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荼白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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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她的荼白旗袍》作者：黛色正浓【完结】
    市值上亿的旁骋千金，15岁就参与皇室准王妃的礼服设计，林遇从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公主。
    季聊年少成名，毁誉参半，一度被粉丝奉上神坛，被某游戏论坛评为纸片女孩最想睡男神TOP1。
    结婚三年，林遇认真扮演着季聊喜欢的样子，她原以为，只要花了时间费了心思，他总会爱上自己。
    直到有一天，男人当着她的面，亲手撕毁了这场梦。
    *
    两年后，季聊站在领奖台上。
    他看着比灯光还要耀眼的林遇，险些没认出她。
    酒会上，集团公子哥帮她提起裙摆，曾经的死对头为她矮下酒杯，全网都在说路遇CP特别配。
    他捏紧酒杯，只觉得心口坠痛，思念疯长。
    “阿遇，别推开我。”
    “季聊，你有过机会的——”
    「明明我身穿荼白嫁衣，曾在深夜走向你」
    本文排雷:
    ※非典型火葬场|1v1|HE|没出轨
    ※游戏制作人X旗袍美人设计师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婚恋 业界精英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遇，季聊 ┃ 配角：《你听那夏日蝉鸣》求收藏 ┃ 其它：追妻火葬场，先婚后爱，暗恋，游戏，马甲，服装设计
    一句话简介：游戏制作人X旗袍美人
    立意：热爱梦想，热爱你。
    第1章 “拍卖会” “荼白旗袍”
    敞亮的落地窗前，罩着白纱帐的兔子秋千缓缓摇摆，柔和的阳光透过纱帐打在林遇睡着的侧脸，明暗交界处边的细微绒毛染上橙金，睫毛在眼底拓下一片弧形阴影，衬得她肌肤瓷白，五官瑰丽。
    四点钟的闹铃响起，林遇的睫毛颤了颤，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子不耐烦。很快，她抬手挡着眼前的光，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下一秒就捞起旁边的手机点到了游戏界面。
    一如既往的打卡，抢礼包，做任务，氪金，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飙升到排行榜TOP2的位置，截图发到群里。
    @林中遇鹿：姐妹们！我终于和我们家狗子排在一起啦！看这昵称！看这装扮！谁看了不说一句神仙眷侣！
    五分钟后，有人发了翻白眼的表情包。
    @甜甜子：知道了知道了，氪金玩家了不起。穷逼退让。
    @稀饭：？？这不是动作冒险类游戏？你那个操作还能排行榜第二？
    几秒钟后。
    稀饭：。。你也就氪金榜能追上去了，有本事上PK榜啊（看好戏脸）。
    林遇还没来得及反驳回去，那头的群视频就打了过来。
    “你还有心思玩游戏啊？”视频对面的人围着纱巾，背后黄沙漫天，看样子正从拍摄场地往回走，一改聊天的调侃调调，一本正经地问道：“我听说你拒绝了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的Offer？是为了季聊？”
    随着关门声响起，风沙噪音突然被挡在外。
    林遇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她挪开视线看了眼床头的婚纱照，右手指在膝盖上划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迟疑，才抬眸笑道：“周阮你什么意思啊？我这么优秀，当然是看不上呗。”
    视频里周阮的声音带了些许无奈，她停顿几秒，似乎是鼓起了勇气，轻声劝道：“林遇，你嫁给季聊这两年为他牺牲够多了，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国内一流大学毕业，旁骋集团千金，17岁的时候就参与了皇室准王妃的礼服设计。周阮觉得，像林遇这样的人，哪怕是生在象牙塔里，也活该被千娇万宠，站在金字塔顶端唾手可得一切最好的。
    可是她偏偏什么都不要了，就心甘情愿地为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赌上一切。
    周阮扯下纱巾，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算了，宝宝要睡一会，下午还有几场戏。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林遇捏着手机边缘，方才的炫耀与甜蜜瞬间荡然无存。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林遇噙着笑，眼神明亮地笑道：“放心，我有理智的。”
    挂了视频电话，林遇突然就有点心虚起来。
    她真的还有理智吗？
    要是真的理智，当初就不会和季聊签署那份协议吧。
    林遇靠着胡萝卜枕头冷静了一会，掀开纱幔滑落在地，白皙的赤足踩着栗子色的地毯，几步就蹦到了小几前的坐垫上，茶几上的粉色电脑屏幕亮起，界面还停留在邮箱Offer那一页。
    看着一行行英文字符，庄重的邀请让林遇心底深处有了一丝丝动摇。
    但如果她接受Offer就得出国上学，那她就得和季聊异地至少一年。一年后，那份三年制的离婚协议正好生效，如果季聊同意离婚，那她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她不想轻易放弃。
    林遇蹲在笔记本面前，在回复栏敲了几句英文，正要按下发送按钮，突然听到手机震动起来。
    “那边什么说法？”
    看到来电显示，林遇顿时收回手，整个人摊在沙发一角，有些紧张地询问。
    前段时间，有家媒体突然曝光林遇义捐慈善拍卖会的善举，把她和季聊捆绑在一起吹得人好心善，推上了热搜，引得一大片圈内人跟风，原本平平无奇的小慈善拍卖会也被送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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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原本是件大好事，可糟心的是被爆的那件单品正好是林遇婚礼时穿的那件婚纱——全球独一份的，她亲手设计的，被全球顶级服装设计师之一的sarliy女士评价为“天才之作”的荼白色旗袍嫁衣，的山寨版。
    她怎么可能把象征着自己爱情的婚纱拿出去捐赠拍卖！？但是山寨版的“藏品”一旦问世，她说都说不清，可能还会牵连季聊。
    舆论发酵的厉害，她只能让人先去查明缘由。
    林遇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复述，听到造假团队已经被抓之后，忍不住捏了捏耳垂道：“既然都是受害者，我也不追究了。”
    她眼珠子微微一转，突然坐起身，“是哪家拍卖会来着？”
    听到名字，林遇嘴角露出一抹笑：“你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说……衣服可以借，拍卖也可以照常进行，但是得给我留个竞拍名额。”
    下午六点钟，林遇拨打熟悉的号码，打了三遍都没人接。
    又在开会吧？
    林遇想了下，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
    “季聊，陪我参加个活动。”
    她刚要把定位发过去，就看到对方的状态栏显示“正在输入中”。
    “有事。”
    往常季聊也是这样，有空的话会恪尽职守地扮演好丈夫的角色，没时间就会直说。但此时，林遇看着冷冰冰的两个字，突然就想起周阮的话，莫名觉得有点失落。
    她慢慢地打字，想要告诉季聊那条婚纱对她来说有多意义重大，可是写到最后，删删减减，还是只问了句：
    “你就不能陪陪我么？”
    良久，季聊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语气有些欠揍，“大小姐这是在求我？”
    林遇忍不住脱口而出：“季聊你要点脸吧。”
    对面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撩拨耳朵，林遇心尖有些痒，只听到他淡声道：
    “放心，我会做个好丈夫。”
    *
    拍卖会是晚八点钟开始，林遇到的时候贵宾座已经人满为患。
    这次拍卖是为贫困地区筹集资金的慈善活动，虽然主办方并不出名，但因为前一阵的新闻，征集到了不少的藏品和珍品，也引来了不少慈善家和竞拍者。
    林遇拿着竞价号牌落座，手指划过手机屏幕。
    两个小时前，季聊承诺说办完事就会尽快赶过来，距离拍卖开始只剩下半个小时，他半点消息都没有。
    虽然说他来不来，她都能拍下那件婚纱。但莫名的，她就想让他帮她买下，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
    隐晦的试探在心底徘徊，林遇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开始着急了。
    三年的协议，已经过去两年，这两年在季聊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呢？她在他心里，又算是什么？想到上次夜里的缠绵，林遇有点走神，甚至连着开场三件藏品都完全忽略了过去。
    第四件展品正式开拍。
    这是一枚金色蔷薇胸针，气质古典，做工精巧，薄如蝉翼的花瓣中央缀着祖母绿和红宝石，透过淡淡的光辉散发出饱满含蓄的光芒。
    [爱与蔷薇，谓之永恒。]
    主持人还在讲述关于这枚胸针背后的感人故事，林遇的视线却被第二排最右侧的人影吸引过去。
    竞拍开始，林遇下意识跟着举起了竞价号牌。
    听到主持人的报价声，季聊缓缓扭过头，正好对上林遇一双小鹿似的眼眸。
    下一瞬，他继续抬价。
    起拍价翻了近十倍，最终成交。
    蔷薇代表了什么呢？
    禁锢的爱情，永恒的微笑……想和你组成家庭。
    林遇扫过刚刚百度出来的结果，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不是说暂时来不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刚刚的蔷薇胸针，是买给自己的吗？她生日的确是快到了，可是去年他都没准备礼物，难道……
    林遇胡思乱想着，第五轮竞拍已经结束，完全没注意到熙熙攘攘的过道里走过来一个人影。
    “你怎么在这？”
    季聊坐在旁边的空位，目光扫过林遇手指间的竞价牌，“刚刚故意跟我抢？”
    林遇蓦然抬起头，原本呆呆的表情看在季聊的眼里，莫名有点装傻的味道。
    他欠了欠身，矜贵的脸上挂着笑，语气却显得有些冷淡：“蔷薇胸针我势在必得，其他的你随便挑。”
    林遇闻言，唇角悄然垂下，笑意淡了一大半。
    原来，那枚胸针并不是给她的。
    是啊，他从来不在意她的，怎么会知道她最喜欢蔷薇，又怎么会用心为她选礼物。
    林遇收回视线，手指挪到展品单子上指了指，“这个吧。”
    季聊看过来，目光落在展品上转了一圈，有点疑惑：“就这件衣服？”
    不就是一件好看些的衣服，有什么好拍的？说起衣服，他倒是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林遇那两大屋的衣服时候的震撼。
    季聊瞥开视线：“要不再选选？”
    林遇嘴唇动了动，情绪翻滚而上抵在舌尖，她忍了忍，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季聊，“你真的不记得了？”
    在季聊困惑的眼神里，林遇静静地笑道：“季先生，我们婚礼的时候，你到底在不在场啊？”
    这和婚礼有什么关系？季聊挑眉重新扫了一眼，这一看确实觉得有点眼熟。
    他实在想不起来，也懒得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于是偏过头随口道：“你要是喜欢，那就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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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情敌” “新婚礼物”
    什么叫“你要是喜欢，那就拍吧”？
    林遇有点郁闷，想要解释几句又觉得有点矫情，她瞪了眼季聊，心里骂了声“死直男”，然后没好气道：“我喜欢的东西特别多，你都能给我？”
    “当然。”季聊目视前方，想起协议里的某一条，头也没回地笑道：“你想要什么？”
    他语气很淡，明明是情意绵绵的话，但是听起来就像是履行某些义务一样正经。
    林遇拇指在竞价牌上划过，心跳声有些加剧。
    她的视线掠过季聊的侧脸，想起两个人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巴巴地问她“想要什么”，她耳垂微微有些发烫，某种甜蜜的情绪晕染在她的眼底。
    “我最想要的已经拥有了。”
    季聊垂眸看了眼林遇，有些意外，“就这么放过我的钱包？不像你。”
    “在你心里，我这么唯利是图吗？”林遇为自己声辩。
    季聊微微靠近了一点，神色如常地低语：“是唯色是图。”
    林遇的脸颊瞬间滚烫，下意识去看周围的座位。好在，她这一圈没几个熟人，周边的空位置也比较多，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捏了下季聊的手臂，“小点声。”
    季聊皮笑肉不笑地应下。
    林遇偷偷看过去，只见季聊抬手看了眼时间，打开手机似乎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她有点好奇，季聊怎么也会在这里，那枚胸针又是买给谁的，还没等到她开口，就听到开拍的提醒声响起。
    [接下来的拍卖品是来自Kr工作室·独立设计师林遇小姐的珍品，纯手工刺绣荼白色旗袍嫁衣系列，配珍珠缫丝发冠一对，孔雀蓝银雕花手镯一对，蓝蔷薇戒指一枚。]
    主持人念完长长一大串的详情介绍，然后高声念道：“起拍价1314元。”
    林遇攥着手里的竞价牌，视线投向由工作人员端着展示的拍品上。
    这一整套都是她亲手送过来的真品，一针一线，一笔一划，都是她当初怀着满心的憧憬和对婚姻的期待。
    穿着最美的婚纱，嫁给最爱的人，交换戒指的那一瞬，是林遇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拍卖会其实很少会拍卖这类拍品，当初之所以接受也是考虑到拍品背后的关系，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筹集资金，比如林氏的旁骋和季聊的季风科技。
    也正因如此，当初主办方才会失于防范，被职业诈骗团伙所蒙骗。
    林遇收拢心思，微微侧身，看向旁边的男人。
    1314，她在暗示什么，他不会还看不懂吧？
    这套衣服本身的价值远高于起拍价，是林遇坚持要用这么直白俗气的方式报价，她想看看季聊的反应，也想让季聊知道这件嫁衣对她的意义，以及她对这场婚姻的态度。
    然而，直到开始竞拍，季聊都没有额外的反应，中途还处理了一通电话。
    林遇嘴角的笑意散去，努力隐没心底的怅然，朝着季聊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要不我自己来？”
    “不用。”
    季聊收起手机，毫不犹豫举起了竞价牌，直接示意：“十五倍。”
    整个嘉宾席隐隐有些沸腾起来，在座的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内眷，早在展会给到的内部资料里就知道了所有展品的详细信息。此时见季聊开拍，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投了过来。
    “那不是林遇自己东西，这两口子这是秀恩爱呢？”
    “有本事，你也可以让你先生这么玩。”
    “没意思，一件旧衣服而已。”
    “人家顶奢设计师都没她这么高调。”
    “呵，谁让人家是旁骋千金，高调算什么，就算把股市搅成一锅粥，也是人家一两句话的事。”
    “季聊可真是宠着她。”
    不知道谁酸了一句，话锋突然转到了林遇的婚姻上。
    有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嗤笑道：“换我，我也宠。”
    拍卖还在进行中，有位中年女士跟拍了三次，其后有位外国男士拍了一次，都被季聊毫不犹豫地压了过去。
    一会功夫，起拍价已经翻得热火朝天，连林遇自己都觉得有点夸张了。
    “还拍吗？”
    林遇靠在皮质沙发椅上，把玩着季聊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到他有些迟疑，开口问。
    季聊低下头看了眼林遇。
    她眼睛低垂，着看不清情绪，说话的语调慵懒又绵长，就像是刚啜了一口红酒，在老唱片音乐中放松下来想要搂着猫假寐的睡美人突然开了腔。
    一瞬间的失神里，季聊听到身后的过道里一声急促的加价声。
    林遇猝然回头，熟悉的面孔也正朝她看过来，男人月牙似的眼睛里盛满了少年得意和光芒。
    来人似乎刚从机场赶过来，季聊看了眼林遇，视线撞上男人的眼睛，表情突然一松，彻底将手里的竞价牌放了下来。
    “恭喜这位先生，竞拍成功。”
    主持人喜气洋洋地邀请道：“现在，有请林遇小姐和邵先生合影。”
    林遇回过神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季聊没有继续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邵程也朝她颔首示意：“好久不见啊，林遇。”
    两个人被主持人邀请到台上。
    合影期间，林遇始终都在和邵程也保持距离，直到所有的流程结束，林遇才迫不及待地走下台阶，想要赶紧跟季聊解释，走近了才发现季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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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
    林遇愣在原地，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他不记得自己婚纱的样子的时候，她只是心里吐槽；婚纱被别人拍走的时候，她最多就是生气。
    可是此时，林遇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听着身后邵程也近乎亲密的关怀，突然就觉得鼻子有些酸，视线里的世界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都三年了，还这么不待见我？”
    邵程也挪到林遇的面前，他弯下腰刮了刮林遇的脸颊，似乎正想要笑话她，突然就发现眼前的人眼圈通红，很不对劲。
    看着林遇离开拍卖大厅，邵程也的视线也落在季聊坐过的地方定了定，紧接着立刻跟了上去。
    “林遇。”
    林遇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不容易才把汹涌而来的委屈压制下去，她停住脚步，不一会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攥住。
    邵程也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了？”
    林遇看了眼手腕上邵程也的手掌，缓缓地把手抽了回来。
    她的神情掩映在阴影里，眼底的湿润几乎褪尽，微哑着嗓音敷衍道：“哦……你突然冒出来，吓到我了。”
    邵程也手指在西装袖口微微摩挲，注视着林遇良久，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着把取件密码递给了林遇。
    “我记得那件婚纱。”男人俊朗的笑容浮在脸上，嘴角的酒窝看上去有点可爱，“物归原主，就算是我回国送给你的见面礼。”
    林遇仰头看向邵程也，有些茫然：“你怎么知道？”
    邵程也出国的时候，她还没结婚，婚礼的时候他也不在，怎么会知道她婚礼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
    像是看穿了林遇的疑惑，邵程也笑着回应：“虽然没来得及亲口祝福，但是后来补了视频。伯母发给我的，还借此催我早点找对象。”
    他的笑容就像是治愈一切的良药，缓缓地渗透在黑夜里，原本沉闷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林遇忍不住勾起唇角，“我妈总这样，别理她。”
    “嗯。”
    沉默了一会，林遇突然听到头顶落下一道声音。
    “迟到了两年。”邵程也笑道：“恭喜我的小林遇，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看着邵程也落落大方的态度，林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气。
    不就是以前拒绝过人家吗？都过去两三年了，现在大家也都长大了。再说，邵程也都这么坦坦荡荡的，她到底在忸怩什么呀！
    方才的不愉快渐渐散去，林遇和邵程也并肩走着，忍不住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谢谢你，程也哥。”
    邵程也抬手，似乎是想要去摸林遇的头发，手指停在半空顿了一下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他想起刚刚见过的那个人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林遇，我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
    第3章 “酒后” “吃醋”
    林遇回到车上闷坐了一会，背靠后座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
    她余光看向后视镜，镜子里还能看得到邵程也的身影，他看起来和三年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整个人都更加成熟和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林遇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季聊那张脸。
    他也喜欢笑，但不管是对着那些商客，还是对着自己，林遇总觉得他的笑冰冷疏离，就像是秋日黄昏里的霜菊，看似灿烂，迎着风摇曳就能看到繁华败尽，断体残肢。
    林遇原以为，那次之后他们之间是有所不同的。
    最起码，做爱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他渴望她，正如她也渴望他。
    可现在……林遇抖落指尖的烟灰，目光落在香烟尽头，直到夜色里点点猩红直抵指缝，才在雾气缭绕中缓缓开腔。
    “看来，约会不太开心？”
    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直戳林遇心口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家了。”
    林遇坐起身蓦地抬头，才发现原本是司机的位置已经换了人。
    如果是以前，林遇大概率会辩驳几句，然后慢慢解释清楚。但此刻，她突然有些厌恶自己所谓的“洁身自好”。
    听着季聊的冷言冷语，林遇头一次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又往后靠了靠，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青梅竹马，久别重逢，当然要叙叙旧。”林遇抬眼，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问：“你吃醋了？”
    季聊回过身，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的私事与我无关。”他停顿片刻，手指突然抬到胸前攥了攥，补充道：“不过，在公众场合稍微注意点，别太惹眼。”
    林遇下意识拧眉：“是你先丢下我离开的。”
    “我只是出去接个电话。”季聊紧接着解释，脑海里浮现出他看到邵程也摸林遇脸颊的那一幕，语气下意识有些重，“作为你的丈夫，这点敬业精神我还是有的。”
    原来不是抛下她走了？林遇心底一松，连带着态度也好了一大半。
    “那……好啦！我错了。下次注意。”她认真地想了想，立刻从后座挪到副驾驶，然后靠近季聊道：“你是一直在车里等我？”
    季聊没有回答，目光挪到林遇放在后座的盒子上，他也是那会听到他们对话才想起来，这套礼服是当初林遇结婚时穿过的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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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回视线：“我会直接转账给邵程也。”
    林遇仰起头，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点头道：“听你的。”
    “三天后，付总要在新叶酒庄给老爷子和老太太举办金婚酒会，给我们送了请帖。”季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礼盒交给林遇，“到时候，你带着这枚胸针过去。”
    林遇知道季风最近要上线一款产品，最近正在积极扩展海外渠道，付氏就是国内最大的海外发行商。
    她打开礼盒，果然看到拍卖会上那套胸针展品。
    在她看来，这枚胸针虽然做工精巧，但年代并不算太久远，看上去应该是晚清时候的工艺，后来又人工打磨过，叶片上面还有斑驳印记，并不是特别贵重。
    “你特意拍下这个，就是为了送礼？”林遇小心翼翼地关上盒子，抬眸看向季聊，因为自己那些胡思乱想有些心虚。
    季聊转动方向盘，驱车出了地下车库，经过门禁的时候他才侧头看了眼林遇。
    “蔷薇胸针原本是付老太太的定情信物，早年丢失了，我也是无意中查到下落，所以特意过来竞拍。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忘，原本打算拍完就过去，只是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林遇挪开视线，心里有些小得意。季聊……这算是在跟她解释吗？
    既然他都这么主动了，那她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山寨礼服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只不过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直接交给我处理。”
    季聊回想刚刚得知的一些情况，神色有些不悦。
    他万万没想到，季风这边密不透风，那帮人竟敢把主意打到林遇这边，幸亏林遇发现及时，不然拍卖会如实转播，到时候再被人扒出拍卖的赝品，追根溯源他们就一定会被冠上“伪善奸商”的骂名。
    最近几年，季风这块肥肉已经招来了不少饿狼，要不是有旁骋这棵大树，早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季聊心里清楚，因此才对林遇有求必应，格外纵容。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把林遇牵扯进来。
    毕竟，在所有的算计里，林遇是最无辜的一环。
    林遇完全不知道季聊已经把整件事情的原委都查的一清二楚，她捏着礼盒，在男人的注视下，唇角噙笑立刻答应，“我知道了。”
    *
    新叶酒庄里宾客云集，林遇从小就出没在这种场合，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林遇看了眼时间，拢紧披风循着人群找到季聊的身影，酒桌上大半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只剩下青年一个人靠在墙边，捧着酒杯慢慢啜饮。
    “季总好酒量啊。”
    “今晚痛快！”
    林遇上前接人，季聊也从善如流地谈笑几句离了席。
    觥筹交错间，男人尚还有些理智，等回到了家，沾了床，整个人就像是酒劲儿上来了，一阵阵地不太安分。
    林遇刚从浴室走出来，正在擦头发就看到季聊迎面走了过来。
    “洗澡水放好了，水温刚好。”
    林遇让开通道，结果季聊却突然迎着她撞了过来。
    男人身上酒气异常浓郁，他垂下眼眸，从林遇的角度望过去，正巧能看到他耳垂上蛇形耳钉在灯光下闪过冷光，刺目又凌冽。
    季聊酒量很好，极少会喝醉，就算是醉了也只是会睡得很沉。
    因此，林遇并没有当一回事，她从空隙里挣脱出去，还没走出去半步就又被捞了回去。
    季聊眼底迷离，视线耷拉在林遇的锁骨上。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擦过，指尖的触感勾起他无底洞似的欲望，季聊耳畔突然响起酒桌上男人的调笑，他看向林遇，眼前浮现邵程那抹挑衅似的眼神，莫名觉得不爽。
    男人的身体靠近，林遇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滚烫，她轻轻推了一下，突然就被扣到墙壁上。
    季聊的嘴唇贴了过来，摩挲着她的耳垂有些冷淡地问：
    “林遇。除了我，你还有多少男人啊？”
    第4章 “艳福” “约”
    拍卖会的事情最终以慈善捐款的形式曝光在网上，除了拍卖筹集到的资金，主办方还公布了一系列捐赠人名单。
    [@Kr设计工作室 @林遇以个人名义捐赠50万]
    [@季风科技@季聊以企业名义捐赠200万]
    主办方表示：所有资金将公开公正合理合法地用于贫困地区基础设施建设，请全社会共同监督。
    林遇从泳池爬出来，伸手摸过手机就看到了季聊的消息。
    [付总，搞定。]
    林遇嘴角忍不住扬起，那天晚上她可是陪着付老太太连打了十五场麻将，输光了一年的零花钱，才哄得老人家开开心心。
    她抬手拿起旁边的饮料，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季聊那句话，她眸色微微暗下去，慢吞吞地打过去几行字。
    [几点到机场]
    没回。
    林遇看了眼这个月的日程安排，目光瞥到屏幕上。
    [我今晚有空，回来约？]
    手机黑屏，放在白色的小圆桌上。
    一瞬间，林遇觉得有点爽，又觉得自己很幼稚。良久，她没等到回复，绵软的失落才慢慢笼罩上心头。
    她到底是图什么呢？明明喜欢的要死，却只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来留住他，甚至……不惜抹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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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三年前的那场交易，林遇眼底落下一片阴霾。
    从第一步就走错了，现在回头就会前功尽弃。也许，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糟，只要她假装糊涂，就这样过一辈子，哪怕没有表白，哪怕不清不楚，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也是愿意的。
    在一起。
    这个念头，在她心底盛放了十年，她也付诸了行动。
    她原以为，暖热一颗心不过如此了。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她想的太简单。
    季聊的心比石头还冷，捂不热，也靠不近。
    手机消息响起，林遇下意识看微信，却发现是微博推送过来的特别关注：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
    啊啊啊啊这件婚纱是嫂子设计的吧！听老爸的朋友说，拍卖会上本来已经有人高价抢走了这件展品，结果被聊哥又抢了回来送给了嫂子！更重要的是，这件衣服本来就是嫂子捐出来的！！聊哥一定是舍不得卖！所以才又买了回来！！啊啊啊好甜啊！聊哥好宠妻啊！今天的我又磕到了！！
    这个号是季聊早期的颜粉，后来季聊低调结婚就转成了技术粉，专门出各种游戏攻略贴，后来林遇的照片被网友扒了出来，就改了名字变成了两个人的CP粉。
    林遇当初之所以关注她，主要是因为她会发很多季聊的物料，后来设为特别关注是因为，她磕的糖都很甜。
    虽然脑补居多，但是事真的甜。
    林遇看着配图上方一大段的文字，忍不住笑，真甜啊，甜的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好在，他们毕竟不是什么娱乐明星，两三句讨论之后，更多人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列表里少部分明星和头部企业家的身上。
    林遇手指微动，点开账号的主页往下滑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个号最近还发过季聊的新图。
    图片是从直播视频里截出来的，处理之后画面显得更加清晰，偏灰暗严肃的界面里，男人难得西装革履，微卷的黑发衬得皮肤冷白，眼尾上扬的弧度给人一种浅淡的错觉，似乎这个谈笑风生的人不光生得好看，脾气也很好。
    林遇习惯性地转发到主页，打字道：“颜狗的春天！聊哥赛高！”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突然发来私信：
    [鹿鹿你好久没上线了，我要给你分享我的私房美图]
    说着林遇就看到连着二十几条图片消息，全都是季聊的高清精修美图。
    林遇差点没把饮料喷出来，这也太夸张了。
    @林深见鹿：你不追星可惜了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明星有什么好追的，还是咱聊哥安全又放心还不会塌房，我愿称之为聊天使。
    @林深见鹿：^.^
    关了微博，林遇从长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白色的浴袍从肩头滑落，顺着光洁白皙的大腿落在脚背上，她弯下腰去捡，眸光掠过拐角突然就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林遇下意识退了半步，将浴袍自然而然地套在了身上，然而扬眉笑道：“季总这么快啊。”
    季聊已经扯下了领带，西装外套被他嫌弃地丢在椅子上，他大步走过来捞起林遇的腰，上身趁势欺压过来，意味深长道：“我这不是，怕你急。”
    林遇望向季聊，有一瞬间的疑惑。
    紧接着，她就看到男人晃了晃手掌里的聊天记录，哑声道：“怎么？不想约了？”
    *
    林遇腰酸背痛地从床上爬起来，季聊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隐约想起，季聊好像说是有个什么饭局，具体说了什么记忆里一片模糊。
    林遇忍着微痛又眯了一会，等到完全清醒才掀开被子看了眼身体。她松了口气，这次好歹没那么夸张，她勉勉强强还能出去见人。
    “鹿鹿我回北京了，出来玩吗？”
    周阮的视频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林遇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这人黑帽子黑眼镜黑口罩黑卫衣，做贼似的在镜头里朝她挥手。
    “你不说话，我还真没看到你。”
    视频里沉默两秒，周阮没好气道：“跟着季聊学坏了啊，嘴巴这么毒，你们接吻的时候不怕害死对方吗？”
    ……到底是谁比较毒。
    林遇笑着做了个鬼脸，然后立刻起床化妆换衣服。
    她已经小半年没见到周阮了，这家伙一声不吭去敦煌拍戏，平时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没信号，好不容易有机会聚，她得好好盘问盘问，顺便……薅薅羊毛。
    一个小时后，纯色会所的VIP包间楼层。
    林遇直奔1603房间，她推了下门发现没开，直接给周阮打过去一个语音，“不是说给我留门了吗？打不开。我就在门口了。”
    她又抬手按了按门铃，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下，突然激动道：“啊啊啊鹿鹿快住手！我发错了，是1803不是1603！”
    要死。
    林遇立刻停手，但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男人眼前一亮，目光贪婪地打量着林遇，突然回头笑道：“季总，您刚还说没意思，这下可有艳福了。”
    林遇抬起的脚尖轻轻落下，听着房间里熟悉的调笑声，僵硬地转回了头。
    下一秒，林遇挂断了周阮的电话，鬼使神差地跟着进了包厢。
    第5章 “演技真好” “闺蜜茶话会”
    季聊陷在黑色皮质沙发里，低着头正在抿酒，紫色的光晕晃过他的眉眼，平白给矜贵的皮相增添了些不羁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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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视线落在季聊身上，旁边的男人突然出声笑了起来，“新来的美女眼光很好啊，一眼就看中了咱们小季总。”
    原本站在旁边的三个年轻女孩互望一眼，其中穿游戏服装的齐刘海娇滴滴地抱怨，“刘总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我们不好看吗？”
    “哈哈哈好看好看，一姐不好看谁好看。不过……”他话锋一顿，突然翘起一条腿转头看向季聊，“最终拍板的，还是季总。”他伸手托了一下女孩的腰，往季聊那边推了一把，“还不快去给季总把酒满上？”
    林遇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季聊，看着他眼皮子微微撩起，把酒杯放在了桌角。
    红色的液体缓缓滑入，盛着光，像是醉生梦死的毒药，催人欲望，又冰冷刺目。
    “喂，还站在那干嘛？懂不懂规矩。”
    林遇被刘总的呼喝打断了思绪，冷静的眸子微微抬起，正好就看到季聊也瞥了过来。
    男人表情一滞，动作僵硬了片刻，突然拧着眉道：“你怎么在这？”
    林遇已经走到了桌前，修长纤瘦的手指握住了玻璃杯盏，她晃了晃酒杯，从旁边的女孩手里拿过酒瓶，突然噙着一抹笑道：“季总，我的酒你喝不喝？”
    季聊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爽，看着林遇微微弓着身，领口隐隐还泛着红紫，心底莫名觉得灼烧起来。
    他站起身，一把夺过酒杯，呼吸平复又平复，才将林遇拉到身旁，转身朝侧面的刘总介绍了一遍，道：“这位是林遇小姐，是我太太。”
    被叫做刘总的男人视线还没来得及从林遇身上收回去，蓦地一愣，紧接着神情窘迫地站了起来，连忙端起酒杯陪笑道：“原来是林小姐，刚刚多有冒犯，幸会幸会。”
    他越说越心虚，干脆又往后退了半步，转移话题道：“怪不得季总眼光好，原来是有林小姐这样的美人在身边。”
    林遇先头就被刘总看得有些不舒服，此时更加没好脸色，她转头看了眼季聊，目光落在他手指间的酒杯上。
    气氛有些微妙，季聊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瞬举杯一饮而尽，他正想说什么，突然就听到门铃声再次响起。
    看着刘总逃也似的去开门，季聊压低了嗓音道：“看来是我不够卖力。”
    所以才让你有力气到处蹦跶。
    林遇接收到季聊的眼神，心底有些许发痒，她抿紧嘴唇，不动声色地往身旁移了移：“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季聊轻声笑了下，毫无负担地耸了耸肩，“有道理。”
    紧接着，林遇就感觉耳垂微微一湿，季聊俯身低语道：“不得不说，你演技不错。”
    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林遇是来捉奸的。
    眼神里的气势汹汹，不像假的。
    林遇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只是眼底的暖意渐渐变得有些单薄。
    她正犹豫间，只听门外有人大声道：“先生您好，楼上1803号房间的客人说，和您这边一位姓林的小姐有约，请问方便请人出来一下吗？”
    林遇看了眼季聊，见他似乎也没有兴趣了解的样子，于是扫了眼不远处的小姑娘们，勾唇笑道：“回去的时候捎我一下。”
    季聊点头：“应该的。”
    1803房间，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趴在门口好半天，忍不住叹气道：“怎么回事啊！这都多久了，林遇该不会出事了吧？”
    房间里，周阮还在玩手机，她一边打字一边安慰说：“放心放心！纯色背后的人爱干净，不会出事的。而且，这才过去一分钟，估计人还没进电梯呢，再等等。”
    “这样啊。”女孩子恍然大悟地想了一会，然后就笑嘻嘻地坐回沙发，“那我听你的。”
    她们正聊着，门口就闪进来一个人影。
    “你们俩好无情啊，都不知道来接我，走错房间丢死人了。”
    丸子头女生已经蹦了起来，周阮抬起头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顺手拍了个照，才说：“我要是跑出去找你，明天咱俩就得上热搜。”
    林遇揉了揉丸子头女生的脸：“啊，好久不见，甜甜好像又瘦了。”她又扭头看了眼周阮，“大明星，不是刚回来吗？不好好休息，怎么突然想起喊我们出来啦？”
    “咳咳。”周阮见两个人都坐下了，才清了清嗓子说，“我可能要结婚了。”
    “啊！”郑高甜率先蹦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有的新男朋友，上次那个小鲜肉？难道是……唐影帝吗？我怎么什么不知道？”
    她说着打开手机，眼看就要输入周阮的名字，就被林遇按了下来。
    “什么小鲜肉大影帝。”林遇白了眼周阮，拉着郑高甜悄悄道：“明明就是回头草。”
    “回头草怎么了？”周阮一脸互相伤害啊的表情，望向林遇道：“总比玻璃渣好吃。”
    林遇皱了皱鼻子，然后一头栽进郑高甜的怀里，“甜甜帮我打她，就知道欺负我！”
    郑高甜一脸懵懂：“……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好不好，你们都脱单了，我还是个母胎Solo.”
    “我们甜甜是事业型女强人，恋爱是什么酸臭的东西，咱们不要。”
    “是啊，甜甜你现在可是小富婆，以后姐姐还要去蹭你家流量呢。”
    郑高甜瞥了眼左右两边明明比自己富几百倍还装可怜的人，蓦地叹了口气，“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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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阮快给甜甜点菜。”
    “林遇快给甜甜唱歌。”
    两个人一唱一和，立刻就把气氛烘托了起来。
    郑高甜一脸看穿一切的笑容：“好了，本单身贵族原谅你们了。”
    周阮松了一口气，“我的伴娘，可算是有着落了。”
    林遇看着两个好姐妹玩闹，原本压抑在胸口的沉闷渐渐散开，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两个人的对话上，突然就想起许多年前他们的初遇。
    那时候，周阮还只是被彬悦各种打压的小艺人，郑高甜还在利用课余时间辛苦兼职赚钱，而她则穿着漂漂亮亮的准备去赴季聊的约。
    现在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周阮成了当红的一线明星，郑高甜有了自己的事业，只有她原地踏步，全世界只容得下一个季聊。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男女话题，听周阮说完了她和初恋复合的经过，郑高甜忍不住转头问道：“鹿鹿，你和你家季聊现在怎么样了？”
    她掐掐手指，不多不少，他们的协议只剩下一年零两个月了。
    说到这个，林遇忍不住又想起刚刚季聊的语气，她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里，手指在抱枕上划来划去，几不可闻地说：“上床了，算进展吗？”
    第6章 “垂涎” “合作伙伴”
    “两年了，没上才有问题。”
    周阮用关爱小朋友的眼神安抚住郑高甜，然后认认真真地问：“我比较好奇谁上谁。”
    两道震惊的目光投射过来，周阮连忙又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总有个主次。”
    “所以，季聊是不是没把持住。”郑高甜也加入进来，少儿不宜的话题眼看着就要越聊越深入，“还是像小说里那样，你俩酒后乱性啦？”
    这两人脑洞大开，越说越离谱，林遇及时打住：“不是，没有。”顿了一下，她有点不自然地往后靠了靠，对了对手指说：“当时是喝了点酒，但是我是清醒的。”
    觉察到不对劲，周阮悄悄拉了把郑高甜，迟疑着问：“那，他呢？”
    季聊也是清醒的吗？
    空气突然安静起来，清浅的呼吸间，林遇张了张嘴巴，然后又死死地咬住嘴唇沉默下去，直到郑高甜忍不住向周阮投去询问的目光，她才缓缓开口道：“也是清醒的。”
    周阮松了口气，只要两个人都是清醒理智的，发生关系大概率就是情到深处的事情。
    她生怕傻姑娘恋爱脑上头，先把自己放在了掉价的位置。
    不管怎么样，这场战役她都是站在林遇这边的，她想要进攻那她出谋划策，她要是想要撤退，她也设宴迎接。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对错，她并不在意先爱后爱，先追后追，所以当初林遇突然要和季聊闪婚，她没有过多劝阻。
    周阮正想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她抬起头就看到郑高甜示意她看林遇。
    林遇蜷缩着双腿坐在沙发角落，微卷的黑发从胸前垂落，发梢散发出蔷薇的香气，她低垂着眸，睫毛上沾着薄薄的雾气，手臂环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大学到现在，他们三个认识五年了，一看林遇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事。
    但林遇自己不肯说，谁也没法撬开她的嘴。
    就像她结婚这两年，外面的人都说她和季聊甜蜜恩爱，但他们这些好朋友，都知道林遇过的并不好。
    至少，心里过得不好。
    “我们当时结婚，”林遇突然开口，说着说着语气就有些委屈，“是签了协议的。”
    当时，季聊刚在圈内崭露头角，随着爆款产品一波又一波地平铺到大众视野，季风科技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业内的肥肉。
    当时她还是那个一见到季聊就知道斗嘴的“小妹妹”，几杯酒水下肚，仗着自己脸皮厚就故意勾引季聊说，“你娶了我，就是旁骋的女婿，看他们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林遇记得，当时的季聊眼神里含着冷意，看也没看她说：“听起来像是我占便宜。”
    “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林遇踮起脚尖，白皙的手腕勾在季聊脑后，一张青春洋溢的笑脸缓缓靠近，眉眼里的灿烂肆意散开，她贴着季聊的耳垂，用气音轻轻地说：“我爸正打算给我安排相亲呢，烦死了。我们结婚，你赚钱我谋色，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酒气缭绕间，林遇听到季聊轻笑一声：“好呀。”
    林遇一口气讲到当下，突然觉得整个过程好像只有自己被自己感动到，她唇角下意识温柔地勾起，须臾间，语气里又难掩失落：“我是不是太自信了。”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季聊。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全力以赴。
    长久的安静里，谁也没打破沉默。
    周阮一直都知道林遇和季聊结婚有些仓促，却不知道他们竟然是协议结婚，更不知道他们结婚的同时就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三年的期限一到，他们就可以选择各奔西东。
    想到之前的话题，周阮忍不住有些心疼林遇，她出声宽慰道：“也许，他也是喜欢你的。”
    林遇眼眸微微一亮，她心底深处比谁都这么希望，可是……
    她想到在1603包厢里季聊的态度，下意识就想逃避这个问题。
    一直没说话的郑高甜出声道：“太憋屈了。”
    她伸手锤向旁边的桌角，义愤填膺地怒道：“这种狗男人，睁眼瞎，除了脸好看，完全就是没脑子！他哪儿配得上我们家鹿鹿啊，幸好他已经签了离婚协议，鹿鹿别伤心，你就当他是你定制的巧克力慕斯蛋糕，过了保质期就扔掉！难道全天下就他一个小蛋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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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忧伤的氛围一下子就郑高甜的小奶音打破，两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林遇捏起郑高甜的手赞同道：“你说得对，全天下又不止他一个小蛋糕。”
    如果三年期限到了，她还是走不到他的心里，那就不要了。只是，林遇想起当初自己费尽心思又哭又闹地恳求父母同意这桩婚事，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老两口，他们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什么都惯着她纵容她，而她白长了二十几年，不仅没给他们长脸，还要他们为自己操心。
    将来离婚的时候，他们肯定又要被自己给气到了。
    “不行。”林遇坐起身，突然士气高涨地说：“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主动出击。我这么优秀，我就不信拿不下一个男人。”
    周阮和郑高甜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干嘛？”
    “我觉得我太端着了。”林遇努力回想了一会，然后掰着手指道：“欲擒故纵，反客为主，美人计，苦肉计，总之三十六计我都试一遍，我都这么放下脸面了，就算他是个石头精也能给捂热了吧？”
    剩下俩人面面相觑，周阮觉得也不失为一种思路，郑高甜坚决反对，林遇还没说话，这俩人先吵了半个小时。最终，三个人达成同意意见，“那就先试试欲擒故纵。”
    季聊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遇直接点开了公放。
    “我还要再玩一会，今晚可能不回去了。你先走吧，不用等我。”林遇按照计划，说完了所有的话术，然后朝着周阮他们使了个眼色。
    周阮立刻把手机打开，点开一段酒吧视频，把声音由小调大慢慢靠近话筒。
    果然，季聊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这么吵，还在玩？”
    随着视频又被推远，林遇连忙说：“就随便喝几杯。”
    季聊那边没有回应，林遇等了一会听到一阵上下电梯的声音，紧接着电话就直接挂掉了。
    “他上来了？”
    郑高甜拉开门缝看了好一会，摇头否定：“没有。”
    林遇失落地叹了口气，他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的安全问题吗？
    正想着，手心微微一震，季聊的电话打过来：“差点被你骗了，下楼，回家。”
    三个人一起下楼，出了电梯周阮和郑高甜先一步从侧门离开，只剩下林遇一个人去找季聊。
    她脚下加速，下意识就要跑过去，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男声喊道：“林小姐？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林遇下意识扭过头，就看到1603包厢那位带着三个美女的刘总款款而来，她这次再没有忍耐，直接开口道：“刘总出门都不照镜子？”
    刘总微微一怔，明白过来的时候眼底反而浮现出笑意，“林小姐说笑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一副好皮囊。”
    他和林遇保持着距离，视线却还是在林遇身上打转。
    圈子里谁不知道季聊是靠着林遇才走到今天，如今季风科技炙手可热，大有和旁骋游戏南北对峙的势头，他虽然瞧不起这种靠女人起家的小白脸，却也不得不给季聊一点颜面。
    可最近，他总听人说起这位季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两个人结婚以后也是各玩各的。
    他原本也只是有点眼热，今天见季聊言谈之间并不怎么在意这位季太太，就更确信了传言，这心里就打起了旁的主意。
    刘总自恃长得不差，结果这刚一开口就被林遇堵了回来，他心里恼怒，嘴上却满是讨好：“这么晚了，不如我送林小姐回家？”
    “不必了。”
    季聊不知道从哪走出来，伸手揽住林遇的肩膀，笑道：“我太太向来不坐外人的车。”
    回去的路上，林遇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想着季聊怼那个刘总的话，她忍不住道：“你们不是还要合作？你这么冲不怕得罪人？”
    “他也配。”季聊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地说：“让这种人做代言人，我怕脏了我的产品。”
    方向盘急速打转，车子突然滑进了旁边的停车位。
    林遇疑惑地看了眼窗外，再回头，就看到季聊扯下安全带，朝自己压了过来，“林遇，我们谈谈。”
    “谈……”林遇被男人欺压过来的气息完全笼罩，她下意识结巴起来，“谈什么？”
    季聊盯着林遇看了会，松开手臂回到座位上，男人的手指快速滚动，指腹下的打火机瞬间蹿起火焰，“邵程也追过你？”
    林遇不知道季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她有点奇怪地摇头，连忙道：“我没答应。”
    “我知道。”
    季聊打开车窗，手指间的烟蒂明灭闪烁，他想起不久前和邵程也之间的一段对话，眉眼间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淡淡地出声：“你要是想离婚，我随时都可以。”
    离婚？林遇猛地坐起，脱口而出：“你当我是什么？”
    季聊感觉林遇的情绪不太对劲，他不太理解，手指轻轻一抖，一段烟灰自半空落下。良久，他微微偏过头，定定地望着林遇问道：“合作伙伴，不是吗？”
    第7章 “初见” “白月光”
    想到车里发生的一切，林遇难得失眠。
    她侧身躺着，手指蹭过被角在旁边的空位置上碰了一下，白日里的缱绻，深夜里的凉薄，一冷一热两种极端的情绪同时涌入心头，她鼻尖一酸，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呢？这不就是她所期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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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季聊也觉得，她和他结婚只是为游戏人间找的体面粉饰。
    那个恶心的刘总突然浮现在脑海，林遇蓦地抓紧了手指，她心里觉得有些疼，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误会她，诋毁她，可唯独季聊……他不能，他不应该……
    他怎么能够也像那些人一样，认为她就是那样的女人。
    林遇眸光冷却，沉寂的夜里她找回了些许理智。
    除非，季聊并不爱她。
    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真相。
    他不在乎她是否行为逾越，不也不在乎她和初恋重逢，被合伙方觊觎，甚至……在季聊心里，任何事都可以凌驾于她一切。
    林遇猛地翻身坐起，借着微弱的灯光走近衣帽间。
    黑色的柜门缓缓转动，保养得宜的婚服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目，就好像从未有人穿过。
    林遇站在这套荼白嫁衣的面前，恍惚有种又回到了出嫁前夜的错觉。
    只不过当时她心里藏满了沸腾的热爱，满怀憧憬地想要飞奔到男人的怀抱，而现在的她，有些麻木，彷徨，在日复一日的挣扎和纠结中对未来满是茫然。
    “你说，”林遇抬手摩挲过礼服昂贵的面料，视线落在由季聊亲自为他戴上的那枚胸针上，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啊。”
    林遇低垂着眉眼，长发有些随意地披散着，整个人在暖调的灯光中也依旧散发着一股清冷感。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上床，事事迁就。”
    不复人前的骄傲自信，此时的林遇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无声地在心底一遍遍地质问。
    她隐隐有些答案，可潜意识里却又一一狡辩，拒绝。
    镜子里的单薄的身影转身，突然定在原地，她挽起耳畔的长发，重整旗鼓似的给自己打气，“喜不喜欢，问问不就知道了。”
    *
    之后的一个星期左右，季聊一直在公司加班赶项目，林遇还是从热搜上才看到季风的新游邀请了业内当红的一位新生代女明星做代言人。
    @林深见鹿：阮阮你和这个明星熟吗？
    半个小时之后，周阮从片场下来才看到消息，她思考了一会噼里啪啦把自己知道的女明星的一切都写了一遍。
    @稀饭：学历高，科班出身，堪称圈内白月光。
    与此同时，林遇的游戏截图也发了过来，还是氪金榜单排行榜前三。
    @林深见鹿：前排合照，看我美不美。
    @甜甜子：！！……鹿鹿你是怎么确定排行榜第一一定就是季聊的（想问好久了）
    @林深见鹿：因为所有的游戏，他都会在上线后自己试玩一遍，他操作那么强氪金又不手软，很容易和其他玩家区分出来。更重要的是，他太懒了，不管哪个游戏账号都是默认编码，稍微留意就锁定了。
    @甜甜子：可是你既然要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不把所有的游戏都取同样的名字？你这样，他怎么会知道每次自己下面的人都是你啊……QAQ也太隐晦了。
    林遇“啊呀”一声，恍然大悟地打字：“对哦。”
    她正思考着要改个什么名字好，突然就看到周阮冒出来说了一句：
    @软饭：这样不会很猥琐吗？
    @软饭：要是我每玩一个游戏都发现有个玩家跟着我，会很恐惧啊。
    @软饭：我之前有段时间被私生追着跑，就是这种感觉。换成季聊那种性格，大概会把你当成恶意骚扰用户然后处理掉？
    林遇：“……她还真的被处理过。”
    大学的时候她假装玩家给季聊公司冲销量，结果因为刷的太狠了，导致真实玩家质疑游戏的公平性，后来她就被季聊查到IP，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地吵了一架，她那个账号就被永久封号了。
    郑高甜听得目瞪口呆。
    @甜甜呀：所以……钱退了吗？
    @林深见鹿：没退QAQ，不过他私下转给我了。
    @软饭：你们季总还真是公事公办。他从小就这样吗？
    @林深见鹿：是的QAQ.
