下心中担忧的宋莺时又一次点开了社稷图。这几天随时紧绷着一条弦,只差把自己整个人都拴在城楼上,如今可算是轻松了。 她也得空,仔细研究研究这个宝贝神器。 脑海中徐徐展开一副秀美画卷,有山川河流,有碧水青山,有亭台楼阁,更有令这美丽人间充满烟火香气的男女老少。 世间百态,都在画中。 这画卷似乎又经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升级。 从早先的幼稚园简笔画,到后来的小学生水彩地图,再到现在,栩栩如生的,仿佛出自大家之手的古典山水画卷…… [嘿!算你识货!] 画卷瞬间扭曲,包子脸小孩儿一脸臭屁的钻出来,骄傲的尾巴就快翘到天上了。 [这算什么,区区一个朔州城而已。 在小爷全盛时期,小到飞禽走兽,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大到日月星辰,什么云雨雷电霜雪飓风……只要是世间存在过的万事万物,就没有小爷肚子装不下的。] 他心里嘀嘀咕咕,暴露本性,表面上却还是十分靠谱的神仙样子。 [任务奖励:种子大礼包x1] [棉花,土豆,花生,玉米。 每类种子各百斤。 出苗率百分百,亩产率高,抗虫抗病,营养价值丰富,经济价值稳健。高产作物,横扫饥饿,做回自己。纺织原料,防寒保暖,舒适透气。全方位解决您的基本生活需求。] [靠谱!] 瞌睡来了有人给递枕头。 作为一个基建狂魔,莺时已经按捺不住炎黄子孙刻在骨血里的种田热情了! 这几年烽鼓不息,兵连祸结,能往中原福地跑的人,都拖家带口逃命去了,十室九空,田园荒芜,有大片大片的荒地等待开垦。 四大包种子堆在他面前。 [植根沃土,展望未来。做大做强农业,走上农村包围城市的特色发展道路。] 图图板着脸,老气横秋地劝勉道。 [图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上了党课?] 莺时感叹。 [这思想境界,这政治觉悟,厉害了。有你这个神仙队友,我相信咱们共建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美好社会指日可待啊!] 社稷图被夸得小脸发红。 心声一个劲儿的嘤嘤嘤。 [女娲娘娘在上! 弟子终于找到一个不泡妞不杀人,有追求有理想,一心一意搞事业的好同志了!不容易啊,我太难了。 希望这次任务顺利,让弟子早日重回仙界,建设美好新仙境,为天庭建设添砖加瓦。] 随即,社稷图卷上的画面斑驳消失,变幻成任务栏模样,写着基本参数和任务。 目前已开启地图:朔州城 等级:一级下 任务:基本达到全民温饱 路径:平价粮,致富道,安心房 主线任务一: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请主公种植出实惠管饱的高产作物,解决百姓吃饭问题。让朔州城内两万人口有饭吃,吃得饱。 种田 莺时一瞬间想到了小学时候玩过的扣扣农场偷菜,大学后蚂蚁森林种树,理论知识大概是有一些,但现实情况……不容乐观啊! 分卷阅读20 自从小学时代把号称最容易活最命大的仙人掌给淹死了之后,莺时就再没种过任何植物。 她看看这几百斤种子,虽然心里想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但说实话,对自己的种田技能有些没底气。 于是点开附赠的系统说明,斟酌后选了看起来难度最低的土豆。社稷图送的种子个个都圆润饱满,一看就品质优秀,每个土豆上都发了三四个小芽,嫩绿嫩绿,十分喜人。 莺时按步骤把土豆切块,在伤口上涂抹了自厨房灶台里掏出来的草木灰,然后放在阴凉处准备。 为了便于随时观察种子的长势,她直接让人把府衙后院小花园里冻死的芍药挖了,疏松土壤,打算就在这儿,开辟第一片实验田。 张青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怪模怪样的植物。 不像粮食,也不像果蔬,倒像个平平无奇土疙瘩。也不知道王爷这么重视,是为了什么。 莺时对上他不解的目光,也不多做解释,要是现在夸口这是新庄稼,高产量,味道好,个大管饱还好打理,转头这些金豆豆们不给面子怎么办? 那不就尴尬了! 莺时种完土豆块,抬头见小厮从外面一溜烟儿跑进花园,那模样实在滑稽可笑。 他手里拿着两把杂色花束,怀中揣了只咕咕叫个不休的老母鸡,脖子上不知被谁套了个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黍面大饼。 “你这又是干粮又是鸡的,准备奔哪儿急行军?” “害,王爷您就别取笑我了。” 小厮挠挠头,憨憨傻笑:“这些都是乡亲给您送的。 他们听说王爷守卫朔州城,赶跑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北胡蛮子,让大家有现在的太平日子过,都打从心里佩服您,感念您的功德。知道小的我是王府下人,就托我,把这些送给您。”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您莫见怪。害,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不是有意要拿这些污您的眼……” “给我吧。” 莺时自他脖子上取下那个看起来又黄又硌牙的面饼,触手果然是熟悉的粗砺。前世此时,她就是吃着这种粗糙简陋的粗粮饼子撑过那段艰难日子的,巴掌大的饼子,是一个人全天的口粮。粗面伤牙且伤胃,这里的普通百姓自小吃这种粮食长大,大部分都牙齿磨损严重,参差不齐,年纪未老就被硌得牙齿稀疏。 好在,现在朔州城外患已经解除,又有了足足四种高产经济作物。土豆,玉米,这其中任何一样,都是穿越小说主角们发家致富,甚至制霸天下的宝贝。 宋莺时没什么一统中原称霸天下的宏伟愿望,只希望生活安定顺遂,无病无灾,有钱有闲,既然今生有幸成王,那就尽自己所能,扛起肩上重担,让封地内的人民过上好日子,朝着光明前方努力。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种出这些金豆豆,让全城人吃饱吃好。别的不说,最起码土豆管够,个个都能吃上香甜软糯的玉米,绵软酥松的土豆,还有香甜花生…… 至于黍面饼子这种粗粮,谁爱吃谁吃吧! 第11章 红名刺客 “王爷,外面的百姓都聚集在门口,久久不散。” 张青和账房先生自外面进来,他俩领了查验户籍土地的差事,这是来复命的。 可俩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戏谑笑意。 “王爷如今可是咱朔州城最红的大红人了。” 见有人来,莺时默默放下为了挖坑方便而撸起的袖子,以胳膊肘蹭了蹭额头沁出的汗。 她伸出还粘着泥土的手指了指自己,问:“我大红人是不是茶馆那帮说书先生又胡咧咧了告诉他们别整那些神神叨叨的迷信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想几句朗朗上口的劳动号子。” 说罢,继续专心致志地摆弄装在木盆里的土豆块,把其貌不扬的古怪“土疙瘩”一块快仔细埋在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填上泥土,排列整齐,错落有致,每一个坑都距离一致,像是用尺子比着量出来一样。 “您可别冤枉人说书先生,这事儿是您自个儿招来的。” 账房先生姓李名嘉,是个二十出头的精瘦读书人,算盘打得利索,嘴皮子更是利索,一张嘴先不咸不淡地损上几句。 “常听说送礼的人把门槛踏断的,还头一次见识到,隔着道围墙往里扔东西的,有大枣,有柿子,还有落了霜的大白菜。” “古时候有位潘安,掷果盈车,满载而归。 王爷,你可比这位家喻户晓的美男子还要厉害,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同样的待遇。” “您要是再不管管,咱门口的石狮子都快被摸成秃瓢了。咱这个月不用出去采买,光捡大白菜都够吃俩月的。 就是您乐意,洒扫的张叔也得急。” 他说着话,也学莺时的样子蹲下身子,拿了盆里的土豆往土里埋,手上利索,嘴皮也不停: “要不您出去跟他们商量商量,别扔什么水果蔬菜了,要扔就扔点实在的,直接把王府当 分卷阅读21 成放生池许愿庙往墙里丢铜板,一枚两枚不嫌少,十文八文咱也不嫌多。” 莺时好气又好笑,拍拍手上泥土站起身,看看新翻过的土地,整片田圃扒去了枯枝败叶,此时黄土裸露,看起来萧瑟,凄惨,毫无美感,但就在这泥土下,孕育着新的生机与希望。 “若是您需要,小的这就去草拟文书,就贴在咱府衙门口,昭告……” “废话少说,”莺时打断他的秀儿发言,问:“我让你办的事儿,办得如何?” 李嘉一谈到吩咐的正事儿,半点不含糊,正色答道:“属下勘察了近十年的户籍资料,财政民政,城土仓储,都已登记在册,请王爷一阅。” 宋莺时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朔州城,内外城郭三十里,正中设府衙,自内向外,三重城关。城中百业俱集,屋舍珠连,鳞次栉比。城外田连阡陌,膏腴沃壤,广袤无垠。共计八万余人口,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只有十之二三。全城人加起来,不到三万,在这些人中,老弱妇孺占了大多数。 这个开局,属实有些艰难。 不管百姓家中还有没有余粮。仓库储备的去年陈粮还可以供全城撑三个月,此外,胡人送来的羊肉也可以加餐,若是土豆种植顺利的话……平稳过渡,不成问题。 莺时心里有了底,耳听着时不时随风飘进来的欢笑声,道:“走,咱们也出去看看。” “今天是举城庆祝的大好日子,一起去凑个热闹。” … 门外盛宴还未散场,这位少年王爷的出现,把气氛掀上最高潮。 莺时站在门口,开门后,满眼都是欢呼雀跃的人群。有穿青色制服的亲卫维护秩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走上街头,手中握着花枝,尽兴起舞,高声歌唱,喜悦的美酒不饮自醉人。街市上,每一个人都面泛红光。几个小娃被爹娘领着,围在门前,伸出小手去摸门前龇牙咧嘴屹立着的石狮子。 见衙门开门,都吓了一跳,好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吓得连忙退后。 莺时笑了,指着龇牙咧嘴看起来又凶又憨的石狮子,这家伙长得明显不符合孩子审美,还有可能吓哭小孩,竟然意外的受欢迎。 “不害怕吗?” 几个大的娃娃八九岁,小的刚会走。正是活泼好动,招猫逗狗讨人嫌的年岁。却没有丝毫熊孩子的影子,乖巧懂事,有些怯怯地低着头,去扯父母的衣袖。 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个,长得黑瘦黑瘦,俩眼睛亮晶晶看着就十分机灵,他瞧瞧父母的神色,向莺时走近一步,拍着胸脯大声道:“俺不害怕!” “俺娘说了,这个大狮子是保佑我们的,和这件大房子里的王爷爷爷一样,保佑俺们长大高个儿,长得和王爷爷爷一样,又高又壮,把胡人全都赶跑!” 几个小的问言,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一个小豆丁还配合着长大嘴巴,故作凶狠的龇牙大吼,嗷呜一声,露出白生生的乳牙。 莺时一时间心情复杂。 摸摸自己的小身板儿。 好家伙,自己在这帮孩子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身如玄铁,火眼金睛,小山一般高壮的黑脸大汉 未曾当爹先当爷。 简称,喜当爷 身后的李嘉发出的咯咯笑声能把瓦片都震下来,他自己已经笑得快直不起腰来了。 莺时缓了口气,勉强接受这个设定,摆出慈祥微笑,摸了摸小孩细软的头发:“说得真棒! 这狮子就是保佑的家宅人丁的,纳福招瑞,辟邪镇宅,想摸就去摸一摸吧! 没有人会怪你们的。” 几个孩子闻言,惊喜地睁大双眼,围着狮子不舍得挪步,但他们都还小,个子矮,就是蹦起来也只能摸到狮子脚丫。 于是,几个小家伙欢欢喜喜地沉迷于抠脚。 ……怪可爱的。 莺时出了门去,摆手连连向满城欢庆胜利的人群回礼问好,他打算沿街随便走走,虽然胡人撤退了,但是拜连年战乱所赐,城里的铺面大多关门歇业,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城外的田野,一望尽是苍凉景象。 内忧外患,百废待兴。 首先还是解决吃饭问题,然后修筑防御工事,广积粮,高筑墙,操练兵马,时刻备战。 宋莺时和李嘉等人一路,慢慢从府衙往城门外走,刚走出没几米,忽听到脑海中尖锐的提示音。 “警告警告,红名敌意人物距离十米。” 两旁皆是低矮民宅,和面带笑容的普通百姓。 难道有胡人刺客混进城了 莺时皱着眉头点开小地图,果然看见挤在一堆绿名中间,慢慢向自己靠近的一个小红点。 “距离五米。” “距离一米。” 莺时抬眼,目光扫警惕地过四周。 瞬息之间,一点寒光破空而来,来势迅疾,闪着锐利冷光。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 分卷阅读22 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蓬头散发的矮瘦小个子向城主扑去。 莺时什么也没来得及想,身体快一步做出反应,先侧身一闪,躲开刀口,然后对着来人的后背就是一脚。 那人被他踩得扑倒在地,踉踉跄跄得挣扎着起身,摸了掉落在一旁的匕首发疯一般向莺时扑过去。 还没近身,就被张青一脚踹翻。 被麻绳反捆了四肢,尤在挣扎不休。 莺时心有余悸地上前,仔细一看那刺客的长相,他的心慢慢坠了下去。 这人赤着脚,衣衫褴褛,大半截裤子都被泥点覆盖,杂草般蓬乱的头发枯黄潦草,因为缺乏打理,鸟窝一样,被发丝遮挡住的脸孔脏兮兮的,隐藏在污泥之下,唯独露出一双亮得灼人的眸子,里面带着蚀骨仇恨。 一见莺时过来,当即发狂,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剧烈地挣扎,俩大汉都差点没按住。 虽然狼狈,但莺时能自她的瘦弱身形看出,这是个女子。 还是个恨不得杀了她的哑女。 “带回府衙。” 莺时寒着脸下令,他思索良久,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招惹上了这样的人。他自重生以来,一直在前线,除了送饭的大姐们就没见过别的女子。 难道? 这是重生前,江霜序惹下的风流债? * 莺时把人押到了狱中,出于人道主义,先让嬷嬷带着她去洗了个热水澡,剪去打结的乱发,又换了身干净衣服。 当然是印着囚字的。 等李嘉面色尴尬地把她带到莺时面前时。 宋莺时惊呆了。 面前人的面目太眼熟,虽然面黄肌瘦,但从五官,从身形,不难辨认出……这!这就是她上辈子用了二十多年的脸啊! [图图,图!怎么回事,这是谁?她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她,就是宋莺时。这么和你说吧,当时你就快被江荻川那疯子捅死了,时间紧急,太仓促了,在时空传送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故障。] [降落时的锚点没选准,把你的灵魂投放到了第一任宿主,也就是江霜序的身上。而且,经过大数据运算分析……这个宋莺时身体里装着的,很有可能,是真正的江霜序。] 他本想解释,欲言又止,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在心中恨不能以头抢地地疯狂尖叫。 [完了完了,怎么办,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啊啊啊!怪不得我最近老是感觉忘了什么事儿。 我单知道法力不足有可能发生失误,却不知道强行传送会导致这么个结果。我要传的只有宋莺时一个,怎么把前两任坑货宿主一起传过来了。江霜序和宋莺时互穿,江荻川重生少年时,这不都乱成一锅粥了,坑爹啊这是! 好不容易要开开心心搞社稷了!又来了这两个□□。要死了,要死了,这次任务不会又要失败吧!] [你先别慌。] 宋莺时皱眉,自他絮絮不断的激动心声中摸清了大致情况。 她能重活一次已经是幸运,又怎么会去责怪社稷图,挥退左右,看着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人,久久不知道如何开口。 [都这个时候了,咱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先把你知道的一切信息都告诉我。] 话音刚落,她的脑海里凭空多出了一段画面,这是社稷图提取出他的记忆。 画面上,顶着自己面孔的江霜序在城主府邸中醒来,他显然接受不了自己此时的这副女子的身体,先浑身摸了摸,然后对着镜子目瞪口呆,骂出一连串被消音的脏话。 那时战事吃紧,全城都在混乱中,府邸中的丫鬟仆役们见主家都逃走了,也都卷了东西溜出府去。 自然没人伺候他。 他独自在府中,家徒四壁,冷锅冷灶,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昏君也不会做饭,吃不饱饭,跑出府邸去。街上的商铺大多关了,没有找到吃饭的酒楼,又冷又饿的,在大街上游荡。 就在这时,路上擦肩而过的一个面慈老婆子伸出手拦住她:“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啊!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 “饿了吧,来,跟婆婆回家,婆婆给你下汤面吃。” 一碗热汤下肚,他软软地趴倒在桌上。 造孽啊! 莺时简直不忍往下再看,在面对被捆着的人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他遭受的那些苦难,太惨了,太惨了! “我可以给你个容身之所。其他的心思,你最好歇一歇。” 生死之际走过一遭,莺时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但绝对不会把这么一个对自己报着杀意的人留在身边,上辈子被自己一刀索命,这辈子又和自己互换了身体,以他那昏君性格,绝对恨不能把自己千刀万剐。 “你就住在后院,我给你指一方偏僻院落,衣食无忧,也无人打扰。” 宋莺时的每分每秒都是赊来的,不敢有丝豪挥霍,把昏君安置在偏院,又找了两个丫鬟照顾 分卷阅读23 他的饮食起居,每日汇报,除此之外,她是再分不出别的精力用在对付他上了。 上辈子的情情爱爱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爱恨怨气都已消磨殆尽。这辈子,只愿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莺时恨不得泡在府衙里,自重生以来,未回家一次,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家里的顺嫔娘娘,江霜序的亲娘,干脆能躲一日是一日。 把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基建事业之中。 府衙后院种下的土豆已经发芽,钻出土壤有半指长,绿苗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那疯狂长势,看着还有些吓人。 短短半个月,已经长成一片葱郁,一棵棵土豆苗头顶绿叶沐浴在阳光下,贪婪得汲取阳光雨露。 莺时发现在它们的根茎处已经长出了豆子大的小土豆,黏连在根须上,秀气可爱。 于是这些金豆豆简直成了她的宝贝疙瘩,每天吃饭前去转一圈除草,吃完饭再转一圈捉虫,得空就去转一圈,一天看八回,直到菜地里干干净净,只有茁壮生长的小绿苗,连那片菜地也成了府衙日夜有人看护的重地,寻常人连一片叶子也别想碰到。 又这样等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这天清早,莺时还躺在被窝里似醒未醒犯迷糊,听见脑海中叮咚一声,把她一下整清醒了。 [主线任务一:完成进度百分之十。] [任务奖励:金坷垃无限量。 用了金坷垃,种菜人人夸。通过改善土壤,防止土地退化,提高土地肥力,提高农作物品质,种出个大饱满产量高的优质蔬菜。] 莺时领取奖励后,找后勤寻了个箩筐,转身就往菜园里跑。 见小王爷往后院菜地里跑去,全府衙的人都围上前来想看看小王爷到底种了个什么出来。 绿色的植株长得茁壮,莺时用手沿着菜根的位置刨啊刨,不一会儿就摸到了,触手坚硬,个头还不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愈发小心翼翼。慢慢的一个圆滚滚的土豆慢慢出现在大家面前,被她仔细擦净泥土装进箩筐中。 众人你指指,我看看,对这个被小王爷当宝贝看护的奇怪蔬菜,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和萝菁相似,都是吃个根茎。” “不知道味道咋样。” “看模样跟个土疙瘩一样,不知道吃上去是不是也和像土一样。” …… 莺时也不忙着解答他们的疑惑,自顾自,专注的继续挖,没一会儿,在同一个坑里,挖到了第二个。 “赫,一株苗,竟然长了俩,并蒂同生,这可是好兆头啊!”李嘉漫不经心的随口感叹,下一秒,看着莺时摸摸索索抠出的第三个土疙瘩,眼睛都瞪大了。 “乖乖,竟然还有!”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众人屏住呼吸,灼热的目光紧紧盯在那个坑里,直到看着莺时摸了个底朝天,这才呼出一口粗气。老天爷啊!这一株其貌不扬的绿苗苗下面,竟然足足结了五个土果子。 这这这,这是什么神奇果子。 是土地公公显灵了吗? 种植的时间短,收获还大,挖着一株就够吃三五天了。有这样的果子,还愁吃不饱吗?! 莺时把从地里刨出来的一颗颗拳头大的土豆蛋,全都擦干净表皮附着的泥土,露出本貌。 每一颗土豆都圆润饱满,表皮细腻有光泽,连土豆上的麻斑都极淡,没有一个歪瓜裂枣。每一株上,都结了五六个。不愧是山河社稷图出品的土豆,果然如他所承诺的,个儿大,产量高。 莺时喜得见牙不见眼。一整天都乐呵呵的。 李嘉见状一个劲儿的吐槽他,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都没见他这样乐过,简直像是抱到大胖小子的傻爹微笑。 好不容易盼到土豆丰收,当然要好好品尝品尝。 这可叫府衙后厨的大师傅们犯了难。 全府衙都知道,这些土疙瘩……哦,不对,是土豆,那可是小王爷的宝贝疙瘩。都是他亲手栽种,亲自浇水除虫,守在菜地,天天想夜夜盼,盼了一个多月才种出来的。 可不能给糟蹋了。 “师傅,这个土什么豆,我们该怎么做啊?我活了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菜。”厨房打下手的学徒小庆问道:“这从土里挖出来的需要削一下皮吗?” “你师傅我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宝贝可是王爷种的金疙瘩,该咋做,咱们还是先去问问王爷吧。” 莺时虽然对于烹饪不擅长,但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关于土豆的吃法,说出一百种都不嫌多。 “土豆的做法可太多了。” “可以炸,先切成手指粗细的土豆条,过宽油,外酥里嫩,非常美味。” “可以炒,切成细丝,佐以盐醋辣椒,炒制成酸辣土豆丝,清爽开胃还下饭。” “还可以切块炖肉,烧排骨,烧鸡腿,土豆块裹上浓浓的肉汁,疏松软 分卷阅读24 糯。” …… 她这一通讲解还未说完,就见帮厨小学徒俩眼直直盯着她手中的土豆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它和鸡块同炖,做成大盘鸡。先炒糖色,再下鸡块,煸炒金黄,放入桂皮八角花椒干辣椒炒出香味,下料酒,放土豆块,再翻炒,均匀挂上酱料。然后倒入开水没过食材,炖煮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个时候也可以在锅子上贴些饼子。” “等时间到揭开锅,那香气,扑面而来。” “鸡肉软烂,土豆绵密,汤汁浓稠,连锅子上的饼也因为粘了肉味儿而格外美味。” 李师傅也是个老饕,听她说完,眼放精光,连连点头,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第12章 分田地 李师傅的手艺没话说,虽然宋莺时只是粗略一讲,第一次尝试,他就成功做出一锅色香味俱全的大盘鸡来。 甫一揭开锅盖,整个府衙上空都飘着浓浓鸡肉香气,那香气飘飘摇摇,追着往人鼻子里钻。隔壁小孩儿都馋哭了。上到公差,小到小厮,每一个都吃了一碗再续一碗,边吃着,边盯着锅里。 那一锅的分量虽然大,也架不住这样的吃法。鸡肉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李师傅又削了七八个大土豆。眼见锅里没了肉,他们还不肯离开,蹲在灶台边,眼巴巴等土豆炖熟。 土豆块儿刚出锅,不等放凉,就进了他们的深渊巨口。 说实话,这炖鸡剩下的土豆块儿,比鸡肉还好吃呢!土豆被炖的软糯,吸饱了浓郁肉汁,筷子一撇就消融成沙,放在嘴里都不用咀嚼,轻轻一抿,就化了。 口腔里满是独属于土豆细腻又醇厚的香味,还没见哪种果子有这样的神奇能力,本身口感绵密,味道清淡,好像很寻常,但和别的食材放在一起吃时,却能让好吃的更好吃,既为其他食材增色,又让提升自己的口感。 府衙里,上至八十岁的看门大爷,下至六七岁的淘气娃儿都深深折服与这种金豆豆的魅力之下,每天敲碗等吃饭,追着喊着指定要吃这土豆。原先因为样貌太接地气而被吐槽的土疙瘩,也在他们口中摇身一变,变成了金豆豆,金疙瘩。 每天围在菜地旁拔草捉虫的人起码翻了一倍,上工来一次,吃饭来一次,吃饱了消食再来一次。反正,不管有事没事,都爱到菜地边溜达一圈。 照帮厨小庆的说法,看着这些金豆豆,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 厨房李师傅由此深受鼓舞,一天三顿,换着花样做。早上土豆饼,中午土豆丝,晚上土豆泥……三餐不重样,天天是新菜。 可是,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也架不住天天吃啊! 莺时简直苦不堪言,就在她思考怎么开口,让大师傅放弃对土豆的执着,偶尔也换换菜式时,李师傅先找到了她。 “王爷,我……我想求您个事儿。” 一米八的大汉满脸羞赧:“俺娘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只能吃些汤汤水水。她老人家跟着我吃了半辈子苦,我……我没本事,但也想尽尽孝心。” “王爷您,能不能,把您的金豆豆买给我几个。我想带回去给我娘吃。” “害!”莺时听明白了:“说什么钱不钱的,您说这话不是寒碜我嘛。这是好事儿啊!你要多少,二十个够不够,你带回家还可以种在自家地里,这样啥时候想吃啥时候挖。” 如今府衙试验田大获成功,正是向全城推广种植的时候。莺时当即下了城主令,把那些烂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全部取消,又命李嘉丈量无主之地登记造册,连同他自己的封地,二一添作五,无偿分放给乡民种植。各家各户去找乡长签订契约就可租种,不同于黑心地主的层层盘剥,每年只收一成税赋。 这个政令一出,满朔州城都炸开了锅。 近些年战火不休,那些黑心的豪强地主也越发猖獗,从最先的三成租,到五成,再到七成,大家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往往只够填饱肚子,多余的,一分一厘也攒不下。 大夏朝的人大都务实,勤劳,脚踏实地,从没什么大的要求。只要还有一口饭吃,有个奔头,就算磨破手脚,也会拼命向前奔赴。 如今,这个城主令,不同于以往的牛羊粮食,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却是给了大家一个活下去的底气。 往常打招呼,都是摸着空瘪肚皮,愁眉苦脸问一句:吃了吗?吃的啥 现在大家见面,往往在田间地头,扛着锄头,带着满足微笑,互道一声,分了吗?分了多少亩? 自社稷图上,莺时看着外城热火朝天的耕种场面喜不自胜。一个个代表城民的Q版小人背着锄头,成群结队走出城去,在城门外的荒芜土地上嘿咻嘿咻挥洒汗水,把枯树枝砍倒,把野草除净,用锄头翻地。几个时辰后,沿城门那一片被野草侵占的荒原,都变成了肥沃黑土地。 小人儿们挂着大大的笑脸,收拾东西,又扛着锄头回城。 虽然大家种地热情高涨,但对于小王爷派农官发放的所谓土豆种 分卷阅读25 子,还是心中没底。 “这怪模怪样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小王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写字那是状元,可这种地嘛……” “种地还是要看我们的,老汉我活了六十年,从没见过这种土豆,要是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好吃,还会没人知道” …… 莺时不去管那些质疑,只管叫营田史领了种子去挨家挨户的分发,顺便教授大家种植土豆的方法。 日久见人心。先把土豆种上,剩下的就等时间来慢慢解释,等两个月后,新土豆见天日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打消所有疑虑。 城外三里,牛栏村。 公输赢捧着新发的土豆种子回家,刚推开柴门,就见儿子又再捣鼓他那堆木头疙瘩。 全是些零碎的小部件,开榫打眼,封边截头,忙的不亦乐乎,把本就不干净的麻布衣袍上蹭满了木屑。 他岁数尚轻,还未弱冠,干活却非常利索,那些基本的木工活已经得心应手,就是太年轻,脚踏不上地,总要把眼睛往天上看,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儿,尽去琢磨祖师爷留下的机关术。 “你整那些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做几把锄头扁担。你张大爷让做的鸡笼做好了没还有搭马棚要用的木材,听说小王爷要招人侍候马匹,到时候你也去,让你张大哥引荐引荐,少说话多干活。 这年岁,人人都艰难,能多活一天都是赚了,就是咱们祖师爷再世,也得乖乖种地。” “爹!”那少年抬头,不赞同道:“我们公输世家,虽然如今没落,但也不能平白丢了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哪有上赶着给人当弼马温的道理。” “等我照着祖师爷的图纸造出真正的机关,攻城屠戮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就是我公输家族东山再起之日。” 没等他说出剩下的雄心壮志,被他老爹一把掌拍到脑袋上:“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打杀杀,打打杀杀,造!你造一个给老子看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好不容易安定几天,北胡那帮狗娘养的撤退了,朔州城里休养生息,你小子能不能别没事找事。我们公输家,哪怕一辈子不入世,也不需要你小子出头。” “我还就告诉你了,公输凭,你小子要是再捣鼓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你爱姓李姓张都随意,别来给我们公输家丢人。” 公输凭心中不忿,但看父亲面色不虞,也不敢再火上浇油,低头默默把东西都收拾了,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储存东西的窑洞走。 他越想越觉得父亲不可理喻。 一将功成万骨枯,好儿就该建功立业。生逢乱世,就是封狼居胥拜功名的时候,明明可以发扬祖辈遗泽,让那些神奇瑰丽的机关在战场上大放光芒,却非要让明珠蒙埃尘,宝剑匣中藏。 他沉默地把自山上运下来的一根根木头据成木板,又反复刨光,直到把一块块木板都打磨的光可鉴人这才罢手。 而此时他并不知道,这批平平无奇的木板,竟然成了他有幸面见王爷的敲门砖。 公输凭紧赶慢赶在日落前做出了需要的木料,跟父亲打了个招呼后,连饭也不吃就催促牛车自牛栏村把木材运输到几里外临时饲养牛羊的牧场,两千多匹战马也暂住此处。 他来得巧,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更巧的是,小王爷竟然也在牧场里。 牧场里,刚宰杀了一只小公牛,厨房里忙的和打仗一样,叮铃哐啷的碗碟碰撞声清脆悦耳。每个人都憋着劲儿要做出道拿手好菜,好在小王爷面前露一手。 袅袅炊烟,踏着青云,直上九霄,自不远处的马棚里传来战马的嘶鸣。 公输凭看着不远处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正中间的年轻人,把眼一闭,心一横,咬牙下了决心。 去找他! 谋个远大前程,求个家国无限。 虽是高贵的皇子,真正的凤子龙孙,这个小王爷身上却没有半点属于王孙公子目下无尘的矫情清高,反而十分平易近人,坐在篝火边烤火,时不时和身边的妇人小孩说几句话,他的面目容在融融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 “王爷,”公输凭凭着一股子冲动来到他面前,紧张地喉头滚动:“我,我叫公输凭,我是……” 他话没有说完,对上年轻王爷那双不夹杂任何偏见与世俗的澄澈眼眸,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是几百年前祖宗辈的荣光,可他自己呢,既无功名在身,又无拳脚之长,勉强学了祖宗的机关术,还是一知半解,时灵时不灵的残次品。材料不够,能力有限,多方阻挠,至今没能做出一件正儿八经的机关杀器。 他红着脸,哼哧半天,这才憋出一句:“我是公输世家后代,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公输世家”莺时满脸疑惑,听起来好像很牛的样子。 好在身边有个对大夏朝里大小世家宗族如数家珍的好副手 分卷阅读26 。 李嘉及时替她答疑解惑,问道:“你是公输班的后人是那个号称能让青铜开口,木石走路的公输世家的子弟” “正是。”那少年听到赞扬,更加脸红了。 看上去不大靠谱的样子。 他年岁还十分小,十五六岁的样子,剑眉星目,满脸少年意气,束起的长发以布条扎在脑后,穿一身麻布衣袍,袖口脚腕的布料束拢,干脆利索不拖沓,露在外的一双手正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这双手极美,手指纤细,骨节匀称,秀窄修长,但是却在指腹和手掌上结着老茧。 单看这些老茧,谁也不会猜到这是双少年人的手。 “我懂机关术。” 少年咬了下嘴唇,把眼睛撇向一旁篝火,重复道:“我会机关术,可助王爷攻城略地,北上夺回被胡人占去的十二洲。” 第13章 机关能手 “你会机关术” 莺时激动得薅住了少年的袖子。而后紧紧攥住少年的手,生怕他跑了一样。 想不到,出门吃个饭的功夫就捡着宝贝了,鲁班后人,机关能手,未来的科研大佬啊! 少年被他的孟浪举动吓得一个哆嗦,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兴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渴求遇到个爱才惜才的伯乐。 而现在,他遇到了! 这时候就是效忠表态的时候,稍微夸张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公输凭急着证明自己,当然是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尽捡好听的话说,恨不能把祖宗留下那本机关书上面的机械一一讲解,全都叫对方知道,好好的显一显能耐: “王爷,我有机关连弩,一弩十发,穿云裂石。” “我有云梯刀车,可升百丈,能避刀枪,攻守兼备。” “我还有投石藉车,外包铁甲,内储碳石,燃碳投掷与万军阵中,联翩打击,威力惊人。” …… 他越说,莺时的眼睛越亮。 时不时跟着点头:“好啊!厉害了!” 一旁的李嘉却不以为然,凉凉扫了他一眼,嘲讽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也不怕风大闪着舌头。” “好家伙,机关不机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你这嘴皮子是挺厉害的。年轻人话不要说太满,现在风光,露馅丢人的时候可就难堪了。” 话里话外,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了! “不用你替我操心。” 公输凭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被气得恢复白色,话赶话道:“我有公输家祖传秘籍,几十种机关名巧皆有记载。” 莺时打圆场:“我信,我信,小兄弟,你别着急,他就是那样的人,心直口快的,嘴巴不饶人,没啥坏心思。” “不过他说的话有一句对,说话是要讲真凭实据的。” “你刚才说机关术怪厉害的。我们都相信公输世家的能力。但是,匠人匠心不光需要天赋,还需要时光打磨,经验积淀。小兄弟你的能力,现在我们还看不见。实力才是粉碎以貌取人的偏见最有力的武器。” 她笑眯眯地拍拍少年的肩膀,指了指篝火旁处理食材的妇人们,道:“眼下就有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暮色笼罩,灯火昏沉,几个妇人在清洗土豆,这种食材虽然个大,但毕竟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上面粘满了泥巴,用手搓掉表皮上覆盖着的一层泥壳,再泡在水里清洗,因为是为盛宴准备的,所以务求干净,莺时看着她们来来回回洗了三遍还不满意,准备打水洗第四遍。 而旁边是切菜的帮厨,把圆咕隆咚的土豆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又推倒码齐,沿着刀缝,把土豆片改刀成细若牛毛的土豆丝。 这可是个精细活,这会儿天光沉没,灯火昏黑,帮厨师傅眯着眼,有些吃力。 公输凭若有所思,喃喃道:“可以用铁,做一个削皮的器械,通过更换刀刃改……” 他灵光乍现,一拍脑袋,半刻也等不了,急着做出机器证明自己,饭也不吃了,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家大干一场。 走出去十几米,又特意绕回来,在李嘉身边停住脚步,胸膛起伏,脸颊泛红。 搞得李嘉怔怔然站起身,一阵手足无措。 然后见那少年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大声道:“你等着瞧!” 李嘉一愣:“莫名其妙!” 李嘉自认怼遍天下无敌手,被他明里暗里讽刺挖苦过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哪个不是掩面败走,毫无招架之力。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楞,这么执拗的,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别过脸,欲盖弥彰地大声喊道:“饭好了没啊,我要饿死了。” * 三天后,朔州府衙,一辆牛车停在门口。 少年的身影被石狮子巨大的阴影笼罩,他身前是厚重朱门,那门槛好似有他膝盖那么高,身后是因为局促不安而哞哞叫 分卷阅读27 个不停的老牛。 他低下头,紧紧抱住怀中被布包裹住的木头疙瘩,极力避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可那些戏谑嘲讽声却无孔不入,穿透他单薄麻衣,一道一刀,割在他身上。 “这娃儿是谁啊,跑府衙门口干什么。” “好像是给王爷献宝的,捧着个木头疙瘩站这儿半天了,怕是脑袋不清楚。” …… “娃儿,别等了,这府衙里都是官老爷,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路过的大爷好心劝道:“虽然咱王爷和气好说话,但也是有脾气有性格的。前些天分地的时候,好些个抱着各种宝贝踏上门的土豪乡绅,无一例外,都被轰出来了。 人家那抱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你拿个,拿个木头疙瘩就想唬人,也太……也太……” “我这才是好东西,”少年执拗抬头,双眼分外明亮:“比他们的都好。” 这话仿佛失了智,惊起嘘声一片。 大爷摇摇头,转身走了。 其他人也都只把他当个乐子瞧。 “散了吧!散了吧!别看了,家里分的地都犁完了吗” “土豆都种好了吗?” 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也没时间耗在这儿,围着的人散了大半。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闷响。 门开了。 自大开的朱门里施施然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一身翠绿长衫,好似青竹挺拔,正是常常跟在王爷身后的第一谋士,李嘉。 他曾带着朔州城下属县官们挨家挨户登记户籍,所以很多附近的居民都认识他,抱拳拱手,尊称一声:“李爷好。” 李嘉挥挥手,径直走向那少年。 众人见状,准备离开的脚拐了个弯,擦亮双眼,支起耳朵,准备见证李爷唇枪舌剑的威力。 这小子是没见识过李爷那张利嘴,大家可都有耳闻,先一套讽刺挖苦,再接着打击贬低,能把人臊得恨不能挖个洞把自个儿埋起来。 李爷的嘴不是嘴,是断肠挫骨的铁锤啊! 李嘉面上没什么表情,分出眼神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木头疙瘩,也没多说什么话,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中,麻溜地领着他直接进门去了。 看样子真是认识的人。 原地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对这个麻衣少年的好奇心全被吊了上来,心里猫爪子挠一样难受。 而此时,莺时看着少年带来的机器也惊奇不已。 三天时间,能做什么? 莺时觉得能做个削皮刀,或者擦丝板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公输凭带来的成品完全超越她的期待值。 眼前是个大号旋笔刀模样的木头机器,很有后世手摇刨丝机的样子,下方立支架,上方有料斗,把东西从料斗放入,就会滚落在树立着的圆形刀盘上,经过手摇,转动刀盘,自然而然的把食料刨成丝状落下。 莺时围着这个木质机器转了两三圈,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太棒了!只用了三天,你就制造出这么厉害的机器。” 不止有巧手巧思,而且经济实惠。 整个机器九成都是用木头打造的,只用了很少一部分铁。那个刀盘,说是刀盘,其实是把木质圆盘均匀分成八块,自圆心向外安装了一排排指甲盖大小的刀片。 省料又灵巧,还可以拆换成不同型号的刀刃。 莺时对这个机器可太满意了,对这个年轻的天才发明家也是不吝夸赞,一波彩虹屁后,及时发送组队邀请。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朔州城就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有没有兴趣加入建设美好新朔州” 公输凭被夸得晕陶陶,红着脸连声谦虚道:“王爷过奖。王爷过奖。” 莺时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的人才,自然不会放走,直接许了府衙的工作,聘他做工部主事,经办土木水利各项工程。 修桥补路,防御工事,军器制造都由他所负责。 当然,这个部门目前就他一个人。 大夏朝君主日渐昏聩,整日沉迷纵欲修仙,连自己的京都都管不过来,也没闲功夫去操心封地的事儿,也怕把周边的亲戚们逼急了造反,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按时交纳贡赋就成,连朝见述职都免了。 于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郡官和亲王相互都给对方几分面子,就连莺时说要凭空增设个工部,郡守大人都没什么疑议,捻着山羊胡子笑呵呵地连连点头:“王爷,您终于想通了。” “您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吗? 需不需要征召衙役,协理部中杂务需不需要聘请工匠,修筑官署衙门” 想人之所想,及人之所急。 照这个架势,哪怕莺时说要增设六部,在封地建个小朝廷,他老人家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他这个王爷当得一向咸鱼,整日就关心吃喝玩乐,无心争权夺势,在众多皇子龙孙暗戳戳屯兵待战的时候,过得像个隐居闲人。 分卷阅读28 如今,他好不容易开窍了,各位官员非但不意外,反而一脸欣慰。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老皇帝没几年了,到时候,谁最有望面南称尊,继承皇位 天意莫测,这可谁都说不准。 于是,建制不全的工部主事在万众期待中拍马上任。郡守亲自在仪门接待,直接拨了朔州府衙中一个大院子给他,连同房舍院落,还有七八个衙役。 公输凭坐在大堂里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他自出生到长大就没出过村子,连县城都很少进,哪里见过这架势。 抬头,是高梁横木,低头是青石地板,身后挂着厚重的黑底牌匾,上面勤政为民四个大字金光闪耀。 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沉甸甸的。每一次心脏搏动,心跳声响得在空旷静室里格外清晰。 庄重严肃的气势压得他呼吸都有些滞塞。 他不由自主地推门出去,沿着石板路向湖边走,一路且行且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花园。 这里有松风鸟鸣,秀色无边。 虹桥枕水,假山抱石,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青松翠柏,傲然挺立。呼吸间都带着花香。 可就这他转过一处比人还高的假山时,眼前移步换景的美丽景致,全都荡然无存。 第14章 暴殄天物 好好的小桥流水景致,被破坏的像遭到了土匪洗劫,各色名贵花种被连根拔起,草皮裸露,土壤外翻。 两个黑衣人正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拔草。 想不到,在府衙重地,还有人胆敢造次。 公输凭快走几步,想去制止这辣手摧花的大胆狂徒,脚刚踩上松软土壤,那人就听到声响转过头。 刚刚身着亲王蟒袍一脸严肃为他授任书的某位王爷,这会儿穿着布衣常服,衣袖卷起,眯着眼笑:“公输兄,怎样,还习惯吗?” 公输凭怔怔摇头。 他头一次见这样的皇亲国戚,这样的大官!读书人大都眼高于顶,最鄙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庄稼汉。平日见着,都要掩住鼻子绕道而行。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甘心和泥腿子为伍。 他一手抓着小铲,一手捏着几把绿油油的惠兰,手上不能避免的粘上泥土,鬓角也不知何时蹭了一道泥印,就连最耐脏的黑衣服也被穿得皱巴巴。 还热情的招呼公输凭来看他的菜地。 十分的落拓不羁。 没有半点不自在。 “我准备在这里开辟一块新菜地,把这些野草扒完就开始耕种,专门用来种花生。花生,油炸花生,醋花生,酥脆花生,还有香喷喷的原榨花生油。” 公输凭咋舌:“野草” 重新定义野草,这分明是兰花啊! 一旁捂着脸连连唉声叹气的李嘉终于忍不住开口:“是兰花,兰花!你闻闻,多香,野草有这香味儿吗?!” 宋莺时看看手边细长的枝叶,嘴硬道:“香吗?” “再香也没有花生香啊!” 她是打定主意要把整片后花园掀个底朝天,甭管是牡丹还是兰草,就是天山雪莲也照扒不误。 对上李嘉暴殄天物的痛惜眼神,莺时一脸不能理解,道:“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每天占着最肥沃的地,浇水施肥,仔细侍候,怎么着,还不是连个果子都接不了。” “一点价值都没有,还不如腾出位置。” “你是王爷,你说了算。” 李嘉满脸郁卒,低头假装薅着草,再看一眼无辜殒命的兰花草。兰花,花中君子,代表着典雅高洁,内敛风华。可惜,遇到这么个辣手摧花的粗鲁狠人。 他暗暗腹诽:典型的农人心态,成天就惦记个吃,半点都不知道读书人托物言志清高追求。 莺时可不管他那多愁善感的敏感情思,继续耿直说道:“这么好的地,就适合种花生,你去把咱府衙的衙役们都叫上。” “大家忙公务坐了一整天了,想必身心疲惫,不如都来干干农活,疏通疏通筋骨,也算锻炼身体。” 于是,一众高坐庙堂的官老爷都走上田间地头,撸起袖子哼哧哼哧地埋头薅草,留下一排威武雄壮的敦实背影。 厨房的李师傅也过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嗓门隔着一片湖都听得清:“王爷王爷,公输主事头一次来咱们这儿,咱们要不要给新来的工部主事准备接风宴啊!也让他尝尝咱们府衙的拿手好菜,感受感受咱府衙的热情。” 一听这话,莺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个土豆十级爱好者,又要强势安利他的心头宝金疙瘩了。 “咱们今天炖个土豆牛肉,再炒个酸辣土豆丝,饭后再尝尝俺新琢磨出的椒盐土豆泥……公输主事,土豆你知道吧?”他撞了撞公输凭的肩,看到他一脸懵的表情后热心地指了指李嘉脚下的土豆地:“就是那片地里长的一种果子,在地里结果,你说稀奇不稀奇。” “一株苗可以结六七个土豆 分卷阅读29 ,又沙又糯,没有半点土腥味儿,特别好吃。今天俺就露一手让你尝尝味道,保你吃了一顿惦记下一顿。” 公输凭被按头安利,吃了一口和牛肉一同炖熟的土豆块后就再也停不下来,沉迷于这种疏松软糯的口感,复合饱满的口味,连着干完了一大盆,就着面饼子,把碗底都擦得干干净净。 锃光瓦亮跟新的一样。 李嘉连连感叹:“好家伙!” “好家伙,比咱衙门里犁地的驴都吃的多。” 公输凭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心想要干大事儿,在看到目前全城内外所有人激情燃烧的种田热情后,不用人劝,从善如流地把目光放到了设计制造农机上。 荒地广袤无垠,犁铧原始落后。 虽然王爷把两百多头牛借给各县耕地,但是生产力还是很有限。人力畜力所不能克服的困难,通过机关奇巧,却可以大大改善。 从开垦播种,到灌溉培育,再到最后收获……每一个环节都大有可为。 这或许就是公输家族扶摇直上的东风吧! 公输凭在衙门的板凳都没坐热,赶忙收拾东西快马加鞭回了乡下,一推门正见老爹公输赢扛着锄头往外走。 老头子肩上扛着锄头,锄头把上挂着个箩筐,沉甸甸地压弯了他的腰,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处理好的土豆块。 见离家出走的叛逆儿子回家,哐嘡把锄头一撂:“你个臭小子,这些天跑哪里去了老子托人问遍了十里八乡也没你的消息。” 说话间,蒲扇般的巴掌就照着他脑袋上呼。 “你真是翅膀硬了,整宿不着家,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有种你一辈子别回来啊!” “说,到底去什么地方鬼混了” 公输凭缩了缩脑袋,回神一想,不对啊!有什么好躲的,于是挺直腰杆,底气十足地大声说:“爹,我去当官儿了。” “我造出了厉害机关,连王爷都夸赞,把我留在衙门里当官哩!” 到底是个少年人,意气风发。 说话间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你”公输赢满脸狐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娃儿,你不是白日做梦当成真了吧!” 完蛋,这孩子被刺激大发,疯掉了。 公输凭用实力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 他一回家就往库房里钻,把锯子刨子之类的木工工具掏出来,又小心地从家中四处摸出来藏起来的各种齿轮轴承配件。 现在全城都在开垦播种,有没有什么机器可以把破土犁田和播撒种子结合起来,最好能调整播种的间距,让每个种子距离一致,不稀疏,不稠密,没一株土豆苗苗都能舒展根茎。 老祖宗的书里好像有记载,三脚耧车,上有料斗,下有三犁,可以同时犁三垄田地,开沟,下种,填土,一气呵成,可以用来种小麦大豆。 但土豆嘛…… 公输凭自己也吃过土豆,知道这玩意入口即化,自然细嫩娇弱,容不得磕磕碰碰。他敲着脑袋反复修改了一整晚,终于想到了修改图纸的方案,把犁烨和料斗的位置稍作调整,犁在前,斗在后,料斗与地面的距离尽可能的调低。 他以前从来都只关心那些看起来威武霸气的战争机器,对农机不屑一顾,现在想来,实在是狭隘。 当晚,他趁着黑夜,蹑手蹑脚地摸进老爷子的库房,把那些犁烨全都偷了出来,对着月色连夜赶制。 第二天一早,公输赢如常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犁地时才发现,满库房找不到一块铁犁。所有锄头,所有犁烨,全被薅掉了脑袋,只剩下个木头把。 这一看就是出自倒霉儿子的手笔。 老爷子气的火冒三丈,当即踹开房门,把还赖在床上睡懒觉的公输凭揪起来。 可怜公输凭,四更天装完机械才摸上床,刚闭上眼睡熟,这会儿还迷糊着呢。 “头呢?” 公输凭摸一摸自己安安生生待在脖子上的脑袋,睡得有些发懵:“还在还在。” “我问你锄头的头!” 他被老爹杀气腾腾的眼神登时吓醒,一骨碌爬起来:“我撅下来做耧车了,三脚耧车,可以同时犁三排,一边开沟,一边播种。” 说罢,拖踏着鞋子蹿出门外。 在后院,一架木制耧车立在晨曦中。 老爷子看着面前怪模怪样的机械,惊得张大了嘴。 “这……这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些意思。” 在这一瞬间,他看着眼前机械,和金色晨曦中意气风发的儿子,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老了。 公输赢倒不是真的反对儿子走这条路,实在是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所以不忍儿子吃自己吃过的苦。 逆天乞巧,公输世家。 数百年来,有多少饱含宏愿踏上这条崎岖险途的公输后人,又有多少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孤勇之士 出人头地的只是少数天纵奇才,更多的人,碌碌终生,还有些陷入执念的痴狂 分卷阅读30 人,为追求璀璨瑰丽的神器妙法而粉身碎骨。 更有人沦为战争的傀儡,眼睁睁看着无数无辜人死于自己创造的机械之下…… 这真的值得吗? 公输赢认为不不值得,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宝贵,哪怕是与家族荣耀相比。 他不愿做权贵手中,一把刺向同胞血肉的无情利刃,所以自表面繁华内里藏污纳垢的京都学宫逃遁,在这边陲小城里隐姓埋名。 可原来公输世家,还有另一种可能。 机械不止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播种生机与希望。 第15章 堪舆罗盘 工部招收了许多工匠,共同制造公输凭发明的改良三脚耧车,一批批轻便省力效率高的耧机在巧匠之手下诞生,运往朔州城各地。 莺时每天都要打开小地图看看,推着耧机的小人动作迅速,荒原破,田垄开,播种了土豆种的黑土地在他们脚下一点点扩展。 才几天功夫,外城能耕种的平坦土地都被种上了新粮。 只等两个月后的丰收。 宋莺时脑海里的小地图收拢,浮现出任务栏,上面是一条长长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中间,还剩一半的路途。 [主线任务一: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请主公种植出实惠管饱的高产作物,解决百姓吃饭问题。让朔州城内两万人口有饭吃,吃得饱。] [当前完成进度:百分之五十。] [获得成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打地鼠。] [任务奖励:堪舆罗盘 大海航行靠舵手,咱工农才是一把手。一拳攥住黄土地,一掌劈开金矿山。堪舆罗盘,趋吉避凶,分辨土质,检测矿藏,你日常工作的必备良品。] [附加被动机能:三人行必有我师。 请和十里内武力值最高的人谈朋友。 根据对方情意值,主公可兑换同等数值的情意积分。若情意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主公则有机会复制对方技能,与此同时,目标人物也可获得基础攻击提升buff。] [谈朋友] 莺时迷惑,这是什么奇怪技能:[是我想的那个谈朋友吗?