    说起小时候，林遇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季聊的场景。
    季聊的出现其实有些突兀，因为谁也没料到，那个突然败落的季家居然还有个小少爷，还这么出类拔萃，不怕得罪人。
    当时她年纪还小，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漂亮礼服有没有弄脏上，清清瘦瘦的少年一下子就撞到了她的眼里。
    和她娇生惯养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季聊一双眼又凶又野，浑身的少年气和攻击性完美融合，再配上那张矜贵谦和的脸，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娇滴滴的大小姐直白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丝毫没有惧色。
    少年也直勾勾地盯着林遇看，好一会他突然弯下腰，戳了一下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调侃道：“大小姐没见过的，还有很多。”
    “你认得我？”
    林遇有些窃喜，独属少女的潋滟秋光瞬间揽住了少年的视线，季聊有一瞬间的失神，下一瞬偏过头指了指人群里气质出挑的中年人，“旁骋集团的大小姐，谁不认识。”
    “哦。”林遇的不悦挂在脸上，“所以，你不是因为我漂亮才和我搭讪。”
    少年被逗得微微一笑，他直起身俯视着林遇说：“明明是你先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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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被消息提醒打断，林遇回过神就看到周阮在群里@她。
    @稀饭：怪不得你要问于小玺，你们家季聊要和她合作啊！
    @稀饭：@林深见鹿，你放心于小玺人挺好的，她有个圈外的男朋友（悄悄）
    @甜甜子：这是什么娱乐圈大瓜！！于小玺有男朋友了？
    心事被人戳中，林遇有点难为情地发了个表情包。看着群里的话题越扯越远，林遇叉掉微信，悄悄进入了季风游戏的官方微博首页。
    新游倒计时168小时。
    她点进预约栏目，看着自己的预约排位满意地截了个图，视线上移，宣传图上女刺客的铠甲精致简约，明明是正正经经的衣服，但整个形象设计给人的感觉热辣又性感。
    她感觉脸颊微微有点发热，想到这个星期结束，季聊应该就不用加班了，连忙打开购物软件看了眼物流状态。
    [您购买的酷飒女A风萝莉性感禁欲少女可爱定制套装正在配送中，预计七日后到达北京，请客户在24小时内及时签收。]
    第8章 “爱心午饭” “氪金达人”
    季风科技坐落在VKE科技坊，不管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整条街上都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
    林遇撑着伞走近大楼仰头看向第19层，明亮的玻璃反射出金灿灿的光，纵深的广告牌上是季风科技即将发布的新游《末日护卫》。
    [人类生存的末世，身处远洋星的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能源枯竭，生态被毁，暗黑物种崛起，各方势力暗杀不断，从底层到统治者无一不痛苦万分。]
    [作为整个宇宙的维护者，星际联邦派遣了三位科学家前往远洋星开展救援工作，而你就是被联邦军区选中的五位超级护送者之一。]
    [属于你的征程已然开启，你准备好了吗？]
    林遇还没踏入大门，就听到了游戏里稳重而又亢奋的旁白声音，她一只脚踏进玻璃门，地面上连成一片的感应灯立刻闪烁起来，连带着天花板上的星河投屏一起闪耀起细碎的光芒，如星辰落下，璀璨流淌。
    科技感，有创意。
    这是林遇对季风的第一印象。
    说起来，这还是她和季聊结婚以为第一次来季风科技。毕竟，他们向来是泾渭分明，季聊从不约束她，她也没有过问过他的事情。
    大概是邻近新游发布，大厅正在举办游戏抽奖活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打它！它头缩进去了。”
    “朱哥你反应太慢了，聊哥的记录有7961分，你这辈子都追不上了。”
    “琪琪你帮我按一下，我总是卡不到秒。”
    人来人往间，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白色短袖，胸前戴着季风科技的卡通吉祥物。
    林遇站在人群里，看了下自己一身的名牌奢侈品，突然有种格格不入的微妙感。
    她等了两分钟，排队游戏那边才跑过来一个年轻小姑娘，回到前台的座位上满脸抱歉地询问。
    “不好意思，久等了。请问您是访客吗？有预约吗？”
    林遇迟疑了一下，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窃窃私语。
    “啊聊哥回来了。”
    “于小玺好漂亮啊，比电视上还美。”
    “聊哥今天也好帅啊。”
    “屁话，聊哥每天都很帅好吗。”
    随着欢快随意的问好出现的正是季聊，身前除了陪同的工作人员，还有个长相清纯的美女。
    林遇认得，她就是代言新游的女明星于小玺。
    一大群人擦肩而过，林遇被挤到角落，耳畔隐隐传来季聊的说话声。
    “原本定了餐厅，没想到于小姐来的这么早。”
    “冒昧了，听说昨天宣传的效果特别好，我立刻抓着经纪人就过来了。”
    “求之不得，正好我们营销部出了表白日的策划，一起对一下。”
    “刚拿到虚拟形象造型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宣传噱头，没想到季总一声不吭就搞了这么大动作，别说是粉丝，我都忍不住上去刷到了半夜。”
    “于小姐刺客玩的很好，不过……”他温和地笑道：“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
    笑声中，一行人穿过大厅。
    周围的员工有的是于小玺的粉丝，有的是季聊下属，纷纷说起游戏销量再创新高的事情，一大帮人继续去玩游戏。
    林遇在轻松活泼的气氛里看过去，突然发现季聊今天穿的格外正式，和于小玺言谈间不卑不亢，俊朗的眉眼间含着礼貌的微笑。
    他说话的时候专注又认真，看似应和，却又蕴藏着青年人独有的自信和蓬勃野心。
    林遇突然有些惊讶，不知不觉中，她曾经的少年已经建立起了属于他的王国，周身俱是上位者挡也挡不住的凌冽气息。
    林遇下意识走上前，突然被前台的小姑娘轻声叫住，再看过去就发现季聊和于小玺已经进了电梯。
    她手指下意识抓了下手边的饭盒，心里突然有些许失落。
    从头到尾，他一点余光都没有给到自己。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林遇迟疑一秒，点了点头，道出一个人名。
    她原本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季聊，顺便给他送一次午饭，现在看到他再忙，她也不至于要死缠烂打上去耽误公事。但，饭还是要送到的，在季风她只认识一个人。
    前台推了推登记表，笑吟吟地道：“麻烦在这里登记一下。”她手指挪动鼠标，看了眼林遇，突然歉意道：“我刚刚查了一下，没有看到高总监有访客预约。请问，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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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口头预约。”
    前台又打通了内线电话，她看了眼登记表上的名字报了上去，很快就有了答复。
    “是这样，高总还有一分钟有个重要的会议，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您方便在休息室等一会吗？”
    “没关系，我等一会。”
    前台小姑娘见林遇点头，连忙带着人打开了玻璃门，水和水果送上，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前台。
    [季风八卦小组]
    @假装正经的木头脸：刚刚接待了一位客人，是高总的朋友，她好漂亮啊！气质好好。
    @769：在哪里？
    @UI死不了：我也看到了！穿印花长裙那个对不对？是高总的朋友吗？我还以为是实习生呢
    @假装正经的木头脸：不过，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她
    @假装正经的木头脸：名字也很熟。
    @769：叫啥啊？
    前台小姑娘看了眼来客登记表，余光掠过休息室里的身影，突然眼睛瞪得老大，抖着手打开了微博：
    P区旗袍美人盘点
    看到照片里的美人的脸，她蓦地看向休息室，无数隐秘的八卦上冲到大脑，她咬紧牙关才忍住没尖叫出声。
    @假装正经的木头脸：靠靠靠！林遇！我看到老板娘了！！！！
    林遇在休息室里对外面的八卦浑然不知，她正刷着微博，看到游戏热搜里一水都在夸于小玺操作有多NB，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战斗数据。
    这游戏分五个职业，指挥，机械师，坦克，刺客，甲兵。
    林遇向来都是操作渣，因此当时选职业就看哪个衣服漂亮就选了哪个，这五个职业里前期服装最漂亮的是刺客。
    但刺客正好是最看操作的，于小玺的就是刺客。
    林遇比对着数据，想到季聊那会对于小玺的那句夸奖，心里悄悄吐槽：游戏玩得好又怎么样，想要赚钱还不是要靠她们氪金玩家。
    她下意识点开自己的主页，想要看看重置的功能，没想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按钮。
    不是氪金游戏？
    她有些意外，又忍不住想，也许是公测版本的关系？嗯，等游戏今晚上线到时候应该就可以充值了。
    到时候，她又可以和季聊排排站。
    林遇正想着，玻璃门轻轻响了起来。
    门口年轻的男人笑着打招呼：“嫂子怎么来了？聊哥正在开会，我去帮你喊人，你先到我办公室坐吧。”
    林遇连忙起身，跟着上了二楼。
    高总监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很近，很快就把季聊喊了出来。
    男人一边走一边没好气道：“那么多人看着，什么事非得现在说。”他正说着，就隔着玻璃门看到了里面的林遇。
    林遇立刻抱着饭盒走到上前，还没等她开口，季聊扭头看向高总，微微带了些冷意道：“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季聊转身要走，林遇下意识想为高总解释一下。
    她刚伸出手，袖子上的束带就被男人的手臂猝然带起，精致的饭盒“啪”地一声摔到了地板上。
    林遇脑袋里好像有一根弦倏然崩断，饭盒里她忙碌了一上午的团饭四散开来，有一颗笨拙地滚落到她的脚边，白色的米粒上沾上了尘土，刹那间就看不出原本精致的模样。
    狼狈，又可笑。
    玻璃门发出一声轻响，林遇抬起头，只看到还在晃悠的玻璃门，还有高总震惊又同情的目光。
    第9章 “盛大烟花” “生日快乐”
    全景会议室里，季聊望向屏幕上正在演示的表白日游戏世界皮肤方案，忍不住皱起眉头。
    “游戏公测期间的数据显示，我们的女性用户占比高达49.1%，这套粉色系的皮肤也是玩家匿名投票第一名。”
    正在讲解的艺术总监薛筱看了眼季聊，像是早就料到了他在顾虑什么，直接递出一份数据报告，“这是男性用户的调研结果。”
    “大多数男性用户的确不喜欢这套皮肤，但是基于表白日的特殊性，以及每战队至少有两个女性队友的基础，很多用户都愿意接受[送Ta一份浪漫]这种概念。”
    “所以，我认为这套方案更适合游戏发布当日上线推出。”
    底下的几个负责人相继表达了自己看法，技术总监也阐述了各个方案的实现难度和问题，一时间大家都争论不休。
    两个小时过后，薛筱坚持己见，再次结合数据报告阐述了方案的可行性，最终力排众议，在投票表决中通过了这套方案。
    结束展示之后，薛筱抱着文件坐在季聊对面，扬起唇角道，“我们季总什么都好，就是太直男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女孩子想要什么。”
    旁边的于小玺并不了解季聊，见气氛活跃，就忍不住笑道：“季总看起来，像是很会哄女孩子的样子。”
    后面才到的高子鸣听到这话，突然就想起先前在办公室那一幕。他暗暗撇嘴，季聊会哄女孩子开心？可算了吧！女孩子不被他气死才怪。
    “刚刚的方案，高总是还有什么想法？”季聊突然出声，语气听上去有几分严肃。
    突然被点名的高子鸣愣了一下，表情都还没来得及调整过来，下意识看向一侧的薛筱。
    这俩人一向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他要是还抬杠，不就白瞎了高情商的称号。
    看在于小玺还在的份上，高子鸣还是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观点，然后打趣道：“听薛总说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找个女朋友了，不然都对不起这套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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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气氛突然变得轻松。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高子鸣和于小玺的团队沟通好合作物料的细节之后，总算是完美地结束了会议。
    此时的办公区仍旧一片忙碌，所有部门都在进行最后的测试工作，大门口的外卖夹子上挤满了饭，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拿。
    高子鸣一只脚踏进办公室，伸着懒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嘴巴还没合上，就听到座位上有人冷冷淡淡地问道：“人走了？”
    高子鸣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拍着心口嘟囔：“大老板，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吓人。”
    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嗯……已经超过了工作范围，速速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老板兼好友，没好气道：“早就被你气走了。”
    他随便拉了把椅子躺下，余光看到季聊摊在椅子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忍不住语气又好了点，“你现在知道紧张了？人家特意给你准备了晚饭，千里迢迢送过来，你可倒好，一通冷言冷语。”
    季聊闭着眼，一只手轻轻地揉着额角，听到最后才微微抬起眼皮：“饭呢？”
    高子鸣头也没回，随手指了指外面，“垃圾桶里。”
    季聊微微起身，伸手打开手机锁屏，他习惯性地点开消息栏里的通知，果然看到了林遇断断续续的留言。
    [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你别怪高总]
    [我重新买了两份晚饭，放在二楼冰箱里]
    [你吃了吗？]
    季聊把手机收起来，站起身抬起长腿踢了脚高子鸣，“饭在冰箱，去热饭。”
    高子鸣恍惚间坐起身，反应了一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嫂子好气量。”
    季聊没理会，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落地窗外面的园区灯光泛着冷意，广场上搭建好的活动长廊里偶尔经过一两对情侣，夜色里无数灯光安静地亮着，像是在等待迷途的归人。
    [林遇：今晚回家吗？]
    季聊手指动了两下：加班。
    高子鸣热饭回来，就看到季聊静静地站在窗前，他手里转着一根烟，没点，中段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高子鸣觉得，季聊今天有点不对劲。
    他们几个人从学生时代就在一起创业，季聊是他们的主心骨，行事冷厉，嘴上更不饶人，很少会展露负面的情绪。今天，他擅自带林遇过来，又假公济私，按理说季聊一定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可是并没有，反而自己不愉快起来。
    林遇和季聊的婚姻关系在他们团队里并不是秘密，但季聊在外都会给到林遇体面，像今天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
    高子鸣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定，季聊现在心情很不好。
    难道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
    最近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又发通稿，说季风是靠着做上门女婿才做起来的，指名道姓说季聊是软饭男。可当初……
    高子鸣心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司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对打旁骋，也未必会输。”他一边动筷子一边斟酌开口，“其实，林遇人对你挺用心的，你们又从小就认识，要不假戏真做得了。”
    季聊闻言，肩膀微微一动，他沉默片刻，走到了茶几面前。
    小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其中三道都是他平时喜欢的样式。
    季聊拿起筷子，忽然想起白天被他打翻的饭团，记忆经由林遇当时的神情，蓦地回到某天午后。
    那天他们刚洗完澡出来，林遇抱着他的腰罕见地问：“你觉得我做的饭好吃吗？如果一辈子都吃我做的饭，你会腻吗？”
    他想不起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
    但此时，他的记忆里只剩下林遇得到答案后蓦地松开的手指。
    季聊的手指微微一顿，突然松开了筷子，回应高子鸣的话：
    “合同上没有这条。”
    *
    六日后，北京时间晚7点59分。
    随着《末日护卫》正式发布的倒计时进入最后60秒，整个季风科技大厅里都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已经暂停许久的预约销售纹丝不动。
    [3]
    [2]
    [1]
    随着游戏背景音乐想起，销量灯蓦地闪烁起来，数字由两位数飙升到三位数，逼近四位数的时候数字跳动逐渐平缓，看着以万为单位的销售额，大厅里沉寂一片，每个人的呼吸都落地可闻。
    “啪。”
    不知道谁先鼓起了掌，很快七零八落的掌声雷鸣般响起，欢呼声在静谧的夜里划破整个科技坊。
    “季风牛批！”
    “守卫万岁！”
    “干翻它2个亿！”
    “聊哥！我们赢了！”
    季聊站在人群中央，仰头看着屏幕上闪过的无数弹幕，年轻俊朗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
    他扭头看向和自己一起奋斗了几年的伙伴，伸手挨个击掌过去，快到中央的时候，几个年轻的男生突然一拥而上，只一瞬间，所有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突然抓住季聊的手脚直接把他抛到了半空。
    “抓紧机会！聊哥今晚一定不会发脾气。”
    “季风步步高升！聊哥早日暴富！”
    “冲鸭！守护冲向五个亿！！”
    季聊挣扎了一秒，本来想制止闹剧，余光看到旁边的伙伴都在起哄，突然就觉得让他们放肆一下也行。他无奈地勾起唇角，一只手抓着眼镜放弃抵抗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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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日评分保持在9.0以上，年中奖金翻倍！”
    激动的尖叫声中，所有人都在为首战告捷而欢欣鼓舞，但很快，所有人又再次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游戏发布当天，正好是5.20表白日。
    游戏内，以于小玺为原型的Q版NPC带领所有玩家开始限时寻宝活动。
    在第1314组团队找到藏宝点之后，所有服务器的玩家都听到一段清澈悦耳的天籁之音，紧接着世界由荒芜贫瘠恢复如初，明月当空，星辰灿烂，盛满了开服祝福的梦幻烟花从天而降，掉落在每个玩家的面前。
    装饰一新的房间里，林遇穿着游戏里的女刺客等到了凌晨，也没有看到季聊回家的消息。
    她摆弄了一下身上的制服，又踮起脚尖把墙上的气球和[游戏大卖]的横幅摆正，然后撑着眼皮趴在书桌上，再次打开游戏页面。
    屏幕上的烟花特效盛大绽放，一朵朵灿如玫瑰，倏然点亮玩家的守护者头衔。
    游戏里的角色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因为还没有加入团队，此时孤零零地站在废墟之都，看着满世界注定转瞬即逝的浪漫，她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光柱。
    [恭喜@林深见鹿获得999朵蓝玫瑰：相信奇迹，所有不可能实现的事都将在未来一一来临，欢迎来到守护者的王国]
    林遇伸手揉了揉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祝福语愣了一会，许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墙上的时钟即将走过0点，林遇看到游戏里烟花渐渐熄灭，粉色的世界慢慢褪去颜色。
    她悄悄打开微信，点进季聊的对话框，输入道：
    [我看到了你送给全世界的礼物]
    [我也收到了！很漂亮]
    良久，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耷拉着脑袋哑着声音说道：
    [晚安]
    [也祝我，生日快乐]
    第10章 “玻璃瓶” “礼物”
    24小时前。
    林遇还没睁开眼，就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宝贝，生日快乐]
    [第五个18岁，亲爱的林鹿鹿要永远是个小朋友]
    [转账1314520]
    [恭喜发财！生日快乐]
    [老板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啊啊啊，我要零点准时抢头条的怎么睡过去了！！大鹿鹿生日快乐，永远幸福呀]
    林遇翻了一遍留言，给爸妈的转账回了句[跪谢]，剩下的人都发了自己的搞笑表情包。
    她从底部慢慢翻到顶部，目光逗留在置顶的头像上许久，还是伸手点开。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六天前，林遇盯着那句“加班”看了一会，把置顶取消掉了。
    有什么好等的，他是那种有仪式感的人？而且，去年她生日的时候他不是也在忙？更何况今天还是表白日，游戏上线之后紧跟着就是一波重运营，他根本脱不开身。
    林遇把手机推开，下意识在心里帮季聊找借口。
    她正想着，就听到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等在回过神语音已经接通，话筒里传来郑高甜的清甜的嗓音。
    “鹿鹿你起床了没呀？我把店都关了，就等你过来了。”
    林遇这才想起，她前段时间就和郑高甜约好要一起过生日，地点就定在三里屯附近的网红蛋糕店。
    自从大学毕业和季聊结婚后，她几乎每年生日都会跟郑高甜聚聚。
    简单布置，三两好友，一个DIV生日蛋糕，再许个藏着掖着的愿望，然后没心没肺地长大一岁。
    上车的时候，外套里的手机又开始响。
    林遇一边弯腰一边快速解锁，看到是自己以前玩的特别好的一个闺蜜。
    她发过来一张夜场开Part的聚会图，帅哥美女无数，闺蜜美艳的大红唇在镜头里异常抢眼。
    “生日快乐宝贝。”
    “你也是！生日快乐。”
    他们俩是同一天生日，小时经常撺着年纪差不多的小姐妹一起玩，刚开始比裙子包包，后来比排名比奖金，再长大一点就开始暗搓搓地拼事业比游轮。林遇突然意识到，他们这群人竟然不知不觉就走散了，出国的出国，继承家产的继承家产，剩下的一部分除了四处游荡，就是像她一样早早嫁人。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最幸运。
    她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还嫁给了他。
    可现在，她偶尔看到朋友圈里陌生又熟悉的合影，看着谁谁谁又拿了奖，谁谁谁投资赚了多少钱，看着他们的事业蒸蒸日上，突然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她畏缩在玻璃瓶里，如同一个唯美的摆设。
    对话框里不再有新消息，曾经的闺蜜默契地结束这一轮的彼此关怀，就像是习惯了循环往复。
    林遇看着闺蜜的头像，心里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伦敦的傍晚美不美，比如问问她照片里穿白衣服的帅哥是不是在追她，再比如，最近过得好不好。
    然而她只是想了想，很快就退出了私聊。
    @jetlag：你来伦敦吗？
    林遇的拇指还没来得及撤离，就看到闺蜜又发了一句。
    看似随口一问，但很快林遇就看到她又发了一张图，“中央圣马丁很漂亮，我已经帮你踩过点了。”
    林遇快速打字：“我妈跟你说的？”
    @jetlag：阿姨怕你入学被坑，特意找我打听。
    沉默了一会，林遇回复道：“我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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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tlag 的语音电话一下子就打了过来，林遇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还是打字回道：“我已经决定了。”
    对话框里“语音通话已被拒绝”十分刺眼，林遇没再管消息，侧过身看向窗外，正好看到附近财大的操场一角。
    三年前，和今天差不多的天气，她穿着学士服，带着几个要好的闺蜜偷偷翻墙进到学校里喝酒。
    酒瓶见底的时候，她才扬起脸宣布道：“我要结婚了。”
    刚毕业就结婚，而且还是和一个寂寂无名的男人，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不理解，包括@jetlag，那次大吵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直到第二年她生日的时候。
    林遇靠在车窗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管是@jetlag ，周阮，还是郑高甜，所有人都在隐晦地提醒她，嫁给季聊是她做的最离谱最错误的选择，及时止损才不会收到伤害。
    其实她都知道，可是……她做不到。
    哪怕只有1%的机会，只要季聊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在意，那她就觉得是值得的。
    那是她喜欢了十年的人啊，她不甘心就这么错过。
    热情的招呼声打断了林遇的思绪，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就看到郑高甜站在路边朝着她挥手，“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林遇被拽着往巷子里走，穿过一段花藤十字路，推开一扇红色的木制窄门，旁边的礼花就“啪”地一声炸开在头顶。
    [生日快乐！红包拿来]
    蛋糕店门口站着两排服务生，喜笑颜开地朝着林遇伸手，林遇扭头瞪了眼郑高甜，“我就知道你这么积极就没好事。”
    去年还只是一个帮手，今年竟然多了三个。
    林遇从包里抽出红包，嘴上十分不乐意，眼底却满是光彩。
    [大明星To签一张，到手不退，红包拿来]
    周阮突然从里面转出来，手里的笔还没来及收起来，就往林遇怀里塞了一张自己的签名照。
    林遇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下周阮的手指，“你们俩合起伙来榨干我。”
    “哪有。”
    周阮蹭着林遇挑眉道：“就算是榨干了，你们家老头也会养着你。我们俩可不一样……”她朝着郑高甜挤眉弄眼，两个人商量好了似的一起道：“我们可穷了呢。”
    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场，她都对生日有阴影了。
    林遇难以直视地撇开眼，朝着周阮吐槽道：“演技这么差，也不知道你怎么拿到的奖。”
    周阮笑嘻嘻地拽走红包，“我是替别人拿的，让他蹭蹭林大美人的喜气。”
    林遇意味深长地往郑高甜那边挪了挪，两个人异口同声骂道：“恋爱的酸臭。”
    三个人说笑着直接上了阁楼，等到过完生日，又躲躲藏藏地逛了一大圈，差不多下午五点。
    周阮被男朋友接走，就只剩下郑高甜陪着林遇。
    林遇今天全程心不在焉的，有周阮使眼色的时候郑高甜还能克制不问，现在就剩下他们俩……
    在林遇第五次做坏蛋糕的时候，郑高甜终于忍不住问：“季总今年还是不陪你过生日呀？”
    “他公司新游首发，今晚加班。”
    郑高甜不怎么玩端游，但也听说过《末世守卫》这款游戏，她灵机一动扯着林遇道：“不是说还有手游版吗，要不咱俩去试玩一下。”
    林遇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光微微一动，瞬间打起了精神。
    明亮的灯光下，林遇打开电脑预约下载游戏，旁边的郑高甜瞄了眼忍不住道：“出门玩还带电脑，不知道还以为你有几个亿的项目。”
    “怎么说话呢？”林遇不客气地反驳：“我们季总的事业是几个亿可以结算的吗？”
    郑高甜翻了个白眼，视线划过端游上的画面细节，忍不住感叹道：“这画面也太漂亮了，内存也不大，虽然是战斗类游戏，我一女生看着都想玩了。”
    “你玩的什么角色啊？”郑高甜挤到林遇旁边，看到林遇已经预定了十几套女刺客的服装，忍不住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要论氪金哪家强，还是林遇好样的。
    “咦。”林遇凑近电脑屏幕，指了指一套银色铠甲的腰部，轻飘飘地道：“这个地方设计不对，真要穿起来肯定特别难受。”
    郑高甜应声看过去，盯着林遇说的地方审视了好几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觉得哪有问题啊。”
    林遇随手拉起一支笔，在旁边勾勾写写然后在关键部位画了个圈，认认真真给郑高甜科普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道：“不过，市面上很多游戏服装设计都不太合理……哦不对，有的游戏里那都不能叫服装。”
    郑高甜点点头，赞成道：“这么看，季总家的游戏是挺朴素的。”
    林遇忍不住笑出声，再回过头就看到界面的倒计时已经过了0点，她立刻点了购买。
    销量还在继续刷新，她迫不及待地进入游戏，本想先给游戏充个值，结果翻来覆去都没有看到重置氪金的界面，只有一个[玩家设计开发功能]，旁边注明了版权归属以及作品发布后将自动生成游戏货币，仅供外表装饰。
    林遇打开唯一的一个战力排行榜，里面分为团队榜单和个人榜单。
    因为公测期间不删档，因此此时的排行榜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上面，个人玩家榜单的前十名里有一个默认编码的男指挥账号，正遥遥领先地冲向第一，紧追其后的是个未命名的女机械式账号，两个人数据相当，在一众文字昵称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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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点开主页看了一眼，这两个账号隶属于同一个团队，团队里已经有三个人，全部都冲进了玩家前50名。
    她下意识就点了申请，下一秒就被系统自动拒绝。
    [战队禁制综合评分＜80分玩家加入，请玩家再接再厉，守卫远洋星]
    林遇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突然听到郑高甜尖叫一声，她扭过头就看到端游和手机的界面同时一震，屏幕呈现出玻璃碎裂的特效。
    紧接着，游戏里的高空传出一声巨响，灰色的锈迹斑斑的直升机空投下一个个小包裹，随着包裹在空中轰然炸开，天籁般的吟唱声传遍大地，春色渲染，原本一片废墟的城市渐渐有了生气，在微风呢喃中，一派盎然。
    “啊啊啊，我收到了一朵向日葵。”
    郑高甜嗷嗷直叫，“你们家季总太会了吧！”
    她喊完一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蓦地回头就看到林遇呆呆地坐着，整个人都笼罩灰败色彩。
    “我再也不能和他排在一起了。”
    哪怕只是在游戏里里。
    送林遇离开之后，郑高甜赶紧给周阮发了条短信，“完蛋了，我好像在鹿鹿伤口上撒盐了。”
    周阮打电话过来：“你提季聊了？”
    “……”总是忍不住心里话的郑高甜咬了下下唇，有点慌：“我们看到……季聊和别的女人在玩游戏。”
    回家的路上有些堵，林遇的视线还停留在眼前的电脑上。
    此时，游戏世界已进入黑夜。
    芦苇荡里的萤火虫像星星一样耀眼，夜空里的星辰比烟花还亮，各式各样的礼物藏匿在各种角落，到处都是以团队或者个人为主体的寻宝队伍。
    林遇穿着游戏里最昂贵的那套衣服，抱着手臂靠在桥头，第N次拒绝了玩家的组队邀请之后，她再次把目光落在那个名叫[干掉绩效]的团队上，隐隐有些不安。
    她第一次怀疑，那个账号真的是季聊吗？如果是，那那个女玩家她是谁？他……喜欢的人？
    车子到大门口的时候，快递也正好到货——是她准备穿着为季聊庆功祝贺的女刺客游戏制服，一比一复原，稍微增加了一些她的想法。
    林遇摸出手机给季聊发了一条信息，然而直到快递拆封，房间装饰完毕，她都没有等到回复。
    游戏世界里的喧嚣渐缓，林遇趴在桌上眼皮子再也撑不住，缓缓落下。
    白日的光芒刺眼，她抬起手背遮住眼睛翻了个身，忽然之间她猛地睁开眼，视线下移就看到自己已经换了衣服，正躺在被窝里。
    林遇愣了一秒，试探性地又闭上了眼睛。
    她刚重温到一点点睡意，突然就感觉身上有人靠了过来，略显疲惫的声音无奈地道：“还装？”
    第11章 “冷茶” “蔷薇抱猫”
    季聊看上去很疲惫，白皙皮肤上的黑眼圈尤为明显。
    他曲着腿躺在靠枕上，手上拿着一款黑色游戏机，此时背对着光微微侧过脸，锋利的下颌骨勾勒出尤为出色的轮廓。
    林遇翻过身就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阳光从落地窗上打进来，温暖的光散漫流淌，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过往只是一场不愉快的梦，而她和身旁的人其实就是一对人人艳羡的小夫妻。
    “花是你定的？”
    季聊懒怠地出声，嗓音微哑，浓重的倦意。
    林遇往前蹭了一下，笑着伸手拉住季聊的衣摆捏了捏，有些小得意：“昨晚定的，是不是很有排场？”
    六十六米的五色大丽花花桥，夹带着常春藤，把公司楼道堵得水泄不通，光是处理出一条出行通道就花了小半个小时。
    季聊回忆起同事们欲言又止的表情，摇头道：“别老制造麻烦。”
    林遇手指微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瞧见季聊专注地看着游戏屏幕，有些失落地收回手指，轻声道：“在你心里，我也是麻烦吗？”
    游戏厮杀声中响起一道轻快的胜利战歌，季聊头也没回，“我们之间，不必做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
    她的在乎，在他眼里就是累赘吗？
    林遇突然想到昨天和季聊组队的女玩家，她从被子里爬起来，靠近季聊看了眼游戏屏幕，只是单机游戏……她松了口气，视线落在他细瘦的手指上突然一愣。
    她挪开视线，暗暗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勉强挤出一抹笑：“你什么时候把戒指摘了。”
    新一轮的战斗还在继续，季聊快速扫了一眼战斗数据，好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瞥了眼林遇：“你刚刚说什么？”
    林遇摇了摇头，匆忙转移话题：“你昨晚看到的我衣服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孩子等待夸奖，“好不好看？我专门定做的，本来想等你回来，祝贺你游戏大卖！恭喜发财。”
    季聊脑海里突然浮现深夜回家的情景，卧室里的灯彻夜亮着，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转到书房，一进门就看到满墙的气球和烟花棒，以及穿着游戏制服已经在书桌上睡着的林遇。
    踏进书房的那一刻起，他真的把林遇代入到了游戏世界里，仿佛他们都只是游戏里目标统一的同伴，没有交易和欲望，一切都像是虚拟数据那么干净纯粹。
    可惜，现实不是游戏，有些肮脏无法退避。
    季聊制止林遇想要重新穿给他看的行为，往后靠了靠随口道：“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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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厨房看看。”林遇立刻起身洗漱，阿姨这几天被她放了假，她就亲自到厨房煮了碗馄饨。
    热气腾腾的馄饨剔透饱满，碗面浮着星星点点的葱花，看上去食欲十足。
    林遇想了一会，端着饭直接上了二楼，卧室房门虚掩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就看到季聊歪在枕头上，已经安静睡着。
    她看了眼疲倦的男人，有些心疼，连着加了近一个月的班，铁打的人也要崩掉的。
    林遇把馄饨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关上门，再次合衣躺回床上，想多陪他睡一会。
    柔软的床榻微微颤动，林遇紧抿着唇，动作愈加轻缓，却还是惹得男人微微周起了眉头。
    季聊扬起手放在额头上，含糊不清地推诿：“别闹，今天不想做。”
    林遇表情僵硬了一会，他是那个意思？
    在季聊心里，她难道就是个取之无度的……后面的话她没再想下去，半晌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侧身打量起季聊。
    她和季聊结婚两年，但这两年里他们的交集并不多，简单到真的就像是合作伙伴，除了上下班碰个面，剩下的时间都是各自安枕。
    直到那次，她陪同季聊参加酒会，回来的路上两个人在车里发生了关系，后来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不定时睡觉，再后来她就主动把季聊的床铺从客房挪到了主卧。
    细细算起来，他们之间所有的亲密时刻，似乎都是在床上。
    林遇的手指在枕头上点了点，下意识划了一圈。
    “在想什么？”
    季聊睡觉很浅，稍微有些动静就会被惊醒，刚刚林遇的动静吵到了他，再阖上眼也全然没了睡意。
    眼前的美人垂着眸，脸上笑意褪尽，像是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是他全然陌生的模样。
    他下意识问出了声，紧接着又觉得没意义，还没来得收回就看到林遇眸光微抬，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上次提离婚，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季聊觉得有点好笑，想起林遇过往的种种“光辉”事迹，他摇了摇头，“你这算是倒打一耙？”
    他有点不习惯林遇这么严肃的样子，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
    林遇见状也跟着坐起身，有些迫切地喊住他，还是没忍住问：“你手上的戒指去哪了？”
    季聊下意识抬了抬手，想起昨晚帮忙薛筱修车的时候，似乎把戒指落在她那儿了。
    他看向林遇，像是顺口道：“丢了就丢了，你要是在意我再买一个给你。”
    林遇眉心微微皱起，她压低了声音，把姿态放到最低：“我们在一起两年，你对我这么点耐心都没有。”
    季聊蓦地抬头，忽略林遇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悲伤，意味深长地笑道：“当年你捉弄别人的时候，想过谈感情？”他扯了扯唇角，带着一丝不屑：“那玩意，你瞧不上，我也给不起。”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来电就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季聊提起外套直接往外走。
    林遇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想要追问，就看到他的步子微微一顿，视线落在桌上的馄饨上。
    “家里阿姨换人了？不行就再换一个，最近送的饭味道太轻了。”
    林遇垂在床头的腿微微一僵，背在身后的手一颤，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一个字。
    直到季聊走远了，她才趿着拖鞋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温凉的早餐闻了闻：是香的呀。
    味道太轻了吗？她端起来碗轻轻尝了一口，鲜香味美……不轻吧。
    林遇的肩膀丧气地塌下去，看着汤里泡的无精打采的面皮，在心里悄悄记好笔记。
    [季聊最近胃口不好，喜欢味道重一点]
    *
    “喂，林遇小姐。”电话那头的阿姨急匆匆地说道：“有个事忘记跟你说了，我昨天过来家里添置东西，收了一个快递放在客厅的多宝架旁边的柜子里了，你记得取一下。”
    林遇满口答应着，一只手已经把盒子取了出来，“白色礼盒这个？”她扫过礼盒的Logo有些意外，连忙追问：“没有送货人信息？”
    那头也觉得十分古怪，回忆道：“我收到的时候就没有，送件人说是客人没留。”
    “好的，麻烦芳姨了。”
    挂了电话，林遇拆开礼盒，入目就看到海蓝绒的内包装里嵌着一枚手镯，是蔷薇抱猫的形状，宝石蓝猫眼极为精致，镯子内测用英文勾出Deer四个字母，是她的名字。
    林遇拇指划过字母，眼底泛出笑意。
    所以，季聊没有忘记她的生日。
    午饭的时候，季聊的助理过来取东西，林遇假装随口问了句，没想到助理竟然十分上道。
    “季总早上谈完工作，被董事长请去旁骋总部了。”
    林遇一听季聊被自己爸爸喊过去了，就有些紧张，他们俩向来就不对付，最近几年季风上升太过迅速，抢占的市场份额也越来越大，父亲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季聊后生可畏。
    想到两个人见面的场面，林遇赶紧放下杯子，找助理要了车钥匙。
    一路上林遇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这么直接过去有点突兀，搞不好还会让季聊没面子，她想了想半路拐到了旁骋的西园区，直奔Kr工作室。
    Kr工作室是她大三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当年她费尽心思挖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人才过来，结果事业刚刚起步，她就跑去谈恋爱结婚了。后来，她满心满眼都是季聊，工作室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副总，除非是财务资金问题，否则平时几乎很少亲自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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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妮尔刚离职，怎么苏珊也要走。”
    “上次比赛，我们靠着老本直接进了初赛，结果复赛第一轮就被刷了，苏珊那么要面子，怎么可能还呆在这。”
    “外面还以为Kr挂靠在旁骋有多大光环，还不是鄙视链底端。”
    “老板废物，咱们有什么办法。”
    “没业绩，工资低，我也不想干了。”
    空旷的办公区员工的闲聊声十分明显，林遇还没走近就听到一叠叠的叹气声。
    看着一排排的空座位，林遇下意识有些迟疑，“这里是Kr工作室？”
    前排的员工看到来人，立刻热情饱满，见林遇穿着打扮笑容又浓郁了两分，“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林遇扫了一圈，偌大的工作室除了清洁工也就剩下三四个人，看目前的工作状态也知道最近没什么单子。
    就这样还能有预约？
    她本来想追问几句，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理论上来说，她也没有立场去责备员工，毕竟经营不善和她的不作为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们辛总呢？”
    林遇把包放在一旁，正说着就看到辛锂抱着纸箱从门外走进来。
    辛锂似乎没想到林遇会出现，站在门口瞳孔地震了好一会，才扬起下巴让女员工去倒水。
    他夹枪带棒道：“林大老板来了，快让她尝尝我们的冷茶。”
    第12章 “耳光” “挽留”
    空荡荡的工作室里倏然一静，响起林遇略带讨好的声音，“喝什么冷茶，我请你吃大餐。”
    林遇的手还没碰到辛锂，人就把手里的箱子砸在桌上，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样品间。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旁边的女员工愣了几秒。
    大老板？林遇？
    她视线定在林遇脸上怔了许久，直到温水从杯子里溢出来溅到了脚背上，才手忙脚乱地扭头按掉开关。
    等到她再次回头，就看到林遇目光在桌上的纸箱里转了转，追着辛锂快步走了过去。
    “辛总？还在生我的气？”
    林遇趴在门框上，视线在样品间打了个转，突然发现室内竟然一个样品都没有，除了白色的厚布，只剩下白色的模特东倒西歪地摞在角落。
    她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沉重起来，一只脚迈进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人空了还可以说得过去，顶多就是前途无望自然跳槽，但工作室这四五年攒了不少作品，原本满满当当的样品间突然像是被清空了似的，锃亮的玻璃门里只剩下若有似无的灰白痕迹。
    辛锂靠在简易的塑料椅子上，白色的外套上沾着些许灰尘。
    他毫不在意地将手臂撑在把手上，迎着林遇的视线沉默一会，突然说：“我提交了辞职报告，明天就飞去纽约。我母校帕森斯的导师邀请我去做他的助理，我已经答应了。”
    “连你也要走？”林遇微微一愣，下意识问：“是工资太低了吗？”
    辛锂抬头打量林遇，隐蔽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泛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我不是为钱来的，走也不会是因为钱。”他顿了一下，平视着林遇道：“老师欣赏我，我也想去外面多看看。”
    林遇眨了下眼，似乎是真的信了，她眼底露出真诚的笑意：“得偿所愿，那我先恭喜学长啦！”
    辛锂的手指轻微一颤，不易觉察地在椅背上收紧，他侧过身看向门外，想起什么似的朝着空荡荡的室内扬了扬下巴：“前段时间工作室比赛失利，很多项目都被抢了，几个设计师被主办方高价撬走，样品也被带过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物件。”
    他像是在说旁人的东西，“大多数都被我处理掉了。”
    他撑着手臂站起身，一只手扯下白色防尘布，露出来的一套算不上惊艳的长裙。
    素色裙身上几乎毫无点缀，一叠叠的裙摆却是由无数破碎的，材质不一的布料叠成，远远看去像是翻卷的花瓣，在空荡荡的背景下，莫名有种野性放诞的凌冽美感。
    “从五年前你缝上第一块布料开始，Kr的设计师每做出一件衣服都会在裙摆上再添上一块。因为你曾经说，Kr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这条百衣裙就是我们的理想，裙摆越长，我们的红毯尽头越是光芒万丈。”
    辛锂平淡地陈述完，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眼林遇，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打火机。
    火机轻声一响，空旷的室内静的出奇。林遇意识想到什么，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火焰，也没有她害怕的灼烧，接连响起的“咔嚓”声更像是故意的挑衅。
    被辛锂戏弄，林遇没有生出不悦，反而感觉心口微松。
    她正不知道辛锂要做什么，耳畔就传来辛锂冷淡的声音：“有的东西，用不着烧也早就没有了。”
    林遇转身看向辛锂，见他指了指外面，有些疲惫地说：“既然你来了，我也不用再跑一趟。外面箱子里的东西，你想要就带走吧。”
    辛锂松开椅子，脱下外套抖了两下，大步走向门口，临迈出脚的一瞬间，他突然回头道：“对了，提醒你一下，外面的员工有你的……”
    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直白的嘲讽：“——粉丝，如果工作室解散，就尽量好好安置吧。现在的新人可不像我们这些老人，好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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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辛臭脸真的撂挑子了？]
    看着周阮的疑惑表情包，周阮攥着手机默不作声。
    @甜甜子：其实我也不明白，鹿鹿你为什么要放弃工作室啊，你当初的梦想不就是做一个顶尖服装设计师吗？我记得你大学一边学管理还辅修了服装设计，两个校区两头跑，每天要死要活的。
    能为梦想拼了命，却又在巅峰的时候放弃。
    她也不懂。
    群里好半天没人说话，郑高甜感觉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于是偷偷私聊周阮。
    @甜甜子：大美女……我是不是又撒盐了？
    周阮也没回消息，郑高甜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这人又在活动现场摸鱼，于是把视线转回自己的店铺里的客人身上。
    她正想着，突然就看到群里周阮发了一句话。
    [你没脑子吗？肯定是林遇怕女强男弱，别人说季聊是软饭男呗。]
    郑高甜懵了一下，甚至都没意识到周阮在人身攻击她，猛地先确定了眼群昵称。
    果然，下一秒消息显示撤回，与此同时周阮私戳过来连发了八个感叹号。
    @稀饭：不小心发到群里了……我是不是死了。
    @甜甜子：装死吧。
    两个人正苟着，群里的林遇突然发了条语音，语气轻快地说：“没想到在你们心里我这么厉害。”
    郑高甜不敢搭话，总觉得隔着网线，林遇的“坚强”显得有点不对劲。
    群消息跳出几个表情包，周阮跟发疯似的刷了好几段话。
    @稀饭：某全职太太，请不要再做梦了。
    @稀饭：你现在连笔都拿不起来，还敢说自己厉害？信不信把你送出五环，你都能饿死在街头？
    @稀饭：勤恳的打工人已经在努力赚钱，而有的富婆只会做脸美甲氪金榜。
    @林深见鹿：……婚礼的礼服还要不要了？
    @稀饭：大小姐您说的都对[撒花/]
    郑高甜终于意识到周阮是在努力转移话题，于是也跟着发了一一大串自己最新推出的小点心。
    看着群里因为甜点到底能不能治愈姨妈吵了起来，林遇轻轻地笑了一下，才抱着箱子出了Kr。
    两个穿着缝纫装的小姑娘羞怯怯地跟在她身后，林遇回忆了一下确定没见过他们，于是转身主动询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小姑娘们拘谨地站在距离林遇一米远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介绍自己是刚来Kr一个月的实习生。
    林遇思索片刻，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正是辛锂说的自己的“粉丝”。
    “我不要签名！不要签名！”比较主动地女生一看林遇就磕巴，慌里慌张地摆手道：“我很喜欢您的作品风格，好多同学知道我们在Kr实习都很羡慕呢！今天能看到本人，觉得非常荣庆。”
    她兴奋地眨巴着眼睛，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女生：“我们都很期待您的新作品，希望暑假也可以继续留在工作室实习。”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的激动，林遇心底突然空落落的。
    她垂下眸，视线落在纸箱里沾着灰尘的奖杯上，轻声笑道：“谢谢。不过，工作室快要解散了。”
    所以，暑假实习大概是没机会了。
    “是因为您太忙了吗？”
    实习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安静点的见林遇没回应，突然指了指纸箱，小心翼翼地出声：“这些奖杯奖品都是您的吗？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林遇下意识点头，就听到她又说：“我亲眼看到宝洁阿姨把箱子当成废品扔了，是辛总从垃圾车上翻下来的。”她往前一步，像是鼓足了勇气，“我们都很喜欢您，辛总也说过您会回来的。林总，可不可以不要解散。”
    看着实习生满怀期待的眼神，林遇心口一堵，莫名有些心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快回去吧。”她抬头看了眼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个质量好，林总带着走。”
    旁边的女孩子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语气都变得异常亢奋起来，他们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说完了想说的话，送完了想送的东西，一溜烟就蹿回了工作室。
    林遇回过神，手上已经沉甸甸地落下一把黑伞。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落下几滴雨。
    林遇突然看向东边的园区，季聊也没有带伞吧？
    她想着，抬脚就往东园区走过去，路上雨点子不要命似的往下砸，她钻进电梯之后才发现裤腿全都湿透了。
    外间的秘书看到是林遇，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林总在和季总开会。”
    还在开？什么会要两个都不在一个公司的人开三个多小时。
    林遇感觉不太妙，她侧目看了眼秘书，“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先生，我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她推开人直接刷卡进门，穿过客厅没多久，就听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遇脚步刹住，只听中年人怒不可遏：“她现在是你太太。”
    随即，熟悉的声音就钻到了林遇的耳朵里。
    他冷笑道：“季太太的身份怎么来的，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第13章 “渣女” “诱饵”
    网上关于季聊信息寥寥数语。
    老牌企业季风集团的继承者，季氏现任的掌门人，19岁力挽狂澜将濒临破产的季风转型成功的少年天才，季风游戏工作室最值钱的技术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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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林遇却知道，季聊光环之下是阴霾深重的身世。
    季聊的母亲当年玩心很重，未婚先孕，生下季聊后就把他丢进了福利院，自始至终都将他视为自己人生中的污点，至死都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季聊长到七八岁，才被当时季氏的董事长他唯一的亲舅舅带回家，从此真正成了季家人。
    林遇最初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震惊了好一阵子，因为季聊看起来并不像是被怨恨裹挟的人，他极有涵养，起码在对待外人的时候，也很有才华，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称许他未来可期。
    她脑海里浮现出少年的一双锐利的眼睛，怎么也想不出他曾经经历怎样的痛苦，当初又是如何平静地接受自己被亲生母亲怨憎的真相。
    但他伪装的很好，情绪穿着铠甲，压在心底，从未泄露。
    此时，办公室里的争吵声骤然停止，自动门的开门声缓缓响起，林遇忙错身躲进旁边的接待室。
    男人高高瘦瘦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立在门口心算着季聊已经到了大厅，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别跟林总说我来过。”
    林遇顿了一下，目光浸润着冷意，等到旁边的秘书点头应了，她才快步进了直梯。
    暴雨下的天色阴暗凝重，林遇绕到侧门撑着伞走到季聊的旁边。
    季聊站在廊下，双手插兜，看起来像是在发呆，感觉旁边有人影过来，立刻侧了下脸挑眉道：“你怎么在这。”
    林遇把伞递给季聊：“正好回Kr办点事，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接你。”
    季聊接过伞，目光落在伞柄上，被林遇握住的地方有些温热，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开口：“昨天是你生日？”
    林遇眸中微微一亮，继而又带着笑意低垂下眼，“你记得啊。”
    “抱歉，昨天太忙忘记了。”季聊像是在做工作汇报，语气生硬地说：“我让助理给你转账，想要什么自己挑。”
    “嗯？”林遇疑惑地抬头，看着季聊不像是逗她的样子，抬手亮出腕上的镯子：“不用了吧？你不是已经送我这个了。”她抿唇一笑，眼底皆是满足：“我很喜欢的，你费心了。”
    季聊盯着林遇的手腕看了一会，眉间的阴郁渐渐散开，他扶着栏杆转过身，勾唇笑道：“很合心意？”
    林遇点头，真心觉得礼物是用了心的，“你选的我都喜欢。”
    “你误会了。”
    男人果断打断。
    “什么？”林遇有种不安的感觉，千丝万缕的信息还没梳理清晰，就听到季聊不留情面地戳破道：“懂你的心思的人，不是我。”
    林遇一懵，扬起半空的手臂骤然感觉到了冷意，她视线扫过精致的手镯，立刻生硬地扒拉下来，“你听我解释……”
    “我们之间原本就是一场交易，且合同续存期间里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所以，你不必紧张。”
    这样的话，季聊时不时也提过，但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严肃，包含警告和提醒。
    许是天气太冷，她忍不住浑身战栗了一下。
    良久，林遇鼓起勇气问：“如果没有协议，你就不会跟我在一起吗？”
    “除非你有更诱人的饵。”
    季聊看向林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满是厌恶，道：“各取所需的事情，希望林小姐不要贪得无厌。”
    他走到林遇的身侧，撑着伞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我以为……那只是成年人的生理需求，如果让你产生了误解，我道歉。”
    随着黑伞挪开，林遇险些没站稳。
    她握住旁边的栏杆，咬唇看向季聊。
    季聊看着漫天雨幕，目光没有分给林遇一毫，语气平静地问：“走吗？”
    他绅士地抬了下手臂，像是往常一样，扮演着人前恩爱惧内的季先生，林遇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季聊再次不耐烦的开口，她终于还是走上前，伸手挽住了季聊的手臂。
    雨滴砸在水泥地上，高高溅起的水滴粘在林遇的手背上，云朵似的广袖被风猛地掠起，手腕上的红色刮痕上隐隐透出些许血迹。
    *
    大概是逃避心理作祟，林遇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家。
    周阮端着开水和药放在林遇面前，语气里满是嫌弃，“都烧成这个样子还来我家制造病毒，亏得是我人美心善，不然早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林遇正在被窝里操作游戏，手指在键盘上闪得飞起，周阮顺手摸了一把尖叫一声，“键盘这么烫，你别是要把我笔记本给玩坏吧！！”
    “哎呀，小气鬼。”林遇总算是抽空回了一句，吸了吸鼻子，声音塞哑道：“坏了我赔你新的。”
    “有的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周阮随口一说，却狠狠地戳到了林遇的心窝里。
    她手指微顿，屏幕里的粉色萝莉装扮的女刺客就被对面的坦克压扁在了人堆里，游戏宣布玩家死亡。
    林遇看着自己在人群里扎眼的漂亮皮肤，随手点开好友申请界面看了眼。
    周阮嗑着瓜子谈过脑袋，看到一大排密密麻麻的好友申请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一天就能收到这么多玩家的好友申请？”她又凑近看了眼，不可思议道：“还都是高等级玩家？”她撞了一下林遇的肩膀，“难道玩的久了，菜鸟真能变大神？你请教练啦？”
    林遇白了眼周阮，把鼠标挪到主页点开了自己的荣誉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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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我这种程度的氪金玩家，不管在哪个游戏里都是极品熊猫。”林遇撑着下巴，又把鼠标挪到自我介绍上，“而且我开服第一天就发了频道置顶公告，只要满级团队要我，我就给每个队员送一整年的超S级皮肤。”
    怕周阮不理解，林遇扬起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个数。”
    饶是对林遇氪金见怪不怪的周阮，此时也是惊掉了下巴，“姐妹你心情不好，也不至于这么霍霍金钱吧？”
    “也不算霍霍啊。”林遇认真地辩解，这款游戏除了版权费都没有其他的氪金入口，唯一的换装皮肤功能赚到的资金都是直接捐赠给[游戏行业新星计划]项目的。
    她耸耸肩，“我也算是助人为乐？”
    周阮捧着瓜子坐在林遇旁边，视线落在游戏列表看了一眼，直接把鼠标滑到了排行榜上。
    托林遇的福，现在她也知道怎么辨别哪个人是那位季先生了。
    她把鼠标挪到某个ID上，点开就看到团队里已经有三个人，旁边的入队申请按钮已经呈现灰色，显然……林遇早就申请过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被通过。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遇，却发现她表现得兴趣缺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想到林遇那天突然跑到她家的样子，周阮忙把界面叉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吵架啦？”
    林遇这才像是有了活气，一双眉目微微一转，看向周阮求助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爱而不自知？”
    这可就……知识盲区了。
    周阮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经历+演戏经历，总结道：“那这人八成有病。”
    林遇仿若未闻，自顾自地说：“他不喜欢我，肯定是因为不了解我，如果他了解我就一定会发现我的可爱。或者……我投其所好？”
    她扫过游戏界面，近乎崩溃地抓了把头发，这些游戏都太操作了，她根本连及格线都做不到。
    “我太菜了。”
    林遇把电脑挪开，一头栽进了周阮怀里。
    周阮一把推开林遇的脑袋，急忙拯救她的思路，“想要解题，首先得搞清楚题干，你先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帮你出主意。”
    林遇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补充道：“除了语气重了点，他对我其实挺好的。”
    “这种时候还在帮他说话？”
    周阮屈指敲了敲林遇的额头，转念又问：“那也不对啊，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你，当初干嘛非得和你结婚？以季聊的手段和能力，不至于真的为了蹭老丈人的光，和你假结婚吧？”
    林遇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当初一直觉得这件事只是个借口，季聊起码是对她有好感的。
    但最近，季聊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明显，她觉得很不安。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喜欢你，但是又不确定你是不是喜欢他，所以故意试探你。”周阮绞尽脑汁地思考，“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林遇愣了一下，对哦，她一直树立的形象好像都是流连花丛的小蝴蝶形象。
    当初，她和季聊情不自禁，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她好像还说了一堆……很渣女的话。
    类似于，“这么生疏，季总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林遇：“……”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样了。
    呆滞了一会，林遇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端起旁边桌上的药和水一口吞下去，然后斩钉截铁地决定：“我要赶紧好起来，然后去跟季聊表白。”
    第14章 “旗袍” “情话”
    没等到感冒痊愈，林遇就站到了季风游戏的大门口。
    跟上次的拘谨不同，林遇这次的心态明显轻松很多。
    白短袖，阔腿牛仔裤，小白鞋，微卷的大波浪扎成高挑的马尾，融入到来来往往的上班族里，一点也不突兀。
    大厅里人来人往，不时就有人搬着摄像机四处拍摄，新来的实习生新奇地四处找角度，测试好景别之后就喊着旁边的女同事去假装路人，他掀开镜头盖子，调整焦距，视线突然定在大厅左侧的沙发上。
    镜头里的女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明明是青春洋溢年纪，身上又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冰冷，她微垂着眼，微卷的发梢散落在肩头，哪怕只是靠在那里普普通通的打字，也让人有种欣赏画卷的宁静美感。
    “啪。”
    镜头突然被遮住，旁边的女声笑着打断：“胆子这么大，老板娘你也敢拍？”
    旁边的实习生齐齐扭动脖子，看到来人是公司的艺术总监，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瞬间脸皮涨的通红。
    不等他解释，所有人就看到向来不给人好脸色的薛总，已经缓步走到了“老板娘”的旁边。
    “林小姐您好，我是季风的艺术总监薛筱。高总有事在忙，让我接您上去。”
    林遇抬眼，就看到一个穿着职业装的艳丽女人朝她淡淡一笑，她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但眼神里明摆着的打量和敷衍，挡也挡不住。
    林遇不明白，头一次见面，这位薛总对她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她站起来要走，却发现薛筱抚向裙摆，慢悠悠地坐了下去，似乎没打算立刻就走。
    “今天公司品牌活动，直梯被临时占用。”她抬手看了眼时间，通知似的告诉林遇：“十五分钟，可以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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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转身，盯着薛筱看了一秒，突然有种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被客人做主的憋屈感。
    她突然想起季聊游戏列表里的女玩家，目光看向薛筱，笑盈盈地答应：“薛总有空玩一把《守卫》吗？”
    《末世守卫：天堂使者》是季风最新手游的全称，这款游戏对局时间不定，单人作战完全是看对手的彪悍程度，以及良心。
    像现在，林遇被薛筱耗在对局里，已经快十分钟，死不了，却伤的颜面尽失。
    如果刚刚薛筱的态度还是林遇的主观臆测，那对局里这招招狠辣又故意恶心人的出手就是铁证。
    薛筱对她有敌意。
    “林小姐输了。”
    乍然闻言，林遇感觉薛筱的语气里毫不掩饰她的“爽快”。
    这可不是对待访客的态度，更不是对待老板娘的态度。
    林遇放下滚烫的手机，指腹在沙发侧边微微滑动，记忆里那个女玩家的名字和薛筱的账户严丝合缝地重叠起来，她抬眸笑道：“想进季风，是不是都得游戏打得好啊。”
    “玩游戏而已，心思简单的人都不会太差。”林遇意有所指地收起手机，目光落在眼前女人白皙水嫩的皮肤上，心底隐隐冒出一丝怨恨，她说：“林小姐游戏虽然玩不好，但玩弄别人的手段却是一流。”
    林遇脸色蓦地沉下去，她皱起眉头看向薛筱，对方似乎正等着自己大发脾气，出声怒喝，嘲讽更是直接挂在了脸上。
    坚硬的指甲陷入掌心，林遇附身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视线在薛筱身上打了个转，轻声笑道：“谢谢夸奖。”
    薛筱愣了一下，正要继续，就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这干嘛？”
    林遇的目光越过薛筱的肩头看过去，季聊正和高子鸣一前一后往外走，看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顿住脚步，眼底俱是不耐。
    薛筱转身的一瞬间脸上就挂上了职业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大厅：“季总再晚一步，林小姐送的午餐就被我吃完了。”
    附近正在紧张工作的实习生纷纷低下头，捂着嘴巴偷笑，所有人都知道：哦，原来是老板娘投喂老板了。
    慕了慕了！结婚两年了，还亲手下厨亲自送饭，神仙夫妻标本了。
    季聊闻言，转身跟高子鸣说了什么，又对薛筱道：“文创那边的样品整体质量很差，你和高子鸣今天把方案对出来，如果厂商那边还是无法协调，就直接换人。”
    说毕，他才分给林遇这边一点眼神，目光在饭盒上扫了一眼，将自己的工牌扯下来递给林遇：“放在我办公室。”转身要走的一瞬间，又说：“你不用亲自过来，我没空照顾你。”
    林遇抢时间似的跟上季聊，连忙道：“能不能给我一张季风的门卡？我下次来直接放到你办公室，不打扰你。”
    季聊顿了一下，很快又被员工的询问声打断，临走前丢下一句：“非员工不方便办理。”
    大厅的大屏幕上还在放映游戏的剧情宣传片，林遇盯着角落里的12:12愣了一会，捏着手里的工牌，无声地叹了口气。
    季风是很扁平化的架构，高层和员工之间距离感并不强，因此所谓的办公室只不过是比人多了一堵滑动玻璃门。
    林遇把饭盒放在季聊的办公桌上，桌子上几乎没有任何摆设绿植，光秃秃的立着电脑，和三个显示屏，旁边的笔记本上胡乱涂抹着什么，像是字又像是画，林遇看了一会才隐约分辨出应该是新游里坦克职业的形象设计，下面的“乱码”应该是代码和计算公式。
    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拉开深色的电竞椅躺了下去，手里的工牌扬起在视线正前方，林遇看着工牌里季聊似笑非笑的眉眼，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距离季聊更近了一点点。
    也许，再努力努力，她就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
    季聊临时去谈了个合作，回到公司看到大厅里的灯光，突然响起林遇还给他送了饭。
    办公室的门打开，昏暗的室内，男人刚松开领带准备把外套丢到椅子上，就听到迷迷糊糊的抱怨声，顺着声过去就看到林遇从旁边的长沙发上坐起来，打着哈欠说：“你总是忙到这么晚么？”
    季聊手指微顿，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情绪，和客户扯皮一天的疲惫骤然散去，他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夹杂着冷意走近林遇问道：“你在这等了一天？”
    林遇送饭也不是一两天了，只不过最近她自己来的略显频繁，这一整天他都不在公司，换了往常她早就回家自己找消遣了。可今天，季聊坐在林遇的身边，一把把领带扯了下来，随手丢在沙发末端，然后往后靠了靠，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有事？”
    林遇这一觉睡得腰酸脖子疼，爬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回过神的时候季聊已经坐了过来。
    她思考了一下，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话整理出头绪，正在她鼓起勇气要说出口的时候，季聊突然凑过来，手背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脸红成这样，你不知道自己在发烧？”
    季聊起身，立刻安排好了车辆，林遇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塞进了车里。
    车上除了季聊，还是季聊的助理小何。
    林遇迷迷糊糊地想，表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有第三个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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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小何走了，她再跟季聊说。
    林遇这么想着，眼皮子突然重了起来，她感觉脑袋重重的，浑身都在发烫，下意识就靠着“冷气源头”蹭了过去。
    季聊原本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看着窗户上映出的林遇的侧影有些发怔，突然就感觉旁边的人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扭头却发现人已经烧糊涂了，要不是两只手撑着他大概早就滑到了座位上。
    他侧过脸，下意识抬手帮林遇拨开高挺鼻梁上的发丝，看着她微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痒。
    季聊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唇角，他可真是个禽兽，人都病成这样，他居然还会有那种心思。
    他任凭林遇靠着，调整座位往后倒了倒，思绪突然回到了他和林遇的第一次。
    过往的二十六年，他其实并不是个耽于美色的人，但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失控了。
    那天，林遇极美，松青的旗袍在聚光灯泛着冷意，但那双眉眼里却情愫涌动。
    他突然就很好奇，那情愫是为谁而生。
    回到车上，他没有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撩拨引诱主动靠近，逼着她求他，最后在缠绵中发泄出了自己的怒火。
    “以后不许再穿成这样。”
    布料的拉扯中，他喑哑的嗓音里含着浓重的威胁，但因为动作温柔反而显得更像是一种情话。
    林遇的声音又软又娇，她应和着他，“都听你的。”
    车内的空调有些冷，季聊回过神，拉起自己的外套盖到了林遇的身上。
    此时，林遇软绵绵地靠着他，就像一只无助弱小的小猫咪，季聊俯下身，只听她嘴里还喃喃道：“……好舒服。”
    第15章 “怀孕” “争吵”
    五月的北京，雷阵雨，四级风。
    隔着厚厚的玻璃，外面的雨滴状若黄豆，掷地有声地吞噬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干燥尘嚣。
    林遇在床上睁开眼，没有看到平日里常见的牙白镂空千层纱床帐，室内也没有落地窗的微光透进来，她有些不满地拧了拧眉头，侧过身就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正在敲代码的身影。
    空气里有淡淡的松针香味，她眉头舒展开来，静静地朝着阅读台看过去。
    室内的光影微弱，季聊只穿着一个单薄的衬衫，后腰的位置微微有些皱，看起来像是从昨晚就没有换衣服。
    林遇按着枕头微微转身，目光刚好能看到他右耳垂上的蛇形耳钉，她微微勾起唇角，就像年少时那样静静地偷看他认真工作。
    季聊睡眠质量很差，但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却特别入神。
    林遇数着他看向腕表的次数，看着他时不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在来回切换页面的屏幕上划过，心里突然泛起一个俏皮的念头。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铅色的云层拨开，四方的窗格外透进来一片曦光。
    季聊抬眸看了眼天色，视线落在电脑下方的时间上，利落地合起电脑，抬起手臂慢慢地揉起了太阳穴。
    桌子上的水杯冒着热气，被一只还粘着纱布的手一寸一寸地从边缘推到中央。
    季聊视线从雾气中扬起，林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地，光着脚站在地毯上，有些苍白的面孔上是温柔的笑意。
    她脚趾蜷缩，小声说：“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心底某处柔软像是被狠狠击中，季聊突然想起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为了尽可能讨好照顾他的护士，他也会这么小心翼翼却满含算计地跟她说“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利用好别人的同情，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
    季聊的视线从林遇白皙的脚背划过，长腿落在地上的一瞬间，手指就贴到了林遇的腰际上。
    林遇还没从男人突然靠近的情绪中出来，就感觉身体一轻，再回过神就已经被季聊塞回到病床上。
    “重感冒+太过劳累。”
    季聊突然出声，语气里隐约含着些戏谑，“整天在家插花调酒，也不知道你在劳累什么。”
    林遇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心虚地捏了捏指尖。
    她哪有整天插花调酒，这段时间一直在赶制答应周阮的婚纱，光是找布料搭石头就耗费了半个月的心力，更何况……
    她偷偷瞄了眼季聊的侧脸，见他没注意自己，唇角方才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她想送他一样礼物。
    她要用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配她心里最喜欢的人。
    *
    吃完早饭，季聊去取化验报告，林遇感觉好一点了就出门在楼道里溜达。
    半个小时过去，季聊还没回来。
    林遇有些心急，生怕是不是季聊遇到什么事情，于是收拾了一下直接找到了内科楼层，这边有取报告的机器。
    快拐弯的时候，林遇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下意识走上前，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一个小孩狠狠地撞到了膝盖上。
    林遇原本就还没痊愈，这一撞整个人都朝着楼梯口倒了过去，她慌忙去抓墙角，下一秒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腰。
    季聊突然出现，将林遇护在身后后，鲜有地有些震怒。
    “怎么样？”季聊扶住林遇，像是护着什么珍宝，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让林遇有点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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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伸手招呼已经被吓懵的孩子过来。
    小孩原本就在哭，此时又加上知道自己犯了错，满脸都是害怕，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左右打量了一圈，才不情不愿地靠近了林遇几步。
    “下雨天楼道很滑，下次不要横冲直撞，明白吗？”
    许是看着眼前的大姐姐十分漂亮，小孩颤抖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瞥了眼冷着脸的高高瘦瘦的男人，又朝着林遇挪了挪，抽抽噎噎地说：“姐姐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你。”
    正说着，旁边精神科附近就传来一对夫妻的争吵声。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赶稿子！那破玩意能当饭吃？”
    “你别管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回家就把那堆废纸都烧了，你给我好好吃药，好好休养，别再搞得家里鸡犬不宁了。”
    “我没病！吃什么药！再说药那么贵，还不如留着买材料。”
    “儿子买钢琴的钱都让你花光了，还买买买？你怎么这么自私。”
    “给儿子买琴就是正事，我给自己买材料就是自私？我不能有自己的爱好？”
    “我一个月工资就七八千，你又不出去工作，这么大的家还不是靠我？”
    小孩往那边看了一眼，像是预知了接下来的每一幕，他扭过头不去看，小嘴一瘪忍不住开始蓄泪。
    与此同时，那一头的男人也看到了小孩，随着他一声大喊，小孩立刻松开林遇，垂着头朝他走了过去。
    林遇目送小孩回到男人身边，视线微挪和旁边的女人不期而遇。
    她眼神呆滞，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上打量。
    林遇出来前就换了自己的衣服，是一件品牌方送过的暖色调的撞色T恤，不算昂贵，但布料难得。
    因为衣服版型偏大，她又太瘦，林遇就直接剪了两排空心，打毛的边缘用白色丝线滚了一两遍，穿过同色系的衣带紧实地打了两个简单的平结。
    林遇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再抬头就看到女人突然从口袋里翻出一支大拇指长短的铅笔，直接蹲在地上就开始涂涂抹抹。
    黑色的铅笔在地板砖上不住地打滑，但她却像是着了魔似的自顾自地勾画计算着，直到男人抱着孩子骂骂咧咧地下了楼，都没有停手。
    林遇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但刚刚男人抱怨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巨昂贵的宝石名，她联系他们之前的吵架，突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去哪？”
    季聊突然按住林遇的手臂，视线扫过那边看起来有些焦躁的女人，摇了摇头：“先回去。”
    林遇犹豫了一秒，还是抽出了手。
    眼前的光线被挡，女人果然有些不耐烦地扬起了头，视线对准林遇的脸，眼神里骤然多了几分神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语无伦次，像是沉浸在某个界限里奋力挣扎，“它那么完美，你怎么敢把它弄坏。”
    她抓住林遇的手，满脸愁苦，像是被什么障碍折磨了数年，她无法突破，只能撞得头破血流。
    林遇在心里回想女人的话，抬手看了眼自己衣侧的“破洞”，突然领会到了一点点女人想要表达出来的痛苦。
    “其实，完美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林遇蹲下身，一只手握住女人抓着笔的手，目光复原着她刚刚勾画的袖口设计图，轻轻地说：“其实，比加更难的，是做减法。”
    ，
    林遇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女人，“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找我。”
    女人愣怔了许久，才想起什么似的接过，目光在“Kr工作室”“林遇”几个字眼上顿了一会，等她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的楼道里早已空无一人。
    “你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
    回去的路上，林遇见季聊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问。
    季聊的手指紧捏着检查报告，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林遇的问话，直到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向林遇：“我们再去做一次检查吧。”
    听到季聊不容置疑的语气，林遇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她突然发觉，季聊自从拿到报告回来就一直怪怪的，她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纸张上，心底微微有些不安。
    “为什么要……再做一次？结果不好吗？”
    林遇微微弯腰，趁季聊不注意把报告抢到手里，白纸黑字骤然展开，她一眼就看到化验单上血hcg值旁边用黑笔画了一个圈。
    “hcg值49IU/L是什么意思？”林遇感觉自己舌头都有些打结。
    季聊沉默片刻，俯视着林遇，口吻不容置疑道：“再验一次血吧。”
    从病房门口到验血窗口，再回到病房，林遇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木偶，被季聊带着做完所有检查之后，她才在茫然中勉强接受自己或许……已经怀孕的事实。