男女朋友还带自动查找附近的人这个功能] [看你的思想境界,低端。] 图图一脸的鄙视。 [古语有言: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佩戴堪舆罗盘,自动搜索你身边的优秀人才,吸引武力值高的将才,智力爆表的才子,加入你的战队,共建和谐社会,打造美好朔州城。] 话说的义正辞严,小脸绷着,一脸严肃的样子,其实心声却暗暗吐槽:[谈朋友开玩笑!] [创业未半就想中途分心,没门。想都不用想。上一个天天想着谈恋爱找女人的,已经凉了,棺材板都被撅折了。 我社稷图,会在同一个坑上栽倒两次吗?不可能的。 甜甜的恋爱是留给别人的,帅哥和美女也是。 寡人寡人,成大事前哪有在情情爱爱里腻歪的,真正爱的只能是江山社稷!] 莺时也就是随口一说,他现在这个身份,虽然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但身体是实打实的七尺男儿,要他娶媳妇,还是嫁人,怎么想都别扭。 干脆,就像社稷图所说的。 江山社稷就是她此生挚爱。 人民群众就是她的毕生追求。 让每一个人吃饱穿暖有钱赚,就是她一颗红星殷切所愿。 她掌心一热,再回过神已经出了系统空间,手心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圆的红色印记,硬币大小,罗盘形状,描绘细致入微。 与此同时,巨大的金色罗盘笼罩在社稷图上,缓缓融入画卷之中。地图上已经开启的朔州城,此时变成了多维立体,仿佛经过电脑精密勘测得出的各项数据,就一一显现在图上,矿藏资源的分布位置,农作物适宜位置,甚至连地下水都标的清清楚楚。 让她回忆起被高中地理支配的恐惧。 手心里的罗盘发烫,这是个信号,代表她与目标人物距离极近。地图上,三里之遥的城西偏僻民居,一个小黄点正在闪烁。 标志着被动技能三人行必有我师已经被激发启动。十里内,武力值最高的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呢? 宋莺时阖眼,散除杂念,回归现实。 她决定去找到这个人。 * 城西民居,低矮的小楼藏在绿树浓荫里,巷道七扭八拐,让人发晕。不是久住于此的人,指定迷失在一条条巷子深处,对着各家各户相似的柴门矮墙喟叹。 绕是莺时有随身小地图带路,也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好在那小黄点就乖乖待在原地,十几分钟没有挪过一次地方,为她找人减轻困难。 不然的话,她一准要在这片民居里绕到天黑。 [到了,就是这里。] 莺时对着小地图,再看看身旁空荡荡的破败小院,有些发懵。 分卷阅读31 这院子无处不破败,野草疯长,分外荒凉,院墙被风雨侵蚀的摇摇欲坠,大写的危楼。房前屋后,种了许多高大的梨树,繁枝茂叶几乎掩盖住了整个屋子。 这地方真的有住人吗? 还是武力值最高的超级大佬 莺时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所站的地方和小黄点位置重合,是这里没跑了,可这前后几百米实在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有人吗?” 她的说话声夹杂在飒飒风吹叶声中,在院子里回荡。 头顶树枝窸窣作响。 莺时不由得后退两步,眼睛紧紧盯住摇晃的枝叶。风声更加喧嚣,她感觉自己后脊背发凉。听说江湖大佬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怪癖,什么被看到面容就挖眼睛啦,什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啦,就她那小胳膊腿,可不一招就被撅折了。 正想着,自扶疏花木深处,探出一个脑袋。 一个毛茸茸的小猫脑袋。 它有橘色毛发和水汪汪的大眼睛,粉色的小鼻子翕动,左嗅嗅,右嗅嗅,似在寻找好吃的。一双戴着白手套的爪爪扒拉开树叶,轻盈跳跃,落在莺时叫边。 它小小一只,看起来才一个月大,身形只有巴掌大小,却丝毫不怕人,颠颠地迈着小碎步朝莺时跑过来,然后昂起头,去蹭她的腿,眼睛眯起来,十分享受的模样。 完完全全是她梦中情猫的样子。 宋莺时手足无措,既想摸摸,又怕它害怕跑掉,于是伸出手在摸它抱它的边缘反复试探。 小奶橘却丝毫不扭捏,把脑袋凑到她手边,爱娇地喵呜呜叫。 心都要化了。 宋莺时被萌得小鹿乱撞,这下哪里还记得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大佬不大佬的,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小猫咪可爱。 她内心开始疯狂尖叫:终于,我也是有小猫咪的人了! 宋莺时把小猫带回了衙门,就放在桌案上,它也不乱跑,乖乖的自己舔羊奶喝,喝饱了就四仰八叉的睡觉,任凭一帮老爷们围着它,眼睛瞪的像铜铃,也丝毫不受影响。 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搞点无伤大雅的小捣蛋。 例如,把桌案上的签筒推下桌子啦,在公文上按梅花啦,埋伏在阴影里随时准备扑过来吓人一跳啊……面对这么软乎乎的可爱小猫咪,没人舍得和它生气。 于是短短几天,它就成了整个朔州府衙的团宠。享受超乎寻常的好待遇。吃要吃李师傅专门准备的羊奶和鱼肉糜,睡要睡在太阳光最温暖的大堂里,就连找人玩儿,也要最漂亮帅气的小哥哥。 五官端正的各位还能偶尔摸摸。长得五大三粗的李师傅最是招它嫌弃,也就看在小鱼干的面子上,才勉强接受他的贿赂。 不过,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吃了府衙的小鱼干,就是朔州城的公职喵了! 小小年纪就扛起重担,保卫整个朔州府衙的安全。吃完香甜奶粥,小橘猫早早地蹿上墙头,在屋檐间轻盈飞跃。看哪个铲屎官没有认真工作,上去就是一记喵喵拳。看守着每一个暗藏的耗子洞,发现敌情火速出击,然后衔着战利品摇头摆尾,去换小鱼干吃。 自从把小橘带回来,府衙上下其乐融融,唯独莺时有些挥之不去的小苦恼。 那堪舆罗盘似乎坏掉了,三天两头的发热发烫,提醒她该和大佬谈朋友了。小黄点的位置更近了,离她只有百来米的距离。 可定位根本就不准。 当她跟着地图赶到指定地方时,又一次次希望落空。 半个人影都没有,只能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那是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小橘。 这样的乌龙闹了有好多次,十次有九次是定位定到猫咪身上的。 武力值最高 一只小猫咪 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没有丝毫关联。 不过这乌龙闹多了,莺时心里也奇怪。她是对系统出品的质量是完全放心的,上次的村长牌大喇叭多好用啊!没道理这次送个残次品。 在悄悄盯梢小地图上的猫猫头有一段时间后,真叫她找到了些许端倪。 手心里的堪舆罗盘印还在发热发烫。 莺时看着小地图上停在厨房的小猫,它身边有个Q版小人,是个黑发少年。 一人一猫正惬意的在厨房里大吃大喝,不意外地,喝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果子酒,醉了一夜,到早上都没醒,晕陶陶地还迷糊着。 连莺时到了他们身边也没反应过来。 少年十六七岁,满脸稚气,他握着酒瓶子窝在灶台下打盹,细碎的刘海遮住他漂亮眼眸,只瞧得见羽扇般细密的睫毛。大约是酒气发热,他两颊泛出红潮,薄唇抿起漂亮的樱花粉色。 看模样,简直是天上的小仙童下凡。看衣着,却是犀利潦草,就连乞丐娃儿都比他穿的周正。 一身明显不合身的衣袍勉勉强强的挂在他身上,袖子短半截,脚腕在空气里露着,可能是因为太紧,扣子只 分卷阅读32 扣了两三颗,有些地方挡不住,露出白皙皮肤,连带锁骨肩胛的大半边胸膛都暴露在衣料之外,那肌肤上隐约可见深色的旧伤痕,纵横交错,很是狰狞。 宋莺时想也没想,直接解了自己的衣袍,蹲下身,把外衣披在这小孩儿身上。 几乎是接近他的同一时间。 刚刚还醉着少年猝然睁眼。 第16章 菩萨心肠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 太过明亮,也太过干净,像是仲夏夜倒映着星光萤火的湖面,美丽,神秘,风平浪静的粼粼波光下,潜藏着漩涡暗流。 宋莺时本能的退后,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社稷图搜寻的武力爆表的大佬了。她手心热的发烫,小地图里,代表自己的小蓝点和那个狡猾的小黄点终于重合在一处。 至少不是红名刺客,这让宋莺时略微放下心来。 “你是谁?” 一人一猫,仰着懵逼的脸,同时望过来。 莺时无语:“这话该我问才对。” “哦。”那孩子似醉似醒。 半点没有擅自闯入别人家的不自在,搂紧了倒在一旁的酒壶,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畏淡然,也不自报家门,只说仨字:“我没钱。” 他半截漂亮脸庞埋在外袍上毛茸茸的滚兔毛边里,显得更加小,配合他那双亮到极致的眼睛,故作坚强,反而更显得可怜巴巴的语气,像是下雨天无家可归,被淋得湿漉漉还要龇着小白牙奶凶咆哮的小奶猫。 看的人莫名母爱泛滥。 莺时看看他,再看看厨房里东倒西歪的酒坛子。杯盘狼藉,残羹冷炙七零八落地堆在桌上。 那孩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皱了下眉头,慢慢转身,背朝着宋莺时。 瓮声瓮气地说:“我没钱,你打吧!” 看样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简直形成了一套他自己的程序,偷吃,挨打,再偷吃,再挨打。 见宋莺时迟迟不动手,他又转过脸来,脸上还是淡然到看不出表情:“不打,我走了。” 身上披着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划落。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指间的污泥,局促又无措,两个指尖捏着那间华贵非凡的袍子,整个人都傻呆呆的。 莺时好不容易才蹲到这只机敏狡猾的小猫,怎会轻易放走,一把揽过那孩子,抖开外袍披在他身上,纤长的指为他结起颈边系带。 她笑了笑:“留在这儿吧!我给你饭吃。” 小孩惊呆了,歪着脑袋打量面前这个笑眯眯的人,溜进他家,吃他的饭,喝他的酒……这人还宽容大度到要留他继续吃饭。 莫不是个傻子吧! 听说贵族大都脑子有病,有满腔过剩到无处安放的同情心,和空空如也的漂亮脑袋。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少年搜肠刮肚,用力回忆在难民署里遇上施粥的大款时是怎么说的。 “大善人。” 每每他垂下眼睫,以轻颤的嗓音说出这句,施饭的大婶都会含着泪给他多塞一个馒头,顺带摸摸他的头,说可怜的孩子。有时甚至有几个铜板的意外收获。 一句话的事儿。 多合算的买卖。 今儿遇到的这个人,富得流油,少说也可以多得个鸡腿吧!少年决定先留在这里吃饱饭,然后用瞒天过海之计麻痹他们,等这些愚蠢的衙役官老爷都放松警惕,就开溜。 咆哮山林的猛虎从来都是单打独斗,哪会与牛羊为伍。 然而,在他说出了正确的加餐口令后,“大善人”并没有丝毫表示。 “大好人” 对面的“大好人”还是无动于衷。 少年又仔细回忆,再接再厉道:“菩萨心肠的好心人。” 他口中夸了半天的大好人,声音温柔的像八月的风:“我从不欺负孩子,更不会打你。” “非但不会,还会给你饭吃,给你屋子住,一天三顿饭,顿顿管饱,豪华单间,拎包入住,工装制服,一季一套……你就安安心心留下吧。” 小孩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好,口令还是正确的。 这个反应才对嘛! 像刚刚那样,云淡风轻的,看不出喜怒的诡异表情,叫他心里噗通噗通直打鼓。 显然,他高兴的太早了。 “不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小朋友,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你办的事儿也没那么好翻篇儿。” 以转折开头的句子,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少年好歹在世上漂泊已久,也算积累了一定的生存智慧,赶忙磕磕绊绊说道:“慈悲,大善人。” “大人,有大量。” “过奖过奖,”莺时摆摆手:“我才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绝世好心人罢了。” “这 分卷阅读33 样,相逢即是缘,我就教你个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保命绝招好了,绝对能有效减少你挨揍的频率。” 宋莺时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一,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来路不当的食物最好不要吃,不然轻则上吐下泻,重则肠穿肚烂。不轻不重嘛……” “也会让狡猾的猫猫在猎人的陷阱里醉倒一夜。” “第二,”宋莺时狡黠一笑,接着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天上掉馅饼的馈赠,老天爷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欠钱。我,债主。懂” “以后你就是朔州府衙的仆役了,什么时候消完账,什么时候我放你走。” 他话音落地,响起啪啪两声鼓掌声。 李嘉自米缸后钻出:“王爷说得好!以德报怨,以理服人,李某佩服。” 他身后,慢慢冒出了一个,两个,三四个脑袋,厨房众人从厨房各个角落钻出来,指着新鲜出炉的小仆役愤愤不平。 “怪不得最近厨房总是少东西。” “剩馒头那数目明显就不对。” “前些天,我藏灶灰里给翠翠留的烤土豆也被人给扒拉干净了。” “原来都是这小贼娃干的。” …… 李师傅肉疼的数了数地上的酒瓶子,点着那少年的脑袋,心塞道:“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就学人喝酒。这是你能喝的吗?” “这是我们王爷亲自酿的果子酒,他老人家自己都还没喝一口呢,就全被你给糟蹋了。” 大家一听,那还得了。 堂堂朔州府衙,能让人溜进府衙食堂里,吃了霸王餐吗?喝了王爷亲手酿的酒,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大家一致认为得赔!得揍!得关进大牢里灭一灭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泼皮威风劲儿! 府衙里别的东西都吃紧,这牢房可有的是。 总之,这偷吃的贼小子别想轻易出去。 李师傅见话题越跑越偏,怎么偷吃两个馒头都要扯到关大牢了,他到底于心不忍,盱了下王爷的神色,赶在众人真把这孩子往牢狱里羁押之前。 他暴喝一声:“没钱,就留下干活。” “留这儿洗碗擦盘子,扫地洗衣打井水。厨房内内外外的活计都是你的……” 李师傅话音未落,旁边的帮厨小庆眼睛咕噜噜一转,插话道:“还有倒泔水桶! 一天两桶,倒完还得把桶子洗刷干净了。” 泔水桶又重,味儿又大,算是厨房里最苦最累的活计了。 莺时很是满意,乐呵呵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加油工作,努力干活,什么时候把吃霸王餐欠的钱还清,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了。” 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好像并不起冲突。 他笑了笑,俯身抱起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橘,一边梳毛,一边好心情道:“好,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也就不再问了,从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朔州府衙安保小队长,代号大橘。” 宋莺时两手□□小猫咪手感不错的肉爪爪,捏着毛爪挥了挥:“这是你的队员,小橘。” “小橘负责前院,大橘负责后院,还有厨房内的一应事务,你们没有意见吧?” 少年被这出人意料的展开惊呆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周围站了七八个威武大汉,都是在厨房里忙碌的人,身体强壮好体魄,不说满身腱子肉,也有强壮臂膀和肌肉。 对比少年人未长开的小身板……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这要是打起架来,饶是少年对自己的武功有自信,也害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可还掂着菜刀铁锅擀面杖这些武器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少年一看这架势,也知道打群架自己没有胜算,于是,霜打的茄子一样,顿时就蔫吧了。 低着头。 勾着腰。 仿佛是饱受摧残已然认命。 可宋莺时看得清楚,这孩子的俩眼一直悄悄往门口瞥呢。 少年知道打是打不过了。 但是,开溜还是可以的。 他自认是逃跑的行家,眼睛瞥一瞥大开的房门,再瞥一瞥逐渐放松警惕的众人,他气沉丹田,瞅准时机,拔腿就往门口撩。 以他当世无两的轻功,踏水无痕,雁过无声,只要出了门,那就是天高水阔,后会无期…… 只听啪嗒一声轻响。 众人纷纷寻声看去。 刚刚还好端端的人不知为何趴到了地上,面朝着硬邦邦的地面,像只翻不过身的笨重乌龟。 “这是干嘛,不年不节的至于行如此大礼” 面对那笑面虎的搀扶的手,少年人自信的微笑僵在脸上,现场表演笑容逐渐消失。直到被宋莺时扶起,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不知何时戴上的布灵布灵闪瞎人眼的大铁链子。 “漂亮吧,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宋莺时笑嘻嘻道:“ 分卷阅读34 私人订制精铁脚链,高端时尚,简约大气。” “你,无耻。”少年扯着脚链咬牙切齿。 “过奖过奖,”宋莺时咧嘴大笑,无比诚恳道:“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第17章 超级饭桶 “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而已。” 鞠衍这几天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冒出这句话,魔音传耳一般,绕梁三日不息。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有狡猾的,有虚伪的,有世故的,有纯良的,可头一次见这个朔州城主这样的人,表面似乎是个温柔无害不会武功的小白兔,可却一肚子坏水。 坏就坏吧,偏偏他又时不时的释放些许善意,最近几天的行为奇奇怪怪,又是给他收拾了宽敞住处,又是准备了暖和衣袍,还找了大夫来给他调理身体。吃穿用度各方面都不用再发愁。 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鞠衍坐在房檐上,两条腿悬空荡啊荡,脚腕上面的大铁链早在第二天就已经去除掉了,换成了簇新的衣服,千层底的老布鞋。 那笑面虎对他的态度,好似真的变成了对一个真正朋友的态度。 少年托着脑袋,对着夕阳余晖发呆,身旁蹲着只小橘猫,不住讨好地舔他的手。 “唉,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废物。” 鞠衍抽回手,把被猫咪舔湿的手背在它身上蹭蹭,点着它的脑袋低声说:“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才这么一会儿,你就叛变。真丢人!” “你就甘心变成一只家猫?” 小橘咪呜一声,非但不躲,反而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它暖橘色的皮毛在天际大朵大朵火烧云的映衬下笼上一层金闪闪的浮光,像是被晒化的蜜糖。 此时静谧,空气中似乎都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鞠衍眯着眼仔细闻了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他伤口上抹着的药材的香。 身后,炊烟袅袅升起。 “大橘,大橘,别蹲在屋顶上喝西北风了,快下来准备洗手吃饭。” 大厨李师傅的声音响亮如洪钟。 分分钟打散鞠衍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少年愁绪。 “来了。” 他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院子里的草地上,落地连个声音都没有,脚步轻得像猫。他自觉上前,帮忙端盘子,帮忙摆筷子,身影游鱼一般来来回回穿行,不一会儿就帮着李师傅端完了所有菜品。 今天李师傅又做了大盘鸡,还悄悄在灶台里给大橘烤了俩小土豆:“拿着,晚上饿了吃。小孩子长身体,别饿着自己。” “吃的时候背着点儿人,可千万别让公输主事看到。” 鞠衍默默接过,然后抱着自己的碗蹲在角落去了。 他把那俩粘着草木灰的烤土豆蛋往怀里塞,还带着热乎劲儿呢,不知怎的,他踹着温乎乎的俩土豆,胸膛里却被烫得火烧火燎。那热气熏得他鼻子发酸,睁不开眼,只顾闭上眼睛蒙头扒饭。 鸡肉的香飘得满园子都是,锅里满满都是被炖得软烂脱骨的鸡肉,相比较,土豆的位置却反而少了。 这是府衙最后一顿土豆饭了,还是李师傅亲自出马,杀到工部去,才从新来的愣头青公输主事手里抢回来的宝贝疙瘩。 其他的,都被那个机械狂人霍霍光了。 非说要做什么现在的土豆最多放一个月,保质期短,要研究着做什么易于储存的土豆粉条,说做好后,土豆粉条能放两三年。 这不做梦呢! 李师傅大半辈子都在灶台间打转,和各种粮食蔬菜打交道,寻常果子从树上摘下来三四天就蔫吧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食物能放两三年还不腐烂的,简直痴人说梦,糟蹋东西。 不过好在,全城的土豆近来陆续丰收。 莺时看着社稷图里的仓储数值一日比一日多,本来过半的进度条,这些天更是坐了火箭一般哗啦哗啦得涨,代表城民的小人一个个都欢天喜地的,挂着大大的笑脸,托着沉甸甸的新粮回城。 宋莺时这段时间别的事儿都不爱干,三分钟刷新一次数据,亲眼看着,盼着,等候着最后一缕进度条涨满。 百分百。 莺时脑海里叮咚一声。 [主线任务一: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请主公种植出实惠管饱的高产作物,解决百姓吃饭问题。让朔州城内两万人口有饭吃,吃得饱。] [当前完成进度:百分之百。] [朔州城可灌溉农田总量六百亩,当前城内存储总量:四百八十万吨。居民储量:四百三十二万吨。各府衙储备粮总量:四十八万吨。圆满完成第一阶段主线任务一。] [行动力加一万,声望值加一万。] [获得成就:超级大饭桶] [任务奖励:正义铁拳 “嫉恶如仇雠,见善若饥渴。” 激浊,扬清,惩恶,护弱。怒目金刚灭宵小,正义铁拳可劈山。一拳战力99加,堪比 分卷阅读35 人形杀器,可破豪强骨,匪盗腰,邪魔魂,藏祸心。无论是一流高手,还是内功大师,通通一拳放倒。] 莺时扶额,这个名字,这个描述,多少有些中二了。 [目前等级:一级中 系统商城已开启,免费建筑已解锁,抓贼系统已开启。] [高亮:朔州城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藏匿着许多匪徒,威胁着朔州城的和谐稳定。他们伪装成城民混迹于人群中,或是商贩,或是布衣,或是地方官员……目前匪盗人数六十七人。时刻准备着破坏朔州城治安,威胁着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和生命安全。 请主公清除城中匪徒,还朔州百姓一个和谐安定的美好家园。] 他话音刚落,莺时脑海里哗啦一声,社稷图卷轴平展,缩地成寸,一个个小人在城中行走,各有各的行动轨迹,时不时还会停驻聊会天,互相遮挡住。写着说话内容的气泡框接二连三的冒出来。更不容易看清。 两万居民,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两万人中,找六十个人。 莺时瞬间想到了被恶毒后妈刁难数豆子的灰姑娘。她打小眼神儿不好,是骑驴找驴那类人。 现在却要来玩这种大型来找茬游戏。 绕是她盯的眼睛都花了,也没有逮到哪怕一个匪盗。正事儿没干成,反倒是兴致勃勃地看了不少城民的闲聊。 城东赵屠夫一见姑娘就脸红。 书院李学究暗恋开包子铺的孙三娘。 孙三娘痴迷准备找公输凭拜师学机械。 公输主事沉迷捣鼓他的木头疙瘩日渐消瘦,放狠话要制造出能让土豆放两年还不腐坏的神奇机械。 …… 说到这儿,莺时拍拍脑袋,那会儿公输凭问她这土豆最多能放多久,她随口一提,制成粉条,妥善保存,能放两年。 忙着丰收,无心细讲,没想到,他不仅相信了,而且放心里去,日日钻研把土豆变成土豆粉条的方法。 这是什么样的神仙队友啊! “把土豆洗干净捣碎,加水过滤,把表面澄清的水倒掉,留下底部沉淀的湿淀粉,然后晒干……大概,是这样吧!” 宋莺时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现代人大多是吃惯了猪肉,但没见过猪跑。酸辣粉,土豆粉吃过不少,可至于这土豆粉是怎么制作的,说实话她也不清楚。 只是听家里老人说过,有个大概的印象而已。 于是,厨房都忙碌起来,大盆小碗全用上,又出去找城民买了几十斤土豆,全府衙行动起来,开始轰轰烈烈的做这个土豆淀粉。 虽然不知道这个“土豆电粉”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土豆是怎么和天雷闪电扯上关系的。 但是既然小王爷发话,撸起袖子跟着干就对了。 一帮人忙了三四天,成功的把七十几斤土豆,变成了十几斤黄不黄白不白的粉末。不仅面目全非,而且体积严重缩水。本来在地窖里占据一大片天地的实心土豆疙瘩,这下子……轻飘飘装到袋子里,全倒锅里,连锅都占不满。 大家看着这其貌不扬的粉末子。 心在滴血。 宋莺时讪讪地挠了挠头,这成品和想象中出入也太大了。 [声望值减一。] [主公,想要实力挽尊吗?] 脑海中,包子脸小仙童适时蹦出来,一脸忧国忧民的沉重。 [声望值下降,表明城民对你的信任感降低。虽然只是小小一积分,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失望都是积累的,量变引起质变啊。] 莺时重生这么久,一直顺风顺水,做任务总能遇到各路助力,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的挫折。 一积分啊! 她抿唇,觉得图图说得有些道理,还未开口商量该如何挽救这丢失的积分,就听小包子脸想电视购物的主播一样急赤白脸的吆喝,冒精光的俩大眼睛里写满了迫切。 [最最贴心的小助手已为你量身定做了挽尊策略: 1.家常土豆粉做法 2.马铃薯全粉的加工方法 3.土豆高效栽培与病虫害诊治图册 …… 整套资源,一步到位,百余本专业书籍,带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领略种植与收获的魅力。] 小仙童一脸的成熟可靠。但是,他激动到劈叉的心声还是暴露了他的小算盘。 [哇哈哈哈,上百本书,一下子清出半个仓库,系统商城的那些积灰多年的滞销商品终于可以清出去啦!一个两个不嫌少,五个六个不嫌多,等清空这些没用还占地方的库存书籍,我就能进一大波仙果子吃。吸溜~ 这些愚蠢的凡人,没见识,小气鬼,吃个土豆炖牛肉而已,都能吃得那么香,饿死鬼投胎一样。 一天吃三顿,顿顿新花样,还一口都不分给我! 呵!小爷我不会自己买吗? 等等,我定多少价钱比较合理?] 分卷阅读36 小仙童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一会儿面露纠结,一会儿喜上眉梢,憋着的小心思一眼都能被看穿。自己还丝毫察觉不到,在那极力推荐他的滞销书。 [六个积分,你买不了吃亏。] [六个积分,你买不了上当。] [只需六个积分,全套马铃薯加工再处理书籍整合一键发送。] 第18章 快乐嗦粉 最后,宋莺时还是选择先氪为敬,做个六元党,不是没听到他的心里话。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无法拒绝! 当晚,全府衙的人都吃上了一顿酸辣土豆粉。 粉条柔韧爽滑,半透明,有光泽,搭配无比开胃的酸辣汤汁,脆笋和豆芽,更加清脆爽口。刚一端上桌,众人先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 这酸辣,太吸引人了! 粉条是连锅端上来的,锅是砂锅,粉是土豆粉,表面飘着一层红艳艳的辣椒油,白色半透明的粉条就藏在汤汁里,菜叶的点缀下,每一根粉条都莹润莹润,外面包裹着浓郁的汤汁。 甫一拿筷子挑开,那酸辣鲜香的滋味,顺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直往人脑门里钻。 一锅酸辣粉,刚好每人一碗,吃得所有人额头冒汗,边哈嗤哈嗤吸气,边大口吸溜,根本停不下来。直到把最后一根粉条捞完,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这才举着底朝天的饭碗,意犹未尽地问:“还有吗?” 刚刚唉声叹气心疼浪费粮食的几位大哥大姐,这会儿也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吃。 时不时抬头,嘴里吸溜着粉条,咧嘴道:“真香!” “真香!” …… “叮!目标人物鞠衍好感度加二十,达成有福同享成就,情意系统已刷新,解锁人物相关喜好,请主公查收。” “喜:鸡肉,牛肉,猪肉,鱼肉,羊肉,土豆。” “恶:饿肚子。” 好家伙,这喜好不用系统提供,宋莺时她自己也猜得到,看看旁边狼吞虎咽活似饿了三天的大橘,莺时扶额。 看把娃儿饿成什么样了。 都已经五分钟没吃饭了吧! 太可怜了。 大橘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也看到她已经底朝天的碗,筷子停顿,面上表情空白了一秒。然后,慢慢侧身挡住碗,张开深渊大口更加卖力的嗦粉。 “害!我又不抢你的,”莺时哑然失笑。 他身旁蹲着的小橘猫两爪扒拉在他膝盖上,仰着脸喵喵叫。 “这小馋猫。”莺时一把把它薅起来,四爪朝天搂在怀里,摸着肚子鼓鼓的,但看到别人吃得香,它也想起哄尝一尝。 “这里面有辣椒,小猫咪是不能吃辣的。” 小橘乖乖舔她的手,那双无辜大眼睛委屈地眨啊眨,撒娇卖萌的样子叫人心化成软绵绵的棉花糖。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呢? 当然要喂条它最喜欢的小鱼干哄一哄了。 “无耻。”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吃完饭了,一手扣住猫咪的后颈,把它从莺时膝上拎了起来,提到面前,视线齐平,一本正经地数落小橘:“你,太肥。” “减肥。” 说罢,轻轻一跃,就上了院里几米高的大榆树,把猫揣进枝头树叶里,潇洒地转身离开,徒留惊恐的喵喵叫声在他背后随风飘扬。 落地轻盈,惊鸿一般,面对莺时目瞪口呆的表情,大橘挠挠头,目光瞥过她的膝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嫌弃:“重,脏,掉毛。” “不要抱它。” 这这这……莺时已经习惯了他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说话方式,但还是不大能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这样挂猫真的合理吗?他是真的铁血残酷想罚它不许吃饭,还是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别人碰小橘,又或者说,这是杀鸡儆猴……难以理解,莺时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只猫团子,也跟着抖了抖,试探着说道:“胖,胖点也没什么,还养得起。” “哦,”鞠衍面无表情,利索地上树摘猫。 莺时本来认真地看着他上树摘猫的英姿,但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提示音让她彻底跑神。 [当前城内存储总量:四百八十万吨。] [居民储量:四百一十二万吨。] [各府衙储备粮总量:三十八万吨。] 宋莺时脑袋嗡得一声,怎么回事儿,就吃了碗粉的功夫,原地蒸发这么多粮食。 不对,城内总量没有减少,民仓和官仓的新粮却都有所消耗,这是什么情况?! 她灵光一现:“匪盗!” [图图,是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匪盗出现了,快点开朔州九县各地的仓储状态栏。] 她把手指掰的咔吧咔吧响,拳头,硬了。 [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每个县区的仓储量一目了然,九个县中,莺时一眼 分卷阅读37 看到了原地消失五万吨的西平县,土豆才刚收获入库,就是有磕碰损耗,顶多也就是几百斤的量。 刷的一下子,很快啊!五万吨啊,没有了! 这县令是属饕餮的吗? 她立马坐不住了,找人备马往西平去。西平是个小县城,庙小妖风大,还没进城门,宋莺时就深有体会。 这西平小县,带着高帽子的浅水王八还真不少。 城门口排起了长队,大多是挑着担子的农户,绵延几十米,虽然丰收了,但他们饱受风吹日晒的黝黑脸庞上写满了愁苦。 宋莺时压下心中疑惑,上前搭话:“叔,今年收成不错啊!” 回应他的是长长一声叹息。 周围人看这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年轻公子哥儿,你一言,我一语,苦笑着打开话匣子。 “唉!收成再好跟俺们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填不满狮子口。” “往年三成税,五成税,好歹能留口饭吃,今年……”他们以眼神齐齐看向前方的守卫,压低了声音:“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这城主不是说好一成税吗?怎么,这个的县官儿胆敢违抗城主令?” 大叔一脸年轻人,太傻太天真的表情:“税是交一成,至于捐多捐少,孝敬人情,那上面可管不着了。” “西平小县,山高皇帝远的,城主还能真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吗?不能够。 县太爷就是土皇帝。” 队伍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莺时看见最前面通过的庄稼汉的两箩筐沉甸甸的土豆已经卸了大半重量,原先压弯的脊背却埋得更低,左右两个衙差正在扁担两头拿红绳系了个花结。他们旁边,另外几个穿公服的衙役在分拣土豆。 “这是?”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拖着沉重脚步往前:“孝敬。” 轻飘飘的两根红绳结,就充当粮食的价钱了。 偏生,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地是朔州城的地,种是朔州府的种,种出来的新粮,也要孝敬给朔州府去。” 他们的眼中没有光亮,只剩空洞,像戴着镣铐的游魂。 莺时心里不是滋味,她不再开口,沉默地坠在队列末尾,慢慢挪到了城门口。守立在城门前的两个兵痞,穿着簇新军服,扣子却凌乱,领口豁开,外袍敞着,露出白色里衣。 一副吊儿郎当不像话的欠揍模样。 “哟!”俩人对视一眼:“肥羊!” 两道压抑着垂涎精光的眼神刷刷看向宋莺时,把她从头看到脚,目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流连,还要故作恪尽职守地追问道:“外地人,通关文牒带了吗?” 宋莺时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文牒交给他们。 俩文盲头对头凑在一块,去看那鬼画符一般的小篆,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文牒拿倒了都不知道。 右边那个略矮些的守城兵,要更圆滑世故,不像守卫一城安宁的士兵,到像个掉钱眼里的商人,他清清嗓子,贼精地眼珠子滴溜溜转:“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宋莺时:“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赫!”那大高个闻言,仰头哈哈大笑:“那不就是个贱民嘛。” “还从群众中来…… 被人奴役的牲畜才成群成众。光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宋莺时简直出离愤怒,拧眉辩道:“民意比天大。” “嘿!又是个心比天高的穷酸书生。小子,你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间房,可有功名在身,说!” 宋莺时皱眉:“无房无地无功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郡王罢了。 左边的高个儿大兵啐了一口:“穿的人模人样的,说起大话来一套接一套,搞半天原来是个穷鬼。” “小子,这马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没错,我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这马是赃物,我们没收了。这玉佩我瞧着也眼熟,摘了让爷看看……我记得我前几天刚丢了一块儿,颜色花纹都一模一样,准是被你小子偷走的。”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摘,被宋莺时侧身避过。 这时候,突然有哒哒马蹄声自后面传来,掀起一阵烟尘,喧哗声被马蹄踏碎,那守门人忒忒啐了两口沙子,在看到马上人后,及时调整成谄媚的狗腿笑:“大人。” 莺时扭头。 高头大马,双腿矫健,昂首挺胸,英武不凡。这是北胡的战马。 马上,一个球型实心黑胖子。 他面如圆盘,发际线连着后脑勺,乌纱帽下压着个大脑门,不是寿星下凡就是阿哥在世。身长不足五尺,身高直径一般长,黑里透红,红中发紫,活似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一颗土豆疙瘩。 这颗黑土豆带着乌纱帽,穿着官袍,撅着屁股,扑腾着两条小短腿下马。 几个守卫都围了过来,牵马的,扶手的 分卷阅读38 ,肘着抬他大腿的,右边那个大个子把肩膀靠过去,试图用自个儿的肩膀做马凳,被县令一巴掌扇到一边儿去了。 “滚蛋。” 那大个当即缩手退后,眼刀剐向四周:“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抓牢里。” 县令爷安稳下马,几个人又围着他整理乱了的衣服。他老人家往卸土豆的地方走,边走边道:“收了多少?这些可都是给城主大人的孝心,不能马虎。” “十万斤,还不够。太少了。” “王爷就是咱的衣食父母,是咱们的爹和娘。”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勿行懒。 现在儿子丰收了,能不给爹娘表孝心吗?那还是不是个人。对对对,有多少,收多少,告诉那帮地里刨食的土老帽,收他们的粮是看得起他们。 夫孝者,天之经,地之义。这是给王爷尽孝心的大好日子,有违抗命令的,一律是不尊父母的畜生,该来衙门大牢里学一学礼法规矩。” 第19章 小庙妖风 “来衙门大牢里学规矩,”宋莺时冷笑:“那不就是关进大牢打板子嘛!” “谁?” 那县令耳朵一抖:“哪里来得大胆刁民,敢妄议朝事。” 他寻声望去,仰着脑袋一看,顿时惊得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啊!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诗文上一切夸张的华美词藻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原型。这小脸,这细腰,还有这周身气派……这简直是洛神下凡了! 县太爷被摄走魂魄般喃喃自语:“乖乖,世间还有这么漂亮的人。” 那大个子守城军蹦出来,躬着身子,冲他挤眉弄眼道:“爷,这小子八成是个贼,我们正准备把他关大牢里。然后,嘿嘿!” “贼?” 县令蹦起来捅他肾:“胡说八道。这么漂亮的人儿怎么可能是贼,贼有这样冰清玉洁的气质吗!贼有这么正气泠然的神韵吗?” 然后转头,仰着脸殷勤道:“小公子勿怪。” 他狠咽一口唾沫,接着说道:“手下人眼拙,叫公子受委屈了。为表歉意,还请公子过府一叙,高某做东,亲自招待。” 宋莺时被他那恶心的眼神盯得直反胃,冷冷得哼了一声。 那县令不知被戳到了哪个点,非但不生气,反而,浑身一个哆嗦,满脸涨上潮红,搓着手,结结巴巴地一个劲儿劝。 莺时来这西平县,为的就是调查这个高县令,虽然对其猥琐行径不齿,但也不能扭头就走。想想仓储蒸发的几十万斤粮,再看看门口着堆积如小山般的孝敬粮,他翻身上马,自上俯视:“带路。” 县令激动地连跪带爬,扑腾着两条短腿把自己往马上挂。 县令府邸的浮夸程度让莺时这种活过一遍,自诩见过大场面的人都吃了一惊。 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他这府邸就一个字形容:大。 映入眼帘先是门前俩硕大的石狮子,有两层楼高,狰狞可怕,威猛摄人,不像是镇宅神兽,倒像是两只巨型怪兽,分分钟能把人当蝼蚁踩死那种。步上白玉阶,推开朱红门,一个堪比皇宫的巨型建筑这才在宋莺时面前展露它的真容。 “请进请进,”高县令伸手引他进府。 宋莺时也不谦让,先一步迈进宅院。 这宅邸分前后两院,前院有重兵把守,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知道一个空荡荡的大堂有什么好守的……除非,这里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宋莺时面上不露声色,计划夜里再来打探一遍。 后院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小桥流水,假山瘦石,花园里有各色各样的花木,秋菊春牡丹,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有两三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在花园里赏花。 莺时本来一扫而过的视线突然一顿。 秋菊,牡丹,芍药,腊梅……这些不同花期的花是怎么同时开放的,这不科学。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满园春色,哪里是花朵,分明是有人用绢布制造成的假花。 奢靡至极。 西平县的农户在为生计发愁,收成不能果腹,麻衣不能蔽体。而这小县的父母官却在自家建了小皇宫,娇妻美妾,不甚快活。 “请,请请请。” 宋莺时跟着高县令穿过花园,那几个观赏假花的女子头也未曾抬,只顾盯着终年不褪色的花朵,她们都年轻貌美,脸上带着笑,那笑容却叫莺时后脊背发寒。 像是有人拿刀刻上去的一样。 美丽,却诡异。 路过花厅,走过回廊,两个少年在水榭上对弈,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已沧桑如老人。见有人经过,也不在意,目光专注于黑白交错的棋盘上。 那高县令远远看了两眼,露出满意神色,不自觉地低声:“美啊!美!” “这十五六的男娃子就是美好,生机蓬勃,没粘上那些让人生厌的世俗习气,干干净净的,要 分卷阅读39 是再添些书卷气,那简直是造物主的神奇了。” 他说话间的姿态很是古怪,带着置身事外的高高在上,似乎在赏玩自己所拥有的一件工艺品。 那不是人。 而是承载着他对美的期待的器具。 莺时就差把恶心俩字写在脸上了,冷冷地目光俯视他:“你有病。” “对对对,我有病,我有病,”高县令非但不生气反而满面红光,愉悦至极的样子:“美人,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太漂亮了。你就该生气,你越生气,就越好看,你越生气,我越兴奋。” “神经病啊!” “来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说着,他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脸上肥肉颠颠的颤抖,他带着莺时来到一处破败宅院。 这院子和他府邸各处都不同,破败又简陋,几根嶙峋朽木支颐着长满荒草的屋檐,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 经过大开的门框往里走。 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还有人住。 破破烂烂的梁上吊着一团人形,走近才发现这是个女子,十七八岁,鬓发凌乱,一身白衣沾着血渍。那张脸却十分的漂亮,柳眉轻蹙,凤眼半阖,唇瓣被咬出血迹,镌刻出濒临崩溃的脆弱之美,像是单纯无害的小白兔,在雪地里,在无遮无挡的旷野上,袒露着柔软腹部……吸引着豺狼垂涎的目光。 “这是我的私藏,高级货,没有其他人见过。 谁我都舍不得让他玩。” “跑啊!接着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要不是周边商铺里都是我自己的人,这次还真叫你这个小贱人给跑掉了,你可是我五十两银子换来的,别说这身皮肉这张脸,你连命是我的。 我看看这次你还要怎么跑。” 那高县令拎起皮鞭,狠狠地抽在她身上,扭头冲着宋莺时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梨花带雨,芙蓉泣露。” 姑娘浑身一颤,她太虚弱,连□□也发不出,更别提反抗了。 鞭子是鹿皮鞭,似乎生着倒刺,她白色衣裙刹那间攀上一条蜿蜒的血藤蔓。 她无力反抗,莺时却可以。 宋莺时气急攻心,一手捏住了高县令握鞭的手,五指收拢。 “疼疼疼!”县令连连叫痛。 他手中鞭子瞬间脱离跌落。 都这个时候了,他鬣狗般贪婪地眼神还不住地在莺时身上游弋,他舔舔嘴唇开口道:“真好看,凶巴巴地样子也好看。” 他脸红脖子粗地哼哧哼哧喘粗气。 莺时看着他那副色眯眯的表情,只觉得恶心,松了手上力道,冷声:“她,我要了。” “你要了?”县令甩甩手,被疼得龇牙咧嘴:“不成不成,她是私藏。” “我没和你商量。”莺时瞪眼。 那县令被那骤然出现的威势压地一个哆嗦,双腿发软狼狈地软倒在地,说话声腻腻歪歪在舌尖打着颤儿:“你要她,也行~但是,我不能吃亏。” “用你,换她。你留下陪我,我就放她离开。” “哼,”宋莺时冷哼,斜睨一眼。 她半天没再说话,高县令仰着脸,只能看见她藏在阴影中的半张侧脸。飞旋的灰尘中,她瘦削的下颌比雪还要洁白。 满室寂静,风声凌冽,吹动菱窗上破损的纸,发出哗哗响声。 “哈!我就知道你不愿意。” “你们这些君子我见多了,目下无尘,见不得有人受苦受难。 实在不巧见到了,怎么办? 索性便闭了眼睛,不去看,阖上耳朵,不去听。好像不听不看,那些人,那些事,就不复存在一样。人间还是大好人间。” “说到底,我们是一类人。一样自私自利怕惹麻烦的大俗人。” 县令满脸窥破他所思所想的得意,他拍拍袖子准备起身。 不料,宋莺时一脚又把他踩回地上。 “碰”的声闷响,溅起的浮尘飞灰有半尺高。 县令脑袋猝不及防地磕在地上,眼前阵阵冒金星。流光溢彩的五色光斑中,他看见一条官靴包裹着的纤长的腿,直直踩在他的胸膛上,衣袍因为他的大动作翻飞。 宋莺时俯身,自上而下。目光炯炯好像两簇火种,有愤怒的烈焰燃烧,他面上似笑非笑:“你最好不要后悔。” 语气非但没有怯懦,反而满是威胁。 县令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 噗通,噗通,伴随着许久未曾有过的悸动情绪,他浑身一颤,狼狈地交叠起双腿。 * 宋莺时擅长陪人。 尤其擅长陪高县令这样欠骂又欠揍的狗官。 她有最能气死人的伶牙俐齿,也有最能锤死人的正义铁拳……当然,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以德服人,尤其擅长抓住事物的特征进行具体又深刻的说明,举例子,打比方,下定义,作诠释……三百六十五度,从头到脚,自内而外,全方位无死角地帮助高县令重新认识他自己。 分卷阅读40 十天九晚。 红烛染到天明。 每一夜都激烈而精彩。 每一天高县令的黑眼圈都深上几分。 全县都知道高县令是土皇帝,玩儿得花,沉迷于酒色财气。后院里别说三妻四妾了,光全县各地搜集入府的没名没分的美人都有几十个,享尽艳福。 人人都说,他是被前几天收的小狐狸精吸干了精气,这几天愈发消瘦,脸色蜡黄如纸,连走路都打飘。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有高县令自己知道,这些天他过的是什么倒霉日子。晚上,熬夜抄礼记,清早,跪直听训导,稍有违抗,对面砂锅大的铁拳就轮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白手空拳的,是从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拳拳到肉,刚猛有力,一拳下去,他感觉自己半条老命都要交代进去。那拳头又快又疾,还光拣衣服下脆弱的地方下黑手。 他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自己精虫上脑,以为捏住只小野猫,结果招惹上的是只能吃人的斑斓猛虎。 不过,还好,他的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 第20章 历史惊人的相似 不过,还好,他的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 高县令看着前院地库里的仓储,心中充满了期盼:夜晚,早点来临吧!就在今晚,百战百胜的耶律将军将带领小队亲兵前来运粮。就让北胡的铁骑带走沉甸甸的粮食,同时也一并带走那个难缠的麻烦。 是夜,重兵把守的县令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蛰伏在黑暗中的蛇鼠虫蚁都闻着味儿钻出黑暗,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远道而来客居朔州的北胡探子自四面八方汇集到县令府邸前院。 他们都是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隐藏了十多年的钉子。为了大业,隐姓埋名。他们在做梦也想着有朝一日能荣归故里。白日里,他们有的是商铺老板,有的是菜贩屠夫,也有的是打更人……这个深夜,他们脱去平平无奇的布衣伪装,穿上夜行服,摩拳擦掌,准备着,摘取酝酿了十几年的胜利果实。 这果实往土地里扎根,在黑暗中结果。 一株神奇的秧苗,就可以结出七八个甜美果实。 有了这样神奇的粮食,便再也不用害怕饥饿,再也不需要追逐水草而居,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等草原上种满神奇果,有了充足的粮食补给,身强体壮的北胡勇士们会如虎添翼。虽然现在骑兵所过之处,敌人都望风披靡,城楼都不堪一击,但往往因为后继无力而被迫停下前进的脚步。 在有了耐寒耐旱产量高的神奇新粮后,一切就会大不相同了!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回故乡,把这粮种交到可汗手中,看着绿株在北胡的草野上生根发芽。 然后,见证北胡的饿狼咆哮着南下,用铁骑踏碎上京城门,把刀尖抵在皇帝老儿脖颈上的样子了! 那该是多么振奋人心。 * 宋莺时在灯下看昨夜高县令罚抄的礼记:“这字迹,十分的敷衍应付啊!” 这是觉得靠山来了,便不用装腔作势了吗? 天真。 宋莺时自菱窗远望灯火通明的前院,今夜,前院的朔州守军全部被高县令放了大假去喝酒,而他自己,也从清早出府时起,就再没现身。 他是去干什么了呢? 总不会是加班加点操劳公务吧! 这时有人拍开房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白若若,是前几天从高县令那个变态手中救下的小姑娘,她白衣沾了灰尘,素净的脸庞上满是焦急:“主人,咱们快跑吧!我看过了,那个混蛋不在,前院也没人看守。 现在是逃跑最好的时候。” “都说了别叫主人,”宋莺时挠头:“这个称呼奇奇怪怪的。” “来不及解释了,后院我知道有个狗洞,趁现在没人,我带你走。我们快跑吧!” 说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不知从哪儿爆发出的力气,拉着宋莺时在夜色的掩饰下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了小院偏僻处一处颓废墙角。她扒开半人高的荒草,果然露出个大洞。 “主……公子你从这里出去,是康庄街,一直跑不要回头,那一条街都是姓高的家产,不能停下,跑到民巷里才能停,您快走吧!” 莺时没有动,看着焦急的小姑娘,揉了揉她的头发,咧嘴笑了起来。 几天前,那个被挂在梁上,满脸绝望,双眼中光芒尽数熄灭的小姑娘。 如今,她的眼里盛满光。 仿佛揉碎了满天星辰,融化在她的眼眸。 见他不为所动,白若若咬牙,看看那个通往自由的洞口,又看看身边这个曾带她脱离苦海的男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再不走……她把目光瞥向洞口散落的砖石。 在心里评估一砖头把他砸晕拖走的可能性,心里焦急,但迟迟下不了手。 这时, 分卷阅读41 宋莺时突然开口:“来了。” “什么……来了?”白若若惊恐地转头,风声飒飒,周围空无一人。 “隐藏在朔州城中的叛徒。” “还有北胡的突袭小队。” 地图上,西平县空荡的街道清晰可见,居民大多在黑甜睡梦中。而此时的街上,七八个带黑面罩的匪徒正从四面八方接近小小的县令府邸,稍远处,又不断有人加入其中。 白日里,在两万民众中找六十人不容易。 可引蛇出洞后,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抓几个鬼鬼祟祟的小人,易如反掌。 宋莺时不断在社稷图上点击匪盗,图上人凭空消失,直接进了社稷图黑名单之中。好在是在夜晚,没有居民看见这大变活人的奇异景像。只有宋莺时一人,听着不绝于耳的清脆积分到账声,嘴角快咧上天。 [清除匪盗数加一,积分加五十。] [掉落账簿碎片加一,请注意查收。] [清除匪盗数加一,积分加五十。] …… 每点击一个匪徒,增加五十到一百积分不等,除此之外,被匪盗偷走的东西都会掉落,当然他费尽心思想要隐藏的东西,也逃不过社稷图的法眼。 不一会,地图上那些鬼祟匪徒都被吸进了社稷图中。这一波,共抓获匪徒二十一人。宋莺时直接到账一千三百积分,还有县令贪赃枉法的账簿一本,与北胡联络的官员名单碎片x7,另赃款三千两白银。 与此同时,周围代表着敌人的小红点进了城门。 这是耶律蛮第一次踏进朔州的地盘。 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隐藏在朔州城门外树林中那两天一夜,难以启齿的悲惨遭遇,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而今天,旧地重游。 他就是来洗刷耻辱的! 这一次,西平县城门大开,三十人的胡人小队,长驱直入,等进了城,才惊觉里面安静得可怕。 “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还不好,你还想有人敲锣打鼓欢迎吗?” “不是,我是觉得,咱一路顺利得瘆人,就这么直捣夏人老巢,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人,别瞎哔哔了,我看你个怂包是被吓破胆了。” 耶律蛮压低声音怒斥:“赶快运了粮送出去,天亮前就回营。” 小队压着脚步,竭力不发出声音,安安静静地到了县令府邸门前。 一切顺利。 然而,就在他们拖着沉甸甸的车马,出府邸大门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骤然降下的天雷把整个西平县上空的天际都照亮,随后,一道柔和的女声在众人身旁萦绕,锣鼓音乐声喧天响。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 嗓音清亮甜美,歌词欢快洗脑,声音响亮中气十足。 这一夜,耶律蛮又想起了被高音大喇叭追着撵的痛苦回忆。这种被神秘力量支配的恐惧,又一次爬上他的心头。他看看十车新粮,恨恨咬牙:“此处距离城门不到一里,速战速决。” 于是,几十人的小队压着车马货物,急急忙忙往城门口赶奔。 同一时间,路旁民巷里的百姓自睡梦中被打雷闪电的大动静闹醒,又被叫魂一般大晚上唱个不停的女高音搅扰地没法继续入睡,那欢脱歌声不但扰民,而且丝毫没有停止迹象。 好运来! 好运来个锄头! 当家做主的汉子们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不得安宁,不由气上心头,一掀被子坐起身。于是,揉揉眼睛,披上衣服,拿起手边趁手的家伙就冲出去,准备照脑袋给这个不长眼大晚上鬼吼鬼叫的家伙几闷棍。 然而,甫一开门。那些抱着门栓的,提溜板凳的,扛着瓷枕头的西平县民众们全都惊呆了,眨巴眨巴眼睛,一时忘记动作。 在他们面前,是被照得亮如白昼的街道。 在雷电间,最耀眼的,是一个人……他简直是上天的宠儿,被雷电青睐。 雷,哪儿都不劈,就往他脑袋上落。 闪电的光芒耀眼夺目,贯穿天地之间。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天打雷劈的漩涡,那璀璨程度,能闪瞎人眼。伴随着咔嚓雷声,还有女子甜腻的嗓音。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这下可真是兴旺发达通四海,在雷电交加的大阵仗下,不说全县,半个西平县城的人都被吵醒了。 在雷声与歌声之间,二十多号黑衣人,推着车马快步经过,足足几大车货物,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那些人清一色的黑衣服黑头套,躬着身子,佝偻身形,埋头疾步往外跑,只差把做贼心虚写脑门上。 最初的惊讶过后,当场有人呼喊起来:“来人啊!抓贼了!” “有土匪进城偷东西了,各家各户,抄家伙办他们。” 一呼百 分卷阅读42 应,各家院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民巷几百户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同仇敌忾,妇人提着菜刀,老人扛起锄头,大家一脸愤怒的冲出来,扑向这些鬼鬼祟祟的土匪们。 而耶律蛮的部下,看着成群结队望不到头的夏人,又一次想起了被密密麻麻的流星箭雨所支配的恐怖。 第21章 正义铁拳 占据主场作战的绝对优势。 西平县的粮食保卫战打响了。 数百号百姓风风火火地扑向敌人,这会儿他们还没猜到这伙匪徒的真实身份,但是,想从自家地盘里偷东西,就是不行! 几十个胡人望着四面八方提着各种武器的夏人百姓,就如同星点水花落到了沸腾的油锅里,在烈火滚油中煎熬。 被包围,被吞噬。 都是乡间生活的普通人,没什么作战经验,把打群架的技巧都用上,抱大腿的,扯胳膊的,从背后下黑手敲闷棍的……以十对一,成功的把黑衣的队伍冲散。 先把队列弄得七零八落,再逐个击破。 几个大娘挥舞着锅碗瓢盆,把身强力壮的胡人压在地上胖揍,更别提男子汉大丈夫了,一个个被激发出了血性,嗷嗷叫着扑上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 除了七八个身经百战的将领,大部分黑衣人都被按在地上被动挨打,左突右进,负隅顽抗。 宋莺时竖起大拇指,厉害了! 一旁的挥锄头的大哥见他两手空空,贴心地给他塞了条板凳。 大哥一抹脸上的汗,扶着锄头歇了口气:“对方还有多少人马?” 莺时数了数:“除去被打晕捆起来的,现在还能动弹的,就剩不到十个人了。” “揍他!” 说罢挥舞着锄头又一次冲进了人群中。 他咆哮着,径直扑向队伍领头的耶律蛮。 而耶律蛮,他毕竟是北胡出了名的勇将,骁勇善战,以一敌百,还未等那大哥近身,一脚便踹了过去。 大哥被踢飞,在两米开外揉着被摔晕的脑袋发懵。 余下几个汉子见状,一齐扑了上去。 十几条大汉,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庄稼人,有把子力气,但平常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自然也就没什么打架的经验,挥拳不得章法,防守也空泛。 耶律蛮三拳两脚,周围便倒了一地。 他扯出个冷笑,伸出食指,指向人群中抱着板凳的宋莺时,语气极尽鄙视:“江霜序,你还准备在女人背后躲多久。”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抱着条板凳做什么,准备给爷敬茶敬座,捏肩捶腿吗?” 哐当一声,宋莺时手中的板凳落地。 早先搭话的大哥捂着发晕的脑袋,站在他身前:“小兄弟,你往后面点儿,这土匪头子凶得很。” 宋莺时笑着挥挥手:“不用,大哥。” 说着,他越众而出,走上前去。 甩在背后的是大哥惊慌的声音:“你干什么!” “揍他。”宋莺时杀气腾腾,撸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细弱胳膊。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双手细腻纤长,这是双读书写字的手,柔软细腻,半点茧子都没有。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衣带当风,写意风流,用文化人的小词儿那就是芝兰玉树,玉树临风。 什么兰什么玉的,都是被捧在宝匣里藏起来的。 皮薄血脆,一捶就废。 大哥一巴掌盖在自己眼前,不忍再看。心中暗暗后悔,都怪自己刚才的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让这小孩儿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巨大误解。 他一个身无二两肉的单薄少年人。 竟然想要去找匪首硬碰硬。 这真是……圣人门前讲经书,鲁班门口耍大斧,老虎嘴里找食儿吃。 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那大个是个硬茬子,你快回来,你这副小身板,可经不住他的拳脚。” “哈!”耶律蛮大笑:“他说的没错。江霜序,我敢打赌,你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他一时间忘记了身在重围,一心想把这个几次三番害得他丢尽颜面的碍眼宿敌给解决掉。 “闭嘴。”宋莺时攥紧拳头,满脸写着无所畏惧:“要打就打,费什么话。” 说罢,也不等他反应,挥舞着粉拳就冲了上去。 一个是身单力薄少年人。 一个是孔武有力的匪徒。 这少年的大腿还没人家一根胳膊粗。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少年要怎么跟人家对打啊!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周围人在心里想象出这小少年被那剽悍匪首按在地上揍的场景,吓得闭上眼睛,不忍心去看。 忽然,天地间风起云涌。 少年的背影单薄又坚定,他拉开双拳,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冲着强敌走去。夜风吹拂,乱发纷飞,他的 分卷阅读43 衣摆划出凌冽的弧度。 明明赤手空拳,却好似胸有成竹。 耶律蛮嗤笑:“不自量力。”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挥舞着拳头扑过来,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负手在背后,足下仿佛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这轻蔑模样,就像那些战力爆表,站桩输出的隐士高人。 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才有的自信。 他挺起胸膛,遒劲肌肉喷张,瞳孔中倒映着江霜序的影子,瘦弱如同鸡仔,别说让他一拳一脚,就是躺平任他打不还手,也只会把这个身娇肉贵的小王爷的拳头硌痛。 宋莺时见他那副自大模样,也不废话,直接大喊着冲上去。 “啊!” 声音温润,没啥气势,咋听咋像给自己壮胆。 走夜路时的小姑娘也是这样啊啊大叫着捂脸狂奔,跑过黑暗处的。 再看看他比姑娘还细嫩的小粉拳,在场众位大叔大娘无一不揪心。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就能听到重物落地扑街的啪叽一声了。 “噗通!” 是预料中重物落地的巨响。 扑街。 “叔,你们干嘛呢?”见大家全都闭着眼,一脸不忍直视的同情表情,宋莺时不由开口:“这家伙不是啥好东西,他挨打不亏。” 耶律蛮仰面躺倒在墙边,硬生生蹦出去五米远,硕大的身子撞得矮墙都颓了几分,歪歪斜斜的,土渣子扑簌簌地落,洒在他脑袋上,满头满脸都是灰尘,额角撞在墙上磕破的伤口不住涌出鲜血,他却闭着眼,没气力去擦,只能半身不遂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怎一个惨字了得。 宋莺时却丝毫都不同情:“多行不义必自毙。干坏事就要做好天打雷劈的准备。早告诉过你别打朔州城的主意,非要来找刺激。” 他一脚踩在起伏不停的胸膛上,直视耶律蛮无能狂怒睁得滴溜圆的双眼:“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不止是我,全西平县数千男女,全朔州城三万百姓,忍你们太久……只要你们这群过街老鼠还敢来,我们就敢拿起武器把你们轰出去。” “敢打朔州的主意,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三十号北胡人,全都被拿麻绳捆了,串成一条绳上蹦跶不动的草蚂蚱,被栓着赶着往地牢里去。 连粮食,带车马,全都保住了。 [获得成就:一拳超人] [任务奖励: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通过燃烧发量,兑换的百分百闪躲技能,无惧敌人就要赢,光头才是最流行。 主公可用一根头发,兑换一秒种绝对闪避。寸金难买寸光阴,而主公,却可以用三千烦恼丝兑换宝贵的战斗时间。丢掉的是烦恼,赢得的是胜利,多值!另,为回馈新老用户,特推出包月活动,每月消耗五百发丝,即可兑换本月绝对闪避,全年套餐再加折上折。] [怎么样主公,有兴趣吗?] 宋莺时无语凝噎:[你可真是个促销鬼才。] [暂时不需要。希望我这辈子不要用到。] 社稷图也没多劝,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宋莺时和大家一起牵着马车回到县令的府邸。 这时候府中没人,豪华院落空旷无比。而它的主人高县令,如今正在社稷图的小黑屋里关着。 其他被关起来的贼人也是一样,被抓贼系统捕捉,在黑域里关够三个月。 磨灭所有记忆才会被放出来。外界人们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被遗忘,他所存在的记号也全部消失,除了血脉亲人,他的故友知己通通遗忘自己的生活中还存在过这样一个人。到时候,他的前半生都被一笔作废,随即投放到人间不知何处,懵懂无知如同白纸一张,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说不得是惩罚还是恩赐。 宋莺时收编了高县令手底下的兵卒们,拿大喇叭吆喝所有县民指认,如有鱼肉乡里,作奸犯科,横行霸道的,当场拿下,关进大牢。 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二字。 大家肩扛着养家糊口的重担,已经够难了,还要受这些!被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狗官压榨,受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狗腿子的磋磨。 是什么道理! 几天前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大兵被压着排成一排,臊眉耷眼的,不敢抬头,等待他们从前拿斜眼鄙视的百姓指认。 七十号人,蹲进去一大半。 杀人放火的大错没有人犯,但小偷小摸的作风问题上跪下一片,有白吃白喝的,有欠债不还的,还有口花花调戏小姑娘的…… 不像个守卫军队,倒像是捅了个贼窝。 宋莺时也不惯他们这些臭毛病,拿着百姓的税钱,反而欺负人,恩将仇报的畜生行为,人民的队伍不需要这些东西。 西平县的编队迎来了一次巨大震动,县令直接消失,衙差被免去一半。 小王爷更为此特别建立 分卷阅读44 了监察衙门,暗中寻访民情。 这次震动,幅员广阔,自一个小县城,蔓延到全城,上到郡守县令,下到衙役小吏,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日常的所作所为。 如有徇私舞弊,那凭空消失至今不知所踪的高县令,就是前车之鉴。 第22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离家七天的小王爷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姑娘。 这个消息刚传遍全城,府衙就来了新客。 宋莺时累了许久,好不容易回家了自然想着好好休息一下,别说客人了,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得让他先睡够再说其他的。 “王爷王爷,快起来吧,夫人来了!” 宋莺时翻身一搂被子,蒙头继续睡。 “唉!这都要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睡的着啊!”那边李嘉叹了口气,锲而不舍地继续道:“顺嫔娘娘,还有您夫人都来了。” “许是听了最近城里的风言风语,上门捉奸来的,您这也是,要纳妾要收人起码给家中打个招呼啊!这不是下人家面子嘛!” “谁说我要纳妾?” 莺时被吵得不得安生,索性一掀被子坐起来,敲着乱发,杀气腾腾:“我纳谁?” “纳你吗?” “害!”李嘉屈了屈膝,故作娇羞:“奴家这厢有礼。” 见他被烦得睡不下去,于是手脚麻利地把他自床上捞了起来。被子团吧团吧,远远抛在床脚,边把他往衣橱拽,边嘴巴不停一个劲儿的劝。 “妇道人家虽然见识短浅,又好拈酸吃醋,但主持中馈打理家中大小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呸呸!当然,我不是说顺嫔娘娘没见识啊!她们女人都那样,心比针尖小,还爱瞎琢磨。我是绝对相信王爷您的人品,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没有的事儿。” “得,甭说了,你出去吧。” 宋莺时打了个哈欠,揉掉眼睛渗出的泪水,自己对着镜子扒拉头发,简单地把长发理顺,然后用发带随意束住,慵懒,散漫,浑身都透露出困顿缺觉的气质。 甫一出现在气氛诡异的会客大堂里,给白热化状态下无声交锋的战场浇上一瓢冷水。 顺嫔娘娘有大半年没见儿子了,她知道他忙,忙着守城,忙着分地,忙着种植粮草,忙着处理朔州城中各种各样繁琐的事务……一场围城之危,好像让他整个人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先他从来不碰这些公务琐事,看一眼都嫌烦,只爱纵情山水,耽于美色,如今,却能独当一面,把上上下下都打理地有声有色。 以前怨他无心正事,现在又悔叫他担此重任。 这会儿再看到自己十月怀胎生养下来的骨肉,回忆着十几年,他从个站不稳的小娃娃,长到现在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顺嫔娘娘竟然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宋莺时环顾四周,心里就俩字:麻烦。 最不想见到的人一次全见了。 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江霜序,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气色养好了些,面色红润,也长了肉,不再是骨瘦如柴瘦到吓人的样子。 而江霜序的亲娘一脸严肃地坐在上首。白若若跪在她面前。 莺时上辈子和顺嫔娘娘打了半辈子交道,对这个不好相处的婆婆比对江霜序本人还要了解。 顺嫔娘娘年轻的时候吃够了出身的苦,从宫女爬到宫妃,还是早早被赶出皇宫。 在她眼中心里,门第比天大。江霜序若是娶个世家女,有外家扶持,少奋斗十年。而娶了自己这个寒门商户妻,就是江霜序倒了八辈子的霉,吃大亏了。因此,横挑鼻子竖挑眼,阴阳怪气是常事。隔三差五还要专门请教习婆子以礼法为由敲打敲打她。三天一小惩,五天一大戒,每隔半个月,要跪在祠堂里牌位前,体验一下子凌晨两点半的祠堂是怎样的阴风凌冽。 从前宋莺时为了不让她所谓的丈夫为难,伏低做小事事顺着她来。生意是万万不能做了,抛头露面的游乐场所也去不得,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样子才是王妃本色。 后来江霜序去了京都,俩女人守望互助,总算是气氛缓和。倒后来,她以原配身份做了贵妃后,矛盾全部化解,竟然关系还不错。 想到此,宋莺时咋看跪在地上的白若若咋觉得碍眼,这就是当年的自己啊!又一个受害者。 他快走两步走到她身边:“跪多久了,快起来。” 说罢搀着胳膊扶起她。 顺嫔见状,脸都青了。 在场众人看着一触即发的家庭大战,埋头乖乖当鹌鹑,恨不得快马加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序儿……” 宋莺时应了一声,把白若若扶到一旁坐下,这才解释道:“母亲,还未介绍,这是白若若,西平县人,也是儿子的恩人。” 至于是什么恩情他并不说透。 只盖帽子按死了俩人清清白白,没有别的男女关系。 可在场其他人就 分卷阅读45 不这么想了。 顺嫔娘娘蹙眉,心道:西平县人,小县城里能有什么好人家这丫头看模样柔柔弱弱的,可别又是个一心往上攀的寒门心机女。 她老人家自矜身份,心中再多不满,也要扯张虎皮作大旗。 顺嫔表面不动声色,闲话家常一般开口问道:“这姑娘生的真俊俏,我看着就喜欢。瞧这眉眼,这身段,我见尤怜。” 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就是让人咋听咋不得劲。 若说阴阳怪气吧,又算不上。 她随即又从年龄到家世,查户口一样,把有的没的全都问了个遍。白若若是个性格好的,不同她计较,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是西平县潜云乡人,家中还有父母和兄弟三个,是以耕田捕猎为生的寻常人家。 说话毫不隐瞒,态度不卑不亢,提起家乡的溪水林莽来眼睛发亮,水灵灵的,像是深林中的小鹿,一派率真纯粹。 这倒叫顺嫔高看一眼,露出个笑模样,赞道:“这孩子真是个实诚人。” 她也不管周围人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径直摘了腕上的镯子,招呼白若若过来:“白姑娘,我是第一次见你,没带什么好东西,就拿这个镯子做见面礼吧!” “你是序儿的恩人,也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可千万不要客气。” 她摘下手镯,亲手递过去。 这是个冰种翡翠手镯,颜色翠绿欲滴,形状圆润饱满。瞧样子,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见面礼实在大的吓人。 白若若以求助的眼神往向宋莺时。 宋莺时好歹上辈子也是在宅院里浸淫半辈子的人,怎会不知道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表面一套,内里一套,这个镯子要是收下了,那本来清清白白的关系,也被他亲娘给搅暧昧了,外头的难听话可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接受的。 这无异于把人家女方架到火上烤啊! 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莺时见不得自己的朋友受这种暗亏。 “什么镯子啊我看看,”她自然地把那烫手山芋接过来:“哟!水头不错啊,母亲可真是稀罕你。” “以后你带着这镯子出门,满林子的牛羊獐子都能被闪瞎眼……不过话说回来。” 宋莺时转头看向顺嫔娘娘,漫不经心中又透露出几分认真:“母亲是一番好意,但这丫头平常又是耕田又是干活的,怕是受用不起。若有个磕磕碰碰的,那简直糟蹋了东西。” “要我看,倒不如换成银子实在。” 宋莺时说完,把那镯子往自己怀里一揣,索性耍赖,自己昧下了。 顺嫔娘娘叹了口气,即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有一肚子的气,在看到自己儿子眼底的青黑后,也不忍再让他为难。 白若若大概是被顺嫔娘娘给吓到了,本来还说要见识见识城镇的繁华景象,这下再也待不住了,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往西平县里赶。 生怕跑得慢了,再被顺嫔娘娘逮住送东西。 顺嫔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上好说话,在认定的死理上,却寸步不让。说什么都要和儿媳妇一起留在府衙里。 宋莺时也没办法,只好由他们去了。 老太太惯会过日子,财大气粗有底气,第二天就买下和府衙隔着两条街的一处大宅院。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带池塘和花园,满足种田需求,距离府衙的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走路五分钟就到。 莺时这下子不能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回家了。 再忙,五分钟的时间会没有吗? 怎么,要当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圣贤吗? 宋莺时原以为自己已经够难的了,天天面对着原婆婆,别别扭扭的给人家装儿子。和被自己捅死的昏君前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当一对名存实亡假夫妻。 在家里待了几天后发现,比他还难的大有人在啊! 此处特指江霜序。 互穿之后,她以女子的身体在外流落多天,受尽屈辱,还倒霉的被毒哑了嗓子,现在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江霜序自上辈子起就身娇肉贵没吃过苦,本来就生存技能基本为零,重生后更是直接变成个姑娘家。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过分苛责,加上他被恶人折腾怕了,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再也不敢瞎跑出去折腾了,只能随遇而安,蹲在家里当蘑菇。 更何况有那么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厉害婆婆。 宋莺时看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实在是堪忧。 基本上,顺嫔娘娘说往东,她不往西走。 顺嫔娘娘让吃菜,她不敢夹肉。 顺嫔娘娘一瞪眼睛,她吓得整个人都要抖三抖。 …… 最最可怕的是,这个恶婆婆其实是他自己的亲妈。 这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第23章 渣男竟是我自己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权利越大,诱惑就越大 分卷阅读46 。 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经过身体力行的实践,宋莺时终于对这两句话有了最深切的认知。 得知检查衙门成立后,许多不曾谋面的大兄弟明里暗里找上门,捧着金银珠宝,架着宝马香车,堆着满脸微笑……渴望与他交朋友。 圣人都说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对这些诚恳热情的好哥哥们,宋莺时当然一万个欢迎。迎进来看茶看座话家常,带他们参观参观因为人手不足而暂时搁浅的府衙后花园种植计划实验田。 各位大兄弟都既体贴,又慷慨,宋莺时超喜欢和他们说话。 最近几天说得最多的话是:“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呀!” 其次就是:“老哥,这钱我真不能要。” “小弟哪能要你的宅子。” “地啊!这地是真不错。” “兄弟咋还带姑娘来啊!我这府衙虽说人手紧巴,但是,这不合适不合适。” …… 推辞过,迂回后,面对兄弟真挚的面孔,谁能忍心残酷拒绝,千言万语到嘴边,最后化成勉为其难的一句:“那我就收下了。” 头一天,就收了两座大宅院六十亩地,外加几大箱金银。接下来的几天,礼物更是五花八门不带重样的。 尤其是在得知他府衙缺人后。 送上门来一水儿年轻漂亮还身怀绝技的小姑娘。 燕瘦环肥,楚腰卫鬓,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足可以开个三十六美人图鉴。她们模样美得各不相同,更是各有各的才艺。 有解压催眠的琴师,有擅长唱跳的舞姬,有精通养生的医女,还有练习时长五年半的搓澡推拿手艺人……全是人才。 宋莺时表示:“我全都要!” 当天就把那些瑜啊瑾啊梓萱紫嫣全都愉快地收进府,每一个都起了简单好记的新名字,跳舞的叫小舞,弹琴的叫小琴,还有小医小技小厨小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共创朔州府衙和谐团队。 朔州暗处有传言:“这位小王爷是属饕餮的,逮着啥吃啥,活脱脱一个吞金兽。雅致如古玩玉器,俗气如真金白银,别提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是手粗脚粗的傻丫头,就连身强力壮的壮小伙也不放过。” 话虽如此说,他们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早先就听过小王爷雷霆手段,真怕他是个只认死理软硬不吃的榆木脑袋,如今看来嘛……大家都是一路人。 现在出点血没关系。 留着青山在,才能有柴烧不是! 络绎不绝的人群能把王府后门的门槛踏破。 几天时间,宋莺时眼看着自己的身价翻了三倍,这帮龟孙儿是真有钱啊!朝廷的俸禄不低,竟还养出这么些个吃空挖相的硕鼠。 宋莺时礼物收得痛快,查起账来更痛快。 他啃完老大哥特意从岭南运来的果子,用好兄弟送的天蚕丝帕子擦干净手,刚坐到桌案前,新上岗的小技立马开始认真捏肩,力道掌握的刚刚好。 宋莺时享受着一流服务,先点开社稷图把各大粮仓的进出流水查了一遍。 九个县里三个都有猫腻。 花苑县粮仓保管不当,大批量腐坏。 彩林县官商勾结,以陈粮替代新粮赚差价。 最可气的要数古黍县,前脚监察组刚进城,后脚就遇上粮仓失火。 全县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还没进市场,还没被吃进肚子里实现自身价值,就先被几只臭老鼠纵火烧成了焦炭。人世间有那么多人还饿着肚子,食不果腹啃草根树皮度日,盼着吃上一口正经的热乎饭。 而这些人,这些人……他们怎么敢! 宋莺时现在就一个心情。 气愤,恨不能把幕后黑手一个一个揪出来,撕下他们的装模作样的官服暴揍一顿,然后也一把灰扬了做化肥。 不过,他知道,还不到时候。 宋莺时坐在桌案前,规规矩矩的把这几日来的仓储流水账目都誊抄在册。社稷图相当给力,每一笔账都清晰明了,准确到秒,精确到人,这就是如山铁证。 顺着交织的关系网,宋莺时看见几个反复出现的老熟人。 她点开社稷大地图一定位……巧了不是,这几人都是熟面孔。表面上,是和他称兄道弟的慷慨大方好哥们儿。实际上,宋莺时看着图上的匪徒头像,陷入沉思,老哥哥还有两副面孔呢! 送上门的经验条,不点白不点。 她动动手指的功夫,老哥哥们睡觉的地方就换了个位置,从自家的高枕软卧,陷入了无尽黑暗。 [清除匪徒数加一,积分加七十。] [掉落与北胡暗中联络官员名单碎片加一。] …… 这一波直接抓住十三个隐藏在官皮下的通敌叛国贼人,加上上次的二十一人,这次抓贼任务完成了一半。 还有意外之喜。 [与北胡联络的官员名单碎片 分卷阅读47 x10] [是否合成实体名单] 宋莺时挥退左右,点击确定。下一秒,从天而降一本小册子,落到她的桌案上。足足十多页,她随手翻看,便被惊的瞳孔地震。 这些人名……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郡守县令,涉猎广泛,自上而下,织成一张遮天盖日的巨网,在黑暗中滋生着罪恶。 她原以为六十人已经够多了,却原来只是这份名单最角落的几个小喽啰。 在宋莺时面前,她仿佛看到了座时隐时现的冰山一角,露出海面部分的不过是其万分之一。 胡人的暗桩早已渗透到大夏的每一处城楼,怪不得他们能料事如神,一路猛进。 大夏被这些毒钉子牢牢桎梏住,不得动弹。此时,北胡的巨兽趴伏在大夏的版图之上,借着黑暗蚕食鲸吞。 这东西太重要了。 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 宋莺时翻名单的手微微颤抖。若果保管不力,或者交给了不可信的人,等待他自己的就是数以百计的暗杀,等待大夏朝的是硕鼠蛀虫更加肆无忌惮的报复。大厦将倾,谁能顶此大梁 如今皇帝昏聩,皇子夺嫡,京都被搅乱成了一摊浑水,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她不想让这份名单过早的暴露到众人面前。 [图图,你帮我保管这份名单吧!] [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 宋莺时拿起誊抄好的流水账单,打开大门。 张青带队整装待发,亲卫随时待命,民兵也准备就绪,这朔州城内的天地该换一番新风气。 起风了,树枝上腐朽的黄叶自至高处跌下,随风飘落,落在地上,被碾做粉末。 就先从朔州这一城开始吧! 天凉了,该杀几个卖国求荣的渣滓祭天了! * 黄昏,余晖散漫,层林尽染。 自朔州最高的楼宇,可以一览全城的好景致,来这儿喝酒赏景的达官贵人们却没有往日的好心情,小酒桌上杯盘狼藉,四人相对,吐出一口浊气。 “唉!” 上位面白无须的大汉,是朔州最大商号富祥商号的大当家,忧心忡忡道:“已经打听清楚了,被抓的,是耶律大将军。” “耶律蛮?” “他那样身经百战的英勇人物,怎么会……是谁抓的他,就城内这帮子杂牌军,哪个有本事活捉北胡大将军?” “呵,”大掌柜一声苦笑,道:“小王爷,江霜序。” “看来我们都小瞧了他,我的线人来报,他暗访西平县,追回粮草,一人,一拳,便把耶律蛮打倒在地。衙门被守得铁桶一般,一个舌头都进不去,也不知道耶律大将军现在是生是死。” 四人复杂的目光对视。 想想耶律将军的雄伟身形,再回忆起那个笑眯眯不显山不露水的江霜序。互相称兄道弟的时候,揽肩膀,拍胳膊,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事后想来,心有余悸。 原来他那双比女人还细的手,竟然有这样恐怖的战力。 一拳便能打倒北胡将军。 那自己这副疏于锻炼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他一根小拇指头。 “别担心,江霜序这小子收了我们的好处,办事儿都要讲道理。起码的规矩他是清楚的。如今他和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退一万步来说,他若是不听话,我们就把他贪污受贿的事儿捅出去。来个鱼死网破。” “哟!老哥哥们吃酒怎么不叫上我啊!” 说曹操曹操到。 宋莺时出现在楼梯拐角,身后站着面如苦瓜的酒楼掌柜。 “掌柜的你忙去吧!” 宋莺时施施然走向几人。 原先聊地起劲儿的四人,这会儿看见他,都面如死灰,局促地站起身来。往窗边一望,百丈高楼下不止何时已被团团包围,密密麻麻的士兵列队,枪尖寒光凌冽。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宋莺时轻笑,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尊位。他坐也不好好坐,斜斜依靠着窗框,本是十分散漫的姿态,却透露出谪仙般的潇洒来,他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外看去:“这是朔州城的兵士。 “你们或许没见过,哦!对了,哥几个都是早早听到围城危机先跑掉的人,那就肯定没见过了。” 许是姿势不够舒服,他活动活动筋骨,刚一抬手,周围四人齐齐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躲避。 随后讪讪地假笑两声。 腰板儿僵直,仿佛被罚站。 把宋莺时看乐了:“废话不多说了,看在咱们是好朋友的份儿上,给你们两个选择。” “你们是想让我一拳一个打倒抬出去,还是自己束手就擒。” * 在余晖落尽,华灯初上的时候,十几号只敢在暗中联系的经年老友在朔州府衙的大牢里吃了顿团圆饭。 众人在狱中抱头痛哭: “原先以为这小子是属饕餮 分卷阅读48 的,看走眼了,照着这只进不出的架势,分明是只貔貅啊!” 第24章 改革春风吹满地 监察衙门一路探访,带着摧枯拉朽的锐气,席卷全城。许多贪官污吏被拉下马,无数仗势欺人的苍蝇被拍死在耻辱柱上。 而这一切一切,说到底,都开始于其貌不扬的土豆上。 在清理完粮仓中的蛀虫后,宋莺时在各县就近设立了粮食收购站,以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直接购买,从田间地头,直接拉到粮仓,当场用现银结清货资。 全城四百八十万吨总储量,近五成被宋莺时收进了官府的仓储之中,随后部分入市,部分按照社稷图的技术辅导,制作成可以保存二十年不变质的马铃薯全粉。 农家从来不缺脑袋活泛的聪明人,有就地存放在地窖里的,有再加工做土豆粉条的,也有挂在房前屋后晾晒土豆干的。每家每户的地窖里都堆得满满当当,一天三顿,能吃到明年。 这时候,停滞不动的主线任务也刷新了。 [主线任务二:基本解决朔州城内两万人的温饱问题。] [任务内容: 1.让人人都有饭吃。(已完成) 2.改善饮食结构,丰富食品类型。(待完成) 3.让所有城民有新衣新袄穿。(待完成)] [行动建议:1.改良灌溉技术,引水通渠。2.土豆花生轮作,保持土地肥料,降低病虫害危险。3.改良纺织技术。4.妇女能顶半边天,发动全体人民群众的力量。] 莺时的种子大礼包这会儿派上了用场,玉米花生土豆棉花,多种经济作物,从内而外,满足温饱需求。 她按照堪舆罗盘的指引,在全城合适的地方打井,方便居民生活用水。又按照建议,划定了农作物的适宜生长位置。 公输凭这个神仙队友也没有闲着,带着日益壮大的工部的伙计们加班加点日夜研究,终于成功开发出水利筒车,向疾流飞瀑布借力,以源源不断的流水作为驱动力,把水,从河流里一筒一筒输送到田地里。不用人畜辛苦挑水,既省时省力,又提高了效率。 可耕种的土地面积足足翻了一倍。 这水力筒车一经问世,就受到了父老乡亲的大力表扬。造出这天工奇迹的公输凭也扬名立万。听说他要收学徒,每天有一茬一茬的匠人找上门来,带艺投师。 公输家的俊俏后生,直接跃升到大娘大妈们心中的最佳女婿头号人选,也成了附近姑娘们娇羞思春时讨论最多的男子。 要说公输凭是正面榜样。 那朔州城的另一个热门人物,小王爷江霜序,就是他的对照组,反面典型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儿,可也没见那个男人敢如此荒唐大胆,往家里摆上十几二十号美艳大姑娘的……简直,色中饿鬼,饥不择食。 没错,虽然热心老哥们相继落马,但他们送的这些姑娘都没有受到丝毫牵连。宋莺时是真心喜欢她们。长得又漂亮,手艺又精湛,个顶个的能干,有谁会不喜欢呢? 莺时把卖身契都还给她们,顺便询问了姑娘们对往后生活的计划。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自小被家里人卖到教坊,学习伺候贵人,半辈子被困在花楼里,好不容易才摆脱奴隶身。 这世道乱纷纷,美貌的女孩子常常沦为权利的牺牲品,挂着笑面示人,戴着脚镣起舞,被强取豪夺而无法抗拒。 所以,她们宁愿选择留下来。 在王府里当差,至少不用担心再被不明不白地卖了。 有一技之长的小厨小洗跟着李师傅去厨房,小琴小舞小医陪老夫人聊天逗闷。老母亲被她们哄得心情愉悦,近几天找茬的频率直线下降。 虽说宋莺时落个耳根子清静。 他的昏君媳妇可不好过了。 她目前倒是又回到了吃穿不愁的优越生活,但不同于上辈子当甩手掌柜,这辈子却要做个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学做饭被烫的满手都是水泡,做家务弄得手都粗糙成柴火棍,偶有打盹,教习嬷嬷的戒尺就敲到手背上。 宋莺时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顺嫔娘娘接着晨昏定省的时候暗戳戳罚站罚跪了。偏偏她发不出声音,别说拒绝了,连个小报告都不会打,就傻乎乎地楞站。 宋莺时好歹是个人,是个在自由平等自小被教育尊重他人的现代社会长大的人。哪里看得下去这样明枪暗箭磋磨人的场景,看不过眼,为她解围。 顺嫔娘娘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的得偿所愿。干脆顺水推舟,吩咐她就搬回他房里,那计划通的表情,搞得宋莺时疑惑自己是不是又上当了。 城里套路深,莫非这就是苦肉计? 当天,属于她的东西就侵入宋莺时的卧房。宋莺时捏着鼻子认下,咬紧了后槽牙。 从衣橱里叠着的女式衣裙,到桌案上摆着的胭脂盒子,再到仿佛无孔不入的脂粉香气……搞得宋莺时浑身难受,老大不乐意。 真不知道,江霜序他上辈 分卷阅读49 子一个大男人,如今怎么这么快适应起来,作涂脂抹粉的小娘子姿态。 未曾说话先低头。 柔柔弱弱的样子,眉眼间笼着清愁。 好似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虽然别扭,宋莺时也没想着因此刻意刁难她。但也绝对不能允许他就这样登堂入室,好家伙,上辈子闹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辈子,同床共枕盖一条辈子,像话吗? 想想就感觉后脊背发凉。 宋莺时帮忙抱着她的妆奁匣子,整理衣橱,忙进忙出的,又是铺床,又是洒扫,还搬来一扇花鸟四条屏隔在小书房前,做成两间房的隔断。 “呐,你睡书房!” “别说我欺负你啊!书房里有床铺有被子,还有桌椅板凳,你不是爱读书写字附庸风雅嘛,真好合适,别挑了,就这儿最适合你。” 她一言不发,自进屋起就紧握的手慢慢放松,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恢复成低眉顺眼的小可怜模样。 宋莺时诡异地自她眼神中读懂了她的复杂情绪。那一眼,有隐忍,有释然,有自哀,还有自我厌弃。浓郁到化不开的痛楚凝在她眸中。 却偏偏消弭了仇恨。 换位思考,这昏君也算是遭了报应。从前,他是一国之君,万里江山都在他手中。他身边从不缺美人,把女子当做可有可无,可以随意折辱抛弃的玩物,长得漂亮的,骗来哄玩,厌弃了就弃如敝履。 如今,他自己变成了这个可怕的战乱年代里千千万万女子中的一个,成了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握的水中浮萍。 [这就是命运啊!吧唧吧唧。] 图图从画卷中钻出来,抓着一大把瓜子,边磕着,边看戏,时不时还要指点迷津。 [你说这能怪的了谁呢?噗噗!] 他冲着女儿身的前昏君吐瓜子皮:[要是早听我的,励精图治,做个明君,至于遭这样的罪吗?] [吧唧吧唧,当昏君是要遭报应的。] 随即,他的小眼神瞟向宋莺时。 充满警告意义。 [只有当一代明君才有生存空间,眼前的享乐都是过眼云烟,发展才是硬道理。] [明君是万古流芳,昏君是遗臭万年。我给你数数啊,历代昏君暴君都有什么下场,像他这种情况都算是粘你的光了,要不然进了阎罗殿,历数功过,先经刑罚,洗净罪孽,再入轮回,投胎成什么鸡鸭牛羊大白鹅……] [吧唧吧唧,你说说,别说连口好吃的都吃不上了,还得被人吃。受奴役,挨鞭打。] 宋莺时闻言打了一个哆嗦。 搞事业的心突然迫切起来。 又听系统暗戳戳的碎碎念: [赶快出去干活吧!] [现在的仙界,物价也太贵了,六个积分就买半斤瓜子儿,还是原味儿的。找这个架势,靠骗氪实现葵花籽自由得要等到何年何日啊!] [还不如寄希望于社稷建设化形呢!] [温饱,小康,富裕。第一个地图朔州城全线通关后,等级差不多就足够了。等等,优秀范例种花家完成这些目标用了多久来着……] 社稷图想了想,陷入沉默。 [算了,我不配,还是继续骗氪吧!] 宋莺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一时间又是感伤,又是振奋。 [你不用担心,我这辈子就是为改变而来的,社稷图,你知道华夏吗?她还有一个名字,就是你说的种花家。] [我的故乡。] [那里有十三亿人口,五千年历史,是个富饶美丽的好地方。我原先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特别,随波逐流,和身边大部分人一样,经过了懵懂无知的童年,书本里的学生时代,还有压力下早九晚五的工作……平淡无奇,但也平静安宁。] [直到我来到了大夏朝,我才知道战乱的恐怖。才真正懂了那句话:你的岁月安稳,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她笑了笑。 [这辈子,换我来。] [硝烟四起,凶年饥岁。] [我偏要在大夏的国土上,开创一个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我要让每家每户都吃饱穿暖。我要让每个孩子都有学上。我要让所有人都能拥有安宁富足的生活。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子,都能站在阳光下,去耕田织布也好,去从军从戎也好,去入朝为官也好……怎样都可以,只管去做,不必看世俗的冷眼。] 第25章 朔州人民真争气 改革春风吹满地,朔州人民真争气。 自暮春到秋季,三个月的时间,这片土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城外,长满野草的荒地全部穿上新衣,种满各种各样的植物,经过精细耕种灌溉,到了收获的时候。城内,百废俱兴。原先被战火波及的各行业,也有条不紊地慢慢恢复生机。 宋莺时每日听着耳边叮当叮当的系统提示声 分卷阅读50 都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水力筒车项目已在全城完工,三条线路并进,目前可灌溉面积两千四百万亩。] [全城花生成熟。九月下旬可全部收获。预计产量:三百万吨。] [玉米茁壮生长,预计今年十月中旬成熟。] [棉花进入花铃期,开花吐絮,未遭遇病虫害。] ……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 深秋时节,瓜果飘香的时候,朔州城里迎来了百年也难遇一次的大丰收。 各家各户的粮仓里堆得满满都是圆润饱满的土豆,金灿灿的花生就晾晒在院子里,也不怕有人偷,再不是有三瓜俩枣都要藏在地窖里怕见人的艰难时了。现在,一日三餐管饱,平时馋了还可以直接剥壳吃花生,滋味醇厚,唇齿留香。府衙还派了农官来,可以直接把这花生送到榨油坊去,有公输主事发明的水力榨油机械,一斤花生能榨四两花生油,榨完的渣滓还可以用来喂牲口。 这可比猪油实惠多了! 与此同时,宋莺时的一级城建任务也落下帷幕。目前城镇等级为一级下,温饱水平。 社稷图这次倒是没有再发什么神奇的技能本,而是直接发放了十万积分,可以随时随地兑换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小到瓜子花生方便面,大到火车豪宅大航母,但凡是世界上有的,系统商城里都能找的到。 听起来不错,其实里面的坑可太大了。 最坑的就数汇率了,一积分等于一块钱。商城内物价和现代物价保持一致。通货膨胀,钱不值钱。她辛辛苦苦建成一级城镇也就获得了十八万六千多积分。商城里百分之八十的商品都处于灰色头像中。目前解锁的就十来样,不是日用百货,就是农副产品,要么就是五金配件……这年头青椒十积分,白菜五积分,连猪肉都五十积分一斤了。 宋莺时掂量掂量商城和朔州的物价差距。目光扫过那一排排的高的吓人的数字,落到锃光瓦亮的铁器上。仰赖于高端的现代科技,这些铁器不仅品种丰富,而且物美价廉,最高不超过一百积分,基本上都是三四十,有八十几积分的都是匠心打造的顶配版了。 那白刃上的反光,明晃晃的,都亮的能当镜子照: 高温淬火,持久锋利——家用厨房菜刀。 千锤百炼,高温锻打——精铸大铁锅。 更有加厚炒勺买一送一,家用汤匙整包甩卖,特大号钢丝球超值大清仓。 宋莺时合理怀疑,这又是图图的骗氪新策略。 走在朔州城街头,鼻端是烧饼的香气,耳畔是吆喝的呼喊,目之所见,有冒着腾腾热气食肆铺面,有广开大门的茶馆瓦肆,引车卖浆的小贩沿街叫卖,达官显贵腆着肚皮往酒楼走去,小孩子走街串巷,笑声飘荡在每一条巷道里。 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都自昏沉恶梦中苏醒过来。 城外,一派丰收的喜人景象。 正是花生收获的时节。 田间地头处处摞着挖出的花生枝杆。地里,大叔大婶子忙得没空抬头,把白白胖胖的饱满花生自泥土里起出来,然后就地晾晒在花生垄上。不远处,几个小孩在水利筒车旁,围观巨大的风车吱呀吱呀转,追逐着与水车接通的木槽上奔腾不知停息的流水。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祥和的天空。 “快来啊!水里,水里漂着个人!” 宋莺时赶忙望去,在水流湍急河心,一个孩子的身影漂浮。 他扒着截枯树枝,被水流冲得起起伏伏。 宋莺时顾不得多想,飞奔似的跑过去,一个猛子扎下去,奋力游到小孩身边,而后,自背后半搂半抱,把他往岸边拖。 这是个约摸十岁的小男孩,看模样还一团稚气,估计是周围那家农户家的孩子,看起来瘦瘦的,也不知道往哪儿藏起的肉,无比的沉重。 宋莺时废了老大力气才把他拖到岸边。 这孩子已经意识不清昏了过去,周围人发出惋惜的叹气声,洛河水急,每年都会有不少贪凉玩水的孩子被疾流吞噬。这孩子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怕是生命堪忧。 人命关天,宋莺时顾不上多想,拼命回忆学过的溺水急救知识,先抖着手清除口鼻异物,然后人工呼吸,又以他双乳中点为坐标,两手交叠反复按压。她就跪在他身旁,每分钟一百多下的按压早已让她疲惫不堪,可比起累,看不到希望才更让她难受。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流逝。 只按部就班地一次次抬起酸涩的手臂。 一下,两下……一分钟,两分钟,这孩子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围观的人群见那孩子被泡到发白的皮肤,和小王爷颤抖的双手,都不忍心再看下去,劝道:“放弃吧,这娃娃……救不活了。”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的时候。 那孩子突然抽搐,哇得一声呕出水。他的眼睛也慢慢睁了开来。 没事了!没事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分卷阅读51 这孩子命大,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囫囵回到人世间。 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中,自然没有看到那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他四下看看,目光略过周围农户打扮的众人,落到了宋莺时的身上。 眼瞳中暗沉沉的,那眼神不是个十岁稚童该有的,反而…… “哥哥。” 小孩伸出双臂,搂上宋莺时的脖子,湿漉漉的小脑袋趴在他颈窝里,似是初生的雏鸟,一眼认定亲人,抱着他就不撒手了。 任谁拽也不顶用,蒙头只是哭,小声的啜泣。 宋莺时爪子都麻了。 他还是头一次抱小孩,这孩子满身都是水,狼狈无比,但他那副满心依赖的样子,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宋莺时僵硬的抱着孩子,手足无措的,他四下问了问,没人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也没有人认识他。宋莺时没法子,总不好把个没成年的孩子扔这儿吧! 于是,她向附近农家借了身孩子穿的干净衣服,准备先简单梳洗,再带他回府衙。 这孩子年纪不大,身上却遍布伤痕。 他脂玉般白皙的皮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纵横交错,有的是旧伤痕,有的却是新添的,蜈蚣般蜿蜒曲折的鞭痕攀上他的脊背,趴在小孩瘦弱的身躯上。 一眼望去,十分骇人。 宋莺时抖着手迅速帮他整理好衣服,心里气得要爆炸:畜生!什么垃圾货色冲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简直不是人。 怕让孩子回忆起那些痛苦,宋莺时擦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转身,乌溜溜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宋莺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啊!大眼睛,双眼皮,皮肤嫩生生的,小小年纪就一副好模样。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看得旁边烧茶汤的大婶笑出了声:“这娃儿跟小王爷有缘,看这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莺时仔细看看,可不嘛! 一样水光潋滟晴的桃花眼。 这孩子长大后,一准又是个江霜序那样靠漂亮脸蛋就能唬人的俊俏郎君。 “哥哥。我是小六。”孩子瘪瘪嘴,委屈道:“你忘记我了。”语气中带着哭腔,可怜极了。 小六? 宋莺时心思电转,皇帝的第六个儿子,庐阳王,江荻川!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回忆起上辈子临死前的挣扎,刻在骨血里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救了上辈子的血洗皇城的疯批暴君? 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江荻川心思敏感,察觉到他的后退瞬间低下了头,显得越发弱小可怜。湿发凌乱,他的眉眼都藏在阴影里。 他不吭声。 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地上。 宋莺时心里酸酸胀胀,有些堵的慌。 虽然江荻川那个一言不合就砍人脑袋的疯批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但是,看着面前这个才到他腰,哭都不敢放出声音的小可怜。 宋莺时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同情。 江荻川如今才十岁,还是个孩子,被送去为质子,身上受了这么多伤。他费尽千辛万苦自北胡夷人的魔爪下逃出生天,好不容易回到故土,见到亲人。亲哥哥非但没认出他来,反而打从心里排斥。 她稍微一代入,已经心疼得不能行了。 算了,宋莺时干脆放弃思考。 救都救了,还能扔咋的。何况人都是会变的,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与他受到的影响密不可分。这辈子都已经重新翻牌了,那个疯批也已经是过去式。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就不信了,用十年时间,她给与足够的温暖关怀浇灌出来的弟弟,总不会再对她横刀相向吧! 她把孩子捞怀里,紧紧地抱住。小孩发间的氤氲水汽蹭的宋莺时刚换的衣服又湿了。 “抱歉小六,哥哥一时没认出来你。” “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哥哥一定第一时间认出你。” “再也不会有下一次,咱们打勾勾,你愿意相信哥哥吗?” 幼崽时期的江荻川懂事到让人心疼,不哭不闹,探出脑袋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再看出他认真的表情后,这才露出一丝微笑,稍纵即逝,又严肃地点点头,也冲着宋莺时伸出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 小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心的微笑,眉眼弯弯,那双与宋莺时一般无二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相信哥哥。” 我拭目以待。 第26章 办学堂 小王爷江霜序去乡下农庄转一圈,空着手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抱着个小男孩。这孩子模样和王爷有七八分相像,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时马车就停在府衙门口,小王爷亲自把那娃娃抱出来的。 分卷阅读52 全城许多人都亲眼所见。 孩子穿着粗布麻衣,怯生生地把脑袋往王爷怀里埋,虽然一闪而过,但他那张和王爷一模一样的潋滟桃花眼还是美得让人心软。 有人直呼造孽啊! 这娃娃看起来已经不小了,还穿着农家衣服……众人联想的思绪飞得万丈高,浮想联翩。 近几年来民间说书人的话本中最常出现的时髦设定:霸道王爷轻点宠,娇俏美妾带球跑。艺术来源于生活,联系到小王爷前几年那玩世不恭的作风,所有喜闻乐见的艺术加工都对上了,真相只有一个! 私生子! 不愧是曾经的朔州第一纨绔。风流人设不倒,渣男事迹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莺时面对府衙里众人审视的目光,简直无语:“想到哪儿去了!” 她笑骂道:“这是我弟弟!亲弟弟。” “小六过来,见见大家。你们几个,提前把见面礼准备好,把红包包厚点,没带的麻溜回家取去。” 宋莺时没学过怎么做个好哥哥,他只是试着去关心去照顾他的生活,无论要干啥事,都把小孩带在身边,一点点去了解他的喜好,感受他的喜怒哀乐。 这小孩哪儿都好。 模样漂亮,性格乖巧,软萌软萌地像只小白兔,就有一点,太过于粘人了,走哪儿跟哪儿,简直快长成他的腿部挂件了。 小六已经是十岁的孩子了,早该受到启蒙教育,也该和其他同龄人一起,老是待在府衙里和一帮比他大许多的大人在一块儿,那不是耽误孩子嘛! 宋莺时也觉得十分忧心。 朔州城不是没有学塾,但教育大多被世家大族垄断,同宗同族的孩子在宗族学堂里接受教育。至于寒门小户的孩子,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书本。 照理说,以宋莺时在朔州的分量,只要他想,有的是学堂卖他面子。若是有亲王家的子侄能在自家学堂里上学,不管怎么想,都是脸上有光,蓬荜生辉的事情。 但是,像许多为孩子的学习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样,宋莺时跑了好几所学塾,都是正儿八经的纯正学堂,没一个满意的。 一进门先是孔夫子的画像。 里面是个七八十的老先生坐在堂前。上面先生念一句,下面的小豆丁们也跟着念一句,摇头晃脑,不求甚解,纯粹起到了个锻炼颈椎的目的。 秋天里本就天气晴好,午后的阳光和煦,暖烘烘地哄睡了一小半人。剩下的人,连学生带先生,都是昏昏欲睡。 照着架势还上什么学堂啊! 要睡觉,在家不照样睡。 宋莺时看了看,也就歇了让小六进哪家宗学跟着上的心思。 在全朔州城内发展基础教育的心情愈发迫切。 