    怀孕了，怎么会怀孕呢？
    她悄悄看向季聊，总觉得他一点儿也不高兴。毕竟，在这件事上，季聊每次都很小心。
    林遇心里忐忑着，却隐隐又有些欣喜。
    有了孩子，那他们之间就有了羁绊。她和他，有了他们共同的宝贝。
    林遇看向季聊的背影，他站在窗前一语不发，指尖的烟蒂在微湿的空气里，半死不活的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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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沉闷异常，林遇捏着手指，走近窗前。
    “你不喜欢孩子吗？”
    男人觉察林遇的靠近，立时抬手摁灭了烟，和林遇保持了一段距离。
    林遇闻到空气仍旧存在的烟草气，近乎逼问似的上前一步，“你不想要？”
    时间像是突然静止，林遇感觉过了好久好久，耳畔才传来季聊冷淡的嗓音。
    “林遇，他不该来。”
    第16章 “蛇形耳钉” “洋娃娃的孤单”……
    窗外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原本已经放晴的天气再次蒙上一层阴霾。
    林遇扭头看向季聊，企图在他眼底寻到一丝喜悦，哪怕就一点点。
    这样，她就可以说服自己——季聊只是还没准备好做父亲，他只是有些紧张，而不是……厌弃这个存在。
    雨滴砸在窗户上，季聊一只手撑在耳畔，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泛着银光的耳钉，冰冷的触感一下子就把他拉回了那个吵闹异常又臭气熏天的窄小宿舍。
    七岁的季聊早熟又乖巧，常年累月的生病，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孱弱瘦小。
    小小的身影步入阴暗的槐荫小道，突然从墙上翻过来一个人影，季聊只觉得肋骨一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拎起来砸在了一块锋利的大石块上。
    他扶着旁边的石墩爬起来，这才看清打他的是隔壁院里那个智力有问题的憨货。
    从小到大，季聊不记得自己被他打了多少次，回回都在息事宁人的呵斥声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忍忍吧，那是副院长亲戚的侄子。”
    “他就是傻的，你跟他计较？”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他无缘无故地非得欺负你？”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交给老师。”
    “先去医药室，这边老师会帮你做主的。”
    无数次的敷衍叠加在一起，季聊感觉心底的凶兽在渐渐苏醒，他竭力控制着，眼看着小胖子再次攻击过来，他干脆直起身等待着攻击的降临。
    小胖子把他拉翻在地上，两条腿叉在他的脖子上，厚实的巴掌实打实地砸下来，一边打一边嘟嘟囔囔地骂：
    “你是不是要偷跑？”
    “我就知道你又想走！”
    “你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你们都不喜欢我！”
    “你这个叛徒！”
    重重的击打让季聊感觉头晕眼花，但小胖子的话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什么。
    他和小胖子是同一批进福利院的，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小，体检之前所有孩子都挤在同一个空间，玩的熟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每年都有人被收养或者寄养，他们这一批人渐渐就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变成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季聊突然想起，以往小胖子找他麻烦的时候，好像也是体检前后。
    而今天，正好是新一轮的体检结果出来。
    季聊直直地看着突然呆愣的胖子，想起护士曾经说他的智力永远停留在四岁，记忆也是。
    他忽地一笑，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伸手把胖子的头按了下来，“放心，我不走。”
    他要是想走，就不会故意把身体弄坏。
    季聊低语，声音淡而冷，又像是某种赌咒，喃喃道：“我还没等到他们来接我。”
    小胖子闻言果然心花怒放，他看着季聊被自己打的青红交加的脸，眼底蓦地涌出浓重的歉意。
    一念是贪婪怨恨，一念又温柔慈悲。
    纯粹，又残忍。
    季聊看着小胖子伸出来“和好”的手指，唇角的弧度拉的有些冷冽。
    小胖子还想着扑过来缠着季聊和他玩，突然就感觉腹部一重，他整个人都朝着石墩砸了过去，他趴在地上大声嚎叫起来，紧接着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季聊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指极迅速利落地碰到他的耳垂，指腹死手一捏，蛇形耳钉下一秒就伴着鲜血落入到了他的掌心。
    “这是你父母找到你的凭证？”
    他扔到半空，又精确无误地握回掌心：“借我玩玩，你欺负我的事就一笔勾销。”
    小胖子捂着耳朵疼的直嚷，他才不管什么一笔勾销，看着季聊抢了他的东西，他随手搬起旁边的尖锐石块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然而他还没举起来，就突然被旁边的人踢了一脚。
    他懵懂地扬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就看到旁边的季聊从地上撑了起来，只见他举起耳钉，沾着鲜血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突然扭过头问：
    “你说，为什么我是健康的，他们还是要扔掉我？”
    这个问题，季聊问了自己二十几年。直至此时，他突然明白，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不爱啊。]
    季聊觉得很讽刺，他明明最恨那个女人的放纵任性，让自己饱受欺凌，成为了无家可归的人。可现在，他自己却变成了那个最不负责的人。
    半个小时一闪而过，秒针挪开的一瞬间，病房里谁也没有动。
    “季聊，”
    林遇突然站起身，低柔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她迎上季聊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万一真的有了，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季聊脚步微滞，经过林遇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抬。
    他冷声道：“林遇，别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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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不是折子戏，假戏真做只会两败俱伤。
    男人脊背挺直，带着决然冷意，仿佛身后抛下的俱是难缠的麻烦，是甩不开的污垢。
    林遇愣了一会，连忙抬腿赶过去。
    彼时季聊已经看完了报告单，正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出神。
    林遇忐忑接过报告，目光落在各项指标正常的标记上，微微一怔，她悄悄抚过自己的小腹，余光扫过季聊的侧脸，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明明只是一场误会，但林遇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真的失去了。
    她看向季聊，想找点话题转移视线：“好在是虚惊一场，也不知道怎么就弄错了。”
    季聊闻言，视线挪到指尖，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今早遇到薛筱的画面。
    他看了眼时间，给助理拨了个电话，紧接着嘱咐林遇：“我要赶回公司，待会小何过来办出院手续，我让他送你回去。”
    *
    怀孕的事情，林遇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但自从那次之后，她明显感觉季聊对她更加冷淡了。
    好在，最近周阮的婚纱的进入了关键时期，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做测试染色效果，因此也没有功夫想其他的东西。
    这天傍晚，林遇从染色操作间出来，路过空荡荡的书房，想到季聊平时坐在那里的样子，突然忍不住摸起手机看了眼。
    一个星期前，季聊突然飞去洛杉矶谈专利合作，同行的除了一个技术部的同事，还有薛筱。
    林遇把朋友圈从头划到尾，她加的好友并不多，上次玩游戏就加过薛筱。
    这几天，她的朋友圈满屏幕都是薛筱发的吃喝玩乐的图，而每张图的边角里总会有个熟悉的身影。
    以前都只是背影而已，但今天她发的是三个人的自拍。
    配文是：感恩，重要的人就在身边。
    林遇视线往下移，就看到季聊站在中间，整个人都朝着薛筱微微倾斜，而薛筱的手就挽在季聊胳膊上。
    忽略旁边的男同事，两个人乍一看，就像是一对出国游玩的璧人。
    “[干掉绩效]已同意您的入队申请，快来和队友打个招呼吧~”
    林遇听到提醒声，思绪被拉回现实。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上次和薛筱玩游戏就是用的这个账号。
    她加了那么久战队都没有通过，怎么突然就加进去了？林遇捏着手机，眼底泛起几缕不安，难道是薛筱说了什么？
    林遇挣扎了一会，面子那一端的天平毫无悬念地跌落在地，她点进了队伍聊天界面。
    洛杉矶那边现在应该是凌晨两三点，林遇看到全员在线有些奇怪，因此打字道：“你们还不睡吗？”
    字还没打完，聊天框里担任指挥的角色突然说话。
    @hiogayenl：开？
    @GzMIng：OK
    @xhomauwn：OK
    林遇赶紧删掉所有的字，也发了一句话。
    @林深见鹿：好的^3^
    林遇一点准备也没有跟着进了队伍，他们几个人特别默契，甚至都不用开语音就很熟悉彼此的对战策略。
    林遇不知道对面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但看到他们配合紧密，为了不拖后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从走廊到卧室，林遇就在对战中被对面的机械师打爆了三次头，回回掉落一地的橙装，让对面嘲讽不断。
    虽然队友都没说什么，但打到最后林遇自己就有种很强烈的“挫败感”，好像她的存在就是个拖累。
    她看着指挥和机械师默契冲突突围，看着坦克和甲兵大杀四方，而她只会凭借着速度逃跑，然后穿着最漂亮的衣服站在硝烟里，像个格格不入的洋娃娃。
    林遇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她一出手就送人头，不出手又没有治疗功能，白白浪费对战机会，中间还误操作激怒了对方的Boss，害得队友全体被达成了残血，差点就喜获打团首败。
    三场对战下来，整个队伍彻底陷入死寂。
    林遇正在脑中搜刮着各种卖萌抱大腿的话语，下一秒就看到系统提示：
    [您已被@hiogayenl移出队伍。原因：无]
    林遇还在思考系统提醒的信息量，突然就看到私信窗口薛筱发了一张图。
    她点开，上面密密麻麻一屏对话，但她一眼就看到中间那两句：
    @hiogayenl：？
    @hiogayenl：别什么人都往来拉。
    第17章 “算计” “洗澡”
    一脚踏入洛杉矶的刹那，林遇感觉自己是真的疯了。
    滚烫而干燥的热浪迎面烘来，灰蓝的苍穹盒子似的扣下来，她一只手拎起行李箱，一只手压了压深色的鸭舌帽，浓密的长卷发散落胸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边的车牌号，直接走向了一辆出租车。
    报了地点，林遇才靠在后座微微眯起了眼。
    她连着十多个小时没睡，现在也全然没有困意，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薛筱朋友圈里的图片，还有季聊截图里说的那句话。
    他说的没错，她原本就是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些年为他做出的改变，他难道就一点也看不见，看不懂？
    她本可以不来，就跟以前一样乖乖地待在原地，等待着季聊的“回家”。也许，他会带一些客户送的昂贵礼物，或者不知道从哪敲到的孤本玩意儿，然后两个人默契地谁也不矫情，在旖旎的气氛里拼尽全力地释放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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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林遇突然发现，她做不到了。
    就像季聊明显的冷待，她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假装不在意。
    她可以忍受季聊和她“谈生意”，可以理解他不喜欢“交易”而来的孩子，却接受不了他心里明明有人，却还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
    来的路上，林遇就一直在想，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话说清楚，也要问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场爱情游戏，她的确是心甘情愿倒追，却并不代表她热衷犯贱。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再晚一点……也许他们真的就来不及了。
    正值晚高峰，La的堵车过于明显，林遇第五次看手表的时候，司机终于忍不住搭话，浓重的南部口音配上眉飞色舞的表情，一下子就把林遇拉回了现实。
    她来之前就和季聊的助理打过招呼，小何以为她过来是要给季聊制造惊喜，非常体贴地没有“通风报信”，一股脑把他们的行程安排和酒店房号全都发给了她。
    林遇看了眼行程，视线扫过渐渐暗下去的街景，直接告知司机再往前一公里，她在附近的公交站下车。
    从出租车倒换到公交，大约走了十五分钟的路，她终于看到了定位里的酒店住处。
    林遇握紧手机，推着行李箱一边看路一边往前走。
    她满心都是见到季聊之后该说点什么，一不留神路过巷口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块翘起的破纸板上，纸板另一头蓦地落下去，刚好砸醒了一个光着身子的流浪汉。
    流浪汉被吵醒显得十分不悦，抬眸看到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像是来旅游的有钱人，眼睛里瞬间流露出一丝贪婪。
    林遇乍被打量，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往后退了几步，旁边突然又蹿出来几个皮肤脏兮兮的流浪汉挡住了路口。下一秒，她突然感觉身后的人一阵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轻轻拽起。
    他们疯狂地奔跑，穿过狭长的街道，直到看不到巷子口的人，才停到街道对面大雕像旁边的路灯下。
    “昨天刚发生过案子，血迹都还没清干净，你胆子可真大？”
    竟然那么危险……林遇后怕地眨了眨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头顶传来的是熟悉的中文，男人的语调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京片子，才后知后觉地仰起头，迎着一片淡淡的光，眼前的人一只手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正站在一旁瞅着自己。
    他穿着长长的黑风衣，消瘦的脸颊微微凹陷，明明看上去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但是拽住她的手劲却十分强横。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朝男人道谢，回头又看了眼跑超了的酒店，指了指说：“其实刚刚没那么危险，我先生就在那里。”
    男人眼底流露了一丝惊讶，随即双手插兜，憔悴的面孔浮现一抹颓败的笑意，轻声叹道：“我刚刚从画展抄近路过来，还以为能来场街头艳遇，没想到失策了。”
    男人转眸，靠着路灯的后背蓦地挺直，然后抬了抬下巴：“走吧，我送你去你先生那里。”
    林遇本能地想拒绝，毕竟她和这位陌生的先生并不认识，而且从这里到酒店也就一公里不到。
    她正想着，昏暗的街道上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彩光。
    不知道从哪响起的口哨声，紧接着就有五六个脚踩滑板的青年从路中央挺过，经过他们的时候还飞了个吻，隐约说了句什么俚语。
    林遇没听清，旁边的男人却脸色一变，一改逗趣的做派，有些紧迫地先一步走下了台阶。
    “走吧，太晚了不安全。”
    *
    酒店三楼。
    薛筱站在窗台，目光幽深地看向街道尽头，白葱似的手指握着高脚杯，暗红的液体悠然晃动，像是沉淀稀释的血液。
    她眸光落在桌角的手机上，耳畔突然浮现起小何那句提醒。
    “您知道的，季总不喜欢拍照。”
    当然，更不喜欢被女人晒在朋友圈。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反驳：“林遇不是女人？”
    小何表情不变，态度强硬：“薛总，林小姐和季总是夫妻。”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小何警告，薛筱就觉得不甘心。
    她虽然比不上高子鸣，但也算是和季聊一起打拼过来的，最苦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离开季风，她对季聊的心思，当年他们那批人谁不知道。
    可偏偏，季聊不知道。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起当年季聊和林遇结婚的原因，心里突然又觉得舒坦了一点点。
    嫁给季聊算什么本事，只要他的心没有归属，她总有办法弄到手。
    薛筱想着，手指下意识抚向小腹，指尖的玻璃杯微微摇晃，很快又重新归于宁静。
    楼下晃过两个人影，薛筱下意识站直了身体，眸光一转正好就看到了林遇和一个看不清样貌的陌生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略显憔悴的容颜在夜里尤为苍白。
    薛筱的指尖紧扣在玻璃杯沿，目光盯着林遇的身影，原本还算平静的眼底猝然浮现出尖锐的怨毒。
    林遇怎么会来？她怎么会刚好在这种时候过来？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会突然跨越十几个小时来这里。
    她来干嘛？难道是自己用力过猛让她怀疑了？她……是来示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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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筱顿时心乱如麻，原本思虑周全的计划近乎全盘散架，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握紧了手机，转身取了电脑旁边的房卡，直接打开了斜对面的房门。
    林遇从前台登记之后，直接拎着行李箱敲响了季聊的房门。
    一个小时前，小何发消息说季聊还在饭局上，大概率脱不开身，让她先去房间休息。
    她也不知道季聊现在回来了没，想了会还是先试探着敲了敲门，然而她手指还没放下来，就看到一个穿着浴袍的女人慢悠悠地拉开了门。
    她声音慵懒而甜蜜，像极了某种邀请：“你可算是回来啦。”
    隔着防盗锁，林遇看到薛筱头发微湿，胸前微微敞开，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她蓦地睁大了眼睛，仓促地收拢住了领口。
    “林遇？”薛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然后表情紧张地解释：“啊，你别误会，季总不在房间里，我浴室吹风机坏了，过来吹个头发。”
    吹个头发，需要专门化个妆吗？吹个头发，要这么腻歪地等人回房？
    林遇盯着薛筱鲜艳欲滴的唇色，目光下撇落在她脚上的男士拖鞋上，一秒都没犹豫直接转身就走。
    身后的门哐当一响，林遇拎着行李箱下楼梯的时候，薛筱不知怎地突然就追了上来。
    “林小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和季总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不要生气。”
    林遇一个字都不想听，她想走又走不掉，想要和薛筱分开又不敢推，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扭在一块。
    然而，薛筱的鞋底还是过于湿滑，拽林遇的时候又完全没有注意安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薛筱在最后三四节台阶的地方一个打滑，又被行李箱一绊，整个人猛地撞到楼梯栏杆上，迎着楼梯就翻滚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林遇看到薛筱摔向栏杆，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有手指率先在半空抓了一把。
    季聊和小何匆匆赶回酒店，刚进门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场景，看起来太像是林遇和薛筱闹别扭，一个冲动就把人推下了楼梯。
    小何站在原地呆了呆，看着林遇脚边散落一地的行李，再看看楼梯左侧倒地不起的薛筱，下意识就惊呼出了声，“快叫救护车！”
    前台的服务人员迅速帮忙，林遇站在原地只觉得耳畔嗡嗡直响，整个人都懵掉了。
    她眼睁睁看着季聊直接冲向薛筱，下意识想上前去解释，结果没注意脚下滚动的细杆眉笔，一脚踩上去跟着就跪倒在了台阶棱角上。
    她闷哼一声也不来看自己，直接跟上季聊的脚步，“她怎么样了？”
    男人闻言，抱着薛筱的手臂突然一顿，锐利生冷的眼神就直直地刺了过来。
    林遇被瞪得头皮发麻，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短暂的停顿里，薛筱痛苦地闷哼声从季聊怀里响起。
    林遇顺着季聊的视线看向薛筱摔倒的地方，那一块地毯上晕着大片的血迹。
    而此时，季聊的托起薛筱双腿的手指上，也在不住地往下滴血。
    “怎么会……”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男人头也没抬道：“滚。”
    第18章 坦白局 “献吻”
    冷硬的石阶被廊上的高灯照的惨白，林遇扶着一侧的铁栏杆，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也要跟着滚下去。
    同行的青年男同事从楼上赶下来，他发疯似的撞开林遇的肩膀，踩着满地的化妆品，直奔刚到不久的救护车。
    乌泱泱的一群人围追在季聊身后，直到薛筱被医护人员带上了后车厢，所有人才默契十足地退后了半步，唯有后来来的男同事迟疑地看了眼薛筱拉着季聊的那只手。
    “你能不能陪我？”林遇捂着腹部，眼角的泪水骤然滑落，声音更是颤得厉害：“我……我害怕。”
    季聊扶着林遇的那只手微微一顿，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车。
    无数异样的目光中，林遇苍白着嘴唇移开了视线。
    除了小何，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神都含着莫名的打量和鄙夷，尤其是后来下楼的男同事。
    他一脸迁怒，经过林遇的时候更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要不是有人正好挡住他的视线，林遇直觉他是要跳过来甩她一嘴巴子的。
    寂静的大厅里，小何满地捡东西，直把林遇的行李箱全部整理回去，才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季总估计回不来，要不您先上去休息？”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态度正常，但林遇的目光一看过来，他又忍不住地心虚。
    当初季总来这边谈业务，原本是没有薛筱什么事的，临走的前一天，薛总突然就拖着行李直接站到了机场酒店门口。
    等到了了洛杉矶之后，他们才知道原定的谈判的时间还要往后三天，是薛总故意让行政改的机票，说是要让季总趁机休息几天。
    更让小何震惊的是，季总竟然没有反对，真的陪着薛总满洛杉矶闲逛，直到第三天才终于消停下来，一切步入正轨。
    正因如此，小何才敢在得知林遇要来的时候，放心地把地址和行程都和盘托出。
    他哪料到……薛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老板房间，又正巧被林遇撞到。
    回想着刚刚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实情”，小何的头低了又低，生怕林遇找他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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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个小助理，老板的私生活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小何勤勤恳恳地拎起行李箱，林遇的箱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轻，里面除了笔记本就是化妆包和两套衣服。
    他往上走了半步，正想着怎么安排林遇，箱子突然被人按住。
    小何下意识抓紧了拉杆，“还是我拿吧，您小心楼梯。”
    话刚说完，小何就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他真的是那壶不开，这话说得……听起来真像是一句讽刺。
    他还想再安慰安慰林遇，就感觉手里的行李箱被人拉了过去，紧接着林遇的声音清清冷冷地落了下来。
    她语调很轻，像是无根的穿堂风，带着无边的迷茫与苍凉。
    “谢谢你。不过，这里应该没有我的位置。”
    旁边的酒店人员已经换上了一截崭新的地毯，林遇静静地看过去，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狼狈解释的样子，下意识将手里的拉杆攥的更紧。
    干净的指甲陷入到皮肉里，越到深处，她越是清醒。
    薛筱是故意摔下去的，可她刚刚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早就觉得不对劲，却还是被薛筱牵着鼻子走。
    林遇拎着行李拾级而下，走到前台赔付了所有的账单，然后才在小何的注视中道：“医院的地址，可以发给我吗？”
    等到林遇径直出了酒店，落地窗前被不规则条状窗帘遮掩住的男人身影才略微动了动，他瘦的有些脱相的手指在画框上敲了敲，蓦地勾起了唇角。
    “林遇，旁骋千金。”
    他抬手点了一下麦，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跟通讯里的人分享道：“那个恋爱脑大小姐，比我想象中有意思。”
    *
    抢救室外。
    薛筱被平车推进去之后，季聊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顶闪烁中的灯。
    他手上还沾着薛筱的血，触感温热又滚烫，可是兜头灌下来的，却是林遇当时看向他时眼底彻骨的凉意。
    有些哄闹的走廊里，季聊抬头按住前额，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他下意识想去抽一支烟，手指摸到打火机的一瞬间突然又按捺下去。
    季聊的目光在手指尖顿了顿，蓦地想起上次在医院，他拿着林遇怀孕的报告单，心底翻涌而来的似乎是一样的情绪。
    那股黏腻腥甜的味道仿佛再次冲上鼻尖，季聊忍不住想，如果那次林遇真的怀孕，那此刻她会不会也躺在手术室里，而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因着名为责任和愧疚的情绪照顾好她。
    他认真地思考，觉得理应如此，但想要代入进去，又觉得心里不太畅快。
    手畔的手机无声地亮起了屏幕，一封后缀为企业的邮件跳跃在消息栏，季聊只看了一眼，连忙转身走进楼道接通了电话。
    与此同时，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薛筱被人推出来直接送进了普通病房。
    林遇赶到的时候，薛筱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她转头看到来人是林遇，眼底闪过些许失落。
    “你来了。”
    薛筱按下了休息按钮，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立刻滑下一道磨砂隔板，有了这道屏障，她的语气也就不加掩饰。
    看着林遇的一脸的疲惫，她血色全无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得意：“我还以为，你会躲在房间哭鼻子。”
    就像很多爱而不得的娇气千金一样，哭得梨花带雨，以为就能得到男人的同情和怜悯，却不知道光靠几滴眼泪还远远不够。
    薛筱习惯性地抚上腹部，手指落空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林遇摘下帽子，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她偏过头看了眼房门，俯下身又上了一道锁。
    安静的病房里，除了药水轻微的叮咚声，就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薛筱余光扫到林遇走到阳台上，合上了外窗，这才旁若无人地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了自己唇边。
    她眉头紧锁，全然猜不到林遇想做什么，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做派，一股焦躁难安的情绪蹿上了心头。
    薛筱先声夺人：“你放心，我会跟季聊澄清，是我没站稳摔下去的。”
    听到她的说话声，林遇这时才抬起头。
    她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刚刚失去了孩子，你不难过吗？”
    孩子？薛筱打心底冷笑一声，凉透了的视线直撞上林遇的眼睛。
    “你不觉得，有人比我更难过吗？”
    不等林遇开口，薛筱继续道：“孩子没了，他只会对我更愧疚。”
    像是在宣誓主权，薛筱突然改了称呼，捅破了最后一层遮羞纸，缓缓道：“林遇，季聊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们没有感情，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她微微坐起身，像是恳求，又像是某种暗示：“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请你放过他吧。”
    林遇暗暗抵着墙面，身体才勉强没有晃动，她指尖微微用力，表情却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你认为，我需要跟你抢男人？”
    林遇失笑，挺翘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正巧挡住了眼底的乌青。
    从薛筱的角度看过去，林遇就像是一只落拓而骄傲的孔雀，话里话外都在嘲笑她的手段下作。
    薛筱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划过林遇的身后，突然跨下肩膀，不轻不重地声音带上了几分示弱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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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蠢，才会赌气接受别人。”她语气哀婉，把自己放的极低，“从来没有人像他对我那么好，我一个眼神他就嘘寒问暖，我多看什么一眼，下一秒东西就放在了我的面前。”
    “林遇，你知道吗？”
    薛筱五官艳丽，略显憔悴的素颜让她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她带着淡淡的哭腔诉说道：“他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我也曾那么刻骨地爱过季聊。”
    “季聊拒绝我的那天，我一时冲动和他发生了关系。”
    薛筱瑟缩着肩膀，泫然欲泣，全然像是在林遇的逼问下才毫无保留地道出了一切：“其实，早在来这里的第三天，我就已经去过医院，这孩子……本不该来这世上受苦。”
    她声音有些嘶哑，又解释：“这件事季聊也是知情的，他可怜我，所以才陪我去看海滩，去天文台，帮我完成心愿。”
    林遇越听越不太劲，刚刚她和薛筱的话题分明不是这个，怎么突然就说起自己对季聊的一往情深了。
    她后背一僵，蓦地转身看向门外。
    门口的小窗透亮明净，防窥遮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上去了。
    林遇只听到心口剧烈的心跳声，紧接着敲门声缓缓响起。
    打开门的一瞬间，林遇就看到季聊侧身站在昏暗的楼道，垂在腿侧的手指似乎正转动着什么东西，他抬眸看了眼自己，隐没在阴影里的眼眸动了一下，开口道：“下楼聊。”
    林遇捏了捏衣袖，看着男人消失在楼道尽头，立刻转身捡起帽子。
    薛筱突然坐起身，像是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林遇！”
    林遇握紧拉杆的手指一顿，只听她说：“别骗自己了！他心里要是有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
    想到酒店里那些人的眼神，林遇抬手压了压帽檐，阴影下的情绪一下子就被遮得严严实实。
    快出门的时候，行李箱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薛筱茫然地抬起头，突然听到林遇淡淡出声，“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利用孩子。”
    一刹那，薛筱感觉头皮发麻，如坠冰渊，再回过神只觉得难堪至极。
    *
    高大稀疏的棕榈树下，玉白的光斑一块一块地撑开浓稠的黑暗。
    林遇走到季聊身前，男人手里的打火机猝然亮起，橘色的光晕照亮了他的眼底，幽暗阴沉的眸子里蓄满了冷漠。
    “我先说。”
    见季聊看过来，林遇抢先出声。
    她的目光从季聊指尖里明灭的猩红里掠过，心底的紧迫感更加强烈，她再不先开口，兴许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季聊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里，目光看向夜色里的莽莽山脉，任由白色的烟雾在四周弥漫。
    四周的绿化带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季聊点了点头，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说。”
    林遇垂着眼，暗暗握紧了拳头，手指擦过掌心细小的伤处，心底的想法更加坚定。
    她低下头摘了帽子，往前走了几步，她抬眸看向季聊的眼睛，突然勾住季聊的脖颈，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上去。
    第19章 “演技” “真不要脸”
    热烈而莽撞的吻落在唇角，季聊瞬间就闻到林遇身上那股熟悉的药气，味道在温凉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淡香，略苦。
    他放在兜里的手指略微一缩，在林遇的舌尖抵达之前，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将人迅速掀开。
    然而，他们脚下这片区域到处都是不规则的低矮石阶，林遇后退两步，鞋跟猛地滑下台阶，整个人直接就撞上了喷泉旁边的白色铁艺上。
    鹰爪似的武器狠狠抵住她的后背，剧痛袭来的一瞬间，旁边的音乐喷泉突然扬起庞大而绵密的雨幕。
    冰水顺着林遇的发梢一滴滴地滑落，湿淋淋的长发贴在她胸前的面料耷拉下来。
    林遇抬起头，嘴里还残存着一丝甜腥，一双桀骜不驯的眸子像是被骤然唤醒，又野又烈。
    “季聊，”她重新拾阶而上，望着季聊复杂的眼神，沾着湿气的睫毛微颤：“我喜欢你，从五年前就喜欢了。”
    季聊略有些困惑地抬起眼皮，转动打火机的手突然顿住。
    迎着林遇的眼睛，他突然就想起了记忆里那个嚣张大胆的十八岁少女。
    他抬手抹去唇瓣上的血渍，蓦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大约是林遇这些年伪装的太好了，他差点儿就忘了，她骨子里就含着任性骄纵，从小到大都是大张旗鼓掠夺的做派。
    季聊撩起眼皮，打量起林遇被泉水浇湿的上衣，骄人的轮廓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起伏，哪怕是这样落了下风的处境，她仍旧站的挺直，气势十足。
    就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季家继承人，正和从舅舅手里接到烂摊子斗的你死我活。
    那天是林遇的十八岁生日，他代表着季家前去赴宴祝贺。
    名流云集，商贾盘错。
    他在前厅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才慢悠悠地寻找今天的主角林遇。
    彼时，他根本不想讨好什么旁骋大小姐，也懒得和某些人虚与委蛇，可是舅舅把整个家族产业都送到了他手里，他但凡要在这个名利场里走下去，就必须学会这些应酬。
    像他们一样假模假样，比他们还要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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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派的生日宴上，到处都是不好惹的面孔，季聊感觉自己一路走来脸都笑僵了，腰也弯的酸楚，一杯杯酒水灌进肚子里，他只觉自己太过稚嫩，维系在表面的情绪渐渐也脱下了外衣。
    沿着舞池绕到牌桌附近，季聊终于在无数衣冠楚楚的年轻才俊里看到了被众星捧月般围起来的林遇。
    她在人群里，光芒万丈，仿佛所有人都合该卑躬屈膝，为她低下膝盖。
    十八岁的少女而已，如果她长大了，又是怎样要命的风景。
    酒意上头，季聊随着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目光挪到旁边的身影上，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那些人有一大半他都认得，无非是和旁骋旗鼓相当的家族的后代，还有就是老一辈扶持的接班人，唯一让季聊意外的是邵程也竟然也在其中。
    邵氏集团以各项技术专利闻名于全球，夸张一点就垄断了国内科技行业的尖端技术，而邵程也本人也是英俊多金，实至名归的天才学霸。
    以季聊的判断，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小心翼翼地讨好这样一位大小姐，随便邵氏挑一挑手指，就足以压得旁骋喘不过气来。
    可是此时，他看着邵程也安静地坐在一旁，他眼神温柔地望向高凳上的叠着长腿的少女，看着她正趴在另一个殷勤的青年肩头说着悄悄话。
    少女胸前的吊坠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季聊微微眯眼下意识侧过身，服务生正好托着酒杯走来，他自然而然地抬手，直接续了一杯新的香槟。
    然而香槟还没拿到跟前，就被一只白皙优美的手指轻轻夺走。
    他略一愣怔，耳畔就传来少女略带醉意的嘟囔，“你怎么才来？”
    林遇已经绕到了他的面前，季聊眼睫低垂，唇角习惯性地带上了几分暖意。
    他的视线越过林遇夸张的耳饰，刺目的光晕里，他的视线正好和邵程也对上，对方略微示意，又转过身去。
    林遇没等到回话，顿时发起了脾气，“问你话呢！”
    不知道想到什么，季聊偏过头迎上林遇明亮的眼睛，轻声笑了笑：“压轴出场，你不喜欢？”
    林遇脸颊微微一热，“花言巧语，没想到季大公子也这么肤浅。”她嘴上嫌弃，眼底却噙满了笑意，随手扬起酒杯，意图掩饰情绪。
    眼看酒杯就要碰到她的唇上，季聊的手指突然搭在了酒杯的边缘。
    男人眼角常年浸着冷意，可唇角的笑又如春水怡人，低醇的声线缓缓提醒道：“我喝过的。”
    酒水在眼前晃荡，林遇唇角微抿，一双剔透的黑眸里泛出浓稠暧昧，落栗红棕的唇色立刻就拓在玻璃上。
    “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半杯香槟回到指间，季聊的目光在口红上逡巡而过，随即拾杯而起仰面饮尽：“满意了？”
    林遇一张明媚的笑脸慢慢凑近，微苦的气息流淌过季聊的嗅觉，只见她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喊着他的名字说：“你现在都做老板了，还不舍得给我准备礼物啊？”
    季聊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笑：“大小姐喜欢的，我都买不起。”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林遇脱口而出，一派天真的模样天衣无缝，像刚从童话里出来的一样。
    季聊心口一热，本能地往前半步，手指蹭了下林遇有些瘦削的下巴，他语气散漫，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恶劣地低声笑道：“那你今晚跟我回家取。”
    果然，林遇闻言立即挺直了身板，原本挂在脸上的游刃有余顿时分崩瓦解，站的原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好半天，她才梗着脖子丢了一句“真不要脸”，落荒而逃。
    回到座位上，一群人刚好结束一场牌局。
    有人眼尖，看到林遇在季聊那边吃了瘪，就故意揶揄道：“姓季的有什么好的，要脸蛋我也有，不然你就答应和我交往呗。”
    这人话音刚落，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林遇还羞恼于自己刚刚的慌乱，手指翻转着纸牌，就随口应道：“行呀。”
    坐在隔壁桌的邵程也瞬间就看了过来，就在所有人还处于震惊中的时候，她飞快地把牌面送到众人的面前，懒洋洋地补充：“先赢了我这一把再说。”
    邵程也重新靠回椅背，手肘松松垮垮地搭在旁边的扶手上，温柔地看着林遇的背影：“从小到大，我就没见她输过。”
    他缓缓起身，站在林遇的身后看了一圈，悠然地伸手把钱包掏出来，直接放到了林遇的面前，青年俯下身的一瞬间，满眼的笑意比她胸前的钻石还有璀璨。
    “想要我们的钱包，你就直说。我现在就给你。”
    隔着厚重的光影，季聊看着林遇再次和人群打成一片，他抬起酒杯浅抿一口，觉察到不对劲，才意识到酒水早就空了。
    一切就像是刚从记忆里打捞出来，细节清晰得让季聊都有些惊讶。
    他垂下视线，看着眼下满眼湿漉漉的林遇，唇间的笑意似乎更重了些。
    林遇死死攥着拳头，所有的慌乱，紧张，不安，和隐约的后怕全都抵在后腰。
    看着季聊突然陷入沉默，她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这样的告白，她蓄谋已久，但刚刚那个吻却是她情不自禁。
    她想让他知道，这一回她是真心的，可是……他却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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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林遇的眼神有些动摇，她头一回因为无法捕捉他的情绪而感到害怕，她……
    林遇正出神，忽然感觉后腰被人紧紧勾起，转瞬间她就被季聊按在了旁边的铁艺雕像上。
    雨幕再次袭来，男人的身躯抵在她的上方，为她遮挡了所有的彻骨冷意。
    他的手大而有力，手指捏着她的腰上轻轻拥起，绵密的暧昧里，攻势迅猛的吻立刻就吞没了她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分钟，亦或者是更长时间。
    林遇抵在季聊的胸前，腿脚发软地大口呼吸着，本就苍白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她心里甜丝丝的，垂着的眸子里焕发着异样的光彩。
    下一秒，头顶的男人突然出声，明明语调还带着些微喘息，但语气却冰冰冷冷地落了下来。
    “这场深情戏码，我演的不拉跨吧？”
    第20章 “投降” “凤凰”
    牙黄色的灯光从高空落下，空气里的粉尘如萤火闪烁。附近传来激烈的摇滚乐声，一叠叠欢呼声随风涌入耳廓，像是某种讽刺。
    季聊的话音回荡在空气里，有些虚无缥缈。
    林遇骇然地扬起一张小脸，脸颊上的红晕瞬间退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迷茫。
    “你……你说什么？”
    她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只剩下凌乱的轰鸣，连同之前听到的字眼，都显得像是她胡思乱想而来的错觉。
    水滴从雕像汇聚滚落，濡湿了林遇的后背，阵阵寒意沁入肌肤，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与此同时，季聊猛地松开了握着林遇腰身的那只手。
    他抬手捻了下手指，转身走了几步闲适地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男人沉默不语，半张脸笼罩在灯光下，刀削般的下颔骨近乎完美，眼底的不忍一闪而过，瞬间化作锋利冷意。
    林遇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心口也有些无端发闷。
    她有些无措地拨开眼尾处的刘海，自雨幕中站直了腰身，深色的长发紧贴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她站在白色的铁艺旁边，如果不是看上去太过狼狈，算得上是这暗夜中最惹眼的风景。
    沉寂中，林遇缓缓走向季聊，唇角勉强盈起星月般的笑意。
    那笑容很浅，像一触即碎的水中月影，又美的很脆弱，像琉璃盏里精心呵护的浅白蔷薇。
    季聊双手插兜，年轻俊美的面孔上笼罩着薄薄的戏谑，他看着林遇这张惯会哄骗的皮囊，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病房，心底的挣扎瞬间被镇压了下去。
    他紧紧地盯着林遇的眼，嗓音低醇悦耳却又带着鲜有的刻薄：“从北京到洛杉矶，跑六千多英里演一场捉奸，季太太什么时候也这么庸俗了？”
    林遇脚步一顿，季聊的一字一句一声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连同他的笑意都仿佛淬了毒药，尖锐地剖开她的心脏，残忍地剧烈地往下腐蚀。
    “当年嫁给我是你受了委屈，但是这些年你的吃穿住行，我分毫都没有亏待你。如果你厌弃了季太太的身份，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提，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拉扯不相关的人进来。”
    不相关的人？林遇一怔，季聊是在怪她伤到了薛筱？
    不对……她甩开这些念头，又觉得季聊像是在说别的什么，可是她挖空了心思，也不明白他从哪里看出“她厌弃了季太太的身份”这件事。
    林遇仔细回想，落在季聊的眼里便成了默认。
    季聊偏过头来，眼神里布满了阴翳，唇角却依旧像记忆中那样噙着一抹谦和笑意，他喊着她的名字：“林遇，到底是我高估了你。”
    耳畔响彻男人的话语，明明他说的轻而慢，一个狠话都没说，语气甚至淡的仿佛一句漫不经心的情话，但林遇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失望。
    林遇感觉自己被套进了一个未知的笼子，她眼前一片黑暗，任由季聊踢打摆弄，却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她死死地拽住仅存的理智，强忍着心底的委屈，好不容易才撑着双腿站立在他的面前。
    良久，她握了握藏在袖子里有些发抖的双手，轻声解释：“我来找你，只是有些想你。”
    “想我？”季聊像是在咀嚼着这两个字里的深情，好半晌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慢悠悠地拎出手机直接丢进了林遇的怀里。
    他半点情面也没有留，骤然冷笑道：“新闻都已经挂在头条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想我。”
    他像是被气笑了，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按捺不住地迸发了出来：“想我身败名裂？”
    林遇被说的有些懵，但隐隐也觉察到了不对，她迅速拿起手机查看，目光落在屏幕顶部的新闻标题上，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
    “密会情妇”“酒店捉奸”“凤凰男出轨真千金”赤裸又狗血又恶毒的标题像瘟疫一样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
    她迅速翻阅底下的照片，有她进酒店的，有她在季聊门口的，也有她在楼梯口的散乱行李中伶仃站着的，拍摄的角度有些刁钻，但足以“复原”现场的原貌。
    这……这不是她做的。
    林遇慌忙抬起眼，正对上季聊的视线，脑海里立刻浮现起评论里那些针对季聊的辱骂和诟病：“我马上找人处理。”
    “不必。”
    季聊一只手挑起手机，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他们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因为娶了你……”他微顿一下，朝着林遇目光更深，“——才飞上枝头变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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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被他眼底的寒意逼退了半步，莫名地就有些心虚。
    她打心底里，就没有认为过季聊是因为旁骋才娶的她，只是她自己……是她费尽心思诓他骗他，才有了这一纸婚约。
    “你放心，我会去澄清。我相信你和薛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林遇自顾自地说着，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应网上的那些言论，然而下一秒季聊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男人微微俯身咬起一支烟，白色的烟雾笼罩住他的半张脸，只听他含糊不清地笑道：“我出轨，你离婚，这不是很正当的理由？”
    他一只手夹起烟支，背着光笑盈盈地看过来，眼底满是嘲讽和攻击：“难道大小姐是真的爱上了我？舍不得了？”
    言罢，他突然靠近林遇，身上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如你所愿，你的钱不会白花，这条新闻也会发挥他的作用。只不过啊……”
    男人隐去所有的笑意，抬手碰了一下唇角：“奉劝你一句，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色令智昏。”
    林遇想起自己方才的表白，身体被季聊撞得微微倾斜。
    她还在努力消化季聊这一席话的意思，就听到男人忽然散漫中带着些微警告意味地说：“我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该做的。希望林小姐，你也是。”
    *
    干燥的空气里不知何时起了风，沉闷的气流被缓缓卷动，头顶的树叶跟着瑟瑟作响。
    林遇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身上的水渍都被空气烘得半干，旁边的喷泉也渐渐隐去了光亮。
    夜空中的星辰一闪一闪，又亮又冷。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躯壳，迷迷糊糊中给国内通了个电话，才漫无目的地随便找了个方向沿着光亮一直走，走到沿街的灯都暗了，只剩下凌乱的巷子里呓语不断的流浪汉，她才浑身一震猛地后怕起来。
    荒废的道路两旁连着一片破旧帐篷，巨大的涂鸦墙壁在夜里显得格外恐怖，林遇本想拿起手机看地图，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电了。
    大大的行李箱在马路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响声，她感觉四周不断有视线看过来，潜在的危险似乎随着她的脚步加快变得更加浓重。
    无尽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道光亮，刺眼的灯一下子就照亮了整条马路。
    林遇下意识朝光源望去，她忍着剧痛抬眼看去，生怕黑暗里车里的人错过她的存在。
    然而车辆飞快行驶，除了溅起一片水渍，半点停留的趋势也没有。
    林遇呆呆地站在路边，放下下意识挡水的手臂，视线就着还未走远的光影看向自己的长裙摆，大片大片的深色的污迹粘在上面。
    像是宣纸上的废墨，像白帛上的污垢，像雪地里的泔水，又脏又臭，状似这一生都洗不干净。
    而她只能这样无助地站着，直到所有人都发现她的狼狈不堪。
    不知道哪里砸下来一个铁桶，随着滚动声响起，附近有人重重地咳嗽一声，不知道朝哪吐出了一口痰。
    林遇单薄的身体下意识一抖，不知名的恐惧从后背爬上后颈，直抵心尖。
    从北京到洛杉矶，从顶着日头到踩在城市废墟里，林遇突然就想起偶尔抱怨她不爱回家的父母，想起临来前还说要给她做蛋糕城堡的郑高甜，想到剧组拍戏还不忘提醒她去医院复查的周阮，想到自己原本计划好的所有惊喜和喜悦……
    她鼻子一酸，心底压抑很久的委屈一下子汹涌而来。
    伴着难捱的恐惧，林遇终于忍不住靠着花丛滑坐在地上，冰凉的泪水从眼角猝然滚落，大滴大滴地砸在被咬得通红的手背上。
    身后的行李箱突然滑动，细微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突兀。
    林遇噙住眼泪，想起白日里遇到的危险，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耳朵蓦地竖起，果然就听到越来越多的脚步正在朝她靠近。
    纯正的本地英语突然响起，男人的语速极快，语气里还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
    林遇没敢回头，直到她隐约听到他叫自己过去，突然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再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手指上那把高调的手/枪还在悬空转动。
    原本靠近的脚步声全部没入黑暗，借着隐约的光线，林遇看清了他的样貌，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病病歪歪的男人。
    “呀？是被我吓哭了吗？”
    男人连忙收回武/器，似笑非笑地朝林遇高举双手，“我缴/械，你别怕。”
    第21章 “失踪” “温存与发泄”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薛筱立刻从窗台挪到床边，她紧张地捏了捏手边的被子，抑制着内心的激动重新躺回到床上。
    敲门声响了两下，薛筱闭着眼没有回应，紧接着她就听到门锁咔哒一声，微弱的光线从走廊映照进来，有人缓缓地走到了她身后。
    熟悉的松针味道涌入鼻腔，是季聊的味道。
    薛筱紧闭着眼睫毛微微一颤，她不由地想起方才看到的季聊甩下林遇快步离开的情景，紧绷在心里的某根弦略微松动，内心那点不平衡终于消散开来，她简直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唇角想要上扬的冲动。
    看啊，旁骋大小姐又怎样？有家族撑腰又怎么样？结了婚还不是得不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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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类比着自己，突然觉得当初的的自己也没多委屈了，至少她的尊严还在，找的新男友也比那人要体面更多。
    薛筱忍不住为自己松了口气，幸亏她知难而退，没有像林遇那样死缠烂打，惹人厌恶。
    她太了解季聊了，只要他不放在心上，哪怕是奴颜婢膝，拼的头破血流，也照样讨不到好处。
    想到孤高自傲的林大小姐那副挫败狼狈的模样，薛筱感觉有些难以言喻的爽快，她恨不能在当场亲眼看着她落到尘埃里。
    “你安心休养，我先回去处理公事。”
    季聊的声音徒然响起，说话间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
    薛筱的思绪被猛地打断，她蓦地张开眼睛，下意识从病床上坐起身喊出了声：“你就这么走了？”
    明明刚刚还第一时间护着她，守着她，陪着她进救护车，一路上都在耐心地给她支撑，怎么从外面回来突然就变了脸？
    薛筱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攒来的希望再次被人破开了一道口子，想到林遇那张妖精似的脸，她隐没在阴影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是林遇，一定是林遇又说了什么！
    薛筱咬紧牙关，意识到季聊还在，唇角连忙绽放出一个脆弱的笑，她温柔又细致地提议：“我的意思是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你就在陪护床上凑合一晚上？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还是要保持好状态才能打赢这场仗。”
    明天是谈判的最后一天，如果不出意外，这趟所有的事情都会在明天有个结果。
    但那边要还是要贪得无厌地抬价，换着花样继续跟他打太极……季聊微微皱起眉头，心底肆意冒出的恶意再也遮掩不住——那就速战速决，按照他的风格来达成合作。
    “不用，以后要是有事就直接找小何。”
    季聊的目光扫过陪护床，视线冷冷地落在薛筱憔悴的面孔上。
    他松开已经握住的房门把手，转身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被背后的光镀上一层淡白。
    有些事情，他原本不想说的太直白，可事到如今，他面对薛筱是一点点耐心也没了。
    薛筱正拿不准季聊的心思，突然就看到季聊往回走了几步，突然笃定道：“我陪林遇去医院体检那次，你也在。”
    男人的笑温和谦逊，伴着平和的语气，就像是日常闲聊。
    “那次，你就已经怀疑自己怀孕了。你替换血样，激化我们的矛盾，故意引林遇来洛杉矶，又让人偷拍照片放到网上……”
    季聊一口气说了个明明白白，然后抬眸笑道：“我还要多谢你，帮我加速这场婚姻游戏的结束。”
    “你……”薛筱紧贴着床板，冷意从后颈直接钻入脊背，骇然入骨。
    季聊怎么会知道，她明明做的很隐蔽，当时虽然差点和林遇打照面，但她躲得快应该没被发现才对。
    她打了个冷颤，连忙解释：“我没有故意替换血样，那是个意外。”
    “所以，你承认照片是你爆出去的。”
    季聊淡淡地开口，目光定在薛筱的脸上，仿佛要将人看出个窟窿。
    薛筱年轻漂亮又极为好强，除了高一鸣，她就是季风最老的员工，也算是他初始团队里的左膀右臂。
    四年前，薛筱向他表白被拒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尴尬，季聊原本想选派薛筱去上海做负责人，然而对方坚持依然选择留在总部。从一个小小的策划，爬到如今艺术总监的位置，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季聊不理解，薛筱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筱沉默不语，目光低垂着，像是一个被抽掉了魂魄的木偶。
    这次来洛杉矶，她原本就是打着来做手术+休养的目的，只是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被季聊发现了端倪。她瞒不住，才哭着坦白自己已经有了那人的孩子，可对方却不认账，反而推出家人来斥责她不检点，更是铁了心不接纳她这个儿媳妇。
    正因如此，季聊才同意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她去医院，以公事为遮掩，帮她结束掉所有的错误。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的处境，足以让季聊生出愧疚和怜惜，只要她努努力，就可以比林遇更容易俘获他的心。
    毕竟，林遇有的是交易，而她是真心实意爱着他。
    没有等到薛筱的回应，但季聊从薛筱的表情里已经看到了答案。
    他看着薛筱，目光阴沉。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手伸到他的私事上，不该利用他的恻隐之心。再者，他和林遇的事情，再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医生说你是药流后的正常出血，除了轻微擦伤没有大碍。”季聊把话撂下，眸光掠过薛筱的苍白的脸，突然提及，“至于你擅自去我房间，又和林遇胡言乱语的事，我懒得追究。”
    薛筱心沉入谷底，只听男人道：“希望薛小姐往后自重些。”
    彻骨的寒意一阵阵袭来，薛筱被季聊的眼神盯得浑身发凉。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哭腔里带着怒意，掷地有声道：“你真的好冷血啊季聊！要不是你，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薛筱眼圈发红，眼角隐隐泛起冷冷的恨意：“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为你付出了整个青春，可你宁可和林遇做交易也不多看我一眼！你的心里，除了利益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她想起自己未能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想着一切的源头，咬牙切齿道，“是你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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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恶鬼被激怒，季聊瘆人的眼神从黑暗中投过来，像一把锐利的刀刃，划破了薛筱的怒吼。
    “再不甘心，也是你自己选的路。”
    季聊抬手搭在门把手上，手指上因为常年携带戒指而产生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
    他抬腿要走，突然想起薛筱对林遇的敌对态度，又出声补充道：“我和林遇，在两年前就签署了离婚协议。”
    早在结婚之初，他的笔迹就落在了上面，再也抹不掉。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要悲剧收场，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再让我知道你伤及到她，别怪我不留情面。”
    看着季聊离开的背影，薛筱颓然地靠回墙上。她想起季聊刚刚的狠戾眼神，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林遇在他心里早就有了一席之地吧？
    *
    离开医院的路上，季聊反复想着自己最后的念头，莫名觉得烦躁异常。
    这明明就是他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的结果，可眼看就差最后一步，他竟然并不觉得开心。
    就好像……他心底里并不想离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季聊就竭力将它扼制在了脑海。
    怎么可能，这场婚姻有什么可留恋的呢？除了疲惫，诟病，无休止的伪装，根本一无是处……
    哦不对，好像还是有的。
    他突然想起那些缠绵的夜里，林遇垂着眼含羞带涩的模样，那些一闪即过的片刻温存，就像是玻璃碎片一样嵌入心头，疼痛袭来的一瞬间，心底某个地方骤然盈满了酸楚。
    季聊略微失神，很快又恢复了理智平静。
    这些，不过是成年人的发泄而已，床上的消遣怎么算得上动心。
    像林遇这样的人，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车子还没到酒店门口，季聊远远就看到小何眼巴巴地在台阶东张西望，一副慌乱不安的模样。
    季聊潜意识里加快了速度，刚推开车门，小何就跌跌撞撞地颤着声跑过来，“季总，林小姐好像出事了。”
    “她不在酒店？”季聊愕然看向小何，本能地就朝着酒店前台赶去。
    小何见状连忙说：“林小姐今天刚到，没有预约房间。我按照您的吩咐悄悄跟着她离开，结果走到中途不知道哪来的男人，把林小姐带上了车。”
    他越说越害怕，看着季聊骤然黑下去的脸，磕磕巴巴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人，有枪。”
    第22章 “二世祖” “快刀斩乱麻”
    美籍华人，体弱多病，年纪轻轻就坐拥二十几座矿山，圈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念及小何调查到的信息，季聊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撑着下巴，乍看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隐没在发间的拇指却一圈又一圈地摩挲着耳垂上的耳钉，煎熬且隐忍。
    [黎乔洋。]
    季聊缓缓念出声，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两年前的那天。
    当时，他刚和林董结束一场很不愉快的对话，下楼就看到林大小姐正举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
    她很爱美，走到哪里都是花枝招展光芒四射，届时一看到她就迎面跑过来说：“你每次来都不理我，今天必须陪我喝一杯。”
    那天，好像是什么日子，不然客厅里不会那么热闹。
    季聊想不起来了，但是后来林遇跟他说的话，直到现在却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脑海里。
    “我爸爸又在给我安排相亲，我才刚毕业哎！都还没有玩够呢，他就要把握推进火坑里。”
    林遇那时候胆子大，和他也没有如今相处这么拘谨小心。
    她挽着他的手臂，满身的药香气将他纠缠在侧，踮起脚尖小声嘟囔道：“就是那个家里有矿的，叫什么黎乔洋，半死不活的躺在家里，听说那家伙可会玩了，每一任女朋友都要闹出点动静。”
    季聊直直地站着，耳垂被她的呼吸烘得滚烫，抬起目光就看到林董站在楼上正看着他。
    正巧，他听到林遇突然说：“听我爸爸说，你最近好像遇到什么事了？”
    她的嗓音偏甜，又带着凉意，此时却笑得真诚散漫，语带魅惑：“不然你娶了我吧，那你就是旁骋的女婿，看他们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连日来的闷气一扫而空，他脑中突然一空，只剩下无数看着他的恳求庇护的眼睛。
    旁边的女孩子还在细细碎碎说着什么，季聊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垂着眸思考了片刻，随意应和了几句，然而在林遇松开他的那一瞬间，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呀。”
    那一刻，身旁的人好像是被吓到了，她慌慌张张差点跌了杯子，背过身扭捏了半天，才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好像是抬手蹭了一下她的下巴，又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然而送了她一句：“那就当我没说。”
    结果话还没说完，林遇就抱了上来，在他耳畔悄悄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很多年以前的记忆突然冒了出来，季聊突然觉得他其实并不了解林遇，更加不理解她的心思。
    她拥趸万千，可每次对着他的时候眼神偏偏纯粹又专注；她从小就被惯着长大，可嫁给他之后却乖巧顺从，收敛了所有锋芒和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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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他总觉得林遇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她穿着漂亮的伪装，也是为了讨好他，游走肆意。可现在，他不禁回想起在喷泉旁边她那双愕然又痛苦的眼，那种无端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像是暗示，亦或者某种提醒。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再去纠缠。
    谈交易的魔鬼也会守信，更何况，他也不屑做那种占人便宜的牲口。
    既然已经摊牌了，那么他就不会再碰她一个指头，只不过有些事情他必须尽快回去处理，免得横生枝节。
    至于黎乔洋……
    季聊看了眼腕表，距离天亮只剩下一个多钟头。
    他招呼小何进来，刚要说话就被自己明显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很快他压过心头的异样，道：“给林董通过电话，让家里安排人去机场接林遇，16点17分的航班。”
    季聊说完，手指下意识往掌心握了握，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失落，补充道：“提醒一声，同行的还有立石集团的老三，黎乔洋。”
    听完季聊说的话，小何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立石集团他知道的，老总曾是千亿富豪，拥有国内产业链最完整的有色金属产业，那位三公子也是圈内出了名的“绅士”。
    想到一些传闻，他悄悄拿眼瞥向季聊，却看到老板正呆呆地出神。
    小何回想起早先的事情，忍不住心里猜想：出了薛总这档子事，又闹得里外难堪，老板和林遇大概率也是谈崩了，所以林小姐才赌气自己回家。
    可老板既没有在医院看着薛总，也没有赶回去拦着林小姐，他完全看不懂老板的想法。
    他想着又忍不住叹气，薛总那么强势的人竟然会……栽倒在感情上，林小姐人也很好，却一直不讨老板的喜欢。
    唉，这两口子的事最难说了，他一个小员工也没资格插嘴。更何况，以他对老板的了解，他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私事，要是不小心摸到逆鳞……
    他抖了一下，立刻思索着话术往外走。
    等到小何的身影消失，季聊才往后一靠低低地长舒一口气。
    他连着两天没睡，此时更是没有困意。
    手机屏幕亮起，他看着助理查到的那趟航班，他手指轻轻地扣在扶手上，在心里大刀阔斧地调整了今天的谈判方案。
    温水煮青蛙太久了，他要快刀斩乱麻。
    *
    午夜航班上。
    林遇裹着毯子，正望着自己的裙摆的出神，突然被旁边的人轻轻地撞了一下，她抬起眼正好就对上男人苍白中又带着些许妖艳的脸。
    先前一直在夜色里，她看得不是很清楚，此时再看，这人不管是看皮相修养还是做派，都不像是普通人。
    她回想着这一路走来他通话时透露出的信息，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二世祖的名字，她略有些惊讶，再看过去的时候眼底又多了几分戒备。
    “去换上吧。”
    男人递过来一个白色的袋子，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林遇扫了一眼，看到袋子上的标志，立刻摇头：“不用，谢谢。”
    “登记前专门买给你的。”男人笑着拉开纸扣，再次递给林遇，“你喜欢的风格，尺寸也是按照你的买的。”
    林遇闻言，终于按捺不住地望了他一眼，渐深的眸子里浮起浓重的质疑，“恰好路过城区，恰好半夜闲逛，恰好也要回国。”
    她凝起细长秀致的长眉，半是恼怒半是试探道：“你不觉得太过明显了吗？黎乔洋。”
    黎乔洋有点诧异地看向林遇，倏忽间整个人都朝着林遇倒了倒，“太明显了吗？那我下次含蓄点。”
    林遇别过脸不去看他，却听到黎乔洋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再次靠了过来。
    “别这么冷漠嘛，我可是差点成了你先生的人。”
    第23章 “澄清” “哥哥嫂子”
    黎乔洋这个人，看似病歪歪，实则满肚子坏水。
    林遇不止一次听爸爸说起，他是如何后来者居上从前面两位哥哥手里抢到了如今的产业，如何连消带打地把几个吸血鬼亲戚扔回了乡下老家，又是如何拖着残躯败体压得几个董事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遇原本就心情很差，听到黎乔洋这么暧昧地搭话，本能感到了不适，语气也降到冰点。
    她伸手指了指桌前的手机，“借用一下？”
    黎乔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翻开屏幕人脸识别，随即就放到了林遇手心。
    “这是要查我手机？”黎乔洋听起来很愉快，托着腮看着林遇：“没想到林小姐这么心急。”
    忽视耳畔的聒噪，林遇慢条斯理地打开浏览器，当着黎乔洋的面打下了季聊的名字。
    “介绍一下，这位季先生是我的丈夫。”她把手机还给黎乔洋，扭过头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道：“现在，您可以离我远一点了么？”
    黎乔洋好整以暇地望着林遇片刻，透着深蓝的眸子里噙满了笑意，他故意往前凑了一下，“哦，是吗？”
    林遇没想到黎乔洋脸皮这么厚，她下意识往后一退，就听到他懒洋洋地说：“或许——他很快就不是了。”
    男人的音调里饱含暗示，联想到他也住在那家酒店，莫名的烦闷地涌上心头，林遇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耳畔响起季聊的那些话，她竟然一个辩解的字都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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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说的没错，除了自己大概没人想保住这场婚姻。
    季太太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副装模做样的壳子，裂开之后只有小丑一样的自己。
    可是她忍不住又想，季聊只是误会了而已，只要等他们都冷静下来，坐下来认真谈谈，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会知道，她不是演戏，也会知道这段婚姻对她来说更像是小心翼翼才得来的馈赠。
    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情绪再次浮上心头，林遇咬紧牙关忍着眼底的酸楚，不自然地别过脸看向窗外。
    窗户上倒映出林遇有些单薄的身影，距离不夜之城越来越远，只见侧后方的男人偏过头，视线轻轻地落了下来。
    “不过是一场戏，有必要这么较劲吗？”
    像是过来人语重心长的现身说法，黎乔洋蔑然片刻，低语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有你个小傻瓜……”
    他打趣的话还没说完，就在看向窗户的一瞬间微微一怔。
    流光映照的玻璃上，林遇撑着脸颊的拇指悄悄地划过眼角，白皙的过分的面庞上，一双眉目星辰堙灭，长睫微垂，静静地耷拉在发丝的阴影里。
    她是真的在伤心？黎乔洋有些意外。
    传闻林遇是使了手段才和季聊结的婚，婚后两个人也是各玩各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黎乔洋虽然身在国外，但偶尔回家聚个会，听那群朋友聊起八卦，无一不提林遇那桩掩人耳目的婚事，其实就是给大小姐随心所欲的护身符。
    当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听信什么道士的胡说八道，非要给他娶个木命的妻子旺夫，选来选去挑中了刚刚毕业没多久的林遇。
    后来他又生了场大病，等再想起这事才知道林遇已经和一个姓季的破落户闪婚了。
    林遇虽然美名在外，但他们除了某次根本就没见上面的相亲，压根算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没过几天黎乔洋就把人忘在了脑后。
    这次在洛杉矶遇到，纯属意外。但第二次，却是他故意跟上去的。
    他也很好奇，骄傲的林大小姐千里迢迢跑过来吃了哑巴亏，会怎么报复回去。
    可是跟着绕了那么远的路，他只听到她镇定地让朋友安排了公关事宜，然后就沿着一条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静静地跟着她，没听到怨怼，没有看到她露出狰狞的怒色，只看到单薄的身影禹禹独行，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令人心疼。
    原本只是为了看笑话，可后来，他还是没忍住出了手。
    没办法，谁让他日行一善呢。
    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被他咽了下去，黎乔洋收起懒散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回了椅子。
    半晌，黎乔洋闭着眼轻声说：“还是换身衣裳吧，不然显得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会照顾人。”
    按照辈分算，黎乔洋的确称得起她一身兄长。
    林遇睫毛上的水雾抖落在空气里，她掩住情绪，忽然想到自己的那通电话，下意识有些心虚。
    闹这么大动静，家里肯定都知道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脏乱的衣裙，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了袋子。
    “谢谢，算我欠你的。”
    黎乔洋没有睁开眼，直到脚步声走远他才勾起近乎苍白的唇，浅淡地笑了一下。
    *
    航班还是延误了十分钟。
    林遇跟黎乔洋告别之后，裹得严严实实连头都没抬就直接冲上了自家车，等到摘下口罩帽子，她才发现来接她的竟然是邵程也。
    “程也哥？”她左右看了眼，发现车上就他一个人，语气里满是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邵程也含着笑解释：“正好去拜访伯父，听说你下午的航班，就顺道过来接你。”
    顺道？林遇瞥了眼窗外，目光落在车辆行驶记录仪上，有些疲倦地往后靠了靠。
    “你别哄我。”
    良久，邵程也才正色道：“伯父住院了，又怕你心理难受，所以才让我开解你。”
    “我爸爸怎么了？”
    林遇一听父亲住院，立刻坐起身，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想到自己和季聊的事情，她往前挪了挪，正要开口，就听到邵程也说：“还是老毛病，好像是因为公司高管出了问题，着急气闷再……”
    他微微一顿，“加上急火攻心，没抗住就晕倒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医生让留院观察。”
    “去医院。”
    林遇不管邵程也的劝阻，自责道：“如果我爸爸因为我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邵程也沉默着加快了车速，顺着一开始导航的方向一路前行。
    后视镜里林遇脸色发白，眼底的乌青一场明显，邵程也心底一沉，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黎乔洋。”
    “嗯。”林遇眼皮有些打架，强撑着点了点头，“和我一个航班，刚刚联系用的手机也是他的。”
    她说完突然翻开自己的包，把彻底没电的手机连到后座，然后迅速捡出粉底口红镜子，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邵程也余光掠过后视镜，看着林遇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疼。
    “怕伯父担心？”
    林遇抿了下嘴唇，看着气色终于好了一些才耷拉下肩膀，颓然道：“总要给自己留点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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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一阵沉默，两个一前一后，谁也没继续说话。
    十五分钟后，邵程也突然听到手机特别关注的提醒声响起，消息栏的自动推送一下子跳了出来。
    [Lingyu：没出轨，没捉奸，望知悉。]
    邵程也猛地刹车，直接将车辆甩到了道路一侧的停车位上，他脸上带着薄怒，十分不理解道：“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在维护他？”
    林遇捧着手机，认证不久的大号里瞬间已经塞满了蜂拥而至的转发：
    [啊啊啊嫂子澄清了！我就知道都是媒体作妖。]
    [就说嘛！哥哥和嫂子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离婚！]
    [一群营销号，就见不得人家好。]
    [谢谢嫂子发声！哥哥嫂子要好好的呀！]
    她平静地叉掉账号，抬眼看向邵程也。
    “我知道，可我做不到。”
    第24章 “动摇” “叫嚣”
    敲门声突然响起。
    薛筱抬头看到季聊的同时，下意识扫了眼时间。
    不到12点。
    也就是说，季聊用了三个小时结束了这场拉锯了五天之久的战役。
    他这么急，是怕了吗？
    薛筱眼底泛起一丝怜悯，按下了遥控器的自动开关，季聊随即大步走到了病床前。
    “我会批给你半年假期，对外称你在养病。这段时间好好休养，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稍后会有人跟你交接。”
    季聊面无表情地讲完这些话，眉心微微舒展，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道：“希望下次见面，你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看着季聊决然转身，高大的影子落在地上与光融为一体，薛筱突然有些触动。
    都这样了，季聊还是念着旧情，饶了她？
    她倍觉讽刺，再看向男人的背影时，忍不住开口：“那你呢？你想清楚了吗？”
    季聊刹住脚步，扭头看向薛筱，英气十足的眉宇间满是困惑和不耐烦。
    薛筱看到季聊回过身，心里底气更足，她往后靠了靠，声音里毫无波澜：“我很好奇，你当初娶林遇真的是迫于压力吗？”
    她眼尾泛起些许了然的笑意，语气里带着直白的质问：“季聊，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私心。”
    门侧的男人动了一下，手指在腿侧微微蜷缩。
    很快，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再次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病房。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人已经彻底离开，薛筱才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肩膀，目光里再无半点神气。
    看来，她猜对了。
    季聊本可以反驳，可是他却犹豫了，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以致命。
    薛筱微微仰头，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思绪回到《末世守卫》里的那场游戏里。
    林遇的外观一看就是氪金大R，虽然操作很差，但站在那里就非常引人瞩目。
    她故意降低门槛拉人进团队，又刻意和季聊打配合刷Boss的仇恨值，就是为了提高游戏难度，好把双方的实力拉到最夸张，看看季聊和林遇的反应。
    如果林遇真的像外界传言那样，只是拿季聊当做床伴，那她完全没有必要忍气吞声，自取其辱，第一把就可以退出。
    可是她没有，哪怕每一把都打得异常憋屈，她都没有犹豫过开始，自始至终也都安静地守着季聊的后背。
    有人偷袭的时候，她去牵制，有人牵制的时候，她用命破局。
    她不舍得退出，正如她明知是自己的邀请，却还是接受了邀请。
    薛筱太了解这种感觉，也是那个时候她隐隐感觉，林遇对季聊或许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功利。
    这些细节，其实只要稍微留心都能注意到。
    如果这个人再警醒一点，打开她的主页也可以从她的IP，游戏昵称，甚至从聊天习惯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她究竟是谁。
    她什么都暴露无遗，可季聊偏偏什么都没发现。
    到底是谁在报复谁呢？
    想到方才的对话，薛筱忍不住冷笑一声，连她也说不清是在同情当初自己，可怜现在的林遇，还是为将来的季聊感到悲哀。
    沉默片刻，她打开游戏，看着三人团队许久许久，然后又点进了和林遇的聊天记录里。
    最新的，也是唯一的记录就是季聊的那张聊天截图。
    截图里的聊天记录被她处理过，删掉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话。
    她看着林遇的昵称许久，突然勾起了唇角。
    “有些事情，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就当是，和她的那些的过往，一同沉默下葬。
    [您的账号正在注销，请选择是否继续？]
    [Yes or No?]
    [Yes.]
    *
    从住院部下来，季聊就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乱了。
    薛筱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就撞破了他心底最隐秘不可说的秘密。
    “你娶林遇真是迫不得已？”
    “公司好像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吧。”
    “我看你，好像还有些开心。”
    “季聊，除了林遇，你碰其他女人吗？”
    高子鸣的话突然响彻他的脑海，季聊慌乱间突然踩空了一个台阶，掉下去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如果当时薛筱和林遇撞到，掉下去的人是林遇，他会怎么样？
    不过是想象而已，季聊却感觉心里瞬间痉挛了一下，潜意识里对薛筱的怒意又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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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底有个很不可能的声音，无尽的回响里，他暗暗提醒自己：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喜欢林遇。”
    不负责任，轻浮，和那个至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女人一样，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最冷漠的东西。
    他们游戏人间，只是拿感情当做玩物，佩戴着以爱为名的浪荡，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悲剧。
    季聊停住脚步，只觉得心底深处的奋力叫嚣似乎更响亮了一点。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人期待过他的出生，而他却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他只能睁开眼，在残酷的丢弃中一点点找回自己，然后在冷漠中让自己过得好受一点。
    过往的二十七年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寄居在屋檐下的蛇，所有的一切都是偷得，抢的，费尽心思争来。
    这世界没有哪样东西是本就属于他，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哪怕，他找到了亲人，有了“归处”，回到了名为家的甜蜜桎梏，可等待他的只有残垣断壁和数不完的烂账。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她是自己的母亲，也是他悲剧的开始。
    从见到林遇的第一眼起，季聊就想，那个照片里的漂亮女人也是这样，身处富贵里，却总想着撩拨竹林深处。
    她们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在意，是最惑人的刽子手。
    路边的喇叭声响起，季聊松开捂着心口的手指，抬眸看了眼招手的小何，恍惚间才扶住车门钻进后座。
    “季总，最快的航班只有经济舱，您要是介意我们可以晚二十分钟……”
    小何扶着方向盘正提议着，就听到季聊直接打断道：“不用换，立刻回国。”
    听到季聊迫切的语气，小何眼角浮立刻浮现出明显的笑意，连忙答应着：“太太知道您这么担心她，一定很高兴。”
    太太？
    季聊一愣，记忆里他时常会跟人这样介绍林遇。
    每一回他念道“这是我太太”的时候，林遇总会羞怯地垂下眼，然而悄悄挨近着他偏过头轻轻地笑。
    那笑容就像是春风里的浅色蔷薇，娇娇俏俏，又带着很强的脆弱感。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曾跟着柔软过，但转瞬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季聊突然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是冥冥之中哪里做得不对，可是他竟然一点症结都找不到。
    “季总，我这次帮您挑了一副手镯，就放在后座，您看一下。”
    小何的声音传过来，季聊扭过头果然看到抽屉里放着一个哑粉色的盒子，上面的丝带绑得很精致，金色的丝线镶在盒子边缘，每一寸都用英文标注着浓稠爱意。
    这是每次出差的惯例，林遇喜欢惊喜，所以他每次出远门都会带点礼物回去。
    但实际上，这些礼物都不是季聊经手的，他甚至连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想到林遇以前每次收到礼物时雀跃的模样，季聊鬼使神差地拉开了绑带。
    精致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蔷薇花形状的手镯，粉色宝石镶嵌在花苞里，乍一看鲜艳欲滴，层层叠叠的花瓣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这次选的是设计师Daria的新品，太太那么喜欢蔷薇，一定会喜欢。”
    季聊看着手镯片刻，莫名想起上次林遇也戴着一个类似的镯子，他合上礼盒，抬起眼仿佛漫不经心道：“她喜欢蔷薇？”
    他怎么不知道。
    季聊回想家里的陈设，客厅和房间几乎很少有鲜花，林遇偶尔侍弄花草也是在自己的操作间，从不拿出来。
    “是啊，我在网上看到的。”
    小何自顾自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季聊的脸色有些沉郁，在心里悄悄道：“你们俩的CP粉什么都知道。”
    季聊摆弄着手心里的盒子，思绪飘得有些远，莫名其妙地他突然很好奇，那个蔷薇抱猫的镯子是谁送她的。
    知道她喜欢蔷薇，也知道她喜欢猫。
    记得刚结婚的时候，林遇曾经兴致极浓地抱过一只猫回来，后来他因为过敏去了一趟医院，回家之后猫就不见了。
    他过敏源多，鲜花，猫毛，还有一些食物都碰不了。好在这些年，除了那次，他也没碰到过。
    当时，季聊没在意，可现在想来，也许是有人帮他避免了这些。
    大约是行程过长，而途中又太静，季聊本想闭着眼休息一会，可一合上眼，他就看到林遇那双蒙着寒露的眸子，她那句话一遍遍地清晰地落在他的耳畔。
    像羽毛一样轻，却砸得他心头一颤。
    [叮咚]
    季聊睁开眼，低下头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
    [高子鸣：林遇怎么去洛杉矶了？薛筱退队咋回事？你们仨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没回复，直到手机屏幕彻底暗下去，没一会又亮了起来。
    [高子鸣：新闻里那些扯淡的东西谁放的！]
    正当季聊要把手机丢到一边的时候，就看到高子鸣又发了一句：
    [季聊，你真的要和林遇离婚？]
    你真的想和林遇离婚吗？
    季聊紧紧攥着手机，拇指正好按在“离婚”那两个字上，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
    昨晚，他是真的想要离婚吗？
    还是说，他只是下意识里想逼问，林遇对这场婚姻的态度。
    季聊回到首页，看着置顶的那个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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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找我，真的是因为……”
    他在心里默念：“想我了吗？”
    第25章 “戒指” “离婚”
    从一个小摊贩到市值上亿的企业的掌舵人, 林行安在林遇眼里不光是父亲，更是从小崇拜和敬佩的巍峨高山。
    和很多父亲一样，他板正严肃, 不善言辞, 却依旧不动声色地为女儿筹谋好人生的一笔一划，也乐意在能力范围之内纵容她得到一切自己喜欢的。
    比如，一桩婚姻, 或者一段关系。
    林遇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是独女，父母恩爱, 从一出生就跟艰难和贫穷告别。
    她不需要放弃, 交换，甚至勾心斗角, 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这些，都是属于父母的人生积蓄，也是对她的免费馈赠。
    所以，不管是面对父亲, 还是不太靠谱的母亲，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歉意，且心怀感恩。
    她原本可以承担更多, 可还是自私地只顾了自己。
    此时，林遇端端正正地站在林行安面前, 挑挑拣拣地汇报完出轨事件的前因后果，忽地就被他威重的气场压得有些心虚。
    一想到父母有朝一日知道了她的委屈，也许会比自己更加难过，她就觉得很愧疚。
    林行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放回床头桌, 才在一阵沉默中清了清嗓子：“就你一个人回来？”
    这是在责备季聊没有跟她一起，林遇心里默默地想。
    她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偷偷朝着旁边的邵程也看了一眼，偷换概念地转移话题道：“当然不是，多亏程也哥来接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病了。”
    说到林行安的病，林遇立刻一脸讨好地跑到床边坐下，她随手端起茶杯看了眼，当即就皱着眉头抱怨道：“哪来的正山小种？我不是让阿姨都扔了吗？医生不让你喝红茶，你又不听我的话。”
    林行安满腹闷气还没撒，没想到反而被林遇说了一嘴。
    他脸色沉了又沉索性冷哼了一声，“你这两年哪还顾得上我？要不是媒体报道，我差点都忘了我还有个女儿。”
    林遇：“……”
    好吧，结婚这两年多，他满心满眼都是季聊，回家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
    林遇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她瞧着林行安一副要问责的样子，生怕会迁怒到季聊，于是就硬着头皮继续道：“谁让你成天住在公司，妈妈也满世界乱晃，我就算是要尽孝也得找得到人不是。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我天天给你早中晚地做饭吃。”
    听到这话，林行安脸色更不好了，“在家都没见你动过碗筷，嫁了人反倒学会做饭了？”他故意气道：“你做的饭有人敢吃？”
    林遇立刻就不高兴了，这两年练下来，她做的饭可好吃了。
    “有您这么编排闺女的嘛！”
    站在一旁的邵程见状走上前，他不动声色地端过来两杯水，一杯给林行安换上，一杯放在旁边。
    “伯父也别太怪林遇，她一听说您病了直接就赶了过来，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这连着赶了两天的航班，您看看她那黑眼圈，跟熊猫似的，您要是再说可能是要哭鼻子的。”
    林行安这才注意到，林遇虽然穿着齐整，但是眼眉间藏都藏不住的疲惫，眼睛里更是带着细微的红血丝，可见这一趟洛杉矶之行她有多憋屈。
    虽然林遇言语间都在为季聊辩护，但在他看来，就算季聊只是助人为乐被人钻了空子，他也要为这桩丑闻的曝光负责任，不说给林遇一个合理的解释，起码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又落单回来。
    看到女儿这样，再联想到网上那些胡言乱语，林行安越想越气。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怒睁着眼沉声喝道：“当初算是我瞎了眼！我就不该同意你们的婚事。”他抬眼看向林遇，命令似的道：“你今天就搬回来住！那么大的房子还装不下你一个人？实在不行，喜欢哪里再买一套，等到过了年就把婚离了。”
    听到“离婚”两个字，林遇蓦地一惊，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她突然想到季聊那一席话，明明都隔了很久了，可是一字一句还像是刚刚在耳畔说过。
    那些话，明里暗里都是季聊嘲讽她费尽心机就是想把他扫地出门，然而干干净净地离婚。
    离婚吗……
    林遇想，她和他之间只不过是有误会而已，等到误会解除自然就和好了，根本没到离婚那个地步。
    林遇暗暗思忖，却不知道她的走神全然落到了邵程也的眼底。
    男人的眸子里有星河亮起，就像是荒野中寻到一簇微弱的火种，小心呵护着，生怕有风来袭。
    他上前一步，正好隔开林遇和林行安，“伯父，您早上不是还惦记想吃荠菜小馄饨？我看楼下就有，我和林遇下去给您带一份？”
    林行安怒气未消，见邵程也有意维护林遇，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两个人去了。
    这家私人医院坐落在郊区，各种硬件设施齐全，小食堂也种类丰富。
    邵程也提到的那个窗口还卖面条和包子，林遇站在菜单前面看了一会，指着一碗西红柿炒蛋刀削面说：“我想吃这个。”
    “什么时候这么善良，难道不趁机宰我一顿？”邵程也温和道，眼底不自觉带着宠溺。
    想起年少时的玩闹，林遇不好意思地弯起了唇角，她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纪，轻声笑道：“你不懂，没钱的时候宰才有趣，我现在啊，对你的钱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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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像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邵程也却说的小心翼翼。
    刚刚林行安的话他也听到了，此时看着林遇默不作声，他忍不住问：“季聊对你好吗？”
    林遇在桌上乱划的手微微一顿，又沿着某种轨迹再次转动，好半晌才抬起眼反问：“程也哥，你都二十八了，还没找女朋友吗？”
    邵程也像是毫不意外被转移话题，抬眼看了下林遇，摇头道：“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
    他犹豫了一秒，转而看向林遇：“等我遇到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林遇笑着说好，正好服务员端来了一份热乎的热面。
    青椒，西红柿，芹菜，颜色鲜亮的配菜裹着酱汁，伴着边缘薄中间柔韧的面片，在白色的盘子里直勾勾地惹起人的食欲。
    邵程也拿了一包纸过来，就看到林遇还在望着面条出神。
    “不合口味？”
    林遇撇开思绪，想起要拿筷子的时候，就看到邵程也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递了过来。
    “谢谢程也哥。”
    林遇拿起一只碗递给邵程也，“要不要也尝尝？”
    邵程也接过碗，却放在了一边，“你吃吧，我不饿。”
    林遇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把一整碗饭一片不落地吞到了肚子里，临了她才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两天没吃饭了，可饿坏了。”
    邵程也适时递过来一碗面汤，听到林遇的话眸色微沉。
    不等他出声，只听林遇又自言自语似的笑道：“以前季聊很讨厌西红柿炒蛋，家里就再也没做过，算起来我也好久没吃过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很喜欢吃小番茄，还在后院种过，绿油油的一片特别好养活。果子从绿色变成红色，被露水打湿，沉甸甸地坠在泥巴里，还挺可爱的。”
    是啊，挺可爱的。
    邵程也想想起那时候的林遇，眼底泛出一丝笑意。
    说起来，林遇这些年的变化其实挺大的，说不上是哪里不好，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们两家私底下算是世交，他年纪比林遇大，从小就以哥哥自居。他性子喜静，平时就喜欢管着弟弟妹妹，看着他们乖乖巧巧的特别有成就感。可偏偏，林遇是个最爱闹事的，闹完了就装可爱，实在不行捂着脸装哭，害得他总是被父母责怪。
    刚开始他会觉得烦，可时间久了，他竟然也就习惯了纵着她。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纵得她不知道自己其实脾气也很差，纵得她真的拿他当成了亲哥哥，纵得她敢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心。
    “程也哥？”
    看到邵程也发呆，林遇忍不住出声喊了一下。
    邵程也这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林遇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吃完了？”
    林遇点头，邵程也就把盘子收起来，送到了窗口。
    他刚回到座位，正巧就来了一通电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示意林遇等一会就走到了一旁。
    林遇看了眼邵程也，也悄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电量不多，得省着点用，所以除了必要一直都没有看过。
    林遇点开新闻头条，发现热门已经换了其他的八卦要闻，首页干干净净，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其实在来医院的路上，林遇就发现关于季聊的新闻已经被人处理过了，虽然热度还在发酵，但是导向都是事件澄清和人物科普为主，除了少部分围观吃瓜的网友，大多数人都在趁机安利季风的游戏List，尤其是新出的《末世守卫》。
    她的澄清发布之后，并没有上热搜，也不会上热搜，之所以坚持要发，只是想要给粉丝和业内关注的人士一个正面回应，免得有些媒体捕风捉影，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虽然不算是娱乐明星，但也有些知名度，这些负面消息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路人的观感。
    林遇扭头看了眼邵程也，他表情有些严峻，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看过去，也转过身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看到邵程也一时半会回不来，林遇就继续逛网页，刷着刷着，她突然看到一条老贴：
    《盘点纸片女孩最想睡的素人男神TOP10！第一名竟然是……》
    这个帖子原本是发在一个游戏论坛，林遇以前就看过，严格来说关于季聊的一切她都如数家珍。
    此时，她点进去，果然第一页就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17岁的季聊，清隽如风，像是雾色里的山中白鹤，有些杂乱的背景下，他微微侧着头看向镜头，细碎的刘海下一双眸沉默又锐利。
    明明是灰暗的环境，可镜头里的他周身的光线却透着亮光，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他身上的白衬衫白刺目，还是眼里的光耀目逼人。
    林遇记得那是在一处山里，她跟着服装设计的私教老师去采风，正好看到正带着一群中学生做实践的志愿者季聊。
    那时候他们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少年的脸上鲜少露出那样真实动人的笑意，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跑到高坡上就咔咔拍了一通。
    可惜的是，她忘记关曝光了。
    相机定格的那一瞬间，少年脸上的轻松笑意就彻底消散，只剩下她就像是破坏了美感的瑕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也是那次，她心底的萌芽顶破了第一层薄土，悄悄地露出了嫩黄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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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季聊也是会笑的，卸掉伪装和那层外壳，他也柔软而温柔，只可惜不是对着她。
    手机轻轻震动了几下，林遇的视线再次落在帖子里，就看到了几条新消息。
    帖子里的回复其实并不算太多，但因为爆料的热度还在，所以会顺着关键词摸过来看热闹。
    林遇大概看了一页，潜入到帖子里的除了颜控，就是认出季聊的粉丝。
    粉丝大多都是因为游戏世界才知道“季聊”这个名字，漫长的了解和追随里，亦步亦趋的喜爱更像是心灵上的一种同频。
    热爱，理智，计较，也常相伴。
    因此，更像是志同道合的探索者。
    林遇在一片正正经经的安利中看到一个熟悉的昵称，她下意识就点进了这座有些“热闹”的楼层。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季总简直满足了我对男人所有的幻想，呜呜呜幸亏我们哥哥遇到了我们嫂子！磕到真的甜蜜爱情的我已经溺死在这该死的幸福里！
    回复：噗，前两天出轨，今天又发通稿，姐妹做水军多少钱？求私信。
    回复：霸总也搞水军吗？业绩怕不是也是假的@审计师查查账
    回复：楼主说的是新嫂子吗？先恭喜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KY滚开好不好，人家真人夫妻，轮得到你们酸。
    回复：被说中了才跳脚
    回复：别把圈子弄脏了，好好做游戏不好吗？磕什么CP，ex
    回复：别粉人，深挖都是黑历史，林遇是什么好鸟吗？情史一大堆……
    回复：什么旗袍美人，还不都是炒作
    回复：这俩要是将来上综艺赚快钱，我就呕！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哥哥嫂嫂就是天下第一般配，不服憋着，别在我楼里BB。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滚
    楼主说到最后，隐约带上了委屈的情绪。
    林遇也想说点什么，可是手指落在键盘上，又莫名觉得有些没底气。
    她也好想有甜蜜的爱情啊，可是她和喜欢的人之间，好像永远都横着一道过不去的屏障。
    也许，在努力努力就可以了。
    林遇心想着，又翻开自己小号私信，她的好友很少，一打开就看到@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的消息。
    可以说，整个聊天框，只有她的一堆消息。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鹿鹿气死我了，竟然有人说我聊哥出轨！嫂子那么好，哥哥怎么会！明明都澄清了，这帮人还是到处BB，见不得别人幸福吗？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懒得跟他们计较，一群红眼病。
    林遇忍不住发出去一个摸摸头的表情，然后配着颜文字安慰道：“别生气。”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鹿鹿你好久没冒泡了，最近忙吗？
    @林深见鹿：不忙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鹿鹿你画画好看，你要是有空帮我画个我们哥哥和嫂子的同人图吧！！想要他们的婚纱照合影！！当初他们结婚一张照片都没传出来，听说嫂子的嫁衣是自己设计的旗袍，呜呜呜遇遇的旗袍无人能敌，好想贴贴！！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我按照市价给你
    林遇手指顿了几秒，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她和季聊的形象。
    好像，是很好看的。
    林遇噙着笑打字：有空帮你画，不要钱。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鹿鹿你人真的好好啊，不过钱还是要给的，到时候你发我账号哈。
    @林深见鹿：嗯嗯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那鹿鹿，你会不会也觉得季总和嫂子是假夫妻啊？
    @林深见鹿：不信
    @林深见鹿：起码，林遇是真的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相信我季总也是真的！直男的眼神骗不了人！
    @林深见鹿：QAQ
    林遇手指摩挲过聊天记录，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她摸了下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想到刚刚聊天的内容，莫名地又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期盼。
    “是吗？”
    “他也喜欢我？”
    隔壁窗口传来饭菜做好的提醒声，林遇正要去拿，突然看到邵程也急忙走了过来。
    “林遇，你先回家吧。伯父已经回公司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邵程也一边拿东西，一边轻声提醒道，“放心，我已经帮你打好了车，行李也放好了。司机就等在门外，我送你过去。”
    林遇被迫站起身，她抓起手机，感觉邵程也催得有些突然，“怎么突然就回公司了？他身体还没稳定下来，是不是爸爸还在生我的气？”
    邵程也按着林遇的肩膀往前走，温和地笑道：“别多想，伯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肯定是放心不下工作，又嫌住院小题大做。”
    林遇来不及思考就被推到了出口，她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眼窗口，连忙刹住脚步说：“等一下，我刚刚听到馄饨都做好了，我还是带走吧。”
    说着，她突然想起邵程也今天陪着她大半天，手头上肯定也攒了不少事，因此歉意道：“你把车牌号发我，我自己能回去。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邵程也犹豫了几秒，也没拒绝，多嘱咐了两句就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开。
    林遇等着馄饨打包好，就顺着十字路往外走，走到一处石桥她正要下台阶的时候，手里的袋子突然就从底下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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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剔透的馄饨散了一地，汤水和盒子沿着台阶滚落在草坪上，从上到下看上去都极其狼狈。
    林遇低头看了眼被溅到的裙子，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蹲下身收拾完地上的馄饨，又走到草坪那边捡起盒子，原本坚韧的盒子经过石阶的磕绊裂开了好几道扣子，有缺陷的地方形成锋利的切口，林遇伸手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划过，骤然破开一道血痕。
    林遇忍不住“嘶”地一声，想起刚刚正好路过一家小超市，里面应该有创可贴之类的。
    她小心地捏着袋子转过身，刚走到石桥的高处，就看到一群身姿挺拔的人围着林行安往后门的方向绕过去，而走在最后面的邵程也神情冷肃，像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难事。
    爸爸不是回公司了吗？怎么会转去后门？那些人……是谁？邵程也为什么要瞒着她？
    林遇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肯定否定地各种答应，最终一个清晰的猜想在缓缓浮现出来。
    手里的袋子还在滴水，汤汁落在地面晕开深色的污点。
    林遇转过身，大步大步跑到医院正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旁边的司机。
    “那边就有垃圾桶，别弄脏我车子。”
    司机师傅看到林遇手里的垃圾，连忙出声提醒，见林遇还是没动就先把后备箱打开说：“看一下，这些都是你的东西，你看看对不对呀？”
    林遇下意识点了点头，蜷缩的手指间的缓缓落下一滴淡红色的液体。
    正好旁边的救护车经过，听着鸣笛声由近及远，林遇眼底瞬间恢复些许清明。
    她再次改变了主意，立刻把垃圾放进垃圾桶里，另一只手拉开车门道：
    “去旁骋大厦。”
    *
    季聊一下飞机就收到了庖辉被捕的消息。
    小何通完电话，忍不住唏嘘道：“庞辉想要用旁骋的专有技术资料敲我们一笔，没想到反被我们查到他和招标方故意抬高标价赚取差价。旁骋有这样的员工，林董他老人家恐怕又要被气进医院了。”
    这段时间季风和旁骋游戏一直在竞标一个IP项目，季聊这次去洛杉矶谈的专利合作就是用以支撑DEMO运维的技术支持。
    之前双方一直都难分伯仲，但有了这位姓庖的高管的这通操作，旁骋轻则被罚款中标无效，重则很有可能会被取消一定程度的投标资格，如果再查到其他违法行为……
    季聊撩起眼皮，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目光显得尤为冰冷：“去旁骋。”
    深夜的旁骋大厦，几个高管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还是在法务的拍板下定了公告的内容。
    等到人都散了，林行安才捂着胸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有什么话，进来说。”
    林遇一怔，她下午了解到事情的情况之后就在这间小办公室了，本想着等林行安回来她就走，结果他们一行人开会就开了五个多小时，不得已她只能悄悄等在这里。
    好在，没人注意到这间小小的秘书室里还有人。
    此时，听到林行安不耐烦的声音，林遇叹了口气，正要诚恳地去认错，忽然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
    浅淡的松针香气蔓延过来，林遇微微一怔，原本做了一半的动作瞬间僵持在半空。
    季聊？
    是他？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正想着，就听到季聊的声音缓缓响起，“林董。”
    “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爸？”
    林行安语气不善，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声音也有些气息不稳。
    林遇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大脑一片混乱。
    季聊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吗？他来这里干嘛？是……是来找自己的吗？
    今天一回国她就安排人把她的行李和操作间的东西全部搬运到了Kr工作室，乍一看家里并没有太大变动，但也许是他回家之后发觉到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旁骋找自己询问。
    林遇心想着，耳朵尖有些滚烫。
    这么看，季聊心里还是有她的吧。
    她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外面的对话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季聊的声音很淡，带着轻蔑，语气里的攻击性让林遇有些陌生。
    “用人命换来的联姻，也配谈情分？”
    耳畔传来一阵窸窣，他大概是坐到了对面的皮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笑道：“如果我父亲也像您这么不择手段，我倒宁愿被人骂作野种。”
    刺耳的字眼钻进耳朵里，林遇满脑子只剩下后半句话。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那些藏在暗处的风言风语，季聊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他嚼碎了咬烂了全都吞咽到了肚子里，暗自发酵。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天季聊说的那句话。
    “他们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因为娶了你，才飞上枝头变凤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在意了？
    那些刻薄的话，她知道他会难过，所以她很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张扬，也不那么起眼，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只记得她是季太太，而不是林小姐。
    是因为这些话，所以他始终心存芥蒂，一直都不愿意跟她交心吗？
    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林遇想着，眸光里闪过些许慌张，她手指捏着桌角，想要站起来——
    突然，外面传来林行安的怒喝，“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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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斜倚在沙发上，他摊开手臂往后仰了仰脖子，望着天花板的方向沉默片刻，忽然目视前方道：“林董，我们还是谈谈生意吧。”
    “庖辉的事情是我举报的。”
    他像只是随口提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事情，悠闲笑道：“我希望林董退出这次竞标。”
    “你手上还有其他证据？”
    从警方那回来，林行安才知道庖辉的所作所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信任的高管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按住心里的怒火，心知眼下的竞标哪怕是黄了，也绝不能让他一个人牵连整个游戏板块。
    他微微收紧手指，看向季聊的眼底泛起不再小觑的谨慎，“你一早就知道他的目的，故意将错就错拿到证据？”
    季聊带着笑意的眼角微微抬起，语气淡漠：“蛋糕就那么大，总不能每次都让您吃一半。”
    他垂下眼，就像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就像当年您压得季风集团破产，几百号人被迫失业，还有人险些跳楼。哦对了，还有……后来我舅舅一手创办了新季风，您为了收购季风游戏这块肥肉，故技重施逼我就范。”
    季聊突然轻笑了一声，“不都是您所谓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也想做一回东。
    林行安就像是想到了遥不可及的事情，当年的事情他的确下手过重，可如果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季风早就分崩离析，那套老旧陈腐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与其拖家带口苟延残喘，不如成为猛兽口中的饱腹食物。
    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缓缓靠回椅子，视线落在季聊身上思考良久，方才沉声道：“错了该罚，旁骋会退出竞标。”
    他深深地看向对面的青年，一如两年前一样。
    只不过，当年的他手无寸铁，除了一身的才华，别无依仗。
    而现在，短短两年而已，一切就仿佛要颠倒过来。
    至少在游戏行业，旁骋的确被季风压倒了一头，他承认。
    林行安暗中摇了摇头，他果然还是老了，早在季风开始引入投资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季聊从来都没想到真的依仗旁骋，成为旁骋的傀儡。他精心筹谋的，是一只可以蛇口吞大象的庞然大物，是他自己的彪悍季风。
    为此，他不惜低头，假装乞怜，迷惑所有人。
    想到这里，林行安突然心头一跳，眼底闪过鲜有的慌张。
    “你当初答应和林遇结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复我？”
    中年人的声音沉闷而惊惶，他几乎是从座位上跑到了青年的面前，颤颤巍巍的声音带着一丝央求：“事到如今，你和林遇的婚姻已经没有价值了，如果你只是想要利用她，请你放手吧。”
    听到父亲低声下气的恳求，林遇突然就感觉头顶像是被浇筑了冷水冰雹，无边的愣怔里，原本满腹的疑惑在一瞬间突然得到了某种解答。
    空调好像开得有些冷，她感觉身上爬上来彻骨的寒意，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是您说的，娶了林遇就可以得到庇护。”
    季聊认真地回忆，看向林行安更是礼貌温和，“现在季风会越来越好，林董却要毁约吗？”
    林行安被季聊问得脊背发凉，他蓦地就想起曾经目睹过的阴私勾当，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他不由得去往坏的方向去想。
    一想到林遇也许会受到的报复和折磨，林行安就忍不住恨恨地握拳锤向自己，他咬着牙骂道：“畜生！她是的妻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不算是个温柔的人，可林遇是他唯一的软肋，要不是当初林遇闹着要嫁给眼前的青年，他怎么也不会把心爱的女儿交到这种心思深沉的人手里。
    他原以为，两个人从小相识，起码是有情分的。
    可现在，泼天的后怕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左右环顾恨不得手持利刃，立刻让眼前的人和女儿断掉关系，此生再不相逢。
    季聊仿佛看出了林行安的想法，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中年人的手腕，看似毫不费力，可林行安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开。
    “放心，我不会迁怒她。毕竟，这些年我也的确因为旁骋得到了不少好处。至于我和她……”
    季聊思考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他指尖的烟支闪烁着火光，雾气氤氲里他坦然笑道：“只要她安分地待着，我会养她一辈子。”
    林行安诧异地看向季聊，话还没出口，神情已经将他的心里话完全出卖。
    “林董，您还不明白？”
    男人见状轻嗤一声，带着浅薄的嘲弄，又像是夹杂着别的情绪，他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不肯离婚，是您的女儿——”
    林遇静静地站在门口，只觉得天昏地暗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她孤零零站在废墟里，头顶是炸裂般的雷鸣，脚下裂开庞然深渊，无数刺骨的冷像蛇吐着信子，交错的光影将她捆绑在原地，她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觉得心像是被人剖开。
    她想要挣扎，逃跑，可是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玩转着自己的心，朝她狠狠捏爆，然后用血淋淋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重叠着现实，冷冰冰地说：“——是你，离不开我。”
    那些潜藏在她和季聊之间的，黑暗，肮脏，丑陋，阴鸷，灰暗而隐秘的花，都是她亲手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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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它们盛放，恶臭漫天，全都簇拥过来。
    季聊突然听到一声轻响，抬头的瞬间手指间下意识一握，滚烫的烟蒂便直抵掌心。
    林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开的那扇门，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季聊的面前。
    眼前的男人眼底一片暗流，生动而陌生的情绪头一次让她觉得，原来这个人从来就并非完美。
    他也会害怕，会慌张，会因为意料之外而感觉不知所措。
    她迎上他的眼睛，试图丛中看出一点愧疚，可是良久男人只是浅淡地皱了下眉头，无声地质问她的出现。
    林行安看看林遇从旁边的门里走出来，想到刚刚的谈话被她听的一清二楚，整个人都有些慌张起来，他下意识想要去拉住林遇，阻止她的前行。
    然而，林遇只是回头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说：“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
    季聊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少年，而她也不会还是那个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的小公主。
    少年学会了屠龙，而公主也入了凡尘。
    很多年以来，林遇一直都不明白：
    为什么季聊看她总是带着一丝敌意？为什么季聊永远都在抗拒她的世界？为什么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也仿佛形同陌路？为什么她拼尽全力，却怎么也填不满另一半的真心。
    现在，她全都懂了。
    对季聊而言，她的爱只是一种羞辱，是他宁可身败名裂也要剔除的累赘。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因为误会，只是因为她的误会。
    就像是渴望答案的人，终于迎来了最优解，她反而……没有那么意难平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闹剧。
    她原以为的甜蜜，希望，还有那些隐秘的快乐，全都是一场泡影。
    这些年，在季聊的眼里，她一定像个小丑吧？
    林遇想到季聊刚刚的话，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我一直在演戏，演的温柔小意，贤惠专情。可是季聊……”她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像是要掀起一场不可言说的风暴。
    季聊看到林遇轻轻地踮起脚尖，她的呼吸贴着他的耳廓，悦耳的嗓音柔柔地笑道：“我其实，是真的爱你。”
    他猛地一震，再抬眸就看到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林遇目光柔柔地落在手背，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伸展开来，上面漂亮的钻戒保养得很好，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还篆刻着她和他的首字母。
    林遇扬起手指，透过灯光钻戒闪耀刺目，像蓄满了希望的星辰，又像是廉价的玻璃渣。
    只是这一回，它无声地落入到心底深处，每一次呼吸都会疼痛难行。
    “还给你。”
    林遇声音很轻，缥缈而虚幻，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
    手掌被轻轻拉起，季聊感觉林遇的手又凉又软，他隐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下意识就想要抽回手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林遇将那枚戒指送还到了他的掌心，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帮他把手指合起来，然后仰起一张苍白又美丽的小脸，盈盈笑道：“季聊，我们离婚吧。”
    第26章 “通讯录(修)” “蔷薇花束”……
    为庆祝季风竞标成功兼新游创收破纪录, 季聊默许了高子鸣在公司办了一场庆功会。
    热闹而生气十足的喧哗里，季聊一路走神抽完奖，就在一片天不怕地不怕的抱怨声中快步走向了二楼的办公室。
    “季总走那么快是怕钱包空了吗？”
    “别胡闹！聊哥肯定又回去加班了, 项目定下来之后还有得忙呢。”
    “什么呀！季总溜得早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别光顾着吃, 赶紧把话说完。”
    “——因为，今天是季总和林小姐的结婚纪念日。”
    高子鸣抬头看了眼说话的行政部的男生，目光落在和他对话的人身上：
    “莹莹你那边的战衣活动效果怎么样？别光顾着吃, 赶紧盯上。”
    “知道啦！高总你别这么扫兴！我刚赢了一局。”
    “快去。”
    等到聊八卦的人总算是散了, 高子鸣才捏了捏眉头，随手捞起两罐啤酒抬脚上了二楼的台阶。
    这帮小屁孩, 一点眼色都没有, 真是让人操心。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电脑屏幕里的灰暗光线映在季聊的半边脸上, 高子鸣的敲门声响起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应了声：“进。”
    高子鸣把啤酒罐搁在桌角，冰冻的雾气沿着罐身凝聚成股，悄无声影地缓缓滑落。
    他单手掰掉拉环, 靠在墙壁上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才盯着面前的显示屏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休息会呗。”
    季聊一边调配代码一边操作测试, 随即又飞快地在笔记上标记下一个隐藏bug.
    “几百万的经费在烧，能省则省。”
    洛杉矶的那场谈判里, 季聊最终说服了合作方各退一步。
    为了验证合作的可行性，合作方会给到季风一个月的测试期限，他们必须做出一款小型Dome，用以验证新产品和这一尖端技术的适配性。
    对应的，季风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测试, 并且测试期的专利使用费用必须翻倍计算。如果技术泄密，季风必须承担所有的经济赔偿以及对应的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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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洛杉矶回来到现在，整整半个月时间季聊都待在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加班加点，唯有高子鸣隐隐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
    以前，季聊也会时常出差加班，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要弄死自己的架势。
    他看了眼季聊，捏瘪了手里的瓶罐，熟练的扬起手腕就抛进了门边的垃圾桶。
    “半个月不回家，林遇不跟你闹？”高子鸣眼底闪过一丝试探，语气却像是随口八卦。
    他懒洋洋地跌坐在懒人沙发上，信手翻开一本时尚杂志，“哎，瞧我这脑子，你们家林遇好像从来没闹过，不像我家那位稍微不回消息都要死要活的。”
    他说者“无心”，季聊顿在键盘上的手指却微微颤了一下。
    看着屏幕上的代码，脑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都无法运转。
    季聊强迫自己静下心继续编写，可记忆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幕幕袭来的全都是林遇噙着疲惫的笑脸。
    她唇色苍白，兑了暖意的眸底闪过孑然霜雪。
    “我其实，是真的爱你。”
    “季聊，我们离婚吧。”
    季聊松开鼠标，抬手放在额头上往后一靠，安静的室内突然传出一身巨响，高子鸣惊得坐起身，才发现是有人踢开了对面的椅子。
    椅子在地毯上费力地转了半圈，哐当一声卡在了半道上。
    感受到季聊直白的怒意，高子鸣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他刚刚没再说话啊，又哪里惹得大老板不高兴了？
    想到前段时间薛筱莫名其妙的休假，高子鸣试探着开口：“你们在洛杉矶，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我可听说，林遇一回来就搬去了工作室，你是不是……”
    听到这话，季聊方才挪开手臂，他眼底泛起一丝意外，哑着嗓子打断道：：“你说什么？”
    高子鸣被季聊瞪得心脏一抽，他扶着胸口，颇有些心虚：“芳姨有次送饭的时候说的……不是吧，林遇搬走这么大的事，她都没跟你说一声吗？”
    季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他特意不回家就是为了让她安心待着，等到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可现在，她反而自己就赌气搬出去了？
    季聊心里堵得慌，越想越觉得浑身都不舒畅。
    就好像，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未知的行动轨迹让他不得不开始警觉起来。
    “今晚必须把剩下的程序跑完，明天12点前提交。”
    高子鸣暗暗叫苦，他一搞营销的哪懂这个，这个点再让他跑去找那群技术大佬，怕不是要被眼神杀死。
    他话刚提到嗓子眼，迎面撞上季聊回头的眼神，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高子鸣立刻就点点头：“行！我待会就去通知他们。”
    季聊经过高子鸣，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眼：“你刚刚说芳姨送饭？她什么时候送的饭？”
    最近的饭菜感觉普普通通，感觉并不像是芳姨的手艺。
    “这个月初开始，都是芳姨来送的。”高子鸣认真地帮芳姨说话，毕竟他也是站了芳姨的光，才每天都有免费的午餐吃。
    季聊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随即就打开玻璃门快步走了楼梯。
    停车场里，季聊随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季先生。”
    季聊开门见山：“林遇什么时候搬走的？”
    那边的芳姨不假思索地说：“哦，太太啊，她半个月前就把操作室搬空了呀！前几天，又让人过来整理了几个大箱子，说是最近工作室要参加什么比赛，不回家吃住的。”
    季聊沉声又问：“前段时间林遇经常来公司送饭，是您帮她准备的？”
    “哦哟，这可不是。”芳姨笑得亲切又得意，“那几天我回家给孙子过满月去了，都是太太自己亲手做的。太太可真是厉害，我隔着视频教的竟然学的有模有样，比节目里的大厨还要精致的。”
    耳机里芳姨还是絮絮叨叨，季聊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突然记起林遇头一回去季风，她正巧就带着一份不知道什么饭，被他不小心弄撒在地上，最后进了垃圾桶。
    后来，她郑重其事的道了歉，还帮他和高子鸣重新定了新的外卖。
    林遇没提，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原来，那些盒饭都是她费了心思亲手做的吗？
    季聊正打算挂断电话，突然听到芳姨又说：“对了先生，您定的装饰品好大的阵仗，现在塞得满屋子都是，我找人存进仓库里，还是就这么搁着？”
    装饰品？什么装饰品。
    季聊心想着，就听到新来了一条短信。
    [尊敬的季先生，祝您结婚纪念日快乐。您在本店订购的结婚纪念日场景套装已送达，内含发光桌飘气球，星星串灯，含情脉脉花瓣套装，白月光波波球蔷薇立柱一对，请您检查查收，记得给个好评哦。]
    林遇经常会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自己的账号被限额之后就会用他的，久而久之两个人的账号就混着用，怕是早就忘了换。
    季聊扫过短信的内容，有些意外。
    今天，竟然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原地回想了一会，才察觉一丝异样。
    往年的结婚纪念日，林遇总会悄悄地准备好烛光晚餐，然后从凌晨就开始花样百出地暗示他要记得买花，送礼物，一定一定要下班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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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不过一次，他有空的时候，也很乐意陪她在亲朋好友面前演完这场戏码。
    可是今天，从凌晨到现在晚上九点多，林遇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说。
    甚至这半个月以来，她就像是彻底从他的世界里被抹去了一样，安静地消失殆尽。
    季聊轻哂，不过还是一些欲擒故纵的小花招，她经常会耍些小聪明。
    耳机里芳姨还在询问，季聊思索片刻出声道：“不是我买的，你让太太回来处理。”
    挂断电话，季聊习惯性地沿着记忆进了一家花店。
    “欢迎光临。”
    店员看到季聊的一瞬间，立刻俯下身抱起一个已经包装好的鲜花，“季先生，您的花。”
    季聊是这家店的会员，作为店铺他们会记住每位客人的重要日程。
    比如生日，再比如妻子的结婚纪念日。
    看着包装精致的花朵，季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就走，他抬眼看了一圈突然问：“有蔷薇吗？”
    “您要什么颜色？”店员热情地介绍，“红蔷薇代表着热烈，紫蔷薇忧郁脆弱，黄蔷薇的花语是永恒的微笑，代表着幸福美满的家庭。”
    季聊斩钉截铁道：“加一束黄蔷薇。”
    店员有一瞬的诧异，见眼前的男人一本正经，忍不住建议道：“要不我再单独给你搭一束？这束花里不适合放黄蔷薇。”
    男人冷峭的目光落下来，店员秒怂：“啊也不是不可以，您稍等。”
    季聊抱着鲜嫩芬芳的花朵往外走，花店里的暖色调灯光打在他的轮廓上，整个人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滤镜，门口路过的小姑娘纷纷看了过来，和男人的视线对上的同时，又都红着脸窃窃私语地跑开。
    “好帅啊。”
    “他买花送女朋友吧？好幸福啊。”
    “啊啊啊别人家男朋友，我酸了。”
    季聊沿着街道走到停车的地方，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他想起刚刚路边的小声议论，忍不住有些得意地勾起了唇角，他不用想，都能预见林遇收到花会有多欣喜。
    就像，从前每一次一样。
    车辆在夜色中行驶，顺着车流缓缓驶入市中心的别墅区，季聊一下车就直奔电梯，从一楼到十九楼一路畅通无阻。
    怀里的鲜花香气宜人，伴着清露，晕染得空气里都甜丝丝的。
    季聊看着电梯里的镜子，伸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猛地收回了手，连抱花的姿势也变得随意了许多。
    芳姨正在厨房里准备夜宵，突然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她扭头看到正在玄关处换鞋的季聊，连忙扭头道：“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太让我把这些东西全都扔掉。”她满脸不忍，指了指满地的包装盒，“这些东西扔掉多可惜啊，好多拆都没拆。”
    见季聊没有反应，芳姨更加心疼。
    她指了指门口的一个袋子：“还有这个，看上去就贵的不得了，太太也说不要了，还说我要是喜欢就送给我。”她嗷哟一声，一只手捂着心口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哪里敢要的啦！”
    季聊抱着花的手臂微微收紧，目光顺着芳姨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黑色的绒面礼袋里是一方绿丝绒的小盒子，盒子上没有太多装饰，好像是手工做的，包装上甚至连蝴蝶结也没来得及有打。
    季聊伸手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枚简约古朴的蛇形戒指，舌头衔尾，腹部刻着“LY”，森绿的蛇眸里闪过纯粹的暗光，大小尺寸刚好容纳他的左手无名指。
    “哪来的？”
    见季聊不置可否，芳姨指了指林遇的房间，“太太让我从她房间取下来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回来过？”
    见芳姨点头，季聊的心也渐渐有些慌乱起来。
    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戒指，也订好了装饰，可直到今天她竟然连家门都不愿意踏进来。
    季聊攥着手里的花束，目光落在那几支黄蔷薇上，突然觉得店员说得对，这几朵花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干脆把花丢进了垃圾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哑粉色的礼盒，里面的镯子上同样雕篆着栩栩如生的蔷薇。
    他眼底沉了沉，将戒指和手镯放在一起，随即紧紧地拢入掌中。
    悬在半空的拇指在手机按键上微微一顿，季聊突然愣怔在原地——认识林遇这么久，他好像从来都没拨过林遇的电话号码。
    他转念点开通讯录，忙音响了十几秒，话筒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带着笑的声音。
    您好，哪位？
    第27章 “删除” “拥抱”
    深夜十点半, 身处旁骋F1座洋楼上的Kr工作室灯光彻亮，相比较之前的空旷冷清，整个室内的布局被改的天翻地覆。
    林遇从楼下拎着外卖回来, 进门就看到新来的青年负责人, 两位佛系服装设计师，三个被迫消极怠工的商务，还有满眼都是困惑的实习生, 外加宣发, 运营、财务、行政等所有岗位的员工凑在一起，正盯着桌子上刚刚息屏的手机, 表情古怪。
    “工作室险些倒闭的原因聊出来了？”
    一大提咖啡奶茶饮料落在桌子中央, 林遇随手把落在耳畔的长发撩到耳后，见一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于是笑道：“虽然我的确是答案之一，但你们表现得是不是过于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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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最近的实习生回头瞄了眼其他人，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咬了咬嘴唇，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已经被饮料挡的严严实实的手机, 有点心虚地说：“鹿鹿姐，刚刚有个男的给你打电话。”
    “嗯？”
    男的？有男人给她打电话是什么稀奇事？
    林遇拉开椅子坐在桌子一侧，自己先挑了一杯果茶把吸管插了进去。
    看到林遇毫不在意的模样, 接电话的男负责人才出声道：“应该是您先生。”
    耳畔再次响起刚刚男人在电话明显不太愉悦的声音，青年连忙补充：“林总, 他好像是误会什么了……”
    林遇按着吸管的手指骤然停下，垂着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今天没化妆，薄薄的嘴唇上沾上了一点水渍，本就淡的唇色因为加冰的饮料略显出淡淡的粉色，见众人都一副怪里怪气的样子, 抬手道：“手机给我。”
    距离手机最近的女设计师立刻把手机递向林遇，手指离开的速度跟会烫到她似的。
    林遇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扫了眼通讯录，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号码拉黑处理道：“我也不认识这个号码，可能是哪来的推销电话。”
    她一本正经地说，“这年头随便接个电话都能把你三围爆出来，别说是先生，谎称是爹妈的我都接过。”
    听林遇这么说，男青年才明显放松下来。
    他心想，刚刚男人虽然语气不善，又咄咄逼人，但的确没说他就是季聊。更何况，这个号码在老板的通讯录里显示第一次出现，想来也是他被对方的语气给唬住了，所以先入为主错认了。
    想到这里，男青年才长舒一口气，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调侃。
    “这男的可真虎，上来就问我是谁。可能是电话打过来发现不是女用户，所以懵了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林遇把手机搁在身后的高柜台上。
    她看了眼时间，示意大家把饮料先分了，然后突然闲聊道：“Kr虽然是挂名在旁骋旗下，但其实早就自负盈亏，就像你们说的，这里差不多就是个死人壳子，进来容易，但待几年再出去基本上就是废物一个，没什么前途。”
    林遇捧起果茶，温柔的目光落在男青年清秀的脸上，“所以靳司烨，你为什么要加入Kr啊？。”
    靳司烨一怔，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语噎，他略微拿开面前的咖啡，起身就要郑重回答。
    接过人还没站直了，就看到林遇微睁着眼睛惊讶道：“你干嘛？这是‘真心话’，不是‘建档科’！坐下说。”
    旁边的年轻实习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离靳司烨最近的女设计师在Kr呆的最久，也最熟知林遇，此时也朝示意可以轻松点。
    靳司烨深吸一口气，看着一圈刚刚熟悉起来的一群人，目光落在林遇鼓励的眼神上，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开来。
    “其实，我昨天入职前也在想这个问题，甚至直到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留下来。”靳司烨有点紧张，脑海里一大堆的话术滚动，他本可以把话回答的圆滑又体面，可当他看到林遇认真聆听的样子，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新奇又亢奋的感觉。
    他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就被列为“不学无术”的顽劣之辈，这种被人尊重和期待感觉，已经许多年都未曾有过。
    靳司烨往前挪了挪，不太自然地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在桌上比划着：“如果说Kr的名气排业界前三，大概……99%的原因都是因为林遇的名气，这应该是我们的共识。”
    工作室的底牌就这样被揭了出来，在座的员工脸色都有些窘迫。
    因为，这也是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来Kr工作室，直到现在也都不肯轻易走的主要原因。
    林遇＝旁骋，哪怕Kr工作室实际并不属于旁骋集团，但只要是沾上了边，以后简历都会很好看。
    当然，至于实力和作品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打算，也有一心想要闯出一番事业的人在这里栽了跟头，最终扫兴离去，也有想借机镀一层金，然后自主创业或者转行的。
    事实上，还坚持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不是因为所谓的“情怀”和“相信”，绝大多数只是想在履历上留下旁骋的背书而已，至于Kr工作室……
    除了创办之初，曾因为林遇实实在在锋芒展露过，后续的Kr出品几乎都是A级产出，顶多质量合格，创意一般，不落人口舌。工作室这些年单靠着庞大的资金，消耗着林遇这个IP带来的流量，熬到现在早就已经成为业界的笑柄。
    不管包装再华美，没有实力到哪都抬不起头。
    看着周围的员工都低头不语，林遇反而勾起一抹笑，“继续说。”
    得到了林遇的示意，靳司烨继续大着胆子说：“所以，我进Kr的目的就是想来看看，您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的。”
    旁边的女设计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在座的员工下意识全都看向了林遇。
    安静又尴尬的气氛里，靳司烨的质问渐渐变得直白坦然：“我也想问问林总，Kr对您来说算是什么？它到底值得不值得我们留在这里？您，还记得当初的梦想吗？”
    他咬咬牙，手肘用力支在桌面，像是把浑身的气力都使了出来，扬声道：“这也是辛总临走前，想问的话。”
    其他人不确定，但林遇却知道靳司烨之所以能来Kr入职，最大的助力和阻力都是辛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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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锂觉得Kr无可救药，可是靳司烨却觉得林遇是Kr的救命稻草。
    在众人的注视中，林遇托着腮道：“说完了？”
    靳司烨点头，随即林遇按照顺时针方向又依次听完了几个人。
    等最后一个实习生掏心掏肺地讲完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她举起饮料轻声笑道：“说完了真心话，我们先来干一杯？”
    所有人面面相觑，而后各怀心思地捧起饮料，在桌角轻轻一磕。
    喝下去的并不是烈酒，可莫名地大家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呼吸屏住，空气安静，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半个月的打破重组后的第一道指令。
    他们寄希望是前进的号角，又有些害怕只是他们头破血流的丧钟。
    没有人不想要实现自己的报复，如果可以咸鱼也希望晒更好的太阳。
    此起彼落的呼吸声中，只听林遇一字一句地出声道：“谢谢你们帮我守护在Kr，你们辛苦啦！”下一句，她含着笑意，温柔而坚定道：“梦想还在，大家也在，我们的Kr一定涅槃重生。”
    尖叫鼓掌声还没停止，林遇忙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大声补充：
    “既然你们讨论了一天都定不下来工作室的‘死因’，那就把那十九宗罪都贴到我办公室墙上！换成壁纸！从明天起，没有好商务就先做好单子，没有好单子就先去找渠道，没有好渠道就给我好好学习！听到了吗？”
    “听到啦！”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
    “黑心的资本家！”
    不知道谁吐槽了一句，瞬间又引来哄堂大笑。
    有个小实习生忍不住拉住林遇雀跃道：“鹿鹿姐，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要回来了吗？”
    林遇单腿靠在墙上，扫过女孩子的脸，直接把手伸了出来，“要不你把我锁在这？”
    “那倒太可不必！”女孩子往后一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然？鹿鹿姐给我个承诺的抱抱吧？”
    靳司烨原本正带头商量着明天的工作安排，听到这话猛地扭过头来。
    林遇抱完了小姑娘，抬头就看到一群人满脸的跃跃欲试。
    她突然有些无奈，但想到这半个月来，这群或熟悉，或猜忌，或慢慢对她有了改观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十足干劲，心底某处突然就酸软起来。
    年轻的梦想谁没有呢？哪怕不小心弄丢过，有朝一日再回头，它依旧是最纯粹的最炙热的光亮。
    林遇突然就由衷地后悔起来，这些年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
    她本可以成为萤火之森里指引别人的光，却因为一缕偶尔路过的风，就自私地舍弃了原本的故土。
    连根拔起，随风飘零，临了只换来无家可归。
    林遇走到女设计师面前，张开手拥抱住她，故意揶揄：“你待得最久，人都被我养废了，给你七天时间拿出你的本事给我看看，行不行？”
    女设计师眼眶湿润，声音洪亮：“三天就行。”
    林遇笑着去抱下一个人，再下一个人，不管是老员工还是实习生，温柔的鼓励的感谢的话语一一递出，一个都没有落下。
    等到了靳司烨，林遇郑重地伸出手。
    “工作室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主心骨，欢迎靳总加入Kr。”她微微侧身靠近靳司烨，这个角度远远看着就像是肩靠肩拥抱一样，她挨着靳司烨的耳侧，悄悄笑道：“别的就算了，总要打一打你表叔的脸。”
    辛锂是靳司烨的表叔，两个人虽然差着辈分，却是绝对真实的同龄人。
    靳司烨噙着笑，回望过来的眼底满是野心：“不辱使命。”
    两个人面对面说着话，其他人也都三两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谁也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男人的身形一晃，在林遇从别人怀里退出来的一瞬间，握着手机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透过他的指缝，亮起的手机屏幕对话框里是一条条醒目的红色感叹号，隐约看得到最后一个消息刚发出不久，字字落寞。
    [几分钟：你把我删了？]
    第28章 “遇袭” “我不要他了。”……
    晚上11点, 旁骋产业园仍旧灯火通明。
    季聊盯着手指间所剩无几的烟支微微一怔，眉宇间淡淡的躁意转瞬即逝。他缓缓起身，阴影下的手指用力一握, 按压变形的烟盒重重地落入了垃圾箱里, 发出“嘭”一声响。
    他重新靠回原地，目光落在指尖的蛇形戒指上。
    戒指做工很精细，哪怕是不喜欢戴戒指的他, 也并不觉得不适。
    稀有的材料上泛着低调的流光, 冰冷质感已经被肌肤贴得温热，季聊靠在车身上, 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西北角的那栋粉色系的小洋楼。
    时至深夜, Kr的员工陆陆续续走了很多，只有那个面生的男人和林遇还在上面。
    想到林遇面对他笑容清浅的模样, 季聊不自觉点亮了手机界面。
    电话被拉黑，微信单删。
    看着聊天界面上深色的感叹号，季聊垂下眸，任由心底的情绪四处泛滥。
    车身轻微一响, 季聊下意识抬起手腕，正好露出橄榄形状的精巧袖扣，这是林遇前段时间送给她的。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子衣服, 这些东西的面料款式也都是林遇平时搭配好了，提前预备在衣柜里随他挑选。
    季聊略有些失神, 冷白的皮肤下意识探过衬衫袖口，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口袋里的哑光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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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镯子沉甸甸的，可他的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有点不安。
    算起来，这并不是林遇第一次“离家出走”。
    季聊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稍有不顺心就故意跑回别处。她本意大概是想要故意冷着他，让他道歉服软，但很多时候，还没等他腾出手来去哄，她自己就消了气买一大堆的东西大摇大摆地跑过来。
    有时候会撒娇要他陪着去个聚会，有时候会哭穷让他帮忙挑口红，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的床榻交流。
    季聊心想着，突然就觉得有些热，他微微松了松领口，抬头看了眼腕表。
    已经快12点了，还没下班。
    林遇是住在这里的，那那个男人呢？他也住在这？
    想到协议上的内容，季聊连忙撇开心思。
    她原本就是这样任性的性子，只要不出格，他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急躁隐约可见。
    季聊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失了控的玩偶，鲜有的凭着本能做了一件事。
    他深更半夜守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履行合同，按时和她过结婚纪念日？还是说……他更想看着那个陌生男人从她的住处离开？
    季聊的手指摩挲过西装口袋上的棱角，思绪快要在密不透风的桎梏里钻出一条空隙时，突然就被一阵轻快的对话声临时中断。
    “春季度的企划推进很顺利，明天再和小沅确定好色卡和面辅料，就可以着手去做。只不过……”
    靳司烨突然停住脚步，青年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色：“我今早看了目前工作室的人员资质，我们觉得目前最紧缺的其实不是裁剪师和车版师。”他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只听林遇轻声笑道：“你觉得我们的设计师都很垃圾，是不是？”
    被林遇戳一语道破，靳司烨讪讪地低下头，正想找补一点，就听到林遇一边走一边说：“Kr留不住人才，但老员工也并非一无是处，我会帮你想办法招人，但怎么用人还要看你的手段。”
    她语气很轻，却给人一种很“老成”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时候，靳司烨才会觉得林遇真的是Kr的老板，而那些传闻中的滤镜光环，也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靳总——”
    林遇慢慢转过身，抱着文件夹的手臂微微收紧。
    她含着笑的眸子里闪烁着寒星，语气郑重道：“Kr的主理人是个苦差，如果事事都想着不得罪人，优柔寡断，恐怕以后还会有吃不完的苦。”
    靳司烨有实力，也有抱负，只不过性格上缺了点杀伐果断。
    林遇本来也不想这么直接，可是工作室的压力与日俱增，如果靳司烨再被人情束缚手脚，那她相当于直接折了一条手臂，所以她有必要提醒他。
    靳司烨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林遇承诺道：“我会改的。”
    路灯下面，季聊背靠着车门收回视线，手里的盒子开开合合，然而他脑海里却满是两个人有来有往的熟稔模样。
    又过了一会，余光里的靳司烨终于快步离开，等着他没入人群，季聊才转身看向已经前往快递柜寄件的林遇。
    寂静的园区里，道路两侧和树枝上都挂满了光灯，林遇双手插兜，一个人慢悠悠地沿着玻璃小道往回走。
    林遇经常走这条路，有时候忙累了就出来散步解解压。可是今天，她莫名地就觉得好像有人总是在看她。
    她抬起头，一眼就对上了季聊的目光。
    男人还是那副英挺矜贵的模样，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扶着车身静静地站着。明明只隔着几十米远的夜色，可林遇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她往前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而他也从不可能回头。
    林遇只看了一眼，就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视线。
    眼前的路好像变得无尽的长，她越想不在意，越是觉得步履维艰。
    耳畔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遇猛地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蹿过来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就势就要朝着她扑过来。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下意识惊呼一声。
    无数可怕的新闻涌入脑中，林遇下意识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下一瞬，就听到来人压低了声音道：“你跑什么！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遇一怔，她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抬头就看到眼前的人影扒开黑帽子黑口罩，露出一张再精致不过的漂亮脸蛋。
    “周阮？”
    林遇松了一口气，没忍住拍了她一下，“大半夜的你穿成这样鬼鬼祟祟的吓死人了！”
    周阮连忙按住林遇，朝着来时的方向扫了一眼，惊魂未定地说：“先上去再聊，我被狗仔盯上了，可别让他们给拍到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速速离开，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停在半路，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满脸都是惊惧不定的神色。
    季聊呼吸急促，等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怕什么，心底的慌乱感更甚。
    他忍不住抬腿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两个人安全回到了Kr工作室，这才转身回到车内。
    正巧零点，季聊捏了捏口袋里的礼盒，疲惫地往后靠了靠。
    他下意识又看了眼车窗外，想到刚刚林遇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又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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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他多心了？这半个月她好像是真的再忙？
    她看上去，似乎瘦了一些，也有些憔悴。
    那天晚上的场景再次在脑海里上演，季聊想到林遇那句“我们离婚吧”，原本有些惴惴的心里突然就没那么动荡了。
    他们之间原本就是利益交换，这一点不光是他，林遇更是清清楚楚。
    于他而言，交换一样东西，和两样东西，并没有本质区别。
    那天他从洛杉矶抵京，一下飞机就看到了林遇发的澄清微博——薛筱的事情的确是他误会了她。
    所以，林遇那天的失态，大抵还是因为他对付旁骋，以及她还在生他的气。
    平心而论，现在的婚姻于他而言，早已不是沉重的包袱。如果林遇心里有他，他并不介意假戏真做，只要她提，并且认真对待这段感情，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他并不介意给这段婚姻去掉时限。
    可她胁迫他就范的姿态，让他有些不悦。
    他不喜欢被威胁。
    季聊想着林遇看到自己时平和的态度，忖度她这段时间大约也消了气，唇角不由自主又挂起了一抹笑意。
    “来日方长，既然错过了，那礼物就先放在他这里，下次再给也来得及。”
    *
    Kr工作室，周阮一进门就把林遇堵在了小沙发上。
    她气吼吼道：“刚刚怎么回事？季聊那个混蛋怎么还在纠缠你？他真出轨，还跑到国外养情妇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说，我今天拍完戏从沙漠里出来看到新闻都震惊了。”
    林遇一双笑盈盈地瞅着周阮，见她气的拳头都硬了，忍不住笑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个。”
    周阮还在气头上，见林遇脸上堆着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心里更加煎熬。
    她摘了帽子口罩，把包包放在一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我今晚住你这，不好好交待清楚我跟你没完。”
    “甜甜最近店里出了事，你这边也这么狗血。”周阮叹了口气，看着林遇的眼里满是心疼，“我演的最狗血的烂剧里的渣男都没有季聊这么牲口，他也太……”
    周阮适时住嘴，把“脏了”两个字生生又咽了回去。
    “甜甜怎么了？”林遇有些惊讶，她最近把自己塞得满满的，的确有些忽视郑高甜，想起来好像也有段时间她没消息了。
    周阮摇摇头，“遇到一个破了产的二世祖，疯狗一样要拆店，害得甜甜赔了几十万，员工遣散费都付不起。”
    林遇原本还在纠结怎么跟周阮说自己的事，一听郑高甜出了这么大的事，立刻就慌了：“甜甜怎么什么都没说？我们都是朋友啊，她自己一个人怎么扛得住。”
    说完话，林遇突然就看到周阮正直勾勾地看过来。
    她反应过来，脸上立刻也带了歉疚，她拉了拉周阮的袖子：“我知错了，以后有事一定会告诉大家。好阮阮，看在我在帮你做世界上最美的仙女裙的份上，请原谅我吧。”
    看着林遇反过来哄自己，林遇忍不住心底酸涩，回握住林遇的手，轻声叹道：“算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明天我们都会遇到更好的人。”
    林遇笑着点头，然后忍不住担心道：“甜甜那边怎么样了？”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钟，“我明天去一趟店里看看吧。”
    “不用！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见林遇疑惑，周阮立刻笑着解释，“她这几天正和那个混蛋斗智斗勇，已经初见成效了，说是最迟下个月就可以继续营业了，让我们不用担心。”
    林遇听出了一点点八卦的味道，还没来得问就看到周阮凑了过来，“那你呢？你能搞定季聊这个心机男吗？”
    她语气不善，满脸都写着“讨厌”两个字，“刚刚要不是怕被跟拍，我都想跑过去扇他俩嘴巴子！大半夜的，他来你这干嘛？装模作样献殷勤？”
    周阮重重地叹了口气，“出轨可是原则问题，你可不能心软。”
    “不会了。”
    林遇垂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看向周阮，也没有再替季聊多做辩解，眼神坚定地笑道：“两年的婚姻……我已经为这段感情拼尽全力了。至于季聊……”
    他们之间，原本就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罢了。
    林遇轻声说：“我不要他了。”
    第29章 “公主裙” “她的发带”……