她的第一阶段城建任务在这几天已经收尾,地里的粮食都已经丰收入库,如今宋莺时手里即有粮又有钱,全城居民也家家有余粮。 光吃饱就够了吗? 还要有学上,有医看,有四通八达的道路,有各种各样的商铺可溜达,最好还要有后世热闹的夜市小吃街。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她刚这样一想,社稷图就发布了任务提醒。 [主线任务三:撸起袖子加油干!全民一起奔小康。] [任务内容:请在三年内,在朔州城建立一所群众满意家长放心的朔州城中心小学。 任务要求:建立有完整学校建制的现代学制小学,包括一名校长,一名校医,配置各科教师,开设包括语文,数学,体育,美术,音乐在内的各门基础学科。后勤员工负责打扫校园卫生,统筹保养校内设施。健康餐饮,饮食安全有保障。环境美好,绿茵操场练体魄。] [任务加成:根据入学孩子的满意度评分,百分百满意可增加积分十万。] 这个要求属实不低。 又是操场,又是分科的,完完全全是现代化教学模式。不过任务时间相当长,足足三年时间,就是现种,也能把绿茵操场种出来了。 虽然各大宗族办学堂已经相当有经验了,朔州城里十几家宗学,但说实话,宋莺时对他们不放心,他不想把好好的中心小学,又变成一个只有权贵子弟才能入学的地方。 干脆让李嘉寻了个城郊的庄子。 另起炉灶,办学堂去! 李嘉这地方选的极妙,视野开阔地方大,有山有水有大片的田地。附近都是务农人家,有许多未曾接受教育的学龄儿童。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里的孩子人还没灶台高,就学着给家里做饭,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能干,做饭洗衣捡鸡蛋打猪草……活计干得有模有样。 他们勤劳又务实,本该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不同的价值。可惜世世代代都被一层厚重的,看不见摸不着,却比山还沉重的枷锁压在肩上。 祖祖辈辈,子子孙孙,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和庄稼打交道。男孩子长到十多岁就下地干活,然后娶妻生子,一辈子平淡 分卷阅读53 的能看得到头。 宋莺时刚把要在此处选址办学堂的消息告诉乡亲们。大家全都被这个好消息砸晕了。 读书好啊!不说光宗耀祖有多大的出息,最起码能识字,能读写,会计算,那以后能走的路子就多了,也不至于一辈子被捆绑在田间地头这一亩三分地上。 谁不想让孩子往后的路好走些呢! 一听这个消息,全村人都振奋了。 正好是农闲时间,所有村里人也跟着朔州府选派的施工队一起行动起来,加入到办学堂盖房子的大工程里。 人多力量大,没两天地基就打好了。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按照图纸画的三层高教学楼也拔地而起。 等一个月后宋莺时的马车再踏入庄子,隔着几千米远,一眼就看到远高于周边农家小院的几栋新楼。 教学楼是砖石结构,青砖白瓦,左右是步梯,楼前是广场,楼后是草坪。绿茵草坪的四周围了几座略矮写的建筑,都是两层高,黄土掺麦壳垒起来的,虽然比不上教学楼敞亮,但也比附近民房厚重牢靠,看起来简陋,实则冬暖夏凉,每件房安了地热,用做学生们的宿舍。 站在教学楼上,放眼越过广场,就能看见层层叠叠的梯田,青山,绿水,还有河道上巨大水车的轮廓。 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附近的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入学堂学知识了,这几天还未报名,就有不少人围在学校前打听,生怕错过日期,耽误了孩子上学的大事。 宋莺时也着急啊! 学校都建好了,老师还没个影子。语文,数学,体育,美术,音乐,最起码需要五个老师。语文还好说,万精油学科。剩下的四门从哪儿找合适的人啊! 她回府衙后一直琢磨这个问题,实在不行,也只能逮着身边人霍霍了。 多亏了如今在地牢唱铁窗泪的众位大哥,有倾情赞助的三十多位多才多艺小姐姐,才有了现在的小美和小音老师,别说教孩子们画画唱歌了,以她们的高超技艺,就是当场表演展示也没有半点问题。 体育老师也好找,现成的保安大队长,大橘! 剩下,最棘手的就是数学了,宋莺时也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只能自己先顶上。犹记得初中时候,她的数学还是不错的,直到高一那年,向数学势力低了一次头,从此长跪不起。 可怜的孩子们。 准备好迎接数学的魅力吧! 宋莺时列好九九乘法表,并准备了几道开启学生兴趣的鸡兔同笼题,开水放水题,盈亏问题以及和差倍问题。面对厚厚一沓习题,宋莺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就在她时刻准备开始霍霍孩子的时候,有个人自告奋勇找上门来。 来人是个姑娘。 是个在朔州城里风评不大好的美貌姑娘,林三娘子。 第27章 林三娘子 这个林三娘子可算的上是一号传奇人物。 她在朔州城里的风评数一数二。男有小王爷,女有林三娘,都是宗族大家长教育家中姑娘小子的负面典型。这位林三娘靠商贾之道发家,堪称宋莺时第二人。她完全不知道礼法两字是怎么写的。 和嫁入王府做正妻后就改邪归正,鲜少抛头露面的宋莺时不一样,她的嚣张从一而终。 林三娘子出身于落魄世家林家,父亲早逝,上头有两个靠不住的哥哥,大哥好赌,二哥好色,家里没钱了怎么办,把主意打到亲妹子头上,要把当时刚及笄的三娘强嫁给县太爷当继室。 县太爷八十六了,娶了八房小妾,生了十个儿子,大孙女都嫁人了。等林三娘一进门就是四世同堂齐人之福,直接可以享受孙子孙女绕膝之乐。 这福气谁能消受得起? 林三娘也是个暴烈脾气,掂着把菜刀进赌场上,硬是逼得亲大哥当场同意分家。 宅院,钱财,地契,铺面,她通通都没有,只分得了乡下的三间破瓦房,还有无拘无束的自在身。 当时全城人都议论,这姑娘八成是脑袋让驴给踢了,安安生生嫁人不好嘛,非要瞎折腾,虽说县太爷又老又色长得还磕碜,但他阔气啊!也没几年好活的,等他一蹬腿,那她就是当家主母。放着县令夫人不做,跑去当农姑。 谁成想,没半年的时间,村里三间破瓦房也能让她捣腾出花儿来。人工养殖建鸭场,自己孵化鸭蛋,制做谁都没见过还滋味独特的松花蛋……全城的酒楼餐馆都等着她的货源。 一个姑娘家在群狼环伺中硬生生打出片属于自家的产业,没两年时间,她带着她数以千计的鸭子又从乡下杀回了朔州城。去时两袖清风,归来一身荣光。 当然,也有嚼舌根的红眼病,说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忒市侩,整个人跟掉钱眼儿里一样,不是在赚钱,就是在去赚钱的路上,和各行各业的男人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 难怪老大岁数了还嫁不出去。 林三娘子对此就只有一个表情,白眼。 分卷阅读54 她从来不听他们说的那些闲话,二十九岁了,自己完全不担心找夫家的事儿,当有人阴阳怪气的问起时,这姑娘两手一摊,直言道:他们配不上我。 每天蒙头鼓捣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新产品。 什么洗护大礼包,香皂牙膏洗发露。 什么美容护肤品,面膜口红花香露。 …… 五花八门的新奇好物,一茬接一茬的出。 每有新品出售,这些眼中规矩比天大的贵妇人们嘴上很嫌弃,动作很诚实,打发丫鬟连夜蹲守,争着抢着也要跑到她店里去送钱。 林三娘子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令宋莺时没想到的是,她这样一个日进斗金的大忙人,竟然有空来府衙应聘当个小小的数学老师。 对此,林三娘子表示: “我对钱不感兴趣。” “我的眼里从来就没有钱。” “别看我现在生意兴隆,好像很成功的样子,但是……我并不快乐。” “我最快乐的时候,是从前拿着两千块钱的工资教书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出校园,什么都不懂,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不用和铜臭打交道,单纯的快乐。” 林三娘子云淡风轻地说完这么一番话,然后揉揉脸笑出了声,自言自语的小声感叹:“哈哈!马爸爸的快乐我终于体会到了。早就想这样干了。” “装逼,真的,好爽啊!” 宋莺时满头黑线,僵着脸咧嘴一笑,目光扫过刚刚整理好的一沓数学习题,乐了:“来都来的,就别走了,留这儿继续享受快乐吧!” “林三娘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绝对相信你的能力。远道而来,辛苦了,来来来,这是我的见面礼。这些,可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 宋莺时打趣道:“当今世面上那些基础的算数题目根本配不上我们才华横溢的大掌柜。”她特意画一个积分自社稷图那里讨了一套高中试卷。 饶有兴致地递给她。 “过奖过奖,”林三娘子开口先谦虚,心想自己起码寒窗苦读十几年,几何函数轻松掌握,虽然多年不学已经忘了大半,但对比几千年前落后的水平,她还是信心满满。只要能读的懂题,她就有绝对的把握能全对。 然后,她随手翻了翻这薄薄的一张测试卷。 三角函数,几何图形,平面向量,等差数列……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字母浮现在眼前。这一刻,已经在异世闯荡多年风生水起的林三娘又回忆起上辈子被高中数学必修一所支配的恐惧。 顿时面如土色。 给跪了。 “哈哈,和你开玩笑呢!”宋莺时捂脸大笑,拿过她手中的试卷换成了自己手写的小学奥数版,解释道:“刚刚给你拿的是高中三年级的,现在这份才是。看看吧!” 林三娘懵懵的拿着翻了翻,突然一拍脑袋:“不对啊!”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宋莺时,把她从头看到脚仔仔细细地端详,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问道: “奇变偶不变?” 宋莺时想都没想就接道:“符号看象限。”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这些刻在骨血里的话语根本不需要回忆,直接脱口而出。这是存在过的证明。两个跨越千百年社会主义接班人,在这个异世的大陆上,君权至上的时代,风雨飘摇的大夏国里还能相遇。 老乡见老乡,亮眼泪汪汪。 林蔚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她:“亲人啊!”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封建社会真害人啊!我一个二八年华的美少女,差点儿就被他们骗去嫁给老头子,太难了,我太难了。” 许是很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她趴在宋莺时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边哭边吐槽,越吐槽越哭,打着哭隔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足足吐槽了半个时辰,才口干舌燥地停下讨水喝。 “我说命运啊!”她抱着茶壶猛灌一大口,对着宋莺时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你咋这么会投胎嘞!”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一出生就是皇二代,王爷啊!现在可真是有江山社稷等着你继承。” 说罢她福一福身,瞎起哄:“民女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爷万福金安。” 然后,撞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说吉祥话有喜钱吗?小红包啥的” 宋莺时失笑,把那沓试卷拍到她手上:“别的没有,就这个管够。” 见林蔚皱巴巴的小脸,宋莺时勾勾手,安抚道:“我这儿可有比红包更好的东西。” “他们都说我掉钱眼里,我看咱俩不分伯仲,”林蔚自己就是捣鼓穿越发明起家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她可不信在这落后的朔州城里 分卷阅读55 ,还有什么好东西是她林三娘不知道的,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叹道:“晚了,你可别想糊弄我,现在只有奶茶火锅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了!” “你也太会猜了吧!” 宋莺时震惊:“不愧是商业大佬,嗅觉敏锐,啥都瞒不过你。” “不是吧!你真的把火锅整出来了这个年代的盐铁受管制,可都是要花大价钱买的,还需要铁匠纯手工打铁。忒折腾。 哦,我忘了,你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打扰了。” 宋莺时当即哼哧哼哧搬出来个火锅炉,加厚特大号锅子加方型酒精炉一共才三十块钱,店家还送了无烟固体酒精。 此锅一出,谁与争锋。 林蔚当即就看直了眼,直呼好家伙。 不过,她震惊过后又突然道:“你介意我再叫一人吗?” “没事儿啊,多个人多双筷子。”宋莺时追问:“谁啊?” “害!算是个朋友,早先和人家打赌,夸下海口要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火锅,一直没有机会,这不,想起他来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等人到了,互相介绍,宋莺时着实吃了一惊。 来人是大夏朝有名的风流才子柳侃。擅长舞文弄墨,模样还十分俊俏,刚及冠之年,面如冠玉,身如茂竹,一身翠绿长袍衬托地他格外温文尔雅。从头到脚,无一处不优雅,除了他手上正提着的两扇羊肉。 宋莺时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大诗人啊! 他写出来的诗歌明白晓畅又潇洒浪漫,描绘瑰丽山河,描述繁华市井,感叹百代兴衰,自叹生平不得志……他的诗流传极广,深受全国父老乡亲们喜欢,尤其受南地那些豪门贵胄的追捧。 宋莺时读过几十首,还以为这是个经历丰富看破红尘有故事的沧桑大诗人,结果人家才二十出头。 人比人,气死人! 宋莺时赶忙接过肉,招待他坐下。 食材大多都准备好了,肉类有牛羊肉,蔬菜有土豆藕片,锅里满身麻椒辣椒的火锅汤已经咕嘟咕嘟滚开了,只等随吃随下。 大诗人本人十分的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包袱,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憋憋屈屈地坐在小马札上也没半点不自在,依旧乐呵呵的。 “我原先准备云游四方,在三十岁之前吃遍全大夏。可我在朔州已经留了三年了,各种好吃的一茬接一茬出现,照这个架势,估计我到三十岁,才能把朔州城的美食吃完。” 他说话直来直去,不拽那些文不文白不白的词:“再看看这些年的光景,到处都乱糟糟的,胡人都快打到王都去了。 我这个愿望怕是到六十岁都完不成。” “害!别那么悲观,”林蔚劝他:“甭想那么多,你能不能活到六十都未可知呢!” 说着挥舞大漏勺给他舀了一勺牛肉,满满当当地堆到他碗里,企图用肉贿赂他:“跟着王爷有肉吃!” “我已经决定跟着咱王爷混了,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伟大的事业里。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干不干?” “工作不累,早九晚五,每周双休,食宿全包,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这是你的老本行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的战队。”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想想,你要是桃李满天下,那全大夏都有你儿子。子承父业,子承父志。子子孙孙无穷复,而山不加焉,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你走遍全天下的愿望了。” 柳大诗人还是脾气好,听她这样胡说八道,都没有动手揍人,默不作声地加快了动筷子的频率,吃相还是优雅斯文。 宋莺时也不甘示弱。 等林蔚这个话痨叭叭叭一通发散,再收回来的时候,锅里的肉已经全被吃干捞净,只剩下些土豆白菜。 徒留她望锅兴叹:“我肉呢?” “我那么大一锅牛羊拼盘呢?” 第28章 如期开学 半个月后,朔州城中心小学如期开学。 附近农庄里的所有适龄儿童都被吸纳到这里,由家长牵着排队报名。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一二,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报名,都可以进学校,学知识。 这个消息一出,几个老顽固就堵在门口阴阳怪气的要找校长,试图施压。 有的吵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上什么学堂,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 有的嚷嚷:“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让小子去读书就行,把丫头放进去干什么,移了男娃的心性。” “这坏了祖宗规矩。不成体统。” “女人就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贞洁女子。要是姑娘家的都学野了,心飞了,那还怎么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 “你们让女子上学,就是教唆她们不守妇道。” 这几人都是家里有些余钱的富户,或是屡试不第的穷秀才,读过几年书,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屑与 分卷阅读56 泥腿子为伍,不屑与女子为伍,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半点没意识到自己才是那只坐井观天还要大放厥词的癞/蛤/蟆。 校门口人高马大的安保也不是站着当摆设的,当即把那几个闹事儿的拎到一旁,组织其他人报名入学。 在衙差的怒目而睁下,几人没出息的腿都在打哆嗦。就这倒霉德行还要自我安慰,互相搀扶使眼色,低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没过一会儿,一个姑娘从校园走出来。 她穿了件素净袄裙,杏色上襦封边滚兔毛,裙摆锈着一丛丛蕙兰,衣着不是太张扬,却胜在雅致,衬托地她未施粉黛的脸庞格外秀丽,雅人深致,举止不俗。 来人正是林蔚。大名鼎鼎的林三娘子。 那老酸儒看了一眼,就别开脸斥骂:“卖弄妖娆!” 他们早打听到了学校的师资,知道请了林三娘子教数学,柳大才子教语文,虽然心里清楚林三娘的铺子开遍朔州,与算学一科得心应手,但对此不以为然,一个女人,算数学得再好有什么用处。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脸做生意。 跟她学什么? 学怎样作到嫁不出去吗? 当然他们心里再怎么不忿,也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怕被打。 林蔚细长的柳眉一挑:“谁说女子不可以读书学文化啦?” 熟悉的泼辣作风。 只见她伸出葱白般素净的手指,直接指向那些只敢暗暗嚼舌根的酸秀才,一个一个问:“是你说的还是你?” “我说的,怎么,你……”那酸儒色厉内荏地大声喊道:“你最好现在就去通知校长,改了招收女学生这个馊主意,及时悔改。不然,我们就……就……” “就什么?”林蔚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似笑非笑道:“你想怎样?你能怎么样?” “爱上上,不上滚。没时间和你们这些榆木疙瘩扯皮。” 随即她转身面向众人:“我知道在场有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要让女子也进学堂上学。” “很多人都说,女人嘛,没必要学知识,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伺候好丈夫,打理好家务,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就行了。 但是,许多人这样说,便是对的吗?” “我们女孩子凭什么不能站在阳光下,学习知识,努力工作,靠着自己的付出赢得属于我们的精彩呢?” 云开见日,金色的光芒洒在她干净整洁的衣服上。这个人自信地侃侃而谈,丝毫不畏惧别人的眼光。她整个人好像在闪闪发光。 “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也有子女,你们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被捆绑在琐碎的家务中无法自拔吗?” “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话音一转,露出个笑容:“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男生力气大体力好,我们女生认真细致手艺好。各有各的优势。要是让男生学习穿针引线,他们还比不上我们呢!” 一旁借着排队时间纳鞋底的几个大婶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别说穿针引线了,简直是飞针走线,小小银针在她们手中嗖嗖的穿梭,快出了残影。 “在这儿我给大家交个底,我们学堂是王爷主持修建的这个大家都知道,那大家知道为什么要修这么一所学校吗?”林蔚问。 众人连连摇头:“不知道啊!” “今年粮食大丰收啊,全城各地都在兴建仓库。” 林蔚一脸小狐狸一样的狡黠,提醒道:“这仓库多了,需不需要能写会算的库管。 当库管多好啊,干活轻松,不耗力气,还是领朝廷薪俸的铁饭碗。” “棉花已经收上来了,公输主事发明了用棉花纺纱织布的机器,正准备办纺织厂,需要大量心灵手巧且聪慧的女子,这样才能快快地把那复杂的机器给搞明白了,开始生产。 大家想想,这人选从哪儿出啊?” 眼看着众人被这些消息砸地晕乎乎,四下议论开来,林蔚还嫌这把火烧的不够大,继续说道:“这些可都是内部消息,大家千万不要声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她要是不提这一茬,许多人还没想到,可既然特意强调,大家心思转了几转,拉着自家闺女小子报完名后,急急忙忙地往家赶,赶着把这个大消息告诉亲戚朋友。 都是亲戚,若是有人发达了,也能互相帮衬着。 虽然嘴上不说,但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也在心中衡量,把闺女留在家里做饭烧柴,将来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固然可以。但毕竟是个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两银子的彩礼钱能干啥,还是一锤子买卖,不长远。 可要是送去学堂,不掏钱学手艺,将来进纺织厂,每日做工都有工钱拿。就跟那蒙头拉磨的驴一样,那跟萝卜吊着,就能让她给家里一辈子卖命。 那纺织厂可是王爷的产业,指定不少赚。越是熟 分卷阅读57 练工,薪水越高。反正去学堂也不要钱,干脆就让她去试试。 这可不就是笔无本万利的买卖! 从那天起,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附近庄子的人听到风声跑来打听。 一听免费入学,食宿全包,还能学知识,将来有机会入工厂。这下子全都疯狂了。 且不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寒门想要上学有多困难。一丝一毫的机会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要知道这年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给人当学徒要先白打三年工,再看师傅的眼色过活。遇上好师傅吃些苦,学门安身立命的手艺。遇上那把徒弟不当人的,那白做工还要受窝囊气。 如今,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 * 每到清晨就能听到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有时候读悯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有时候读山村,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各种直白如话的诗句顺着清风飘出学堂,送到农庄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边。不同于晦涩难懂的经书,这些诗句又好听又有意思还朗朗上口的。说得不就是平日里大家都能看得见的小事儿嘛。不许糟践粮食。山村里风景好。这道理谁都知道,就是没人家大诗人说得好听。 时间长了,就是周围锄地的大爷大妈,也能跟着念上两句。 教授语文的是大夏朝著名的大才子柳侃。 大家都佩服他的才学。 教数学的是朔州城名人林三娘。 所有人对她的能力也有目共睹。 还有教美术,音乐,体育的,孩子们在学校里那日子过得是多姿多彩。回到家里后,也要叽叽喳喳地缠着大人说说今天在学校里干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这些天,庄子里的所有人都能切身体会到周围环境的变化。走在田间地头,总能看到穿着青色校服的孩子,一个个腰板挺直,没有丝毫畏缩,小脸上带着笑,眼睛里有光芒,每个人都干干净净的,别说双手了,衣服上连到泥巴印子都没有。 走出去,谁能猜到是农家娃娃! 这和城里学宫的小少爷有什么区别? 今天是开学满一个月的日子,学校里的孩子们刚刚经历了月考,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边往家走,边讨论今日的考卷。 “数学题目好简单,全部都是九九乘法表上的内容,我觉得我肯定能考一百分。” “语文也不难,前面的背诵题填空题我都会,这个作文题目《难忘的第一次》,我觉得也挺好写的。” “要是我能考双百分就好了,我听林校长说,月考双百的学生能获得奖励,我猜啊!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奖励林氏的香香膏。” 女孩满脸写着憧憬,被旁边的同学无情打断。 “也可能是林老师亲手编订的口算题卡。”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呵!就凭你个赔钱货。就你还想考第一,做梦去吧!” 来人是宋秀才家的独子宋竹,都十二岁了还跟他们一起上小学,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全班谁他都瞧不上,连老师也敢背地里编排。说起话来,也和那目高于顶的宋秀才一模一样。 一样的讨厌。 自大自负自以为是,那股子酸唧唧的迂腐气质,都浓的快要结成雾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了,“学习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的事儿,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配待在家刷锅洗碗。” “你胡说!宋竹你胡说八道侮辱人,”女孩被气红了脸,说话还有条有理:“林校长都说了,女孩也很聪明,也可以学知识,半点都不比你们男生差!” “戚!林校长,你当她有多厉害呀,还拿她来压我,”宋竹比他们高半个头,自后面用肩膀撞开两人,讥笑道:“我爹都告诉我了,她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才来当这个劳什子的校长,真要是有本事,哪会老大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做女人的失败。”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校长。”几人都被他这番不尊师长大逆不道的发言给气到了。想要骂他,却气得自己口齿打结,骂不出口,反而把自己快气哭了。 “林校长就是最好的。你说她的坏话。你不要脸。你是坏人!” 女孩忍着在眼眶里打转转的眼泪,指着他道:“你必须向林校长道歉!” “戚!臭小鬼,”宋竹眼睛咕噜噜转,还道歉,果然是没脑子的女人,谁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背后说她坏话,嫌日子太好过了吗? “行啊,若是你真考个第一名,我就去给姓林的那女人道歉。” “不过啊!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你这样的蠢货要是能考第一,那母猪都能上树了哈哈!” 第29章 学习奖励 许三娘是哭着跑回家的,她心里好难受,有人说林校长,比说她自己,还让她难过。宋竹是只臭猪,猪言猪语,还骂那么好的林校长。 在许三娘心里林蔚校长就是人世间最好的人,谁都比不上。 她回忆起第一 分卷阅读58 次进学堂时,她连件干净衣服都没有,穿的是娘穿烂的打满补丁的旧衣服,破草鞋漏出大拇指,头发太长了,乱糟糟贴着头皮,杂草一样。因为要干活打猪草清理猪圈,她被家里打发在猪圈外的窝棚里住,身上一直臭烘烘的,所以同学们见到她都捂着鼻子躲开。 她躲在角落里,只恨不得把自己往墙缝里藏。 可是没用。 那个每天都穿着不重样漂亮衣裙的林老师还是注意到她,让她上黑板去做数学题。那题目很简单,她是会做的,可是……可是她那么脏,那么臭,许三娘害怕自这个她很喜欢的老师的脸上看到嫌弃的神色。 她哆哆嗦嗦地上去,哆哆嗦嗦地下台。 做题过程全都记不住了。 只记得写完,老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真棒乖乖!你很聪明!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循环循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摸她的头,有人叫她乖乖,夸她聪明。在家里,不是被叫赔钱货就是被骂吃白饭的,竟然,也有人愿意用温暖的手搭在她的头上,抚摸她,鼓励她。 自那一刻,许三娘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 第二天,有专门的裁缝到校,给每一个人量身高腰围,发放校服。校服是上衣和裤子两件套,布料柔软又结实,由生活老师带着他们洗了个澡,然后每个人都穿上了崭新的校服。 许三娘穿着新衣服,握紧拳头,心里酸酸涨涨,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胸腔里快要破土而出的强烈愿望,她发誓要做一个和林校长一样有出息的人。 “不许哭了!”她走到家门前,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痕。千万不能让娘看到,不然她又要借机发难。她整理好情绪,推开柴门。 大哥二哥还在地里没回家。 院里爹娘正在收晾晒好的粮食。 见她回家,俩人齐齐抬头:“你个赔钱货,怎么现在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一大堆活等着你干吗?” “傻站着干什么,没长眼睛啊猪猡,去劈柴烧火,全家人等着吃饭呢,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就这傻样还学什么习,能学出个什么花儿来。指望你,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许三娘没说话,沉默地往厨房走。灶台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煮土豆的香气随着水蒸气升腾,她坐在马札上,手中捏着支细柴火棍,在沙地上写写划划,复习今天学过的算式。 * 今天是月考出成绩的日子,全校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大清早,刚早读完,老师们就带着他们在操场前排队。 许三娘看着张贴在校门口的红字大板报,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那里,写着每班前三名的名字。 红底黑字,一目了然。 她挨着名字一个个找过去。 一年四班,第一排,许翠湖三个大字烫得她心口发颤。 真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得了第一名。 周围相熟的人都小声恭喜她,而许三娘下意识地顺着名单往后看,宋竹这两个讨厌的字不在其中。她这下高兴了,扬眉吐气,扭头看着宋竹那张被气白的脸,只感觉浑身舒畅。 她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志得意满地做口型说:“我第一!” “你要去道歉。” 宋竹见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上了几年学,竟没一个烧火丫头考得好,让他觉得自己大失颜面,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可偏偏由不得他,不是他想不看,就可以不看。 后勤的生活老师直接扛着头猪挂到众人面前。 惊起哇声一片。 林蔚见孩子们下巴都要惊掉的诧异表情,咧嘴笑了起来:“请上榜的同学来到前面,你们都是全班最优秀的孩子,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也希望其他同学能够向他们学习。” “这次月考第一名的同学割三斤猪肉回家好好补补身体。第二名第三名也有,带回去和你们的家人一起吃吧!” 这年头养只大肥猪不容易,养个一两年才能出栏,因此价格贵,普通人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去集市上称二斤猪肉来吃。奖励猪肉可算的上扎扎实实的好东西了,能让全家都开心。 因此上台领奖的大部分孩子都喜得见牙不见眼,看着手中肥瘦相间的大肉,似乎都闻到炖肉的香味要控制不住流口水了。 只有两人,僵硬地提着肉,满脸写着无措。一个是许三娘,她知道这三斤肉要是提回家里,肯定全进了大哥二哥的肚子,最多给她施舍一碗肉汤喝。另一个是江小六,他家中富庶从不曾在衣食上短缺过。看不上这粗鄙的猪肉。 他皱着眉头,给面子没有直接扔掉,而是支棱着胳膊尽可能远离手上提着的肉,就这,还是似乎能闻到猪肉特有的腥臊味道。 他实在难以忍受,扯住了林蔚的衣摆。 “小林姐姐,”他仰起脸,两颊长了些肉,看起来软乎乎糯唧唧的非常好捏的样子:“我能不能换个奖励。” “那你想要什么?”林蔚捏捏他颊边的软肉肉追问道。 分卷阅读59 “我想去仓库参观,我听说,等我们学完三年的文化知识,经过考试,就可以去仓储当库管。我想先去看看,仓库是什么样子的,林姐姐你带我去瞧瞧吧!” “我听说仓库里收了好多粮食物资,有土豆玉米还有花生棉花,我还没去过呢。” 仓储重地,按理说不该带着孩子去。 但小六这孩子一向乖巧,学习认真刻苦,从不哭闹撒泼。而且又是江霜序的亲弟弟。林蔚想了想,人家孩子想去自己家仓库里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稍做思索,就答应带孩子去看。 内外城里共八大粮仓,内城五个,外城三个。内城主要是储备粮和积压的棉花。外城则是挑选后的种粮,全是个大饱满的土豆种,等待播种。 学校所在的庄子在外城城郊,附近几里正好有个大粮仓。 她当着江小六的面派人向在城中的他哥传话,今天晚点回家,带小六去看看粮仓。她言出必行,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孩子放学,各家各户接孩子的时间,她半点没多耽误,直接找人备好马车,往粮仓去。 路上却遇到点小波折。 碰到几个穿校服的小孩放学不回家,在路上扎堆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都是从孩子长大的,小孩儿之间哪能没个拌嘴摩擦,今天我不跟你玩儿了,明天又乐呵呵凑一块儿去,林蔚起先没有太放心上,直到看到那些孩子中明显大只的一个推搡起旁边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她有印象,很内向,不爱说话,聪明听话,乖乖巧巧绝对不是惹事的人。这次月考还考了班上的第一名。 推人的那个熊孩子她更是印象深刻。报名第一天就跟在个酸儒身后,一大一小,一样鼻孔朝天的牛鼻子精,那副傲慢无礼的神态让人生厌。 他仗着自己比他们都高了一个头,不仅把小女孩推得一个趔趄,见她没有还手只力,愈发肆无忌惮,踹向她手上提着的猪肉。 啪叽一声,肉被踹飞了三米远。 “叫你嘚瑟!叫你炫耀!考个第一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半点都不稀罕。” 小姑娘抿紧唇,小小的个子,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惧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他,直把宋竹盯得心中发虚。 “你看什么看!臭丫头,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说着,他左手薅住许翠湖的衣领,右手虚空,在她眼前比划,粘着墨水印迹的爪子离眼睛极近。 林蔚再也坐不住了。 这特么是哪儿来的熊孩子,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作为一个光荣的小学校长,林蔚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她自身后一把抓住宋竹的胳膊,把他掼到地上。宋竹正在得意洋洋逞威风,冷不防天旋地转,摔了好大一个屁股蹲,疼的龇牙咧嘴好不狼狈,咒骂着爬起来一看。 林校长! 张牙舞爪的熊孩子瞬间立正站好,安分下来。 毕竟还是个学生,对老师有天然的畏惧感,当即闭嘴把口边的污言秽语全部咽进肚子里,臊眉耷眼地做了个揖。 从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勇敢的许三娘,这会儿看到恍如神兵天降的林校长,不知怎的,鼻子酸涩,眼眶热乎乎的,一瞬间眼前就被弥漫的水雾遮住视线。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答滴答,掉个不停。 她局促地摸了把脸,袖子刚刚被踢脏了,她不蹭还好,现在一蹭脸上便多了一到泥巴印,伴着决堤泪水,整张脸都哭花了。 林蔚看着哭成小花猫的丫头,心里母爱泛滥,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手帕亲自擦了擦她的小脸,边帮她擦脸,边温柔安抚,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转头面向熊孩子宋竹时却脸色大变,一改往日的温柔,眼神锐利地像要飞刀子。 她话音极冷,其中包含着让人胆寒的威胁: “在学校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老师要爱护学生,学生要尊重老师,可是,出来校门你要是再嘴臭,那我就是替社会教育迷途熊孩子的正义路人,懂?” “回家告诉你父亲,明天来学校给你办退学。我的书院容不得任何一个欺负同学的人。” 她这时才透露出些许大掌柜说一不二的气势。 气场实在太强大,宋竹当场给跪了,吓得瑟瑟发抖。 第30章 日暮穷途 这是注定不寻常的一天。 江荻川一行人一路颠簸,花了快半个时辰,经过两层民兵哨卡,才走至仓库门口。他身量小,下马车还需要人抱,刚掀开车帘,一抬眼就看到乔装打扮成马夫模样的胡人。 一路上安安静静,不知道何时,马夫已经悄悄被换掉了。 这个胡人低着头,姿态谦卑,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江荻川仰头,能清楚地看到他宽鼻深目,皮肤黝黑,左眼角蜿蜒着一道刀疤,面目十分眼熟。 江荻川记得他,他是耶律蛮手下一个校尉。 数月前,他被压往洛河,背后有刀尖被迫着,纵身跳入奔腾大河。 分卷阅读60 他逆着江流艰难渡河,身后是胡人嘲讽轻蔑的大笑声,他们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只无法反抗的羔羊:“小子,你只能按我们说的去做。别不识好歹想着通风报信,朔州到处都有北胡耳目,若是叫我打听到你生了二心,我便挖出你的心脏来下酒喝。” 随即,轻蔑地嗤笑:“每月十五,准时到河堤旁领药,我想毒发的痛苦,你不会想尝试吧?” 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孤身离家漂泊,渴求重回故乡的十岁稚童。江荻川可能真的被他吓住。 可惜,生死之事,他自上辈子起就已然看淡了。 他身体里被下的奇毒叫蚁贼,发作起来犹如万蚁噬心,整个心脏被啃食,被撕碎,被人攥在手心里拿指甲磋磨一样。每月发作一次,服下解药便可安然渡过,月月必须服药,逐渐依赖成瘾,从此做个胡人手中的提线傀儡。 这是他受的第一种毒,所以记忆深刻。 那年他十岁,幼稚又认不清形势,心中还坚定自己是夏朝皇子,骨子里带着愚蠢傲气,觉得自己虽然被送来北胡为质,那也是为了王族大义暂居他乡,总有一天是要还乡的。怎么肯做这种让母亲耻辱,让祖宗蒙羞,与卖国贼没有差别的奸细。他说什么也不肯就范,仰着头直挺挺地站在河边不移丝毫。这番抵抗的姿态触怒胡人,直接被一脚踹到河里,呛水病倒。还没等病愈,就被下放水牢月余,硬生生熬过了头一个月的毒发,挺过了棍棒鞭打,忍过了火炭烙烫……也没有等来丝毫援助之手。 永夜般漫长而绝望的黑暗,足以践踏身躯,打碎骨头,把人从□□到灵魂全部摧残重塑。 江荻川这才意识到,说什么狗屁大道理,他不过是被抛弃的那个罢了。自离京那日起,他就不再有故乡,也不再有家。 “吾日暮而穷途,故倒行而逆施。” 既然如此,还苦守那些荒唐执念有什么用呢?不如恣意过活。 区区蚁贼之毒。 江荻川在心中暗自计数时日,不觉得害怕,反而提起了些兴趣。 不合时宜地,他想起那个好哥哥把他送去学堂前的一日。 江霜序比他大几岁,个子高,牵着他的手走过大街小巷,不像个高高在上的郡王,反而像是寻常人家稳重可靠的大哥。他亲切地和街坊四邻打招呼,砍起价来也有一套,事无巨细地采买各种文房用具,连一支笔,一沓纸都不假手他人。 俩人从东市走到西市,直到书箧里装的满满当当。 夕阳西下,金乌灼目,大朵大朵的粉紫色烟霞铺陈在天际。他亲自背着沉重书箱,牵他的手小幅度地荡啊荡,路上留下并排而行的两个影子。靠的那么近。那时,他眼中似乎有极力掩饰又不经意流露出的不舍与关怀。 这种情绪对江荻川来说太陌生也太独特,叫他现在想起来,心中似乎还被那日的夕阳烫了下。 他慌忙甩甩头,把满脑子烂七八糟的思想清空。 老天爷最爱愚弄世人。 想活时,活不下去。想死后,又重返人间。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过又经历数十年寒来暑往,走过无法避免的生老病死,然后归于尘土。 可是,人既然枯燥无味的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比如说拨弄是非,搅动风云,把这浊世搅成鱼龙混杂的烂泥塘。 比如说揭竿而起,改朝换代,眼看高楼平地起,再亲手把它们碾碎成尘埃。 …… 这些离经叛道的轻狂事,他上辈子全都做过了,初起时兴致勃勃,到后来只觉得无趣,哪怕把天都捅破,也没办法剥离出那种浸透到灵魂深处的孤独感,金殿高楼,富贵无极,再来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这辈子,却有些差别。 江霜序,这个酒囊饭袋窝囊废,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实在有趣的很。 这家伙还是他血脉相连,又沉迷于表演兄友弟恭游戏的亲生哥哥,这便更加有趣了。 江荻川瞥了眼那个胡人,似是没有认出他一样,闭紧嘴巴不动声色,心脏却激动地狂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哥哥那张无论何时的云淡风轻的亲切笑脸了。 若是他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被胡人劫持会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呢? 震惊,焦虑,害怕,畏葸……是同那日一样的不舍与担忧,还是剥下虚伪面具,流露出最丑恶的真实情绪 人的内心中,总有些最黑暗,最不为人知的角落。那是在狂风漫卷的海上生起的暗涌,在波云诡谲中隐藏踪迹的雷鸣,危险无比,足以在一瞬间吞噬人的理智,让人陷入欲望的泥沼,然后永远沉沦。 莫要扯什么哥哥弟弟兄弟情深,帝王之家哪有什么感情,有的都是利用与算计。 江荻川从来不信情义两字,所以这两辈子都活的畅快恣意。 如今,他依旧不信。 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一切,想到江霜序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他简直急不可待了。 * 分卷阅读61 一旁的林蔚见江小朋友陷入思绪,只当他被仓库里云屯雾集不计其数的储蓄粮给惊呆了,还自顾自地介绍:这是土豆粮种,耐寒耐寒产量大,那是花生种子,个大质优品质好。 话语间,都是自豪之情。 她哪里会晓得,这个粮库,这些种子,早变成了让胡人垂涎三尺的大肥肉,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嫉妒心魔。而她的描述,让其再难压抑心中迫切的掠夺欲望。 库丁是个上了岁数的退伍老兵,老眼昏花,见到有人来,也懒得搭理,自顾自抽着旱烟袋。他脚边,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肥橘猫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 一人一猫,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如今朔州正处丰年,各粮仓都满满当当,小王爷派人来教了许多防腐防虫的加工方法,仓库中的粮食经久耐放。 不需要时时关注,工作清闲,人也就自然懒散下来。 老库丁佝偻身躯,捻着烟叶,一副不大爱搭理人的样子,对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孩的神奇搭配不做评价。忽然,他抽动鼻翼,警惕地抬起头,眼瞳锐利如苍鹰:“车上装的什么东西” “啊?”林蔚疑惑。 江荻川瞥了眼那个胡人,瞬间觉察出不对劲。他也仔细去闻,可仓库里浑浊的土腥味灰尘气太过浓郁,他什么也没闻见。 老库丁撂下烟斗,抽刀在手。他走到马车边,谨慎地推刀,撇开了表面的木板。平平无奇的马车卧榻下,竟然露出半车黝黑黝黑的猛火油。 猛火油,遇火即燃。 仓库重地,屯放的都是珍贵粮草,可半点火星也不能见。 刺激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胡人一把掀开衣服,袒露胸膛,露出前胸的狼首图腾,他手中挥舞着燃烧的火折子,得意地舞到了众人面前:“哈哈!这满车的猛火油,只要老子的手轻轻一放,你们都要见阎王。” “懦弱的夏朝人,猪猡!” “老子这辈子值了!不愧对大将军英魂。”他的声音粗哑难听,带着怪腔调,喊着喊着忽然哭了起来,转头面向门口。此时薄暮笼罩,夕阳敛息,无星无月,只有尘埃悬浮着飘落。 老库丁见他分神,猛的扑了上去,与那胡人缠斗到一处。这两个人都身经百战,打起架来凭着多年经验与野兽般的直觉,一拳一脚不计章法,直往对方命门处砸。一个是干瘦老头,一个是魁梧壮汉。都说拳怕少壮。老库丁毕竟上了年纪,身体素质大不如前,没一会儿就落入下风,被那胡人拎着,重拳直直往身上掼。他只能抬起胳膊护住头脸勉强应付。 胡人猛然发力,老库丁被囫囵举起,身体重重砸在马车上。轰隆一声巨响,马车撞得侧翻过去,淅淅沥沥的黏稠火油倾倒而出,黑色的猛火油激流一般横冲直撞,铺陈在地面,缓缓蔓延扩大。 不见停止,反倒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完了,全完了。” 老库丁瘫倒在侧翻的马车旁绝望地喃喃自语,他的半截身体都覆着黑乎乎的火油,面如死灰,定定盯着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砸起小块水洼的油滴。 “一,二,三,有这么多人给我当垫背的,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哈哈!老子这辈子值了。” 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疯疯癫癫的,脸上的刀疤愈发狰狞,似乎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动作肆意,火舌眼看着好几次都悬之又悬地舔过马车。 所有人的心尖都是一颤。 第31章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小身影向那胡人扑过去,初生牛犊一般,带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鲁莽无畏。 他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不止是林蔚来不及阻拦,那发癫的胡人也来不及反应。 一个身经百战的杀神,竟叫他近身。 可惜,江荻川才多大个儿,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一个,绕是他用了全部力气,也只是把刀疤脸撞的退后半步,随即反被拧着胸前衣襟提起来。 “找死!”刀疤狰狞。 江荻川两脚悬空,四肢惊惶地挣扎着,似乎是害怕极了。小孩子单薄的身体像是风中摇摆的一片叶中,随时能被狂风碾成粉末。 林蔚见状心脏都空了数拍,声嘶力竭地焦急大喊:“住手,住手!” 可没有人听她的话。 江荻川背对着林蔚的面容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淡定,两眼不闪不避,直直看进胡人灰褐色的瞳仁。 他扯扯嘴角,发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蠢货。” “耶律蛮还没死。” 闻言,刀疤脸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瞳孔放大,整个人被这个消息劈的惊呆住,无意识地松开手。 * “你为什么要帮我” 刀疤脸赶着马车,旁边坐着他“劫持”的人质。粘这个好用人质的光,他不仅全身而退,而且探查到将军的下落,甚至正准备用这小孩儿和耶律将军极限一换一。 不 分卷阅读62 同于人质瑟瑟发抖,绑匪凶狠暴戾的常规绑票场景。他二人坐在马车前,气氛和睦融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江荻川掀了掀眼皮,敷衍道:“怕死。” “哈!”刀疤脸鄙夷地嗤笑,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胆子比老鼠小的夏人,懦夫,猪猡。” 声音高亢,震得马车吱呀呀作响。 绕是他骂得再难听,这小孩子都一脸淡定,别说愤怒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依靠着颠簸地马车阖眼小憩。 他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皮肤白瓷一样,比姑娘还细嫩,像是尊摆在宝匣里珍藏的白瓷梅瓶,无一处不精致,唯独脖颈上平添了碍眼的淤青,格外刺眼。 那胡人自讨没趣,也不再多言悻悻地赶着马车延官道往城关而去。 风沙中的乌啼关格外萧条,风里夹杂着沙砾,蓬草疯长,侵吞道路,方圆几里不见人家。 这是两国边境,重兵驻守,今日尤甚。 城门口列队矗立着数千夏人兵士。每个人都身披黑甲,手持利器,□□铁刃在阳光下荡出一片凛凛冷光。 让人不寒而栗。 在黑甲簇拥中,是个白衣少年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肩上的披着的大氅,在猎猎狂风中翻飞。 宋莺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罕见地没有半点笑模样,他看着远方伴随着马车掀起的滚滚黄尘,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待到离近了,看到小六安安静静靠在车辕上的身影着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 刀疤扯着江荻川下车,用蹩脚的汉语说:“一个换一个。将军,换他。” 小孩子还没马车高,被扯得踉踉跄跄,一头栽下去,狼狈地趴到胡人粘满泥巴的腿边。 条件是早就谈好的,莺时没想过反悔,拎着耶律蛮的后领子,拖着比他人还高壮一大圈的耶律蛮阔步上前:“来换!”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在他正义的铁拳下,耶律蛮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一路摩擦摩擦,火花带闪电,庞大身躯在黄沙地上留下道蜿蜒曲折的轨迹。 那刀疤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咽了口唾沫,紧张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停,停下,别走了,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 他打着抖的话音被风吹散。 宋莺时根本懒得搭理他,三两步迈到近前,把耶律蛮推到刀疤身旁:“罗里吧嗦的。” 然后把小孩抱起来,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在看到孩子脖子上那一圈淤青后,宋莺时顿时怒了,对个小孩子往脖子上掐,下这么重的手,这还是个人吗? 他默不作声地把孩子往张青怀里一塞,然后掀起兜帽轻身哄道:“风沙大,闭上眼睛。”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宋莺时,有仇就要当场报了。 宋莺时捏着拳头快步上前,他身形瘦弱,是夏人推崇的文弱长相,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风一吹就能撅折了。 明明是个瘦竹竿,气场却无比骇人,黑云压城,排山倒海一般。他捏着骨节分明的手,一拳揍在刀疤脸那张难看的大饼脸上。等宋莺时的拳头落到眼前时,刀疤人还懵着,眼睁睁看着那白中透着粉的拳头在眼前放大再放大,近到能看清他指尖月牙白。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小姑娘的柔荑,暗暗吞了口唾沫。 下一秒,剧痛袭来。 怎么说呢,他就感觉自己不是被人揍了,而是被大铁锤哐哐哐照着脑袋来了一下,脑瓜子嗡嗡响,还来不及反应,又吃了一拳,凑成一对乌眼青。 宋莺时看看他刀疤脸上滑稽的国宝同款,尤不满意,怒从心头起,转身又薅住了耶律蛮的领子。 等顶着同款黑眼圈的主仆二人顶着几千道刀锋般的如有实质的目光,赶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关时,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病相怜的后悔后怕:“朔州,真他娘的地邪!” “这辈子,不想再踏入这个鬼地方一步!” 