    七月中旬, 郑高甜的甜品店重新开业。
    为了兼顾小富婆的忙碌和大明星的通告，林遇把聚餐的地点挪了又挪，定到了晚上九点的纯色会所。
    “甜甜, 你真的和那个二世祖同居了？”
    “不是同居！是合租！”
    郑高甜面红耳赤地解释, 她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本着合作互赢的正经目标，才勉强答应的。
    她也是最近才从周阮嘴里知道季聊的那些事情, 本着好姐妹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逻辑, 她一把抓住最近气色好的不行的周阮，转头就跟林遇说, “大明星最近拿了影后提名, 马上又要做新娘子，我们得抓紧时间好好宰她才行。”
    周阮被抵在沙发一角, 一副怂了的模样，老老实实推荐：“这里的水上项目不错，可惜得是高级VIP才能玩专场。”她朝着林遇挤眉弄眼道：“不然，等过段时间我单身夜派对, 你们腾个空过来，我介绍几个有趣的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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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帅哥。”郑高甜撇了撇嘴，“我现在一心只想好好赚钱。”
    她说着, 目光挪到林遇身上，突然道：“给鹿鹿吧！反正那事也就八子差一撇, 等办完手续咱鹿鹿就可以开荤了。”
    “——啊什么开荤！”林遇笑着扑到郑高甜身上，“你跟谁学的，嘴巴越来越坏了。”
    郑高甜咬着下唇，大大方方地为自己的话辩解：“你都二十四了，有点正常需求不是很正常？”
    她突然坐起身, 脸上憋着坏笑低声道：“虽然外面乱七八糟什么传言都有，但鹿鹿——实际上你就季聊一个吧？”
    周阮在旁边听得腰都笑弯了，她也凑过来盯着林遇，“我以前都没问过你，季聊该不会是你初恋吧？”
    林遇难得脸红，她往后靠了靠，顺手抱起一个玩偶反复按压，有些没底气地反驳：“怎么可能，我初恋——”
    她说着立刻又反应过来，“好呀你们俩，故意来套我的话！”
    一片哄笑声里，林遇赶紧起身，挪到麻将桌前面坐下。
    不知道谁随手打开了水幕影院，在安静又浪漫的氛围里，林遇脑海里突然闪过季聊的身影。
    距离上次提离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原以为他们会快刀斩乱麻地分开，然后再无瓜葛。
    但事实上，季聊除了那天夜里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进入过她的视线。律师那边有限的回复里，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开会，反正阴差阳错也好，故意为之也罢，一直都见不到人。
    林遇不觉得季聊在故意逃避离婚，相反的，他大概率是没把离婚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一套手续，就和当年他们草草结婚一样。
    在他心里，和她相关的所有事，都没有优先级。
    林遇随手摆弄着一个幺鸡，扭头见周阮正抱着手机打字，郑高甜如痴如醉地看着屏幕里的男女斗嘴。
    她眸光微微一黯，情绪有些复杂地出声，“我要走了。”
    “啊？”
    那边的两个人齐齐回头。
    周阮：“去哪？”
    郑高甜：“才几点啊就走？”
    林遇弯起唇角，声音轻缓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圣马丁那边又联系了我，我已经提交了最新的作品集，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扬起手指，犹豫了一下，笑道：“至少两年。”
    突然而至的消息，明明是喜讯，但谁也没觉得高兴。
    周阮拉开林遇对面的椅子坐下，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张嘴却只是道：“听说圣詹姆斯公园特别美，丽晶街上都是你会喜欢的服装店，圣马丁的设计虽然丑爆了但好在就业吃香，你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散心，再认识几个帅哥。”
    她静静地说，“也挺好的。”
    林遇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复杂眼神，撑着下巴小声调侃：“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帅哥？你们家大投资人那么黏糊，你就不怕他吃醋。”
    “他要是小心眼，那我还拍不拍戏啦！”
    周阮随口一提，突然朝着郑高甜看了眼，然后一边拿起手机一边说：“差点忘了，我今天还约了一位大功臣，这次甜甜的事多亏他帮忙，也不知道到哪了。”
    她笑着看向林遇：“等他来了，我们正好凑一桌麻将。”
    正说着，门铃声就响了。
    林遇离门口近，就起身去开门。
    门扇缓缓拉开，一点点露出男人穿着白T的高大的身形，他脸上是惯有的和煦笑容，如春日暖阳，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
    “程也哥？”林遇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想到之前周阮和郑高甜窃窃私语的样子，她忍不住勾起唇角，“难道你就是那位大功臣？”
    邵程也含笑看向门内，语气温柔道：“功臣谈不上，蹭饭倒是算一个。”
    “快进来吧！”
    林遇转身的一瞬间，对面弧形走廊里正巧过来一群人，他们刚从楼下的保龄球馆上来，说话的两个人额头上微微沾着汗，有来有往，言谈甚欢。
    季聊的视线掠过人群，恰好就看到了门口的林遇。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米色高腰衬衫陪着黑色短裤，微卷的发梢扫过明显的锁骨，一举一动都像是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季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穿着学士服让他帮忙拍照的样子，她坐在高高的红色墙头，高举着绑着红丝带的毕业证书，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在他的眼前乱晃，笑容清澈动人。
    “季总？”高子鸣送前面的合作方进去，转头就看到季聊望着对面的走廊出神，他忍不住小声提醒，“刘总进去了。”
    季聊收回视线，经过高子鸣的肩头时突然一顿：“你上来的早，看到他是谁了？”
    高子鸣下意识瞥了眼对面，他没看到林遇的正脸，只远远扫过男人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于是随口道：“邵氏太子爷，邵程也，前段时间我们还在跟他们谈合作，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当然，论起心眼多谁还能比得多眼前这位，刚刚打球的时候，随便几下就把那位刘总给惊到了，非得拉着人比个过瘾。要不是季聊最后故意放水，那位刘总可不得累趴在里面。
    高子鸣正腹诽着，就看到季聊径直走进了包间。
    半小时，刘总被人扶着离开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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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撑在桌上揉了揉眼角，眼底的醉意转瞬即逝，高子鸣刚端了两碗醒酒饮料过来，就听到季聊闷声道：“手机借我用一下。”
    *
    水上游乐场里，铺天盖地的音乐声。
    储物柜里的电话震了足足十分钟，才渐渐熄灭了屏幕。
    林遇从高空飞锤上下来，整个人都是宣泄完毕后的轻松畅快，看到周阮没出息地趴在一边大喘息，笑得前仰后合。
    “给。”
    邵程也递过来一叠干净浴巾，醇厚悦耳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喘息。
    林遇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布料下面男人的手指。
    邵程也微微一缩，指腹上的温度骤然升高，随即才有些不舍地把手收回兜里。
    林遇的头发和后背全都湿透了，她干脆解开头绳，随手丢在椅子上，然后用浴巾一点一点地擦着往下滴着水的长发。
    水滴划入锁骨，涓流而下。
    白色的皮肤，淡而薄的唇，深色的长发在面前轻轻晃动，邵程也喉咙滚动，有些不自然地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椅子上还放着林遇的发带，上面是一颗深绿色的番茄宝石，他手指往前挪了挪，视线划过认真擦头发的林遇，正在笑话周阮的郑高甜，悄悄地把它藏到了手心里。
    有些生凉的宝石乖乖躺着，任由他的掌心肆意温暖。
    邵程也的目光落在林遇的手腕，眸光在这一瞬间有些狡黠，他声音低哑，像是询问又像是漫不经心地自语自语，“我送你的手镯不喜欢吗？”
    林遇正好将头发顺到脑后，修长脖颈被水雾浸润得泛着冷白，她懵懂地撞上邵程也的目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很快，顺着男人温热的视线，她终于反应过来：“那只蔷薇抱猫的手镯是你送的？”
    邵程也眼底的温醇笑意微敛：“还能入你的眼吧？”
    想到第一眼看到礼物时的惊艳，林遇也没有掩饰，忍不住坐到旁边笑道：“程也哥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是不是女朋友调教过。”
    看着林遇宛如神赐的侧脸轮廓，邵程也下意识伸手轻轻地按了下林遇的后脑勺，“没大没小。”
    林遇忍不住笑出了声，正要再调侃几句，就听到邵程也突然说：“前女友。”
    “嗯？”
    林遇感觉自己可能是还没从高空游戏的刺激中缓过来，她捏了捏耳垂，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邵程也。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林遇回头一看，才发现郑高甜和周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去玩水上滑梯。
    隐约的水声里，她听到邵程也轻声笑道：“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眼前巨大的水幕灯光秀恰好上线，沉寂深蓝的水面上绽放出大片迎光盛放的蔷薇，细碎温柔的花瓣随着光流落入水面，四面八方的光影都朝着正中心汇聚过来。
    林遇抬手碰了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映着蔷薇光影的水晶泡泡，干净的水渍残留在她的指腹，隐隐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除了她再也不会穿公主裙，这一切都仿佛小时候的情景重现。
    林遇扭头看向邵程也，干净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
    “听说你要去伦敦了？”
    邵程也手指微微握紧，依旧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试探：“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第30章 “撩拨（微修)” “未婚夫”……
    回工作室的路上, 林遇收到了周阮的道歉消息：
    [鹿鹿对不起啊，我们不该瞒着你。]
    [要不是邵程也，甜甜肯定被那个二世祖坑死了, 他帮了甜甜, 只能借你来还了QAQ]
    [我们都悄悄看着的，他要是敢趁机欺负你，甜甜的小铁拳砸死他]
    看着消息, 林遇发了个白眼过去。
    [@林深见鹿：卖友求荣]
    [@甜甜子：滑跪（其实我觉得邵程也挺好的)]
    [@稀饭：滑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林深见鹿:……]
    [@甜甜子：咳咳, 以后鹿鹿公主所有的甜食我都承包了]
    [@稀饭：那我给鹿鹿公主做免费代言人，附送模特服务？]
    [@林深见鹿：想得美！我家衣服是你们想穿就穿的？？？]
    [@稀饭：嘤, 十八线小艺人好可怜, 被无情伤害了]
    [@甜甜子：我觉得，鹿鹿公主说得对]
    [@稀饭：……]
    [系统提醒：@稀饭撤回了一条历史消息]
    [@稀饭：我觉得, 鹿鹿公主说得对]
    林遇收起手机，看着窗外的夜色良久，邵程也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她心里闪过些许歉疚, 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腕，那只蔷薇抱猫的镯子似乎还戴上上面，连同那天的雀跃和失落一起, 被她埋在心底的废墟里。
    隐没许久的情绪稍稍探出一点眉头，她想要强力镇压, 可那股抑制不住的痛苦如同发了狂一般，撞得她心里的某处加倍疼痛。
    林遇抵着心口，缓慢地平复着情绪，可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季聊那天的话语。
    他的冷漠，他的利用, 他眼底的嘲讽和不屑一顾，如棉麻细针，一根根插在她的心上。
    时至今日，她再回头看，才惊觉自己的悲哀。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她非要贪图感情；明明早就知道他眼里没有自己，却依旧企图把自己伪装成他喜欢的模样。
    她本可以拥有色彩斑斓的人生，可她却一意孤行地通往不属于自己的黯淡坟墓，自以为是地刻上了名为爱情的墓志铭。

 第54页

    林遇突然觉得，过去两年的自己好陌生。
    她明明早就意识到了走错了路，却还是温温吞吞地等着转机的诞生。她的婚姻不幸福，连她自己也在潜意识里不敢再争取，她曲意逢迎，她一点一滴地雕篆自己，她从头到尾都在自己把自己打入尘埃里。
    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怀揣着一丝希望，乞讨着季聊最后的“怜悯”。
    旁骋园区门口，黑色的车辆打着灯。
    林遇透过车窗，清晰地看到了靠在车头上正在等待的男人。
    她揉了下眼睛，不等大脑反应过来，就听到前排的司机刹住车，轻声道：“林小姐，先生在等您。”
    林遇恍然想起，眼前的司机领的是季聊的工资。
    余光瞥见男人正在靠近，林遇迅速抓起衣服和包立刻下车。
    他朝她走来，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林遇面不改色地往前走，突然就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她微微皱眉，正想开口，视线突然落在眼前的手指上，上面的戒指眼熟至极，不正是那枚她花了几个月时间亲手打磨篆刻出来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么？
    不是已经让芳姨扔了吗？怎么会在他手上。
    林遇蓦地想起上次在园区看到季聊，难道他那天不是碰巧在，而是刻意来找她的？
    意外地，林遇觉得有点讽刺。
    她的离婚，在他眼里就一点分量都没有么？还是说，在他心里，她只是在闹着玩，这些年的喜欢和爱慕也都是另一场华而不实的游戏。
    林遇下意识伸手，眼前的手却突然缩了回去。
    “还给我。”
    再次听到林遇的声音，季聊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抬眸，冷静的眸子里覆着着冷意。
    季聊靠近的一瞬间，林遇才意识到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身后的车辆驶入车库，原本就宽阔的路边瞬间只剩下扬起的尘嚣，和他们两个人。
    季聊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送入林遇的掌心。
    林遇看清戒指的模样，微微一怔，再次抬眸眼底已然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那是她当初还给他的婚戒。
    已经放弃的东西，她还要来做什么？
    林遇将戒指举到半空，另一只手缓缓张开：“我只要我的东西。”
    季聊扬起手看了眼，有些醉意的眼底泛起一丝丝耍赖的意味，他把手背到身后，显然是没打算要还。
    林遇转身，直接走向季聊停在门口的车。
    戒指上的钻石静静地躺在车上，在灯光下璀璨闪耀。
    林遇背对着戒指，看着季聊认真地说：“一枚普通的戒指而已。或许，它以前对我而言是无价之宝，可从现在开始，它只是一块废铜烂铁。”
    季聊手指静静地攥在一起，他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水上游乐场里，邵程也看着林遇那副眼神。
    鬼神神差地，季聊往前走了一大步拦住了林遇的去路。
    他忍着想要伸手把林遇拉到怀里的冲动，顺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心意，艰涩开口。
    “很晚了，跟我回家吧。”
    林遇心底一怔，微妙的情绪匆匆闪过，下一瞬她的心又冷彻下去。
    果然，在季聊的心里，她的话毫无分量。
    他始终都不明白，她所求到底是什么？她又失去了什么。
    林遇缓慢地往后倒退几步，明亮的眼神坚定地看向季聊：“明天，我会让律师联系你，希望季总配合走一下流程。”
    季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肩膀轻微一颤，纠缠不休的酒意都散去了一大半。
    “什么流程？”
    男人撑着微微摇晃的身体，手臂扶上黑色的铁栅栏，本就松开扣子的衬衫领口在频繁的动作中略显凌乱，冷风掠过，略显狼狈。
    林遇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再次重复：“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字了，接下来的流程还需要你配合一下。”她瞥过视线，用尽了气力耐心地解释：“你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不知道从哪掠来的风仓促路过，林遇说的一字一句钻进季聊的耳廓，他突然感觉心口被什么戳了一下，瞬间就完全清醒过来。
    林遇认真的表情落在他的眼底，他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本能地撂下一句话。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前的林遇脸色已然一片煞白。
    她眼底情绪翻滚，眼神却异常空洞，只是定定地望着某处，像是发呆，又像是不敢相信。
    许久许久之后，林遇才抑制不住似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嗓音嘶哑地抬眸问道：“名誉有损？”
    她吃力地往前挪了几步，声音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履行义务？”
    到现在为止，季聊还只是觉得，现在离婚会影响声誉？会坐实他“婚内出轨”的传闻？
    季聊嘴唇微动，内心想要解释，又觉得林遇这么理解也没错。
    他忽略掉心里那点微妙的不舒服，借着酒意，肆意地将心底的话一股脑全部道出。
    “如果半年后，你还想离婚，我会配合你办理离婚手续，直到拿到离婚证。”季聊说着，心底那股烦闷又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加重了语气，“但在此之前，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作为我名义上的太太，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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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感觉耳畔落下阵阵回响，每一声都在重重地惩罚她的任性和自以为是。
    她咬紧牙关，眼睛哪怕已经酸涩难忍，却还是一口答应。
    季聊抬眼看到林遇眼底闪过一缕晶亮，他胸口猛地一阵沉钝发酸。
    烈酒当头，他感觉自己也有些混沌。
    他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吗？她怎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嘴边的话全凭理智驱使，季聊头一次觉得脑海里一点思考的空隙都没有了，他下意识觉得有什么话没说清楚，好像还有什么话表达不太准确，可是大脑就像是宕机了，半点运转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季聊静了片刻，见林遇还站在原地，就想上去拉她。
    结果他刚伸出手，就看见林遇避之不及似的后退了几步，甚至撞到了栏杆也毫无知觉。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地撞上林遇凉意透顶的眸子。
    寂静里，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无力又脆弱地请求。
    “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季聊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等他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掌声。
    “啧啧。”
    穿着红色衬衫的男人在夜里极为亮眼，他靠在深棕色的树干上，年轻的面容苍白里透着妖艳，扯起嘴角笑得幸灾乐祸：“林大小姐，恕我直言，你眼光不太好哦。”
    林遇听到来人的声音，心里立刻警铃大作。这嚣张又作死的语气，听着就很那个人。
    她侧过身，快速拭去眼底的湿意，她不喜欢被人窥见脆弱，更不喜欢被外人围观狼狈，指手画脚。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季聊锋利的目光早就迎了过去，噙着冷意的嗓音率先出声，“黎乔洋？”
    被点名的黎乔洋毫无畏惧，迎着季聊粲然一笑，明悦的声音款款而来。
    “不对哦。如果当年没有出意外，现在你应该称呼我为……”
    说话声戛然而止，黎乔洋突然站直了身体。
    他一边走向季聊，一边又将目光辗转落在林遇的唇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撩拨。
    “啊应该是——”
    “林遇小姐的未婚夫？”
    第31章 “扯谎” “飙车”
    “未婚夫？”
    季聊敛眸, 挪向林遇的眼神晦暗不明。
    两年前的相亲对象，在洛杉矶街头碰巧偶遇，深更半夜又守在这里。
    黎乔洋想要做什么？他是刻意在这里等林遇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已经熟悉到了这种程度了？
    林遇抬头, 恰好对上季聊的双眼, 她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去，只觉得他满是质疑和打量的眼神里蓄满了冰棱，一寸一寸地锥毁她的堡垒。
    明明是酷暑天气, 可林遇却觉得身上如被冬风刮过, 寸寸生疼。
    而那颗被她小心呵护在心底的嫩芽，也终于挨不过凛然温度, 它裹着寒霜在摇摇欲坠中被冷风拦腰斩断, 支离破碎。
    破碎的叶片在地面上翻滚打颤，经过沙土泥泞, 最终在无声的绝望里坠入不见天日的无尽深渊。
    林遇转过身，视线划过黎乔洋的脸看向季聊，她眼底突然泛起一丝笑意，陌生又疏离。
    她也真的是有些傻了, 只不过做了两年季太太，就真把自己关在了乖巧顺从的笼子里。
    林遇忍不住感慨，她怎么差点就忘了, 自己原本也曾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管站在哪里，从不把谁放在眼里。
    “离婚……”她细细咂摸这两个字, 突然失笑。
    季聊不就是怕突然离婚会让他背上出轨的帽子，毁掉他的名声吗？他想要用半年时间铺好路，那她正好来成全他。
    他不是一直都觉得她是在演戏？那今天，她就脱下这层厚厚的伪装，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林遇抬眸, 眼底的笑意渐渐浓烈起来。
    她走到季聊面前，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对视，林遇看到季聊的眼底甚至还映着她的倒影。
    陌生有熟悉，恍如隔世。
    林遇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温软得就像平时那样，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悠悠开口：“季总，正如你刚刚所说的，公开场合我会给你留面子。至于私底下……”
    她抬眸，无声地张了张口型。
    季聊看得清楚，她说的是“少管闲事”。
    季聊微微一怔，下一秒就被撞开肩膀，他错愕地看向林遇，只见她大步走向了不远处的高瘦男人。
    黎乔洋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林遇身上，静待她悄然路过，他一句话都没多问，随手挑起夹克，便迈着步子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不紧不慢，时远时近，忽而交叠，暧昧又缠绵。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季聊觉得心里冒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
    理智让他离开，可视线却一点也不听使唤地悄悄跟了上去。
    *
    深夜里的空气热浪翻涌，林遇的记忆一下就回到了洛杉矶那一夜。
    沿着寂静无声的十字路，林遇逼着自己绝不回头往前走，直到周围人迹罕至，夜色倾巢而出。
    此时，草丛里隐隐有蟋蟀在叫，大片大片的国槐树落下深色的阴影。
    她脸色雪一样的白，只觉得这一路的逃离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第56页

    树枝上的鸟雀不知道被什么忽然惊动，扑哧一下打落了原本就覆在树干上的枯黄落叶，沾着露水的叶子落在林遇的肩头，她卷翘额长睫微微一颤，压抑了许久许久的酸楚再也压制不住，冷冰冰的泪水忽地从眼前滚落。
    她伸手擦去泪痕，可是情绪就像是完全不听使唤，她越想要掩饰却是猖狂。
    直到眼底微痛，眼圈泛红。
    她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靠在树干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好像就这么哭一场，这许多年追逐的辛苦和委屈就都能消失不见，而她也可以彻底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三个脚步声。
    随即，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熟悉的男声小声笑道：“前面的井盖坏了，正在维修，你们还是从下面走吧。”
    “啊？坏了吗？”
    “那边有井盖吗？没有吧？”
    男人在质疑声里耐心解释，临了他又故意让了让：“大半夜的，我骗你做什么？水都淹出来了，不信你们自己过去看看。”
    见他说的笃定又认真，一行人这才没有疑虑。
    等到那些人走远了，林遇匆忙用手摸了把脸，也不管黎乔洋刚刚故意调侃她的话语，才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声音喑哑道：“你怎么还在？”
    她还以为这一路就自己一个人。
    毕竟，季聊不可能跟过来，黎乔洋也不是什么好心人。
    林遇鼻头微微发红，一双含了露水一样的眼眸就那么定定地看了过来。
    黎乔洋有些失神，脸上难得敛去了那副惯有的轻佻神情。
    他原地站了一会，才慢吞吞地递过来一方佩斯利花纹手帕，语气微扬又带着莫名的安抚，“想哭就再哭会？反正，我又不是没见过。”
    上次在洛杉矶，也是她在哭，他在看。
    林遇看着那方手帕，脸颊微烫，从未有过的难堪情绪泛上心头，她下意识别开视线，“谢谢，不用。”
    “你怎么总是在跟我道谢。”黎乔洋笑着说，“上次的衣服还没还我，这次你又准备给我什么谢礼？”
    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想，“林大小姐的谢礼，太便宜我可不接。起码……”他眼底闪过一丝狡猾，“起码也得是亲手做的才行。”
    林遇此时根本没有心思思考谢礼，她扭头就要往回走，却被黎乔洋再次叫住，“你很想要那个戒指？”
    林遇这才意识到，黎乔洋大概老早就在那里，她和季聊之间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见林遇停住脚步，黎乔洋收回手指，纯棉的帕子微微一折，落入掌心。
    他眸光炙热，语气轻快，快步走到林遇的面前：“要不，我帮你把他手指剁下来？”
    林遇陡然一怔，随即便看到黎乔洋那张略显病态的妖艳面孔上突然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她蓦地反应过来，语气不悦道：“别开这种玩笑。”
    “也对。沾了血就脏了，配不上我们小公主。”
    黎乔洋上前追问，“要不然，改天我重新送你一个新的？”
    送什么？戒指？
    林遇想到黎乔洋莫名其妙出现在旁骋楼下，不由地戒备道，“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黎乔洋满脸委屈，手指往后一指，“我真没有跟踪你，只是我的车刚好在这里。”
    林遇的视线挪过去，果然看到拐角的铁大门一侧停着一辆黑色的改装大摩。
    “大半夜的，你在旁骋门口干嘛？”
    黎乔洋懒洋洋地走到大摩旁边，长直的腿直接跨坐上去，难辨真假地笑道：“回国这么久，有点想你了，过来偶遇一下。”
    他一只手扬起安全帽，深蓝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尤为漂亮，“小公主，别伤心了！既然都离婚了，那……敢不敢跟我玩点刺激的？”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愉悦与挑衅，林遇本就因为他的出现而错漏百出，原本还残留在心头的那点郁气，也被他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一扫而空。
    此时，林遇眼圈里的酸涩渐去，目光掠过大摩，忍不住扬起脸打量黎乔洋。
    “你还能玩着这个？”
    黎乔洋毫不介意她的意有所指，反而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要不，把你的心换给我？”
    不等林遇来得及反应，他突然发动车辆瞬间扫到林遇面前，“快上来！”他回头笑了笑，苍白的唇角噙着勾人的傲气，强行把帽子塞进了林遇的怀里，“放心！这种程度，死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遇感觉刚刚那一瞬间，黎乔洋眼底好像有刹那的难过。
    她走上前，目光落在弧度完美的手柄上，突然扬起眉眼笑道，“敢不敢让我来开？”
    黎乔洋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直接把位置让给了林遇。
    “我坐在后面？”
    林遇戴上帽子，余光扫过黎乔洋的黑色手套，轻轻点头，“你也可以抓着我。”
    “行。”黎乔洋准备完毕，双手托在脑后往后一靠，指挥似说了一个地址。
    林遇的声音从帽子里传了出来，“准备好。”
    “嗯。”男人带着笑意，手指在半空顿了一下，突然勾起了机身两侧隐藏起来的把手。
    沿途的风景模糊成影，耳畔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只剩下满腔清醒。
    林遇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在夜里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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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她当初跟着邵程也学车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后座上的第一个人会不是他。
    小时候的好感和长大后的挚爱，都在这场撕裂空气的刺激旅行中落下帷幕，只剩下她体无完肤地，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很厉害啊，小公主。”
    林遇摘下帽子，看了眼夜色里唯一发着光的招牌，下意识朝着黎乔洋露出一个笑脸。
    “这就是你说的刺激？”
    [全景VR模拟真实射击俱乐部·GDJX]
    黎乔洋拔掉钥匙直接往里走，“无意间发现的，有点意思。”
    他空荡荡的手指活动了一下，很像是在洛杉矶时玩枪的样子。
    见林遇似乎有点兴趣，黎乔洋突然放慢了脚步，他凑到林遇耳畔笑道：“我呢，一般是不陪玩的。但如果是你的话，一次只收你百块钱，怎么样？”
    林遇眨了一下眼：“你平时都是这样撩女孩？”
    黎乔洋毫不脸红，双手插兜笑道：“第一次，还不太熟练。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隔着夜色，停靠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车窗缓缓落下。
    季聊一边应着高子鸣十万火急的催促，一边编辑好了一条消息。
    [@几分钟:林遇醉了，过来接人]
    [@几分钟:您已成功分享当前地址]
    [@稀饭:？？？]
    第32章 “绿帽子” “失败的笃定”
    新一轮的对局结束, 林遇摘下设备看了眼自己全军覆没的成绩，泛着微红的脸有些窘迫：“我现在算是信了。”
    “信什么？”黎乔洋拎起旁边的水灌了一口，顺手递给林遇一瓶。
    正好游戏设备彻底关闭, 突然暗下来的游戏舱里, 林遇轻声笑：“信你那时候，是真的会开枪。”而不是花花公子做样子。
    黎乔洋体会到林遇话里的意思，抽了抽嘴角, 目光落在游戏手柄上问：“感觉怎么样？”
    “体验很舒服, 是我玩过的最好的线下虚拟游戏。”
    黎乔洋点头：“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而且条件非常苛刻, 听说开发团队还是大学生, 目前所呈现的技术其实还在内测阶段。”
    怎么突然提起游戏？林遇觉得有点古怪，她侧身看过去：“你也要涉足游戏行业？”
    黎乔洋突然出声：“有钱赚, 我哪都去。”
    他盯着林遇，一双桃花眼盛满了暧昧：“怎么？怕我动了季聊的蛋糕？还是说——”
    黎乔洋目视前方，语气里陡然带上了一丝冷意：“怕我干趴了他，想提前求求饶？唔……如果是你的面子, 那我勉强答应让他输的不那么狼狈？”
    林遇微微挑眉，视线落在黎乔洋的苍白的手背上，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些传闻。
    她迎着黎乔洋的目光走上前, 撑起手臂坐在了旁边的高脚椅上。
    紧接着，黎乔洋就听到林遇的声音款款落下：“车也彪了, 游戏也玩了！说吧，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她从小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众生所愿，不过都依仗着利益交换。
    只不过, 有的利在于人心深浅，有的益需要天秤丈量。
    黎乔洋回国不是因为她，但这次突然出现在旁骋楼下，却一定和她有关系。
    男人虚握了一下空气，眼底的艳色渐渐冷却，他撑着手肘往后一仰，抬头看向林遇道：“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果然会少很多乐趣。”
    “巧了，我从小就和聪明的男人打交道。”林遇耸耸肩，微卷的发梢扫过肩头，她偏过头道：“打你第二次出现，我就知道你并不是喜欢我。”
    黎乔洋松松垮垮地直起身，素来带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他手指夹着瓶身缓缓转动，认输了似的点点头，忽而朝着林遇笑道：“我今天去拜访了林董，他并不介意我们俩……再谈谈。”
    末尾的两个字被他可以拖长，原本极淡的音调存在感骤然变强。
    “谈谈？”
    谈恋爱吗？
    林遇想起之前和父亲的谈话，那时候他被季聊气的浑身发颤，也不知道是气话还是早有打算，语气极重地训斥道：“都怪我和你妈太纵容你，你自个选的却让你走到这种地步。以后你的婚事由不得你，除非我死了，否则都听家里的。”
    她那时心里乱极了，并没有反驳，现在看来，爸爸是真的打定了主意。
    林遇沉默片刻，“你想让我做你的药罐子？”
    圈内传闻，黎乔洋从一出生就身体极差，曾经寻药无数都没有效果，据说他那个道士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给他算了一卦，非得是木命女子为妻，才能平安此生。
    有钱人大都迷信，林遇原本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听，却没想到真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两年前，她逃了那场相亲，可现在，黎乔洋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别这么说。”
    黎乔洋淡淡地说，“你既然都能答应和季聊结婚，为什么不能跟我做……这笔交易？”
    他有的是钱，样貌也不差，就算是运气不好死了，身后的金山银山自然也有她的一份。
    黎乔洋觉得，林遇没有道理拒绝。
    林遇晃动的腿慢慢顿住，一只脚从高脚凳上落在实处。
    她将手边的水瓶投入垃圾桶，转身朝着游戏舱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笑了一下。
    “有病还是要去医院，小心影响到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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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阮刚钻进游戏大厅，就在一片蓝色灯光下看到了一脸冷气的林遇。
    她慌忙跑上前，一只手搀住林遇问：“你怎么跑这儿喝酒？要不是正巧搞到一张会员卡，我差点就混不进来。”
    周阮说着话，忽然就感觉林遇身后又晃过来一个人影。
    “考虑一下。”
    男人红色的衬衫领口微开，在蓝光的逡巡下隐隐泛着紫色的光影，衬着那张苍白上妖艳的五官，活像是个男妖精。
    “别忘了，你还欠我两份人情。”
    周阮有点发懵，一时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不过，她明显是想歪了，悄悄拧了把林遇的胳膊，低声询问：“怪不得你大半夜来这儿，这都上哪找的？姿色上佳啊！”
    就是看起来病恹恹的，一副扛不住的样子。
    林遇听她越说越不正经，又怕被黎乔洋听到了打击报复，干脆一把捂住周阮的眼睛，反手把人往外拉，嘴里隐约还说了句别看了什么的。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倚在门畔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摸了下脸，重复着林遇的话，喃喃道：“他……长得辣眼睛？？”
    *
    周阮一钻进保姆车，就把口罩帽子扒拉下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林遇，凑在她身上闻了闻，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登时抱怨道：“没喝醉啊，我不是又被骗了。”
    林遇拿开周阮的手，忍不住奇怪：“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扫了眼手机锁屏，“不是说这几天都是夜戏，天天伤筋动骨动弹不得？”
    周阮伸手揉了揉肩膀，直接把手机摆在林遇面前，屏幕上她和季聊的一小时前的聊天记录清清楚楚展示了出来。
    “我说，季聊到底什么意思啊？”周阮感觉这俩人现在跟打太极似的，连她也弄不懂到底什么情况。
    林遇把手机从眼前按下来，想到黎乔洋那张过分出挑的脸，语气低沉：“怕我给他戴绿帽子吧。”
    *
    新游微型Demo交付在即，季聊熬了一整夜，终于在破晓之前修复了最后的bug。
    一切臻于完美，比他们原本预想的还要出色。
    在成功演示结束之后，团队里所有人眼里满是激动的光芒。
    如今的季风，真的不是当年那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了。
    他们资金充沛，基本盘扎实，有最优秀的团队和主心骨，未来端游技术已经在他们的手中诞生出了累累硕果，只要新产品获得市场的认可，哪怕是刚开始走的艰难点，将来数十年的终将是季风盛行。
    “这次你亲自带队过去，按照之前商定的模式，最多谈五年合作。”
    季聊目光清远，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俯瞰着这座城市，轻声道：“五年后，季风只用自己的研发团队。”
    从四年前，以季聊为核心的技术团队就在研发新技术，随着专利合作的推进，他们的研发也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想到将来有自己的产业链，季风不用再寄人篱下束手束脚，高子鸣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瘫在沙发上打了个响指。
    “行！我下午就先过去会会那帮孙子。”
    他说着扭头看了眼季聊，突然话音一转，好意提醒道：“正好，你趁现在有时间好好陪陪你家林遇，跟人好好聊聊。我都在网上看到了，人家受了那么大委屈还帮你说话，对你是真的不错。你看你，这段时间除了加班就是应酬，像是一点也没把人放在心上。”
    这要是搁他女朋友，怕不是早就闹分手。
    季聊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蓦地想起昨晚林遇说的那句话，只听到高子鸣扬声又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怕她跟你离婚？”
    被人直接戳中心事，季聊猛地一阵心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大的反应。
    他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高子鸣，嗓音淡漠冷静：“交易结束，合同截止。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怕什么？”
    高子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从沙发里坐起身，看向季聊的目光里隐隐带着几分复杂。
    季聊扫过办公室里的长沙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林遇踮起脚尖吻他的模样，说起来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接吻。
    唇畔的温软似乎还在，插在口袋里的手指略一摩挲，唇角不自觉噙上一分笑意。
    他突然觉得，至少高子鸣有句话说得不错，林遇的确是真的喜欢他。
    既然心里装着他，那她现在的种种行为，无非都是负气刺激他的小手段而已。
    季聊想到这里，昨晚看到她和黎乔洋在一起时的不悦莫名又淡了几分，他眸光微动，笃定道：“放心，她是不会离婚的。”
    见他还这么淡定，高子鸣想劝又有点提不上劲。
    旁观者清，他是能感觉得到林遇对季聊的态度变化的。最起码被拍到这么大的事，就算只是一场误会，林遇在回国后竟然一次都没有再过问过，本身就很不正常。
    他下意识就觉得，如果季聊现在再不作为，恐怕就有点危险了。
    高子鸣想起什么似的提醒：“对了，有个律师已经来过公司好几趟了，次次都一大沓的文件，我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季聊刚落座，正端起一杯咖啡，随即扭头，“什么律师？”
    “不知道，每次来都在那边坐着，说是找你的。”
    高子鸣看了眼时间，算着还得回家一趟，起身叹道:“林遇的态度是一回事，但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根据我从小谈到大的恋爱经验，这女人的心要是死了，你再去回头追可就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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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手指一颤，杯子里的咖啡溅出来一点。
    正好外面的秘书敲了敲门，在高子鸣要走的一瞬间道：“季总，林小姐委托的顾律师到了。”
    昨夜林遇那句话缓缓响起。
    季聊抬眸，眼底一片阴霾。
    第33章 “吻” “她的蛊惑”
    Kr工作室闹得沸反盈天。
    不知道谁把周阮在工作室的消息传了出去, 整整一个上午，周阮都被围在座位中间写To签。
    等人都散开了，林遇才端着一杯咖啡递到她面前, “我看你还挺讨人喜欢的, 站在门口就是个活招牌，不如也来给我打工吧？
    “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然，我这一张签名也能卖好多钱呢。”
    林遇捏了把她的脸, “小财迷。”
    她喝了口咖啡, 看着周阮的神情，忍不住意味深长地问：“你好端端的干嘛要挤在我这里, 难道是快要结婚了俩人闹不和？来我这里躲清闲啊？”
    周阮伸了伸懒腰, 撑直了腿直叹气：“我倒是想闹不和，但我这都大半个月没见到人了, 也不知道都在干嘛。”
    她瘪瘪嘴，“我来你这待几天，让他找不到人着急去。”
    说着，周阮又往旁边企划室里瞥了一眼, 扫过正在分析面料以及安排人去面辅料市场进行采购的靳司烨，语气悠闲：“你打算以后把工作室交给他来负责？”
    林遇已经接了圣马丁的Offer，开学的日子刚好是她婚礼第三天。
    算着日子实在是太赶, 她忍不住担心周阮来不来得及把胆子移交出去。
    “这大少爷想法花哨的很，但衣服终归是要给人穿的, 落不了地就是白搭。我那会扫了眼服装款式图，我敢保证，就算是发布出去了也是叫好不叫座。”
    周阮的妈妈曾经也是服装设计圈的才女，她从小耳濡目染，虽然没有从事这一行却也懂的比旁人多, 连她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林遇当然也心知肚明。
    此时，她撑着一只手臂往那边看了眼，慢吞吞地说：“你说的不错，是得找个老前辈压压阵脚。”
    周阮听她话里有话，叹道：“说真的，你这工作室高不成低不就的，怕是很难找到适合的人。实在不行，我让我妈妈帮你问问，她在Kaller顶奢有点人脉，应该能物色到不错的新人。”
    “那人家要的待遇，我也得开得起啊。”
    林遇笑眯眯地，半点都不避讳，“我这段时间把家底都掏空了，可不好意思再去找老头那边要钱。”
    周阮忍不住笑，“你前两年霍霍的还不够多？”
    林遇眼底坚定，淡声道：“以后不会了。”
    他们正聊着，突然就听到前台的小姑娘敲门过来，“林总，外面有位访客说是预约过您。”
    预约过？林遇疑惑，她最近没有安排面试，商务合作也都给靳司烨全权处理，哪来的访客？
    她快步走出办公室，隔着大面积的样衣展示区，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的端端正正的看起来有些拘谨的瘦削女人。
    林遇看清来人的脸，唇角立刻泛起一抹喜色，只觉得连日来压在心口上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周阮跟着探出半个脑袋，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意外。
    那不是……方施与？那个被时尚圈冷藏的鬼才？她不是已经退圈了吗？怎么会来Kr？
    周阮想到母亲曾给她讲过的八卦，再联想刚刚林遇的胸有成竹，突然就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小看了林遇的。她看着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时时事事都算的很精细。
    这么一想，她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有事业傍身，就算是会伤心一阵子，将来也不会太难熬。
    门口的女人递出一张名片，看向林遇的眼底露出一丝久违的光彩。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阮再回过神就看到林遇引着女人进来，引荐道：“这位是方施与老师。”
    她眸中微亮，嗓音清脆，“如果不出意外，方老师以后就是我们Kr的首席设计师了。”
    周阮打量着方施与，眼前的女人白衬衫黑裤子，头发松散地绑在脑后，满脸都是被岁月打磨的痕迹，唯有一双眼睛分外冷厉。
    方施与朝周阮伸出手，手指上满是薄薄的老茧，她看到周阮有些惊讶，略缓了一会才声音浅淡地说：“要不是你母亲，我未必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周阮不解，听方施与细细说了，才知道原来她与和母亲当年是同一批崭露头角的新人。
    两个人风格迥异，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极端，虽然并不算太熟，但后来因为同样经历过变故，渐渐也成了能说上话的好友。
    这段时间她也询问了很多关于Kr和林遇的事情，有纠结，也有退却，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决定来试一次。
    “方老师，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林遇扬起漂亮的眉眼，眼底俱是势不可挡的光芒，“您放心，Kr虽然还不足以帮您恢复名声，但是您在这里，也绝不会有人再敢生事。”
    当年，方施与以鬼才之名在时尚圈锋芒毕露，但因为不肯做别人的“枪手”，就在一场设计大赛中当众诬陷抄袭，导致被整个时尚圈封杀除名。后来她隐姓埋名，原本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可又有人找到她，想要借她的手继续弄虚作假。
    她骨子里刚正偏执，做不了那种脏事，就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直到一败涂地行业内再也没人敢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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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在医院偶遇，林遇就觉得她很眼熟，后来看到她在地上画的设计图稿，里面有很多令人惊艳又略显遗憾的东西，她就隐隐感觉这个人有些隐秘的故事。
    她原本只是想顺手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渡过难关，可仔细调查之后，才知道她竟然就是当年那个昙花一现的方施与。
    梦想如森林萤火，如果被强压在墓地，要么破土爆发，要么就在绝望中充棺死寂。
    林遇从方施与的眼中看到了求生的光，所以她动了心思，想帮帮她，也想利于自己。
    中午一起吃过饭，林遇就和工作室里的主设计师一起开了会，正式介绍了方施与的到来。
    靳司烨是提前知道的，因此并没有太大反应，剩下的两个设计师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满。
    总设计师的头衔谁都想要，凭什么让一个七八年都没有动过剪刀上过台的声名狼藉的女人空降？
    林遇一句话也没说，只留下方施与在会议室里应付。
    “你就这么走了？”周阮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她是真的为方施与捏一把汗。她虽然是前辈，但也却是沉寂多年，又是个非常偏执的人，要是论起流行趋势抓人眼球洞悉年轻人的需求，肯定没有年轻人更得心应手。
    没想到林遇却一改方才的亲切热情，慢悠悠地说：“她要是连那俩都搞不定，倒也没必要再留下来。”
    Kr是避风港，但从不养闲人。
    这一点，她也跟靳司烨提前就说过。
    不过周阮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方施与就交上了答卷。
    下午的面辅料分配讨论中，方施与从甄别质量，筛选材料，搭配样本到分配到图纸，一系列专业操作下来，连平时最“杠”的小沅也无话可说，最终几个人在相视一笑中勉强接纳了这位空降领导。
    “工作室接到了一笔急单，是史密斯先生想给新婚太太定做一身旗袍。”靳司烨突然提起，目光看向林遇，“正好方老师是做旗袍的老手，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不过……”
    林遇示意他继续说，就听到靳司烨道：“史密斯先生想要镶嵌一枚紫罂粟的宝石花在旗袍的领口，作为和太太初次相遇的见证。我查了市价和货源，目前工作室的流动资金不足以支持拿到这件商品。”
    钱的问题……
    旁边的小沅为这件事已经愁了好几天，这可是工作最近接到的最大的单子，可是就卡在宝石上面，更难受的是这块宝石还是拍卖品，有钱也不一定有资格购买。
    “要是我们也有什么东西能卖一大笔钱就好了。”
    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林遇眼底突然闪过一丝亮色。
    别说……她还真有。
    *
    季聊推开房门，钥匙放在鞋架上面。
    鞋柜里面空荡荡的，等到他直起身，突然意识到玄关上只剩下他一双鞋子。
    孤零零的。
    以前，他从不觉得家里有多热闹，可林遇不在，他突然就觉得，房子有点太大了，冷清清的，没有一丝活气。
    墙壁上的画框撤走了几个，楼梯间的地毯也换成了中规中矩的灰白，季聊拉开衣柜，原本他的衣服总是被林遇的衣服挤得只有小小的空间，可现在，整整一圈衣柜里只剩下他那几套。
    衣柜里的布料上泛着淡淡的药味，季聊刚开始还很不适应，但后来发现林遇身上的衣服也会有这种味道，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深夜里，记忆好像更爱玩偷袭。
    季聊想起白日里律师跟他有条有理地说的那些条款，沉重的眼皮忽地落了下去。
    林遇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图，话里话外都是想尽快走程序。
    可是为什么呢？
    两年都安安稳稳地过来了，为什么偏要急于这半年。
    难道，就因为他动了旁骋？还是，她还在生薛筱那件事的气。
    季聊心想着，抬手拿起手机，目光落在通讯录和聊天框里的感叹号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片刻，他又拨通了另一个陌生号码。
    很快那边就有人接起，工作人员有些紧张地道：“您好，这里是GDGX内线电话，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我是季聊。”男人低哑的声音淡淡地道，“查一下昨晚十点钟一刻，有位姓黎的客人的订单记录。”
    那边应声陷入沉默，不多时声音再次响起：“双人枪战三场，截止十二点整下线，客人的胜率98.27%，共击杀103个刺杀者。”
    “另一个呢？”
    双人游戏也叫作护崽模式，前排负责刺杀，后排负责供给，主打配合。
    “0死亡，贡献值在12.01%，全程辅助。”
    季聊陷入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看来，他们昨晚玩得很开心，也很尽兴。
    耳畔不断重复着那句“0死亡”，季聊忍不住想，根据以往的数据，双人模式击杀103个人已经可以算是职业打手，而胜率保持在98.27%大概率是自己死过一次，黎乔洋是为了保护林遇死的吗？
    心里的不悦更加明显，季聊闭上眼，可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满脑子都是白天里高子鸣的那些话：
    “好好陪陪林遇。”
    “她对你是真的不错。”
    “你没把人放在心上。”
    “你就不怕她是真心离婚？”
    “季聊，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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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猛地睁开眼，看着屋顶花里胡哨的装饰，心里像是拨云见日，猛地惊醒开来。
    与此同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林遇迎着灰暗的桌灯，一眼就看到了正仰在沙发上发呆的季聊。
    看到林遇推着行李箱回来，季聊猛地坐起身，他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林遇就跟没事人一样走近了衣帽间。
    华丽敞亮的衣帽间里，只剩下一个地方他没打开过。
    季聊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转身直接去了浴室。
    热气在玻璃上滚动，水滴聚拢成股，男人劲瘦的身影若隐若现，巨大的水流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有存在感。
    林遇小心翼翼地把婚纱拿下来装进行李箱，检查完所有的针脚，珠宝，布料，版型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打开手机给靳司烨发了一条消息。
    “衣服没问题，尽快联系买主。”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人品要好，价格能接受就行。”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一个“OK”，过了一会靳司烨又像是好奇似的问：“这是什衣服啊？竟然这么值钱？”
    林遇关掉手机，抬起头就好看到季聊朝她走了过来。
    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还隐隐有热气，还没靠近林遇就闻到一股松针香味。
    这款沐浴露，还是她当初飞到法国，专门找人定制的。
    看到季聊她直接起身，纤细的手指快速转过行李箱，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腰身又被男人的手臂轻轻拦住。
    “去哪？”
    季聊语气清浅，大概是刚从水汽里出来，嗓音也温软低沉。
    林遇低头看了眼季聊放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响起昨天夜里她心底的那股反感。
    不等她挣脱，季聊滚烫的身体就隔着浴袍重重地压了过来。
    下一秒，她就就感觉整个人被轻轻撑起，男人薄而冷的嘴唇缓缓地落在了她的唇角，温柔辗转探到舌尖。
    “嘶。”
    唇上突然一阵刺痛，季聊微微一顿。
    一股疯狂的占有欲蛊惑着他更加用力地吻住，直到尝到一丝甜腥，大脑方才清醒过来，蓦地松开了林遇的腰。
    眼下的人唇畔沾着鲜红，她目光里一片冷清：“季总什么时候，也爱强人所难了？”
    第34章 “分手” “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舌尖上的腥甜刺入味蕾, 季聊微微皱眉，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嘴唇上的伤痕。
    刚刚的吻，是他强迫她？
    如果这也算强人所难, 那以前那些日日夜夜里的缠绵算什么？她是拿自己当做随意玩乐的工具吗？
    季聊轻抵唇齿, 看着靠在门背上胸口微微起伏的林遇，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些莽撞的念头。
    他走上前，略显凌乱的浴袍微微敞开, 露出的结实胸膛近乎贴在林遇的身前, 男人的拇指蓦地蹭过她细嫩的下巴，声音里带着连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沙哑。
    “哪次是勉强？”
    林遇微微仰头, 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被季聊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上。
    他手指上带着薄茧, 劲瘦的骨节微微用了力气，像是在钳制着她看向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底透着雾气, 眸子亮堂又暧昧，带着从未有过的驯服意味。
    林遇往前半步，整个人都靠在了季聊的身上。
    两个人的肌肤紧紧相依，季聊感觉林遇的手臂静静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温热的气息流淌在他的耳畔，发丝之下男人的耳垂呈现出异样的红。
    林遇的视线冷冷地落下，手指从上往下缓缓地落在了男人的胸前上。
    指尖碰到的一瞬间, 季聊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下，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 林遇突然抬起手在他心口勾了一圈，闷闷地笑了起来。
    “想要的时候是消遣，不想要了，就是勉强。”
    她用手指轻轻地推开季聊，往后倒退两步, 整个人又重新靠回门上。
    林遇两只手全都插入风衣的深兜里，“所以，从现在开始，希望季先生不要再有非分之想。我答应你合约结束后再离婚，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夫妻关系还要续存。”
    林遇支起身子，姿态慵懒又随意：“你想和别人怎么玩都可以。”她似乎意有所指，“别再打我的主意。”
    随着女人转身离开，行李箱在地毯上滚过，只留下沉钝的轱辘声。
    季聊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再次抬眼就看到林遇已经不在眼前。
    她不是重新搬回来？也不是主动来跟他和好？
    季聊心乱如麻，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莽撞行为，立刻就抬腿往外追。
    房门在空气中轻轻晃动，隔着不长不短的宽敞楼道，季聊看到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林遇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虽然没必要解释，但是……”
    她一只手臂撑着楼梯栏杆，一只手紧攥着行李拉杆，和当初在洛杉矶酒店里的样子有七八分像。
    “我当时没有推薛筱。”
    林遇平静地说，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我在网上帮你说话，也只是在履行合同里的义务，并不是因为欠谁的道歉。至于你和我爸爸的竞争……”她勾唇一笑，视线缓缓地从季聊脸上划过：“如果我爸爸真的错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尽可用法律去解决问题，我无权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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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走到林遇的面前，眉宇间盈满了不解。
    “你离婚的理由不是这些？”
    他一直觉得，林遇是因为他的误会，还有目睹了他和林董的冲突，所以才冲动想要离婚。
    林遇有点意外地抬头，眸子里显然盛着诧异。
    离婚的理由……他们之间婚姻结束难道还需要理由？
    按照季聊自己的逻辑，他这话问的未免也过于有趣。
    “合同里写的很清楚。”林遇认真地提醒，怕季聊懒得翻，又重新念了一遍。
    已经不知道翻看了多少次的合同内容浮现在脑海，林遇平静地叙述完毕，才扬起一抹极淡的笑：“不过，就算你忘了也没关系，相信我的律师会帮你再重新回忆清楚。”
    看着林遇转身下楼，季聊忍不住往前几步，然而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伸出去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缩了缩手指，又狼狈地收了回来。
    钥匙被林遇留在了玄关，季聊看着她的背影被门板打断，握在栏杆上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木桩。
    他靠在扶手上静了片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
    如果林遇刚刚回来不是来和好，那她是做什么？想到林遇带走的那只箱子，季聊心里不由地开始打鼓，他转身走向衣帽间，一间间衣柜看了过去，最后才一只手拉开了那扇他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的门。
    那套荼白色的嫁衣，不见了。
    *
    次日清晨。
    “什么？”
    周阮正在吃话梅，一听到靳司烨的回话比林遇还要激动，“他们要拆掉这件婚纱？？”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被挂到展示柜里的礼服，满脸不可置信。
    不说林遇设计师的头衔当年有多响亮，当面表示要拆解一个成熟设计师的作品，这本身就带着一点点侮辱性。
    更何况……
    周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遇，还没等她开口，林遇就笑着断言道：“客户觉得二手婚纱晦气，所以只想高价收购上面的珠宝，并且希望我们提供同等材质的仿月纱重新订制，是不是？”
    “对，对的！”
    靳司烨怒道：“不然我们就不卖了！现金总能筹到的，他们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遇抬手捻起礼服的半截衣料，月光一样的砂质雾气一样缠绕在她的指尖，光是看着就极具美感，更不用说当年林遇穿着它结婚时在圈内引起的轰动。
    周阮记得，当时林遇的入场照被人偷拍传了过去，画质模糊的照片被网友修复后做旧，曝光在微博后转发量直接破了六百万，短短一天就被刷出了旗袍美人的热搜，比当红的女演员还要有排面。
    “600万市价的仿月纱，加上这些我亲手雕琢成型的宝石。”林遇松开手，布料如月色泄下，她回头看向靳司烨：“他们开价多少？”
    靳司烨愣怔着报了天文数字，一面觉得对方成心就是要恶心人，一面又觉得要是真的有了这笔钱，工作室的运转也会比原本好很多。
    他握紧拳头，正要提议“不然他开口找家里人帮忙”，就听到林遇干干脆脆地说：“卖吧。”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这件荼白嫁衣，于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可他们要拆……”
    林遇的目光淡淡地瞥过来，靳司烨立即收了声。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很长，但他感觉得到——林遇做了决定的事情，几乎不可能有反转的余地。
    他沉默不语，旁边的几个设计师也在听到她的决定后，不舍地盯着那套礼服，满眼也都是不忍心。
    对设计师来说，每一个作品都像是亲生孩子一样，更何况这套荼白旗袍礼服不光是林遇最出色的作品，更是陪伴着她走入婚姻殿堂的见证者。
    尤其对女孩子来说，就是爱情的信物。
    “真是太可惜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此起彼伏的遗憾声不绝于耳。
    正低着头摆弄着身前的白色花朵的林遇微微一顿，坦然抬眸，朝着人群意味不明地道：“有什么好可惜的，以后总会有更好的。”
    季聊刚迈进一条腿，入耳就听到最后这番话。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眼林遇，脚下的步子明显有些凌乱起来。
    他一眼看到展柜里的礼服，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要卖掉它？”
    男人的声音突然落下，给林遇一种久违的陌生感觉。
    周阮一瞧见季聊，立刻坐直了身姿，见两个人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连忙勾勾手指带着一群人涌出了会议室。
    本就不算太大的玻璃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一高一低的身影，以及一件即将被解体的婚纱。
    林遇自顾自地修剪着花枝，季聊见她一点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继续问：“你不是很喜欢这套衣服，前段时间才用拍卖会买下来？”
    “一件衣服而已。”
    林遇终于肯出声，抬手剪掉了一片多余的叶子，淡淡道：“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季聊不是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暗示，控制着自己想要反驳她的冲动，上前走到她身边，“不喜欢就要毁掉？”
    林遇抬眸，像是在打量季聊：“哦差点忘了，是季总帮我拿下的拍品。”她眼角微弯，“我会让人直接转账到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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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注视着她明明是在校，却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眸子，下意识直接握住了林遇手上的剪刀。
    刀尖不长眼，鲜红的血渍滴落在深绿的叶子上，像格格不入的装点，突兀又多余。
    看到季聊的手指受了伤还不放手，林遇赶紧松开了手，她略一愰神，眉眼立刻上扬，直直地看向季聊。
    “大清早的来演苦肉计？”
    没意思。
    听到林遇的挖苦，季聊心底的惶然越发凝重。
    他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引起林遇的注意。
    此时，他熬了一整夜的眼睛里隐约可见红丝，捏着剪刀的手指不自觉地还在用力，鲜血从指缝汩汩渗出，就像是止不住了似的。
    季聊蓦地松开手，血肉模糊的伤口虽然可怖，但他只觉得心里某处比掌心还要疼。
    想到他这次来的目的，季聊将剪刀轻轻地放在桌面。
    他转身看向林遇：“如果你是怪我隐瞒结婚原因，那我向你道歉。”
    林遇背影微顿，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旗袍上的盘扣上，扣子里镶嵌着红宝石，底部刻着她和季聊的名字缩写。
    “我的确是为了得到旁骋的庇护，所以才决定娶你。”季聊似乎又靠过来一点点，语气平静里带着淡淡的不耐烦，“可是后来，我对你也不光是利用，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到。”
    林遇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可纤细的手指停在宝石上轻轻一顿，冷冰冰的触感又让她心头一梗。
    如果在几天之前，林遇也许还会因为季聊这番话有些动容。
    毕竟，付出的真心得到反馈总归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情。
    可现在，当她站在高处重新审视这桩婚姻带给她的伤痛，她突然就不敢再妄想了。
    从第一次看见季聊，到和他每次见面必定斗嘴，再到她收敛所有的傲气用一纸协议把自己送上了季聊的床……这一幕一幕就像是一张张湿淋淋的纸，一层层地落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无比窒息。
    她也曾见过真正的爱情，不管是口是心非，浓情蜜意，激烈炙热，还是相敬如宾，两个人的眼里始终都唯有对方。
    林遇没办法再骗自己，因为她知道，季聊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她。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他永远都看不到，也再也不会知道。
    就在刚刚，哪怕他嘴上说着最甜蜜的话，可他的语气里，眼神里，都只有急于澄清的焦躁。他在意的并不是她的原谅，而是他自己的解释是否无懈可击。
    林遇收回手指，眼睫上有什么东西悄然坠落，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如果她早知道季聊的心里根本没她，她就不会缠着父母同意这桩婚事；如果不是她偏要勉强，当年父亲也就不会以季风的生死存亡来要挟季聊；如果他们恰好错过，没有结婚，那这些年的痴心妄想和纠缠都不会存在。
    她仍旧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而他仍旧做着他的野心少年。
    可是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只有赤裸的因果循环。
    季聊不爱她，而她也只是放不下这些年对一个人浓重的习惯而已。
    好在，一切都将结束。
    “这两年，对你来说只是一场交易，可对我来说却是一场弥足珍贵的爱恋。”
    林遇回过头，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卷纱布，她轻轻地执起季聊的手，柔软的手指将膏药轻轻涂抹在男人的伤口。
    她小心细致地包扎妥当，才抬眸迎上他的眼睛，“可现在恋爱结束了，你我之间也到了分手的时候。”
    从此，她不会再来纠缠他。她也不希望，他再挑破她的伤口。
    “其实不用太在意，我本就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女人。”林遇勾起唇角，像是祝福又像是某种感叹：“希望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在男人冷冷的眼神里，林遇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随着温软的触感渐渐消失，伤口的痛楚反而让他的头脑越发的清醒。
    季聊心底的躁意翻涌上头，他下意识一把拉住了林遇的手。
    男人手指上的戒指突然滑落，掉落在地的清脆响声像是在心脏上轻快击打。
    回响里，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缠，又错落。
    第35章 “替代品” “情侣对戒”
    戒指滚落在林遇的脚边, 季聊下意识弯下腰想要捡起，手指刚要接触到的时候，就被林遇的脚尖蹭到。
    林遇推开门离开, 室内只剩下仍是下蹲姿势的季聊, 以及身后一大片寥落的身影。
    工作室里静悄悄的，有过往的员工扫过玻璃室内，季聊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 好一会才伸手捏起已经略有些变形的戒环。
    他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抵在心尖，而后像是有些后怕似的轻轻地颤栗了一下。
    还好, 还能戴。
    她留给他的, 他一件也舍不得弄坏。
    季聊微微一震，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缓缓起身, 突然起来的目眩让他险些栽倒在地，一整夜的未眠使他看上去疲惫又暴躁。
    泛着猩红的眼底，隐约透出一股郁气，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吓得几个实习生都不敢抬头。
    等到他终于离开了, 实习生群里还渐渐有了活气。
    [刚刚那个帅哥谁呀？看起来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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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死了，是客户吗？怎么感觉他和鹿鹿姐聊完之后，跟要杀人一样]
    [不知道啊, 我刚刚本来想进去倒水，都被阮阮姐拦下来了]
    [……就, 嗯……其实我知道]
    [？小沅姐？你啥时候在群里的……啊不是，你快说刚那个是谁啊？他是不是和鹿鹿姐吵架了？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他是季聊]
    [林总的先生]
    想了下，小沅没忍住，在群里道：
    [以前的先生]
    [林总正在跟他离婚]
    [……]
    [好家伙]
    [他就是那个出轨男]
    [他是来欺负我们鹿鹿姐的吗？我看鹿鹿姐都哭了]
    “没哭。”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熟悉的嗓音，正在义愤填膺地打字的实习生吓得差点扭断脖子。
    看到林遇就站在自己身后,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连忙扣上笔记本盖子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鹿鹿姐，我上班期间不该闲聊。”
    林遇看起来还算温和，她指了指准备好的小样，微笑道：“我要去趟仓库清点货物，来不及去竞拍现场，你和方老师一起去趟拍卖会，尽快拿下那枚紫罂粟宝石。如果下午还有时间，再去趟面辅料市场把上次定好的订单寄回来。”
    实习生乖乖点头，连忙在笔记本上写下工作安排。
    “好好工作，争取留下来。”
    林遇笑得有些轻，“Kr会越来越好的。”
    *
    九月初，Kr工作室终于交付了史密斯先生的订单，自成一派的东方美学在这身旗袍上锋芒毕现，试衣当天史密斯先生直接加付了第二件的定金，预约了女儿的生日礼物。
    林遇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忙于帮周阮调试婚纱和装饰婚房。
    周阮的婚礼由祖父操办，周家在京城也是有名望的世家，光是婚礼的地点，场地，邀请宾客，准备所有的一应事宜就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最终，考虑到婚礼的隐私性和安全性，定在了京郊的一处三进的老宅院。
    婚礼是纯正的中式婚礼，嫁衣是正红色的凤冠霞帔。
    此时，林遇一边给周阮试戴头冠，一边感慨：“认识十二年，兜兜转转七八年，你们俩啊，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认识周阮是在一次服装设计展上，那时候周阮还是彬悦的一个小艺人，转眼之间，小艺人变成了知名女演员，最终要和自己最初爱的那个人走向婚姻的殿堂。
    她们三个人里除了郑高甜，剩下的两个人感情路都不太顺，看到现在周阮苦尽甘来，往后余生也都是无尽的欢喜，她比谁都打心眼里高兴。
    能遇到喜欢的人，和他彼此爱慕和尊重，最后共度余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曾经，她也是，可现在，她再也不敢奢望了。
    手边的金钗掉落在地，林遇俯下身去捡，然而还没等她够到地面，一道人影就缓缓压了过来，金色的珠宝被男人白皙宽大的手掌覆住，转瞬就从地上移到了自己的手边。
    邵程也直起身，手握着钗尖锐的那头，将金钗放回到林遇掌心，“小心点，别伤了手。”
    林遇笑着点头，只听邵程也偏过头朝着林遇道喜，然而又朝她淡声邀请：“忙了一整天，想不想出去走走？”
    正忙着分发红包的周阮闻言立即抬起头，见邵程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干脆笑道：“鹿鹿你带邵总出去走走吧？他今天刚到，应该还没来得及在庄园里逛逛，你带他去看看后院的水景。”
    建兰瀑布，美不胜收。
    周阮收回视线，心里默默给邵程也鼓了鼓气。
    其实，从邵程也主动帮郑高甜她们就看出来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所以帮郑高甜，也完全是看在林遇的面子。
    上次在水上乐园，她和郑高甜也是为了还人情才刻意给他和林遇制造机会，不过后来好像也没啥进展。
    说起来，邵程也和林遇也算是是青梅竹马，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差着那么一点机缘。
    邵程也当年出国的时候，林遇还在大二，原以为他回国之后一切也还来得及，没想到她却突然嫁了人。后来，邵程也好不容易回来，第一时间奔赴她所在的拍卖会，却也只来得及送一句迟到的祝福。
    现在，邵程也好不容易等到林遇和季聊离婚，可偏偏林遇又接受了圣马丁的Offer。
    两个人阴差阳错，有缘无分，似乎命运也不帮衬。
    既然运气不好，就只能靠争，只要抓住机会，总是有可能。
    比如，这次婚礼。
    “你说，鹿鹿对邵程也有没有意思啊？”
    郑高甜抓了一把糖果，随手又挑出来几个剥开糖纸往里面塞桂圆，说话间语气遗憾。
    “其实邵总人也蛮好，就是不够主动，胆子太小。”她偷偷瞄了眼外面，探出脑袋吐槽：“不像那个姓黎的，可真不要脸，你都没给他请帖，他就自己赖着不走，要是邵总脸皮有他一般厚，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追不到鹿鹿。”
    周阮听得瞪大了眼睛，连忙一只手捂住郑高甜的嘴，“你这话要是传出来，老爷子要是听到得气的吐血。”
    郑高甜不明所以，随手咬住一颗糖，“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你说的没错。”
    就是一句话得罪了三四个家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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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阮懒洋洋地掰着手指，“邵程也，黎乔洋……”
    她顿了顿，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还有那个季聊，我可是一个都没打算请。但老爷子就我这一个孙女，这么大排场的婚宴，圈内谁家不来蹭一蹭，别说是不得不邀请，就算人家空着手来了，周家也没有赶客的道理。”
    周家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世家，根基之深厚，哪怕是首富见了也要客气几分。相对应的，人情往来掣肘的地方也会更多。
    作为周家唯一的长房孙女，当红实力派演员，林遇和陈家二公子的这场婚事全然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然而再纯粹的佳话，阴影背后也不免藏着利益牵绊。林家，邵氏，还有黎乔洋的到来，就印证了这一点。
    可前两位就算了，一个是好友，一个惹不起，季聊又算什么？竟敢有脸顶着林遇丈夫的名义过来。
    周阮越想越生气，干脆就给某人打了个电话，“你怎么回事？那个季聊是你送的请帖？”
    话筒对面的男人略微顿了一会，像是从人群里刚刚走开，温雅的声音缓缓道：“请帖的事情是小叔叔负责，季聊和林小姐的请帖应当是一起送过去的，怎么了？”
    真不要脸！人家不知情的送了，你就真敢来？恬不知耻！
    林遇气不打一处来，“你想办法把他弄远点，不然你结婚当天别想进门了。”
    男人温醇一笑，无可奈何地笑道：“不让我进门？那可不行。”
    挂了电话，他立刻招呼旁边的助理，不知道他低下头说了句什么，助理就立刻快步离开。
    *
    后院的水声淅沥，古人曲水流觞的雅趣复原得近乎完美。
    沿着荷亭柳径，两道身影依次从廊下走过，穿越月拱门停在了一副棋局旁边。
    “听说周小姐的婚服是你做的？好多年没见你亲手设计，很期待。”
    林遇心不在焉地坐下，随手执了黑子在指尖打转。
    “衣服只是其次，每个新娘都是婚礼当天最耀眼的存在。”
    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耀眼的。
    邵程也在心里默默低喃，他专注地看着林遇，似乎是很遗憾当年没有去参加他的婚礼，“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也很美。”
    林遇挪开视线，带着浅淡的笑：“说不定啊，你以后还有机会看到的。”
    邵程也嘴唇微张，他握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一紧，春水般的眼眸温柔又抚慰人心。
    凉意彻骨的湖心亭，林遇闻到阵阵花香，大约是环境做美，她的心里竟然也渐渐平静下来。
    “小林遇，一定也是最美的新娘子。”
    邵程也低声笑道，“我也很希望，亲眼看到。”
    林遇垂眸，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是啊，最美的新娘子，她也做过。
    一袭荼白旗袍，身披长纱，向他走去。
    可惜，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
    “林遇。”
    邵程也突然出声，见林遇回过神，他突然起身，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地拿出一个黛蓝色的盒子。
    盒子朝着林遇打开，隐约露出里面有些刺眼的情侣对戒。
    邵程也单膝跪地，轻声道：“如果我再次向你表白，你还会拒绝我吗？”
    他原以为林遇和季聊是真心相爱，所以当年远在异国他乡的他就果断选择了放手。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季聊和林遇的婚约只是一场交易，而季聊，也根本没把林遇放在心上。
    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不过就是一张纸的牵绊而已。
    在他心里，她的婚姻已经取消了。
    邵程也从来的路上，手心里就一直攥着这枚戒指，从婚房到石子路上，从长廊到亭下，他没有一刻不想着立刻表白。
    他不想再想当年一样，因为一次表白失败就挫败不前，也不想因为再次错过，而彻底失去林遇。
    时隔六年，他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夏日荷塘边上的清风缓缓掠过，林遇盯着盒子里的戒指，目光缓缓落在邵程也的眼底。
    平心而论，邵程也是个很出色的人，年少的时候，她的确也曾动过心。
    可后来，她遇到了挚爱的人，才知道那不过是少女的悸动，并非爱情。
    如果没有季聊，也许她会选择和邵程也试试，可现在，她尝过了爱而不得的苦，就更不想欺骗邵程也。
    也不想随意地，将谁当成替代品。
    她手指微抬，想要体面地将盒子合起。
    这一幕落在远处男人的眼底，却像极了她要去接受那枚戒指。
    “邵程也！”
    男人的声音带着很强的攻击性，他一把将林遇挡在身后，直接伸手夺过了邵程也掌心的盒子。
    邵程也蓦地起身，拧紧眉头，看着男人的突然而至，一改原本的谦和温煦：“季聊？你怎么在这？”
    这是周阮的婚宴，林遇必然在，他要是有些眼色就该懂的“避嫌二字。
    不等季聊回应，邵程也忽地冷笑一声：“季总贵人多忘事，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自己已经在离婚协议签了字？”他的目光划过被季聊拿走的戒指，“这是我同林遇的私事，请季总适可而止。”
    季聊目光冷冷地定在邵程也的眼底：“在离婚证拿到之前，我和林遇还是合法的夫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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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一天把她当做你的妻子吗？”
    邵程也愤懑道：“如果你真的对她好，我就算一辈子装聋作哑也决不越雷池一步。可现在，林遇是自由的，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幸福。”
    他走上前，推开季聊，一把抓住林遇的手腕，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某种试探。
    “我们走？”
    季聊紧盯着林遇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眼底看到一点点挣扎。
    然而林遇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很快就将视线挪向别处，紧接着一秒也没有犹疑地往前一步，擦过邵程也的肩头快步离开了这里，从头到尾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林遇头也不回地离开，邵程紧追着上去，季聊下意识也想往前走，可脑海里响起上次林遇说过的话，他突然没了追上去的底气，浑身就像是卸了力气，只剩下胸口一阵阵发闷。
    他倒退半步撞到石桌上，锐利的疼痛传到大脑，心里那个一直不敢相信的念头再次响彻心底。
    质地柔软的盒身仿佛烫手一般，季聊手指蓦地一松，又被他紧紧地攥回掌心。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心里蓦地生出无尽的悲伤，就连眼前的晴天也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他将盒子攥的更紧，直到盒身被捏得微微有些变形，才恍若无声地喃喃道：“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第36章 “睡觉” “菊花”
    婚前酒会, 全场最受瞩目的就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对新人。
    林遇陪着周阮应酬了一圈，渐渐就没有太高的兴致，中途看见郑高甜被人喊出去见面, 干脆悄悄退到外圈, 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来休息。
    她前脚刚落座，就看到邵程也沿着花门，一路问好一路过来, 很明显就是冲着她过来。
    邵程也全程都在关注林遇, 此时看到她精致的妆容下隐约露出些疲惫，忍不住就有些心疼。
    见她独自走开, 他没忍住就跟了过来。
    昨天的情景在脑海中再现, 林遇看到邵程也下意识就有些尴尬——她虽然看着一副情商很高，游刃有余的样子, 但其实恨不擅长处理自己的感情。
    尤其是昨天，季聊突然出现，再加上邵程也突然表白，她脑袋一懵, 也不知道怎的下意识就走掉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邵程也还喜欢着她。毕竟，他们已经有六年未见, 她有了一段婚姻，而他也有过喜欢的人。
    换句话来说, 现在的她，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邵程也走过来轻声询问：“可以坐下吗？”
    林遇点头，一想到邵程也的情侣对戒竟然还被季聊拿走了，她更有点不好意思，“你别担心, 戒指我去给你找回来。”
    “那会是不是吓到你了？”
    邵程也没接林遇的话，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戒指的事情，他坐在林遇的对面，双手握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我只是想……想快一点让你知道。”
    林遇望着邵程也，似曾相识的话语突然就点亮了她的记忆。
    她记得和季聊结婚后，她也想要季聊坦白，可是第一次试探，季聊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她是在外人面前演戏。
    那时候她脸皮薄，对那份爱谨慎又小心翼翼，恨不得自损八千地供着，见季聊并没有太大兴趣，也就附和着点了点头。
    如果，如果季聊快一点知道她的心意，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一步？
    又或者，时间改变不了一切，因为爱或不爱早已注定。
    比如她，再努力也只是让离婚来得晚了一点而已，而现在她和季聊之间的维系，也仅限于给彼此的公关一个缓冲。
    林遇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注视着邵程也缓缓摇头：“程也哥，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摩挲在水晶杯上，手指在石榴色的酒水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生冷。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为了逃避季聊或者疗伤才想要离开，但其实早在我提交申请的时候，我内心的天秤就已经在动摇了。”
    林遇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从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将来是被家里安排好的，她只需要乖巧顺从按部就班，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安度一生。
    也正因如此，父母对她也是尽力宠溺，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赔钱的工作室，或者一桩毫无益处的婚姻，家里都可以帮她“搞定”。
    可是她偏偏也有“叛逆”的时候，比如她偷着报考双学位，比如她很喜欢服装设计，比如她偷偷攒了零花钱聘请私教老师也要学，再比如她申请了圣马丁的Offer。
    除了Kr和季聊，她从未抗拒过家里的安排，可总有些时候命运会在冥冥之中暗示你需要准备一些后路。
    林遇很庆幸，她当时尚存的理智帮了她一把。
    “其实喜欢一个人和喜欢做一件事并不冲突，事实上也有很多人可以兼顾的很好。”林遇轻声笑道：“可是我比较笨，又难做到平衡，最终才在两难的选择里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她没有赢得季聊的心，也没有守住自己的梦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个妥妥当当的Loser。
    “现在，我只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喜欢的事情上。”
    邵程也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被林遇打断：“程也哥，对不起，我不能给出任何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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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法左右自己的情感，但也保证不了自己还有能力去尝试。
    从小到大，林遇算是邵程也看着长大，他比林遇大五岁，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
    可此时，他却恨不得她就是传言中那样，哪怕只有一秒钟，他也希望自己能在她心里留有痕迹。
    恨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邵程也就嫉妒的发狂。
    凭什么，季聊凭什么能得到林遇，得到她的心。
    “如果没有季聊，你还会拒绝我？”邵程也突然开口，眼底的尖锐直直地刺入林遇的眼里，“会吗？”
    林遇端起酒杯，扬起的脖颈修长优美，她往后微微一靠，目光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中。
    好一会，她才轻声道：“我们都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邵程也沉默良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矮下酒杯碰了碰林遇的杯身，轻声道：“下次回来跟我说一声，我亲自去接。”
    见邵程也这么说，林遇就知道他大概是放下了，紧绷的神经也有了一丝松懈，随即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程也哥。下次回来，希望也有机会参加你的婚礼。”
    邵程也笑着垂下眼，手指间的杯脚快速转动，漫不经心地点头，“我努力。”
    *
    晚上十一点半，酒会接近尾声。
    林遇突然想起郑高甜自从被人叫走就没再回来，她先给发了一条信息，等了好半晌都没有回复。她有些紧张起来，看了眼还被媒体围拥在镜头前的周阮，索性提起鹅黄色的中式礼服穿越光灯长廊，朝着前院的垂花门走过去。
    那边距离这边最近的离开的路，就算是郑高甜回来途中迷路了，那也是必经之地。
    与此同时，年轻的经理和季聊从前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吐槽。
    “陈总是不是故意的啊？这个点了找个人过来说是谈合作，大半夜的人家都在后院喝酒跳舞，就我们苦逼兮兮地搁这儿谈判。”
    “好在事情是谈成了，季风能得到沉舟的投资，真是意外之喜。”
    “听说今晚还有酒会，季总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季聊听到“酒会”两个字，脚下突然一顿。
    是啊，陈骄和周阮婚礼宾客酒宴都在后院，这么重要的场合，一般来说宾客都得参加，可偏偏就把他“支”了出来……
    这么明显的意图，他再傻也该猜得出来。
    是林遇的意思吗？他已经讨厌自己到了这种程度？
    季聊转过头看了眼年轻人，彻底停下了脚步。
    “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年轻人闻言，立刻就欢欣鼓舞地跑了，只剩下季聊一个人站在黯淡的灯光下。
    想到刚刚年轻人的提醒，他下意识碰了碰兜里的盒子，他怕是来不及了……
    算了，既然林遇已经做了决定，那他何必再纠缠。
    季聊心想着，原地又站了一会，在隐约的热闹氛围里扭头绕进了前院安排好的客房。
    客房配有单人影院和健身房，屏风后面的桌上的古董瓶里插着含苞待放的茉莉，旁边早已摆好了中式的夜宵和一坛自酿酒水。
    季聊脱了鞋，靠坐在茶几前，随手打开红布加塞的盖子，捏起小酒坛直接往嘴里灌。
    不知道什么酿的酒，味道醇香，清甜，带着药气，和林遇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往下灌，刚开始还有些品味的意思，到后面直接就是发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聊感觉眼前的景物突然晃出虚影，他丢开酒坛子，想起身去趟卫生间，结果一个没站稳竟然生生地撞到了旁边的博古架上。
    啪嗒一声，架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碎了一地。
    季聊原本坐着的时候还好，现在一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犯晕。
    他扶着旁边的架子，捏紧眉头静了片刻，正想去招呼人要杯解酒水，就看到门口跑过来一个人影。
    鹅黄色的身影晃啊晃，恍惚间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季聊抬眸看去，那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个熟悉无比的声音问了句：“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季聊蓦地一怔，心里说不出来的熟悉，可是细细地想又找不到那人的名字，他脚下有些刺痛，想到刚刚发生的撞击，下意识出声阻止，“别过来，小心脚下。”
    林遇是打算去找郑高甜的，半路听到这边有声响，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就跟着声源走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撞到季聊。
    她原本就要走，但转身那一瞬间她突然发觉季聊的状态不太对，犹豫片刻，她才走过来想询问一声。
    此时，林遇循着季聊的提醒往桌旁看去，果然看到有个天鹅形状的玻璃花瓶落在地毯上，像是掉下来就磕在了桌角，沿着一个大洞瓶身摔得支离破碎。
    玻璃渣明明离季聊赤着的脚最近，可他却还想着要提醒她。
    林遇见季聊站着不动，循着记忆扭头找出房间里的笤帚，三两下把玻璃处理到一旁。
    她停了手，才发现季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乖乖地坐回了茶几前面，此时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正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弄坏了东西，还有理了？”林遇觉察到季聊的醉意，心里陡然轻松起来，对上季聊的那份不自然也去掉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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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语气不善，顺手把工具丢到季聊怀里，“自己去放好。”
    季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循着林遇取东西的位置走过去。
    要不是他途中磕到了两次膝盖，撞到了一次箱柜，林遇几乎看不出季聊有任何异常。
    屋子里有酒的味道，林遇盯着季聊看了好一会，有点不确信地又指了指桌上的酒，“这些都是你喝光的？”
    这可是特酿的菊花酒，虽然喝起来甜爽可口，带着轻微有药味，但不同于低度数的同类酒，这一坛下去很容易就能撂翻一头牛。
    林遇拎了拎手里的几乎空掉的酒坛子，有些不可置信，季聊从不贪口腹之快，喝酒抽烟也是点到为止。
    出于对季聊好酒量的认知，林遇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真醉了还是装的？”
    季聊盯着酒坛，眼神有些发虚，好一会又把目光挪到林遇脸上，薄唇微抿，小声说：“我的……我还想喝。”
    林遇：“……”
    怎么突然觉得季聊喝醉之后，有点蠢。
    手机消息突然响了几下，林遇看到郑高甜在群里回了消息，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收起手机，耐心地坐在季聊的对面，突然对现在醉呼呼的季聊有了些兴趣。
    很多她以前想问，后来来不及问，现在已经毫无意义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想让我陪你喝酒啊？”林遇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季聊眨眨眼，呆呆地点点头。
    强烈的报复心理涌上心头，林遇随手倒了一杯酒：“你认识季聊吗？”
    季聊指了指自己，“我。”
    啊，醉的还不算离谱。
    林遇笑着抿了一小口，接着又问：“你说他这人，是不是个瞎子？”
    季聊无辜的小脸上表情变幻，委屈地摇了摇头：“我视力5.3的。”
    “这么高啊？”林遇又喝了一口，凑得近了一点，然而又像是漫不经心地低声问：“那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好呢？”
    像是遇到了终极难题，季聊瞪着眼睛想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找到答案。看到林遇逼问的眼神，他下意识伸手摸耳垂上的耳钉，理亏又丧气地垂下了头。
    林遇深深地看了眼季聊，房间里浸满了菊花甜香。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也是有些荒唐，都要离婚了，还能坐在这唠嗑，也真是可笑。
    林遇松开酒杯，杯底磕到桌面的声音唤起了季聊的目光。
    “戒指给我。”
    见季聊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林遇再次补充：“就是你白天从邵程也手里抢走的那个。”
    像是终于理解了，季聊伸手在兜里掏了掏，却在拿出来之后又攥在手里背到了身后。
    “不愿意还？”
    林遇感觉自己的耐心要告罄了。
    她微微俯身，伸手去拉季聊白衬衫上的深色领带。
    男人被她拉到跟前，两个人凑得有些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林遇眼底的暖意渐渐变得冰冷：“不是你的，抢也没用。你不是很有钱吗？实在喜欢就自己去买，拿别人可不是好习惯。”
    季聊像是被戳到了软肋，他表情变得难过起来，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在林遇拿走戒指的同时，他突然站了起来，很不满意地低声说：“你是不是嫌弃我眼睛不好？我买得起最好的眼镜。”
    他语气强势，又带着明显的蛮横：“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走。我要你坐下来，陪我喝这个……”他指了指桌上的酒水，带着一点点扭捏：“很甜的。”
    林遇把戒指放回包里，听到这番话没有忍住抬起了眸。
    “甜？”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季聊竟然还喜欢甜食。
    林遇双手抱臂，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季聊的小脸上。
    都喝醉了还这么拽，跟谁下命令呢？
    林遇轻声呵笑，语调微微上扬：“小醉猫，我是很忙的，没有空陪你过家家。不过……”
    她突然想起上次回家季聊的行为，眼底闪过一点点讽刺，轻声笑道：“我看你长得还行，你要是让我睡一晚，我就考虑陪你喝完这些酒。”
    季聊眉头拧在一块，眼底像是泛滥着挣扎，又似乎有点欢喜，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的紧紧的。
    终于，在林遇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大声说：“可以！”
    可以？可以什么？
    茶几被撞开，地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遇回过头就看到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甜香的酒气伴着滚烫的呼吸，悄悄萦绕上了她的唇齿间。
    林遇愰神间，季聊就已经靠了过来，张开手臂直接将她拥入怀中，用极轻极珍视的语气小声道：“我准备好了，你说话算数。”
    一时间，林遇大脑一片空白。
    她突然就分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演技高超。
    第37章 “餍足” “彻底再见”
    熹微晨光映入窗帘, 季聊睫毛微颤，下意识就将手背到了眼前。
    宿醉的难受和身体的不舒服重重地袭来，他扶着额头坐起身, 被褥一下子就被垒在腰腹深处, 雪白的布料衬得男人肌肤健康活力，要不是身上的红紫印记过于密集突兀，季聊都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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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
    季聊下意识看向旁边, 宽敞的床上除了他凌乱的衣物, 似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按着额头细细思索，昨晚他回到客房想要强迫自己放下林遇, 然后就随手拿了一坛酒。
    酒, 酒？
    季聊四处张望，果然看到茶几左侧滚落在地的酒坛, 坛子旁边还有一束散落在地的菊花。
    屋子里很凌乱，茶几是歪的，桌角上的摆件有点乱，自己的鞋子袜子散落在地毯中央, 就连沙发上的靠枕也掉的满地都是。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做了什么，但记忆隐隐复苏，肌肤上的滚烫和温软就像是重新潜入了脑海。
    季聊一个激灵, 昨晚的种种像雾里看花一样清晰重现。
    他把头埋在女人的锁骨，他手指摩挲她白皙的脚踝, 他看着她光洁的后背发呆，他啃咬着她细软的耳垂，还有那抹淡极了却更显得妩媚的薄唇微微张开。
    破碎又清晰的画面，一帧帧地在他脑海上演。
    季聊直觉浑身滚烫，猛地惊醒, 意识到床上无人，房间里也安静的不像话，他怔在原地，心中骤然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
    贪婪后的空寂，餍足后的渴求。
    他掀开被角，柔白的曦光透过若隐若现的窗帘映照在高大健美的身躯上，季聊赤脚落地的一瞬间，突然看到膝盖上的红肿，以及明显感觉到的脚心的不适。
    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脚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伤痕已经凝固，有点发痒。
    看周围的药水痕迹，季聊想应该是有人帮他处理过，他四处打量，才发现那条沾着血的纱布被揉搓得拧巴，正被遗落在床脚旮旯。
    季聊略动了下身体，只觉得头还是晕，膝盖也疼，腰上更是酸得不得了。
    他努力回忆，记忆断片严重，隐约只能想起自己喝了酒遇到了林遇，还和她安安静静地说了很多话。
    说了什么呢？他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并没有过往的剑拔弩张。
    季聊只勉强记得起林遇的表情，谈话的内容竟然一点点也想不起来。
    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就到了床上？
    季聊心想着，又觉得这也不重要。
    如果林遇没有原谅他，又怎么会答应和他上床。想到上次林遇拒绝他的那一幕，季聊心里突然冒起一点点希冀，他很清楚，林遇从不是那个会被勉强的人。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还喜欢他，她在给他台阶下。
    想到昨晚林遇的大胆热情，季聊唇角浮现一丝快意。
    原来，他也会在快感之外，奢求对方有些别样的情绪。
    看了眼时间，季聊速速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他看到了脖子上的吻痕，他笑意更深，甚至也没有费心隐藏。
    笔挺的西装，清隽的面孔，一切重新开始。
    撇开昨晚及时止损的心思，季聊突然觉得自己也并非全无机会，至少昨晚的林遇接受了他。
    他只要花点小心思，稍微主动那么一点点，她仍旧会回到他的身边，像以前那样爱他爱的不可自拔。
    季聊整理好领带，仰头看了看窗外被清露打湿的竹林，脚下泥泞里有大簇大簇的蔷薇倚靠过来。
    红绿交映，极为盎然。
    瑟瑟轻响中，他隐约听到了外面热闹愉悦的笑声，也许其中就有她。
    迎亲的时辰，新郎迎亲的马车缓缓驶入正门，人群中季聊看着新娘子披着盖头被新郎抱着往外走。
    一大片红绿喜庆中，他的视线始终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后方。
    他看到了周阮的伴娘郑高甜，看到了很多和林家交好的世家男女，甚至还看到了人群里漫步而来的邵程也。
    唯独没看到林遇。
    季聊有些慌神，林遇大概是哪凑热闹？或者已经先一步上了后面的送亲马车？
    他环顾四周，略有些六神无主，连有人过来邀请入席都恍若未闻。
    “你在找她？”
    邵程也双手插兜，语调清扬，像是注意到季聊很久。
    季聊和邵程也不算太熟，昨天是他第一次和他说上话，顾忌这是周家的婚宴，季聊并不想起争执，闻言只是淡淡地撇开视线。
    “你找不到她了。”
    邵程也靠在一旁的嫁妆桌上，满目正红衬得他也春风得意，“林遇答应了我的表白，她不是你的了。”
    季聊脸色骤白，眼底满是敌意：“你说什么？”
    从醒来到现在，这是季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乍一出声他才发觉自己嗓音喑哑，听起来像是累坏了，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颓唐疲惫的凄楚感来。
    邵程也的目光划过季聊皮肤上的痕迹，唇角的冷意越发明显：“季总好雅兴，难怪连妻子的航班都会忘记。”
    航班？什么航班？
    邵程也念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重，季聊愣怔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再也顾不上体面和内心的纠结，任由着肢体上前一步，强横地拉住了就要离开的邵程也。
    “她去哪了？哪个航班？”
    大脑失去理智，到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她不是来参加周阮的婚礼，婚宴还没结束，她怎么会走。”
    明明昨晚还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要离开，季聊不懂，只觉得胸口空掉的地方被人一拳一拳地打得酸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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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程也微微侧身，目光斜向季聊攥着他外套的手。
    他轻轻挑开，抬手拍打平整袖子上的褶皱，眼底猝然蘸满了同情和怜悯。
    看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
    连自己的喜欢，都需要别人的提醒。
    邵程也转过身，抬起手腕上的表慢悠悠地道：“九点半的航班，季总……”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季聊疯了似的拔腿就跑，被撞到的丫鬟装扮的工作人员连人都没看清，那抹深色的高大身影就已经消失了在视线里。
    邵程也的脸色冷了下来，眸光里的恨意渐渐复苏。
    来不及的，再快也赶不上她的心。
    *
    躺在VIP候机室的林遇打了个哈欠，想到昨晚季聊求着她的样子，心里就觉得过瘾。
    原来，毫无负担地做，竟然是这种感觉。
    他任由她支配，撩拨，欲求不能，最后匍匐在她的脚下咬唇央求。
    林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扭过头对着旁边的男人低声道：“喂，听说你同时能有七八个女朋友，你是怎么做到分手后还能明哲保身的？”
    “胡说。”男人挂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镜一跌，下意识瞥了眼四周，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不要我毁清誉。”
    林遇抿唇，眼底满是打趣地笑了起来，“说说吧，我没经验，学习一下。”
    男人端的一脸的阴沉，林遇却不甚在意，她散漫地往旁边挪了挪，歪着身体趴在椅子一侧，撑起下巴懒洋洋地说：“你看我就谈了一次恋爱，结了一次婚，最后还落得这么惨的结局。”
    她戳了下男人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我都允许你缠着我去伦敦了，你这点八卦都不愿意跟我分享？黎乔洋——”
    林遇语调拖得悠长，刻意扬高了一点点声调，“你也太小气了。”
    黎乔洋下意识看了一圈，等着林遇像是被气笑了。
    他翘起一只腿，抬手摘下墨镜，对着正眼巴巴等着吃瓜的林遇勾了勾手指，见人眨巴了两下眼睛却迟迟没有反应，手指不由自主地就冲着她的脑袋轻轻地敲了过去。
    “哪有同时？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说着又自己咕哝了一声，“我有洁癖。”
    林遇“哦哦”两声：“请继续。”
    “从成年到现在，我就谈过三个女朋友，都是她们追的我。”
    黎乔洋也不知道这话题怎么突然变得像是交待情史，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怀好意地笑道：“不像有的人，我可没追过别人。”
    因为不是主动追寻，也从来都没有动过心，所以每次处腻了提分手，他都不会心痛。
    就像是玩腻的玩具，喜新厌旧非常合乎情理。
    这也是他不理解林遇的一点，不就是协议结婚，就算是动了心，犯得着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想到林遇落泪的样子，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的分手费很贵的。”黎乔洋翘了几根手指，像是淡淡地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她们眼里，和我谈恋爱，可比上班工作还赚钱。”
    林遇适时“哇哦”了一声，黎乔洋不适地扭过头，看了眼林遇不满地皱了下眉头：“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好奇，身价上亿的黎公子竟然肯纡尊降贵陪我去读书……那我得付给你多少钱，才跟得上你的报价呀？”
    黎乔洋眯了眯眼，脸上挂上标准的翩翩佳公子的笑容，“我爱无价，免费供应。”
    林遇心里腹诽，哪门子的无价，分明是等价。
    这一趟留学之旅，她原本是没跟家里说的，但黎乔洋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跑去跟老爷子唠了一整天，没多久林遇就被勒令和黎乔洋同行。
    他分明还在打她的注意。
    看着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真的蠢到信老道士的卦象，林遇扼腕叹息，有钱人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乔洋在伦敦也有产业，正好他要过去打理一段时间，你去上学，有人照应我心里也放心点。”
    林行安是打定主意要林遇和黎乔洋相亲的，但是顾忌他的身体状况，他也留了余地。
    “只是同行，不过你们可以先处处。万一他真的能好起来，你也有好感，回国之后就可以办婚礼。”
    “我和你妈妈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要是有个孙儿在家，家里也热闹点。”
    林行安的声音响在耳畔，林遇忍不住扭头看向黎乔洋。
    “你居然答应我爸爸，以后有了孩子都算在我名下。你脑子里的进度条，也未免跑得太快了。”
    黎乔洋并不在意孩子跟谁姓，落在谁的户口，也不介意被人说倒插门。
    他回答林遇的最后一句话，“这才哪到哪，在我心里，我都已经快埋进你家祖坟了。”
    林遇被他一句话逗笑，抬眸间看到他深蓝色的眼眸，突然觉得——像这样平等的，难得毫无压力的对话，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她坐正了身体，感觉身下的按摩椅缓缓运行，轻声道：“谢谢你了。”
    身旁男人翻了个身，不等黎乔洋接话，林遇赶紧举手：“我知道了，第三次！”
    她已经跟黎乔洋道过三次谢，也算是欠了他三份人情。
    黎乔洋被打断也没有生气，“欠着吧，反正我债主多，大不了女债父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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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威胁她？
    林遇悄悄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如果你的心稍微白一点，也许我真的会考虑和你做朋友。”
    平心而论，黎乔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图什么摆在脸上，也善于讨价还价。
    做个浅交的朋友，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林遇忍不住想，至少吃喝玩乐不用发愁。
    可惜，这人心太黑，她不想再招惹这类人。
    安静的候车室里，航班晚点的提醒声缓缓响起。
    林遇起身抿了口咖啡，看着时间无声地叹了口气，“幸亏周阮不介意我早走，要是赶另一趟我肯定要迟到入学了。”
    黎乔洋不以为意，凉飕飕地鄙夷：“我说送你过去，你非得要坐飞机。这破玩意最快也得七八个小时，几个亿的单子都晾没了。”
    林遇不服气回怼：“我又没拦着你自己飞过去。”
    黎乔洋微微一噎，他的确可以自己搭私人飞机直抵目的地，可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林遇坚持要订机票，就跟着她一起登记了。
    心头像是有羽毛刮过，有点痒。
    黎乔洋侧过头看向林遇，突然觉得自己是有点莫名其妙。
    “呵。”
    不知过了多久，林遇突然听到旁边的黎乔洋轻笑一声，八成是又看到了有趣的新闻。
    她头也没回，“你又发什么神经？”
    男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抬起手指划过某个方向，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英俊男人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小公主，有人来找你了。”
    第38章 “聊天记录（修）” “新的旅程”……
    机场人流涌动, 季聊在登机处找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每个人都拉到眼前仔细查看，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林遇的影子。
    她突然就走了, 毫无预兆。
    季聊瘫坐在银色的椅子上, 一只手接起高子鸣打过来的电话。
    话筒那边的男人语气急坏了：“你和林遇怎么回事？我看到她和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坐在一块，那男的那眼神，啧啧……两个人看上去可不像是普通朋友。”
    “你在哪看到的？”
    季聊立刻坐直了身体, 甚至都没有听出高子鸣语气里的鄙夷。
    “就在VIP候机室, 不过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哎，本来还想过去跟林遇打个招呼, 我看情况不对, 就赶紧给你打个电话，你认识那男的吗？看着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高子鸣还在说, 越说越忧虑，正想提醒季聊和林遇聊一聊，突然就听到手机“滴”地一声。
    他偏过头，就看到通话已经断了。
    这两人怎么回事？他才出差一段时间, 怎么感觉闹得天翻地覆的。
    VIP候机室在中层，等电梯的人很少，看看这电梯慢悠悠地从顶往下, 季聊感觉心里油煎似的难熬。
    也许是老爷都不帮他，电梯运行到一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卡在半路不动了。
    电梯口的乘客或者低头玩手机，或者干脆坐在行李箱上打游戏，似乎全世界只有他需要争分夺秒。
    季聊立刻拉开旁边的安全通道，饱含烟味的昏暗楼道里响彻男人的脚步声，从一楼往上, 三步并作两步疯狂奔赴。
    楼上的VIP候机室里安静极了，男人跑出了一身薄汗。
    季聊站在厅前，只觉得满世界都是他的喘息声，一下一下鼓点似的提醒着他，胜利在即。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就像是一只养在家里的鸟儿突然走失，按照常理，它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漫长的夜色尽头，他辗转反侧直至天明，什么都没有等到。
    [@鹿鹿：我以为，你应该清楚游戏规则。]
    前台的工作人员还在询问，季聊突然就看到手机短信栏跳出一则消息。
    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林遇把他放出了黑名单。
    她还知道他在找她。
    潜意识里的欢喜尚在襁褓，季聊在看清短信的内容后，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身后排队登记的旅客有些不耐烦，季聊意识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忙捧着手机茫然地退到落地窗前。
    隔着厚重的透明玻璃，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低温里流淌的空气沁入微湿的后背，有些冷。
    游戏规则？
    什么游戏规则？
    昨晚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林遇亲自来看他，又帮他处理伤口，还有……她最后的留宿，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
    季聊不懂，林遇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又变了，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支撑着身体，眼神茫然地盯着某处，感觉自己像一只漂浮在大海上的纸船，在迷途中倍受煎熬。
    与此同时，林遇刚好办理完了退票手续。
    “看来，还是得蹭蹭你的座驾。”
    林遇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笑：“就当是给黎大公子一次机会，免费载我一程。”
    黎乔洋不置可否，时常挂在唇角的笑意平添了几分瑰丽，“啊，非常乐意为小公主效劳。”
    林遇刚跟着黎乔洋出了候机大厅，一眼就看到黎家过来接送的车。
    她表情微变，并不掩饰地扭头看了眼黎乔洋，“你是妖怪？早就知道我会改变主意？”
    黎乔洋已经探进去半截身体，听到林遇的问题，撑在门口处摇了摇手机：“那你可高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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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晃眼建筑，“家里产业多，正好有人在这边而已。”
    半个小时内叫辆车，并不算难事。如果身体条件允许，他甚至还想骑着大摩直接飚过去。
    见黎乔洋解释，林遇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这男人真能算到这种程度，那她宁可回去面对季聊，也不能再上他的贼船。
    保不齐，她得不偿失。
    车内的音乐很治愈，黎乔洋懒散地靠在后座，撑着面板缓缓滑动，又重新挑了几个。
    林遇正在小憩，突然就听到音乐换了个轻松欢快风格，音量大到震耳欲聋。
    她眉头微挑，目光只盯着后视镜里黎乔洋的半张脸，“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会？”
    这段时间，从工作室的交接安排到周阮的婚礼筹措，她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觉，原想着趁着漫长的旅程好好在飞机上休息，没想到算来算去还是失了策。
    她没想到，季聊会来找她。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可事到如今，她心里只剩下对两个人纠缠不清的厌恶。
    不爱就是不爱，她也做不到再贪图他的“赏赐”。
    难道，男人给一点甜头，她就得像个哈巴狗儿似的蹭上去？
    季聊也未免太过小看她，低估她。
    “你睡得着？”
    黎乔洋在剧烈的乐声里慢吞吞地叼了根电子戒烟棒，挑来选去拿了根桑葚味的递给林遇，他扬高了声调笑道：“我也是为你好，我怕你情绪酝酿过剩，一不小心哭出来，搞不好再把我车给淹了。”
    林遇瞪了眼黎乔洋，没有接他递过来的东西，偏过头看向窗外，试图掩饰自己的神色。
    城市的虚影，让她不由地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条蛇，一只白鹤，青山绿水掩映，她像花瓣一样漂流到溪边。
    突然，蛇咬向白鹤的脖子，纠缠扭打之间血液溅到了她的身上，她从尖叫声中醒来，只记得最后白鹤吞了蛇，而蛇盯着泛着幽光的瞳孔从白鹤的肚子里破窗而出。
    梦境里遮天蔽日的压抑感，让她觉得心疼又恐惧，她明明拼命地想要逃窜，可纠缠不休的惶恐却像是蛇一样就缠着她，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至今仍旧让她毛骨悚然。
    林遇侧过头，目光和手机屏幕不期而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定的闹钟突然响起，消息栏里，那个备注为[季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过来一条短信。
    [@季聊：你在哪。]
    林遇看了一眼，抬手默默划掉了消息，就好像它从未来过。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许久未玩的《末世守卫》突然推送了一条消息。
    林遇习惯性地点了进去，就看到一条官方私信。
    [亲爱的玩家@林深见鹿您好，经系统审核您在战衣集结活动中的作品非常优秀，斩获了所有大众评委的一致好评，现邀您进入第二轮评选，奔赴末世的荣华之旅。如果您有意参与，请在7日内点击右下角的报名按钮，第二轮评选有机会获得高额奖励，其中包括游戏里内任意职业SSS+武器装备*1（可选送任意好友），具体信息请点击详情查看。]
    战衣活动是季风夏日发布的一个征集创作型比赛，所有的注册玩家均可免费参与，参与完成的作品可在游戏里兑换积分用于升级装备的强度，优秀的作品还会被官方选入装备设计池，由原创玩家自行选择用于个人造型定制升级，交易或者用于慈善募捐。如果玩家在决赛中斩获前三，更可以获得进入季风参与游戏角色造型设计的机会（含实习）。
    林遇当时选择参赛，一方面就是是被活动模式吸引。
    季风的游戏的玩法和画面模型没的说，但是在造型美术方面实在算不上是顶级水准，她偶尔去内测一下玩法都能看到很多造型bug。
    不过，一般玩家注意不到这些，她也就在比赛里暗搓搓回怼了几次。
    没想到，她上次随手做的几套造型竟然都得到了普通玩家的认可。
    林遇点击排行榜，果然看到自己的设计作品排在第一，投票数断崖式高出第二名。
    视线回到私信，林遇本来想要点击退出比赛，突然就看到了周阮的微信消息。
    周阮是被她带入坑，这段时间在游戏里时间比她还多。
    [@稀饭：鹿鹿鹿鹿！你在线！！求你！别卸载游戏！]
    [@稀饭：季聊是季聊，守卫是守卫，要公私分明！]
    [@稀饭：我看到游戏公告了，你是第一哎！神级装备妥妥的！跪求保住游戏，参加决赛！]
    [@稀饭：呜呜呜神级装备+定制化造型，想要！]
    [@林深见鹿：？]
    [@林深见鹿：新娘子，你逃婚了吗？]
    林遇哭笑不得，紧接着就看到周阮回复：
    [@稀饭：陈先生在前面应付，我已经开始泡脚了QAQ]
    林遇看了眼时间，这才不到两点。
    [@稀饭：鹿鹿，你就当是给我的新婚礼物。]
    [林深见鹿：……]
    林遇无奈地笑了一下，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好”。
    周阮说的对，游戏是游戏，季聊是季聊，而且她原本也没打算卸载。
    她在很久之前，就答应了周阮要帮她拿这个奖励，既然承诺了，她就要做到，而且她也有能力做到。
    [@稀饭：你可真是我的小甜心Mua~]
    正说着，郑高甜突然蹿了起来，发了一个暴躁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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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子：鹿鹿你见到季聊了吗？我听说他中途离席跑去机场找你了。]
    [@稀饭：？？？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劲爆]
    [@甜甜子：就你出门那会，你忙着走仪式哪顾得上这个]
    林遇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在对话框输入：
    [看到了，没必要]
    停顿了一会，她删掉又发了一句：“没见。”
    手机屏幕切回到游戏界面，林遇看着熟悉的头像，看着自己追随着季聊去过的每一个副本，思考片刻，把自己的历史记录全部隐藏，然后点开了主页的个人资料。
    [您确定要修改昵称？]
    [是]
    [玩家昵称一年仅能修改一次，请再次确认，您将修改昵称为@uuuuu ]
    [是]
    [您确定要修改职业？]
    [是]
    [玩家职业仅供修改一次，请玩家谨慎选择]
    [选择转职为“机械师”]
    [确认]
    [恭喜玩家专职成功，您的历史战斗记录已被全部清零，欢迎玩家@uuuuu开启新的旅途]
    “到了。”
    黎乔洋突然出声，他扫过林遇的手机界面，轻声说：“准备好出发了吗？”
    和游戏里同频的询问声响起，林遇笑着合上屏幕，她刚踏出车门，头顶就举过来一把大伞，男人带着墨镜，白皙的皮肤在天边的灼日的照耀下越发苍白。
    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涌起，有些不适应，却又觉得本应如此。
    她站到黎乔洋的面前，伸手自己撑起了伞。
    “嗯，准备好了。”
    *
    直到航班离开，季聊也没有见到林遇。
    手机短信里，那条“你在哪”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回复，连一句敷衍都没有。
    季聊在聊天软件反复切换，林遇的头像还在置顶，他抬手点开，有些生疏地点开过往聊天记录。
    鬼使神差地，他在聊天记录查询里输入了“你在哪”三个字。
    页面瞬间展开，跳出来一长串的带着绿色标注的记录，时间跨度很大，刚开始还只是隔几天，后来是隔一个月，直到今年林遇只发了一次。
    [@林深见鹿：叮咚！结婚第一天季先生不在，林小姐想你了，快说快说你在哪？林小姐已经打包结束，正在准备派送]
    [@林深见鹿：老公~我爸爸让我们过去吃饭，你在哪？]
    [@林深见鹿：宝宝有点无聊，你在哪我过来找你（陪你工作也很好啊，我又不吵）]
    [@林深见鹿：我妈问我你在哪，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笑cry]
    [@林深见鹿：亲爱哒，我准备了礼物给你，你在哪？]
    [@林深见鹿：啊啊啊你在哪在干嘛？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林遇生气脸.gif]
    [@林深见鹿：老公家里衣柜空了，你现在在哪？出差了吗？]
    [@林深见鹿：昨晚……嗯……你在哪？有点想你了。]
    [@林深见鹿：看到媒体夸你，我就说我们家聊哥在哪都是最厉害的]
    [@林深见鹿：在哪里都能看到季风的Logo，炫耀/]
    [@林深见鹿：我再也不玩你们游戏了，手残党根本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到]
    [@林深见鹿：我听高子鸣说你经常霸占排行榜第一，是每个游戏都会玩吗？你在哪啊]
    [@林深见鹿：我跟芳姨学了鱼米粥，你在哪？回来试试？]
    [@林深见鹿：学到了新技能，我知道你在哪了]
    [@林深见鹿：看了部电影，旁边的情侣好黏糊，突然想知道你在哪]
    [@林深见鹿：我关注你了，你粉丝那么多，肯定不知道我在哪哈哈哈哈]
    [@林深见鹿：你在哪？]
    最后一条，是林遇上次去洛杉矶发的。
    季聊记得他当时正在赶回酒店的路上，看到是林遇的消息就没有太在意，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就彻底忽略了这条消息。
    这是今年，林遇唯一一次问他“你在哪”。
    翻开，点击，查看上下文。
    季聊看着林遇大片大片的“自言自语”，那种等不到回复的苍凉感加倍充斥满了心口。
    这么多的消息，他几乎一条都没回过。原来，他曾经这么忽略她？
    季聊突然想到结婚那一夜里，他急着和投资人谈判，一整夜都没有回家，后来陪着林遇回门也是迟到了半个小时。
    那时候，林遇替她遮掩：“女孩子化妆慢点怎么了，爸爸你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突然之间，以前从未在意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头，清晰的连季聊自己都未曾料到。
    心底突然冒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喉头微滚，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地发酸。
    长久的静默中，季聊在飞机轰隆声中站起身，大约是起的有些猛，他眼前蓦地一黑，扶着椅子方才站好，脑海里突然就响起了昨晚林遇说的那句话。
    “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好呢？”
    季聊浑身一震，只觉得身上都冷透了。
    他薄唇微抿，迫切地想要回应，可抬起头，过道里人来人往，却唯独不再有他想要找的人。
    “季总。”
    高子鸣从不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拖在手里的行李箱几乎是飚飞过来。
    看到季聊面无表情的样子，高子鸣把手机递了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你真的在这？你快看新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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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澄清” “没出轨”
    一篇名为《某千金出轨花美男, 豪门联姻果然还是要看出身》的文章突然在热搜爆掉。
    在营销号的引导之下，各路的吃瓜群众纷纷解码，这里面的男女主分别就是季风的总裁季聊和旁骋千金林遇。
    两个人各怀鬼胎, 阴谋阳谋, 上演了一场豪门伦理大戏。
    季聊扫了一眼，文章狗血淋头，为了博眼球根本没有下限, 乍一看仿佛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他们俩从热恋到闪婚的背后故事, 又透露了两个人婚后又是如何女作男渣，最后配上了林遇和黎乔洋的各种同框图, 指名道姓地说林遇出轨富二代。
    文章用心险恶, 直指季聊和林遇撕破脸，甚至不惜动用法律手段, 也要结束这场屈辱的上位婚姻。
    当年的季聊年少出名，虽然能一手把季风从死路上捞了起来，可放在旁骋这可巨树的光环之下依旧稍显黯淡。因此，那场婚姻里, 很多暗搓搓地嘲笑季聊是凤凰男，想要攀上林遇吃软饭。
    如今，风水轮流转, 旁骋的游戏项目无人问津，而季聊却已经跻身游戏行业龙头。
    看着林遇被各类八卦写成了风花雪月的金丝雀, 季聊心里一阵恶寒，毫不掩饰地冷下了脸。
    “查是哪家媒体。”
    季聊将手机捏在手心，抄起外套迅速往停车场走。
    “已经处理了，可是这家媒体怎么都不删稿，平台也没有协调下来。”
    季聊停住脚步, 想到文章里还有黎乔洋的背影照片，他抬头看向高子鸣道：“把这事告诉黎家。”
    高子鸣迅速对接，季聊的眸子里闪过大片阴鸷。
    很明显，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
    背后的人或许知道他和林遇正在协议离婚，或许也知道有个陌生男人的存在，却不知道真正的内情。
    捕风捉影，煽动舆论，想要给季风制造漩涡。
    他一边下电梯，一边抬起手指按下几个键，走出电梯的一瞬间，脸上又换上了平日里温和谦逊的模样。
    “罗总，是我。”
    “没错，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好，改天请您吃饭。”
    “没问题，您介绍的人肯定是最好的。”
    “行。”
    季聊一通电话结束，高子鸣也沟通完了，季聊刷新了一下页面，文章热搜果然撤了下去。
    “查到背后的团队，想办法连根拔掉。”
    高子鸣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向季聊。
    虽然这些团队背后一团乌糟，想要找点把柄举报掉并不难，但……只是曝光八卦，季聊竟然下手这么狠？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林遇真的出轨了？高子鸣瞬间闭嘴，不打算再在季聊面前触霉头。
    男人嘛，面子最重要。
    他懂得。
    “让公关部查一下恺昌影视旗下的艺人，看看谁最近有接民国戏。”
    “啊？”
    高子鸣奇怪地仰头，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和影视圈有什么关系。
    他反应了片刻，连忙拦在季聊的面前，“你的意思是说，林遇是被冤枉的？你也不是来捉奸的？”
    季聊猛地刹住脚步，眼底满是愣怔，对上高子鸣眼睛的一瞬间，头一次冲他发了火。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错的一直是他，对不起她的人也是他。
    高子鸣被吓得磕巴：“……那，那那个男的……”
    他也不愿意相信林遇出轨，可事实胜于雄辩，他可亲眼看到那男人和林遇举止亲密，两个人还共用一副耳机。
    “我和她……”
    季聊满腔的怒意，满心满口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呼吸间只觉得嗓子生疼，好半晌才发出声音。
    “别误会她，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
    哪怕合约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季聊却头一次认识到，从当初林遇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现在才懂。
    “我会发澄清微博。”
    回到公司，季聊和公关部门对了一下，然后嘱咐道，“让公关部注意后续的舆论导向。”
    “有什么可澄清的？网友热度下去很快就会查无查人，季总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女人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比季聊先出声的是高子鸣。
    “薛筱你休完假了？这么快回来上班，可真够敬业的。”
    季风上下没有人知道薛筱休假的真实原因，毕竟当时被媒体拍到的照片里她也没有露脸，所以大家都理所应当觉得她真的只是任性地出去玩了一圈。
    绕开高子鸣，薛筱直接走向季聊，“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
    作为季风的股东之一，薛筱带着些微不满：“请季总不要夹杂太多个人情感。”
    季聊望向薛筱，想到网上那些言论攻击，出声道：“林遇是我的妻子，她原本就干干净净，这件事是我连累了她。”
    “是是是，林大小姐干净。”薛筱与季聊针锋相对，完全没把在座的其他人当回事，话锋一转突然笑道：“可是你别忘了，你以前不也这么想她的？本质上，你和那些网友有什么区别？”
    她冷笑一声，经过高子鸣的时候语气明显阴沉下去。
    “该回去干活了高总，别打扰季总好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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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子鸣一会看看季聊，一会又看看薛筱离开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两个人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休个假休出脾气来了？
    而且……高子鸣是知道薛筱喜欢过季聊的，对林遇的态度也十分微妙。
    这一次她突然对着季聊恶意满满，又主动帮林遇说话，这是怎么回事？转性了？
    他尴尬地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靠近季聊道：“别理她，八成刚回来工作焦虑症犯了。”
    季聊沉浸在刚刚薛筱的话里，高子鸣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是啊，他曾经也像那些人一样，觉得林遇“浪荡”“不安于室”。
    他和现在那些攻击她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一个匿名咒骂，一个披着伪装刀刀入心。
    过往那些刺耳的嘲讽突然响在耳边，联想到林遇曾经真心地喜欢着他，季聊心就像是被人揪住，狠狠地捏了一把。
    他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打心底就不在在意那些了。
    哪怕，她真的是那样的人，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内心里想的都只是她对自己的态度。
    他期许她的反驳，喜欢她的主动，还有时不时就暴露无遗的卖乖。
    他从来都不是厌恶她，他的心都在为她狂跳不已。
    季聊突然反应过来，他娶她，是因为他不想她嫁给别人；他毙掉商务合作，是因为那人对林遇不尊重；他拼命对线旁骋，是前意识到想要扫除自己和她之间一切有关利益纠葛的绊脚石。
    在他没有深思熟虑的时候，身体已经提前付诸行动。
    他想要干干净净地和她在一起。
    但这些，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也忘记告诉她了。
    “季总，文章取证完毕，法务已经跟进了。”
    公关部门的负责人敲门进来，开门见山道：“这次事件的确是针对季风的恶意营销事件。”
    恺昌影视有个叫绪灵灵的女演员，最近在争取一部电影的女二。
    公司给她打造的营销点是旗袍美人，但是因为那段时间林遇的旧图被翻了出来，又被网友刷上了热搜，权重压不下来。
    恺昌影视要给一姐绪灵灵铺路，而逐央游戏因为合作商集体倒戈季风，两边联动，就联系了一家叫望远镜的狗仔团队跑去挖季聊和林遇的黑料。
    季聊深入简出，很难拍得到。
    正好林遇最近频繁外出，从工作室到商场，从秀场到面辅料市场，他们发现总有男性和林遇在一起，于是就接着内部的消息——季聊正在和林遇打离婚官司的事情，故意策划了这场事件。
    季风深陷舆论漩涡，公司势必会被负面新闻影响，消费者对季风集团的观感降低，很大程度会造成股价下降。
    从头到尾，林遇都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
    季聊指尖陷入掌心，从不主动攻击竞争对手的戒条破开，他淡声道：“尽快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看到季聊这幅脸色，负责人们已经心里有数了。
    季风重组之后虽然根基不深，但是和影视文娱行业的合作却不少，相关的曝光活动每次都是抢手的香饽饽。而旁骋，作为如今风头正盛的老牌名企，如今更是盘踞各大行业。
    竟敢把心思动在林大小姐的头上，他们别想在影视圈继续活下去了。
    可笑的是——这帮人料定季聊和旁骋解绑之后，必然势同水火。
    看到之前季聊出轨，虽然林遇出面解释，但季聊始终都没有回应，就断定两个人的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因为，即使文章里提到了季聊机场“捉奸”，林遇暧昧“出轨”，但他们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季聊并不会“小题大做”。
    毕竟，只要季聊公布离婚，再利用林遇的出轨转移视线，弱化季风的存在感，这件事就画上了句号。
    但只要季聊这么做了，季风一定会受到影响。
    屎浇在头上，就算是青年才俊又怎么样，观感下来了用户自然会心生抗拒，就算钱照赚，但积攒多年的口碑也坏了，这时候他们就有了机会。
    很快，这些躲在阴暗角落的蝼蚁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起来，他们似乎是低估了林遇在季聊心里的份量。
    下午三点钟，季风集团总裁季风游戏游戏制作人总经理发布了一条微博，成了当日的爆点。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
    划重点！
    哥哥嫂子没离婚！
    没出轨！
    男方是同行的好朋友！
    晚上，周阮的电话就飙到了季聊的办公室，“绪灵灵被恺昌影视解约了，是不是你干的？”
    “娱乐圈不会再有她这个人了。”
    季聊看了眼周阮的电话号码，耐心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周阮气呼呼地说“最好处理干净掉，别恶心到旁人。”
    季聊“嗯”了一声，格外的好脾气，“放心，我不会让她看到。”
    “算你还有点担当。那个，我看到了你的微博，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些事情。”
    季聊停下手边的工作，端正地坐好，声音有点轻：“请说。”
    那边电话里，周阮忿忿不平地讲了半个小时，直到挂断电话，季聊都感觉那些话还在耳畔回响。
    每一句，都像针扎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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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顺手打开了预定航班的网页，看着从北京到伦敦的路线图，眼底沉满了柔软和悲伤。
    原来林遇从四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圣马丁的Offer，她曾经想要为他放弃，是他一叠叠地加着绝望buff，把她一步步推离了他的世界。
    突然之间，季聊发现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林遇有多爱自己，所有人都知道她被他伤了心，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离开。
    除了他。
    他总算是知道林遇去了哪，可反而，没有了奋力奔赴的资格。
    他唯一的盼头，好像就只剩下离婚那天的相遇。
    突然之间，季聊有些心惊地想。
    如果能再和她好好说句话，哪怕明天就离婚，他也是情愿的。
    第40章 “马甲” “游戏上线”
    十二月, 季风的战衣集结的活动接近尾声。
    高子鸣苦恼地揪着头发，一遍遍地找季聊吐槽。
    “我就没见过这么耿的玩家，不要钱不要装备不要实习不要工作, 就是拒绝。”
    “季风的邀请啊, 竟然真有人能拒绝？不行……无论如何都把这个人挖过来。”高子鸣痛苦地埋怨，“策划部那边都催了好几次了，每天对着人家的设计垂涎三尺, 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献祭过去。”
    季聊正好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听高子鸣把这个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才掀起眼皮, 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大屏幕。
    “详细说说。”
    “这个玩家从初赛就是热门选手, 第二轮的时候画风突然大变在论坛引发了不少的争议。就这样，最后总决赛人家以高于第二名三倍之数的票选拿到了第一名, 但是除了官方给的装备，她什么都不要。拒绝视频，拒绝采访，连一个冠军感想都不给。”
    “这要是一般选手也就算了, 但论坛那帮美学玩家天天在那蹲。我们官方要是拿不出点东西，多丢人啊。”
    高子鸣嘀咕完，紧接着就是旁边的策划总监补充。
    “季总, 我们造型设计这块一直都是短板，国内几乎找不到匹配的设计风格。这次大赛, 我们组一路研究分析，发现这个玩家本身就具备非常高的专业素养，而且风格大胆辛辣，不落俗套，就目前的几个作品来看, 很符合我们的审美需求。”
    男人轻咳一声，“所以，我们就想把人挖过来，不惜高价。”
    “可惜……”靠坐在旁边的高子鸣轻声叹气：“人家不稀罕。”
    季聊摩挲着手指，目光落在屏幕上的参赛作品。
    屏幕一页页地翻开，看得出这个玩家刚开始的作品只是有些灵气，并不出挑，可越往后作品的风格化越发明显。
    《守卫》游戏分五个职业，指挥，机械师，坦克，刺客，甲兵。
    创作者一直在追求一种极致，极致的冷兵器质感，极致的精密，极致的嗜血，极致的坚不可摧，整体风格在机械师，坦克，甲兵，刺客的造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季聊往下滑动，不知不觉中就发现展示已经走到了尽头。
    “怎么没有指挥的造型展示？”
    策划总监也很纳闷，“这个玩家没有设计过任何指挥相关的东西，可能是对这个职业没有灵感。”
    薛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聊，又轻飘飘地挪走视线。
    “季总玩的就是指挥吧？”策划总监并没有注意到季聊眼底一闪而过的失神，突然激动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想让他帮自己做身衣服的冲动！”
    听到“做衣服”这三个字，季聊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他已经按捺着思念，却根本控制不住想起的人。
    他停住分神，屏息思考片刻，手指摩挲过纸质报告上的黑白构图，“他是怎么拒绝的？”
    “我和丁总，还有人力的刘总分别给玩家发过私信，对方一听我们的来意就直接拒绝了。”
    高子鸣感叹道，“因为考虑到玩家的坐标在伦敦，因此我们特意等到那边白天的时候，以主办方邀请的名义去过电话。十次有九次都没有人接，唯一一次通话，那边的男人直接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还扬言说，如果再打电话就投诉。”
    季聊讶异地抬头：“是男的？”
    高子鸣微愣，理所当然地道：“这种写实硬汉的风格，怎么会是女设计师？”
    季聊没有说话，从桌角拉过来自己的手机，按照展示上的Id搜索了一下：
    [ @uuuuuu 在线中]
    季聊点开私信，发送了一个消息。
    [@hiogayenl：你好]
    下一秒，高子鸣就看到季聊略微一怔，看着消息栏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偏过头看过去，忍不住爆笑出声。
    季聊抬头，目光冷冷地收起了手机。
    高子鸣忍不住分享八卦：“竟然在人家黑名单里？？你什么时候惹到这玩家的？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旁边的策划总监没敢说话，心里忍不住想，难道这个玩家是季总的黑粉？所以才不愿意接季风的商务。
    季聊随手打开测试软件，掩饰过眼底的尴尬，抬头看到高子鸣还在憋笑，淡淡出声。
    “年终总结写了吗？20点之前提交到我邮箱。”
    四周一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都没出声的薛筱率先踩着高跟鞋离开，剩下的高子鸣也推着策划总监一起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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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人都走光了，季聊才再次打开屏幕。
    [系统提示：您的消息发送失败，请联系玩家解除黑名单/撤销删除操作]
    冷冰冰的系统提醒文字，越看越扎眼。
    “游戏内的文案要贴近生活，像人话。”季聊对着话筒，语调淡淡地说，“下个版本替换掉所有的官方话术，脑子僵化了就往后站一站，让年轻人来写。”
    在文案编辑部负责人惶恐的语气里，季聊再次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他心里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页面切换到后台，他点到玩家数据里，输入了玩家@uuuuuu的名称，终于在他的行为记录里查到了一条已经显示被清除的用户痕迹。
    这个玩家和自己玩过游戏？还是组队玩游戏。
    季聊迅速翻阅自己的对战记录，单向的记录里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昵称，只是职业变了。
    看着游戏记录的时间，季聊瞬间就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那个时间点，刚好是林遇去洛杉矶的前一夜。
    那天晚上他的确打过游戏。
    不过，那天他们是在测试游戏Bug，玩了太多导致后来玩起来都有点恶心。后来，他们换了组队模式打了几把，好像后面遇到了几个菜的离谱的玩家，具体再想他已经不记得具体都发生过什么了。
    看着这个玩家的主页，季聊感到一种莫名的在意。他没忍住动用了权限，查到了玩家的注册信息。
    看着她的曾用名，季聊滑开了微信列表。
    [林深见鹿]
    熟悉，又陌生。
    他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想到被拉黑的系统提醒，他转念换了一个手机，重新登录了一个高等级小号。
    过了半个小时，他再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i：你好，废桥森林开荒吗？]
    头像的绿灯正在闪烁，很快季聊就看到了那边有了反应。
    [@uuuuuu正在输入中]
    季聊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紧张的等待里，聊天框终于跳出来了一句话：
    [@uuuuuu：抱歉，我不和指挥玩]
    季聊大脑一片空白，他手忙脚乱地打字，像是生怕她突然下线了，着急到甚至连自己写了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i：为什么？我正在考虑转职业。]
    [@uuuuuu：？这游戏里99%的指挥都是混子，你不知道吗？]
    季聊微顿，理智回来了一点点，她这倒是实话。
    指挥职业对玩家的控场能力要求极高，尤其是团战打配合的时候，指挥就是团队的大脑。
    优秀的指挥一定能进排行榜前十，但相对的，一般吊车尾的玩家里80%以上也都是指挥。
    因为指挥不需要战斗，如果玩家不能在团队合作中达到90%以上的贡献值，那基本就是废物一个。
    看着对方回过来的消息，季聊心中微动。
    她是被指挥坑过？还是……他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是那个答案。
    [@uuuuuu：刚刚看你历史战绩，看上去还不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i：战衣集结活动冠军]
    [@i：你的机械师数据很好，有兴趣和我组队吗？]
    [@uuuuuu：我是独狼，不组队]
    [@i：为什么？]
    [@uuuuuu：除了战衣活动，我什么都不玩]
    [@i：：那你的等级为什么那么高？]
    从角色等级来看，这个账号可以算得上是S+级账号，一方面是前期氪金十分凶，另一方面他的游戏贡献值非常高。
    氪金提升不了等级，她没有组队，如果以机械师这个职业的设定，她的玩法就是日复一日的采药，挖矿，还有灵感技能觉醒。
    果然，不等季聊询问，对方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uuuuuu：战衣集结活动和公益募捐，另外还有兑换衣橱玩法。等级基本上都是挖矿挖出来的，挖出来宝石稀有度高，可以做稀有战甲，兑换给其他玩家就可以升级。]
    挖矿是机械师打造战甲的主要能量来源，虽然爆率很高，但是要求玩家连续30天定时定点不中断在矿山挖矿，虽然不用动脑，也可以挂机，但是却是个实打实的体力活。
    [@uuuuuu：你们指挥连这都不懂？？]
    季聊有些语塞，虽然操作看不出来，但看对话也知道对面对这款游戏是做过功课的，他突然有些不确信起来。
    这个玩家，真的会是林遇吗？
    他记得，林遇是不玩游戏的。
    季聊一遍遍地询问自己，记忆突然就回到了婚后第一年的除夕夜。
    那天他们是两个人在家过的，他在远程监控除夕夜的红包活动数据，她窝在沙包椅里不知道在编织什么手工。
    听到季聊这边的游戏背景音乐，她突然抱起手机凑近了些，手上大概是在和谁聊天，偶尔也能听到“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拆红包音效声。
    当时，他突然问了她一句。
    “能坚持一年还没腻，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林遇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答：“喜欢你喜欢我啊。”
    话题轻飘飘地结束，正好游戏里的草丛动态出了一个bug，他远程操控失败后，联系开发那边没有回复，就直接拿起大衣打算回趟公司。
    季风是技术型公司起家，季风游戏作为集团的拳头项目，几乎每一个人都身兼数职。
    外界总说季聊才华斐然，手握季风赚得盆满钵满，但其实他作为总经理的担子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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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在提出问题，而总负责人就要能落到实地的解决问题。
    他需要懂技术，懂营销，懂策划，懂公关，懂用户运营，懂得如何利用好有限的资源，把利益放到最大。
    这些压力，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是属于他的王国，做到尽善尽美是他的底线。
    可当时林遇突然被拦住了他，一双漂亮的鹿眼委委屈屈地盯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你又要去加班？”
    “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吧？也许我帮得上忙？”
    季聊瞥了眼林遇，看到她一副兔子睡衣懒懒散散的样子，心底下意识就觉得荒谬。
    他随口接了句：“不方便。”
    短暂的沉默里，他抬腿就走，突然听到林遇拉住他的袖子，有些生气的说：“虚拟游戏而已，比现实更重要？”
    “游戏不都是割韭菜的工具？你再拼命，能改变它烂俗粗鄙的性质，能把它做成工艺品吗？”
    “季聊，你在意的那些东西没人在意的。”能不能在意一下，身边在意你的人。
    一整年积累的委屈突然情绪爆发，林遇耷拉着肩膀，强忍着情绪，伸手去拉他的手，“别走，好不好。”
    她小声央求，“就这一次。”
    柔软的触感尚在掌心，季聊低下头正对上林遇澄澈的眼睛，干净而明亮。
    他扯开林遇的手指，说的话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碰过脏钱的手，别污了大小姐。”
    后来，他才从朋友那知道，那天晚上林遇准备了跨年惊喜，还邀请了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家吃饭。
    她没有解释，只是突然不再过问他的加班，也不会再提及游戏的事情。
    而那只她亲手编织的猫头鹰摆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工，被静静地放到了书房里他的电脑桌上。
    半年以来，季聊每次回想起过往，都会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以前那些他毫不在意的细节再次回想起来，就像是指缝里划过的沙，怅然若失的同时又给他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季聊默了默，对着对面的聊天框继续打字。
    [@i：你的稀有宝石还差多少？]
    对面好半晌都没有回复。
    季聊算着时间，伦敦那边应该还是中午。
    难道是睡着了？还是他问的太生硬了？是不是应该换种语气？或许……至少先加个好友？
    季聊想着，就直接点了好友邀请。
    然而，对面的头像突然变暗，玩家下线的提醒骤然弹出。
    *
    一月底，临近放假的时候是全公司最忙的时候。
    被各种报错折腾的头秃的测试部门突然组了个小群，进群的工程师们个个人心惶惶。
    “聊哥的小号这几天怎么一直在矿山溜达，出什么Bug了吗？”
    “没有啊，我查了好几遍没有报错”
    “那他溜达什么？昨晚还在各大矿山都设置了锚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炸矿山”
    “……好像就是普通的挖矿？”
    “矿山那么无聊的副本，聊哥闲的蛋疼？”
    “……嗯……也许？”
    正在话题风暴中心的季聊刚听完财务总监的汇报，解决完手头上的报表事宜，随手切到了矿山页面。
    年底出了高爆率的稀有装备的活动，装备可以自定义溶解设计成玩家喜欢的样子，唯一的条件就是每次进行打造需要耗费一颗宝石。
    @uuuuuu最近一直往矿山跑，而且还去过[变异僵尸区]收集变异材料，季聊查看了她的采集记录，是想要给指挥或者刺客做一套定制铠甲。
    打造一套铠甲所有的部件，至少也需要35颗宝石，而副本内一共九处挖宝地点，按照游戏内部逻辑，大概需要半年时间才有机会挖到。
    季聊心想着，忍不住点开了自己的背包有些得意，里面已经刷到了22颗。
    停下一整天的工作，季聊在众多人吃惊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
    “不是说老板娘出国留学了，季总怎么这么早下班？”
    “不知道，大概率回家继续加班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高总说的，听说从九月开始，季总家里跟把公司机房复制过去了一样，特别可怕。”
    “额……那还是家吗？”
    季聊隐约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底泛起一阵苍凉。
    季聊把心里的落寞掩藏起来，在夜色里驱车赶回家里，他一进门就直奔书房打开电脑登录小号，果然@uuuuuu准时在线。
    除了上次中午偶遇，季聊发现这个账号每七天会上线一次，每次都是都是周末晚上八点。
    前两次她都是短暂上线，但是没有回复消息，这次……
    季聊在心里默默记下，忍不住看了眼消息栏，突然看到小头像欢快地跳跃起来。
    他这个号没有加别人，能回复消息的只有上次聊天的@uuuuuu.