可惜,他们不过是滚滚权利倾轧中的一颗小小棋子,北胡和大夏的争斗由来已久,适逢乱世,注定有一场避也避不过的战争。 第32章 江荻川这几日闲在家中,作为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子,简直成了全府衙捧在手里的宝。书不用看,字不用练,每日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连饭菜都有人送到嘴边。 唯一不称心的就是喝药了。 或许是他那日受惊后面色惨败瑟瑟发抖的演技太过精湛,把所有人都唬住了。绕是他解释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还是被众人用怜惜关爱的眼神注视着,端来一碗接一碗的苦药。 为了维持自己好孩子人设。 江荻川咬牙,捏着鼻子逼自己咽下去。 也不知怎的,上辈子受三刀六洞眼睛都不眨巴一下,这辈子一碗苦药却能让他皱紧眉头。 “小六 分卷阅读63 ,喝药了。” 江荻川睁眼,霍然掀开重重叠叠的床幔,窗外聒噪的麻雀受惊飞掠而过。 他看一眼端着药走进来的江霜序,生无可恋地自床上坐起身,叹了口气,又噗通一下躺回床上,满脸写着拒绝。 十足孩子气的举动,让宋莺时笑出了声:“乖乖的,喝完药,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街上游人如织,卖花的唱戏的耍杂技的,小贩叫卖声回荡,整条街充斥着各种杂乱声音,却不让人烦躁,只觉得热热闹闹的。 受战乱之苦,沉睡了数年的城市又一点点恢复生机。 江荻川左手握着个小糖画。 这样幼稚又低劣的平民食物,他前后两辈子都没有吃过,如今捏在手里,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糖画摊前围了许多小孩。 流着鼻涕虫的小娃们围着画糖画的老头叽叽喳喳,缠着家中大人哭闹。他只不过将目光扫过,多停留了几秒,就被牵起手往满是小屁孩的那个方向走去。 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糖汁涂画成飞龙形状。 江荻川把糖画举在眼前,透过金色阳光,飞龙映衬在蓝天白云外,张牙舞爪的样子竟然看起来显得有些可爱。 其实,江霜序或许真的比他更适合当一个好皇帝。他是个好哥哥,是个好城主,是个正直勇敢富有同情心的好人,和京都王城里肮脏腐烂的那群脏东西不一样。 想到此,江荻川突然感觉心中有些发闷,陌生的情绪包裹着他,他突然什么也不想去想,握紧了牵着他的那只手。 “怎么了”宋莺时以为他看见了什么想要的东西,于是蹲下身,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还想要个凤凰!还有冰糖葫芦,桂花糕,绿豆沙,粽子糖。” 一口气说出一连串小孩子爱吃的零嘴,江荻川在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那人含笑的眼睛,突然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像真的变成了小孩子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他住在皇宫内院,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点。不管是文房四宝,还是菜肴点心,精致华美的各种小玩意儿流水一般被寻来为讨他开心。 可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平视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一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江荻川有些羞愤,然而,说都说了。 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去,只好低下头去。 宋莺时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和哥哥说。” 他有些心疼这孩子。也许是孤身在外太久,小六的性格很是内心,不像别的小孩子那么活泼开朗,不爱说话,格外乖巧,有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别人给什么就拿什么,却从来不主动争取。在别的孩子看到玩具零食就走不动道,在街上抱着大人的裤腿撒泼打滚要这要那的时候,他看也不看,目不斜视的经过。 回到朔州这么久,这还是他头一次开口说想要什么。 听到宋莺时的回答,江荻川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悄悄抿起了唇。他心里没由来地生起一股烦躁。他不知道别人家兄弟是怎么相处的,只知道一点,帝王之家无亲情。 兄友弟恭什么的,都是逢场作戏。 如今……江霜序也是在做戏吗? 扮演一个好哥哥以博取他的信任,可他现在又有什么值得被人图谋的呢?一个孤立无援逃出敌国的质子,直接悄无声息地抹杀掉岂不是更加干脆利索。 何必多此一举? 江荻川迷惑了,像是整个夏天撞进他跳个不停的心脏里,热得发躁,无法思考。 看着周围小孩儿艳羡的目光。 江荻川面无表情地咔嚓一口咬掉了龙脑袋,如愿听到呜哇哭声。 心里顿时舒坦了。 就是做戏又如何?总归,他会是最后的赢家。 第33章 朔州虽然地处西北荒芜之境,与胡人毗邻,但一次又一次奇迹般的避过北胡来犯,自从土豆玉米一大波高产农作物收获,朔州城就再没有为吃喝发过愁,后续又建立起学院,棉纺织厂,整个城市都欣欣向荣。 周边其他城邦却没这么幸运了,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被胡人抢的抢,烧的烧,在战乱中苦苦招架。 朔州城就像是乱世中的世外桃源,战争的阴霾半点没有波及到它。 所有人都说,那里是天佑福地。 “爷,你说咱们能进城吗?” 李小毛已经三天没有米粮下肚了,他饿的头晕眼花,勉强扶着爷爷凭毅力往前走。爷孙两人都双脚发软,皮包骨头,面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自从家乡衡城沦陷,他们就过着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才跟着同样一群饿的活不下去的人离开家乡,徒步几十里,打算去传说中的桃花源朔州碰碰运气。 小毛的问题,爷爷也回答不出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开不了口。 分卷阅读64 小毛毕竟是个孩子,性子单纯天真:“我听说朔州城主是王爷,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砂锅大的拳头能打死大老虎,那些北胡人都害怕他,不敢去他跟前蹦跶。” 李大爷摸摸他的头发。他不忍心告诉他,神仙高高在上,是不屑于俯下身去看向烂泥里挣扎的凡人的。 恐污了他们高贵的眼睛。 他们总要一边惊叹着“天可怜见!”,一边瞥开眼去。 不知道朔州这位贵人是个怎样的人。 不求他做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只求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进城,给一砖片瓦的容身之处,就已经让人心满意足了。 一行数百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灾民队伍甫一出现在哨兵视野,就被汇报给宋莺时。 他登上城楼,望向几百米开外的人群。有老有少,皆是灰头土脸满面风尘,穿着破衣烂衫,露在外的四肢皮包着骨头,瘦得让人看着心里难受,与四肢不同,他们的肚子都大的出奇,肿胀如罗锅。 荒年饥岁,没有粮食,便只能去吃草根树皮,连草根树皮也吃没了,便只能去挖观音土吃。 宋莺时喉咙发涩。 当此乱世,有高门骄奢,也有饿殍遍野。他既然手中有粮草,又怎么忍心看着那一张张饿的蜡黄的脸怎么忍心看他们走投无路活生生的被难死饿死 “轰隆隆。”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城楼上,白衣素袍的少年面容沉静,虽然年岁不大,却格外让人安心。少年的声音清亮,无比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说:“欢迎大家来到朔州。” 城门大开。 早已疲惫不堪的众人,精神为之一震。 人群中爆发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欢呼声,他们互相搀扶着往城门走去,原先茫然混沌的眼中,此时明亮无比,燃烧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在这里他们即将开启全新的生活,他们将在这里落地生根,春风野草,燎原星火一般,顽强而坚定地生活下去。 活的长长久久,活出个人样! 灾民进城后,由李嘉引领去了外城西侧洛水河边圈划出的一片荒地,乱世本就十室九空,朔州城里多的是无主荒地。 灾民们有口饭吃,就有条活路,哪里会嫌弃条件简陋,吃了救济粥,就忙活着修缮因荒废而破损的住宅。有了安身立命的住所,而后有人进城打短工,有人入山砍柴伐木,开荒耕地,捕猎捉鱼……没几日,就在朔州站稳了脚跟。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转眼间,秋去冬来,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壳子,有调皮的孩子们结伴同行,砸开冰层去摸鱼。 “好家伙,这么大的鲤鱼,比我脑袋都大。”小毛兴奋,“带回家让我爷给咱们炖鱼汤喝。” “别了吧,叫你爷知道咱们又下河摸鱼,一准要收拾你!”同伴张小花不赞同地连连摇头。 “那你说咋办?咱们就地烤了吃?” 几人面面相觑,对自己的烧火功夫不放心,实在怕糟蹋了好东西,有人提议,“守城门的李大哥常来帮咱们修房子,抓到这么大的鱼,我们要不要送给他,叫他尝一尝。” “好主意。” “你说,吃了鱼,我要是想摸一摸李大哥的大刀,他会让我摸吗?” “我还想上城楼看看。” 等他们徒步走到城门口后,不仅送了鱼,摸到了大刀,还见到了最最崇敬钦佩的人。 …… 宋莺时正在城楼上,她把目光远望。 “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是敌人。 天凉了,该把北胡驱逐出这片地盘了。” 社稷图幻化出人形站在她身边,捧着大脸吧唧吧唧吃包子,随着陆陆续续迁入朔州城的灾民,朔州人口从原来的两三万一下跃升到了五万,随着他们的到来,基建速度成倍加快,短短一个秋天的时间,朔州城已经达到小康水平,成为了三级城邦。 这段时间,达成了不少支线任务,激活了各种莫名其妙的鸡肋技能,宋莺时每每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奖,然后无语问苍天,开始怀疑人生。 朔州城已经到了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要粮有粮,要人有人,防御工事齐全,进可攻退可守,完全是整个西北地区最安稳可靠的地方。宋莺时心中却时常陷入纠结,她自然知道点家穿越前辈们说得好啊,“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她原先也是这样做的,可看着一水之隔,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胡人,看着一城之隔,陷入水深火热无力反抗中的平民大众,她心里就像烈火熬煎一样。 想出手相助,又怕惹祸上身,现在西北偏僻战乱,不引人注意,若是她一枝独秀支棱起来,面对的不止有凶恶的胡人,还有来自京都的各种明枪暗箭…… 这次,宋莺时焚香沐浴,郑重其事地登上成楼,就是准备占着天时地利好风景搞搞玄学,希望能一发入魂,抽中什么有用的技能,最好能够打开局面,给她指 分卷阅读65 一个前进的方向。 金色光芒亮的刺眼。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射出箭镞,随机召唤五星级战将一名,战将或敌或友,请主公注意时间地点,小心使用,妥善查收,以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随即,一弯玄铁长弓出现在宋莺时面前,还有一筒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羽箭。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怕她被人当妖怪抓起来,这两样介绍的神乎其神的神器外貌朴实无华,和军营里普通士兵用的有八分相似。 宋莺时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弓是铁弓,分量不轻,箭总共才十支,非常抠门了。 召唤战将这玩意听起来可太玄学了。 要是运气好,召唤出个勇猛无双的大将军,留在朔州一起搞基建,有这么个战斗力惊人的人形武器坐镇,那还怕什么北胡啊!等猥琐发育,苟到兵强马壮后,甚至可以趁着绝佳地形优势蹿出去贴脸输出,打了就跑,游击作战,真是美滋滋。 可要是脸黑,召唤出个勇猛无双的敌方大将,相当于直接找死,引狼入室。 说不出是血亏还是血赚。 宋莺时看看远处洛水外笼罩在寒烟中的林莽,夕阳正坠落入林中,把树叶都染成了金红色,在这片树林后,就是一望无垠的荒漠,那里是胡人的地盘。 凛冬将至。 一场战争在寒风中酝酿。 宋莺时挥退左右,站在开阔地,看着周围手握大刀一身腱子肉的士兵们,她长呼出一口气,左手持弓,右手摸箭,抬手搭箭,有模有样。少年人身板笔直如松,眼神坚定地直视前方,胳膊抬高,脚下站定,专注无比。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 “没听说过小王爷会射箭啊?” “你没听说过的还多着呢!小王爷也没说过他一拳能把北胡蛮子放倒,也没说过他会变土豆玉米能让全城人都吃上饱饭,也没说过他能掐会算专克贪官……总之一句话,小王爷永远的神,你大可以完全相信他。” 还是有人保持理智,出声道:“这弓可不轻,寻常人拉不开。” “瞧咱王爷这姿势,弦未拉开……倒像是不会用弓箭的新手。” 宋莺时确实第一次摸弓箭这种东西,她感觉自己手在冒汗,搭箭,抬手,目视前方。 “咻”的一声,羽箭破空。 白羽箭在空中划出一个格外规整漂亮的圆弧形,别人射箭那是笔直地发射出去,而她的箭则是画出个抛物线的轨迹,飞上去又掉下来,一头杵在地上,扎在她脚尖前三米远。 周围众人忍不住捂脸。 正巧来了阵大风刮过,有人替他找补:“风真大哈!” “这么大的风,不适合射箭,要不咱们回城了吃热锅子吧。” …… 一支箭射出去,别说什么五星战将了,就连鸟都没射下一只,简直就是射了个寂寞,宋莺时都开始怀疑这弓这箭是不是系统清库存的假冒伪劣产品了。 宋莺时不信这个邪了,又捻起一支搭在弦上。 许是她的射箭技艺菜到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一时间风沙四起,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一下子变了黑脸,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黄沙扑面而来。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黄沙迷得她眼中流出涩泪,宋莺时勉强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光景,只隐隐约约看到模糊轮廓,便被骇得大惊失色,抖手就是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六月太懒惰了啊啊啊!七月!要加油! 第34章 衡州城,北胡的铁骑已兵临城下。 许渊率众死守了一个多时辰,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守多久,还能不能守住这座屹立百年的边境小城。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是尸体,有敌人的,更多的是自己人的。衡州城临时拉扯起的民兵,哪里干得过训练有素的铁骑,他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说要保家卫国把胡人赶出去的少年如今却倒在焦土城墙边,失去呼吸。 胡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扑上来,扛着巨木撞击城门,搭建云梯攀上城墙,仿佛漫无边际,永远也杀不完。刚应付完这边,那边又被咆哮着扑上来的敌人撕开口子,山河破碎,下一刻就是国破家亡。 就在许渊眼看着衡州城要失守的时候。 一阵号角声响起,胡人的攻击诡异的停下了。 许渊抹了把眼前被汗水蛰痛的双眼,小心地向城下看去。骑兵潮水般自当中分开,从人群中,哒哒窜出一匹白马。马养的好,雄壮威武,精神抖擞,在万军阵中丝毫不露怯意,反而闲庭信步一般。 马是好马,马上人更是气宇轩昂,威风无比。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北胡人,头戴兽皮帽,身穿玄铁甲,手中握着一杆长.枪负于身后。他面色红润,粗 分卷阅读66 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满头黑铜丝般粗硬的头发被编成小辫以珊瑚玛瑙做装饰,看样子是个贵族子弟。 许渊看他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听闻北胡可汗有三位儿子,大皇子呼延跺性情刚猛暴躁,是莽夫一个。二皇子平平无奇不显山露水。最受宠爱的要数嫡出幼子三皇子呼延赞了,年岁不大,鬼主意不少,他自舞勺之年起便常常率兵袭扰周边城邦,或是围而不攻,或是攻而不破,就如同猫抓老鼠一般,总要折腾够了,耍玩尽兴,才肯放过。 每每出兵,必定踩着底线,把城中掏得精光,大到粮食银钱,小到牲畜家禽,整车整车地往外运出。 前几日,有信件送到衡州府衙。 上面是个清单:限三日内,备齐黄金两千两,牛羊家禽数以百计,最过分的是要五千妇女以绳捆之充为奴隶。 许老将军一看信,当即气得火冒三丈,重披盔甲,冒着朝廷禁令,动用两万兵力准备奇袭。 一去便是三天。 如今,最后的期限,胡人果然来了。 “里面的夏人猪猡听着,你祖宗爷爷来了。” “识相的快快准备好孝敬,不然,北胡的铁骑顷刻就能把这儿夷为平地。” 许渊心中悲愤交加,周边尽是死去战友的横陈的尸体,一眼看去,手握兵器还能战斗的人十不存一。 要拿什么,和胡人去拼? 命吗? 他也只剩下这一条命,可以拿来一搏了。 许渊沉默地走下城楼,步伐颓唐踉跄,他勾着头,沉默地牵起套骡子的缰绳,身后是一列车队,沉甸甸的货物压过洒满热血被烽火烧焦的土地。 “打开城门。” 短短几十米,却好似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连带这把灵魂与信仰也一并磨灭。 城门在数以万计的胡人面前打开,又转瞬合拢。 只留下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和几车货物,和零散几匹瘦马。 “呵!夏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眼看没有半个奴隶的影子,呼延赞心生不满,表面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除了玩弄奴隶,他更爱玩弄人心,看着这些人绝望痛苦,勉强也可以让他升起些许兴致。 “既然你们这样不听话,那……” 呼延赞抚掌,他身后副将扯出一个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人影,满身都是血污,头发乱糟糟遮挡在眼前,一身盔甲破碎,干涸的血迹凝结在衣袍上。 怕许渊看不清,呼延赞贴心地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让他的面孔完全显露在众人面前:“当年威风凛凛的许冲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打死了吧?” “活着呢活着呢,您放心。” 他身后副将谄媚道:“这老东西自昨日被抓住就闹绝食,小的牢记您的叮嘱,仔仔细细地好好伺候,他不肯吃饭,还是小的卸了他老人家的下巴硬掰开嘴喂的。” 许渊目眦欲裂:“父亲!” 他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一柄柄长.枪挡住。 他又悲又怒,被锐利刀刃划破皮肤也不退后半步,整个人发疯似的,没有章法的又扑又打,摸出藏在怀中准备趁着献礼伺机刺杀的匕首胡乱挥舞。 头盔被枪尖挑掉,咕噜噜滚落在几米外。 而后匕首也被打掉。 许渊强撑着站起来,瞪着赤红双眼一次次扑过去,又一次次被打倒在地。 他的盔甲早已破碎,衣袍碎成破布烂衫,披头散发状入疯癫,不知何时被打断了一条腿,跛着腿,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浓稠的血浆蜿蜒漫过他额角,流过眼角,似是血泪。 许渊强撑着一股劲儿,再一次站起来。 他脚下滴滴鲜血已浸润成血泊。 他的眼睛却被血泪洗涤地格外锐利,他昂首直直盯着呼延赞,目光中写满不共戴天的刻骨恨意。 呼延赞被那眼神盯地背脊发寒,眼中兴味更甚,他撩了撩小辫子,自马上俯身去看哄笑中心被枪尖戏弄的,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夏人,笑道:“父慈子孝,真是感人。” “本王子大发慈悲,赐你个恩典,”他挥手屏退把许渊当乐子戏耍的部下,倨傲颔首:“不如你父子二人给我做奴隶,我便饶了你们的性命。本王子正缺一个上马凳,你若是做得好,爷保你这辈子吃香喝辣,再不受欺负。” “怎样?” 许渊浑身脱力,他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 他似是认命低头,喃喃自语:“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老天爷!”许渊悲愤抬头:“你睁开眼看看!为什么,为什么,身逢乱世,想要堂堂正正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 他把目光转向许老将军。 乍起的风沙眯眼,他眼中涌出热泪,抿唇下定了决心,双膝跪地,端端正正磕了个响头:“父亲,孩儿不孝。” 他眼中光芒熄灭,化为灰烬。 分卷阅读67 已然心存死志。 风更大了,天地同悲。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头席卷大地。一时间,那帮张着大嘴巴哈哈大笑的胡人吃了满嘴沙子,噗噗噗地吐出嘴里沙砾,眼睛也叫飞入的灰尘迷得睁不开。 人吼声,马嘶声,乱成一团,旗帜歪倒,人仰马翻。 西北本就风沙肆虐,胡人只是乱了一阵,就在长官的带领下整肃秩序,还未等收拾妥当,忽听到一声惊惧交加的吼声: “列队!保护三皇子。” “亲兵在何处?” 黑墩子冒出来,他被狂风刮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这会儿眼前还冒金星,“这……殿下刚刚还在这儿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人呢?殿下!” 轰得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能被风刮跑,这什么什么妖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发毛。 “闭嘴,还不快仔细查找。” “殿下要是找不到了,咱们全都小命难保。” 这可是可汗最最宠爱的嫡亲王子,弄丢了这位祖宗,那别说自己前程断送,小命堪忧,就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都难以苟全。 一时间人人自危。 满心满眼都只有在狂风里忽然消失的三皇子,恨不能掘地三尺,把每一处草皮都掀起来看看,再顾不上找夏人的茬。 别说几十个无关轻重的平民百姓,就是大夏朝的公主娘娘站在面前,也没有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重要。 许渊见此情此景,心头好似被长风吹拂,整个人一扫阴霾,他拖着残腿悄悄凑近老父亲,趁着胡人忙于找人无心恋战,揽抱着老将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城内去。 他背后旌旗散落,乱成了一锅粥。 他头顶朗日高悬,长风吹散流云。 碧空如洗,乾坤朗朗。 * 与此同时,朔州城内,刚才还扬沙走石狂放无比的飓风忽然温驯起来,收了疯劲儿。 宋莺时勉强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光景,只隐隐约约看到模糊轮廓,便被骇得大惊失色,抖手就是一箭。 两米距离,不偏不倚,正好飞向这人两腿之间。 噗嗤一声,蹭破皮袄,以一个尴尬的角度掉到地上。 呼延赞还搞不清楚状况,他慢半拍地回手护住重点部位,受了惊吓口不择言地骂道:“猪猡,瞎了你的狗眼敢射老子!” 眼前人有张极具异域风格的深邃面庞,深眉邃目,身拥皮毛,满头脏辫被风吹得炸起,虎目圆瞪,面容狰狞,自带着久居上位养出的盛气凌人。 宋莺时一眼看出他是个胡人。 胡人里的五星战将,等同于危险二字。 宋莺时压根儿不听他废话,趁着这个傻大个发癔症,冲着他的脑壳就是一记正义铁拳。 “碰!” 响亮清脆。 是颗好头。 宋莺时甩甩手,面对一众张大嘴巴搞不清状况的围观群众,云淡风轻道:“满嘴喷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扒了衣服捆起来扔猪圈里去。” “叫李嘉过来,检查一下他的随身物品,瞅着这衣着打扮不像个普通人。” 第二天,朔州城里又飞遍了某人的传说。 谁能想到,小王爷巡视个城墙,天上都能掉下个北胡三皇子呢! 第35章 许老将军受了非人的折磨,说是遍体鳞伤都不为过,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几十条,道道都避开要害,深可见骨。干涸血块粘连在衣服上,牵扯下就是血流如注,军医没办法,只能剪开衣服慢慢清理。 几个军医折腾到深夜,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许渊的心里也愈发惶恐焦灼。 屋里昏黄灯火摇摇欲坠。 似乎要被黑暗吞噬殆尽。 终于,门开了。 “大夫,我父亲怎么样了。”许渊赶忙迎上去。 老军医脱力地依靠在门边,缓缓摇了摇头。 他满头的汗滴打湿头发,整个人像从水了捞出来一样,几个小时的忙碌已让他万分疲惫,无能为力的歉疚感更让他心情沉重,出口沙哑又艰涩:“将军失血过多,虽然已经止住血,但身体亏损伤及根本,恐怕……” 语未尽。 许渊已是面如土色。 所有人的心头都被这短短不成句的几句话重重碾过。 “若有千年人参切片含于舌下……或许有一线生机。” 如今各地战火连天,别说千年人参这种有价无市的稀有珍宝,就是百年参,十年参都难得一见。 夜幕压地人喘不过气来。 黑沉沉看不到一丝天光。 许渊握住父亲因失血而冰凉的双手,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这一夜,有人悲痛交加辗转难眠,也有人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光 分卷阅读68 大亮。 呼延赞是被濡湿的柔软舌尖舔醒的。 迷迷糊糊间,他只当自己还在营帐里,以为是最近新调.教出的夏人小女奴正在邀宠献媚,他爱柔顺驯服之人,爱完全支配他人的快慰,也习惯了早起有人伺候。于是,还未睁眼就把长臂一伸,摸着小奴才的嫀首往身下按。 触手不是柔顺的发丝。 也不是小奴细弱雪白的脖颈。 而是摸到铜丝铁线般的一片扎手的硬质毛发。 “什么鬼东西?”呼延赞吓得一个激灵,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清透纯洁的双眼与他四目相对。 白皮肤,大眼睛,鼻子格外高挺,唯一的缺陷就是英年早秃,脑壳上只零星分布着几缕秀发。一对招风大耳朵看起来特别有福气,壮达百斤的健硕身躯肥瘦匀称。 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任谁路过看见她,都要不由自主地垂涎三尺。 公认的府衙万人迷。 猪圈一枝花。 见他醒了,猪小花更加激动,撒开四只肥嫩的肘子就往他身边凑。 它自小养在府衙里,完全不怕人,以往因为太臭没人乐意陪它玩儿,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个送上门的,它简直乐开了花儿,咧着猪嘴哼哼唧唧地往呼延赞脸上舔。 “你不要过来啊!”呼延赞惊慌失措。 眼看猪头逼近,他这下可彻底自睡梦里清醒过来了。呼延赞挣扎着往后躲,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双脚被困,浑身被密密匝匝的麻绳捆绑成蚕宝宝形态,只能欲哭无泪地在并不多宽敞的猪圈里像只爬虫般咕涌咕涌。 它追,他逃。 他们俩都插翅难逃。 眼看庞大的身躯越来越近。 呼延赞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这就是赞儿的命吧! 下一秒,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炸裂,自食堂后院爆发,以猪圈为核心,向周边扩散,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府衙内杀猪般刺耳的尖叫声。 那声音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从中气十足,到若有若无,最后气若游丝。 声音几乎惊动了半个城的人,大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吃饭的食客停下筷子,唱曲儿的歌女慢捻琵琶,都悄悄支起耳朵,仔细听,偷偷看,想知道府衙是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出个结果。 就见府衙的李管事拎着个破锣出来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两个铜板,你买不了一个肉包子,你买不了一件新衣裳,你买不了姑娘一个笑脸,但是!今天!两个铜板,你就可以买到北胡皇子现场直播的杂技表演的演出票。”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遗憾一年。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买票欣赏吧!” …… 很快呀,也就一柱香的时间,李嘉准备的两百张内场票全部售完。 内城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安稳日子,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胡人了,而此时坐在府衙提供的小马扎上,近距离围观这个传说中的北胡皇子,心态变化巨大,以往觉得胡人高大凶猛个顶个不好惹,都是凶残可怖的杀人恶魔,如今一看……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还不都是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 这个胡人还被母猪撵得满猪圈乱拱,看起来又怂又邋遢,没什么好怕的。 “前排出售瓜子蚕豆花生米,红茶绿茶爆米花,这位客人要来点什么吗?” 李嘉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哦,不需要啊,那您再看看这个烂白菜臭鸡蛋发霉仨月的臭豆腐,我们还有近距离亲手投喂项目,保您精准打击,助胡人遗臭万年。” 还可以这样吗? 被压抑,被奴役,受了太久屈辱不甘的夏朝百姓爆发了。李嘉振臂一呼,现场一呼百应,纷纷激动地举起手来,“给我一个臭鸡蛋。” “我要一篮子烂菜叶。” …… 有哪个夏人没受过战乱之苦。 又有哪个人能拒绝亲手报复胡人的诱惑呢? 不能。 虽然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但是在坐的所有人,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被胡人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而无法反抗的屈辱岁月。 现在的呼延赞,那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仇恨的凶光。 臭鸡蛋流星赶月般精准打在呼延赞脑壳上。 烂菜叶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 还有坏苹果,烂李子,和堪比生化武器的臭咸鱼。 一时间,污水共长天一色,臭蛋与咸鱼齐飞。群情激奋,骂声响穷朔州府衙。咎由自取,惨叫声断猪圈内外。 “啧啧,活该!” 宋莺时一转眼就看见李嘉美滋滋地推着小车穿行在人群里,身手矫健,动作迅速,没一会儿功夫,食堂那些待清理的厨余垃圾都成了他口袋里的铜板。 “不愧是你!”为他 分卷阅读69 点赞。 现场乱糟糟地,宋莺时失笑摇头,她也不是那迂腐不堪的老顽固,让大家出出气也好,还能增产创收,她看了几眼,就退回了自己的书房。 宋莺时手中握着那支白羽箭仔细端详。 这是她情急之下射出的第二只箭,在一拳锤昏呼延赞后,宋莺时又悄悄把它收了起来。 第一支箭,召唤出了北胡皇子呼延赞。 第二支箭,无声无息的在匣中躺了快一天了。 这是为什么? 难道这穿云箭也像放大招一样,有技能读条时间吗?她正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忽然,她看到白羽箭原本反射锐利冷光的箭刃闪出一瞬的亮光。 然后明明灭灭,起伏不定。 最后像垂垂老矣的落日余晖一样,越来越暗,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微风拂动树影。 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赞儿在挨揍。 嘿嘿! 感觉我自己是个超级理想主义的人,巨讨厌英雄末路这种悲惨剧情。大英雄就应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晚安!拜拜!明天见! 第36章 起风了,吹灭烛火。 自窗外袭来的狂风把书桌上的一应杂乱之物都吹倒,宣纸被吹散,白玉蝴蝶般呼啦啦飞起,凌乱地落了一地。 宋莺时赶忙关上窗,重新点燃蜡烛。 她刚俯身想去收拾东西,就见满地白纸铺陈上,躺着个人。六七十岁,头发杂乱,僵硬地横躺在满地白纸上,闭着眼不省人事。 月色惨白,更衬托的他面无血色。 宋莺时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把手放到他鼻端去探这人的呼吸,好在虽然呼吸微弱,但这人还是活着的。 她脑海中叮咚一声提示音响起。然后肉脸少年捧着又大了一圈的胖脸旋转洒花,声音欢欣鼓舞,高兴坏了。 [五星名将:许冲] [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恭喜主公收获五星战将,激发限定任务一:救治许冲老将军,建立朔州军事防御系统。] 她连夜找来医生救治。 “失血过多伤及根本,只能慢慢温养。” 随即大夫开了一堆龙飞凤舞看不懂的药材,里面有的药寻常,后山就能采摘,有点却极其稀有,都是被达官贵人才有,市面上难寻的珍藏。 李嘉一看就直皱眉头:“兵荒马乱的,到哪儿找这些东西?” 虽然这些宝贝药材很难找。 但是宋莺时胸有成竹丝毫不慌,“早先我那些善良大方的老哥哥们不是送了一堆好东西嘛。” “老哥哥?”李嘉疑惑,片刻后一拍脑门,高兴道:“不错不错!都在库房放着呢!” 连夜,几个人呼啦啦往府衙库房去,锁了几个月的库房得以重见天日,不大的库房里密密麻麻堆积着几口大箱子,宋莺时为了懒省事儿,吩咐人把大大小小的锦盒都丢了,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一齐塞到了防水防潮的箱子里。 宋莺时一掀盖子,大夫差点没惊得晕过去。 箱子里拇指粗的人参塞的满满当当。 宋莺时还在一个又一个的开箱子,各种叫的上名叫不上名的珍奇此刻像菜市场三文钱一兜的大白菜一样堆积成小山,她就像是菜市场上极力促销的菜贩子。 “这个能用吗?” “人参多来点儿吧!” “再要点虫草不?” …… 宋莺时真心诚意地又一次感谢亲爱的老哥们。 他们早被洗去记忆随机投放,开始新生活了。 不知道在北胡过得怎样。 有没有遇上熟人,有什么被人审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有没有被当成两面三刀的墙头草…… 真替他们担心啊! 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 有良药,有良医,许老将军的病情日渐好转,第二天就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一封家书传到衡城,随书附赠宋莺时的一点小心意,是呼延赞那一身衣物、玄甲和□□,有这个三皇子做人质,料想胡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东边日出西边雨,这边一派欢欣鼓舞,那边呼延赞的日子却过得是愁云惨淡。 他第一次越狱失败,正被押送进大堂等待审讯。 两旁杀威棒敲击出骇人声势,不像被战争消磨锐气的败兵游勇,朔州城里的士兵一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壮小伙。 上首宋莺时姗姗来迟,她根据许老将军的指点,简单修缮了防御攻势,在几个百十关隘邀公输世家子弟们修筑了攻击的机械。 正是因为测试机械战力,所以不在府衙。 却不想,呼延赞竟趁这个功夫偷偷越狱。b 分卷阅读70 r   宋莺时刚坐定,端起茶盏还未移到唇边,就听下面那个莽夫在那只哇乱叫。 “夏朝猪猡,小白脸,矫情鬼!” “乘机偷袭的无耻小人,你敢不敢真刀真枪的和小爷干一场?” 宋莺时睬都不睬,自顾自喝茶。 白日实在太忙,连口水都没喝上,于是一连添了三次茶水这才停下来。那厢呼延赞已经骂得口干舌燥了,望着他悠然放下的茶盏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双手被捆,双脚被绑也不能阻止他暴揍这人的冲动。 可惜连日的猪饲料投喂显然不足以让他保持巅峰战力,刚咆哮着扑过去,想给他一记铁头功,就被宋莺时瞅准时间一拳放倒。 不愧是五星战将,正义铁拳暴击下,也只是晕了半刻钟。可惜,他饿了三天,老虎都饿成了病猫。 宋莺时赢了,还要杀人诛心。 “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 “唷,偷来的这身仆役服还挺适合你的,你就留在我身边当个倒恭桶的勤杂工吧,做五休二,食宿全包。 另外说一句,你的那套盔甲,已经被我寄送到衡阳城里,若是有人轻举妄动,我送的就不是头盔,而是头颅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呼延赞在那儿嘎嘣嘎嘣咬了半天后槽牙,低下的脑袋此时必定在疯狂大脑风暴,在敌我双方的迥异局势下,认清现实,放弃幻想,屈辱地低下头行了个不端不正的作揖礼。 宋莺时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欠收拾,好好说话他不听,非得揍踏实了,才能听得进人说话。 上工第一步,职前培训。 为了防止他伤人闹事,宋莺时特意让他带上了手铐脚镣,这个平日里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北胡三皇子,终于体会到了阶下囚的滋味。先学礼数,请的是最能挑刺儿的教养嬷嬷,稍有不对,一戒尺就挥下去。 想来,这肯定是呼延皇子这辈子,头一次吃女人的戒尺。 每每宋莺时扭头去看,都能自他的眼中看到蚀骨的屈辱和愤恨。 快乐加倍! 他天资聪颖,在嬷嬷的戒尺调.教下,没两天就成功出师,表面极具躬匠精神,逢人就鞠躬,礼数从不错,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嘛,这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卧薪尝胆能屈能伸的心性,倒叫宋莺时高看他一眼,转头就吩咐守卫暗中加强看守。 林蔚头一次见活着的北胡皇子,跟打了鸡血一样,文艺细菌按捺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展示她精湛的画功,硬是以呼延赞为原型,创造出专为其量身打造的连环画。 《北胡皇子闯异世:我在大夏当小厮》 第一部 绘声绘色的描写了他是怎么被小王爷江霜序一拳放倒并活捉,又是怎么被其人格魅力所折服,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地,甘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只愿陪在小王爷身边,做牛做马,甘之如饴。 简直鬼扯。 而且疯狂夹带私货。 宋莺时翻了两页,就红着脸放下书。 介于这极其标题党吸引眼球的名字,加上画师林蔚的大名,书店都买疯了,这画册在朔州城里疯狂传播,一时间,大街小巷都能看到有人捧着连环画在看。 不管是有学识的书生文人,还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庄稼汉,都能清清楚楚的看懂画了什么。 谁也不会想到,《北胡皇子闯异世》竟被林蔚硬生生整成了连载,上下册都不够她发挥,陆续出版了《我在大夏睡猪圈》《我在大夏刷恭桶》《我在大夏……》等数十册,用现代时髦的话讲,那就是家喻户晓的国民大IP。 林蔚本是一时兴起,这会儿也受到了连环画大成功的启发。何不把全民教育,借助一本本浅显易懂的连环画的形式传播下去呢? 借着这股春风,朔州城的文化产业蓬勃向上,全民读书渐渐成了一种时尚风潮。 这事儿先按下不表,宋莺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让她一笑而过的连环画竟立了项大功。 呼延赞是谁啊? 手拷脚镣能困的住一颗向往自由的躁动的心吗?绝对不行啊,在得知第二天就要正式上岗接受全府衙的恭桶事业后,呼延赞连夜溜了,拖着承重镣铐翻墙越狱。 刚爬出墙头没走两步。 前面就是夜跑终结者,美食一条街。 他迎面和卖夜宵吃烧烤的热心朔州市民们撞个正着。 有赖每日翻一翻的连环画帮助。也怪他这满头小脏辫,一脸倒霉样的独特长相太过明显。呼延赞分分钟被火眼金睛的小商贩们认出来。 可怜的呼延赞头一次感受到自己在异国他乡竟有如此人气。 俩眼冒精光的小贩们摊子也不看了,生意也不做了,当场一涌而上把他扭送府衙。 呼延赞的第二次越狱,失败。 第37章 呼延赞不愧是北胡最受宠爱的皇 分卷阅读71 子。 越狱失败的当天晚上,三拨人齐聚府衙,全是红名刺客,刺耳的提示音震得宋莺时脑袋发麻,早早布下暗卫,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波是卧底,是漏网之鱼,被宋莺时不动一兵一卒全给抓进了社稷图中,至此全朔州城的隐藏炸.弹全部被送走。 第二波是来暗杀的人,许是他的哪个兄弟派来的,一进屋就被迷烟放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第三波这才姗姗来迟,错过一场好戏,只看见满地狼藉,还有一动不动像躺尸的许多人黑衣人,着实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被团团围住,瓮中捉鳖。 ……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什么叫送菜上门。 宋莺时来者不拒通通笑纳。 当晚清点人数,给北胡王庭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书信,首先表达了慰问关怀,让可汗放心,你儿子在我这儿好吃好喝的接受劳动再教育,几天时间,胖了三斤。前来投奔的各位壮汉个个身强体健很适合搬砖,即将前往搬砖盖房的工地继续发光发热,最后力邀更多不怕死的壮汉再来朔州做客。 有多少,要多少。 本来还发愁这封信怎么送出去,第二天信差就自己乖乖送上门。 北胡人很是能察言观色,前一晚上派去的人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影,第二天,就派遣了外交使节彬彬有礼地过来拜见。 来人正是和朔州打过几次交道的耶律蛮。 他穿着十分正式,只带了一列不足百人的护卫,外加两车银锭,入城前乖乖的把武器上交。 十分懂礼数。 许是江霜序爱美人的色鬼人设立得太过成功,随军还送来两个美人,个顶个都是深邃眉眼身材火辣的大美人。 对此宋莺时笑眯眯,委婉道:“来就来嘛,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多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眼疾手快地吩咐卫队拆卸入库,姿态自如,行云流水,动作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耶律蛮再一次踏足这片土地,他可是半点小心思都不敢有,朔州地邪啊,这个笑面虎小王爷更是邪到离谱,他不求建什么奇功,把自己和王子殿下全须全尾地带回北胡就是他此行的唯一目标。 耶律蛮随着江霜序一起入城。 他心中暗暗惊叹,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旗迎风招展,满街飘着食物的馥郁香气,小孩子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坐在路边玩他们自己的游戏,茶楼酒肆,说书先生用洪亮又沧桑的嗓音说着历代传奇。 街上,耶律蛮目之所见的所有夏朝人都昂首挺胸,他们早先鄙夷不屑这群被打断了骨头的夏朝懦夫,如今士别三日,也得刮目相看。 无论是少年,还是佝偻大爷,个个眼中有光,瞧着北胡打扮的士兵队列也丝毫不见惧意,反而摩拳擦掌,伸进菜篮子里的手蠢蠢欲动,要不是顾及着旁边笑眯眯的小王爷,手里的白菜豆腐立马能向胡人的脑袋发射。 开玩笑,连北胡三皇子都打了。 区区几个小兵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玩儿! 穿过行人如织的中正街,到了府衙门前,江霜序就在这里接待远来的客人。食堂的大师傅早早开始忙活,阖宫阖府都在为这场宴会忙活,呼延赞也不能闲着,他被打发去打下手,一道道菜肴流水般传入席间。 菜肴都是大师傅的拿手菜:土豆炖牛肉,金丝土豆饼,酸辣土豆粉,土豆大盘鸡,鸡丝荞麦面,花生酥饼……全是扎扎实实量大管饱的硬菜。 耶律蛮一行人吃得满嘴流油。 菜肴过于优秀,他们都快忘记自己参加的是个无比危险的鸿门宴了。 好在一架黑洞洞的大炮及时提醒了他们。 这家伙窄口大肚子,通体乌黑,精铁铸造,下面搁着滚轮,太过沉重,以至于压得木质地板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这是?” “这是火炮吧!我见过这玩意,一发炮弹能把人炸成碎片。” 北胡人在战场上吃过这玩意儿的亏,也都知道它的威力,不由自主地往后躲,屁股钉在座椅上,身子不断往后仰。 心里暗骂:这个笑面虎江霜序属实是个疯批。 宴席当场竟然推出火炮,他想干什么? 把所有人都炸死吗? 很快,随着一个熟悉身影的出现,他们知道了这个疯子的险恶用心。 呼延赞穿着后厨小厮的青色棉袄,一脸懵逼地被推到众人面前。他手中被塞了半截香,后面的几个小厮一个劲儿催促他上前,逼迫他去点火炮前露出的那半截引线。 耶律蛮见状,恍如看到了阎王爷的催命符。 吓得肝胆俱裂,他惊呼出声:“殿下不要!” 转头望进江小王爷似笑非笑的眼瞳,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疯子! 这个 分卷阅读72 江霜序疯了! 他竟然让堂堂北胡皇子去点火炮引线,他想干什么,他疯到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了吗?耶律蛮的大脑飞速运转,开阔的大堂前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中间呼延赞的身上,他孤零零立在大堂正中。 不对! 江霜序这种聪明人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据说有的火炮会反向炸裂,这引线点燃,炸死的只会有一人。 三皇子,呼延赞。 耶律蛮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开口:“不如由我来代劳。” 他哆嗦着上前接过那截已经烧了一半的香,香灰掉落在他手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全神贯注只集中在那截引线上。 他把呼延赞推开两三米远,这才抱着舍身成仁的死志回到火炮跟前。 刚想点火。 却不想一道声音打断他。 “小胡,你躲你们远干什么,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耶律蛮不知道他口中的小胡是谁,诧异抬头,还以为是江霜序找了旁人来干这危险环节,却不想一抬头,只见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呼延赞身上。 小胡,小呼。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空气凝固,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眼神里带着刀子,气氛箭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随时能掀桌子大干一场。 在夏人主场,他们自然无所畏惧。 可北胡人在屋檐下。 本就只来了二百多号人,赴宴的只有几个品级高的将军,还都被缴了武器,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是打起来了,只有一个结果——全军覆没。 权衡利弊后,耶律蛮自牙关挤出破碎的字来:“小王爷,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江霜序直截了当不客气:“我要北胡归还所有虏去的夏朝子民。” 区区奴隶,耶律蛮点头:“可以。” “我还要签订合约,两国停战十年。” 耶律蛮眼睛咕噜噜一转:“可以,但如此大事,毕竟关乎两国,我区区小卒做不了主,不如请王爷移驾,与可汗共同商议。” 这小词儿拽的。 宋莺时都听笑了,他也不多说,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自首位来到耶律蛮身旁,不容置疑地自他手中拿过那截快烧完的香。 一手拽住呼延赞的手,火星慢慢凑近引线。 耶律蛮见状慌了神。 “慢着慢着,您别冲动。” “有话好好说。” “咱们还有的商量。” 他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江霜序却面色淡然,丝毫不慌,他手中拽着的那只手在剧烈的哆嗦,出了满手的汗。转头看去,前几日还嚣张到不可一世的人,这会儿面如土色,已然是怕到极点。 人都怕死,尤其是炸死这种惨烈死法。 引线点燃,火光入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 一时间在席间的胡人都被这闷雷般的响声吓呆了,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失手打翻饭菜。 他们的狼狈表现笑料十足。 不少人都憋不住笑出声。 “真没见识,爆米花而已,看把他们吓的。” “也太胆小了吧!” 随着轰鸣声停止,浓郁的谷物香一瞬间在整个大殿上蔓延开来,金灿灿的玉米花在布口袋里满的都往外溢。 宋莺时丢了香柱,哈哈大笑:“耶律将军不必紧张,这是我城特产,爆米花,爆炸的爆。” “口感酥脆,别有滋味,走的时候一定帮我为可汗稍上一些。这东□□一份,别的地方可没有。” 耶律蛮脸都被吓绿了,抚摸着惊魂未定的小心脏木呆呆地点头。 用火炮做吃食,你可真够彪的。 这边刚平复情绪,就听江霜序说道,“将军莫怕,江某最擅长以理服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尺,人若犯我分毫,我分毫必争。” “这小火炮个子矮威力小,只能当个乐子耍玩。想必将军进城时,也看见城楼上那二十门大炮了,不妨猜一猜我的大炮射程几何。” 耶律蛮悚然一惊,这才回想起城楼上那些黑咕隆咚不甚起眼的窟窿。 里面藏着的,竟都是大炮! 他讪讪笑了笑:“王爷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答应你的事,我耶律蛮一定做到。” “至于这停战协议……” 江霜序哥俩好地拍拍小胡的肩膀,温和道:“停战协定,兹事体大,我同意两国共同商议。但首先,归还我朝子民之事不容拖延。北胡何时送归我朝子民,我便何时把贵国皇子交还。” “这儿还有书信一封,还要劳烦耶律将军跑一趟。” 吃了顿宴席,江霜序又成功发展出一个好老哥,不仅亲自送耶律蛮出城,还给他收拾了一大兜的爆米花,更是站在城楼上亲自目送他们离开。 可惜耶律蛮急着开溜 分卷阅读73 。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江霜序身旁那数不完的黑衣大炮震慑住了。只觉得江霜序的眼神儿扎人,是口蜜腹剑心机深沉的笑面虎,彻头彻尾的疯批野心家。 这个朔州城,他是多一秒也待不下去。 第38章 北胡王庭,盛宴落幕,杯盘狼藉。 呼延吉坐在首位,姿势不羁,半阖着醉眼看庭前歌舞。这位率领部族南征北战数十年的可汗已然有了白发,可他的眼睛依然锐利,他垂手搭在腿上,随着歌舞声打着拍子,看似无比慵懒,余光却时不时看向外面天色。 漫不经心的动作透露出些许烦躁。 他坐在高且宽的王座上,腿边跪坐着两个柔美的夏人女奴。两人眉眼一模一样,满头乌发被编成小辫子,面纱遮住半张小巧脸庞,身上的布料却少的可怜,露在外的肌肤白的发光。 一个捧着酒壶为他斟酒,一个用纤纤玉手破开玛瑙色泽的葡萄,剥去皮,喂在呼延吉的口中。 她们俩个是几个月前自汸城被虏来的,幼时生活在家底殷实的小富之家,可惜乱世,战争与苛政一茬一茬的剥削生机,数□□,父母亲人皆已在战乱中殒命,只剩两姐妹相依为命。 后来两姐妹被虏来北胡蛮子的王庭,凭借美貌被挑选成为可汗身边的奴隶。 姐姐被赐名卓依,妹妹叫卓艾。 两人虽是奴隶,却从未想过逃跑。 这世道,面容漂亮的柔弱女子,去哪里还不都一个样子。都是依附男人过活,与其依附于一个贩夫走卒,到不如依附位高权重的大王。 天色暗透了,明月苍凉,晚风吹度牧羊人断断续续的短笛声,也送来一阵哒哒马蹄声。 呼延吉拂开两人站起身来,正看到垂着头走进宫殿的耶律蛮等人。人群里没有呼延赞的身影。 他等了一整天。 只等到一个坏消息。 * “归还奴隶?呵!” 呼延吉气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一抬脚踹翻矮桌,满桌狼藉杯盏连带着汤汤水水全都抖落,葡萄顺着高台玉阶滚到殿下,吓得两个婢女瑟瑟发抖。 阶下耶律蛮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呼延吉生得粗犷,粗眉蹙起,怒目圆睁,活似罗刹恶鬼。他手底死去的胡人夏人数以万计,比之恶鬼也不遑多让。 大殿空寂,只听得他愤怒的粗喘。 殿外弦月缓缓升起,幽咽狼嚎声断续。 发了一通气的呼延吉仰面靠在王座上,却似突然看开了,挥手叫众人起来。 他捡起酒壶,仰着头,酒液自壶口倾泻,一半流入他口,更有大半顺着脖颈洒在了衣襟上。他全然不在乎,反手揽住卓依,把她带到王座上,扣在他怀中。 众目睽睽。 呼延吉掀起怀中人的薄纱裙,生着厚茧的手掌顺着细腰蜿蜒探去。女人并不挣扎,顺从地向他倾身。