    季聊迫不及待地打开消息栏，还在打包宝石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系统提醒：玩家@uuuuuu拒绝您的好友申请]
    下一条消息，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uuuuuu：我不缺宝石]
    第41章 “小鹿” “迟到的爱意”
    季聊握着鼠标的手指缓缓下按, 包裹里所有宝石瞬间化作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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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彻底关掉对话框，登出游戏的一瞬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窒息感终于凭空消散。
    不过是几颗宝石而已, 他并不在意。
    季聊心想着, 突然抬头看了眼日历，页面上被绿色的圆圈标注出来的日期十分显眼，上还花了一朵白花夹竹桃。
    他抬手想要翻走一页, 袖子往上一蹭, 书架上的猫头鹰摆件忽然旋转到边缘，高高坠落砸在地毯上。
    季聊余光瞥见, 下意识伸手去抓, 却还是扑了空。
    他俯下身捡起，不知名的绳结编织得很结实紧密, 猫头鹰本身并没摔坏，只是脖颈处摔开了一条缝隙。
    季聊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原本就是一个暗扣，两侧一捏就能打开猫头鹰空洞的身躯, 像个储蓄罐。
    不过，罐子里没有钱，只有一个个小纸条。
    从高中开始就有女孩子喜欢玩这种把戏, 把甜言蜜话折叠成各式各样的形式，或者是一颗星星或者是一只鸟, 然后放在他的桌框里，以为没人发现似的偷偷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原以为是林遇以前藏起的隐秘心事，但刚展开第一张纸条，他就愣了一下。
    纸条上画着一个Q版的形象，记录了她第一次玩游戏的时候败局, 她坐在哭上欲哭无泪，旁边的对话框里写着：“@Unbgft 你在哪里呀？有人打我呜呜呜。”
    季聊记得，@Unbgft 是他第一款游戏里的玩家昵称。
    后面还有很多类似的Q版漫画。
    从季风出品的第一款端游，第一款单机，第一款手游，第一款3S大作，几乎每个游戏都她都画了至少一遍，上面写着同样的ID，喊着不同的名字，却全都是在喊着他。
    [恶人谷死的好惨，被马踏飞燕了，@komsgt 你赶紧来救我！！]
    [实验室怎么那么多僵尸，这是我第十九次被咬死了，@iwng 你赶紧来救我！]
    [拳师除了打人就不能好好沟通吗？每次都被卸掉一条胳膊，@komfaaa 你赶紧来救我！]
    ……
    直到猫头鹰的肚子完全清空，季聊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突然从一桌子的纸条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就拿起了一张纸条。
    [我又找到你啦！《守卫》很好玩，但是我的刺客总是玩不好，又被人九连杀了，@hiogayenl你还不赶紧来救我？]
    这是林遇最后一次放纸条进去，上面画着女刺客的Q版形象，上面的玩家ID还是他。
    一年零四个月，她一直在他的世界里徘徊，而他却一无所知。
    原来，@uuuuuu真的是林遇。
    季聊摩挲过“刺客”两个字，有些意外——林遇改职业之前玩的是刺客？那为什么后来又突然换了机械师呢？
    季聊在记忆里翻找着答案，思绪突然回到之前查到的旧昵称上，与此同时，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段陈旧的记忆。
    记忆里的女刺客笨拙又莽撞，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回回都冲在最前面，她的降临就像是一场瘟疫，几乎每一局都在能引爆Boss的仇恨值，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几乎要被遗忘的画面渐渐在记忆里变得清晰起来，季聊想起了那个叫林深见鹿的玩家，他甚至能记起她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次打在组队框里的对不起。
    唯一不记得的，是他为什么把她踢出了组队。
    大概是觉得操作太菜，或者，只是因为他当时只是心情不太好。
    那她呢？季聊想起猫头鹰里的纸条，突然很好奇，她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他组队的呢？
    季聊忍不住猜测，她也许会是在想：
    [啊啊啊我又被打残血了，@hiogayenl 你赶紧来救我？]
    当时他在做什么？
    哦，他在和薛筱打配合，一心想着如何打赢眼前的大Boss。
    他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可她还是一遍遍地生命终结。
    季聊突然就明白过来，怪不得林遇会突然去洛杉矶，怪不得她那天晚上会表白。
    她完全是把一颗心掏了出来给了自己，可他却当着她的面揉捏磋磨，直到手指上鲜血淋淋。
    季聊重新打开游戏界面，他看着玩家聊天记录的尽头，是那天林遇最后回复他的话。
    [我不缺宝石]
    是啊，她从来不缺任何东西，是他把她变得一无所有。
    他才是她的刽子手，将她从童话里剖离。
    *
    季风年会，从互联网圈到文娱影视行业，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台上的青年。
    从传统技术性公司到如今横跨互联网行业，季风集团成长起来不过短短九年。
    Monsoon Game让季聊声名显赫，而季风的流媒体技术则是他立足于业界真正的顽固堡垒。
    正因如此，每年季风集团的年会就不单单是公司员工的狂欢，更多的是社交场上的利益置换。
    浓烈的酒气沾染在袖口，领口的扣子松了又松，季聊再次把酒水灌入喉咙，抬眸就看到恺昌影视的曹总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刚成年的女孩子。
    女孩身上穿着一条中式高定礼服，蓬松的月影纱雾一样朦胧在白皙的皮肤上，束紧的细腰下方隐约露出两条细白修长的腿，金色的流苏沿着曲线一路往下，半遮半掩地露出了足踝上的玉石脚链。
    季聊从醉意中挑起视线，撞入他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张干净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少女面孔。
    她无辜又莽撞，像林间小鹿，一下下地踩在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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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季聊盯着小美人出神，安排好这一切的曹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上次因为绪灵灵自作主张，害得他被季风和旁骋两面夹击，生生葬送了半壁江山。
    这次，他可是专门花了大价钱，打听的稳稳的——季聊和林遇的离婚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两个人自动季风和旁骋成功解绑就没了勾连，此时那位大小姐也早就出国玩自己的了，而季聊虽然看着冷肃，实则也是年轻气盛，肆意妄为。
    他窝囊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熬到了头，没了头顶的紧箍咒，哪有猫儿会不偷腥呢？
    曹总扫过正在给季聊敬酒的女孩子，曹总心里不由地得意。
    这可是他亲手挑的人，和那位大小姐……不说有六分像，却也算得上是个出挑的美人。
    季聊要是对那位有些情分，那今晚这事妥妥能成，要是真像传言里说的那么厌恶，那就当做是送他的玩物。
    年轻人，满肚子阴谋算计，又血气方刚。发泄发泄，也是能理解的。
    只要他痛快了，那他的不痛快很快就可以迎刃而解。
    他正想着，突然就听到酒桌上“嘭”地一声。
    女孩子捂着脸尖叫的声音骤然响起，她一脸的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曹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季聊，只见他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悬空放着，鲜血从冷白的皮肤上滑落，砸在破碎的高脚杯碎片上，就像是一朵朵蘸了胭脂的蔷薇。
    怎么回事？伺候人都不会？他狠狠地剜了眼女孩。
    女孩低下头，想到自己方才搂上季聊的大胆行为，她一咬牙，鼓起勇气伸手握住季聊的手指，“季总，您流血了，让我到房间帮您包扎吧？”
    季聊停住手里的动作，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女孩的脸，像是要透过那层皮囊直直地看到了灵魂深处。
    “离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张脸。”
    年会还没结束，曹总拍马屁拍错了地方的事情就传遍了饭局。
    “我要是季聊，看到那张脸也觉得膈应。”
    “曹总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家都急着避讳，他还主动送上去？”
    “大庭广众的，这中反应……那俩铁定是撕破脸了，怪不得各玩各的。”
    “我看还是曹总太是心急，投其所好也要有个度，这要是私下送过去，可不就成了……”
    身陷风暴中心的季聊一回家就冲到了浴室，一路上强压着的醉意和怒意猛地冲上心口。
    那个和林遇有四五分像的女孩突然闪过脑海，脖颈上的温热触感再次浮现，他只觉得浑身不痛快，胃里翻滚。
    明明身体到心理上都觉得极为恶心，可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冰凉刺骨的水汽里，他反复搓洗着自己。
    “你那会躲了。”
    耳畔突然响起高子鸣的话。
    他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轻飘飘地说，也不管季聊有没有兴趣听，自顾自地说：“你知道你什么会躲吗？”
    意识有些朦胧，脑海里一下涌进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季聊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把自己撂倒在床上，感觉眼皮减重，四合漆黑。
    林间的蜘蛛编织着淡淡的惆怅，季聊听到一阵鹿鸣，梦境里突然出现一个捧着蔷薇花的女孩。
    少女突然消失，季聊就跟着身影不断地往深处跑。
    他爬上巍峨高山，穿过潮湿的洞穴，趟过一大片芦苇地，最后拨开层层叠叠的雾气，在池塘边看到了穿着白裙子晃悠着细嫩小腿的少女。
    他站在原地，舍不得制造出一点点动静，可突然眼前的女孩却若有所悟地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她双手撑在地面，满眼的天真烂漫：“季聊，你终于赶来救我啦？”
    池塘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她眉宇间的骄傲如朝阳升起，裙摆里的碎步宛如林间小鹿。
    季聊伸手想去抓，可脚下突然冒出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蛇。
    他跌落在泥浆里，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出瘆人的嘶嘶声。
    季聊猛地惊醒，天色仍是至暗时刻，他盯着被清空的天花板，干净简洁的装饰透着一股逼人的冷寂。
    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明显感觉到这偌大的别墅里，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原本盛满鲜花的操作室里只剩下几篇残存的枯叶，被各种设计类书籍塞得满满的书房里再也没有淡淡的茶香，主卧里的婚纱照也被拆散堆放进仓库，属于这栋房子女主人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平清空。
    季聊下意识揽过旁边的位置，等手指确确实实地扑了空，他才意识到林遇是真的离开了自己。
    “你知道你为什么从不抗拒她吗？”
    耳畔响起高子鸣的问话，季聊突然彻底清醒过来。
    人心会撒谎，可是身体不会。
    他讨厌被触碰，是因为不喜欢。
    可是这两年，他从未抗拒过林遇。
    那些燥热环伺的夜里，他渴望，贪婪，得寸进尺，只可能是因为
    ——他早已爱上了她。
    第42章 “东方仙子” “第三者”……
    大年三十, 冰冷的城市边缘肃穆沉寂。
    穿着黑衣的男人弯下腰，将一大簇白花夹竹桃放在墓碑的左侧，空出的位置仿佛是再等待着另一束花的降临。
    等到焚香堆砌, 花朵微垂, 墓碑上女人淡漠的笑脸似乎都有些模糊，身边也没有响起同往年一样的软和温暖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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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连你也在嘲笑我？”
    从来伶仃，被所有人厌弃, 连侥幸得来的那一点点温暖, 都能亲手葬送。
    季聊蹲下身，用手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 沾了灰的指腹划过瓷器的边缘, 男人仿若无声道：“我突然有点好奇，你当年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的时候, 心里有没有过一点点难过？”
    如果她从未难过，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降临到这个世界。
    欲望？亦或是某种报复和惩罚？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与爱无关。他从一生下来，就是不被珍爱的, 连将他救赎回人世的舅舅，也不过是看重他的价值，而非血缘亲情。
    季聊望着冷冰冰的墓碑, 黑色的大衣被萧索的寒风刮起一片衣角，黑色的遮挡之后, 墓前的夹竹桃花瓣上落下一颗露珠，晶莹冰冷，像极了绝望而痛苦的眼泪。
    洇湿的地面上，季聊缓缓起身，望着墓碑上的女人许久, 生涩地开口。
    “妈。”
    “我好像有点难过。”
    我也弄丢了一个人，就像你当年从未爱过我。
    “你说，”季聊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她会不会也像我恨你一样，这么恨着我。
    *
    给该祭拜的人全都祭拜完毕，季聊方徒步走出暗沉沉的墓园。
    踩着傍晚昏暗的天色，他刚转身，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三个人。
    原本还神色如常的妇人一看到季聊满脸惊愕，她视线左右一扫，看清季聊是刚刚从自家的亲眷那边过来，脸上登时变了颜色。
    “啪——”
    随着女人疾步而来，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耳畔，季聊感觉脸颊骤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疲倦地抬起眼，平视着眼前的女人笑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行安，又将目光收回到眼前，恭敬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他扯起疼痛的嘴角，眼底带着毫无破绽的微笑：“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以前，都是他和林遇过来，这老两口从不多走一步。
    听到季聊那声“爸”，林行安浑身一震，耳畔突然就回想起那天晚上季聊的讽刺。
    “到现在你都不肯喊我一声爸？”
    “用人命换来的婚姻，也配谈人情？”
    季聊从来没喊过他爸爸，现在离了婚反而这么殷勤……打得什么算盘！
    林行安抬头，淬炼几十年的目光还没投过去，就被于芳然的后背死死挡住。
    “你哪来的脸过来祭拜？”于芳然拧着眉头，全然没有顾忌自己的体面，沉声呵斥道：“鹿鹿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也不是我们家女婿！你现在上这里作什么秀？非要吸干我们露露最后一滴血你才肯罢休吗？”
    “是不是把媒体都叫过来，好好拍一拍你这个孝顺的女婿，才算对得起你这幅做派？”
    于芳然无比炸毛，她刚从佛罗里达看完鳄鱼回来，还没进门就得知季聊和林遇离婚的事情。
    她娇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自己都舍不得碰她一个指头，竟然被一个男人气得哭了好几天。
    比林行安还要浓烈的怒气涌上心头，她立刻就要把季聊叫过来问话，却被林行安给阻止了。
    她憋了好几天的气没处撒，打电话给林遇那边又一直deadline中，没空搭理她。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墓地又遇到了。
    看着季聊，于芳然感觉自己像是盯着一条成年毒蛇，可一想到林遇受的委屈，她就顾不上体面和危险。
    “哪里的话。”
    季聊慢条斯理，仿佛就是平常闲聊：“正如您所言，我毕竟还是林家的女婿。”
    离婚手续还没办完，离婚证也没领。
    他笑得十分坦然，言行举止和平时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要不是季聊的半张脸已经隐隐浮肿，于芳然都怀疑刚刚自己那一巴掌是在梦里挥出去的。
    “您说呢？林董？”
    季聊突然侧过身，又恢复了过往的称呼，他看向林行安道，“就算不是亲戚，我们也是生意场上的伙伴，不是吗？”
    林行安觉得如鲠在喉，但偏偏季聊说的没错。
    就算是季聊和林遇真的离了婚，旁骋和季氏那么多年的生意往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隔断，就算有朝一日断的干净，只要他们在同一片生意场里，总会有交集。
    林行安正色，不满地看向季聊，这混小子竟敢威胁他？
    想到刚刚妻子这么直肠子怼季聊，林行安觉得痛快中又有几分发愁。
    他总觉得这次见到季聊，他的态度和上次明显有些不同。
    上次他只不过是有些不耐烦，但对于离婚并没有反对的意见。可现在，他分明是琢磨着什么歪心思，难道他还想故意捆绑着林遇不成？
    林行安活了大半辈子，是见惯了离婚前夕突然变卦的狗血情节的，想到林遇的处境他眼底的警惕翻涌，不由自主就瞪向了季聊。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直都沉默是金的青年突然大步上前，他一只手搀扶过于芳然，顺其自然地走到中间，将她和季聊远远地隔开。
    琥珀色的霞光平行于青年的腰际，他缓缓勾起一抹笑，一如往昔的谦逊温和。
    “季聊，这里不欢迎你。”
    季聊一点点将目光收回，像是刚刚才发现眼前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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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皮微抬，眸底是灿烂冰冷的黄昏。
    “邵总？我记得这里是林家的墓地。”
    你一个姓邵的外人，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话。
    他微微一顿，淡淡地出声：“怎么？邵总喜欢做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吗？”
    没想到季聊这么撕破脸，邵程也脸色微变，心底的火气差点就没忍住。
    短暂的愠怒之后，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在经过季聊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自欺欺人，就算没有我，也还有别人。”
    季聊，或早或晚，你都输了。
    他直起身，侧身拍了下季聊的肩膀，像是炫耀，又像是挑衅，声音如常道：“是林遇托我陪伯父伯母过来的，我虽不是林家的一份子，却也是交好的故友。那季总呢？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前夫？”
    “好心劝你一句，要是有意见可得抓紧时间，不然……”邵程也皮笑肉不笑地扬起一个近乎完美的笑脸：“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永远都没有资格了。”
    季聊和林遇的合约时间截止日期是四月十二日，正好是他们三年前领证的日子，往前倒一个月，最迟三月初他们就需要办理第一次离婚登记手续。
    从大寒到立春，惊蛰起，他们的过去就会落下帷幕。
    季聊站在原地，厚重的衣料压的他有些喘不上起来，等他在回过神，寂静的过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墓碑死盯着他。
    真的结束了吗？
    他心底涌起一迭又一迭的悲怆，在冷硬的胸口惶然冲撞，直令他浑身战栗，四肢麻木。
    夜幕突如其来，如同诅咒降临，以犒劳恶灵的苏醒。
    *
    从北边的沙夫茨伯里大街到特拉法加广场，伦敦西区还残留着一股中国节庆的味道。
    季聊抵达默塞特府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群来自中央圣马丁的设计师们蜂拥而来，维多利亚式翼楼的巨大阴影下方，或朴素凌乱或夸张跋扈或行为艺术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关于伦敦时装周的事情。
    “如果那群帐篷妞真能骑到我头上，我就把颅内倒过来给你当尿壶，幸蒂。”
    “哦杰瑞！你又骗我，昨晚我枕着恐龙化石睡了一夜，可半点都没体会到你说的那种高潮！反而是被冻得半死！你看我的汗毛是不是和你的小丁丁一样挺拔？”
    “该死！伊莎，你别老睬我裙子！这可是奥斯卡影帝科林·费斯夸奖的可爱的小玩意，上次LVMH作业的第一名，你弄坏了倾家荡产可都赔不起。”
    “佐，你太可偏心了，上次露伊在你作业上泼墨，你还笑嘻嘻地迎上去说‘绅士总是喜欢意外多一点’之类的屁话！怎么……”
    “欸？谁看到露伊了？她可是我心里今晚的东方公主，谁也不许跟我抢。”
    季聊略一愣神，露伊是林遇的英文名。
    这么巧，刚来就遇到了？
    季聊捏紧伦敦时装周的邀请函，不免有些紧张。
    他注意到人群里大大小小的箱子，突然就想起此次秀场的特殊设置。
    这次时装周除了来自全国各地顶级设计师们的时装秀，还特地增添了新人battle环节，主要是形式是斗舞。
    新人设计师将穿着自己设计的作品进入舞池，凡是参与投票的人必须戴着统一的魅影面具。
    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给新人设计师们的作品投票，喜欢谁的作品就去邀请设计师跳舞，直到舞会结束谁被邀请的次数最多，按照人头计算来评选出前三名。
    这三个幸运儿不仅可以和众多顶级设计师一起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还将直接获得PUMA、Celine、迪奥等品牌的资助扶持。
    季聊心想着，就听到不远处的巴士后方突然飚过来一辆造型热辣赛车。
    季聊不由自主看过去，目光一下子就被露天站着的女孩子吸引了过去，她一头乌发，身上只穿着松松垮垮的流速白棉布裙子，包住半张脸的茱萸纹围巾随风鼓起，正扬起冷白的手腕大声喊着谁的名字。
    明明看不清女孩的面容，可季聊却瞬间就认出来她就是林遇。
    她像是立在澄澈苍穹之下，隐约的山脉海岸线在她衣袖起伏，乍一看，就让人想到东方传说里降落于九天的仙子。
    她曾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珍宝，可现在迎着光，被所有人贪婪。
    “终于找到了！谢谢你露伊！”有个女孩冲出人群，接过她手里的纸袋，看了眼高兴地抱住林遇狠狠亲了一口，“要不是你，我一定不能登台展示了，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林遇笑着用英文低声说着什么，她眉眼里满是灿烂，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所有人都看着她。
    包括自己。
    季聊视线往后，赛车上伸出来一条大长腿，浑身刺目扎眼的亮色调让他极为不适。
    男人单手插兜走到林遇身边，那副睥睨一切的模样在一群风格尖锐的设计师中格格不入，但仿佛并没有人在意，还有人吹个口哨故意揶揄：“露伊，你男朋友可真拉风，借给我做一天模特吧？”
    “啊那你可要自己加油！这家伙向来很吃撒娇那套。”
    季聊手指扣在大腿一侧，他一腔的笃定和自信在这一瞬间被冷水浇得寂灭，那边的对话似乎突然就被风稀释，他一句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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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林遇没有否认。
    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邵程也那句得意又饱含报复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他说：“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永远都没有资格了。”
    原来，他还在自欺欺人的时候，苍凉的月亮已然为她变得炙热。那人日日夜夜追赶着，用蜜糖将她包裹，终得灿烂笑容。
    季聊呼吸一窒，耳畔巨大的轰鸣里，他隐约听到胸口雷鸣般的搏动。
    那感觉，就像是他打骨子里在惊惧，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地从他的人生中抽离，从此一去不返，再难寻觅。
    第43章 “舞伴” “魅影面具”
    庞大的舞池如同一泓白泉水, 黑与白的碰撞下设计师们依次出场。
    季聊戴上魅影面具，挺括的西装壳子随着人群缓慢上前。
    迎着骤暗的顶灯，一束烟雾般袅绕的光芒从舞池中央临时搭建好的T台两侧缓缓升起, 舞台上的人从星点般的密集光束中走来, 一个又一个看得人眼花缭乱，无聊透顶。
    季聊按下手边狂飙的电话，改成静音随手灌入外衣口袋。
    他看了一眼腕表, 视线划过设计师出场的方向, 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紧张席卷全身。
    季聊微微侧身，朝着旁边的侍者说了几句, 那件带着无尽嘈杂的手机的碍事大衣就被立刻带离。
    在回过身, 季聊就听到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咔嚓”声，强烈的曝光几乎让他看不清台上来人的脸。
    极昼至暗, 季聊从刺眼的光线中看过去，台上走近的人影穿着一件堪称“铁甲战衣”的外袍，头顶上灰白带绒的装饰落下重重的黑影，除了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有一点光亮, 她整个人从脖颈到脚跟都被层层叠叠的暗色和物料遮挡得密不透风。
    布料比灯光还要轻薄，但是透过质感鲜明的中国古刺绣技法和数十层的堆砌裁剪，这套衣服却让人感到了深重的窒息。
    粗糙沉重的布料压在她稚嫩的肩头, 仿若百年树皮坍塌在花野里，脆弱蓬勃的白色花苞从枯死桎梏里倔强地探出一片花瓣, 坚定认真地汲取着小世界里所剩无几的养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属于她的末日即将来临。
    忽然之间，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旋即在亢奋的学生（兼职）讲解里，他们看到台上的设计师解开了枷锁般的腰带, 外壳蜕落，一截白色肉体鲜活的躯体破茧而出，肩膀在灯光晕染下如有露水沁过，眼角的珍珠装饰也掩盖不住美人的飞扬。
    大片的荼白飞蛾羽翼覆盖住半边美好的曲线，下摆处鲜活到极致的鳞状图案像是某种警戒，鬼魅地打消了觊觎之人的妄想。而另一侧，连接着胸口的黑宝石，如火般的烈焰正红蜿蜒至大腿，在冷白的光芒里旋出放肆的热浪。
    红与白的勾兑，热与冷的撞击，像是在邀请，又极具危险性。
    季聊想起上次看到林遇作品风格时，有人曾说过：
    “创作者风格偏好极端，柔与硬，正与邪，切割对立又拿捏人心，非常抓眼球。”
    极端对立，爱恨分明。
    作品如此，那她这个人呢。
    她会不会也因为曾经深爱，而决心割舍。
    一想到这里，季聊再次紧张起来。
    他原本是在伦敦西部谈商务合作，谈判结束后就得立刻回国。
    可是，听合作方无意间提起今年圣马丁出了很多优秀的新人，院方特意和时装周合作要给他们曝光的机会，新人年轻莽撞但是鲜活有创意，如果可以在秀场找到几个好苗子，于这次的合作也大有助益。
    他原本想去圣马丁的心立刻被吊了起来，在得到邀请函并且看到新人设计师里有林遇的时候，他的眸光盛到极致。
    原以为是他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却像是一个被枷锁套牢的猎物。
    他想要爬出笼子去亲近这个给过他生机的主人，可每当看到探出的爪牙，那些藏着毛绒绒里的尖利都一场刺眼。
    他突然害怕起来，生怕会再次不小心吓到她。
    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再也经不起任何消磨。
    收尾的中英文介绍中，季聊耳畔只剩下锐利无比的拍摄声，铺天盖地的白光里他眼底只剩下台上朝自己看过来的年轻女子。
    他下意识坐直了身，手指按向西装裤时有片刻拘谨，然而她只是轻轻掠过，甚至没有多做停留。
    相比较其他设计师，她妆容很淡，似乎在刻意降低存在感。
    但事实上……
    季聊听着旁边几位专业人士的窃窃私语的品评，心中微微一怔。
    果然，早在她在站上舞台的那一瞬间，本人就和作品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她们共生为奇迹。
    她身上那股独有的魅力，比单纯的作品更让现场为之振奋。而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在意过。
    是他亲手将她关在了困室，在遮天蔽日的黑暗里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而他，却从未驻足观看，直到花朵枯萎，萌芽死去。
    舞台上的年轻的面孔上是一如既往的笃定和坚持，她傲慢又放肆，迷人又冷漠，哪怕曾经身披重甲，现在飞蛾扑火，也一往无前。
    林遇捧起珍贵的话筒，她目前全场第二个得到了发言权的设计师。
    季聊认真地听林遇说完了设计理念，直至最后一句，她说：“这部作品的名字叫《扑火》，我不是飞蛾，我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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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硬肮脏的硬壳之下，红与白的碰撞刺眼夺目。
    一瞬间，季聊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只静默匍匐的飞蛾，仰望着铺天盖地的火焰，期盼着它将自己热情包裹。
    她是火，而他是那只蛾。
    话筒下落，尖叫声响起，年轻的设计师们齐齐欢呼，有彼此熟悉的甚至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露伊！今晚当之无愧的东方公主！”
    “我爱你！露伊！”
    “……”
    “臭小子，那是我的人。”
    穿过人群，季聊在一阵嘈杂里听到了一句突兀的嘀咕，声音很快就被更多的赞美和呐喊压了下去，可是他还是隔着人山人海，和那边明显有点不开心的男人撞上了视线。
    他手指挑着面具一圈圈地转动，目光掠过人群，看上去好像更加不耐烦了。
    明明是戴着面具，可是黎乔洋却准确无误地认出了季聊。
    他微微偏过头，朝着季聊缓缓比了个手势，嘴角上扬的瞬间扭头看向了正鞠躬道谢的林遇。
    男人张开嘴巴，苍白唇色上下一动，无声地说出了五个字。
    “你，没，机，会，了。”
    他曾有过的，可是却从指缝里溜走了。
    如果此时有人揭下季聊的面具，就会看到这个沉默的男人，眼底被陌生的怒意泛滥，他眼角微红，强忍着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搅得天翻地覆，原本平静的海面已然掀起了波涛万丈。
    他的露伊，
    他的林遇，
    仿佛从此背道而驰，
    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下走向了另一个光芒万丈的地方。
    季聊仰头看向舞台，明明他跨越了八千多公里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们之间是那么近，可隔着一道栅栏，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有人谢幕时辞光而去，而有的人，光会追随她死生不息。
    设计师的展示到了尾声，台上仍旧会有刺眼或者温柔的光线。
    可季聊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逼仄的黑暗空间，潮湿的冷意里，周边的亮色尽数逃窜，随着她去了未知之地。
    *
    展示环节结束，设计师到后台准备妆容。
    季聊逆着人群跟向舞台的背后，刚走到拐角就被一道亮色挡住了视线。
    黎乔洋穿着一件亮蓝色的夹克，气色看上去比大半年前好了不少，此时他一只手撑在墙体上，抬起下巴微微一扬冷淡地笑了一下，“休闲区在那边，这位先生走错路了。”
    季聊眸色微沉，目光在黎乔洋的眼底定了许久，等到口袋里的手终于缓缓松开，这才翘了下嘴角。
    “烦请带路。”
    黎乔洋肩膀轻微一颤，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你不是这里的Waiter？”
    季聊一本正经，认真而礼貌，似乎在一瞬间又反应过来，眉眼间带着不走心的尴尬歉声道，“是我失礼了。”
    “面具都不敢摘，你还想跟我争？”
    男人挑衅的语气骤然响起，连一点点虚与委蛇的意思也没了。
    季聊伸手扶正面具，精致面具下方的薄唇微微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无声的刀光剑戟里，季聊笃定道：“她现在还是我的。”
    *
    昙花光影绽放的中心，舞曲陡然升起。
    三十七位设计师同时登场，流光掠影的舞池灯光下，随机匹配的舞伴戴上面具缓步上前。
    季聊越过女伴的肩头，看到一身夹克的男人抢到了默认舞伴的前面执起了她的手。
    无视规则，不受羁绊，肆意妄为。
    她似乎有点生气地蹬了男人一眼，男人不知道在她肩头说了什么，随即她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细白长腿下的高跟鞋踩着密集的乐点，和着古典婉约的灯光，随着他的牵引，如蝴蝶般翩然起舞。
    那种不适的感觉再次磅礴而来，季聊忍不住指尖用力，吓得舞伴“哎呀”一声，连连劝他不要紧张。
    舞步渐渐恢复秩序，并不拥挤的人群里，他下意识牵引着同伴向她靠近。
    黎乔洋的舞步很懒散，背对着季聊他将手划过林遇的手臂，刻意露出了她手腕上蔷薇抱猫的手镯，叮铃脆响中，季聊看到了林遇脸上的灿烂笑容。
    季聊突然呼吸一窒，强硬地将视线在那手镯上脱离。
    他撇开胡思乱想，突然有些疑惑。
    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从不知道林遇跳舞这么好，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记忆冲刷过来，他突兀地记起，林遇以前也曾缠着他去跳舞。
    大概是谁的订婚宴，她窝在角落陪着他无聊打牌，看着手里的方块K好半天，突然勾了勾他的袖口，眼巴巴地问他：“我想去跳舞。”
    “嗯。”
    林遇似乎很不满意的他的答复，“我要去和别人跳舞，你就‘嗯’？？”
    她加重了那个“嗯”，盯着季聊仿佛是在看天方夜谭。
    季聊思忖着她的意思，手里的牌往回收了收，凑到她耳畔悄声道：“跳支舞而已，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在下家的催促下，他的嘴唇蹭过林遇的耳垂，“放心，季先生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闪现的记忆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季聊一走神，脚下便踩中了舞伴的鞋子。
    “你也想和露伊小姐跳舞？”
    旁边的舞伴嬉笑出声，语气里含着些微嫉妒与克制不住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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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在四处留神，见对面的舞伴一直心不在焉，就用带着轻微口音的英文轻声安慰道：“你待会一定要跑快点，不然恐怕连她的裙摆都碰不着。”
    第44章 “邀请” “小鹿狂奔”
    灯光在地毯上打上了棕榈的符号, 雍容典雅古典乐声的伴奏里，舞步一轮一轮地辗转。
    黎乔洋贪婪地占据了五分钟，那五分钟季聊感觉度日如年。
    然而, 正如舞伴所言, 在剩下的时间里他根本进不了林遇的身，那边就像是公主的包场，无数骑士携玫瑰而来, 只为与她共舞。
    渐渐地, 舞池上泾渭分明，有人已经空闲到去了隔壁搭讪, 而有人在或悠扬或优雅的奏乐声中步履不停。
    再一个一分钟专场, 季聊第十一次被人抢在了前面。
    兜兜转转，他又和第一回 的舞伴在酒桌前碰到。
    女人摇曳着丰腴的身体, 酒红色的长发轻垂在胸腔，她迎着面具上那双黑沉冷漠的双眼走了过来，用胯部轻轻地碰了下季聊的大腿。
    “Have you got a lighter?”
    你有打火机吗？
    我想邀请你，点燃我心上之火。
    季聊就着唇畔的香槟抿了一口, 目光始终对着舞池里似乎不知疲倦的蝴蝶。
    “抱歉。”他声音有些低哑，唇畔的发音在乐声中显得有些微隐秘的哀伤，“我的打火机已经有主人了。”
    女设计师倚在桌前, 顺着季聊的目光看向人群，微妙地勾了勾唇角, “看起来，它的主人可并非只有一个打火机。”
    女人的话重重地砸在季聊的心上，他突然想到来伦敦之前，高子鸣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你这次去伦敦去看看林遇吗？”
    大约是因为上次误会了林遇，高子鸣心里总觉得心里难安, 在得知林遇和季聊离婚始末之后，他有事没事就会暗示一两句。
    话里话外都离不开“林遇肯定是赌气”“你们俩别闹了”“好好赔礼道歉”之类的话。
    以至于，很多时候，季聊也会在心里动荡，觉得林遇真的只是和他闹脾气，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骗局。
    “你再不主动，人家的追求者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高子鸣叹了口气，像是掏心窝子地说：“虽然你俩协议是假的，但感情却算不得假。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回来，男人犯了错，低低头并不丢人。你要是不喜欢，就断的干干脆脆，什么苦衷都是扯屁，别拉拉扯扯害得人家姑娘家还对你抱有希望。”
    喜欢就追回来吗？
    季聊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不远处频频看向他的蝴蝶的众多目光，他突然想：
    可如果她已经有了更喜欢的人，那他该怎么办？
    恍惚间，有人轻声斥责他：
    “你是牢笼，不该困住你的小鹿。”
    “放开她，让她自由。”
    “九年的等待还不够吗？你不配拥有。”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仿佛隔着一生，裹着恨意和怨怼扑面而来。
    “妈。”
    “我不是你妈。”
    “你妈嫌你是脏东西才扔了你。”
    “你再不听话，我也不要你了”
    “说了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你是聋子？”
    “滚开，再不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
    恍如隔世的记忆突然苏醒，季聊回过神，正好有人上前邀舞，旁边的女设计师重新走上舞池。
    最后一分钟，交换舞伴的乐点响起，瑰丽优雅的灯光在四壁环绕，林遇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跳麻了，忽然就看到玫瑰黑的暗处，突然跳出一束光，顺着暗蓝色的光线而来的，是一个男人高大而沉稳的身影。
    那个人在那站了挺久，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沉默中仿佛深情如许。
    “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
    男人绅士地弯腰，手指在光影中染上一道暖色调，好像他这个人也温暖了起来。
    林遇抱着手臂，在旁边设计师的注视之下轻轻地将指尖放到了男人的掌心。
    她换了妆容，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染上淡淡的橘红，不画而夭的眼尾晕染着同色系的眼影，胭脂红的耳坠在凝脂般的耳畔动荡，清澈的双眸给身上的略显颓丧偏执的礼服增上了几分亮色，仿佛纠缠之下的一泓冷泉，丧失理智前的片刻平静。
    闪烁不定的光影里，季聊默不作声地收紧了手指，脚下的舞步仿佛也慢了下来。
    他感觉这一分钟仿佛有十年那么长，从他的十八岁到现在的二十八岁，从她的十六岁到她的二十六岁，所有的欢喜同那段并不存在的少年时光，默不作声地坠入尘土。
    舞步戛然而止，手掌中的指尖迅速抽离。
    季聊回过神的时候，林遇弯着眼睛朝他绽开一个笑容，她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她踮起脚尖，在靠近季聊耳垂的位置，恍若蛊惑地念道：“今晚，你是唯一一个我主动说话的人。”
    精致的名片落入掌心，如精致的雪花，白而冰冷，融化在滚烫的肌肤纹理中又泛着挠人的暖意。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才跟随着人群辗转到了最后的颁奖站台面前。
    季聊握着手心里的纸片，像是捧着得来不易的珍宝，他压抑过心中的惶然和惊愕，就像是一只被蛊惑了的毒蛇，目光漫过人群只噙着残存的味道，一寸一寸地寻找着给与他钥匙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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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刷刷的三重呐喊中，林遇和其他两位设计师一同站在了聚光灯下。
    季聊仰望着台上，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温柔得仿佛是某天夜间的一往情深。
    他不由自主地出声，随着旁边的人喃喃喊出她的名字，在欢呼声中将最炙热的爱意双手奉上。
    林遇捧着奖杯，季聊捏紧纸片。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季聊看到林遇突然朝着他看了过来，在起哄声中抬手赠出一个飞吻。
    两道视线交融，痴缠而黏腻，林间的小鹿狂奔，苏醒的蛇在草丛躁动。
    春意盎然，横框八千公里，终于如约而至。
    *
    林遇站在落地窗前摇了摇酒杯，再次给自己灌进去一点勇气。
    蓝橘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荡，破开了那道防线，此时已经浑浊不堪。
    好在，并没有更难喝。
    “怎么跑得那么快？怕我吃了你？”
    黎乔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林遇将手机搁在流理台上，转身去倒了一杯白开水。
    “要不是你浪费我的时间，站在第一那个位置肯定就是我的。”
    林遇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很在意，但态度又疏懒的要命。
    黎乔洋短暂地笑了一下，邀功似的喊她：“要不是我厚着脸皮去帮你要那两颗破石头，你哪来的作品展示？”
    “你也可以不找。”她搅拌着水里的糖粒，没什么兴致地说：“大少爷，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早就找好替代品了，是你求着我用了你的东西。”
    公寓里没有开主灯，暧昧的暖色调灯光里，黎乔洋的声音格外勾人：“如果你把自己‘走投无路’说成是我‘求’你心里能好受点，我也不介意。”
    林遇的手指顿住，像是再也不能忍受这人的这张嘴，利落地回复：“不说了，挂掉吧。”
    当时那两颗替代的宝石她的确已经到手了，可黎乔洋不知道跟那边哔哔了什么，对方竟然连夜找她要回了东西。
    理由也是离谱。
    说是老祖宗的传家宝，不敢卖，怕犯忌讳。
    那两颗宝石是小礼服上的点睛之笔，对应的是飞蛾扑火中蛾的眼睛，连接在双翼与火的边界，是点燃一切的纽带。
    林遇被黎乔洋堵在死路上，没办法才接受了他的恩惠。
    两颗宝石而已，但凡是有实质的债务，她都不介意。
    只不过，今晚在舞池上，黎乔洋显得格外得寸进尺，一想到舞池里他眼底的掠夺意味，林遇忍不住就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搓了下手臂，转身望向门口看了一眼。
    这大半年，黎乔洋时不时就来学校晃悠，对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还算有分寸。
    她原想着，就像这样过两年也挺好的，就算是做不了挚友，起码不要树敌。
    至于她爸爸那边，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他还真能狠心她嫁给不喜欢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再谈恋爱的心。
    黎乔洋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林遇并没有天真地觉得这是什么大少爷突然的认真，反而……她从那人的眼底窥到了一丝志在必得的阴郁，不是热烈的追求，而是凉薄的玩味。
    舞池里那瞬间的目眩神迷重新载入脑海，林遇把被子放在流理台，目光划过已经息屏许久的手机屏幕，突然一怔。
    难道，他也看到了。
    敲门声缓缓响起，林遇骤然抬眸。
    她扬起手腕，描摹精致的唇色倒映在玻璃杯上，直到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才饮尽杯中已经放置到冷甜的水，声音清甜地笑道：“门没锁。”
    季聊站在门口，手指已经将名片捏得有些发皱，连同名片背后的一串英文地址也已经模糊不堪。
    他站在明亮而安静的走廊，看着留出一条缝隙的木门，戴着面具的脸上终于绷不住有些忐忑，连同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给他一个人留了名片？”
    “她留的地址真的是在等他吗？”
    “她……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季聊正想着，门内就传来轻灵的嗓音，像小鹿追着月亮，回眸朝他盛情邀请。
    他心里还在迟疑，一只脚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迈了了进去。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光尽数熄灭。
    有人从黑暗中款款走来，游刃有余地勾住了他领口那根系的整整齐齐的领带，突然一扯。
    房门骤然合上，女人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缓缓地抚摸上他的面具。
    “你来啦？”
    熟悉的声音像是从梦境里发出。
    隔着华丽的面具，她吻上他的唇角，带着甜意的嗓音轻轻地挠过他的心。
    “等你好久了。”
    第45章 “两场艳遇” “抢夺”
    湿冷的风卷起半截灰色的窗帘, 透过窗户隐约看得见泰晤士河一角，昏暗的晨光悄悄从落地窗外溜进来，驱逐走了酒店公寓里的黏稠暧昧。
    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雨点, 陷在床上的男人微微侧身。
    柔软的栗色短发蹭在枕头上, 敞开的睡袍衣襟里露出腹肌上还蹭着若有似无的口红印记，他惬意地探出右手，泛着粉红的指尖擦过柔软的被褥, 下一秒却扑空落在了了冰冷的床垫上。
    顿了一下, 他蓦地睁开了黑沉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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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上雨滴汇聚而下，密集潮湿的水珠顷刻间隔开了室内和外界的视野。
    季聊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半张床, 目光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在桌子下面的面具上, 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面具是什么摘掉的？
    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玄关上的亲吻，浴室里的纠缠, 靠在墙上的揉捏掠夺，就像是做了一场惊艳的美梦。
    不，比梦还要令人上瘾。
    他已食髓知味，毒入肺腑。
    季聊的手指捏了捏红透的耳垂, 隔着蛇形耳钉，痛感席卷大脑，记忆里只剩下黑暗里他们肆无忌惮, 一路勾连纵火的默契。
    他掀开被子，怅然若失地站在地板上,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参加婚礼的那一夜。
    夜晚降临，他们与彼此纠缠，可黎明的钟声响起，他们却各奔西东。
    莫名的烦躁和憋闷回响在心口，被水汽雾化的镜面上, 季聊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委屈。
    他站了一会，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地址，昨晚她给的名片还在，除了纸片背后的字迹，正面还端端正正印着设计师露伊的联系方式，邮箱和地址。
    季聊从黑色转椅上捞起自己的大衣，急急忙忙叫了辆车，拉开房门的一瞬间，他余光突然看到露天阳台那边的小桌子上飞起一个白色的纸条。
    他刹住脚步，目光落在地上，眼底泛起一丝雀跃。
    林遇留了纸条？那她一定是有事先走了。
    季聊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没有不告而别。
    他迅速扭头，大步走向纸条降落的地方，手指从地摊上擦过，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没入掌心。
    窗外的雨声渐渐凶狠起来，季聊借着微弱的日光，在看清了林遇写在纸条上的英文字迹时表情彻底僵硬。
    纸条像是在醉意中勾画，风流婉转的一笔一划里，她写道:
    [如此可爱的一场艳遇，恰似我们于永夜相辞。]
    最后一个字母的边缘，还印着淡淡的唇色。
    季聊喉咙干涩，大脑茫茫然一片，好半晌才从这句话里反应过来。
    林遇半夜就走了，而他，甚至连面具都来不及揭下。
    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邂逅，于她而言，只是个一场意外的Aventure。
    *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到没电，短暂的长途对接之后，季聊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古老的建筑群里，大雨冲刷着摇摇欲坠的黑伞。
    男人匆忙钻入准时抵达的Black Cab，随着窗外的风景在雨幕中瞬移，季聊终于在视线里看到了圣马丁附近的蓝灰色留学生公寓。
    安静舒适的独居公寓里，林遇揉了揉发酸的身体，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准备好了购物的布袋，她刚打开房门准备下楼，突然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话筒对面的导师带来了媒体报道的新消息，她噼里啪啦地提起昨晚的比赛，要求林遇再写一篇详尽的公开稿。
    林遇心里喊着大魔王，嘴上却敷衍得十分圆滑，纤细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画笔，她顺其自然地往吊篮沙发轻轻一靠，视线一转骤然就看到了门口斜倚着的青年。
    青年一脸阴沉，单手支在黑伞的金属材料上，微湿的额发还在滴水，水汽笼罩在他的眼睫，乍一看像是刚从上个世纪的古堡中走出来的落魄贵族。
    他怎么找过来了？林遇结巴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有道更快的白色身影从青年身边抢先走进来。
    青年稍微被撞开一点，再抬头就看到身影的主人鞋子也没脱，直接闯入了他踌躇许久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私密领域。
    黎乔洋一进门就十分熟稔把自己塞到了鹅黄色的沙袋沙发里，然后一只手抓了一串无籽红葡萄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扔，“小公主，一个人在家怎么都不知道关门？要是有坏人进来了，多危险啊？”
    他往后仰了仰头，被称作危险分子的季聊踌躇不前，正眼巴巴地等待着主人的一声许可。
    “进来吧。”
    季聊迅速迈入门槛，就像是慕名而来的远客，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才踩着干净的粉色地毯慢慢走到了沙发的对面缓缓落座。
    林遇的公寓布置的很少女，和家里的卧室风格十分相似。
    季聊一进门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连同客厅里举着电话正散漫说话的人，都给他一种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亲切感。
    她是季聊的太太，他是林小姐的先生。
    他坐在黎乔洋的对面，恍若无人般从怀里捏出一只耳坠。那是周阮婚礼前夜，她落下来的旧物，也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她的东西。
    他扭头朝林遇示意，轻声说道：“还给你。”
    黎乔洋伸手要拿，被季聊收手躲过，他目光炯炯，语气在一瞬间又变得冷气森森：“不是你的东西，别碰。”
    “小公主，这种二手玩意你喜欢？”黎乔洋抬起下巴，朝着刚挂掉电话的林遇微微一笑，“别了吧？我重新送你一对新的。”
    “新的还要磨合。”季聊也看向林遇，神色半点都看不出异样，“其实不如旧的舒服。”
    他尾音拖得有点长，林遇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的“舒适”体验。
    可她也知道，就像有的鞋子只是刚开始穿着舒服，假象过后，劣质的皮革就会让她皮肤起泡，疼痛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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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扬起手臂，漂亮的镯子好像更添神采，她朝着黎乔洋露出一个鲜有的笑脸，“蔷薇抱猫就够了，我也不喜欢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话锋一转，又看向季聊，开玩笑似的问，“你有零钱吗？陪我去买个菜。”
    林遇补充了一句，“这边的找零太烦了。”
    黎乔洋撇撇嘴，话音未起季聊已然起身，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有零钱，我和你去。”
    庞大的雨幕凭空而下，季聊撑着伞，伞下的身影半点都未沾湿，而他自己反而半边身体都淋透了。
    “昨晚……”
    两个人的肩膀碰了一下，季聊主动开口，“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林遇脚步微顿，突然停下来仰头看向季聊，她眼神清澈，无比真挚地问:“昨晚？你昨晚就见到我了？”
    季聊面露惊愕，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昨晚在舞会上，我和你跳了一场舞。”
    林遇有些意外地瞪大了双眼，“你也在时装周现场啊？你是哪一个？人太多了，又都带着面具，我没认出来。”
    “那昨晚在酒店？”季聊忍不住上前一步，他撑着伞将林遇环在身边，眼底的焦灼与困惑已经呼之欲出。
    皱巴巴的名片，沾着唇印的纸条缓缓自男人的掌心摊开。
    林遇看上去惊讶至极，须臾，她眼角方才浮现出一抹笑意，有些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啊~原来是你啊。”
    狂风扫过雨线，她就着雨伞，笑着往季聊怀里贴了贴，“我就说怎么那么合拍，原来是——老熟人。”
    ＊
    超市里人并不多，林遇买完东西就去结账。
    季聊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他其实并没有零钱，只是想借机和她单独相处。
    Waitrose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店员找零的coins声响起，季聊忽然看到林遇已经走出了超市。
    他扭头往外追，隔着遮天蔽日的大雨在对面的酒吧里看到了她的身影。
    名叫“Aventure”的酒吧在昏暗的天色下独有一种灼热颓然的热闹，木质玻璃门缓缓拉开，季聊一进门就看到林遇正认真地玩着shovehalfpenny.
    看到季聊，她并没有太意外，眼尖地从他手心抓走一大半硬币，赖皮似的开启了露伊小姐独创的推硬币游戏玩法。
    季聊拎着袋子，认真地看着她赢了又赢，最后才像是腻了似的转身接过吧台送过来的两杯马丁尼走向了自己。
    “还没吃饭吧？请你吃东西。”
    季聊下意识跟着她走到角落里的餐桌，服务生来临之前，她把手里所剩无几的硬币缓缓倒进了季聊的掌心。
    季聊捧着硬币看了一会，下方是醒目的2，上面印着抽象化的威尔士王子的羽毛。
    三根羽毛如有实质，挠在他的心上，没个分寸。
    “不是要回家做饭？”季聊拎了拎手里的袋子，里面是照着林遇的单子买的食物和饮料。
    林遇头也没抬，随手将手里重新调过的马丁尼推到季聊的面前。
    杯子上用手写笔标记着鸡尾酒的名字，看不出勾兑比例的琴酒和苦艾酒混合着，一滴橘子苦汁，一颗青涩橄榄。
    锐利深奥的口感在味蕾翻滚，季聊看清了它和这家店一样的名字。
    Aventure，也叫艳遇。
    像是在刻意提醒，季聊愕然抬头，正好撞上林遇清冷又温软的眉眼，季聊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那一点点的不耐烦和冷漠。
    “今天的午饭是准备给病人的，”她回答季聊刚刚的疑问，忽而促狭一笑，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恐怕不合你的胃口。”
    季聊手指一缩，按在酒杯上的指节泛着淡淡的苍白。
    “你啊，好像永远都搞不清楚我想要什么。”
    她讨厌零钱，厌烦馈赠，想要的从来都是等价的“交易”。
    “刚刚好的价格，买刚刚好的东西。”
    林遇歪着脑袋，朝着季聊温声笑道，“这样的交易才足够干净，对彼此都有好处。这也是你的信条，不是吗？”
    季聊以为她说的是刚刚自己撒谎有零钱的事情，下意识问道:“所以，这顿饭是给我的回礼？”他顿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跟黎乔洋也能分得这么清楚？”
    林遇的眼底划过一丝不快，正好饭菜上桌，她直接起身，接过季聊手边的袋子，笑盈盈地看向他的眼睛。
    “到此为止，期待下次见面。”
    桌上的牛排冒着热气，颜色看起来死气沉沉，季聊拿起刀叉的手缓缓落下，突然想起林遇来时没有带伞。
    他匆忙起身，赶到门口的一瞬间，正好捕捉到拐角处黎乔洋半张侧脸和一截白色的衣角。
    下次见面？是离婚的那一刻吗？
    季聊扶着红木门的手指重重一颤，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大步迈入雨幕里。
    ＊
    厨房里发出哐当的响声，黎乔洋幸灾乐祸地注视过去，只能看到林遇被门板隔断的模糊身影。
    “小公主不开心了？”
    黎乔洋静默片刻，见林遇压根不搭理他，于是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明明是你要补偿我一顿午饭，我过来先给你当工具人，又被撂在家里独守空房，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抢回来，你还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
    他捂着胸口，看不出真难受还是伪痛，“我的心太疼了。”
    林遇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嫌弃地皱了下挺翘的鼻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不要乱用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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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乔洋见她好像没想象中那么沮丧，语调一转反而更尖锐了一点，“他这么追着你，你心里很爽吧？这一次，你打算吊多久呢？”
    隔着磨砂玻璃门，林遇切开一片火腿，她眨了眨眼，语调里带着难得的嘲讽，“也就跟你差不多咯。”
    一句话品出两种意思，但都不算很令人愉快。
    黎乔洋语噎，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就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
    林遇收回在窗外徘徊了一会的视线，直接走向大门。
    季聊没想到门开的这么快，他抬起头，黑色发梢的雨滴滚落高挺的鼻梁，它顺着脸颊垂在棱角分明的下颌上，摇摇欲坠，给人一种落泪的错觉。
    林遇开了门就转身回了厨房，经过黎乔洋的时候语气如常的就像是家里又来了一位熟客，彼此玩闹间的随口一说，“帮我照看一下。”
    谁要帮你照看老情人。
    黎乔洋撇过头，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快乐地抬了抬眉骨，扭头指着进门左边的门道:“换衣间第三个柜子的最下面有换洗衣服。”
    季聊盯着自己脚下一片湿淋淋的印记，转身推开了乳白色的房门，拉开柜子下方的抽屉，看到里面的男士衣物时，他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林遇的公寓，怎么会有男人的衣物？
    细想刚刚黎乔洋的得意语气，那一句句如数家珍的恶意炫耀……他顿觉脑袋里“嘭”地一声，瞬间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跌撞在旁边的柜门上，季聊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脏一下下的发疼，一瞬间，连黏着在身上刺骨的冷好像都没那么难受了。
    黎乔洋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季聊擦干了头发，除了衣服没换，其他一切如旧重新走出来的样子，他勾起唇角，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他也没有继续搭理，随手拉起离得最近的枕头，从里面掏来掏去，“小公主有个游戏机还蛮有意思，玩一局？”
    季聊走到沙发跟前，没有坐。他也挑起一个抱枕拿在手里捏了捏，余光看到黎乔洋翻完了两个枕头也没找到，手下的动作变得更快了一点，终于在下一个多胞胎抱枕里，他找到了一款黑色的经典怀旧款游戏机。
    游戏机在季聊指间旋转，熟悉的牌子和logo让他重新获得了一丝勇气，他像个得胜归来的年轻骑士，握着陈旧的游戏机，唇角的得意扯都扯不下来。
    “给我。”
    黎乔洋突然出声。
    季聊的手指已经点亮了屏幕上的解锁按钮，他低声提醒，“先来后到。”
    黎乔洋看到季聊认真的模样，扫过厨房里已经站着不动许久的林遇的身影，突然靠在沙发里哈哈大笑起来，“谁跟你抢出场顺序，我是要游戏机。”
    季聊眼皮微掀，只听黎乔洋喊了声林遇，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小公主，我上次住在你这的时候，你明明说要把游戏机送给我了。怎么？这才几天啊，你又要送给别人吗？”
    第46章 “药” “回到原点”
    林遇在厨房里静悄悄地切菜, 心里默默把黎乔洋拉黑删除骂了一遍又一遍。
    这家伙太懂得哪里伤人最疼，怎么做能正对她的胃口。
    林遇松开手里的刀柄，沉默着看着窗外渐渐平息的风雨。
    她突然想起那会儿隔着玻璃看到的季聊在雨中由远及近跌跌撞撞的模样, 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和莽撞。
    就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肆意张扬的十八岁。
    他顶着压力抗住了季风破产重组的压力, 少年脊背刚直朝着舅舅大声承诺。
    她悄悄躲在门缝里看他，看着他笃定的眼神里满是热浪，目光朝前是蓬勃的野心, 微垂着眼里又噙满了偏执和冷漠。
    那时候她翻来覆去都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他看上去那么温柔，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很讨人喜欢。可一旦背着光的时候, 没有人的暗处, 他又会悄悄探出利爪，张开尖牙, 危险也迷人。
    她开始偷偷打听他的身份，知道了他原来是个野小子，现在又成了季家的唯一的少爷。
    私底下大家都喊他小凤凰，讥讽他是个从山沟里飞上来的野鸡男, 是季家在外面养的私生子。
    可她却不觉得，她追着他问他的名字，故意等在蛋糕前面让他帮忙吹蜡烛。
    她把自己的任性娇蛮全都释放在他的眼前, 因为她私心里知道，只有她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比如, 她曾亲眼看到季聊摸黑教训了一个嘴他的暴发户，比如，她知道他其实很讨厌穿的西装革履，比如，她曾听过季聊和一个女人对话……
    那个女人亲密地喊他“阿聊”, 开口就是威逼利诱，又管他要很多很多的钱。
    她还以为他会软下心肠好生安抚，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转头就拨通了报警电话。
    十年的少女心事就像是一帧帧发黄掉色的电影画面，记忆里的人好像刻骨铭心，可现在想起来又觉得陌生极了。
    她爱的莽撞少年早已在梦境里被蛇杀死，而此时不爱她的，也许只是二十七岁的季先生。
    林遇收回视线，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看啊，想要放下一段错误的感情，还是比想象中简单。
    只要面对现实，就可以的。
    身后的门突然被大力拉开，林遇手上一顿，肩膀下意识颤栗了一下，她强忍着回头的欲望，继续一片一片地切开即将切向尽头的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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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来人站了多久，林遇终于听到厨房的推拉门又缓缓合上，她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就听到脚步声缓缓靠近，高大的身影顷刻笼罩在了她的面前。
    林遇停住手上的动作，下一秒，男人艰涩开口的声音就炸响在耳畔。
    “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季聊思考了很久，才决定迈出这一步。
    如果是因为薛筱，他现在就可以解释；如果是因为旁骋，他也可以承诺辩白；如果是因为其他的……他也想死得明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明身处战场，可他连该往哪瞄准都不知道。
    季聊往前一步，紧挨着林遇的肩膀，他压低了声音示弱般询问：“你和黎乔洋在一起，是为了故意气我对不对？”
    不对。
    她没有和黎乔洋在一起。
    林遇心里解释，嘴上却一个字都没有泄露。
    季聊误会了也好，反正她正好需要一个可以推开他的借口。
    他不遵守游戏规则，不在意艳遇，难道他不介意成为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
    林遇下意识勾起唇角。
    不，事关他的体面，他很在意。
    她松开刀刃，又随手抓了一把生菜，一边拿在水池冲洗一边平静地摇头：“季聊，不是所有女人，都会牺牲自己去报复男人。”
    林遇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材料，这才转身看向季聊，“需要我提醒吗？”
    她迎着季聊的眼睛，那双黑沉里透着压抑的眸子，就像往常一样看着看着自己，她眼底蔓延出笑意，一点点说出自己的目的：“我们的合同内容。”
    季聊意识到林遇的想说的话，顿时浑身一震，他想要阻止却被林遇高声打断。
    “那份合同里的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曾经是她心心念念的钥匙，现在却成了她面对现实的镜子。
    她无法用它打开季聊的心，但愿现在能够用它毁掉所有的虚伪。
    《结婚协议合同书（一式两份）》
    甲方：林遇
    乙方：季聊
    合同续存期间，他帮她逃避家族联姻，她帮他护住季风集团，前者协议签订之际他就已经做到了，后者她什么都不用做，一纸婚约就足以让季聊找到喘息之机。
    细数下来，过去的两年从来都不是季聊太薄情，而是她太贪心。
    协议里甲乙双方需要履行的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没有感情这个选项。
    是她，夹带了私人感情。
    所以她输了，也活该。
    现在，她只想干干净净地结束这一切。
    “时间到了各自安好，这不是理所当然？”
    林遇认真望向季聊，眼底看不出任何难过的情绪：“难道你当初和我结婚的时候，不是这么打算的？”
    她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更加重要的事情，提醒道：“包括那时候……你以为我怀孕了，你不也是也担心我们的关系不足以承担孩子的未来，所以才想要放弃吗？”
    林遇看上去十分通情达理，“其实我明白的，所以我也从没怪过你。”
    季聊看着林遇，她越是平静他越是害怕。
    如果当初林遇真的怀孕了，那他会逼着她拿掉孩子吗？
    那个时候，他心里到底在害怕什么？是觉得这孩子不该出生，还是更怕自己做不好一个父亲。
    他感觉心里乱糟糟的，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推翻了，他心里藏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季聊下意识避开内心深处的嘈杂念头，按捺着心头的焦躁和烦闷，咬紧牙关道：“我们也可以不离婚。”
    早在半年前，他就想说，此时想要表达的欲望更加强烈。
    “你不想离婚，是因为你知道我爱过你，所以心生愧疚，同情，不甘心。”
    林遇的手指抓在流理台边缘，指尖掐的发白，她深深地看进季聊的眼底：“我是爱过你，可是我现在不爱了。如你所见，我有新的生活方式，有新的朋友，也有喜欢的人。”
    她意有所指地扫过客厅的方向，淡淡出声：“我们很好。”
    季聊微红着眼，忍着隐隐传来的头痛欲裂，他扶着桌角追问：“你真的不要我了？”
    男人声音略带嘶哑，有些无力地依靠在一侧，他眼底闪过若隐若现的央求，小心翼翼地伸手拉向林遇的袖子，“阿遇，别闹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遇推开季聊的手，手指碰到他的肌肤是火一般的滚烫。
    她心里一怔，紧接着目光落在仍旧湿淋淋的套装和大衣上。
    他发烧了？
    林遇的眼神有一瞬的闪躲，她背过身忍着心底的酸楚，一字一句地道：“季聊，我不想和你过了。”
    像是怕男人继续纠缠，林遇语气难掩急躁道：“其实，我也有欺骗你的地方。”
    “我并不适合做好妻子，也不是你的知音人，你喜欢的菜我都讨厌，你最爱的游戏我也不喜欢，我装够了你爱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过回我的生活。”
    她努力镇定下来，然后回过身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季聊，别再把我装进壳子里了。那不是我，你舍不得的也不是我。”
    季聊往后跌了两步，只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每次调整呼吸，心脏仿佛就要痛一下。
    直到最后一句，他才回过神似的重新和林遇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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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记忆里翻找着证据：“可是你明明玩过游戏……”
    “如果你说的是《守卫》，那只不过是为了帮周阮刷装备而已。”
    林遇像是已经耐心告罄，急匆匆地解释着一切，然后直接走向门口，推开门的一瞬间，下了逐客令。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季先生请离开吧。”
    季聊下意识觉得，他还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脑子里像是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话到嘴边又想不起要讲哪句。
    他站在原地愣怔片刻，直到从窗户缝隙蹿进来的风掠过后背，他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渐渐回神。
    看着林遇冷冰冰的眼睛，他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一句：
    原来，伦敦的冬天还没结束啊。
    *
    季聊离开之后，林遇继续在厨房做饭。
    黎乔洋眼睁睁看着她做了一桌七八道菜，终于按捺不住起身阻止道：“有完没完？你疯了？”
    “最后一道。”
    林遇推开黎乔洋，把一道西红柿炒蛋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坐在旁边动起了筷子。
    黎乔洋看着林遇认认真真地吃完了一整盘的菜，感觉莫名有些烦闷，他撂下筷子，伸手开了一瓶酒。
    “别开。”
    林遇出声制止，小声嘟囔说：“孤男寡女，喝醉了可不好收场。”
    黎乔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往前凑了凑故意打趣林遇，“你那会对着季聊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喜欢的人？我们很好？你不是说的挺顺溜？我还以为，你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做你的药罐子？”林遇头也没抬，“那我不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我找死吗？”
    黎乔洋轻声笑了一下，也不在意林遇的嘲讽，“不喝酒，那就喝糖水吧。我看你还挺爱喝的。”
    林遇不做声，放下筷子严肃道：“一顿饭，以前的人情一笔勾销。你说话算数？”
    黎乔洋往后一靠，扫过满桌子的菜，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当然算数。小公主亲自给我做饭，我受宠若惊。”
    “吃饱了？”
    林遇扫了眼黎乔洋那一圈，饭菜几乎没动，估计吃瓜都吃饱了。
    果然，这家伙摸过被丢在角落的游戏机，笑眯眯地点头：“这顿饭我很满意。”
    下一秒，林遇一只手夺过游戏机，走到玄关拉开了房门。
    “黎少爷慢走不送。”
    黎乔洋：“……”
    也太过河拆桥了。
    他不甚在意地双手揣兜，眯眼看了看外面已经放晴的天色，惬意地拐下了楼梯。
    目送债主离开之后，林遇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了一会，这才伸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震动了无数次的手机未接来电里，清晰地显示着一串熟悉的号码。
    她想了一下，还是下楼去药店买了一盒Paracetamol，想了想又多买了几类，随即又拨通了一个号码，询问清楚地址之后才找人把药品打包送过去。
    “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酒店的客房服务。”
    林遇细心嘱咐，又额外多付了两倍的小费：“最好能亲眼看着他吃掉再走。”
    三个小时后，林遇收到一条短信。
    [谢谢你的药。林小姐。]
    *
    复活节假期，林遇留出了一整个月的时间回国办理离婚手续。
    领离婚证的前三天，新叶酒庄恰好要举办一场世纪婚礼，婚礼的主角是以前国内互联网行业巨头付氏集团的太子爷。
    当初季聊为了开拓季风游戏海外发行的渠道，还专门让她给付老太太送过重礼，自那之后老人家就记住了他们，偶尔聚会之类的场合待她都十分亲厚。
    这次的邀请函不单是给她一个人，还邀请了季聊。
    虽然还差三天，但名义上的夫妻仍需演下去。
    林遇留学读书期间，仍旧在抽空处理Kr工作，作为Kr的首席设计师，林遇这次回来刚好和国内一线杂志有个封面合作，而季风游戏在半个月前，也因为单独成立了子公司而正处于风口浪尖。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都不适宜爆出负面新闻。
    因此，两个人私下也早就达成了协议，离婚之后暂不公布，至少也要等到三年后，再找机会对外界公开。
    熟悉的车辆停在工作室楼下，林遇换好了礼服缓缓下楼。
    远远看着季聊，林遇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林遇明显感觉到季聊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副面孔，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滴水不漏，连办手续那天她忘记带结婚证，他也一并都准备好了。
    一切都如她所愿，就好像之前几个月的纠缠，都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上车。”
    季聊轻声邀请，看上去似乎已经接受了两个人即将离婚的事实。
    林遇看他态度还算不错，于是也放松了警惕，不再像之前那么绷着。
    她就着季聊的手钻进副驾驶，还没坐稳就看到季聊弯腰帮她把裙摆挪到了车厢里。两个人目视前方，偶尔还说两句话，心平和气，气氛和谐，甚至有点像当初他们刚结婚的那几天。
    车内的熏香好像有点安神的作用，林遇往后靠了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自从回国以来，带新人，拍杂志，录采访，顺便熬夜把导师的论文作业给交了，连日来的高强度学习工作确实让她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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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困，想着车里也没有旁人，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再次从梦境里醒过来，繁华的城市风光就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沿途风景。
    林遇刚开始还能勉强假装平静，直到车辆直愣愣地开出了五环，上了高速，她终于紧张起来。
    “……我们不是去新叶酒庄吗？”
    季聊专注地看着地图，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嗯，有点饿了，我们垫垫肚子再过去。”
    林遇：“？？？”
    上高速去垫肚子？哄谁呢？？
    第47章 “杏花” “忘记”
    近半个月以来, 北京周边下了好几场大雪，尤其是出了城区之后，落雪的痕迹就格外明显。
    三月倒春寒, 杏花雪里栽。
    看到斜在山崖上的杏树, 林遇突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往后靠了靠，视线掠过缝隙正好看到后座上放着一台单反，被压在相机下面已经被翻得封面发卷的杂志看起来十分眼熟。
    那上面的人不是……她吗？
    林遇在参加欧洲时装周之前, 接受了国内一家主打潮流的时尚杂志的邀请, 和一位国内人气很高的中英混血男超模拍了一期开年双人封。
    这家杂志在国内起步不到五年，但是因为“血统高贵”就连流量明星都很少能上内页, 主编也出身于圣马丁, 曾屡次担任过校内比赛评委，对林遇的履历和作品尤为赞赏。
    这次邀请, 一方面是为了拉拢人才，另一方面更是看重林遇背后的资本和流量。林遇考虑到杂志背后的QI集团，以及将来kr工作室的前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邀请。
    那期的主题是“逢春”，选的景正好是春雪。
    那件立领白色华彩云秀双盘扣鱼尾纱旗袍出自方施与之手, 她非常擅长纯手工传统旗袍的设计，从线条到布料做工无一不巧夺天工。
    衣服刚拿出来的时候，那位超模还一脸不屑, “这么土怎么跟我搭？”
    然而当林遇穿着走上拍摄场地时，他却频频在镜头里走神。
    成片里, 皎若明月的女子手捧团扇，大片大片的轻羽纱面之下，身体的曲线近乎完美，一针一线尽显东方气韵，而另一侧是同样风格鲜明的男模特, 他手捧大簇杏花，眼神炙热地发出邀请。
    花灿若云霞，人状似告白，处理过的封面看上去就是这样的场景。
    林遇收回视线，她记得这期杂志还没有正式上架出售，季聊从哪拿到的？
    她侧过脸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玻璃上倒映出季聊朝她看过来。
    林遇心脏骤停，手指下意识在包包下捏紧裙摆，过了一会见季聊挪开视线，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佯装欣赏沿途中大片大片的杏花林。
    “这个季节没有蔷薇。我记得，杏花你也喜欢。”季聊突然出声，比起上次那场压抑的对话多了几分平缓，也不像以前攻击性那么强。
    他视线划过林遇腕上的镯子，意有所指:“我带你去看真的花。”
    三月杏花节，满天的粉色云蒸霞蔚，是他想送给她最好的风景。
    他记得有次无意间撞到林遇，就是那里，当时她才十五岁，背着漂亮的书包，抱着一本标本册子，在一群穿着朴素校服的同龄人里格外突兀，也异常美丽。
    惊艳了时光，大抵就是那种感觉。
    季聊忍不住有些懊悔，他那时候对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偏见，连同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他攻击的靶子。
    他目视前方，期待着和她重新站在那片草地上。他也想为她定格这世上最美好的画面，一如那张她为他偷拍的照片，是他遗漏在记忆里唯一的真诚。
    “我不记得有这么说过。”林遇有些不自然地清了嗓子，“或许你记错了？”
    季聊认真地帮忙回忆，“当时你上高二，你拉着你的私教老师说过类似的话。”
    他轻声说完，循着记忆回到过去，意外地发现关于林遇的每段记忆他竟然都记得无比清晰。
    就像是一页页沉默的相册，保存完整，像素清晰，只等待着主人的随时翻阅。
    “你当时还拍了它的照片。”
    季聊说完最后一句，有点心虚似的偷瞄了眼林遇，垂下眸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还敢说不喜欢？”
    林遇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再看向导航的路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怪不得她感觉一路上有点熟悉，这条路的尽头不正是当年她去采风遇到季聊实践的那个村庄吗？不对了，现在山村已经变了，成了重点旅游开发区。
    当时，她站在斜坡上，越过人群偷拍了一张季聊的照片，照片里少年气质如鹤，眸光清和，背景恰好是一大片的杏花林影。
    那张照片，前段时间她还在论坛帖子里看到过，所以季聊也知道那是她拍的？
    唔……怎么有种时隔多年又被抓包的感觉。
    放在以前，林遇大约会觉得季聊又在故意用话刺她，但此时此刻，她突然就产生一个怪异的念头。
    他难道是在试探她？
    试探什么呢？暗示她离婚以后不要暗地里纠缠？还是在责怪当年她的行为惹人厌烦？
    林遇抬眸看着飞驰而过的杏花林，莫名觉得幼稚。
    都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季聊该不会是刻意带她去翻旧账吧？
    “当时大概是喜欢的，现在肯定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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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如实回答，心想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她正等着季聊的答复，导航系统自动弹出了一条语音提醒。