卓依满面潮红,眼中写满仰慕,她羞涩地把脸埋在大王怀里,完完全全是臣服的姿态,这让她忘记了国仇家恨,也抛去了羞耻羞涩。她这般顺从,却促然被粗暴的抓住头发。 呼延吉口中称赞:“好姑娘。我该奖励你。” 他眼中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冷冰冰似乎看向一个归属于自己的漂亮物件,一手动作凶狠的扭住她的发丝,把她整个人扯得抬起头。头皮传来的锐利痛苦如同针扎,卓依面容痛苦的扭曲,却丝毫没有挣扎。 呼延吉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另一只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语气平和:“我就奖励你重回故土吧。” “最坚固的堡垒,只能从内部攻破。” “你是个聪明姑娘,不需要我提醒什么,去吧!” * 两日后,江霜序率领部下去城外十里亭接被俘虏的夏朝子民回家。 四千余人手戴镣铐,脚戴脚镣,几十人一列被同一根绳子串连,由身后的胡人骑兵驱赶着往前走,都是粗布麻衣残破不堪,只能勉强遮挡,在这个深秋时节,胡人已经穿上皮袄,而他们却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早被积年累月的尘土污渍染成灰黑色。 这情景,看得人几欲流泪。 不少士兵看着发须皆白的虚弱老人,和那些豆芽一般瘦小的孩子都湿了眼眶。 深秋风魔啸叫。 宋莺时也不忍把这么多老少拒在门口一个一个查验,她知道胡人没那么好对付,既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还把人送来,就一定埋了钉子。 只等后面,冷不丁蹿出来扎她一下。 士兵们帮助老百姓卸下桎梏,带领他们入城,时间紧急,只做了简单区分,看起来虚弱拖着病体的分为了一波,身体强健无病无灾的分为另一波,又按年龄和性别做了简单区分。 由李嘉登记,分配去暂时的落脚处。 宋莺时见没闹什么幺蛾子,也说到做到,把通过劳动再教育吃胖五斤的呼延赞归还给胡人。 分卷阅读74 双方商议,半月之后,同一地点,共商和谈。 * 四千多人不少个小数目,这么多人,要吃饭,要喝水,要住房子,要有地方安家落户。 这要是搁其他城邦,绝对是笔不小的支出。 好在朔州城如今富庶,吃喝方面,真不叫人发愁。灾民入城后,先呼噜噜喝了一顿稠得能立住筷子的玉米糁粥,喝完一碗还能再续,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的肚皮胀起。 然后有人拿来干净衣服,当晚,所有人舒舒服服地住进盘了火炕的通铺房里。 别说四千人,就是再来四千人,宋莺时也有把握能叫每个人都吃饱喝好不挨冻。她现在就像是个低调的土财主,粮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百业复兴广积钱财,在别的地方都吃紧恨不得勒紧裤腰带过活的情况下,她只觉得吃饭的人口太短缺。 与其放在仓库里把新粮放成陈粮,还不如被人吃到肚子里实在。 朔州城现在是处处需要人。凛冬将至,棉纺织厂里忙的热火朝天。狼烟四起,修筑防御塔工事不容放松。 这四千多人休整了几日,摆脱奴隶身,领着新编撰入籍的新身份走上各行各业。有的人,振奋于获得新生,带着蓬勃朝气开始创造新生活。也有靠着溜须拍马曾在北胡踩着别人往上爬,当二主子的人,这会儿跌落为平民,还心心念念想着北胡,只盼回去再当条狗。 宋莺时在社稷图里看着这几十个闪烁的红点。 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哪朝哪代,都有这样贪生怕死,卖国求荣的贼子宵小,别看他们跳得多猖狂,他们的下场是注定的,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她悄悄动了些手段,顺水推舟地把这些人调到城中,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看这些人想做什么,能掀出多大的浪来。 这些人中有个姑娘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个美貌一骑绝尘的漂亮姑娘。 温柔如水,善解人意,干活麻利,长得还贼俊,说话轻声细语从来不大声,两个人的活她一个就能全部干完。 怎能不招人喜欢! 于是,刚到城中没两日,就经人引荐,顺利通过层层选拔,获得了朔州府衙洒扫丫鬟的上岗机会。 宋莺时在府衙第三次偶遇这个红名闪烁,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柔弱姑娘时,终于有所顿悟。 她看着这姑娘闭月羞花的精致面容,含羞带切的娇羞表情,还有那轻轻跺脚,掩面跑开后又刻意凹出角度的回眸一笑。 哦豁!美人计! 第39章 美人如花。 可惜满府衙找不到一个惜花之人。 卓依先是在食堂给大师傅打下手。 食堂是个好地方,全府衙的人都吃食堂饭,这要是一包毒药下去,整个朔州城里的官爷兵爷都得去见阎王爷。 大师傅三十多岁,家中有妻有女家庭美满,中年幸福胖,圆圆的肚腩格外有优秀厨师的说服力。他手艺精湛,做菜一绝,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仿佛处身于他大展拳脚的战场,满眼都是土豆地瓜,油温火候,适时舞勺掂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卓依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站在他面前,他完全视而不见。 姑娘见他自顾自沉浸在做菜的乐趣里,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她自幼美貌,还没被如此彻底的无视过,沉着脸撇撇嘴,下一秒却娇柔地惊呼出声:“啊!我的手。” 她笨拙地撂下手中菜刀,削葱般的纤纤细指溢出一串血珠,映衬这她雪白的指尖,犹如白雪红梅,有种独特的破碎美感。 见大师傅终于闻声看过来,卓依立即调整好状态,蹙着眉,把指尖含在樱桃唇瓣里,舌尖轻轻舔过手指,柔声道:“我没事儿,只是个小伤口,我还能干活。” 说着露出个柔弱又坚强的倔强笑脸,拿起菜刀就要继续切菜。 “慢着。”大师傅皱着眉头出声。 卓依低垂着头,被垂发遮住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就知道,男人最吃这一套。 下一秒这个男人肯定会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让她放下手中工作好好休息,然后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打破僵局,展示自己的柔弱善良,恭维男人的体贴温柔。 “把菜刀放下。离开我的菜板。” 卓依听话地停手,乖巧柔顺,小绵羊一样。 “今天的活不要干了,明天你不用来厨房工作。”话是这么个话,可卓依听着,总感觉怪怪的,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她预想的有些出入。 大师傅常年在灶台边打转,被油烟熏的面如黑铁,这会儿已经气的面色铁青,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就事论事,不对这个心术不正想靠漂亮皮囊矫情作妖的姑娘说出更难听的话。 “进厨房前,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留这么长的头发,还耷拉下来,披头散发疯婆子一样,你是觉得自己很美吗?” “老大一个人了,切菜还能把 分卷阅读75 手切到,蹭破点皮,还在那嗦咯手指头,恶不恶心啊你!舔完还不洗手,就想碰我的菜,就没见这么不讲究的。” “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厨房。” 大师傅挥手把她往外赶,门板在她面前啪得一声关闭,紧闭的门板中传出最后一句: “既然要干活就踏踏实实好好干,别生那些花花肠子。你那套在别的地方好使,在我们府衙,没用!” 一语成谶。 卓依在被灰头土脸地赶出厨房后,又重振旗鼓,毛遂自荐去了工部。听说这里都是些呆头呆脑老大岁数还找不到媳妇的单身汉,依她的经验,应该很好攻破。 到时候小意温柔,套出关于城楼攻势布防的情报送回北胡。 她想得很美,可惜高估了自己。 一个个大好青年,五官端正拿着铁饭碗的高技术人才,为什么娶不着媳妇,那是因为遇不到漂亮小姑娘吗? 才不是。 工科老哥沉迷机械,画起图来如同打了鸡血,为了完善机械可以废寝忘食,半夜做梦都是肝图纸,更何况现在是全城加固防御攻势的关键时期,他们满脑子都是机械的战斗力和薄弱点,别说是一个卓依站在他们面前,就是再来十个,一百个,在他们眼里那也都只有一个身份:送饭的小丫鬟。 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 一个个都是凭实力单身。 卓依连着送了两天饭菜,府衙工地两头跑,每天搬着沉重的食盒爬上几十阶台阶的城楼,给他们挨个盛饭盛汤端茶倒水,结果人家连自个的名字都不知道。表面上是木讷腼腆的呆头鹅,稍稍一碰他们的机械,个个原地暴走,变身疯狗,完全没有半点君子之风。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卓依饱受打击。 在经过了接二连三的挫败之后,她终于把目光放到了朔州城主,小王爷江霜序的身上。 江霜序是个传奇人物啊!名声响亮,她在北胡时,就听说过这个人,虽然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人,却坐镇朔州府,没让一个胡人踏破城关。 别管是大将军,还是小王子,敢去朔州城找不痛快的,通通铩羽而归。 这样一个风流人物,却有个致命弱点。 太过风流。 只要是美女,就没有他不爱的,不管是何人怀着何种目的进献的美人,都被他收入府中,据不完全统计,他后院里一茬又一茬接纳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对付这样一个色迷心窍的纨绔浪荡子,卓依有足够的信心。 卓依当了偷藏的金钗,置办了一身如薄雾般轻盈的白纱裙,做好充分准备,准备憋个大招。 当晚,月明。 宋莺时早早躺床上梦周公去了。 这时节天黑得早,油灯昏暗,干不了什么事儿,又缺少娱乐活动,所以他也入乡随俗,习惯了早睡早起。 窗外风吹叶声飒飒,正好助眠,她本来都已经睡着了,偏偏屋外不知是哪个初学者在弹琵琶,好端端的曲子弹得支离破碎,时不时还搞出几声指甲划拉桌面般刺耳的噪音。 扰人清梦。硬是把她从梦中烦醒了。 宋莺时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一骨碌坐起来,黑着脸哗啦一声推开窗户。 窗外枯藤老树下,鬼影弹琵琶。 黑发披散白衣垂地,指尖僵硬地拨拉,琴弦呜呜咽咽,轻如风嘶利似鬼啸。忽然一阵狂风起,那人缓缓抬起头。月光下一张脸惨白惨白,隐隐透着些青色。没有半点血色。 大半夜的,好悬没把她吓出心脏病。 宋莺时定睛去看。 不是女鬼。 这不是那个热衷于作妖的北胡细作嘛! 大半夜不睡觉,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 卓依为了凹温婉淑女的人设特意换上白纱裙,踏着月色,抱着琵琶,来到江霜序屋外窗下。她计划的挺好,等他听到美妙琴声,一推窗,就能看见月光下一身轻纱弹琵琶的自己。怎能不惊艳!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妲己上身,褒姒在世,就是来颠倒众生,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偷心贼。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人算不如天算。 她刚找了个月色清晖满洒,氛围感拉满的古树下,刚弹没两下,起风了,八级狂风。 她精心打理的长发被吹散。纱衣美则美矣半点不挡风,小风一吹,四面透风,大风刮过,冻成冰棍。就这艰难的工作环境,卓依还牢记初心,不忘使命,伸出冻得鸡爪般僵硬的手指头,迎着寒风,面向窗棂,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努力拨拉琴弦。 琴声从原来的流畅,到后来逐渐敷衍。 琵琶声一直被呼啸风声压着,隔挡在窗外,半点没有传到屋子里的宋莺时耳朵里。 直到两小时候后,卓依已经快被冻成冰了,抖动成秋风中一片随时可能被吹破碎的枯叶。她脑袋昏昏沉沉,神智都不清醒了,完全凭 分卷阅读76 借意志在弹琴,弹出的旋律好赛小河沟里□□叫,高柳深处乱蝉嘶,破锣乍破,滚水迸射,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絮絮哭嚎般的幽怨之情。 这时候,风终于停了。 第40章 虽然卓依这姑娘带来的没有惊艳,全是惊吓,但是怜香惜玉的江小王爷还是被她这般用心的表演打动,打开房门放她进来。 假的,骗人的。 毕竟宋莺时也是一直注意着这姑娘的动向,处处碰壁,屡败屡战,与其让她四处流窜祸害其他人,还不如就放在她身边,看看她还能整什么花活。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不如贯彻到底。 卓依整个人都冻麻了,又累又困,强打起精神来,准备施展浑身解数把他拿下。 屋里温暖,她用手揉搓冻僵的胳膊,整个人瑟瑟发抖,那双水眸潋滟生波,含羞带怯的媚眼暗飞,抿着樱桃小口,装的紧张又害羞的样子。 不过很可惜,宋莺时完全不吃这套。 大半夜的,有什么戏能不能明天再演?良辰美景,秋夜静谧,正适合高枕安眠,她干脆利索地往床上一躺,打着哈欠就准备睡觉。 独留卓依愣在原地,摸不清他的路数。 她原地踟蹰,不敢上前,手指解开衣服的丝绦,想了想又系上。 卓依到底还有点脑子,没有直接爬床碰瓷,而是两眼放光地盯上了床下脚踏。 那里铺着层长绒地毯,本来应该是夜里丫鬟伺候时躺的地方。宋莺时最厌恶这种封建恶习,自己睡床让人小姑娘躺地上,有个风吹草动还得爬起来伺候,多损啊! 这比最恶毒的资本家还能吸血压榨。 她重生大半年。 床榻下也空了大半年。 第二天如常起床,先赖会儿床,睡个回笼觉,再开始新的一天。没成想,她刚伸了个懒腰,夹着被子一翻身,床板吱呀呀轻响,床下幽幽传来一声嘶哑女声。 “您醒了吗?” 这女鬼还挺有礼貌。 宋莺时大脑迷迷糊糊还没清醒。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头颅慢慢自床榻下冒出头来,身体先于意识,她一脚蹬了出去。 蹬完听见一阵痛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坏了,这家伙是自个儿昨晚上从外面捡回来的北胡细作,大活人! 宋莺时早上闹了个大乌龙。 看着姑娘梳洗打扮后,擦粉也遮不住额头鼓起来的乌青大肿包,决定对她好点。 他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卓依是吧,你会弹琵琶,昨晚上是想来弹琴给我听吗?” 卓依弹了几首小曲。 这一次她发挥稳定,十指撩拨出荡漾柔音。 听得宋莺时昏昏欲睡。 当天,凭借精湛技艺受到江小王爷的赏识。 当晚,被请到寝殿为小王爷弹奏睡前曲。 接着,是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虽然每次都是弹完三首曲子就走,但毋庸置疑,她成了小王爷身边的红人。 一城之主,可比一百个打饭的厨子和搬砖的匠人加起来都有价值。 卓依首战告捷,作为王爷身边的亲信红人,出入寝宫如入无人之境,还真叫她找到了打探到一个好东西。 江霜序的身上一直系着一块白玉牌,平时藏在衣服里,垂在脖颈上,不轻易展露在人前,就连晚上就寝时也不摘下来。 令牌巴掌大,上面镌刻着古朴纹饰,正面用行书写着个清秀隽永的令字。 以她见多识广的丰富经验,和聪明机灵的脑袋瓜,立马展开联想,这一定是和传说中兵符虎符类似的重要印鉴——城主令! 这一晚,弹完琵琶的卓依并没有如往常般离开,她看着阖眼睡熟已经发出均匀呼吸声的江霜序,自怀中摸出了偷藏的小剪刀,她怀着忐忑心情,蹑手蹑脚地凑近,毕竟做贼心虚,干坏事前先轻声问一问:“殿下,殿下您睡着了吗?” 江霜序翻了个身,没有清醒的迹象,兀自睡得深沉。他胸前衣襟却因为翻身的动作而散开,露出那块白玉令牌。 卓依直感叹天助我也。 她野心勃勃的脸上闪过四个大字:“拿来吧你!” * 十五日转瞬即逝,到了两国和谈的大日子。 宋莺时久违地起了个大早。 她特意换上靛蓝朝服,圆领剑袖,腰束玉带,扒拉下常年不变的布发带,换上了个低调奢华也格外拔头发的紫金冠。 老话说了人靠衣装马靠鞍。 换了身新行头后,江霜序整个人丰神俊逸,气势十足。 她率领一众兵士早早等候在十里亭外。 等到日上三杆,再过一时三刻就该回程吃中饭的时候,他们才看到北胡人姗姗来迟。 其敷衍程度可见一斑。 更让人气愤的是商议如此大事,来人却并不是北胡可汗,反倒是个没见 分卷阅读77 过的青年人。 这人满头脏辫打结,落拓不羁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常服,简直像是在外奔波十天半月的苦旅人。 耶律蛮介绍:“这是二皇子呼延异。” “二皇子殿下是我们北胡最博学多识的人,他的足迹踏遍万水千山,曾远渡重洋,也曾上山下海,去过周边十数个大小国度。我们北胡以最大的诚意请二殿下与贵国商谈停战之事。” 说罢,他用手肘捅了捅呼延异的后背,见人不动,直接动手扯着他的衣袖往江霜序身边带。 动作轻慢,态度随意,可丝毫不像是对待他口中所说的博学智者二皇子。 那二皇子也是好脾气,半点不和他计较,不知道是本身心太大,还是已经习惯了,黑黝黝地眼瞳定定地盯着宋莺时,开口就是听不懂的句子。 叽里咕噜,不是中原官话,也不是北胡人的语言,倒像是学的乱七八糟的语言太多,或是受过什么刺激,导致语言系统混乱。胡言乱语。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 北胡人像是早就习惯了自家殿下的怪异举动,抱臂旁观,安静如鸡。 这边夏朝士兵见状都怒了,等了这么久,就等到个这。 这些北胡人就是故意的。 眼看几个夏朝小年轻气得火冒三丈,极力压制怒火,握着兵器的手指咔吧咔吧作响,耶律蛮见状非但不惧,还要火上浇油:“二皇子是可汗派出商议的使者,完全代表我们北胡的立场,小王爷怎么不说话,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我们万事好商量。” * 与此同时,一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正翻山越岭绕道急行军,为首的大将满头华发仍目光炯炯,正是缺席和谈的北胡可汗呼延吉。 不远处是屹立百年的朔州城,地处偏远的西南城角,防备松懈,光天化日之下,城门就大剌剌地敞开着。城门前,只有两个被太阳光晒得昏昏欲睡的小兵。 今日两国和谈,外面的兄弟跟着王爷建功立业出风头,留守在城里的人也有赏赐,城主府的卓依姑娘传城主令,邀全部守卫去聚丰楼吃席。 他两人岁数最小不能饮酒,被哥哥们留下执勤,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事。不曾想,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远处烟尘滚滚,正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北胡骑兵找上门来。 眼见敌袭,两个小兵脸都吓白了,手中武器咣啷掉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捡,屁股后面有狼撵一般屁滚尿流地逃进城门内。 城门厚重,两人合力也只是缓缓的合拢,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马蹄扬起的滚滚黄沙已然濒临城下。 生死当头。 两个小兵也顾不上其他,撒丫子就往城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尖叫,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呼延吉见状仰头大笑,催动□□马,一跃迈入朔州城内,身后骑兵队伍长驱直入,抖银.枪,亮长刀,准备大开杀戒。 第41章 城门大开,胡人的骑兵长驱直入,如潮水般漫入朔州城。此时正是正午,两侧民居飘荡着袅袅炊烟,街道上行人寥寥。 几个卖苦力的短工捧着饭碗蹲在路边唠些家长里短,见到来势汹汹的骑兵,吓地碗都掉在地上,没头苍蝇一般蹿到屋里。 瞬息之间,街道上的人全部变成了惊弓之鸟,飞也似的逃到屋中。门扉关的严严实实,屋里传来乱糟糟的响动。隔着单薄门板,似乎能听到那可怜胆小鬼惊恐的粗喘。 呼延吉嗤笑:“怂包孬种。”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街景。街道宽阔可以跑马,铺着层黄土。两旁屋舍林立,都是一般制式的三层高楼,看起来干净气派。 比漫天黄沙的大漠可要富庶多了! 可惜,过不了多久,这里就将变成又一座焦土荒城。 “父亲,儿臣愿为先锋。” 他身旁的大皇子呼延跺已经按捺不住杀意,两眼通红,抽刀在手:“这帮劣种活着就是浪费粮食,待儿臣去杀个痛快。” “好小子!” 呼延吉面带赞许,他看看麾下个顶个高大魁梧的兵士突然来了兴致:“今日围城狩猎,冲锋陷阵的个个都有赏,谁斩获的夏人猪猡最多,我封他个兵马元帅当一当!” 他此言一出。 好似在油锅里溅入一滴水,人群噼噼啪啪沸腾起来。个个杀意凛然,亮出手中兵刃,准备一较高低。呼延跺最先催马飞奔出去。他身后马蹄呼啸如同奔雷。一匹匹战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争先恐后地往城内冲锋,唯恐慢一步,叫别人抢了先。 两旁未来得及收起的果子摊被撞翻,翠绿果子哗啦啦滚了一地,重力悄然触发机关,被忽然冒出的地刺扎个对穿。 呼延跺察觉到不对,赶忙勒紧缰绳,可战马速度过快,马蹄收势不及,一脚踏在锋利尖刺之上,巨大的惯性把马背上的人直接甩飞出去。 他堪堪栽倒在路旁,脑子还是懵的,来不及反应自己是如何自马背跌落的,就看见了擦着脸 分卷阅读78 颊的地刺。锋利刀尖排成密密麻麻的刀阵,在正午阳光下闪着寒芒。 等待啜饮鲜血。 他惊出满脊背的冷汗,瘫坐在地,在乱糟糟的人喊马嘶声中转身回看。 原先安宁静谧的街道,已然变成了人间炼狱,绊马索,斩马刃,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地刺遍布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人仰马翻。到处都是鲜血,数不清多少马匹折断双腿,跪倒在地,徒然睁着泪眼痛苦嘶号。 原先还催促战马高歌猛进的同伴多半都同他一样头破血流倒在路旁,运气好的只是流血,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利刃砍断下肢,血流喷射而出染红周遭黄土。 风卷残云一般。 局势地覆天翻。 眼看折损了一小半的人马,呼延吉心在滴血,他当即想要断尾求生,率领部队掉头折返。却见刚刚还大剌剌敞开的城门此时紧闭,严丝合缝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城楼前不知何时飘扬起大夏的战旗,沉闷的鼓点急促敲响,滚雷一般响彻云霄。 为首坐镇那人,满头白发,精神矍铄,不见丝毫病态,正是身经百战,素有用兵如神之称的老将军许冲。 他身旁一排排披铁甲戴钢盔的夏人正列队立在城楼上,不知埋伏了多久。手中弓如满月,箭尖自上而下,对准街道上已然溃败地散沙一般的胡人。 箭矢纷飞,密如牛毛,急似骤雨,密密麻麻的箭雨自四面八方汇集,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罗网,罩在朔州城上空,压在胡人头顶。 白羽交错,杀气纵横。 呼延吉仰头看向死对头那张云淡风轻的褶子脸,气得几欲呕出血来。他一手扯过身旁已经死去的尸首挡在身前,就这样,还是被流矢刺穿手臂,他拖着肉盾,缓慢地往街边挪,试图把自己藏在暗处角落里。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再没有箭矢破空声,这才悄悄探出头来。 他逃的仓促,手边只有把匕首,预计先潜伏在暗处,悄悄杀个夏朝兵,然后再换上夏人的衣服瞒天过海逃出城。 可惜,刚一冒头,就被当场抓获。 本该在十里亭的江霜序已然回城,他端坐在马上,一张略显稚气的少年面庞此时绷得紧紧的,他身后是未消散的战火烟尘,夏朝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把失去战斗力的残兵败将用绳索捆束。 千万人中,他竟然目不斜视,一眼就看向呼延吉的方向: “呼延可汗,现在,可以商谈两国停战之事了吗?” * “尘埃落定,那个北胡细作怎么办?” 卓依被押解上前,她被真实战场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披头散发,形容癫狂,紧紧抓着那块白玉令牌,哆嗦:“别杀我!别杀我!” “嘿嘿,你们不能杀我!我有城主令。我有城主令。” “城主令?还有这种东西?”许冲疑惑。 “害!按我们王爷的话说,这叫府衙文创。”张青扶额,有些无可奈何道:“早些时候,那些豪绅巨贾天天上门给我们小王爷送东西,什么珠宝,什么字画的,礼物送了一大堆。” “我们小王爷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特意去找匠人刻了这么个东西。流水线生产,一批八十个,他给送过礼的,人手一个,把那帮孙子美得还以为得了什么免死金牌,那叫一个嘚瑟。” “笑死,根本没有用。” “该抓还是抓。” “所以,对待这种吃里扒外的狗奸细,该杀还是得杀啊!” * 这一战胜了。 压倒性的胜利。 以几乎为零的伤亡,换取北胡数千战俘,数百死伤。 可宋莺时心里闷闷的,并不觉得痛快。 俘虏们被押往地牢,战场上还遗留着断矢残肢,鲜血的腥气弥漫在街道上空久久不散,街道上的杀人机械拆除后,只留下满目疮痍,原先安宁街区已经千疮百孔,黄沙,马尸,变成暗黑色干涸血迹散落在街道四处,这里本应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园,如今却变成这么个鬼样子。 战争残酷,从来没有真正的胜者可言。 她只希望这一战能浇灭胡人自大猖狂的嚣张气焰,促使和谈顺利进行,两国不再受战争之苦。 夜幕暗下来,黑云低垂,倾盖在朔州城上空。不多时,天边一声霹雳响,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不约而至,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密密匝匝自天际坠下。狂风吹,浮烟落,水流冲淡街道上的血迹。雨后,空气中只留清新的泥土气息。 明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晚了,晚安大家~ 第42章 呼延吉是头号危险人物,被羁押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关着尤不老实。北胡雄倨一方,大夏懦弱怯战,他江霜序要想对他怎么样,也得掂量掂量两国影响。呼延吉自矜身份,半点都没 分卷阅读79 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要好酒,要佳肴,还想要漂亮小姑娘贴身伺候。 李嘉负责他的饮食起居,问言都快气炸了,面上扯着笑说:“稍等。”心里已经翻白眼,骂他是在想屁吃!等到下辈子去吧! 李嘉压根没想过把这老头的要求汇报上去,不用想,他猜都能猜到自家小王爷的态度。 这老匹夫属实狂妄,他还当自己是在北胡王庭中军帐里吗? 李嘉检查了地牢的栏杆锁链,堪称铜墙铁壁,以前是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杀人犯的,近段时间空置着,正好给他一个人住,宽敞,也不用担心他越狱跑掉。 地牢湿冷,他一秒也不愿多待,干完本职工作就麻溜离开盼着下班。 呼延吉也发现了,这小子就是个阳奉阴违的,表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啥也不做。他气得火冒三丈,各种污言秽语开始持续输出,从地牢环境骂到无辜看守,又顺着骂江霜序,一路骂到皇帝老儿……声如洪钟,气势汹汹,那张红脸盘气到青紫交加,胡子眼睛都吹气般飞起。 可惜这地牢里统共就俩看守,他吼再大声也没别人能听见。 两盘花生,一壶茶。 两个狱卒静静看他撒泼,只当个乐子瞧。 就这样继续晾了两日,呼延吉总算安静下来。 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王八,最开始确实挺让人省心,后来就觉察到不对,他也不喝水,他也不吃饭,问什么话都不回应,就面朝墙卷着被子躺尸。 负责看守的两个狱卒茶也喝不下去了,压低声音议论: “什么路数这是?” “不会是病了吧,老了身体弱,容易病,看他这样子,病的都爬不起来了。” “得了吧,这老头前两天生龙活虎可精神了,还喊着要酒要肉,吼那么大声,中气十足,比咱们都精神,他身体好着呢!” “那他这是……也不能不吃不喝啊,万一饿死了可咋办。” “还能咋办,只能去请李管事来,看王爷如何定夺了,”他撇撇嘴,有些嫌弃:“老大个人,还是堂堂北胡可汗,竟然也闹绝食。 跟个闹脾气的小娘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半点男子气概。” 耳听着狱卒议论,呼延吉默默转身,盯着狱卒离开的背影,心里暗骂:你懂个屁!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达成目的略施小计有什么可丢人的,这是策略。他就不相信江霜序这个小杂鱼还能眼睁睁看着他绝食饿死? 不能够。 他可是北胡可汗,他若死在夏朝境内,两国必有一场大战。三儿子耶律蛮必定率领大军压境,整个夏朝,数万平民都要给他陪葬。 这就是他的筹码,也是他的底气。 他想的也不错,江霜序确实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当即带着食物来到地牢。 宋莺时好言相劝,呼延吉油盐不进。 本来还以为要拉扯几番。 结果宋莺时不劝了,幽幽叹了口气,饱受苦恼的样子:“看来呼延可汗无人服侍吃不了饭,那只能请人来帮助你用餐了。” 正中下怀。 呼延吉暗暗攥着劲儿,只等有人进入牢房,他当即便暴起伤人,右手五指张开,鹰爪直取来人咽喉。他在常年战场行走,手生厚茧,武力高绝,有十足把握扼住这个杂役的喉咙,然后以这人性命作为要挟。 不求多的,只要让他脱离这个鬼地方,移送大理寺或是三省六部任何一个官府衙门。整个夏朝官海,处处盘根错节相互牵制,他江霜序不知深浅恣意而为,就是个不按条理出牌的愣头青。照他这初生牛犊不怕虎,三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呼延吉真担心阴沟里翻船折在这鬼地方。 这一击来得又快又急,虎虎生风,险恶无比。 不想来人反应迅速,比之呼延吉也不逊分毫,利索地闪身避过攻击,战斗意识极佳,不等他反应,侧身一脚飞踹,呼延吉被打得措手不及,原地扑街。 他膝盖压着呼延吉的背脊,直接把他怼得摔了个狗啃泥。 呼延吉挣扎着回头,想看看是谁生了豹子胆敢对他动手。 是许冲。 “你是自己吃,还是要我喂?” 呼延吉一辈子没受过的屈辱这几天在朔州城里受了个遍,兵败被擒已经够丢人的了,如今还被老对头压着打,奇耻大辱! 他屈辱地别开脸去。 许冲见他不说话,出手如电,体贴地帮他做了选择。还没等呼延吉感觉到疼痛,他的下巴已经被卸了,口水控制不住地滴滴答答流出。 他目眦欲裂,眼神能吃人。 许冲视而不见,一勺又一勺的用汤匙舀了粥,喂到呼延吉的口中。他动作缓慢,耐性十足,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寒夜。 那夜,他率队奇袭,一辈子被赞用兵如神,却抵不过造化弄人。寂静如死地的营帐里空无一人,转头就听到自外包围的冲天喊杀声。然后,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活着的 分卷阅读80 人,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一次次无望的冲锋,最后力竭倒下。 他失手被擒,北胡囚笼中,在屈辱愤恨中生不如死。他不怕睁眼时面对长鞭利刃,却害怕面对梦中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再也无法把他们带回去了。 * 等呼延吉吃饱喝足。 宋莺时搬起小板凳和他唠家常:“有什么困难过不去,非要寻死觅活呢?” “呼延可汗,一国之君,这权势荣耀都顶天了,若是再投次胎,可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待遇,轮回转世,变成什么东西都有可能。 变个猪狗骡马什么的,也算是造福社会了。 要是变成蟑螂老鼠,又脏又臭不说,还人人喊打。” 她说着抓了把瓜子慢慢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死了,一了百了,你那些孩子呢?会不会争权夺利打起来。你那些嫔妃呢?会不会放飞自我,为你开拓一片青青草原。你想过没有?没有!你只想到你自己。”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你要不大胆预测一下,你的哪个儿子会是最后赢家? 话说回来,你们父子三个都被我生擒活捉过,是战斗力太弱了吗?菜的不堪一击? 还是因为和我这朔州城风水不对付?你听我一句劝,这里的水太深,你们把握不住的,还是得让我来。” 呼延吉下颌撕裂般的疼痛,虽然已经安回去了,但说话还是困难。 他翻着白眼,嘴角抽搐,想骂人又张不开口。 这场聊天也就变成了宋莺时单方面气人。 “当然这些我都管不着啊。相识一场,你要死了,我一定亲自去吊唁,在你坟头吐口唾沫再走。” 一套亲手投喂再加嘘寒问暖的组合拳下来,成功把呼延吉气得出气多进气少,没坚持两天,主动提出要签和约。 两国停战十年,互不干涉,互不侵犯。 签订和约只有一个条件,他是一国之君,就是被俘虏,也只向夏朝君王折腰。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一百个小可爱关注这篇文了,好激动!开心开心!谢谢大家的喜欢!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43章 诸侯王非诏不得入京。 所以宋莺时特意绞尽脑汁编了封奏折,陈述了北胡犯境,朔州奋力抵抗,不仅反杀成功,而且活捉可汗的事,当然中间省略了钓鱼执法的内容。 在呼延吉愤愤不平地被迫签下停战和约后,由许老将军押解入京。临行那日,万人空巷,全城的人都涌到中正大街前,既是为围观这个北胡可汗啐一口唾沫,又是自发地送许将军进京。 十数年了! 被北胡骑在脖子上压抑了十数年了。 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一吐这胸腔里积压了多年的屈辱郁闷之气。街道上,老老少少围在街两旁,一双双带着仇恨的大眼小眼紧紧盯着囚车里的两人,一个是北胡可汗呼延吉,另一个是他的大儿子呼延跺。 这两人也是茶楼酒肆里谈论最多的人。 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但凡是他们的铁骑所过之处,村落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城池被鲜血染成死城,无数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的同胞,沦为他们屠杀取乐的猎物。 他们根本不是人,是畜生,是恶魔。 如今这两个恶魔被关在牢笼里,头戴枷锁,手束镣铐,在所有的目光注视下,以失败者的姿态,像牛马牲畜一般,被压往京城王城,等待他们的是天子的审判。 北胡败了! 是不是意味着再也不用担心胡人骑兵的袭扰? 是不是意味着数十年的战乱终于等来终结? …… 囚车慢慢走远,聚在街头的行人却久久不愿散去,留在街道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和相熟的邻里谈论,或是绘声绘色的描绘那天南城门的战争,或是计划天下太平了去外面转转,找一找因战乱而失去联系的亲戚朋友。大家都很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孩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讨论些什么,但也能敏锐地察觉到轻松快意的气氛,个个撒开缰绳似的在大街小巷里撒欢儿。 丰收年,太平年,未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行动力加十万,声望值加十万。] [恭喜主公完成朔州城建城任务。] [目前城市等级:满级 城民满意值:百分之九十七 城民幸福度:百分之九十二 全城人口总数六万二千人,全城粮食总库存九百万斤,兵力储备一万加,武器装备充足,防御攻势完备。 已实现全面建城任务,是否开启新地图?] 宋莺时果断拒绝三连。 她现在就想给自己放个长假。 她没什么大志向,最大的追求就是做个富贵闲人,浇浇花,喝喝茶, 分卷阅读81 欣赏欣赏美人。若不是正巧接替了江霜序这一副王爷壳子,临危受命,扛起护佑朔州城百姓的责任,她也不会让自己活的这样忙碌,全年无休,别说九九六了,她现在从早上一睁眼,就是公务公务公务,到晚上做梦,还梦到修路种田盖房子搞教育,一堆堆小人在朔州城地图上跑来跑去。 要是再去开新地图,那不得累疯了! 再说,别的城又不是没人治理,龙蛇混杂,根深蒂固,自己一个外来户插什么手?她插的上手嘛!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拒绝,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后脚就被迫打开了新地图。不是一个,从朔州到京都,一路南下,大大小小的城邦如星罗棋布,在山河社稷图上慢慢晕染扩散。 * 这天,在家闲了大半个月的宋莺时正翘着脚瘫在床上看报纸。朔州日报,府衙出人,林蔚出钱,联合出版。在全城各大茶楼酒肆边设了小小的书报亭,卖报纸,卖书籍,也有说书先生每日读报,再讲些侠义传奇。 既然生活安定下来了,当然要给自己找些乐子。文化娱乐产业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发。 《朔州日报》就是其中家喻户晓的一项。 报纸一周发一版,前后四页,有普法小故事,用明白如话的故事形式讲述一个个法外狂徒张三犯罪被罚的小故事。也有介绍种植经验,由农官撰写简单又可行的农业小知识。还有各种趣事奇闻,诗词文章。 城中百姓都可以投稿,一经刊用,另有稿酬。 别说,城中还真卧虎藏龙,人才济济。 宋莺时这几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床上追连载,从母猪的产后护理,看到增产保墒技巧,津津有味,不知疲倦,越看越上头。 许是见不得她日子过得太舒服。 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自己长脚找上门。 “哎哎!你们谁呀!你们不能进去。”门外,小厮着急忙慌地去阻拦。他个子瘦小,被人一把推开,噗通一声,脊背重重砸在门上,仰面跌进屋里。 宋莺时麻溜从床上蹦下来,把委屈巴巴的小厮从地上扶起来,她又懵又怒,久违的动了肝火。 简直反了天了!什么人敢在她的地盘欺负她的人! 门口呼啦啦出现一排小白脸,个个面白无须,身形瘦削,头戴冠帽,脚踩皂靴,身穿雾蓝鹤氅。穿着可真气派。 人群从中分开,走出一人。 来人是个老太监,不是辱骂,物理层面的那种真太监。涂脂抹粉,满脸褶子,翘着兰花指,眼睛简直要飞到天上去,一开口,是尖细又沙哑的公鸭嗓,绵里藏针,听得人浑身难受。 “查封!整件屋子,不对,阖府全部查封! 现在就开始搜查,仔细找,仔细看,可别漏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群人登堂入室,招呼都不打就立刻开始行动,简直像是拆迁队来拆家的,黄色封条贴满每一间房子,所有家具物事都翻找地乱七八糟。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宋莺时厉声道。 “继续,不要停,”那为首老太监转身,似笑非笑的阴鹜眼神盯得人浑身发毛:“殿下,哦!不对。杂家说错了。” “应该是罪臣,江霜序。” 他自袖中慢条斯理地抽了一方锦帕,掩在唇边咯咯笑:“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矫揉造作的样子看得宋莺时牙痒痒:“是嘛?” “我只知道你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说罢三步并做两步,闪身上前,一手薅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到了桌板上,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他的大脸被压成了饼,五官扭曲变形,纠结在一起。 这老太监是皇帝身边红人,惯常作威作福,抄家灭族的事儿干了不少。那些人甭管官多大钱多少,一个个见到他不是吓得瑟瑟发抖,就是无奈自认倒霉,头一次撞上这么剽悍的。和南方富贵窝里养出来的人不一样,西北蛮荒之地风水养出的人就是野性难驯。话说回来,他连胡人都敢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思及此老太监顿时怂了,连声求饶。 宋莺时一瞪眼,他安安静静闭上嘴巴。 “有话说,有屁放,搁这儿跟谁俩耍贱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 老太监陪着笑脸,小声道:“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王爷。小的,是来送圣上谕旨。还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 “谕旨?”宋莺时疑惑,她抬起手悠悠站起身。大夏这年景,诸侯割据,互不相扰,关起门来过自家事儿。朔州这地界,天高皇帝远的,有什么事儿需要专门传圣旨。 难不成大夏皇帝趁着北胡势弱,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召集各方诸侯发兵征讨,夺回失地? 可看这老太监轻慢的态度,一进门就呜呜渣渣,喊打喊杀的,瞧着不像是好事儿。 她暗自觉得心中发虚,总不会是让她受罚的吧? 天地可鉴,她自重生以来一直勤勤恳 分卷阅读82 恳,兢兢业业,堪称遵纪守法好公民,踏实勤勉好城主。脚踏实地谋发展,一心一意搞建设。自认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亏心事儿。 老太监讪讪抬起脑袋,半点不敢耽搁,恭敬地自袖中取出卷轴,一边盱着她的神色,一边哑声说道:“奴婢,奉旨,押送罪臣江霜序进京审讯。”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新地图啦! 终于写完了,晚安大家~明天见! 第44章 “朔州王江霜序,你可知罪?” 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内。 上首,玉阶高椅上坐着昏昏欲睡的老皇帝。殿下,文臣武将分列两侧。宋莺时一人,跪在当中。他膝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着金碧辉煌。大殿空寂,落针可闻。他把背脊挺的笔直,眼睛不躲不避地望向上位,明明是谦卑下位者的姿态,却偏偏底气十足,说话掷地有声。 “儿臣不知所犯何罪。” “你不知?” 皇帝阖眼,还未说话,他身边的大太监先蹦了出来,横眉竖眼,翘着食指,指着宋莺时的鼻子开始阴阳怪气:“王爷厉害啊,真能耐,满朝野文官武数百人,大夏几十万大军,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个人能整活。你厉害,你朔州王一骑当千,敢去找北胡的茬子。” 宋莺时灿然一笑:“谬赞。” 他此话一出,简直是火上浇油。 刚刚还安静不敢发一言的众官如同被火星点燃一般,一个接一个,像炮仗似的蹦出来声讨,义愤填膺,满脸愤慨,好似他江霜序当真干了什么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错事。 “王爷真是出尽了风头,活捉北胡可汗,说出去够吹一辈子了。可你办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你逞威风,别人要替你擦屁股。” “岁贡足足翻了两番,黄金两千万两,这一大笔钱谁来出?你江小王爷出吗?” “钱不钱的都是小意思,要是真把那群蛮人惹急眼了,他们挥军南下,那可怎么办啊!” …… 宋莺时算是听明白了。 他目光炯炯,炙热地燃烧着鄙夷与怒火,把视线自这一个个出声之人身上掠过。 他们都是当朝的股肱之臣,朝服熨烫的板正。头顶乌纱戴得太久了,久到与皮肤血肉长到一起,让他们自觉高人一等,看不见尘埃草野,也看不见明镜高悬。 宋莺时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张张道貌岸然的冷脸,胸腔里似有岩浆奔腾,滚烫,炽热,顺着血脉流经四肢百骸。 他全身的热血都上涌,在心中汇聚成骇浪惊涛:“原来,我所犯之罪在此。各位大人真是给江某上了一课。” “我错就错在不该反击,不该抵抗,更不该豁出性命去保卫家园河山。最好,见胡人来了,就该学着各位无能鼠辈的样子,躬身垂首,恭恭敬敬地把胡人老爷请进城来。” “要金银,便给他金银。 要牲畜,便给他牲畜。 要我同胞父老俯身为奴为婢,那便给他几个奴隶,反正那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孩子。平民本就命如草芥,早晚要死,不如先替我挡上一波刀枪。 胡人要屠要杀要烧要抢,随他心意,只要头顶乌纱帽戴得端正,旁人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各位大人,我说得对吗?”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面色难看。 名利场里浮沉的人总习惯了打官腔,使暗箭,耍阴招,就是再不堪的行为,也要找个漂亮头衔去装点。扯虎皮,做大旗。别说话,说就是为了家国大义。好似个个都在忍辱负重,人人都是再世活佛。 其实各人心里的小算盘不知打得多么响亮。缴纳岁贡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风过留痕,雁过拔毛,有多少人借此中饱私囊分一碗羹。 江霜序激怒胡人,就相当于砸人饭碗,断人财路,还要把人从安稳富贵窝里薅出来直面刀枪。 这才是他们不满的根源。 众人被如此直截了当的戳破伪装,全都恼羞成怒起来,刚刚只是声讨,现在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大腹便便的老文官跪倒在地哐哐磕头,以头抢地,老泪纵横:“请圣上主持公道。” 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的有人跪下。 脑壳撞击地板的沉闷响声此起彼伏。 这算是传统艺能了。 宋莺时没想到,重活一世,再见这帮老臣,他们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表演才艺。如果预料不错,过几分钟,还能看见怒触金柱的独门绝技。 一帮子平均年龄五六十的老臣了,说不过就开始道德绑架,除了下跪磕头,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净这个,她都已经看厌了。 宋莺时抱臂看他们表演。 哐哐的砸地声许是把老皇帝的好梦惊醒,他终于睁开眼睛,幽幽出声:“众爱卿请起吧 分卷阅读83 。” 随即把目光移到自己这个儿子身上。 皮肤被晒黑了些,身板硬实,看起来长高了,也壮了。离京不过几年,他整个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一见到他,就如同耗子见到猫一样,被吓得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人。那个常年在眼里写满阴郁,勾着头不敢看他眼睛的人。如今双眼明亮,仰着头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他眼中光芒璀璨,好似燃烧着一簇燎原野火。 “序儿可有什么要说的,为了你的一时冲动,胡人可是狮子大开口。” 宋莺时道:“父亲,儿臣不懂,大夏千年古国,又不是他胡人的附属,也不是仰他人鼻息的部落小国,凭什么要给他缴纳岁贡?” 老皇帝沉默。 那大太监代为开口:“说的轻松。胡人兵强马壮的,个个都是勇猛善战,若不依他们心意行事,两国开战,兵荒马乱,生灵涂炭的时候,你就不说这些胆大幼稚的言论了。” “不会的,”宋莺时自怀里掏出了那封和约,双手承上:“这是儿臣与北胡可汗呼延吉签订的停战合约。两国停战十年。互不干涉,互不侵犯。” 这封和约是按照山河社稷图生成的文字誊抄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清楚写明了各项细节,堪称滴水不漏,上面按了呼延吉的手印和私章,还有朔州府衙的印鉴。 大太监把合约递承给老皇帝,可他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吩咐太监收了起来。 “序儿,你还太年轻。” “北胡,蛮夷之地,物资短缺苦寒困顿。 胡人,未开化的野蛮之人,茹毛饮血凶悍无比。我大夏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他们与我大夏为邻,能不动歪心思,不起抢夺之意吗?不能。” “就是现在答应得再好,等凛冬来临,猛兽捕食,牛羊冻死,粮食耗尽之时,你觉得他们还会记得有过这一纸和约吗?” “不过是废纸一张。” “不是的,”眼看着皇帝对合约的态度如此轻慢,宋莺时急急开口:“和约一定有用的。若是他们安分守己信守承诺,那我们也可以在边境开辟榷场,让两国贸易往来。两国平民在此地自由贸易,以物换物,北胡的皮毛牛羊,夏朝的粮食布匹,都可以交换。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若是他们胆敢毁约,那……那要战,便战!我夏朝也不缺誓死卫国的好男儿。” 空气安静下来,整个金殿回荡着宋莺时一人的声音,他还是个少年人,眼中有光,胸中有热血,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话说完,却听不见任何回应。 抬头,只见老皇帝目光嘲弄地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皇儿,不必如此费心。” “事情远没有这么麻烦。” “北胡可汗呼延吉已经答应,可以减免岁贡。”他目光沉沉,哑声道:“只要你自愿去北胡为质,每年岁贡减免三成。来人,拿下!” 宋莺时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睁大双眼定定的看向上位龙椅上的皇帝。禁卫军自大殿四方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住。宝刀出鞘。刀锋闪出冷光,刀面上映照着她苍白错愕的脸。 几个老臣噗嗤笑出声来,摇头小声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还是太年轻啊!” 刀光连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深海,压抑的气氛,几乎要把宋莺时溺毙在其中。她的满腔热血被冷水浇灭,化成一缕无形无状的轻烟,轻飘飘,消散了。 她心里发闷,舌根泛出苦意。 “为什么?” 她的嗓音哑得厉害,自乱刀阵中,抬头往高处看。皇帝的身影被挡的严严实实,她只能看见一小片白玉阶。 “我们是可以战胜北胡的。我们不是只能被动挨打,我们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起来。何必要卑躬屈膝?何必要苟延残喘?”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你说话啊!我们明明胜利了。仗打赢了,合约签了,十年的和平就触手可及,为什么平白放弃! 为什么明明可以站起来,你,你们却非要跪着!” 没有人回答她。 “我,我不跪你。” 宋莺时惨笑一声。她踉踉跄跄站起身来,似是大受打击,整个人都恍惚,站起身后有些摇晃站不稳,垂着头低声呢喃:“我不愿意跪你。” “从今天起,我再不跪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5章 宋莺时被软禁三天了。 困在囚牢般的狭小宫殿,门外重兵把守,殿内一眼望尽,只有一张床一扇窗和四面灰墙。简直像是住牢房。也没人同她说话,送餐的小宫女行色匆匆,把饭放在门口就急着要走。 寂寂空室,安静的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压抑在这样狭小的房间,宋莺时满心的躁郁忧愤,无法派遣,全部沉甸甸积压 分卷阅读84 在心头。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微阖上眼,思越千里,精御万韧,用神思在铺展的社稷图上细细查看。新地图还未建设,只有简笔画一般的断续线条,勾勒出山川河流。顺着线条一直往西北去,那里才是她的家。 这座巍峨禁宫,是许多人不敢宣之于口的夙念,与他而言,却只是座鎏金打造的富丽囚笼。 “王爷,夜宴在即,您该更衣赴宴了。” 太监捧来一身素白衣袍。宽袍广袖,衣摆用丝线绣着四爪蛟龙出没在层层巨浪激流里,利爪狰狞,圆目怒瞪。白玉束带,紫金发冠。看着就格外尊贵。给他这样的阶下囚穿,简直像是讽刺。 该是什么样的大场面,需要他这样装模作样? “是什么夜宴,我这样的罪臣竟然也可以参加吗?”宋莺时话中不无讽刺。 那太监讪笑,目光中隐隐夹杂着同情与怜悯:“是您的践行宴,奴婢听闻,明日您就要同那帮蛮子同去北胡……”从此山高水长,离家万里,大约一辈子都不能回京了。 * 说什么践行宴,实在是委婉。 玉阶上,两把龙椅并肩齐头。老皇帝坐在左侧,呼延吉在右边,两人仿佛丝毫没觉得这样古怪的布置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把酒言欢,满脸写着高兴,一副多年挚友的样子。 北胡大皇子坐在殿下最尊位。他的对面是须发皆白的老国公。而宋莺时,作为即将要远赴北胡为质的三皇子,坐次排在靠后。门边的冷风嗖嗖的刮,这身尊贵无比的蟒袍并不能遮风挡雨,湿冷潮气一阵阵地往她骨头里钻。 看着席间推杯换盏好不快意的诸位大人,宋莺时只觉得无聊。她拢了拢不大方便的累赘袖子,低下头,专注于杯盘之中。他心里难受,失去了往日自控,烈酒一杯又一杯地往喉咙中灌。 “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呼延吉意有所指,听得老皇帝出了一脑门的汗,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您太过奖,这孩子鲁莽不成器,往后还请您多多提点教导。” “我不是在恭维你,”呼延吉面色倏然一沉,撂下酒杯。当啷一声脆响,像是击中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筷子,目光不敢窥探天家,有意无意地往宋莺时的方向看去。 作为风暴中心,宋莺时只是冷笑,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带着微醺醉意的双眼不卑不亢地直勾勾望向众人。谁看她,她瞪谁,把众人看得都错开视线。 感觉上首一道灼热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宋莺时一视同仁,直接瞪回去。 呼延吉见状抚掌大笑。 “不错!真是不错!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最可贵的是不卑不亢。可惜好好的大好青年偏偏长了张利嘴。如今拔掉满嘴尖牙利齿,看起来讨人喜欢多了。” “哎!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年少有为又有趣的小子,做梦都能笑醒了。” 呼延跺见父亲夸赞旁人,心生不忿,拍着桌子急不可耐地站起来:“父王,江霜序是少年英才,儿臣自认也没比他差到哪儿去。” “愿与他比试比试。较量个高低。” 呼延跺以勇猛暴戾闻名于世,久经沙场,凶狠残暴,踏着尸山血海成就杀神的威名。他生得人高马大,小山般健壮,浑身都是遒劲肌肉。他一只胳膊,比宋莺时的腰还要粗。 俩人身形差距悬殊。 席间几百双眼睛却似看不见一样,一个劲儿地拱火,要宋莺时站出去应战。 宋莺时吃了酒,这会儿已经有些薄醉。 玉碗盛满琥珀光,他白皙如玉的手指正托着杯盏,手腕瘦削,骨节分明,自指尖到袖中隐隐约约漏出的半截手臂,无一处不精致。 这是一双挥毫泼墨的文人手,与刀枪剑戟,打打杀杀,看起来没有丝毫联系。 呼延跺嗤之以鼻:“娘们儿。” 自朔州城关一战后。与这个江小王爷打上一架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自马背上长大,刚会走就已经能摸枪了,几十年来,纵横沙场,从没有输得那样窝囊,从没有败得那样丢人。 他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里幻想着一雪前耻。 一刀砍断这个羸弱夏人的细长脖颈,或是一枪捅进他的心脏,又或是直接把他挑于马下,叫乱军踩踏拖行。 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他手撑桌面,翻身跃出,大步迈到宋莺时的面前:“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怂了?” “窝囊废,你这样的身板拿什么和我斗。我一拳就能揍得你满地找头。哈哈!不说话了,你是认输了吗?” “认输也行,只要你从老子的□□钻过去再高呼三声我是窝囊废,爷爷我错了,小爷就放过你。” “说什么?” 宋莺时脸上被升腾酒气熏出薄红。他一手支颐着额头,好脾气得发问,细声细气,像是真醉迷糊了,没有听清楚。 呼延跺又重复了一遍:“说我是窝囊废,爷爷我错了。” “什么? 分卷阅读85 ” 醉鬼的声音又轻又哑好似呢喃,大舌头吐字不清。 “我是窝囊废,爷爷我错了。”呼延跺烦躁,破锣嗓门大声嚷嚷:“我是窝囊废,爷爷我错了。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清,你是聋子还是傻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被他聒噪的嗓音吵的耳朵疼。 宋莺时没形象地掏掏耳朵,语气还是温和平静,古井无波:“听见了,听见了。”她摆摆手,莫名和蔼慈祥:“好嘞乖孙儿,上一边玩去吧。” 说罢又端起酒杯,遥遥向着呼延吉的方向隔空一敬。竟叫人看不出是他真醉还是假醉,这醉意又到底有几分是真。 “你小子玩儿我!”呼延跺怒发冲冠。 他也顾不上还在宴席了,伸手就要去抓宋莺时的衣襟,砂锅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五指咔吧咔吧作响。 照着宋莺时的漂亮脑门就往下砸去。 宋莺时哪能就这样站着让他打,左躲右闪,躲避他的攻击。早些时候,他做任务抽到个百分百闪躲的鸡肋技能,这会儿可算是用上了。饶是他晕乎乎一步三摇,看起来醉得站都站不稳当,却偏偏能一次又一次精准躲避,像能提前预判一样,擦着拳头的边,毫发无伤。 呼延跺的拳头好似打在棉花上,越打越烦躁,着急上火,气得不行,最后气得伸出铁钳似的手臂,死死禁锢住他的身形,准备用自己的铁头大脑袋,头对头给他磕一个。保准把他的天灵盖都给砸出个大窟窿。 今日宋莺时属实喝得有些多了,她面上不显什么,其实胃里翻腾,难受得想吐,这北胡人还尽哪壶不开提哪壶,上赶着往他身边找晦气。 眼见着胡人的大脑袋越凑越近,人还没到,他藏污纳垢的脏辫儿里那股臭头油味儿先飘了过来。 宋莺时一个没控住。 成功被丑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6章 做质子的日子不好过,说白了,就是被人绑了做俘虏,九死一生,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撕票。呼延吉父子俩与他素有仇怨,如今落在他们手里,算是栽了。 还未出京都,尚在夏朝地盘,呼延吉父子已经开始作威作福。虽说没有拿锁链把她直接捆起来,但在生活中也是极尽苛责,别人吃肉她啃馒头,别人喝酒她怼凉水。他们大鱼大肉恨不能一天吃八顿,她早晚两顿饭,多了没有。 宋莺时可以想象真到了大漠该是什么光景。 使官陪同,车马粼粼,大夏的禁卫军压着自百姓手中搜刮的几千万黄金白银,往大漠草原而去。还得数夏朝那些吃多了墨水的老迂腐们高风亮节,把自己卖了,还要殷勤地替贼人数钱,千里迢迢帮着贼人把自己的卖身钱运送回家。 就是这样的奴颜媚骨贱骨头,才养出了胡人越来越肥的狼子野心。呼延吉父子身处异国他乡,不知收敛,反而愈发蹬鼻子上脸。车马缓慢行进,每到一处,父子俩人要先停下来,吃当地美味,再由地方官员作陪,去花柳巷中寻欢,在销金窟里行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他老人家下江南呢! 皇帝还知道微服私巡,他二人就没什么顾忌了,吃最好的招牌菜,住最好的天字房,姑娘也找最漂亮的,这一路,极尽豪奢,只差把傻大款仨字刻在脑门上。 宋莺时有预感,照他们这样作,迟早会把自己作没了。 这天,出了城关,天色已晚。 一行人在小村落边暂时歇脚。地方偏僻,条件也简陋,只有座两层楼高的小客栈矗立在风沙之中。哪怕他们已经找了附近十里地,也再找不到更好的客栈。小客栈着实寒酸。这父子俩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大不乐意。 一会儿嫌弃人家的桌子有油污。 一会儿又骂跑堂的小二又狐臭。 掌柜是个体面人,见这一众拿刀拿枪的兵爷,只道是民不与官斗,打着哈哈支掩过去,一个劲儿地说着您受累,您别见怪,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甚至自退一步,额外送了两坛子好酒。 本来相安无事,直到掌柜年芳二八的小闺女出来传菜。 姑娘年龄还小,穿着件绿襦裙,嫩生生鲜灵灵像枝头的青杏,乌黑发丝梳成两条辫子,发间簪一朵茉莉花。她生的俊俏,声音更美,清凌凌像是百灵鸟:“客人您的菜。” 她低头把白瓷盘放在桌上,十指纤纤,露出一截雪白皓腕,腕上用红绳系着个银铃铛,叮铃铃做响。 呼延跺看着姑娘的雪白腕子,一下看直了眼。 菜已上了大半。 桌上满满当当,红肉白肉,素菜热汤,两屉肉包子皮薄馅大,除了江霜序外的所有人都吃的满嘴流油。这家客栈手艺不错,做菜浓油赤酱滋味十足。口味偏重,重油重盐。都是饿了一天的行旅人,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能直接上手抓住大快朵颐。 正经人都把手往暄软暄软 分卷阅读86 的大包子上伸。 呼延跺不同,他一伸手,直接抓住了人家小姑娘的手腕。他力气大,扯着姑娘就往自个怀里带,仗着喝了二两马尿,嘴里还不三不四:“丫头,这小手可真软和。” 姑娘力气弱,一下子被拉扯着跌进他怀里。吓得脸都白了,小鸡崽子一样,怯生生地反抗。 “你!你干什么!” 掌柜地急得满头大汗:“快放手。” “爹!救我啊爹!”小姑娘满眼凄惶,吓得声音打颤,呼救声被堵在嘴边,一盏烈酒怼在唇边。呼延跺大笑着灌酒,酒液湿淋淋顺着姑娘小巧的下颌流入衣襟。 她眼中已经是泪水涟涟,写满害怕屈辱。这恐惧好似一剂药,更加催动呼延跺的兴奋劲儿,他猛灌一大口酒,打横抱起姑娘,大步就往楼上走去。 掌柜去拦,被卫兵挡下,只能悲愤又无奈地咒骂:“你们是畜生!畜生!” “老头,你该感谢我,”呼延跺这会儿心情好,满不在乎地大笑出声:“这丫头弄洒了我的酒,我不计较,大发慈悲,带你闺女上去换身衣服,顺带…… 教她见识见识男人。” 这话说得太过无耻。 呼延吉闻言也低笑出声,依旧坐在桌边,自得其乐地斟酒喝。 所以人都在笑,只有姑娘的啜泣声愈发低落,她闭上眼睛,脸色灰败,像是已经认命了。掌柜的见冲不破层层阻拦,转身跑进后厨,这个老实人被逼到如此境地,已然准备豁出性命,准备去厨房拿刀和他们拼了。 宋莺时叹气。 她自顾自起身,越过众人往楼上走。 禁兵堵在楼梯口,出刀拦在她身前:“你去做什么?别耽误了呼延大人的好事儿。” 宋莺时摊手哂笑,“哦!我也去长长见识。” 说罢,两指夹着刀刃推离身前,带着一脸淡定与坦然,施施然往楼上走,眼中却暗潮汹涌。她做不到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柔弱的小姑娘被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欺负。 虽然他还未和呼延跺正儿八经交过手,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被怒火填的满满当当。 正义的铁拳,从来不惧任何卑鄙恶徒。 他忍了太久,已经忍够了! 宋莺时一脚踹开房门,轰隆一声巨响。脆弱的房门轰然倒塌。 屋内,呼延跺已经抱着姑娘放到床上,他正撕扯自己的衣服,听到声音震惊地转过身,满脸写着烦躁,他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敢在这个时候来坏他好事。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专挑这种时候来找老子不痛快!”呼延跺衣服脱了一半,露出米白里衣,胸前衣襟松松垮垮的,袒露着乌黑一团胸毛。 床上的姑娘长发披散,眼神空洞无物,襦裙系带已经松散,好在只是衣服有些凌乱。 宋莺时心头稍安,脸色放缓:“我来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啊!” 说罢,不等呼延跺反应,一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如风过无痕,白驹过隙,凌波碎步,踏着浮光,掠影而来。 身形未至,拳头先行。 呼延跺正惊奇于他的身法,睁大了双眼。 下一秒就感觉眼前一黑。 “操!你小子偷袭。” 他左眼被一拳砸了个乌眼青,哗哗往外冒生理泪水。“你这怂包,不是装王八,就是搞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他被这拳头激起了几分好胜心,自床上爬起来,衣服也顾不上拢,挥舞着蒲扇一般粗壮手掌,照着宋莺时的漂亮脑袋就扇了过去。 他手大,手也重。力气颇大。 宋莺时都能听到耳边风声。这一击要是落到实处,不是头破血流,也得晕乎几天。 他不欲自找罪受,闪身退避,急急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两手环胸前:“我不是英雄,你确是天字一号臭狗熊,欺男霸女的王八蛋。” 呼延跺彻底被激起怒气。 双臂一挥挣裂了上衣,袒露出整个胸脯,肌肉遒劲有力,双臂粗壮,脖子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他双臂发力,竟扛起了实木圆桌冲着宋莺时的方向砸过去。桌上东西不少,果盘香烛全都被掀翻,一股脑向她袭来。 房间狭小,不易躲闪。 饶是宋莺时眼疾手快就地一滚避开那张桌子,没有被直接压在桌下,还是躲闪不及,被铜制香炉砸伤了左胳膊。 香炉烧着不知名香料,香灰侧翻倾倒,盖子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甜腻腻得香味一瞬间大盛,肆无忌惮地充斥在整件房内。 呼延跺的靴子碾碎火星,踩着一片香灰站在她面前,落下一片压抑阴影。 他把脚踩在宋莺时受伤不能动的左臂:“你受伤了,打不过我。他脚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细微脆响,宋莺时感觉自己的胳膊骨头断裂,剧痛难忍。 “识相的话,现在就滚出去。别耽误老子的好事儿。” “记得你现在的身份。要找死,也晚两天,现在还在夏 分卷阅读87 朝的地盘上,我可不想出手太重现在就把你给打死了。” 他放肆大笑。 随意撤开脚,好似踩到了一只臭虫,又把鞋底在宋莺时衣襟前蹭了蹭,这才满意地转身。 在他身后,宋莺时缓缓趴起来。 手在袖中握紧。 就在他大笑着转身走向床边想要继续时,忽然后脑袭来一阵剧烈钝疼。 呼延跺整个脑子像遭闷雷轰然击中,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眼前被阴翳吞噬之前,他只看见宋莺时右手握着那个铜香炉,正冷眼看着他。 第47章 宋莺时冷眼看着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人瘫倒在地,双眼紧闭晕了过去,他后脑溢出鲜血,看起来伤得不轻,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他现在处境艰难,又出手伤了呼延跺,此事恐怕难以善了。宋莺时拿脚尖踹了踹地上死猪般醒不过来的人,把心一横,眼一闭,反正在这样偏远的小客栈,四周荒凉萧条,死去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二人了结在此地。 床上,小姑娘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吓呆了。也难怪,她只是个二八之年的小姑娘,经历了这样一番飞来横祸,又眼见俩男□□拳到肉的野蛮厮杀,一定吓坏了。 “你莫担心,”宋莺时放缓声音:“已经结束了,看,坏人已经被我打倒了,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虽然在说话,眼睛却不看姑娘的方向,而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去看地板砖缝:“我先走了,你别害怕。” 宋莺时怎么也不可能当着小姑娘的面儿动手杀人,这得给人姑娘造成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他预备把人拖到隔壁房间,再一刀了断。 说起来,江霜序双手干干净净未沾染鲜血,现在要用这双手杀第一个人。 他本来没打算这样的,自小学习要以和为贵,以理服人,以诚待人,却偏偏遇上这荒唐世道,身边都是些只讲利益不讲道理的人。没办法,与其遵守他们的规则受一肚子没由来的窝囊气,倒不如干脆豁出去了。已经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再忍,再忍,只会把自己忍进棺材板里。 性命可贵。 宋莺时还没活够。 他做好心理准备,用右手拖着呼延跺的双脚往外拉。他刚拖没两步,手中打滑,咣当一声,呼延跺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槛上。 血飙了一地。 宋莺时深感抱歉,这会儿也没功夫去顾及呼延跺的伤势。楼下有呼延吉和几十号禁卫军,要是惊动了他们,那事情可麻烦了。他现在左臂伤着,没有把握能顺利斩杀这许多人。 他把目光往下扫视。 楼下人也被这响声惊动,急忙抬头看。 楼上,宋莺时拖着不省人事的呼延跺,鲜血呼啦啦流了一地。 楼下,原先大快朵颐吃得正欢的众人这会儿全都悄无声息。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原先唯唯诺诺的店家几人,这会儿正混迹其中,手脚麻利的在他们身上摸索,又是宽衣解带,又是搜刮钱财,那麻溜的动作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 本来相安无事,各自精彩。 一声闷响打破宁静,楼上楼下同时停手。大眼瞪小眼,空气一时静谧。 “你们忙,你们忙。不用管我。”宋莺时讪讪撒手。呼延跺噗通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妥妥是进了家黑店啊! 一瞬间各种乱七八糟的词汇充斥他的脑袋: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孙二娘的包子和水泊梁山的哥哥…… 灯火摇晃。 照耀在掌柜的闪着寒光的菜刀上。 他暗暗使了个眼色,瘦小二,胖厨子,老板娘,几人舞菜刀的舞菜刀,挥大锤的挥大锤,自四方一齐涌上狭窄楼梯。 小客栈狭窄,总归就两层楼,宋莺时现在的位置就属于打也打不开,跑又跑不及。 眼见着几人杀气腾腾冲上前,脚步把楼梯踏得通通响,几步之距,刀剑无眼,宋莺时手边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他一脚飞踹,呼延跺的身体斜飞出去,顺着楼梯咕噜噜往下滚。他小山般的壮硕身形,正好把狭窄楼梯卡得死死,滚石一般,地动山摇,脆弱的木板扑簌簌往下掉渣滓。 楼下几人赶忙躲避。 等回过神来,宋莺时已经转身又钻进了屋子里。 他一进门,直扑向窗户,两三下把木窗踹开,探头往外看去,楼下是个马棚,草料堆得厚实,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安然逃出去。来不及思考,身后传来杂乱脚步,那些人已经追来了。 “翠翠,别让他跑了。” 宋莺时回头,这会儿屋里除了她以外只剩一人。 正是刚才差点遭人毒手的小姑娘。 她这会儿已穿戴整齐,一张娇俏小脸冷若冰霜,哪里有半点刚才的屈辱与凄惶。她手伸进被子里,下一秒,拿出个七尺长的大砍刀。 长刀长柄, 分卷阅读88 厚脊宽刃,是关二爷常使的偃月刀。 这样一刀下去,脑壳都能干稀碎。原来,假如她不出现,这姑娘自己也能把呼延跺收拾收拾给剁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姑娘手握长刀,立在对面,寻常人提都提不起的大刀,在她手中好似轻飘飘没有重量,拎在手里丝毫不显得吃力。 她个子小,力气却不小,一杆长刀在手,气势凌冽逼人。 说实话,宋莺时瞧着她的刀心里有点发怵,他怕自己前脚刚翻身爬上窗台,后脚就被一刀背刺,要是后脑勺挨这么一下,那脑袋立时分家。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莺时别无他法。他冲着姑娘双手合十摇了摇,好看的眉眼露出几分少年气,似祈祷,似央求,眼波流转,嘴角眼眉弯出浅浅的月牙,可怜极了。 而后一撩袍角,纵身跃上窗台。 他把眼一闭,直直坠了下去,噗呲一声落在软和和的草料上,就地一滚,满身都是草屑,运气好,没有受半点伤。 楼下马长嘶。 宋莺时跨马挥鞭。 转身回看时,只看见窗台边姑娘负刀而立。 * 客栈里,众人围坐在大堂里,看着几箱金子傻了眼。灯火昏黄,金子的光芒却璀璨,无比耀眼夺目。瘦小二扑上去,抱着金子舍不得直起腰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喃喃:“这这这……好家伙,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就是花十辈子也花不完啊!” 大厨把手自满是油污的围裙上擦了又擦,这才把手伸向金子:“咱们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老家,去买上几百亩良田,租十几个铺子,娶三四个媳妇。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当个地主爷躺着数钱!” “再也不干这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了!” 就数少女最淡定,依旧一言不发,扛着刀站在一旁。 掌柜的坐在条椅上抽水烟袋,眼睛扫过被捆猪扣扎扎实实捆住的几个兵,最后落到桌案上。 “这里,不能再待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咱们这是误打误撞劫了岁贡,那两个胡人,怕是北胡使官,这些士兵,也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捕快衙役,而是护送银两的朝廷禁军。” “就这?就这?” 厨子一屁股坐在老胡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左蹭蹭,右蹭蹭,蹭的浑身舒爽:“这么轻轻松松就被撂倒了,就这还北胡人,还禁卫军呢!连隔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叫花子都不会这么快咬饵上钩。” “缺心眼,大傻子,和后院大黑猪有的一拼。” “咱哥几个多牛逼啊!咱们连岁贡都能劫,这可够吹一辈子的了。” 小二不以为意,拿牙咬一咬黄金,乐滋滋道:“这些个禁军也不过如此嘛!尽是些酒囊饭袋,不堪一击。” “少嘚瑟了,那还不都是我的蒙汗药给劲儿,别说人了,老虎吃了也得打盹儿。这些个有头有脸的官爷没在江湖飘过,没挨过刀,不知道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啊。” “得了,都别说了。”掌柜开口:“岁贡不是件小事情。” “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追查到此,我们要赶快走,隐姓埋名,分开跑路。” 几人把黄金分成了六份,五人各分得一份,三十金条,另外把剩下搬不动的,全都连夜埋入深山老林里,等待风头过了,再回来取。 收拾完行李,掌柜的点燃火把,咬牙扔向生活了半辈子的旧客栈,火舌遇风见长,呼啦一下蹿起三尺高,舔舐着褪色泛白的对联,旺财聚宝几个字慢慢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黑烟弥漫,火光冲天。 大门上的铜锁已被烧黑,木质窗棂被烧得漆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透过空荡窗口,只看见屋里火焰升腾,大堂里的众人还陷在黑甜酣梦之中,这辈子再也睁不开眼了。 “有什么打算?” “我就留在这儿,”小二把金子包在衣服里,沉甸甸地坠在腰间:“我打出生没离开过这儿,我可舍不得挪窝,就留这儿,继续除暴安良,劫富济贫。” “还劫呢?”老板娘不赞同地呼噜呼噜他脑瓜乱糟糟的头发,打从心里为他担忧:“这地方不安稳了,你早做打算,给自己多留条路。” “好,我记得了。胖子,你呢?你准备去哪儿?” “害,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试试有钱的生活。我打算回老家平城,买几亩地,娶个媳妇,生几个胖娃娃。” 厨子笑眯眯,拍着大肚子一脸憧憬:“我都好久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爹娘身体还好不好,兄弟几个近况如何。”随即情绪低落下去,“这连年战乱的,想必他们日子也过得艰难。” “放宽心,福气在后头呢!” 掌柜拍一拍老伙计的肩膀,露出个笑容:“平城,是在西边吧!正好咱们同路,我们一家也要往西去。” “我们去朔州。” “如今四处都在起烽烟,就数西北边朔州城最安稳,吃喝不愁,刀兵不 分卷阅读89 犯,掌权的朔州王宽宥温和是个好官,我们一家准备去那儿隐姓埋名好好过完后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8章 宋莺时没做耽搁,纵马赶往朔州城。日夜颠簸,足足跑了一天一夜,这才赶到城下。已是正午,日头暴晒,往日此时换班门口守备必然松懈,可今日却很不同。 门口列队几十人,肃容立在两侧,一个挨一个的检查过路行人,不仅打量样貌长相,而且检查行李物品,因为检查的太过仔细,所以城门口大排长龙。紧张又压抑。人群都感受到沉闷气氛,没有一人说话,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静静等着。 他们在查什么? 他们又在找什么? 如今的朔州城,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吗? 宋莺时不敢贸然上前。他如今是大夏朝皇帝金口断定的罪臣,是应该被押送北胡的人质,万万不该出现在此地。 在他走后,老皇帝必然派人来收缴兵权。他虽然是分封诸侯王,但说到底也是天子之下的臣民,任人生杀夺予。自己尚且如此,朔州城内的大小官员也一样身不由己,这年岁君为臣纲,一道圣旨下来,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不敢冒这忤逆的罪名。 如今朔州城内是否改旗易主,真的难说。 他在隐蔽处下马,自神识中打开了山河社稷图。朔州城已经建设满级,如今就好像等比缩小跃然浮现在画纸上。每一条道路,每一间屋舍,都在她眼前呈现。 宋莺时先查看了人口,城门口的士兵显示绿色,这让她稍微放轻松,城中确实有敌意红名,此刻全都在朔州城府衙里,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几十号人一齐挤在个小屋之中。显然,这些人是被囚禁起来的。 朔州城,还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这里还是她的家。 江霜序已经大半月未归。 他走了多久,老太监就被关了多久。府衙里个个都是人才,威逼利诱,红脸白脸,外加恐吓私刑,硬生生把群珠圆玉润的大太监折磨得憔悴无比。人在虎狼窝里,几十倍的兵力压制下,那些个奉命前来查抄罪臣府邸的太监们也不敢造次,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包括满朝文武对这个朔州王欲除之而后快的态度,还有皇帝和北胡可汗商议后的计划。 有这个情报在,江荻川再面对朝廷来人时半点好脸色都没给他们,直接在城门外就把人团团围住,缴了武器,投入大牢之中。 而后一波又一波心怀鬼胎之人都在门口就被查验出真实身份,无一例外全都吃起牢饭。 他们预计等呼延吉父子路过时发兵偷袭,把江霜序劫回来。一直关注着周边各城的动态。未曾想到,还没等出去劫人,失踪大半个月的江霜序竟然自己回来了。 江荻川再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立即就红了,似乎还有水意漫延。他仿佛忽然长大了,个子猛蹿,已经几乎和江霜序一般高。 又瘦又高,本来带点婴儿肥的脸颊极速消瘦,双眼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看得宋莺时心疼不已。 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头扎在江霜序的怀里,紧紧箍住他的腰不松开。宋莺时揉揉他的脑袋,心软得融化成水,摸摸他的发丝安慰道:“哥哥回来了。” 有人高兴有人愁,府衙里的众人终于把悬着的心安稳放进肚子里,被关押的朝廷中人却一个个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江霜序竟然活着回来了。 “你你你!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不应该啊!”老太监张大了嘴巴,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闭嘴,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前来接收兵力的武将一脸的义愤填膺,吹胡子瞪眼睛:“江霜序,你已经不是朔州王了,只是罪臣一个,你纠集这帮人擅自关押朝廷命官,简直目中无人,目无王法,等我回京,立刻就向皇上参你一本!” “参呗!”宋莺时满不在乎:“想干什么您请便。不用等回京,现在写了,我也能差人快马加鞭替大人你送去。顺便一提,皇帝桌案上参我的折子估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大可以省省力气。” “既然你们如此看得起我,不干点大事儿出来,又怎么对得起你们的抬爱?” “放肆!大胆!”那武将被她气得骂人:“你想干什么?” “干件真正的放肆事。” 宋莺时笑得意气风发,冲满屋子各怀心思的人拱手,端的是君子风度,说出来的话却离经叛道,大逆不道:“各位,自今日起,我朔州将与大夏分割,从此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但凡外域人入城叩关,打我朔州城的主意,我必叫他有来无回。” “无论胡人,还是夏人。” “你你你,你这是犯上作乱,难道你想谋逆不成?!”众人惊掉下巴,这个朔州王属实疯了,他这是准备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啊! 宋莺时哈哈大笑,眼眸中是野心与决绝,他声音淡漠不泄露丝 分卷阅读90 毫情绪,道:“有何不可?” * 整个客栈都在火光中化为焦土。 两个北胡人,几十位禁军,还有岁贡黄金,一夜之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去踪迹。 地方官早收到使团队伍要途径此地的消息,早早准备好美酒佳肴,携美人等了又等,预计的日期一天天推迟,就是不见来人。 察觉到事有蹊跷,这才一层层追查,查到一行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偏僻荒郊的破败客栈,此时已经人去屋塌,变成了一片黑灰。 他们在满地狼藉中找到了几十具已经被烧黑的尸体,经过辨认,正是禁军和失踪的呼延吉父子。累累白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蹊跷的是,唯独不见质子江霜序的尸体。 几千两黄金的岁贡不翼而飞。 案情到此已经明了,稍微会点推理判断的人不难得出结论:罪臣江霜序,屠杀朝廷守卫,杀死北胡可汗,携钱财逃跑。 就这样,一口大黑锅稳稳当当地扣在了江霜序的脑袋上。 远在北胡的三皇子呼延赞收到父兄的死讯悲痛欲绝,传讯让夏朝交出杀害父兄的罪魁祸首江霜序,如若不然,立即屯兵边境,挥师南下,直取京师,亲自来向夏朝皇帝讨要个说法。 老皇帝坐在巍峨宫宇,这会儿他在鎏金龙椅上也坐不安稳了,急得满地打转。 “众爱卿有何高见,快快说来,快快说来。” 如今火烧眉毛,要是呼延赞真的发兵,那满朝文武都没有好日子过。刀刃就悬在脖子上,这些往日满口礼义仁义,深谙糊弄绝学的大臣们也坐不住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有的说立马酬集钱款,破财免灾。 有的想到了送公主去和亲。 有的说干脆弃车保帅,再割让几块地盘。 …… 这些法子都被一一推翻。 最后,只剩那一条。 交出江霜序。 本来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罪人犯下的过错,凭什么让所有人替他擦屁股,就该把他推出去,让他自己一力去承担。杀人偿命,死得其所。 一日之间,十六道谕旨快马加鞭疾传往朔州城。先是威压命令,后来一次次缓和语气,最后直接变成了恳求。金銮殿里的老皇帝亲自开尊口,恳请江霜序站出来,为苍生,为社稷,为大夏王朝百年根基不倒,自己去面对呼延赞的怒火,以解苍生兵祸。 无论是严词命令,还是温言恳请,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出来背锅。自裁谢罪。 可惜,一道又一道谕旨自皇宫传出,都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金銮殿里,焦急等待了整整一日的众人没有等来回信,反而等到了朔州王揭竿而起的消息。 朔州王江霜序,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9章 十六道谕旨,宋莺时一封一封地看完。这老匹夫被吓破了胆,书信不拘形式,什么“民为贵君为轻”,什么“吾儿深明大义”,高帽子一个又一个往他头上戴。宋莺时心中没有丝毫波动,不出她所料,朝堂上的那帮老东西果然想把她推出去挡刀。 试图用百姓,用家国情怀对他进行道德绑架。 笑死,反都造了,还会顾及那几句流言指摘吗? 只要我不讲道德,就永远不会被道德绑架。 京都朝堂没有等到答复,先收到了北胡的战书。与此同时,呼延赞亲率五万大军压境,就囤聚在洛水河畔,隔河相望,剑指朔州。 忽逢剧变,他疾速消瘦下来,络腮胡子几日未曾打理,胡子拉碴蓬草一般,他睁着尽是红血丝的眼,望向十几里外在寒烟雾霭中隐约可见的朔州城楼。 父兄离世突然,他自己根基不稳,北胡朝堂里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等着把他拖下去,另扶植傀儡干政。 他急需这一场胜利,洗刷耻辱,报仇雪恨。最重要的是,用胜利打脸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压制住各方势力,站稳脚跟。 “今夜,随我越过洛水河,杀他个片甲不留。” 当夜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天际暮云低垂,笼盖四方,无星无月。 整个朔州城都在夜幕笼罩下陷入黑甜梦境,城楼上灯火阑珊,守卫小兵倚靠着城墙打瞌睡,头盔一点一点,已然睡熟,完全没有发现,黑压压的大军已经把城门前团团围住。 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借着夜色攀上城楼,冲进去杀个痛快。 一切惊人的顺利,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忙。呼延赞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他强压下心中忐忑,挥手召集士兵发起冲锋。 他捻弓搭箭,抬手一箭,射穿了城楼上那哨兵的钢盔。那小兵连挣扎都来不及,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而后,他手中银箭如流星般激射 分卷阅读91 出去。 箭风所到,必有斩获,白羽雕弓,箭无虚发,城墙上站着的哨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不到一息时间,城楼上的守卫全部悄无声息的死在夜色深处。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呼延赞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他看着向城楼冲杀而去的士兵,一个个口中高呼,声势夺人。 他听着阵阵冲杀声,脑袋里有思绪一闪而过。 这夏朝人难不成个个都是瞎子哑巴? 为何眼看着同伴一个又一个接连倒下,非但不躲不避,就直愣愣站在那儿等着别人来杀,他们沉默地倒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这何其渗人! 这哪里是人,没有人会如此! 他疑心这又是狡猾的江霜序设计的陷阱,但……杀就杀了,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在这时,胡人大军已经围聚在城下,架云梯,攀软梯,想要登上城楼,可这楼外墙似乎被涂了油料,黏稠湿滑,一摸就是一手黑油,根本无处下手。 咒骂声不决于耳。 呼延赞却敏锐地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低低嘶声,像是蛇吐息,阴冷渗人,他寻声寻找声音来源,只看见微弱的火星闪烁,以极快的速度自墙角往外奔驰。一二三……仓促一数,竟有十几个起火点,星星之火,自四方涌来,最后的方向正是众人脚下土地。 土地里仿佛藏身着可怕巨兽。 他们就站在张开的兽口里,不知何时,兽齿咬合,掀起腥风血雨,他们会于瞬息间被吞吃入腹。 呼延赞脑袋恍如被惊雷击中,他眼中是明明灭灭迅速疾驰的火点,脑海中却忽然想起来城楼上那十几个不言不语的守兵,一箭又一箭,一个个倒下的人,哪里是夏军,分明是江霜序那个老狐狸用来诱敌的傀儡机械。 他奋不顾身地奔向火点,一边按灭火焰,一边大声嘶吼:“把火灭了!快把火踩灭掉!” 可四处都是起火点,四处都是混乱的人潮。他尽力去扑救,去呼喊,汗水迷蒙,糊在眼前,模糊一片。乱糟糟的人脚下,他清清楚楚看见火星如风过境,呼得一下跑远,火星没入黑暗中,猩红血点连接起地上地下。 他的呼喊声被轰隆一声巨响吞没。 太迟了。 他反应太慢,已经来不及了。 地底沉睡的巨兽已然觉醒,地龙翻身,张开血口,准备好收割性命。一瞬间地动山摇。地下破出万千个口子,飞沙走石,泥土迸溅,死气漫延,躲闪不及的人被顷刻埋在地下,横七竖八倒地不起。 呼延赞被掀翻在地,泥土混和着血液扑面而来,沾染他的头脸,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趴跪在地上,看不见,对声音就更加敏感,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闷雷声,轰隆轰隆,鸣声不断。四面八方澎湃着让他心惊胆裂的雷鸣兽吼声,他深陷其中,无力挣扎,无处躲藏,只能面朝着腥臭土地,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祈祷永恒的长生天降下慈悲庇佑。 许久,地面终于不再震动。 呼延赞慢慢自地上爬起来,他抬手抹开眼前血迹,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绝望的地狱景象。 伏尸遍野,血流漂橹,断臂残肢七零八落散在各处。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爆炸让他耳朵失去听觉,此时他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陷落在无边寂静之中,让他心生莫名的荒诞感。他自幼在沙场长大,见惯了血腥与屠杀,他的刀下不知横死几百几千夏朝人,那时血腥只会让他觉得刺激,挥刀痛快,杀戮过瘾,胸腔中搏动的心脏在鼓噪呐喊。那些懦弱夏人濒死时的哀鸣祈求让他觉得无比快活。 不是没见过流血伤亡,却头一次,这样让他绝望……出发时一个个奋勇争先抢着往前冲锋的士兵,那是他同举杯的兄弟,同流血的战友,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鲜活地站在他面前,带着同仇敌忾的恨意,为他冲锋陷阵,为他不畏向前。 只是一瞬间,变成了地上一摊血水。 呼延赞眼神呆滞,他好似身处噩梦之中。 只有眼前的血腥场面,和呼吸间挥之不去的硝烟味道,提醒他还活着。 城楼上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江霜序站在城楼上,冷眼看着一地狼藉焦土。无数披银甲戴铁盔的士兵拥立着他,雪亮的刀光连成坚不可摧的盾,进可攻,退可守,就静静守卫在城池边际,虽不起兵,却也不畏战。 第50章 呼延赞眼中满是恨意,他摸索着抓起一弯残弓,却被扑上来的人抱住身子,箍住胳膊,抱着他翻倒在地,用身躯把他护在身下。 “殿下,撤吧!撤吧!我们已经输了,再做什么都没有用。趁着现在夏人还没有行动,赶快带大家回去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耶律蛮被炸伤了胳膊,他死死拦住呼延赞,这是北胡王室唯一的嫡系血脉了,他不敢去看城楼,那人太过恐怖,他就是地狱恶鬼,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分卷阅读92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赶快带着殿下离开这个危险地。 江霜序见城下败兵残将,只说了句:“穷寇莫追。”放任他们离开。 呼延赞被这场战斗打击得一蹶不振,他终日沉湎于那一夜的回忆中,不吃饭,不睡觉,只睁着眼睛发呆,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北胡朝堂上各种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想趁着浑水摸鱼。 也没什么人有空搭理这个败兵之将。 等有人发现他不在时,他已经纵马飞跃边关十五州,往京都方向去了。 呼延赞夜袭皇宫,从龙塌上,直接掳走了老皇帝。大内禁宫高手如云,他被围追堵截,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把他整个人染成血人,可他丝毫不在乎,强撑着身体,把夏帝打横栓在马背上,一路催促汗血宝马,只用了一天飞奔折返回到北胡。 第二日天将明时,众大臣在朝堂听政,在众人还未睡醒的迷蒙睡眼中,只看见身穿明黄睡袍的老皇帝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耶律蛮,竟然孤身一人虏获夏朝帝王。 满朝文武百官,看着地上死狗一般懦弱无能的夏帝,又把视线悄悄移向王座上的呼延赞。他形容憔悴,瘦的颧骨突出,两颊凹陷,眼睛中却迸发出摄人的精光,好像执拗到陷入疯魔。汪洋自恣,锋不可当。眼眸中翻涌的恨海杀意如有实质。 心怀鬼胎的众人都低下头去,原先的躁动心绪全都偃旗息鼓,只剩心惊。不管战况如何,众人看着高阶上的少年皇子,无一人敢多言一句。 “今日,再战朔州。” 沙哑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 兵临城下,满城烽烟。 宋莺时万万没有想到,刚吃了那么惨烈的败仗,城门前的鲜血还未被冲刷洗净,呼延赞就这么着急地又一次赶来送死。 城下是三万残兵,呼延赞越众而出。日头升得老高,天气晴好,视线开阔,他自马上能清楚看见江霜序的模样,一如既往地冷脸。不知待会儿,他是否还能有这样云淡风轻的好气度。 朔州城墙上,黑洞洞的大炮同时移动,调转方向,齐齐对准了地面,瞄准敌军位置。 呼延赞见状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他向身后一招手。 耶律蛮拖着个人,扯到两军阵前。那身明黄衣袍,在正午阳光下亮的晃眼。花白头发,佝偻身躯,还未开口直接被一脚踹着跪下。他吓坏了,眼泪夺眶而出,凄惶又无助,满脸恐惧,他不敢看身边的胡人,伸长脑袋,冲着城楼上的白衣大声呼喊:“序儿!序儿!救爹啊序儿。” 他连喊了七八声,终于被人用烂布堵住嘴巴。 “江霜序,”呼延赞得意:“你害死我父兄,我要让你也尝一尝失去血脉至亲的痛苦。”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一,打开城门迎我入城。以朔州全城祭奠我军死去的将士的英魂。” “二,用你自己,来换你爹。” 这两个选择都是赔本买卖,江霜序一个都不想选,眼见他没有反应,呼延赞扯着夏帝的头发上前一步。他自腰间抽出把匕首,一言不发,雪亮刀光插进夏帝的腰间。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莺时。噗嗤一声拔出刀来,鲜血喷溅,把他的衣服都溅满斑斑驳驳的血迹。 夏帝嘴被堵着,痛苦的尖叫被堵死在喉咙。 呼延赞厉声道:“做好决定了吗?” “你是要朔州城,还是要自己亲爹的性命?” 宋莺时看着城下形容枯槁的老皇帝,还有状如疯魔的呼延赞,心里只有一个问题,呼延赞要挟人之前不先打听打听的吗?我反都造了,你拿个老皇帝威胁我,怎么,拿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 他是怎么想的,还给两个选择,要么换朔州,要么换自己的性命,打定主意,觉得可以挟持夏帝以令诸侯了。 夏帝他配吗?他不配! 宋莺时上前走了两步,还未开口,就见李嘉愤愤不平地站出来拦他:“王爷,你不要冲动啊!” “虽然这话大逆不道,但我还是要说,老皇帝他一次又一次把您推出去挡刀,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您……我们安稳日子过得好好的,我……” 他想替他打抱不平,却因为避讳君权,往常最伶俐的嘴,这会儿话也说不清楚了,但宋莺时知道他的意思,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夏帝对自己这个朔州王的态度。明枪暗箭一次次扎向他,又是流放,又是设计,还拿他当人质,逼他自裁谢罪,如今出了事情却想让他来扛着。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哪儿找那么傻的人。 当然哪怕宋莺时心里再嗤之以鼻,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漂亮话谁不会说啊! 他一掐大腿,眼泪立马涌出来,哗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出来,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情真意切,悲戚痛心,望着城下一字一句道:“民为贵 分卷阅读93 ,社稷次之,君为轻,我还记得父亲的教导。” “父皇是夏朝明君,我亦不愿堕父皇名誉。” “父皇放心,无论如何,哪怕孩儿再心痛,也会为了苍生社稷考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儿臣知道父亲最放心不下百姓,儿臣一定死守城楼,不放任何一个贼子进城,也不会让他们伤害我朔州城里任何一个百姓。” “请您安心。” “为了家国,为了大义,您放心的去吧!” 他似是痛到极致,声声泣血,字字扎心,单薄的身板依靠着砖墙,别开脸,不忍再看。 城下老皇帝气得几欲呕血,他自然听得出这是几天前,自己在圣旨上对他说的话,这个大逆不道的狗崽子竟然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他气急攻心,眼睛一翻,昏倒过去。呼延赞却不愿给他这个痛快,见他阖眼,直接一刀捅上的右腰,把人活生生疼醒过来。 他阴鹜地双眼紧紧盯着城楼,手下动作却不停,一刀又一刀,慢慢扎入缓缓拔出,全都避开致命地方,专往皮肉上捅。 宋莺时看得牙酸。 虽然素有仇怨,但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在自己面前挨刀子,她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他不欲再看这样的闹剧,偏移炮口,一发削平了对面小山岗。 他眸中冰凉,连失魂落魄的假样子都懒得做,站直身子缓缓开口:“呀!我情绪失控,走火了。” “还好没有伤及无辜。” 宋莺时眼神坦然,似有深意:“不妨赌一赌,下一炮,我对准的是什么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1章 自掳走老皇帝后,呼延赞越发疯癫,时不时就驱策大军袭扰边境,有时围而不打消耗意志,眼看城中渐渐陷入崩溃。有时直接发起冲锋,翻越城墙大开杀戒。他热衷于这样的征服游戏。周边大小城邦都疲于应付,个个防不胜防,烦不胜烦,照这三天两头被劫掠一翻的架势,还怎么休养生息,连活都活不下去。 衡州城紧邻朔州城,呼延赞在朔州讨不到好处,就一日日找衡州的麻烦来泄愤,虽然有老将军许冲坐镇,兵强马壮,战力充足,可粮草兵器日渐消耗。终于,许老将军下定了决心。 “结盟?爹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这会儿结盟,就相当于表态。如今朝堂不稳,大局未定,储君之位虚置,斗得昏天黑地。一准会有不少小人误解我许家此举是在为三皇子站队。” 许渊睁大眼睛沉吟良久,他心中有些不赞成:“现今皇上被胡人掳去,正是国运凋敝的危急存亡之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暗中打量,想要择良木而栖,挣这个从龙之功。 我们许家一直都是纯臣,从不拉帮结派攀附站队,如今,如今……” 他碍于固守多年的气节,于心中无法转圜,兀自憋的满脸通红:“虽然三皇子江霜序对我们家有恩情,有恩不能不报,但是,那可是揭竿而起的反贼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这次赌错了,咱们满门忠烈,世代清誉,都要毁于一旦。” “江小王爷绝非常人,宽宥慈悲,温和良善,却也不缺杀伐果断,各位皇子,无一人能出其右。你该去见见他。” 许冲淡定地啜饮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渊儿,你去过朔州城吗?” “早些年去过,没什么特别的,一样的风沙催命。” 许冲笑道:“那我今日,就带你去朔州城做客。” “用你的眼,用你的心,仔细看看。” 两人踏着黎明月色纵马,不多时就到了朔州城门前。日初升,这里已有铁甲士兵严阵以待,正仔仔细细的检查进城行人。战乱,兵祸,引得不少人逃难至此,以求谋个生路。城门口大排长队,都是面黄肌瘦形容狼狈的灾民。门前人虽多,动作却不慢,安静有序地排队入城,由衙役领着等记造册后,分批安置。 今日城门口的守卫正巧是张青,看到两人,眼睛登时亮了:“许老将军!” “您快请进,我们王爷要是看见您来一定高兴。” 一群人涌上来,欢欢喜喜地招呼他们,牵马进城。 许渊心中纳闷,为何朔州的兵每一个都对父亲如此熟稔的模样,他抿着唇不说话,只如父亲所教诲的一样,安安静静的仔细观察朔州城内的风土民情。 这里很安静。 不同于十室九空的死寂,而是一直久违的静谧。天边露出鱼肚白,日光熹微,整座城好似还在甜梦中打盹儿。天高气清,似乎连天空都格外高远。没有草木皆兵的压抑,也没有风声鹤唳的惊惶,只有安静平和,耳听得见鸟啼虫鸣,打更人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过,干净地街道上,只零星有几个生意人正在准备摊位。 恍如跨入另一个人间。 两人趁着黎明前的夜色赶路,如今已是饥肠辘辘,看到路边早餐摊不由自主地停 分卷阅读94 驻目光。热气腾腾的包子正出锅,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擦着桌子,老板忙得满头大汗。 这样的景象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许渊喟叹:“朔州城,果然是个好地方。” “那可不,”张青与有荣焉:“我们朔州城现在越来越好了。许将军得空可以多来逛逛,现在太早,等开市的时候,那才热闹呢! 现在没有宵禁,晚上还可以吃吃夜市,我们小王爷划了夜市一条街,河鲜黄酒小烧烤。我下值常去,您看我比去年都胖了十斤。” 几人说着话,已经沿中正大道进到了朔州府衙内。众人正在食堂里吃饭,看着许久不见的许老将军,高兴地把他拉过来坐下,分筷子,端米粥,邀他一同用早饭。大半个食堂的人都微笑着同他打招呼。 “许老将军身体可还好?” “许久不见了,我们王爷经常念叨您呢!” “上次城门楼前那一仗打得漂亮啊,俺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我在城内迁置百姓没顾上,太可惜了!啥时候您和咱们王爷再联手可千万别忘了我。” “话说,您押送呼延老贼去京都可有遇到波折?那皇帝老儿不做人,颠倒黑白,把我们王爷坑的好惨。我们都很担心,害怕您也受到牵连。” …… 许冲一一回答,而坐他旁边的好大儿已经惊呆,魂游天外。他听得一脑袋浆糊,悄悄揣摩着众人的话。 我爹和朔州联手? 我爹押送呼延吉? 什么时候的事情! 父亲在重病垂危之际突然消失,偶然被江霜序所救,还送来银盔铁甲解了衡州之围,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父亲竟然在养病期间,还抽空和江霜序联手打了场胜仗,把北胡可汗都给活捉了。 属实牛逼! 可他回城后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曾透露,这样无上的荣光,他从未在人前说过。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 朔州府众人一个个看起来都热情有礼,他们的话外音里对皇帝好似多有怨言。 反贼,也会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吗? “别缠着老将军问东问西了,都不用上工值勤的吗?赶快散了散了。” 张青挥手把他们赶走,拿了一屉刚出锅的包子摆桌上:“我猜您一定也想我们李大厨的酱肉包子了!” 他又自来熟的凑上来,拍拍许渊的胳膊。 “这位就是另郎吧,雄姿英发,年少有为。” “好家伙,这么壮的胳膊,饭量一定不小吧!要不再拿几个包子吃。” 这番自来熟的热切,让许渊有些不知所措。 许老将军却已经习惯,拿了一旁的手巾擦手,然后自然的抓起大肉包子,再搭配上小米粥和酸辣豆角,吃的有滋有味。 他知道这些都是做实事讲真话的坦荡人,也不藏着掖着,直言来朔州城是为了和小王爷商量结盟事宜。 “只要小王爷同意,我衡州愿并入朔州城内,做个下属郡县,两家亲如一家,缴纳赋税,供给徭役,只求王爷庇佑。” 当晚,去时的两人,来时变成了一整支队伍。 江霜序带着他的土木工部小伙伴进入了衡阳城。衡州城正式改旗易帜,编入了朔州。 山河社稷图上,朔州区域一下子地盘翻倍,因为已经满级,所以同样受用,新编入的衡州县也于其他县城一样,尽收入他的眼底。大到山川河流,小到道路房舍都在画卷中栩栩如生的浮现。新县城遇上了些问题,粮食匮乏,粮仓内只堆了些陈粮,农田废弃,民生凋敝,房屋城楼都在一次次战斗中年久失修,灰仆仆的,格外脆弱。城中没什么快活的空气,大部分小人都垮着张哭哭脸,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幸福度只有百分之六十七。 虽然城民满意度暴跌。 但江霜序丝毫不慌,他看着这个在他脚下徐徐铺陈的画卷,心中熊熊燃烧起了基建欲望。 老规矩,广集粮,高筑墙。随着一座座防御机械在城门前建设,原先惶惶不安的衡州县民,心中慢慢有了底气,终于能安心在田间地头侍候秧苗。 一招鲜,吃遍天。 宋莺时占着谋定千里之外的先机,每每都能准确的预判敌军偷袭,出兵如神,势如破竹,凭借火炮威势,把一波又一波试图挑衅的胡人打得抱头鼠窜。 太猛了! 打起仗来就没见输过。 周边那些起初还在观望的城邦眼看着衡州县背靠大树休养生息,而自己还在胡人的刀锋下艰难求生,这下全都坐不住了,一个个上门投靠,发出了想要抱大腿的声音。 点连线,线成面,原先一盘散沙的边关,这下连接成一道共同抵御外敌的屏障,攥紧拳头,给来犯者迎头痛击。 呼延赞在火炮的威势下讨不到半点甜头,他不忍见无谓的牺牲,也渐渐歇了袭扰之心,反而调头奔着京都去了。 他疯起来不管不顾,千里走单骑,一人一马,闯入京都连杀 分卷阅读95 几个朝廷大元。 第二日,三位辅政大臣的人头挂在京城门口,眼被剜去,口舌寸断,不知死前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死后被风吹雨打,无比凄惨。 呼延赞这人就是个纯疯子,不讲道理,皇帝至今被囚禁于北胡不知生死,朝中大员也说杀就杀,保不齐下一个遭他毒手的人是谁。 安定的京都笼上一层血色阴霾,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夜里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这帮精贵的官老爷们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他们想起了另一个疯子。 恶人自有恶人磨,或许只有那个离经叛道的疯子可以压制住这场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2章 宋莺时并不知京都那帮官老爷的脑回路,他收到了各种礼物与拜帖,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所以哪怕当初闹得那样难看,但看在财神爷的面子上,宋莺时没有回绝任何一人。 送钱的,送礼的,送美人的……送出花样,送出特色,还有人搜罗来四位大厨千里迢迢送至朔州。京都大臣们争先恐后,送礼活动如火如荼,开始疯狂内卷起来。一时间,宋莺时的生活水平又有了大幅提升。 送东西总要有个由头。 大多是把自己抛在朝堂之外,只谈交情,摆成个贴心好大哥的位置。书信里尽是对西北艰苦生活条件的痛心和对兄弟的体恤之情。 朋友多了路好走。 宋莺时最喜欢交朋友了。 尤其喜欢以老大哥自居的富贵朋友。他来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以他的经验,这些朋友都可仗义了,不仅送钱送物解决生活各方面的问题,还是送上门的经验条,全都是社稷图上的重点人物。 这样书信来往了几日,老大哥们见关系日益亲切,互相称兄道弟的,已经快处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老大哥终于开尊口提出了个不情之请。 北胡皇子呼延赞忒吓人,行事作风嚣张狂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最好叫他别老去京都串门子了。 被他串过门的人都凉透了。 还没被找过的人也害怕,所以找老弟拿主意,看看怎么抢救一下。 宋莺时听得懂他们的意思,当即惭愧地表示爱莫能助:“诸侯王非召见不能进京,这是众所周知的铁律。” 京都胆都快被吓破的众多老大哥见信直言放屁:“早先也没见他这么遵纪守法。” 如今连皇帝都被掳走了,还召见个屁啊!等定下新皇,皇帝登基,祭天大典,颁布诏书,估计得耽搁大半年,那时候,呼延赞不晓得杀了几轮儿了,大概率还没等到他来,大家的坟头草都长上三尺高。 收信当晚,怕什么来什么。 呼延赞又上丞相爷家串了个门,没空手,提着刀去的,把那位历经三朝屹立不倒的重臣一刀了结。 提着丞相爷的脑袋上皇宫大内走了一圈,摸入后宫,把睡着的皇子公主都从睡梦里闹起来好一番炫耀。看着一个个瑟瑟发抖的金枝玉叶,他自边境丢掉的面子,又换了种方法找补上。 方才得意忘形地大笑离去。 当晚,上到不惑之年的皇长子,下到刚会跑的小公主,都聚在了大殿上。点亮全部烛台,抱团取暖,寻求安心。一同到的,还有在家怕得睡不着,早早爬起来进皇宫找安全感的众多大臣。 几十人大眼瞪小眼。 互相自对方乌青的眼眶中看出深深疲惫。 这日子没法过了。 时不时来这么一下,不知何时到来,也不知下一个是谁,提着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这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 迟早要把人给逼疯。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之际,立储需早日定夺。”硕果仅存的一品大员卫国公率先开口,他已生华发,老态龙钟的,还没活够,把怕死俩字刻在褶子脸上。 他把目光望向众位皇子,他看谁,谁转头,极力避开目光交流,毕竟谁都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早先就数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得最猛。两大派系见面就撕,水火不容,昏天黑地,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斗了快十年,俩人不对付早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二位皇子面上冷嘲热讽比高低,私下恨不能把对方直接咬死,自己好上位。 这会儿却出奇的默契,同时化身温良恭俭让没有世俗欲望的大圣人,开始自揭短处,一再推让。 大皇子首先开口:“别看我,先说清楚,我亲母身份低微我不配。” 二皇子紧随其后:“我吃喝嫖赌不堪重任。” “我学问浅薄,不及二弟聪颖博学。” “我道德低下,还是大哥最贤明。” “皇弟谦虚。” “皇兄客气。” …… 俩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看得众 分卷阅读96 人咋舌。 他们谁都不愿意拦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辛苦差事。 那没辙,都不愿意当这个皇帝,总得找个人来主持大局啊。老皇帝子嗣并不单薄,但一圈看下来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扛事儿的人,剩下的几位皇子病的病,弱的弱,要么就是太年幼还被人抱在怀里没断奶。 这会儿有人想起了被放逐在西北边境,前不久自称独立搞谋逆的江霜序。 想来想去,也只有他镇得住呼延赞了。 最重要的是,他母族出身低微,自个儿也风流之名在外,常年在西北,虽然手头里有点兵,但在这盘根错节的京都里无依无靠没有势力。 比起根基深厚,表面功夫作得极好的其他皇子,这个江霜序就是个浑身弱点的异类。 等他当了皇帝,那京都还是大家的京都,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折损,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理清复杂的明线暗线人际圈子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到的。等借着他的手除掉呼延赞,再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罢黜,想来他也翻不出什么花。 朝堂上众人这么一合计,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纷纷动起心思。 不久前,江霜序还是跪在金銮殿前被众人讽刺挖苦的所谓罪臣,这会儿在他们口中却变成了非他不可的国之基石,哭着喊着求他进京都。 上到皇子国公,下到御史小吏,各种拜帖请愿书纷至沓来,每个人异口同声地只说出同一个诉求:来登基吧!求你了! 对此宋莺时表示拒绝。 他刚接手几个新县城,各方面都还没走上正轨,城民满意度已经跌到百分之七十八了,他忙着搞基建,才没时间搅和到京都那摊子浑水里去。 那本记录与北胡暗中联络的官员名单现在还在山河社稷图里保管,里面可全都是朝廷大员,尸位素餐,饱食终日,与其跟这些千年的狐狸玩聊斋,还不如在大西北开荒建城。 京都套路深。 见他拒绝,那群文臣武将还不肯死心。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还是国公爷当机立断有魄力,怀揣着玉玺,带着护卫,背后跟着大大小小的京官儿直奔朔州而去。 一路风尘仆仆杀到朔州。 宋莺时前脚刚诧异的把他们迎进门,后脚就被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廷命官给包围了。一层层面容肃穆的老大哥们把他团团围住,乌泱泱的,人头攒动,一派兴师问罪要找事儿的架势。宋莺时闹不明白他们想干嘛,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好脾气地连连摆手:“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啪嗒”一声响,国公爷直接把个明黄色包裹按在了桌子上。这就像是摔杯为令的那个令。行动信号一出。满屋子文官武将心照不宣,同时屈膝,呼啦啦跪了一地。 老传统艺能了。 然后所有人齐声开口,用大声到喉咙嘶哑的声音,发出同样一句山呼海啸般的颂赞:“恭请朔州王继承皇位。” 哐哐哐,猛磕了三个响头。 “恭请朔州王继承皇位。” 宋莺时惊呆了,玩儿的这么花,听说过被逼上梁山,他这相当于被逼上皇位吗?他睁着懵逼的双眼,还没等他反应,只见老国公抖手展开五爪龙袍,笑得跟个将要得逞的老狐狸一样。 被黄袍加身的瞬间,宋莺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大意了!没有闪!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写小宋登基给大家发小红包嘿嘿!感谢陪伴!爱你们! 第53章 宋莺时登基这天是个好日子。 算命先生说这是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婚丧嫁娶,诸事皆宜,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她一大早就被数十个礼官围追堵截,一边打着瞌睡听流程,一边由宫女穿上一层又一层繁复的礼袍,玄黑色,广袖宽大,玉带束腰,袖口用金线绣着山川河流,微微一动,衣袂翻飞,袖子上的川流在日光下闪动粼粼波光。 端正严肃中又透出些许飘逸。 整理好仪容仪表后,天才刚刚亮起一角,太阳还未露面,她推开宫门,迎接早上最初的一道阳光,头顶十二玉旒的皇冠上,珠串当啷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宋莺时抬头看向自禁宫屋檐上徐徐跃出的红日。 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兀自出神,身后同样打扮庄重的江霜序由小宫女搀扶着出现在她面前。 江霜序福了福身,行的是端端正正的女子礼。他现在用着她的身体,反应良好,已经适应,穿裙子涂胭脂,晨昏定省,早午奉茶,十分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如今穿着繁复宫装,满头珠翠,把皇后娘娘的雍容华贵展示了个十足。 宋莺时挠头:谁能想到啊,干掉昏君后,我不仅顺利登基,还把原先的昏君前夫纳入后宫,给我当老婆,造孽啊! 前夫养了许久的嗓子,宋莺时也给他请过不少名医,虽然说话还是嘶哑难听,但好歹 分卷阅读97 能开口了。 他挥退左右,看着黄袍加身的宋莺时,眼神深沉:“恭喜。” 这是两人重遇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十分不符合他前世的行事作风,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学会说人话了。 江霜序,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所有人眼中的宋莺时轻轻抿唇,他的声音因为沙哑,透露出让人背脊发凉的寒意:“恭喜你,会成为第二个我。” 他许久未曾说话,这会儿喉咙已经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都是遭受诅咒的人。被供在最高处,被孤立在权利顶峰,被所有人畏惧也被所有人排挤。” “我诅咒你,在这皇位上屹立不倒,百年孤寂。” 宋莺时听得只想翻白眼,都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是学不成熟,一天天正事儿不干,光用来琢磨中二发言了。 “多看书,少说话。” 她突然感觉,还是不会说话的江霜序更顺眼一点。 江霜序哑然,脸气得发白,看看熟悉的红墙翠瓦,再看看身边这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曾经模样的人,她坐上皇位,而他自己却变成了个妇道女人,只能对这他卑躬屈膝。最可气的是,这个自己从前看不起的没有丝毫才情气质的俗女,竟然备受赞誉,不仅在风雨飘摇之际,管理好偌大一个朔州城,而且让京都那一众眼高于顶的老臣心服口服求着他接替皇位。前后巨大的落差,让他嫉妒,不忿,又难以接受。心中翻涌起复杂不明的情绪。 “你早晚和我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做个亡国昏君吗? 大好的日子说这样的晦气话。 宋莺时当即不高兴了,她不是个爱翻旧账的人,但既然要说,那她就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喜欢听,无论你说得再怎么华丽冠冕堂皇,说出花来,也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推托而已。” “说什么无边孤寂,我可记得你后宫莺莺燕燕成群结队的,妃啊嫔啊美人啊,一抓一大把,还要去勾搭臣妻找乐子。说什么被孤立,受诅咒,更是无稽之谈,滑天下之大稽。” 宋莺时挥挥手,远处立即有禁军上前,她道:“夫人累了,扶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在江霜序走之前,她意味不明地开口道:“你经受不住的,我能受。你做不到的事,我也能做。尽管睁大眼睛看着吧!” 江霜序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如同水过无痕,没有在她心中生起丝毫波阑,心情也没有受到影响。 可另一个人的不告而来,让她有些生气。 [警告警告,红名人物真在疾速靠近。] [警告警告,红名人物正在疾速靠近。] 她点开社稷图,果然看见两个小红正在飞快的往京都方向赶来。 看样子来者不善。 她在脑海中发散神识,一寸寸土地在地图上显现,两人打马翻山越岭,汗血宝马浑身如被血洗,坐上男子是老熟人了,一人是三皇子呼延赞,另一人是北胡大将军耶律蛮,他二人相必是听说了他今日登基称帝的消息,赶来找茬。 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两位老朋友大老远的,千里迢迢赶过来。 宋莺时深受感动。 当即想为自己点播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送给舟车劳顿,不辞劳苦的两位仁兄。愿他们在异国他乡的羁旅上,也能保持愉悦的心情。 许久没用过的村长大喇叭已经落灰了,终于有重出江湖的一天。 * 两人赶到京都时祭天大典已经结束,晚上,新帝在太和宫大宴群臣。他们准备做一番伪装,再摸进皇宫。盛宴的时候,往往是防卫最松懈的时候,到时皇宫里汇聚了各路名流,百官觐见,群臣齐聚,大量的宫人如游鱼般忙着行动。 以他们两人的身手,趁着这时候混进去,那可不就跟逛园子一样容易。 等到皇宫后,就是图穷匕见,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顺利地出奇,呼延赞下黑手打倒一个送餐小太监,换上了他的衣服。他端起餐盘,盘中是庆祝的美酒。庆祝朔州王江霜序登基称帝。他想想不明不白死去的父亲和兄长,还有轮番经受的羞辱,他不知不觉间把拳头捏的死紧,木质餐盘的边角都被他捏得碎裂开来。 呼延赞一路低眉顺眼。 佝偻着身子,缩头缩脑,把自己高大的身形压得极低,帽子也遮盖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小截凌厉的下颌角。 耶律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看似谦卑小太监,实际上,在他们的餐盘底下正藏着一柄锐利匕首,时刻准备好刺入仇敌的心脏。 盛宴已经开始,宫人们捧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 宋莺时坐在最上首,居高临下,整个大殿在他眼中一览无余。玉阶下,百官按品级依次排开,坐在案几边斯文有礼的小口饮酒。 [警告警告,红名人 分卷阅读98 物距离八米。] [警告警告,红名人物距离五米。] 宋莺时看着社稷图上离得极近的两个红点,仔细去看,一眼就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大只太监,颇有种看彩衣娱亲,瞧乐子的心态。 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宋莺时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碎步慢慢往他的方向挪动的大只太监,心情一片大好。 这种好时候怎么能少的了音乐助兴。 唢呐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丧。村长的大喇叭可比唢呐还要牛逼多了,从朔州城邦,到北胡草原,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方圆五里地都能听到庆贺的欢歌。 [开启村长大喇叭,循环播放歌曲《好日子》] 忽然之间,本来安静地只能听见宫人脚步声的大殿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嘹亮歌声。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大门,迎春风!” …… 呼延赞和耶律蛮两个人与众不同的高大身形就已经够扎眼了,现在音乐一响,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他来了他来了,他踏着音乐走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手拿匕首走来了。 呼延赞脚步一顿,他当即立断,把餐盘扔到一旁,露出手中匕首。雪亮刀光一闪而过,自他手中掷出,射向上首宋莺时的方向。 被他闪身躲过。 呼延赞见一击不中,飞身跃上玉阶,两人相距不过三米,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气氛剑拔弩张,危机一触即发。 那实木餐盘正好砸在大皇子脸上,酒水湿漉漉淋了他满头满脸。但此时,大皇子也顾不上自己去擦,只目瞪口呆的望着刺客的方向。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许多人都呆愣愣张大嘴巴,有的捂住眼睛,自指头缝里往外看,有的如坐针毡拼命往后缩。一盘散沙的京都大内禁卫军慌得一批,因为不许带刀上殿,所以他们手边最称手的武器只有筷子和盘子。 以他们用一筷子楔死刺客那万中无一的命中率。 刚坐上皇位的新帝估计得要血溅当场了。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欢宴这会儿气氛压抑低沉。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前方乱局。 歌还在放。 甜蜜到有些腻人的嗓音回荡在鎏金宝殿,莫名有些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第54章 歌还在放。 甜蜜到有些腻人的嗓音回荡在鎏金宝殿,莫名有些渗人。 呼延赞的拳风已经吹开宋莺时的碎发,十二玉疏当啷乱响,拳头迎面而来,她却安安定定地坐在龙椅上不躲不闪,眼睛冷冷盯着呼延赞的瞳孔。 他眼瞳中翻涌着滔天恨意。 为什么呢? 因为一次次被搓伤锐气后的屈辱,还是因为血脉至亲惨死的深仇大恨。 可是,明明是他先来找事儿的啊! 宋莺时目光如炬,在众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她终于动了。电光火石之间,呼延赞先后倒去,他的拳头擦着宋莺时的脸颊打偏,而宋莺时已经抢先一步重重捶击他的面门。 两注鲜血从他的鼻子涌出。 呼延赞恨意难平,用阴鹜眼神死死盯着连龙袍都不曾乱的死敌,她站起身,慢悠悠踱步到他身前,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上。 呼延赞屈辱抬头,顺着皂靴往上看。 宋莺时的衣摆分开,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修长身形,她大马金刀□□压制住他,身前以金线描绘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龇牙咧嘴,威压骇然,似乎活过来了,下一秒就要张开大口把他整个吞吃。 “恨我?”宋莺时脚下用力,语气虽是在问,却早就知道答案。 “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抬头看看,你身处的是我大夏的宫宇,脚下踩着的,是我大夏的土地,这里广袤包容,地大物博,但这儿世世代代都是我夏朝的疆域,从来不欢迎外来者不告自取。” “既然抱着掠夺的强盗之心,就要做好身首异处的准备。你的血脉亲人是人,我夏朝的子民却被叫成猪猡,被肆意杀害,凭什么?单凭你们凶残弑杀没人性吗?” “那我也可以。” “要对善良无辜者挥刀是很艰难,可要对强盗土匪反击,那就是天经地义的正义之举。杀人这事儿,其实也不是多难。” 她说完,一拳给他个痛快。 等呼延赞幽幽转醒时,正被关在地牢里,双手双脚都被铁捆绑,稍微一动,铁链当啷做响。 三日之后,就是他的行刑期。 可是,却有不少人并不同意新帝的安排。金銮殿里,一批批朝廷命官启奏陈情, 分卷阅读99 明里暗里的示意,打算阻挠宋莺时的计划,不让她杀掉呼延赞。 “新皇登基,不宜见血光啊!” “呼延赞毕竟是北胡的皇子,在处决他之前,是不是需要联系使节团,共同商议一下。” “好不容易两国和平,战乱停息,要是让胡人知道唯一的皇室血脉在夏朝断送,那觉得会引发铺天盖地的反扑,眼下实在不宜再起刀兵啊!”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啊!” …… 眼前所有人都一副为国为民着想的样子,宋莺时安安静静的听完,她但笑不语,知道把所有人的意见全都听完,这才开口:“呼延赞必须杀。” “土匪都提着刀冲进家里了,骑在我们头顶上了作威作福,还要三思,三思,思什么?思我家中出了多少以权谋私的硕鼠吗?” 她一语说罢。 众臣全都低下了头。 暗中使眼色,疑心这位刚做上皇位的新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命的情报。 他们在心中自我安慰,没可能的,数十年的经营,没可能被一个初到京都的毛头小子翻出来。朝中人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都是同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也就会像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样,爱惜上下线的安危,守口如瓶,坚守秘密。 不曾想,新帝忽然抬手,把一本账本甩手扔了下来。 冷声道:“都看看吧!” “卫国公大人,你先看。” 国公爷背脊上蹿起一股冷意,他抬手擦擦流到鬓边的冷汗,捡起账本翻了没两页,霍然看见自己的大名,他那早死的上线丞相爷已经入土为安,他那单线联络的下线傅将军正在队列里跪得端正。一个个字块在他眼前散开,他眼花,头昏,一屁股坐到地上。 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全都完了!” 众臣用余光关注着老国公的举动,见他看了那账本后肝胆俱裂恐惧异常的表现,就知道大事不妙。 那封账本,是真的。 刚才还巧言善辩一个个争相出谋划策的大臣,这会儿全都哑火,跪伏在地,他们惶恐不安,思考新帝的用意。他既然手中攥着账本,又为何早不拿出来,他到底想如何处置他们。 常言道:“法不责众。” 这账本和满朝文武或多或少都粘了点关系,没有一个人能拍胸脯保证自己完全干净。 若要细究,那必定在整个朝堂上掀起一片大动荡。朝廷上塌一块儿,地方上就垮一片。江霜序是个聪明人,在他还没有站稳脚跟培养出足多够后备力量时,必然不会轻易下死手。 可又有老话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以江霜序往日天不怕地不怕,胆大能包天的先例,不管不顾地对他们这些人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从来就是个快刀斩乱麻的莽撞人。 一时间,下跪众人满脑子都是乱麻。提着一颗心,暂时保住的脑袋不知道还能在脖子上安安分分待多久。 结党营私,曲通外邦,通敌叛国,不管哪一项都是能诛杀三族的重罪。 “臣等罪该万死。”老国公深深跪倒。 “哎!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宋莺时手撑额头似笑非笑:“你们所犯之罪,就是死有万次,也难解我心头恨意啊!” 话音刚落,众位人精站都站不住了,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 宋莺时踱步,自他们身边走过。 她沉吟,每一记脚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头。 “山河飘摇之际,有的人抛家舍业赶赴战场,头可抛,血泼洒,命舍去,只为守住家国万里。可是,在这时候,却还有人却龟缩一隅,靠着出卖同胞,换沾着血的钱。可耻!” “发国难财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挣这钱干什么,嫌命太长,这么着急给自己攒棺材本吗?” 这话已经相当严厉,满含杀意。 满朝文武都瑟瑟发抖不敢吱声,大气都不敢喘,整个大殿,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过于压抑得气氛让人喘不上气。 卫国公上了年纪,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宋莺时凉凉看了一眼,没让人去搀扶,众人也都不敢说什么,无人动,无人说话,只低头盯着光可鉴人的地板砖。 被吓了一通,终于学乖了。 宋莺时话风一转,突然哈哈大笑:“当然,我知道诸位大人都是爱国爱民的好官啊,就是暂时犯了些小错,也是曲线救国,情深意重,意味深长,我感动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又听她继续说道:“如今百废待兴,想来诸位臣工也想为国出一份力。我就给大家这个尽心的机会。有财出财,有物献物。为了大夏的建设,可千万别太客气,尽心竭力,发挥余热。” 她竟然当场找了个唱礼太监,让人一个接一个的尽心。啥是尽心?不就是破财消灾嘛!若是不大放血,新帝一定另外还有折磨。刚说的棺材本 分卷阅读100 就是暗示,那些来路不明的钱财就是催命符。 这简直是土匪头子作风! 虽然语气委婉,但简而言之就一句话:“要钱,还是要命。” 众人心里都堵着一口恶气,感觉自己被耍了。 好家伙,这下不用担心呼延赞半夜摸到家把脑袋割了,这波直接让人连家都给抄了。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没有人敢表现在脸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看看别人都进了多少心意,既不能太少让新帝注意,又不能太多暴露真实家底。 唱礼太监手拿宋莺时给的名单,走到对应的人面前,等他在名单上写下自己捐献的银两数目,然后大声喊出:“侍郎李蔚尽心五百两。” 李蔚双手把笔抵给太监,却听上首新帝似笑非笑地来了句:“李大人,就捐五百两啊?” “你心,不诚。” 侍郎李蔚哐叽一声给跪了,哆哆嗦嗦道:“下官,下官,位卑人轻,入不敷出,这个这个……下官回去后立马筹钱……” 宋莺时一声轻笑打断他的话。 “入不敷出,有些夸张吧!” “真正入不敷出的人家,家里都揭不开锅,哪有什么闲钱去收藏古迹善本,你说是吧?” “李大人家中书房里那副颜大家的真迹都不止这个价钱吧,你这到底是在进心意,还是在拿我们诸位寻开心。” 她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的,面沉如水,眼露寒光,慢条斯理的开口:“侍郎李蔚,家中一妻三妾,子女五人,家产有白银千两,良田百余亩,铺面钱庄十余个,嗜好收藏书画真迹。一月前,以权势威压,自书香门第季家巧取豪夺,收入石矩山人真迹《松鹤图》。为官十余年内,以不明手段收集书画真迹五十余卷。” “我记性不大好,李侍郎,我可有遗漏?” 李蔚不做声。 额头抵在地板上,涕泗横流。 “不瞒大家,我有自己的耳目喉舌,遍布整个京都。 大人们日常干了什么,想要干什么,我其实一清二楚,包括各位谁家养外室,谁家添儿孙,事无巨细,我都知晓。 但咱们都是为人民谋福祉,我和大家的心都是向着一处的。不忍看大家为难,我也乐于见大家知错就改。” “废话不多说,把侍郎李蔚拖下去押入大牢,大理寺协查其生平,彻查渎职之事,所抄家产全部充入国库。” “下一位,继续。” 第55章 满朝京官头脑里只有一个同样的念头。 后悔啊! 悔不当初! 不是后悔贪污渎职,而是后悔怎么就引狼入室,把他给招来了。如果说呼延赞是嗜杀成性的残暴恶魔,那千里迢迢求来的新帝江霜序就是只凶残猛虎。他有最敏锐的嗅觉和洞察力,似乎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那双清凌凌的眼瞳里深不见底。日常带着看破不说破的微笑。可真要触及他的底线,清算时却眼都不眨。自家管家的婆娘都没他能找茬,合理怀疑,他虽然不开口,但是心里对各家各户的情况全都门儿清,田产商铺,妻妾儿女,就连藏了什么私房钱也一清二楚。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不光耳目通天,还有尖牙利齿和铁血手腕。稍有隐瞒,他可能就会扑上来把人撕成碎片。 拿什么和他硬碰硬。 全部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中握着。 那个耍花花肠子的李蔚就是前车之鉴。 这下子,没人再敢动歪心思。 他想要钱,就给他吧,只当是破财消灾。钱没了还能再捞,要是命都没了,那才是真的全没了。 宋莺时安安静静地坐在上首,微掀眼皮看着各位大臣一个接一个填写尽心名单,面上浮现出笑容。叮叮当当的系统提升音不绝于耳,空荡荡的国库一点点充盈起来。 这是他登基以来干的第一件事儿,此刻是用人之际,他不能把这帮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连根拔起,那样恐伤及夏朝的立根之本。 但他也不是聋子瞎子,纵容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搞事情,把他当傀儡糊弄。 他既然做上皇位,就打定主意扫除这朝堂上的腐败之气。 这场尽心大会,看起来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但也算是给这群倚老卖老的昏官一个下马威,叫他们有所畏惧,稍后,他会慢慢整肃风气,选贤举能,一步步把新生人才输送到他们能够发挥才能的位置,去替代掉那些占着官位鱼肉百姓的奸臣。 剜去腐肉,等待新生。 三日后,是处决呼延赞的刑期。 午时三刻,午门外围满了观刑之人。整条街挤得都是人,街道两旁的高楼窗边上,也是攒动的人头,伸着脑袋往台上看去。所有人都激动万分。 这可是北胡皇子啊! 如今新皇帝竟然敢直接斩杀北胡的皇子,而不是卑躬屈膝的和谈,这充分体现了他对胡人的态度。 谁怕谁,就是正 分卷阅读101 面硬刚! 大夏常年受胡人压迫,窝窝囊囊给他们缴纳了十几年的岁贡,一退再退换来了什么,还不是民不聊生,战乱不息。 如今虽然只是把一个胡人皇子处决,却让大伙儿都心中振奋。 “要我说,早该这样了。” “一直让胡人骑着脖子拉屎撒尿,真他娘的憋屈,现在也到我们站起来怼翻他们的时候。” 宋莺时坐在酒楼雅间的窗边喝茶,悠哉悠哉的,她看着群情亢奋的京都百姓,把目光放到了行刑台上。 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呼延赞此时颓唐无比。 他身穿囚服,头戴枷锁,被压着跪在所有人面前,供人肆意打量。他满头小脏辫这会儿成了真的脏辫,其臭难言,乱如草絮,一张脸涂满灰尘,原先熠熠生辉燃烧着桀骜不屈光芒的眸子像是熄灭的灯,黯淡无光,失去生机。 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扔出令箭:“斩立决!” 他话音刚落,不料异变陡生。 自乱糟糟的台下忽然蹿出几个蒙面大汉,手拿砍刀,身材魁梧,有一人抖手洒出一把白灰,台上顿时烟尘弥漫。借着滚滚浓烟中,人影被遮蔽住身形,他们摸到了呼延赞的位置,提刀砍向他手脚的锁链。 “有人劫法场啦!” “不要让他们跑了。” 台下百姓看见提刀的胡人不由大惊失色,你推我搡,乱糟糟地往四面奔逃。一时间,整个街道乱成了一锅粥。 尖叫声不绝于耳。 夹杂在风声中的箭鸣显得那样轻快,嗖嗖几声,丝毫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却笔直的,准确无误地射向目标。 围在呼延赞身边的胡人一个个应声倒地。 那是宋莺时早先就安插在暗中的御林军。打从那帮胡人潜伏入城起,就已经被盯上了,不贸然打草惊蛇,只是为看看朝中有没有人做内鬼接应,但是显然,宋莺时的那番土匪发言成功吓住了这些人,让他们心生畏惧,在胡人求上门时,一个个都避而不见。 胡人无法自内部通融,这才冒险做了光天化日劫法场这样的无奈之举。 长风吹拂,白烟消散。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监斩台上只多了几具横死的尸首,御林军自暗处现身,去到台上清理战场,把尸首拖下去。 黑衣黑发,一身窄袖劲装,个个都是英武非凡的少年人,是自朔州城守城民兵队伍中甄选出来的佼佼者,身经百战,悍不畏死,经过许老将军的严格训练,每个人都是能以一敌十的个中好手。 专业过硬,颜值也能打,个子高,腰细腿长,虽然面色霜寒,但是更显得从容淡定,怎一个帅字了得。 这份帅气,又平添几分安定人心的作用。 多快!多利落!片刻之间就把来犯的胡人射杀于箭下。还没反应过来呢,战斗结束,打完收工。京都的老百姓远离前线,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战争的残酷,但看着小伙子们利落的身手,训练有素的作风,大受震撼。 这就是大夏的士兵。 这才是人民的保护神!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想立刻参军入伍加入他们! 御林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就风卷残云般整肃队伍,收队回去复命了。 留下眼冒红心的众人,盯着他们背影渐渐远去。 台上,呼延赞看着身边残存的血迹,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心知自己在劫难逃,他认命的闭上眼睛。 在他身后,刽子手一口老酒喷在大刀上。 一声大喝,手起刀落。 头颅咕噜噜滚落,鲜血喷散满地。 宋莺时放下手中茶盏:“回宫吧!” 大夏推行的是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寒门子弟要想出头难于登天,资源牢牢把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只有官宦子弟才能接触到书籍,才能接受到教育,也只有他们,才能入朝为官。阶级长期固化,养得大部分官宦子弟胸无大志,既然混吃等死也能吃喝不愁去潇洒,那还努力干什么? 反正早有家族铺路。 所以,有不少没什么才能的酒囊饭袋获得官位。 在官场上,他们不分黑白善恶,不懂如何服务百姓,而是忙着钻营,忙着结党营私,为自己的家族褫夺更多的利益。 世族势大,盘根错节,有时皇帝也难免受其掣肘。 但这个有时,不包括宋莺时。 第二天早朝,宋莺时就在殿前宣布了个爆炸性消息。 “时代变了,九品中正制我不喜欢,自此废弃。 从今年起,选官只看才能,不论出身,各地学子同台比试,选拔最优者入朝为官。” 看着一众面色各异,想开口抗议又不敢做出头鸟的大臣们,宋莺时心情愉悦,嘴角带笑。 很好,挺有眼力见儿的,没人像以前一样上来就指手画脚乱说话。 “当然,朕只是通知你们,没有和你 分卷阅读102 们商量的意思。这事儿也与你们没什么关系。我另外派人,由朔州的检察官全权负责。现下,有件事儿关乎到你们自己的切身利益。”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诸位都是朝中老臣,想必这些年干过不少大事,回家后写一封述职报告交过来,说说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实事儿好事儿,要是一个字也写不出,一件事儿都没办好,这官儿啊,不如换别人来做。” 他笑眯眯地拍拍手:“好了,无事退朝,各位臣工都回家写述职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6章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宋莺时力排众议,在六部之外,有特开了一个专管教育的学部,学部掌管全国教育和学制,在全国各省开辟了九年一贯的义务教育学校,学制沿用分支形学制,在经过九年教育后,学生可以自行参与选拔考试。其中成绩最优者入太学,太学佼佼者入朝为官。也可以去参加工厂直招。还可以参与征兵。 往日被牢牢抓在世家手中的教育资源,如今终于可以飞入寻常百姓家,落地生根,自由生长。 这项政令一经颁布,朝臣当即痛苦面具,许是他的手段太过凶残,没有人敢对这项变革置喙,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维护家族势力,这帮老狐狸也没闲着,各种昏招层出不穷。 虽然新帝登基前风流之名传得到处都是,但不知那是他的伪装,还是真的有所收敛,自入京以来,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多看一眼。 江霜序的后宫里空的能跑马,只有一个发妻,据说这位发妻还触怒皇上,并不受宠。而且,两人成婚多年,至今没有孩子,太后急着抱孙子都快急出心病了。 铁桶一般渗不进一滴水的新帝,终于让他们找到了空子可钻。 这些老狐狸们都打起如意算盘。 若是自家女子能入宫闱勾住他的心,不说生个一儿半女,就是时常吹吹枕边风也不错啊。 一时间,无论宋莺时走到哪儿,都能偶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或端庄,或娇俏,或娇蛮任性,或温柔如水,每一个都是娇美动人的大美人。 去找顺嫔娘娘请安,能看见她老人家被贵女们围在其中,乐得笑眯了眼。众多贵女含羞带怯的眼神不住的往宋莺时身上瞄,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盘丝洞的唐和尚,人人都想尝一尝他这块儿长生肉。 偶然出宫探访,也必然能撞上各色瑰丽桃粉色的奇事,走出宫门没几步,捡到了三条手帕,两个珠钗,绕小路都能遇上英雄救美的老套环节。 宋莺时无语。 在朝臣又一次提出选秀女入宫时,她终于受不了了,“行啊!选。” “但是,朕的宫里不养闲人,那些吃白饭的草包美人就别往朕的宫里送了,要选,就选万里挑一,才德兼备的奇女子。 选真正的秀外慧中担得上秀女美名的女子。” 宋莺时上辈子虽然是个自在随意的民间女,但她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苛刻。 世家女子虽然在软玉金银堆里娇养长大,但说到底还是笼中鸟,锦上花,身不由己。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黄金白银都有人不喜欢,皇帝说到底也就是个两条腿的男人,虽然有钱有权立于万人之上,但是宫里规矩大,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多,要是有的选,不少贵女未必想进宫,和许多人共侍候一夫。 当然,宋莺时没想着充盈后宫,她连三妻四妾都接受不了。 男人女人不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还能去外面浪,女子却要被困在大宅院里,替他们侍奉父母,抚养孩子,主持中馈,忍耐一个接一个抬进房的小妾。 受了委屈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不然就是妒妇,是没有容人之量不大度。大度个大头鬼,真是双标的可以。凭什么呀! 她虽然这辈子是男儿身,但还是改不了女子思维,如果可以,她想在这世间,给女子开辟一条新道路。 不必依附于男人,不求别人施舍怜爱。 只顾埋头去成就自己的光芒。 选秀女这件事儿历朝历代都有,礼官也算是得心应手有经验,但这次的选秀却有所不同。 “本次选拔分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 “笔试分值一百分,笔试内容为基础识字辨认,基础技能问答,民生思考,和政治策论四部分。” “笔试合格者可进入面试环节,由圣上亲自殿前问询。” …… 一众礼官看得满头雾水。 选了百十年秀女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稀奇景儿,不看容貌画卷,不管琴棋书画,也不也比试才艺,反而让这些妇道人家和男子一样捉了笔去考试。 新帝的脑袋真是和常人不一样。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学那么多知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 分卷阅读103 是不是要嫁人生孩子,她们又不需要去考状元! 话说回来,这次的选秀,可不就跟考秀才没什么区别。 果正是世道变了。 朝中有女儿的官员收到消息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他想干什么,这莫不是故意刁难吧?! 就是刁难,也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当即请了西席先生来府,教导自家女孩写文章作策论,世家女子或多或少都识文断字,毕竟三不五时的参加诗会,比拼书画,占个才女的名号,就如锦上添花,对寻个好夫家也大有助益。 但像男子一样写文章这倒是头一遭。 这段时间,京中贵女们再也没有心思组诗会,办宴席,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所有人都把自己闷在家里钻研文章,抱来自家父兄用过的经史子集,仔细看,认真写,准备在选秀场上大绽锋芒。 一月后,选秀如期拉开帷幕。 这一次的选拔是在适龄官家女子中选择,报名人数一千,竟然有超过半数都挺进了面试圈,女子又怎么样,照样言之有物写得了好文章,甚至因为女子独有的细腻敏锐,常能知微见著,洞察秋毫。 宋莺时翻出好几篇文章在早朝上让大太监读了。好好夸了夸培养出这样优秀女儿的官员,夸得那些老狐狸脸上有光,一个个心里乐开了花,好像自家闺女入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回府之后,面试前,他们把姑娘拉到身旁好一通叮嘱,嘱咐她们一定要抓住机会,入宫,被临幸,当皇妃,光耀门楣……就是当圣上的国舅爷也不是没有可能! 面试面什么? 毕竟是挑选入宫服侍皇上的人,肯定是挑谁长得貌美,谁身材纤细,谁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朵花。 许多女子都是第一次入宫,小官之女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家门都难得有机会迈出。 而这第一次,不只进到了皇宫大内,还直接进到了皇上上朝听政的金銮殿里。早朝时,论品级官阶排位,他们的父兄,都没资格进到这个地方。 而她们脚踩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真真实实的,站到了许多男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姑娘们心脏碰碰跳。 低下头,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引人笑话。 这时候,却听见一声轻笑:“都起来吧!不必拘泥,站起身来。” 这声音和煦温柔,带着包容笑意,是新帝的声音。 朔州王,江霜序。 新帝,江霜序。 传闻中,他曾经生擒了北胡王室父子三人,更在午门外直接斩了北胡三皇子,有他坐镇,往日肆无忌惮的胡人都变成了胆小鬼。他肆意潇洒,谁都无法阻挡,所有人都得避其锋芒。就连家中说一不二的父亲叹气他,都只能三缄其口一声长叹。 有人怀着好奇,悄悄抬头打量。 却见玉阶高椅上端坐着一个少年人。他的眉如着黛,眼如点漆,眉眼就如画上去的一般,无处不精致,无处不秀雅,噙着笑意浅浅望过来时,那双桃花眼中似乎揉碎了满天的月光。 他与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宋莺时笑了,他以手撑着额头,想是闲话家常一般,问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知道秀女的秀字做何解释吗?” 有一个姑娘不假思索地出列答道:“《楚辞》有言,容则秀雅,稚朱颜只。臣女认为,所谓秀女,就是容貌清秀高雅,内心纯洁美好。” “唔,还有别的解释吗?” “秀,与禾有关,禾与庄稼有关。农田社稷是国家根本。秀等于很重要,女等于女子,所以秀女就是说很重要的女子”回答的是位将门嫡女,宋莺时简直想叫她一声秀儿。 接下来也有许多人说出不同答案。 是秀外慧中的聪慧。 是佳木秀而繁荫的茁壮。 …… 各有各的见解,各有各的道理。 宋莺时笑出了声,众位激烈讨论的姑娘听到他的笑声一下子全都噤声,面上羞红,心中暗骂自己怎么搞得,一打开话匣子,就要说个尽性,各抒己见太过开怀,竟然忘记了此时此刻身处于紫禁城金銮殿中。 宋莺时却丝毫不在乎,他轻声道:“我觉得,这个秀,是优秀的秀,是秀才的秀,诸位姑娘虽然是女儿身,却有着不输于男子的见识。当的起优秀一词。” “我看过大家的文章,算是以文相交,认识过各位,在我眼里,大家都是非常优秀的女子,也能成就一番不输男子的事业。” 在场的姑娘们都是家中女儿,有的人也有不输于男人的才智,有的人也曾有过不愿屈居院内的向往,但听着家中大人那一句又一句。 “可惜托身了个女儿身。” “别折腾了,女孩家就要有个女孩的样子。” 渐渐的,那些年少时候的幽怨不平,早被时间磨灭,那些触不可及的梦想,变成了嫁个金龟婿,当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的卑微祈愿。 还是第一次听 分卷阅读104 到有人这样评价自己。 不输男子! 当得起优秀一词! 她们心中鼓噪着,似乎能听到胸膛了热血沸腾的声音。 “秀女,秀才,在我眼中一个样子。 是男是女没什么区别,人与人真正的不同在于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若是你想做高山,那便去追寻凌云之志,若是你想做溪流,那便去滋养花草禾苗,可有的人,要生生折断山的傲骨,磨碎磐石,折辱青松……那我不答应。 我相问问诸位,是否曾经动过一丝念想,让女子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让天下女子不必困于围墙之内,不必累于繁重的家务琐事,而是能像男子一样,随心所欲的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梦想。” “我想过。” “我甚至想过,或许五年后,或是十年后,或许要经过百年漫长岁月。我们把那些老掉牙的腐朽的条条框框全部拆除,再也无人把男人女子区别对待。 那时候,女可以子走上街头,走进人群,走入社会上的角角落落,可以在朝堂上谏言,可以在商海里浮沉,也可以在书馆里学知识,懂道理,不受任何世俗拘束,自由自在的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个宏愿,诸位可愿和我一起去完成?” 第57章 如诸位大臣所愿,选了七百位秀女。 都是各世家大族中的女子。收到名单后,整个朝堂一团喜气,收了秀女入宫,接下来就看自家女儿能耐的时候了,皇后之位,至今可还空缺着。 他们想得怪起劲儿,可惜,现实给了措手不及的沉重一击。 七百位秀女,没有一个留在宫里的。 殿前面试后,她们受宋莺时激励,为了见一见他话中的盛况,甘愿选择一条荆棘丛生无人踏足过的崭新道路。 入朝为女官。 “见官可免跪拜。” “土地可免赋税。” “通过考核可获晋升。” …… 所有人一听这个消息当即就炸了,怀疑自己的耳朵。 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 女子入朝为官,滑天下之大稽。男为阳,女为阴,女子就该待在家里生孩子,去外面抛头露面的不是□□,就是穷到揭不开锅的下里巴人。只有平民才会让姑娘去外面干活。 世家大族,万万没有可能让养在深闺的闺女出去瞎跑的,小丫头片子还想翻天不成,三从四德,女训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读了几本书,竟然养大了她们的胆子,还妄想脱离家族掌控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荒唐事! 越想越气。 哪怕当个宫女呢!当个宫女,说不定哪天皇帝喝醉了宠幸,生个龙子皇孙,母凭子贵。 现在算什么。 好好的女儿,娇养了十几年,尽心尽力培养了十几年,就是为了等到适当的时机让明珠展现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待价而沽。现在被这个新帝一通嚯嚯,既进不了宫,以后又不好嫁人,全完了! 造孽啊! 他们心神如电转,怀疑这是不是新帝打压折辱人的一个新手段。 真的是狠啊! 如果人世间有后悔药,满朝老臣一定重金求购,猛灌三大瓶,打醒过去那个几次三番觐见提出选秀的自己,闲着没事干招惹他干什么啊?! 且不说,诸位秀女走上宋莺时给她们安排的岗位,在黑夜中艰难又坚定地为后人提灯找路。 单说朝堂上那些受了一肚子窝囊气还无法发作的朝廷命官,他们现在一个比一个老实,原先个个指点江山,把金銮殿当成菜市场,不吵个天翻地覆不能善了,打嘴仗能打三四天。 现在他们一个个安静如鸡,干脆利索地陈述完自己所辖事物,一句废话不敢多说,生怕新帝再整出什么惊吓。 毕竟宋莺时也不是什么魔鬼。 打一巴掌,当然要给颗甜枣哄一哄。 看着这几个月众人都安分守己,他大手一挥,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在朝堂上亲手烧了那份让无数人半夜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的账本。 “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诸位大人都是忧国忧民的好官,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所有人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也只得做个兢兢业业的好官儿,修身齐家,□□治国。 新帝有新帝的手段。 臣子也有自己的耳目。 好几个搞小动作触及新帝底线的人,自青天白日里消失无踪,几天后才出现在街头,表面虽然看不出伤痕,但已经受了刺激,被打得连自己亲娘都不认识了。家产也被查抄,不动声色的就消失在人海。 图啥啊!活着不好吗? 众大臣听到这些消息,不约而同一声叹息:你说你闲着没事干,招惹他干什么! 自此,君臣上下一心。 因为 分卷阅读105 敬畏新帝,因为怕死,没人敢在江霜序的通天耳目下结党营私,全都贸着劲儿干活。 舍去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 真正专注于一件事情上时,获得的满足感是无以言表的。看着老百姓充满敬意的眼神,听着一声又一声青天大老爷,顿时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舒坦。 更何况,各家女儿也入了朝堂,同朝为官,要是当老子的,反而被当闺女的赶超过去,那老脸往哪儿搁啊! * 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夏朝各地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寒门学子在国家建造的学校里学知识懂道理,有的考入太学,入朝为官,有的参军入伍,保家卫国,还有的凭借学到的手艺,在三百六十五行,干着看似渺小,却又不可或缺的工作。 朝堂上引入了新血夜,冲劲儿十足,干劲儿十足,国库在他们所有人的努力下日渐充盈,有更多的钱财分到教育,医疗,军队上。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不止是朔州。 在大夏的每一个城邦,田野繁荣,社稷兴旺,粮仓里堆积满粮食,街道整洁大路通天,学堂里小儿在墨香中读书明理,医院里老人祛除病痛颐养天年,军队驻扎在边境线上,守卫着得来不易的和平。 海晏河清。 四海升平。 这时候宋莺时已经二十多岁,别人家这么大的爷们,儿子都能下地跑去打酱油了,他可到好,拢共就娶了一个媳妇,还从来都不动,就放在后宫里供着吃穿用度,别说翻牌子了,他自己一人,孤枕眠得贼自在。 为了血脉传续,为了免除将来不必要的混乱。 这些“好官”人设深入骨血,忧国忧民操心惯了的朝臣,终于还是有人憋不住了。 他们也不敢舞在正主面前,怕挨削,只能期期艾艾地找上太后。 “请皇上以社稷为重,为皇室开枝散叶。” “如今我大夏中兴,需有人能传续王朝辉煌啊!” …… 太后心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抱大孙子吗?!” 可她知道,自打经过朔州城战场上的磨砺后,她儿子就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人了,他有自己的主张,无人能够阻挡,也无人能够改变他所做下的决定。 除了自己乐意,别人再劝多少句都是徒劳。 她心里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只道:“皇上有自己的安排。” 隔天,有自己安排的皇帝还真就抱了个大胖小子给她。 胖小子还不到一岁,长得玉雪可爱,白胖白胖的,一看就有福气。 太后抱到自己怀里一看就惊呆了,和模样,和江霜序小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大眼睛高鼻梁,睫毛浓密得像小刷子,那眉眼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皇上,这个孩子……这是?”太后嘴角疯狂上扬,激动到口齿不清。 “没错母后,这是我的孩子。” 宋莺时大方承认。 夏朝建设满级后,山河社稷图也获得了化形的法力,系统大数据分析,智能捏脸,那可不和自己这具壳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当即振奋整个朝堂。 每一个见过小皇子面容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只憋着一股劲儿,争着抢着要来教导未来的小太子。 老子动不了,小的还动不了吗?一定要趁着小皇子还小,把他培养成知耻守礼,爱民如子的优秀储君,一定要是谦谦君子那一挂的,朝堂上有一位混世魔王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再来一位,那……那当臣子也太难了! 小皇子不负众望。 他就是个天才。 三岁识万字,五岁作诗词,七岁就能写出一篇言之有物的策论。所有人见了,都要夸上一句人中龙凤。简直比坊间盛传的话本《天才萌宝三岁半》还要厉害。 他在六位首辅大人的轮番教导下,还能游刃有余的完成所有课业,全科全能,精准无比,只要有答案的题,无一例外全部都能写对,没有固定答案的文章,也做得漂亮工整。 宋莺时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做起甩手掌柜,把他立为储君,彻底解放双手。皇帝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而且全年无休,他早就想撂挑子走人。 这会儿见他的好大儿已经能独挡一面,干脆利索地收拾东西回朔州种地去了,小皇叔江荻川跟他结伴同行。 如所有人所愿,一团稚气的天才萌宝,渐渐长成长深玉立的翩翩少年。 大夏也将在他的手下,开辟出新的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陪伴啊啊!撒花撒花撒花! 无缝开新文,一周之内开下一本,《风靡万千大佬》,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爱你们! 简介: 重生后,雪茶手握失而复得的系统,靠救助他人涨修 分卷阅读106 为,是全修真界大佬们的救命恩人。 可她不想当炮灰白月光,只想做个搅风搅雨搞事情的恶毒女配。 她在暗中抢机缘,挑是非,装白莲,耍男人,极尽恶毒女配之能事,把娇软女主按在地上摩擦。 但在明面上,她是最先动心,一心要把南墙撞穿的痴情舔狗。无怨无悔,任劳任怨。哪怕被冷眼相待,反复利用,也怀抱着无望的痴心妄想,始终不离不弃。 是饲养落难流浪的妖王狐狸精,却在仇家上门时,被他用妖术移魂易位,无情推出去挡刀的人类饲主。 也是衣不解带救治高岭之花剑仙,转头被舍弃在坍塌秘境里,仰天等死的合欢宗傻白甜。 还是释放被囚炼狱的魔王,反误自身,魔气入体的仙盟初级弟子。 …… 雪茶身披马甲游走在各位大佬中间,伸援手,赚积分,温柔呵护前世一众死敌。把仇人们都当成用来升级的小怪,疯狂输出,持续暴击。 等千帆过尽,人走茶凉,雪茶凭借骗来的积分步步走上通天大道时,被她抛在身后的大佬们心魔丛生,回忆起那些曾在不经意间拥有过的温柔爱意,回忆起那个穿越谎言和背叛拥抱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坚定不移的挡在身前的单薄身影……非但丝毫不曾察觉到上当受骗,反而一个个都笃定:这傻子喜欢我。 风骚妖王变成狐狸原形,摊开软乎肚皮呼噜噜:“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玩我尾巴!” 清冷剑仙自荐枕席,莽撞而孤注一掷地吻上她的唇角:“继续爱我,求你。” 魔王老贼最是无耻,扮做少年模样撒娇装可怜,用手指轻轻勾画她的轮廓,声音又轻又哑:“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 面对这些妖魔鬼怪,雪茶内心毫无波澜,刷完成就后,果断拒绝三连:不要,谢谢,滚远点! 仙女总是孤独的,还是断情绝爱升级流比较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