    这一带山阴道路积雪结冰，路面湿滑，最近出现了多起交通事故，语音提醒司机和乘客出行注意安全，靠近减速带缓开慢行。
    她正要开口提醒，突然就听到前方两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随着千石滚落的声音响起，距离他们不到十几米的斜坡上，突然倒撞过来一辆车头已经被挤压变形的白色小货车。
    货车东扭西歪完全失去了控制，三四米高的车厢里货物摇摇欲坠，七零八落砸落在地面发出巨大的玻璃脆响。
    林遇感觉时间就像被无限拉长，随着前方的惨叫和坍塌声同时响起，眼前的车厢就像是一座白色的坟墓，遮天蔽日地从她头顶砸了过来。
    那一瞬间，她感觉身体像是被灌入了无穷的冷意，从四肢到大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车身猛地调转，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的撞击震荡刺破了她的耳膜，下一秒，她突然感觉有人将她抵入怀里，温暖柔软的布料将她紧紧包裹。
    耳畔轰鸣里，林遇感觉脸颊上湿湿热热的，她想睁开眼看看，可一重重的黑暗压下来，所有的呼喊和回答也都被压在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
    怎么了？
    谁在说话？
    ……
    我在哪里？
    眼前的黑暗里漂浮着数百个拳头大的泡泡，林遇揉了揉眼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去看看，可是每当她走近泡泡里的人影就会随着水晶薄膜一起破碎，一个两个三个——直到她跑累了，在也追不上破碎的速度，眼前就只剩下一片黏稠的黑暗。
    很冷，
    很冷。
    等到身上再次感到温暖，林遇睁开眼就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橘黄的灯光落在室内，打在窗前撑着下巴的年轻男人的头发上。
    下午的夕阳将树影拉的很长，林遇迎着光睫毛微颤，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才看清眼前男人的脸。
    熟悉的，又有点陌生。
    他十七岁时候，看着自己从人群里走向他鄙夷的样子；十六岁的时候，随手扔掉她礼物说“从不过生日”时的样子；二十三岁，握着她的手说“协议生效”的样子；二十五岁掀翻她亲手做的饭的样子；二十六岁，抱起别的女人撞开她走远的样子……
    他在冰冷的喷泉里，拥吻她，用最锐利的话刺伤她时的样子，统统涌入脑海。
    林遇沉默地看向窗外，春日里杏花娇俏，风一吹像雪一样落下来，她感觉头有些晕，胸口有些发闷，一种莫名的难过从心底涌上。
    眼前的人不知道守了多久，看上去疲惫极了。
    林遇发现季聊脸上有些擦伤，脖子和手背上还残留着不同程度的划痕，血淋淋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横在皮肤上看上去十分丑陋。
    她认真地看了一会，抬手去拉他的袖子，随着手臂扬起，她看到腕上漂亮的镯子迅速滑落，卡在半路，奏出轻快的乐声。
    季聊猛地睁开眼睛，慌乱间眼底是喜出望外的激动。
    “阿遇——”
    林遇被镯子吸引了注意力，她感觉这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或者是她觉得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应该要送给她的。
    季聊又喊了几声，意识到林遇反应有点迟钝，连忙去找大夫，等到大夫匆匆赶过来，林遇已经自己换好了旁边的一看就是准备好给她的新衣服，并且穿好了鞋子。
    “你怎么下床了？你好好躺着，咱们还得再做一次检查。”季聊好声好气地把林遇按回病床上，顺手把她的长发拨到身后，温声询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遇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日历，视线扫过季聊的腕表。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我陪你去。”
    林遇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
    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说假话了。
    季聊点头，劫后余生的笑容里满是藏不住的宠溺，“去哪儿都可以。”
    林遇立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抓起旁边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季聊，“今天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赶过去吧。”
    季聊一愣，“去哪？”
    林遇手机闹钟正好响起，她指了指手机上日程安排，“离婚啊。”
    第48章 “一切顺遂（大补）” “他的热爱”……
    医生办公室的门紧闭, 季聊站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头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说她怎么了？”
    年轻医生挑眉看了眼季聊，略带迟疑地问道：“先生，有关病人的情况涉及个人隐私, 如果不是亲属, 抱歉……”
    “我是她先生。”
    季聊解释，连忙再次询问：“我有权知道我太太的真实病情。”
    年轻医生犹疑片刻，突然往后靠了靠问道：“可是我怎么听林小姐说, 您和她已经离婚了？而且……”他笑起来更显温和, 语气却有些打抱不平，“如果你是林小姐的先生, 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什么药物过敏？”
    想到刚来时自己的失误, 季聊顿时语噎。
    他拧紧眉头，想了一会, 见医生已经对他有了偏见，只好从大衣口袋掏出了结婚证。
    “还没离婚。”季聊平静的语气里有些失落，“至少现在，我还有知道我太太病情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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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医生匆匆扫了眼, 心里更加古怪，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结婚证……
    他把眼前的男人和结婚证上红底衬衣照片对上号之后，才不耐烦道：“病人临床表现为轻型颅脑损伤, 根据片子和病人个体症状来看，虽然受伤程度较轻, 但是局部记忆出现缺失。”
    简而言之，林遇失去了部分记忆。
    而根据刚刚他和林遇的交谈，他发现这部分记忆正好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是林遇对他刻骨铭心的那部分。
    她经历了一场生死，睁开眼第一件事, 就是把自己对他的爱都忘了。
    她到底有多痛，才会选择把伤口埋藏起来呢？她这是在变着法的保护自己。
    季聊想着，心底的疼惜和愧疚越发深重，他身体不由地晃了晃，车祸残余的后遗症再次涌了起来，他好一会才站稳脚跟，忍着头痛和不适，再次看向眼前的大夫。
    “她还有机会恢复吗？”
    “可能一两个小时，一年半载，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记得。”年轻医生将林遇的的检查报告和脑CT一并交给季聊，最后嘱咐道：“为避免病人病情加重，不要让她再受刺激，回家之后尽量让保持心情愉快，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季聊将牛皮纸袋子攥在手里，耳畔不断回响着医生的话。
    他走出办公室大门，感觉两条腿灌了铅似的重。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带着林遇去杏花节，她就不会出事，也不会吃这些苦。
    季聊暗暗自责，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一路走回病房，快到房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里有男人的说话声。
    “伯父伯母听说你受伤了急得不得了，要不是我拦着这会早过来了。”他声音低醇，温和又宠溺道：“你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跟家里打招呼，要不是这里的医生正好是我高中同学，我都不知道新闻里说的就是你们。”
    “哎呀，我没事。”
    林遇笑眯眯地拉起邵程也的胳膊，手腕上的镯子落在袖口，“幸亏程也哥作保，要不然刚刚视频里，我肯定又被挨训了。”
    邵程也笑着敷衍过去，目光却留在林遇手臂上的镯子上，“这个你一直戴着？”
    林遇低头看了眼镯子，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模糊的脸。
    雨幕里，她仰着头看向那人，满心底都是甜丝丝的，是从未有过的羞怯与欢喜。
    林遇伸手转动镯子，有些意外地看向邵程也，“这个镯子是你送我的？”
    邵程也奇怪地看了眼林遇，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脑勺，声音温柔地笑道：“上次不是已经问过了？怎么还问。”
    林遇盯着邵程也看了一会，又垂下眼看镯子。
    她突然想起有次在水上乐园，邵程也也像现在这样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轮廓和记忆里那人隐约重合在一起，心底两种陌生的感觉奇迹般的开始交织融合。
    “听说你要去伦敦了？”
    那天，他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试探：“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林遇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她笑着仰起头，在暧昧的夕阳下轻声笑道：“程也哥，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我呀？”
    病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季聊的身影骤然出现。
    邵程也还沉浸在刚刚林遇的问话里，突然就被人一把拉到一旁，突然闯入的男人横在他的面前，伸手牵起了林遇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邵程也按住季聊的肩膀，扫过林遇惊慌失措的脸，厉声道：“你弄疼她了。”
    季聊下意识松了松手，回头看向林遇的眼底满是歉疚。
    他动了动嘴唇，手指轻轻握了握，“我们出去聊，好不好？”
    “还要说什么？”林遇把手从季聊掌心抽回来，瞬间挪到邵程也身后。
    她将手背到身后揉了揉，觉得眼前的男人莫名其妙，“季聊，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合约到期，你也答应了要离婚，以后就不要再纠缠我了。”
    她记得自己在旁骋的会议室里听到的季聊和林行安的对话，他明明只是利用她而言，现在这幅深情的样子演给谁看？想到那天之后季聊的种种纠缠，从北京到伦敦，她心里就觉得厌烦无比。
    “我已经跟你玩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总是用情感绑架彼此。”
    林遇想了想，从邵程也的身后走出来，当着他的面道：“明天下午两点，我在民政局门口准时等你，希望你不要失约。”
    她说完，直接拉起了邵程也的手。
    “程也哥，我们走。”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季聊下意识抓住了林遇的手。
    “阿遇。”
    他期待地看向林遇，“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林遇低头看了眼季聊拉着自己的手，下意识望向邵程也求助。
    季聊感觉手腕一疼，林遇就被邵程也挡在了身后。
    男人身形和他相当，可此时季聊却觉得自己需要仰望才能看清他脸上的嘲弄。
    他朝着自己轻声笑了一声，话却是对着林遇说的：“你先在车里等我，我随后就来。”
    林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快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瞥了眼季聊，她心底泛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之后只剩下浓重直白的厌恶，“程也哥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嗯，我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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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程也的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得意，他鄙夷地看向季聊，手指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季聊的骨头。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邵程也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半年前的那场婚宴里，当时他撒了谎，心虚无比。可是现在，他勾起唇角，对着季聊说出了同样一句话，“季聊，醒醒吧！她不是你的了。”
    以前他没有机会，可现在她亲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绝不会再放手。
    季聊看到缓缓晃动的半扇门，看向门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空洞。
    “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我已经和你玩腻了。”
    平生第一次，季聊感觉到一种有心无力的绝望。
    他走到窗前，看着满天的杏花雨里的黑色的车辆逐渐远行，只剩下他走在风霜尽头，四周皆陷阱，他如困兽般茫然无措。
    原来，她不爱的时候，
    竟然可以是这么冷的。
    他打了个寒颤，突然想到了自己。
    是啊，他不爱她的时候，
    她其实也是很冷很冷的吧？
    甚至，比他更甚。
    他突然恐惧起来，心底那点自以为的愧疚和不甘心层层裂开，暴露在日光之下的盔甲深处，只剩下不合时宜的热爱。
    他爱她。
    可是却失去了她。
    *
    入夜下了一场雨夹雪，湿淋淋的冷空气温柔地包裹着城市。
    林遇穿得像个粽子，一张小脸包裹在柔软的围巾里，眼巴巴地盼望着道路尽头季聊的出现。
    距离两点钟只剩下一分钟。
    她讨厌不守时的男人，竟敢让她等这么久。
    “热的。”
    邵程也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林遇抱在手里，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不过她也只是抱着当做取暖的工具，毕竟她不喜欢喝奶茶。
    “你真的想清楚了？”
    邵程也小心翼翼地问，伸手帮林遇把围巾重新系好，指腹蹭过她的脸颊，说不出的心中雀跃。
    林遇奇怪地看向邵程也，从昨天开始他就重复问这种问题。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吗？
    林遇看了眼腕表，理智地分析——她是下午的四点的航班，今天要是不抓紧时间把证领了，那她三十天内还得请假回来一趟。最近正好是春季展会最频繁的时候，作业一把大把地往她邮箱里塞，她哪有时间再专门跑一趟。
    离个婚而已，搞得这么麻烦，竟然拖拖拉拉半年。
    林遇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一张协议上和季聊耗了两三年，就觉得离谱。
    他们都说她记忆缺失了，可她却觉得自己正常的很，她记得每个人，也知道他们都做过什么事情，谁对她好，谁对他不好，她一清二楚。
    单论季聊，她当初和他结婚不就是一个想要一个避风港？有了这桩婚姻，老头可再不能把她用作豪门联姻，利益勾连。
    更何况，季聊人长得帅，又是一股清流，拿出去也挺有面儿。他当初除了没钱，可比那些富得流油又油腻发臭的臭男人强多了。
    她又不缺钱。
    可是记忆里的两年，她觉得憋屈。
    林遇觉得这都不像是自己，她哪会那么委曲求全，低声下气，还任由别人诬陷。
    这种男人，不分是非，不讲对错，连自己太太都不知道保护，她还犹豫什么？
    离婚。
    立刻马上，一分钟都不相等。
    林遇怎么想都觉得对方占尽便宜，自己颗粒无收。
    她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呼吸在空气里凝结成白雾，“他放我鸽子？”
    离婚冷静期这人那么配合，到领证了突然玩失踪？这类男方耍赖不肯离婚的新闻她不是没见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不肯离婚，无非就是舍不得旁骋驸马爷的称号，想继续纠缠自己罢了。贪得无厌的男人，她当初大概是疯了会觉得他很好。
    林遇秀挺的眉头微微一皱，打电话给不远处的助理兼保镖：“想办法把季聊弄过来，什么方法就行，半个小时内我要见到人。”
    黑衣男人拔腿就走，漫天的雨雪中一辆车呼啸而来。
    林遇侧过身，视线穿过黑衣人强壮的手臂，一眼就看到了跌跌撞撞下车的季聊，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皮肤上的伤口异常突兀，整个人在雪天里有种凄怆的美感，一瞬间林遇感觉自己心口似乎是疼了一下，刚刚脑海里的嫌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抱歉。”
    季聊看了眼时间，“还好没迟到。”
    林遇抬起手腕，秒针刚好走到最后一秒钟。
    是啊，他来了，没迟到。
    那为什么，她心里还是很生气。
    他都没迟到，那她气什么？
    瞥过淡淡的不适，林遇走到季聊的面前，“东西都带了吧？”可别再有什么幺蛾子。
    她正说着，男人突然抬起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纷飞的雨雪被隔绝开来，自他的手背煎熬化开。
    林遇感觉季聊身上很热，头顶他虚弱里带着温柔的声音平静道：“外面冷，进去说。”
    鬼使神差地，林遇乖乖跟着季聊进了大厅。
    季聊十分配合，一切顺利到林遇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到了他们结婚那天，季聊也是这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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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纸黑色，拓上印章，
    从此两人，分作两个世界。
    “可以抱一下吗？”
    “不可以。”
    男人笑了一下，目光从始至终都集中在林遇身上。
    他忍着眩晕的感觉，身体支在旁边的长桌边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阿遇，路上小心。”
    以前我在的时候，没有好好保护你。
    以后没我的日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切顺遂。
    第49章 “侗族刺绣” “再次重逢”
    季聊还没到别墅, 就看到一群人从家里往外搬东西，旁边监工的年轻人一看到他连忙跑过来解释，“季先生好, 是林小姐让我们过来清点东西。”他看了眼时间, 承诺道：“再有一分钟就好，请您多担待。”
    整个别墅里有一大半的东西都是林遇添置的，季聊几乎没有上过心, 此时看着一件件东西被搬走, 整栋别墅变得空洞冷清，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改变了那么多。
    芳姨躲在厨房里不断地擦拭着橱柜, 见季聊到家连忙上前帮忙拿衣服, 她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闭了嘴。
    她以前也听人说过一些豪门狗血八卦, 像什么刁钻小姑绿茶后妈的，可季聊和林遇这对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她来这么久了也从没见他们红过脸。
    芳姨想到去年季聊出轨的那件事，在心里暗暗琢磨, 难道那次真的是先生对不住太太，所以太太才下决心出国疗伤，要不是两个人早就闹崩了, 好好端端的太太怎么回国不回家，今天还特意让人上门搬东西……
    唉, 太太那么好的人。
    对人和气，从来都很大方。
    芳姨一边干活一边连连叹气，扫了眼季聊的背影摇了一次又一次的头，“肯定是先生做错了事情，伤了太太的心。”
    季聊对芳姨的感慨一无所知, 他打开小仓库的门，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下意识扭头问芳姨，“里面的婚纱照呢？”
    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拍了七八套婚纱照，除了主纱还有很多照片和相册，都被他们闲置在小仓库里。
    上次林遇搬去工作室之前，也只是把照片从墙上取了下来放进这里而已，这次难道连婚纱照也带走了吗？
    芳姨愣了一下，擦了擦手指上的水支吾道：“那个照片啊，太太叫过来的人说没什么用了，太太不喜欢自己的照片在别人家里。”她视线瞥向窗外，连忙又收回来，“所以大概是带走了吧。”
    “说实话。”
    季聊难得说重话，但看到芳姨躲躲闪闪的眼神，他忍不住烦躁不已。
    芳姨心里暗骂活该，嘴上却淡淡地说：“太太电话里说，让人把照片都扔掉了。”她指了指门口的垃圾桶，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季聊大步冲了出去。
    干垃圾桶里全是纸箱子和一些废弃的物件，季聊一眼就看到被压在桶壁上的相框，他伸手想要去拉，结果不知道哪来的钢丝一下子划开他的手背，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顺着手背蔓延到手指缝里。
    季聊一把扯出相框，那是他和林遇在森林里拍摄的一副合照，玻璃已经被打碎，蛛网似的从他的脸上裂开，只剩下林遇的脸庞仍旧灵动婉约地笑着，她手里勾着一朵玫瑰，偷偷看着他，眼底眉梢都是少女的羞怯与娇憨。
    惨淡的黄昏之下，季聊差点把垃圾桶倒过来，可是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相框。
    小区里的垃圾早晚各收一次，季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这里整理垃圾，想来……很多都已经被清理过一次了。
    没关系。
    幸好还有一个。
    他小心翼翼地把破碎的相框抱在怀里，摇摇欲坠地往回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意识的最后一秒他下意识按住大衣口袋里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一如他去之前认认真真地摩挲着那本鲜艳的结婚证。
    “先生！你怎么了？”芳姨尖叫着跑到大门口，刚扶住季聊就感觉手指被烫了一下，她大惊失色地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急救电话。
    黑暗里，季聊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座坟墓。
    坟墓里有个女人慢慢靠近自己，和他期待的一样温柔，说：“季聊，妈妈从来都没想过要抛弃你。妈妈爱你。”
    他笑着扑到女人的怀里，迎接他的却不是温暖，而是一并尖锐的剪刀。
    女人狠狠掐着他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叫喊：“给我死！都是你害了我一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诅咒你，永失所爱，终生无可依！”
    “妈妈。”
    病床上的男人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下一秒又喊出了一个名字。
    回音跌宕的黑暗里，季聊下意识追逐着一个虚影，他也不知道原因，只是顺从内心想要抓到她。
    他嘴里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挽留。
    “阿遇，阿遇，别走，别走。”
    *
    机场登机口。
    林遇扭头看了眼已经离开的邵程也，心里有种莫名的错位感，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搞混了，可是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答案。
    落地窗前突然走过来一个身影，长腿黑衣蓝色的行李箱十分眼熟，她猛地抬头那男人也正好朝她看过来。
    男人一头金色头发，碧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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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心里莫名有些失望，用英文回答了问话之后，又独自托着腮看向窗外。
    今天，那个季聊真的好奇怪。
    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记忆从两年前开始又翻滚了一遍，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像是一块拼图，缺了色彩斑斓的那部分，剩下的只是灰暗的背景板。
    “会忘记，说明是不好的事情。”邵程也的话响在耳畔，他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耳垂，轻声笑道：“你现在记住的人的事，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林遇伸手摸了下耳垂，总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人经常会做，她无聊地在衣摆上乱划，划着划着突然惊悚地发现她是在写一个人的名字。
    季聊季聊。
    她咬咬嘴唇，这个人真是讨厌。
    都离婚了还阴魂不散。
    她把手指握成拳头，努力想要把这个人彻底从记忆里挖出去，可是每次闭上眼她都会想起今天离婚证签字时，他那个眼神。
    他很不想签字，可是还是签了。
    只不过是想在最后搏一搏同情而已。
    林遇没好气地想着，暗暗骂了句“心机男”。
    登机提醒声再次响起，林遇起身手腕上的镯子突然滑落下来。
    她有一瞬的恍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雨幕中男人的半张模糊侧脸，下一秒，记忆里的她突然把镯子从手臂上狠狠取下，眼底满是慌乱和滔天的委屈。
    林遇感觉有些恶心，目光再落在手上，立刻就伸手把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
    原来，这镯子她本是不喜欢的。
    那个人是谁呢？她好像很喜欢他，可每次和他在一起又好痛苦。
    就像人鱼公主用声音换了双腿，可是却看到心爱的王子爱上了别人。
    林遇感觉头有点疼，想的多了还有点晕乎乎的，她立刻克制住自己不断深挖记忆的行为，随着人群快速走向登机廊桥。
    廊桥的尽头，林遇回头看了眼。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觉得这一走，有些丢失的东西，恐怕就更难找回了。
    “算了。”
    “能弄丢的，都是不重要的。”
    *
    两年后。
    被游戏业内誉为游戏 “奥斯卡”金翎奖颁奖典礼在北京盛大开幕。
    在全国六千万游戏玩家的期待中，季风游戏不负众望共入围三部作品，其中《末世守卫：天堂使者》夺得了PC端玩家最喜爱的十大网络游戏榜首，并且夺得了当年度公益游戏指数第一名。
    除此之外，由季风独立经营的季风游戏工作室一跃成为国内游戏制作团队（厂商）第二名，当年的销售额仅次于资金雄厚的失序科技。
    二十九岁的季聊站在颁奖台上，他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色系西装，有条不紊地宣布了季风下一年度的作品规划和预上线的游戏名单，并表达了对粉丝的感激，以及对未来游戏尖端技术创新的承诺。
    青年站在大荧幕面前，镜头里的眉眼比少年时更为锐利，他肩背挺直，额前的碎发扫过眼尾，惯有疏离笑容看着镜头的方向，“季风将致力于打造以人为本的游戏生态，这里公平自由，包容个性，倡导公益，鼓励一切皆有可能，我们愿意倾尽全力，让每一位玩家发现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找到梦与理想的纽带。”
    掌声不断响起，季聊站在灯光深处，看着镜头一次又一次地往自己的脸上怼，突然有点突兀地想。
    “如果林遇就在台下，在无数欢呼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会不会……抬头多看自己一眼呢？”
    与此同时，观众席入口处闪过两道身影。
    穿白衣服的短发女人一进门就把目光瞄准了第五排穿着洛丽塔的年轻女孩，她翻出照片看了眼，确认没问题才喊了旁边的人继续往前走。
    旁边蓝毛衣小姑娘有些害怕地拽了下女人的袖子，压低了嗓音说：“要不还是算了吧？这要是被人拍到，多丢人啊。”
    白衣女人咬了下嘴唇，突然就听到全场轰然而起一阵欢呼。
    就是这会了！趁人不注意！
    她迅速敲了下蓝毛衣的额头，“干我们这行，你还要什么面子？再说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要不是这群人都脸皮薄，她也犯不着亲自上场了。
    女人拉着蓝毛衣小姑娘，趁乱赶紧挤到了第五排的空座位上，这座位还是刚刚他们在外面高价买下的，钱花的值不值就看这一战了。
    此时，旁边的洛丽塔小姑娘正蹦的老高，一点也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两个陌生人。
    台上正在播放一段粉丝的街头采访，小姑娘不知道听到什么，突然高声喊道：“哥哥牛批！”
    “……”
    不亏是游戏界的追星女孩，这么无聊的颁奖典礼也能被她搞出一种明星演唱会的气氛。
    白衣女人摸着胸口缓缓呼气，突然听到旁边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手里的彩色丝带在空中飘扬，乍一看就像是一簇簇小火苗，点燃了整个大厅的沉闷气氛。
    “好的，接下来我们就抽取3位幸运观众，这3位观众将获得指定游戏内春节皮肤一套，并且获得永久头衔，还可以向我们的获奖嘉宾发起任意提问。来！让我们看大屏幕，倒计时3，2，1——”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传遍峰会大厅，灯光在半空绕了一圈有一圈，突然，白衣女人就感觉自己身上被打上了一道柔和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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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一阵唏嘘，旁边的洛丽塔小姑娘更是激动得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差一点就是我了！啊啊啊好羡慕啊！姐姐你快问快问。”
    被喊作姐姐的白衣女人回过神，这才发现全场都在看自己。
    “什么？”
    问什么呀？
    她有点懵，随即顺着主持人的点名抬头看向现场偌大的屏幕上，这一看她脸上便闪过一丝愣怔。
    与此同时，屏幕里的男人也有些不太自然。
    他眼睫一动，像是清风拂过竹林，叶子随着露珠的划过而震颤不已。
    两年的时光，他心底那股沉而冷的气质愈发外露，哪怕是在冷色调的灯光里，也尤为刺眼。
    刺眼，却惊艳。
    如她所见，季聊看她亦是如此。
    她剪掉了长发，手臂上搭着一件撞色外套，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法式复古喇叭领针织衫，长长的流苏耳坠坠在锁骨上方，整个人看上去骄矜又冷艳，眼角眉梢俱是锋芒毕露。
    好像更瘦了，而且更美了。
    季聊忍了忍终于还是将手背到身后重重一握，原以为已经淡忘的感情一瞬间又将他彻底淹没。
    不是做梦，她真的就在台下。她是为他而来吗？
    季聊胡思乱想之际，林遇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体，仿佛她本就是来参加这样一场颁奖典礼，只不过她不是作为粉丝与偶像，观众与嘉宾，而是如同资本挑选商品，甲方招募乙方，在万众期待下，意图成就一场造福大众的合作。
    旁边的女孩子看到台上的男人朝她这边看过来，立刻不行了：“呜呜呜，哥哥在看我吗？我要窒息了——”
    我也要窒息了。
    旁边座位上的林遇心想。
    “怎么回事？季聊怎么在这？”
    林遇唇未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们之前调查的资料里，只说人是来这儿追星，可没说追的是个游戏制作人。
    旁边的设计师小沅也呆了片刻，她在大脑里把资料翻阅了一遍，有些心虚地咬了咬嘴唇。
    她眨了眨眼，立刻在主持人的再次邀请中小声提醒，“鹿鹿姐，现在好像是粉丝提问环节。”
    粉丝提问？问什么啊？
    她又不是季聊的粉丝。
    林遇心里嘀咕，她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这辈子都可能没有比这更尴尬的场合了。
    她不得不站起身，随着镜头一转，大屏幕上很快就投映出她的脸。
    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像是被全场几千号人实时监控。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主持人惊艳的目光微微一笑，视线却又挪到了旁边穿洛丽塔的小姑娘身上。
    “请问，我可以把我提问的奖励转送给旁边的粉丝吗？”
    旁边的小姑娘都惊呆了，看着林遇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救苦救难的菩萨，实现人生梦想的超级锦鲤。
    “当然可以。”主持人似乎有些意外，“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转送吗？现场这么多粉丝，可都非常想要得到这次机会呢？”
    林遇：“抱歉，我不是季风的粉丝。”
    台上的男人心脏漏了一拍，在主持人再次接话之前，他突然抬起话筒，“提问可以转送，不过奖品拿到了，就只属于你。”
    主持人连忙打圆场，“我们的规则的确是这样的，所以还是要麻烦您稍后和工作人员登记一下，可以再指定任意一款您喜欢的游戏，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奖励直接发放到您的游戏账户。”
    林遇对奖品并不在意，不过季聊这话却让她生出一些不悦来。
    他这是在炫耀吗？真以为高高在上就可以随便“施舍”馈赠？
    她还真不稀罕。
    登记账户什么的，谁爱去谁去。
    不过，她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眼下的场合并不适合他们算这笔账。
    她随口敷衍，直接忽略台上季聊灼灼的目光，迅速把话筒递给旁边的小姑娘，又坐回到座位。
    灯光终于偏移，林遇坐在暗处，终于感觉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她听着小姑娘喋喋不休的表白，感觉一股股激动的情绪如同热浪翻滚，一排排白色的泡沫翻卷在海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就要裹着温柔的外衣将她一并吞没。
    林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耳垂，此时采访环节还在继续，但镜头已经挪去了别的地方。
    “姐姐你人真好，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能和偶像说上话，呜呜姐姐你看到没有，刚刚哥哥鼓励我好好学习，完成学业。”
    林遇听这番没出息的话，没忍住怼了一句。
    “你不觉得，喊他叔叔更合适吗？”
    快奔三的老男人了，还叫哥哥……虽然那张脸是挺好看，但拿来祸害年轻小姑娘也未免太不要脸了。
    小姑娘明显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刚刚还温柔善良的小姐姐为什么会出口伤人，伤的还是她的偶像，她瞳孔里除了震惊还有惊疑，撑到最后险些就要哭出来，不过最后一刻，她还是忍住了。
    好一会，她扭过头不服气道：“姐姐你说的不对！”她委委屈屈地盯了眼林遇，瘪着嘴说：“哥哥他至死是少年。”
    旁边的小沅没忍住笑出了声，林遇佯装正经，朝着小姑娘点点头：“后生可畏。”
    滤镜太厚，她救不了了。
    小姑娘，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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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不喜欢我哥哥，为什么要坐在季风粉丝席位啊？”
    小姑娘古怪地看着林遇，很显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林遇进来之前也不知道这座位咋排的，此时她偏头看了眼小沅，然后在脑海里搜刮着词汇，昧着良心道：“我其实很喜欢你家哥哥，只不过我这个人好面子，口是心非，假清高，非要装作不在乎。”
    “你们大人真复杂。”
    林遇看着洛丽塔小姑娘拧成一团的眉头，赞同地点点头：“大人的确很复杂，不过小人更可怕。”
    小姑娘见林遇好说话，刚刚又统一了阵营，于是就又偷偷和她分享了不少八卦。
    林遇见小姑娘已经卸下了心防和自己达成了友好关系，便趁机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姚小姐你好，我是Kr工作室的老板林遇，这次我是专门找你，想和你聊一聊关于侗族刺绣的事情。”
    姚弦乐原本还一副小迷妹的样子，一听林遇突然提起“侗族刺绣”四个字，细长的眉头当即倒竖，警惕地坐远了一点：“原来，你就是那个一直烦我阿公的城里人？”
    她瞥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不屑一顾道：“我阿公的确是侗族刺绣的传人，但是我不是，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老气横秋的东西。你们别把算盘打在我身上，我不懂这个，也不会帮你们说话的。”
    “姚小姐，我们是真心想要求教的，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旁边的小沅赶紧补充，趁着他们好不容易才接触到姚弦乐，她匆忙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姚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想要聊一下随时都可以。”
    姚弦乐一点余光都没分过来，刚刚对林遇的那一点好感算是散了个干净。
    她虽然从小就不听话，老是埋怨阿公固执地坚守那些老古董不知变通，觉得阿公在工艺流程上守旧死板，又极度排斥机械手段，是个十足的老古板。
    但是，她对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
    这些年总有一些媒体记者，还有什么商家打听到阿公的住处说是要洽谈合作，哪个不是觉得阿公的手艺奇货可居，想要把秘法套出来，榨干他们的商业价值。
    这群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文化传承，什么是坚守。
    嗯……虽然她也不太理解。
    姚弦乐心虚地想，但她觉得起码这件事阿公没错。
    有些东西，本就不该被送上商场待价而沽。
    她是绝对不会出卖阿公的。
    “我们不是为了一时的名利。”
    林遇抬眸看向姚弦乐，“也许，这对你和我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最近，kr工作室正在准备参加下一届“汉帛奖”的评选，因为主打的主题是“返璞”，在刺绣方面遇到了不少的问题，最终敲定的方案必须要使用正宗的传统手艺侗族刺绣才可以完美呈现国风之美。
    林遇在做背调的时候发现，姚弦乐的阿公是国内侗族刺绣手艺的传承人之一，而且技法高超，无人能出其右，他自创的姚氏独家技法更是炉火纯青，让刺绣工艺再上一层楼。这些特质，都非常匹配目前Kr的需求。
    只不过老人家不愿意见外人，也很排斥他们的拜访，因此她才想从姚弦乐这里找到突破口。
    据她所知，姚家的侗族刺绣手艺最近几年的确遇到了一些无法解决的难处，她询问了一些专业人士，发现以林家的人脉刚好有办法解决。
    不过，她不打算拿这件事作为筹码。
    林遇静默片刻，见姚弦乐还是不为所动，于是笑着将小沅的名片放在姚弦乐的手心：“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聊一会，我也许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姚弦乐觉得林遇不像是那种心机叵测的人，她心里其实已经有点动摇，但是听她这么说还是叛逆地翻了个白眼。
    呵，就那点臭钱吗？
    我才不稀罕。
    “比如。”林遇突然把目光投向台上的那个男人，她试探着问：“你家偶像的亲笔签名？合照？嗯……如果你想要搞到内测名额，每次都第一个抢玩新游好像也不是没办法。”
    姚弦乐瞳孔地震：“！！！”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笑的语气让林遇有些心虚。
    她下意识转头，这才突然发现旁边的小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后排，正朝她摆摆手，满脸写着“你自求多福吧”。
    旁边的姚弦乐看到季聊，捂着嘴几乎要尖叫起来。
    季聊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此时，姚弦乐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对林遇爱答不理的态度，掐着林遇旁边的椅子，牙齿打颤地问：“啊啊啊啊姐姐你认识哥哥啊？你们很熟吗？刚刚的话还算不算数？”
    林遇：“……”
    男色误人啊妹妹。
    “你刚刚是在做我的主？”季聊突然靠过来一点点，从远处看两个人有一些亲密：“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50章 “相亲宴” “我一直在”
    @一个不知名的电视台记者：《宝藏弄潮儿》第三季第一期嘉宾拟邀林遇和季聊, 大家期待吧。
    ？这俩不是早就离婚了？
    楼上造什么谣，正主都没公布，你住在他们床底下？
    节目组咋回事？也向资本低头了？这俩不都是花钱堆出来的富二代学霸吗？

 第100页

    吃瓜要谨慎, 八卦归八卦, 季聊的业务水平没的说，作为骨灰级粉丝，我投季聊一票
    有点意思
    出轨男, 去死
    ？？？楼上这么偏激吗？该不会是大小姐的RZ粉丝
    林遇也算年轻一代唯一一个走出国门被邀请去欧洲时装周的华裔女设计师了吧？人家才27岁, 你27岁干嘛呢？没点B数。
    可惜，本来是绝配, 现在成了怨偶
    回一楼, 圈内谁不知道这俩早离了，别真情实感了, 豪门没有爱情。
    靠！这条微博怎么上热搜了
    同时上热搜的，还有林遇季聊 秀恩爱这个词条，是吃瓜群众刷上去的。
    有人贴了昨天金翎奖颁奖典礼的现场图，说季聊和林遇暗搓搓秀恩爱。
    [我不是季风的粉丝。]
    粉丝：啊啊啊啊啊这特么是什么高级糖, 我不是季风的粉丝，我是你的粉丝啊！！嫂子好会！
    [提问可以转送，奖品只属于你。]
    粉丝：日, 我被哥哥的宠爱溺毙了！听到没听到没，你什么都可以不要, 唯独我是你的。好甜好甜嗷呜嗷呜。
    路人：“……”
    这两句话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反正，两家虽少但精的粉丝一股脑涌入话题，一个推服装设计作品和奖项，铺的满屏幕都是美图暴击；一个推新游戏和游戏解说，搞得吃瓜群众对自己手里的游戏APP充满了质疑——这款看着不错, 这个创意好棒，卧槽这个特效代入感绝了，别说了我先种草，回家就去下端游。
    然后，话题就居高不下，停在二十几雷打不动。
    林遇刚从面辅料市场回到工作室，就看到一个海外电话哐哐哐打了过来，“大少爷您又怎么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两年多，你说走就走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那边似乎是在车上，呼啸的风声响在耳畔，林遇不自觉离得远了点。
    “你不是刚做完手术吗？”林遇没好气地说：“我怕你听说我要走，一个没缓过来又背过气去。”
    “别老是咒我。”黎乔洋听起来愉快了一点点，“看在你还知道关心我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遇感觉黎乔洋这通电话打的有点古怪，“伦敦那边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休养睡觉怎么跑高速上去了。”
    “林遇。”黎乔洋突然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真以为撇下我走了就万事大吉？你那个程也哥虎视眈眈的，我可不放心我的未婚妻就这么一个人在国内待着。”
    ？？？什么时候就未婚妻了
    “黎大公子，我没答应吧！”林遇给气笑了，她随手把桌上的方案递给进门的靳司烨，然后又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再说了，你病都要好了，还缠着我干嘛？我看你就是养病这段时间没事干闲的发慌。”
    “我未婚妻都和前夫上热搜了，我不能关心？”
    林遇的注意力被热搜吸引，“什么热搜？”
    “别看了。”黎乔洋像是看到了林遇翻手机的动作，一副云淡风轻地语气，“我给撤了。”
    我的未婚妻，能让别人蹭热度？笑话。
    黎乔洋看了眼不远处的机场，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小公主，好好收拾一下，今晚见。”
    今晚见？黎乔洋也要回来？
    林遇被打得措手不及，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挂了电话，再打就是飞行状态。
    这个疯子。
    算了，不和他计较。
    林遇拨通内线电话，让秘书通知各部门开会，等到所有人都到场之后才把关于《返璞》的设计方案全部投影在大屏幕上。
    “这次大赛公司一共有三名设计师入围，方老师的作品目前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但是[桃夭系列]和[天工系列]都停滞不前。设计师说一下原因吧。”
    “桃夭的布料效果不如预期，所以我们准备重新寻找布料。上周五在方老师的推荐下，我们发现了一种叫桃汁纱的布料，整体上身效果非常好，本想要联系[桃汁纱]的厂商加急赶制，但是厂商那边没有办法短缩工期。最后，我们协议下来，厂商愿意出售部分下个季度预售的存货。”
    设计师噎了一下，叹道：“但他们想让我们以高出市场价十倍的价格购买。”
    桃汁纱的制作工艺和纺织界的“软黄金”香云纱有点类似，同样是纯植物染料染色的丝绸面料，制作过程异常繁琐，而且要纯手工制作的，市场价每吨大概40万左右[1]。
    林遇曾到制纱厂看过，一批高质量的原料出产要经过土壤检测，草地晾晒，植物浸染，过乌等环节，三十几道反复浸染晾晒的工序，价格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为了保证质量，产量极低，如果遇到天气状态不好，周期还会更长[2]。
    “那天工系列又找到替代的工艺吗？”
    天工系列需要大量的刺绣工艺完成，但是原始拟定的侗族刺绣现在还没着落，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因此他们分头行动，一个想办法去接触姚家人，一个想办法找到替代品。
    设计师摇摇头，有些丧气：“实在不行，我们用传统的京绣也可以。”
    设计师的灵感和作品呈现一脉相承，京绣也是很出色的刺绣工艺，但是和设计师的初衷却完全背离，她作为老板，如果不能给设计师提供最好的资源支持，一味地让设计师让步，那Kr还算什么年轻设计师的梦想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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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
    林遇轻声安抚，“你们放心做，一切有我呢。”
    年轻设计师们抬头看着林遇，眼底突然有些发酸。
    他们到Kr不到两年，虽然并没有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但是却切身感受到了自己的梦想被保护和尊重，对他们来说Kr早就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而眼前这个为他们保驾护航的女人，其实年纪也只比他们大两三岁而已。
    “鹿鹿姐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能为工作室争光。”
    林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你们自己的荣耀。”
    *
    晚上九点，Crown酒店小夜曲正厅。
    林遇游刃有余地跟一路上的宾客亲朋打招呼，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埋怨，“只不过是表姐的订婚宴而已，爸爸干嘛非要她来啊？工作室都要忙疯了，她每时每刻都在秃头，竟然还在这个节骨眼找她‘撑场面’。”
    她和表姐向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情分没多深。
    “鹿鹿你来啦？”
    林遇正想着，就看到表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看着她搂向自己肩头的手，林遇侧开身避了一下转而笑道：“表姐订婚快乐。”
    她笑着拿出礼物，见表姐眉开眼笑的接过去就悄声问：“爸爸让我来了找他，表姐知道在哪吗？”
    表姐笑着指了指楼上的宴会厅，“舅舅在那边，等你好久了快去吧。”
    林遇一路往上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和表姐打小就不对付，她不喜欢表姐卖弄文采，表姐看到她也总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她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过。
    “鹿鹿，你到哪里了？”
    林行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林遇正好走到二楼的拐角，“马上到了爸爸。”
    她先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这才敲开了林行安所在的那间包厢。
    门一开，席上的一排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一眼望去，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两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满意地朝着自己笑了一下，而旁边坐着的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京城公子爷也朝她定定地看过来。
    那是什么眼神，像是菜市场挑选蔬菜的老大妈。
    救命。
    居然是相亲宴。
    林遇干咳一声，打完招呼就坐在了一侧的空位置上。
    席间多半是双方父母在自吹自擂，林遇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偶尔抿一口茶，镇定自若地等待着这场相亲的结束。
    中途，那位公子爷突然站起身，阴阳怪气道：“今天难得可以约到林小姐，我记得林小姐也是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方便请教一二吗？”
    “瞧我们聊得热闹，把年轻人都忘了。”
    对方家长主动出声，“这么怪闷的，你就带林小姐出去逛逛吧。”
    出了门，离开了大众视野。
    林遇就看到那位公子爷迅速变了脸，比川剧还快。
    “林小姐好气派啊，约了四五次都不见人。”他挑剔地扫了眼林遇的衣着打扮，嗤笑一声：“好不容易约到还这么敷衍，你真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香饽饽啊？”
    林遇都惊了，这人牛批啊。
    当面滴水不漏，背后黑心刀子，这是在变着法地说她给脸不要脸咯？
    “我实话跟你说，你要进我们家门，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讥诮一笑，视线划过林遇的锁骨，不以为意道：“我不喜欢二手货，所以婚后你得接受我在外面……”
    “啪——”
    林遇盯着男人愣怔的样子，嫌弃地甩了甩手：“你是哪来的脏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男人心底涌起一股羞恼恶怒，他瞬间暴跳起来，朝着林遇就是一巴掌，“贱人，你敢——”
    话刚到嘴边，男人就感觉腰腹被重重一击，后背撞到不远处的立柱上挣得他剧烈呛咳起来，他抬起头就看到一道黑影挡在了林遇的面前，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直吓得他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那人就不要命似的走上前来，迎着他的面门狠狠踢了好几脚。
    “你——知道我是谁吗？”
    “疯子，我是——”
    “呕——”
    男人揪住那人的头发，提起来又把手里的某个东西无声打开，叫喊声瞬间静止，那人惊恐地抬头看着季聊，下一秒林遇连忙抓住季聊的手，慌忙带着他往另一边走廊里跑。
    “你不要命了，他可是孙家那个纨绔。”
    她又气又急又觉得害怕，“万一他报复你，你怎么办啊？”
    季聊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见林遇一脸的紧张，他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暖意，偏过头悄悄笑了一下，继而抿着唇，乖乖“嗯”了一声。
    “对不起，是我错了。”
    第51章 “牵手” “三个人的陷阱”
    包厢里一行人突然朝这边走过来, 快要拐弯的时候，孙太太突然愣在原地，穿过隐约的灯光, 她一眼就看到穿着白色衣服的林遇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看上去十分亲密。
    前脚才刚和她儿子相亲，后脚又勾搭别人？
    怪不得人家都说林家这位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没进门呢就这么不成体统！？那要是进了门还能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能好好照顾好她的宝贝儿子？更别提相夫教子, 好好在家做个贤妻良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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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太太心里暗骂“果然是个妖精”, 却还是稳住表面一团和气。
    她扯起嘴角朝着于芳然轻轻一笑，两个女人之间短暂的针锋相对里, 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伸了伸脖子, 问道：“哎？那边是你们家鹿鹿吗？好端端的怎么走的那么偏僻，还站在黑影里, 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是在干嘛呢。”
    孙太太扶着胸口，继续火上浇油：“我家老三就是自由散漫些，总爱捣鼓一些新鲜玩意，他也真是的, 毕竟还没定呢，总该顾忌林小姐的名声，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就跟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一样, 没出嫁前就风言风语不断，离了婚还是不安分。
    要不是丈夫想要攀上旁骋, 非要联这个姻，她自己可看不上这种不老实本分的儿媳妇。
    听说，她还自己做了个什么工作室，签了一大批的小鲜肉，每天和那些男男女女在一块, 也不知道心都野成什么样子了。
    孙太太越想越觉得林遇不满意，敷衍地呵呵一笑，却引得旁边的于芳然立刻就出了声。
    于芳然不满已久，席间要不是林行安私下按住她，她早夺门而走了。
    此时，见孙太太这幅嘴脸，分明是在心里编排自家宝贝。
    她也仔细瞧了几眼，看那男人身影可不是孙家老三的样子，嘴唇勾了勾忍不住开火道：“孙太太说的是，只不过我家鹿鹿可是跟着你们老三出去的，怎么我家鹿鹿只和别人在一块说话，独不见他的影子呢？”
    她左右环顾，灿烂一笑，雍容中又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骄横：“哎哟，看来是你家孩子留不住人，我看这俩孩子恐怕是看不对眼，咱们做家长的也就不方便再聊下去了。”
    林行安忍不住斜了眼于芳然，然而他哪儿拦得住妻子，只见于芳然拨开孙太太的手臂，竟然直接走向了林遇。
    “鹿鹿。”她迈着小步子，迎着过道里淡淡的冷光，“你怎么自己在这？孙……”
    阴影里的人影显露出来，于芳然看到季聊那张扎眼的面孔，立刻冷下了脸，“你怎么在这？”
    她看向林遇，见自己女儿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凌乱，瞬间心里一惊，还没等下一句话说出来，身后的孙太太就踩着高跟鞋盛气凌人地走了过来。
    “哎呦，原来真的是林小姐，还有……”
    孙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看着于芳然那副吃了苍蝇似的脸，顿觉扳回了一城。
    她对私会的男人不感兴趣，只上下打量林遇，还是一团和气，语气优雅温文：“都说林小姐是京都娇女，怎么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既然这样，我们这种书香门第的人家，恐怕高攀不起了。”
    好端端的，怎么全都涌过来了。
    林遇原本还想问问季聊怎么在这，突然被一群人打断，再一看好家伙这孙家太太唱大戏似的，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起来。
    她原本就是不打算谈恋爱的，而且孙家老三算什么啊，学历能力样貌都还不如季聊，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还骂她。
    哼，林遇想着就来气。
    不过，一想到那孙少被季聊揍得鼻青脸肿，估计好长一段时间见不了人又觉得解气。
    她嘴角噙着笑，却没发现身后站着的男人已经将手掌握得发紧，脸色也沉到了极致。
    “孙太太，您好。”
    季聊大步迈了出来，等看到阴影里男人的五官，一直在远处站着沉默不语的孙总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下意识唇角带笑上前一步，手还没伸出来，就只听男人低哑的声音含着笑道：“孙总，我是季聊。”
    季风集团的总裁，Monsoon Game的CEO，不说如今整个海内外端游市场正在被眼前这个青年抢占大头，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季聊是真正意义上的顺势而为出色代表。
    官方赞赏，用户推崇，故事内核标杆，玩法自由新颖。
    单论作品，以国人视野，无人能出其右。
    更重要的是，他才二十九岁。
    这么年轻的种子，日后要是再有了自己的技术团队和产业链，前途不可估量。
    不同于孙总，对行业趋势掌握得精准，孙太太只知道，季聊是林遇的前夫。
    这个年轻人可是名媛圈里的香饽饽，孙太太日常游走于各大相亲局，如今提到“季聊”谁也不敢再说他是吃林家的软饭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年轻有为，私生活干净，为人也很识趣，别说是那些年轻小姑娘，她也恨不得自己家有个女儿能嫁过去，如果能倒插门，改善一下家族基因也是不错的。
    孙太太认认真真地想着，又觉得这事不对劲。
    不都说，当初是林遇出轨被季聊发现，所以两个人闹掰了。按理说，这两个人离了婚之后，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会纠缠在一起……
    她看着林遇有些狼狈的模样，眼神紧了紧，突兀地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站在一块，看起来感情比自家那个堪称典范的大房夫妇还要好。
    “请不要误会。”
    季聊含着笑，哪怕是面对一群人审视的目光，神情依旧泰然自若。
    “林小姐在电梯口险些被人袭击，我正巧路过才避免了祸事，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调监控。”季聊静静地看着孙太太解释，视线一转又朝向孙总，青年的目光微沉，脸上更带着些微不悦，“至于孙少，林小姐遇袭的同时，我倒是看到有个人沿着安全通道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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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轻轻地像羽毛一样刮过林遇的心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林遇忍不住侧开身偷笑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为季聊鼓掌。
    这人虽然做丈夫不怎么样，为人也很没有心，但做要是做普通朋友还是有点爽的。
    起码，阴阳怪气起来，堪称一绝。
    那边的监控大概是真的拍到了她被姓孙的攻击，但因为摄像头对着脑袋也看不出是谁。她和季聊离开之后，姓孙的肯定是不敢再多呆的，九成会沿着安全通道离开，至于中间的时间差……
    林遇忍不住笑，这有什么关系啊，能震慑住孙家这俩夫妇就行了呗，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们难道还真的去查监控？
    更何况，那个姓孙的能说出那种话，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自家儿子什么德行，恐怕都不用外人添补，自己个都得心虚个一两斤。
    果然，孙太太被季聊噎得哑口无言。
    孙总一方面顾忌季聊，一方面也是脸上挂不住，他轻咳一声朝着林行安略客套了两句，示意孙太太正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伯父伯母。”
    熟悉的男声突然响起，林遇探出脑袋，就看到邵程也慌忙走过来了。
    他只看了眼林遇就扭头朝着孙总匆忙道：“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刚刚酒店停车场发生了车祸，孙少受了点伤，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啊？！怎么好好的会出车祸？”
    孙太太吓得魂不附体，脑子里反复回荡起那句“只受了点伤”这才平复下来，思定连忙拉着邵程也问：“他人怎么样？怎么会撞上的，哪家医院？”
    邵程一一作答，又主动安慰了几句。
    孙太太也顾不得许多人在场，捂着心口又害怕又气愤，口不择言道：“到底哪个不长眼的？竟敢伤我儿子，就该报警送到警察局去！这种祸害，还留在世上干嘛？死了也不要紧！”
    作为知情人，邵程听得脸色白了又白，见孙太太还是一个劲地问，立刻露出一副很为难的神色。
    “怎么？撞人的是什么天王老子？你只管说。”
    孙太太问的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邵程也也不好（想）敷衍，顿了顿随即高声道：“孙少好像是喝醉了自己开车乱跑，结果撞到了刚回国的黎乔洋。”
    “谁？”
    孙总心脏猛地一抽，感觉这三五分钟里收到的高危震撼，比他谈判场上还要密集。
    他心里隐隐期盼着不是他想的那位，然而邵程也重复了一边，还是说：“就是那位黎大少爷。”
    酒后醉驾，高危驾驶，还撞到了黎乔洋。
    短短几分钟，孙太太从趾高气昂到绝望晕厥几乎一气呵成。
    孙总也顾不得自己家妻子和儿子的伤势了，连忙叫司机开车前往医院探望黎大少爷。
    黎家金山银山，是他们小小的孙家惹得起的吗？
    黎乔洋那个身子骨，黎家千娇万宠一根头发都不敢乱碰，被他儿子这么一撞……
    光是想一想，孙总浑身的肝胆都要裂开了，头皮更是一阵阵地发麻，又突然想起不知道谁传的八卦，说黎乔洋最近几个月才做完手术，身体正在痊愈期，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慌的天翻地覆，正值壮年的男人近乎软着腿，连招呼也忘记打了，跌跌撞撞扶着楼梯逃离了现场。
    于芳然也是一脸的惊奇，和林行安对视一眼，扭头问邵程也。
    “黎家那个小祖宗真被撞了？”
    她不是不信，是觉得离谱。
    黎乔洋和他们最近两三年关系还算不错，因此也知道一点点他的近况。那小混蛋不是在伦敦分部那边的小岛上养病吗？怎么突然回国了，还偏巧出现在停车场？
    司机保镖都是假的吗？黎大少爷是人说撞就能撞到的？
    孙家那两口子被吓破了胆，根本没脑子思考，她可不信这件事真的有邵程也说的这么邪乎。
    邵程也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撞，的确是被撞了，只不过撞的只是个空车。
    不过……邵程想到他暗中听到的孙家人瞧不上林遇那些话，当即肃沉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点头：“伯母，黎乔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说话间，他抬头对上了季聊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又转向惊魂未定的于芳然和林行安缓声道：“伯父伯母放心，这件事和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咱们就——等着看戏就好了。
    林行安莫名松了口气，看时间不早了就叫着林遇一同回家。
    “伯父伯母，Crown的激光靶场还不错，我原本就约好了林遇和季先生一起过去。晚点，我亲自送林遇过去。”
    邵程也向来和林家关系密切，林行安更是把他当做自己干儿子看待，见有他在季聊也不敢放肆，于是点头答应，“小心点，别再出什么乱子。”
    于芳然这会才反应过来，一把拦住林遇担心道：“还说，这酒店安保怎么做的？怎么会有人攻击你？伤到哪里没有？那个人怎么样了？”
    “妈你别跟连珠炮似的。”林遇笑吟吟的指了指季聊，“多亏他来的及时，人——”她转头和季聊对视一眼，季聊立刻会意道：“人已经报警处理了，您放心。”
    于芳然还是担心，想到季聊还在这里，硬是要带林遇回家。
    邵程也不动声色地上前，安抚道：“伯母放心，我亲眼看到警车走的。”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余光掠过季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轻声笑道：“那人，恐怕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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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敏锐地注意到邵程也的神情，此前心里的疑云瞬间消散。
    他立刻抬头看向邵程也，也朝着于芳然露出一个微笑：“的确如此。”
    林遇感觉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但是于芳然和林行安还在，她也不好多问。
    “哎呀，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都这么大了你们还不放心。”林遇一边催促着，一边不悦道：“你们不用等我，我玩会就直接回工作室。明天，我还要去一趟贵州省锦屏，您二老啊就别给我再安排什么相亲了。”
    她双手合十：“求求了。”
    看到宝贝女儿可怜巴巴的央求，于芳然忍不住嘟囔：“你都快三十了，再过几年哪还有好的留给你。”
    季聊听到这话，心口一震，他紧咬牙关，下意识朝着林遇扬起视线，目光却被突然横出来的邵程也完全遮挡。
    他上前一步，绕开邵程也走到楼梯边。
    “你们快去和表姐表姐夫说两句话，人家才是今天订婚宴的主角。”
    林遇说完，就逃也似的抓起人往楼下走，走到一半突然感觉跟着的人不对劲，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邵程一脸错愕地站在楼梯口，她顺着自己握住的手指往上，才看到自己牵住手的，分明是季聊。
    “想松开？”
    林遇感觉季聊一下就看穿了她。
    他手指又紧了紧，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起来，拉着她继续往前，“我的手，可不是谁想拉就拉，想放就放的。”
    第52章 “群视频” “针锋相对”
    林遇看着群聊视频里的三个男人, 诡异地觉得自己好像是搞了一个蛮危险的事情。
    啊啊啊啊可是她实在是太好奇孙少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了，现实中把这三个人拉局的可能性几乎为0，于是她只能手动拉群, 线上解决。
    林遇不免又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看了眼视频里神色各异的三个人，在群聊里发了个问句：
    [@林深见鹿：大佬们有空聊八卦吗？]
    [@棕榈叶：？姓季的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把他拉黑了？]
    [@几分钟：@林深见鹿，怎么了？]
    [@你黎大爷：开着视频打字, 小公主你啥毛病？]
    深更半夜, 四个人的群聊，烽烟四起。
    林遇见三个人都有空说话, 就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倒时差的黎乔洋, 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调侃，挑眉笑道：“黎大公子怎么这么凶啊？”
    她眨眨眼, 打量着黎乔洋身上的各种针管，“这就是你精心准备好要见我的方式？”她轻轻地“啧”了一下，有点嫌弃地拧了下眉头，“还挺别致。”
    黎乔洋没被撞伤, 只是回国之后又被家里人押送到了医院。
    他不耐烦地解释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视频通话里有人噗嗤一声笑了一下。
    黎乔洋的火刚冒上来，邵程也连忙连上麦, 正色解释：“我家弟弟在旁边看小猪佩奇，抱歉。”
    神他么小猪佩奇, 是小孩子他就不能骂了吗？
    “邵总要是喜欢，我很愿意分享这身行头。”
    邵程也：“……”
    您，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群聊里两个人都开了腔，就剩下季聊目不斜视地对着屏幕敲着键盘。
    他那边似乎没开麦，但戴着耳机, 应该是开了喇叭的。
    林遇扫了眼视频，匆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邵程也和季聊之前见过，黎乔洋与季聊大抵也听过对方的名字，三个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按照各自的脾气和能力怎么都不可能对对方一无所知。
    因此，她直接省去了自我介绍的环节，开门见山地问黎乔洋：“你快说说，你是怎么遇上孙老三的？我听说警方这几天正在调查他，这又是你搞的鬼？”
    黎乔洋平躺着，一张脸扁平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却丝毫没有降低他的颜值。
    这人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抱着一个平板，慢悠悠地嗤笑道：“这种小儿科，还用得着我动手。”
    一直沉默的季聊突然开了麦，“孙家知法犯法，自然要移交给警方处理。”
    “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邵程也眼底带着笑，却不是欣赏的语气，“上次举报旁骋，季总也是偷偷摸摸收集证据，业务这么熟练，不去做间谍真是可惜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季聊头也没抬，“国家反诈中心APP，邵总没下吗？”
    右侧的黎乔洋眨了下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把话口对准了季聊：“季总这么自信，那我请个审计团队来季风逛一逛？”
    季聊这才抬了下眼皮，“谢谢了。”
    林遇盘腿坐在床上，没太在意三个人的对话。
    她仔细盘了盘信息量，突然警惕地看向季聊：“你在今天之前就调查过姓孙的？你没事查他干嘛？”
    邵程也是最了解林遇的，知道她向来不喜欢别人调查，此时，他事不关己地出声：“查一个目无法律的纨绔算什么，季总的手这些年伸得可比你想象的要长。”
    他往后靠了靠，视线扫过路边的霓虹灯，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斯文：“前段时间，季总不是还在打听关于汉帛奖的事情？”
    汉帛奖？
    那不是自己工作室正在冲刺的比赛吗？
    林遇脸色不太好看，想到那天在颁奖典礼季聊大乱了她的计划的事情，她语调冷了下来：“季聊，你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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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mpel Award是国内目前最高水准的设计大赛，季风游戏有意在比赛中寻找适合的合作伙伴，用于新游的造型设计，因此薛筱确实曾说过公司这边会去关注一下，如有合适的团队签约也不是不可能。
    但具体的事宜，他倒是没在意。
    邵程也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季聊迎上林遇的视线，突然感觉她很不高兴。
    他立刻联想到林遇的Kr也是服装设计团队，蓦地心口一紧，他想要解释，可又顾虑这是公司的战略计划，想了一秒，松口道：“随便看看。”
    林遇回国有大半个月时间，一直都没有刻意躲避季聊，毕竟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也没必要矫情。
    可是自从颁奖典礼见面之后，她就感觉季聊总会在面前晃悠。
    这次的表姐订婚宴可以说是沾亲带故碰巧遇到，那孙少的事情怎么解释？二楼空荡荡的，除了自家人没几个人会到处闲逛，他就真的恰好在那？恰好就看到孙少对自己出言不逊？恰好出手救了她？
    她可是亲眼看到季聊给孙少听了什么，那混蛋吓得筛糠似的发抖。
    该不会孙少故意出言伤人，也是他安排的吧？
    林遇想起前几天的热搜，当时她没忍住搜过去扫过两眼，全是季聊和自己秀恩爱的通稿。嗯……反正看着像通稿，他们俩哪有恩爱可秀。
    难道季聊又想要利用她作秀，所以故意来一出英雄救美？林遇一想到自己当时还为他担心，忍不住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我对孙家没有兴趣，只不过之前无意间听到伯父说要和孙家联姻，所以顺手了解了一下。”
    季聊生怕林遇又误会他，连忙对着林遇解释。
    “可真是顺手。”邵程也毫不客气地怼过去，“我们小林遇有父母有哥哥，季总还是少管闲事。”
    过了一会，邵程也突然又说：“我听说最近季风的新项目进展并不顺利，失序科技明年也打算推出恋爱类手游打断抢占女性市场。”他略一扬眉，“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情吧。”
    失序科技有黎乔洋的投资，他勾唇一笑，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这么凑巧，季总也要做手游？怎么想开了，也想来捞金？”
    怎么说着说着又聊到了生意，林遇不满地打断道：“三位……”
    “提醒两位，你们一个是前夫，一个是哥哥。”黎乔洋突然坐起身，妖精似的脸明明一片苍白，却还是得意的不行道：“我可是小公主的未婚夫，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分寸。”
    林遇：“……”
    她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黎乔洋你脑子真的没被撞坏吗？我什么时候答应这桩婚事了？”
    林遇正色道：“别开这种玩笑。”想了下，又补了一句：“不然把你拉黑，踢出去。”
    黎乔洋一脸委屈，“早晚的事儿，你要是害羞，那我收着点？”
    屏幕里，其他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邵程也率先挂了视频。
    剩下季聊，他从一开始就沉这一张脸，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垂着眼，像是压根没听到。
    林遇一路听下来，瓜也吃得差不多了。
    大概就是季聊仗着手里有把柄，所以才敢在酒店教训孙少。
    这姓孙的混蛋吃了亏，又觉得面上无光，因此想从安全通道遁走，结果开着车慌里慌张就撞上了黎乔洋。
    黎乔洋和邵程也不知道怎么就提前通了信，两个人直接把人送到了医院，说脸上身上的伤都是车祸导致的。
    紧接着没几天，季聊又把证据移交给了警方，这才有了孙氏被突然调查问询的结果。
    林遇心满意足地给心里的好奇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打着哈欠，咸鱼打挺似的躺在宾馆的床上。
    “我去睡觉了，你们自便吧。”
    她已经困得不行了，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锦屏，次次都被姚家人挡在门外。
    三天后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她最后再去一趟，实在不行就只能再去找一次姚弦乐，总能找到突破口。
    想到姚弦乐，就想到季聊。
    季聊有什么好的，值得小姑娘那么疯。
    可恶。
    要不上上次季聊突然出现让姚弦乐先走了，她肯定都已经和小姑娘搭上线了。
    林遇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就进了梦乡。
    梦里，她穿着侗族的服饰，乌黑的头发上别着巴掌大的银饰，正垂着眸一针一线绣着……
    一只池塘边照水的黑鹤。
    *
    季聊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立刻调出北京到贵州最快的航班，下单之后，立刻大步走出了季风大厦。
    他也是突然才想明白，怪不得邵程也提到汉帛奖，林遇又对自己关注比赛那么大的反应。
    Kr工作室的三个设计师全部入围汉帛奖评选，其中有位设计师的作品申报的是[天工系列]，这个系列一般都是以中国传统刺绣工艺为亮点的比赛通道。
    那天林遇出现在颁奖台下，他一心都在她的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别人。可刚刚，小何那边打听到消息，林遇在去锦屏之前，一直在有意接触那天座位上那个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名叫姚弦乐，是一名普通的大三学生，也是《守卫》的资深粉丝，她曾在站外建立了一个叫《洛丽塔联盟》的公会，在游戏圈有点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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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她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者姚老先生唯一的孙女。
    季聊上车之后直接让小何去机场，走到半路突然又给高子鸣打了个电话。
    “我记得你们营销部提过一个针对游戏公会成员的流量招募方案，查一下没有《洛丽塔联盟》的会长。”
    片刻，高子鸣那边回道：“有的，她还是我们线下粉丝俱乐部的群主，和社群这边关系挺好的。”
    季聊松了口气，略思考一会当即提道：“你让薛筱现在联系她，问她有没有意向跟我们合作。”
    高子鸣那边满脑门疑惑，“合作什么？”
    季聊不假思索道：“侗族刺绣的免费推广。”
    *
    锦屏县是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辖县，依山傍水，景色秀丽。
    林遇一大早就带着小沅出了门，一边回消息一边感慨道：“今天是上巳节，欢歌饮宴，驱邪祈福，苗族侗族人家都会炊制乌饭款待宾客。希望姚老先生看在节日的面子上，能见一见我们。”
    小沅叹气道：“耗了快一个星期了，方老师那边都完工了。老天保佑，这次给我们一点点欧气，让我们起码见着老爷子一面。”
    林遇仰头看天，笑着道：“老天爷恐怕忙不过来，还是靠自己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就到了姚老先生的家门口，然而还没等他们按门铃，里面的人就推门走了出来。
    “呀？嫂子？”
    姚弦乐眨巴着眼睛，一改之前的态度。
    嫂子？林遇愣了一下，好半天没意识到这话是在喊自己。
    姚弦乐半点没有见外，朝着身后的人影看了一眼，又上前挽住林遇的手臂亲亲密密地说：“上次我都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你真的是嫂子啊！早说我肯定会帮忙的呀！快进来！快进来！季总都等你好久了。”
    等，我，好，久，了？
    林遇脑袋里嗡嗡嗡地响，总感觉自己掉进了怎么陷阱。
    她看向斜倚在门口的季聊，嗯……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第53章 “过夜” “拜师”
    季聊是两天前到的锦屏县, 正好赶上姚弦乐上巳节放假。
    因为有人牵线，所以他比林遇更容易就和姚老先生见上了面。
    林遇不清楚季聊和姚老先生具体是怎么谈的，但能让季聊花了两天时间才拿到口头许诺, 其中艰辛必然不足为外人道。
    此时, 季聊只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斜靠在门框上，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再配上他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 扑面而来一股谦和明耀的少年感。
    “季总和老爷子死磕了两天, 也没把嫂子工作室合作的事情谈拢。”姚弦乐随口一提，却让林遇有些惊讶。
    原来季聊早就把自己的事情搞定了, 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竟然是为了她？
    林遇余光扫了眼季聊, 这人现在装的斯文有礼，看上去好像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啊？要是说为了季林两家的交情, 也就是纸糊的墙，根本就是面子功夫。要说是为了她……林遇没那么自恋，如果季聊真的对自己有好感，早两年干嘛去了？
    也许爱会迟到, 但绝不会等到失去了才到。
    这不是爱，只是不甘。
    林遇端起手边的茶水，就着喝了一口轻声谢道：“多谢,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季聊轻轻地“嗯”了一声，也没管姚弦乐在场, 直接道：“你和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是啊是啊，哥哥帮嫂子不是天经地义吗？”姚弦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满脸都是磕到了真的CP的那种暗搓搓的窃喜。
    林遇和季聊的关系并没对外公开, 所以迄今为止外界还以为他们是夫妻。
    这件事牵扯的比较多，如非必要林遇也觉得没必要专门拿出来说。
    他们又不是娱乐明星，算不上对公众负责。
    因此，她只是笑了笑，看着墙上的老式钟表道：“姚老什么时候回来啊？”
    “哎？我看看，爷爷应该到了的。”姚弦乐起身去看，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林遇和季聊两个人。
    季聊主动出声：“我不是故意的。”
    “嗯？”林遇满脸疑惑，“什么故意？”
    “公司打算要出一款女性恋爱类游戏，其中会涉及到大量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传统服饰的合作，所以我才去了解汉帛奖。后来，才知道原来Kr也入围了，并不是刻意在窥探你的行踪。”
    林遇了然，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一点点，对季聊这次来锦屏也有了合理解释。
    不管是不是凑巧，她并不在意，只要季聊别来纠缠她就行。
    “我们已经解绑了，以后还是分清楚一点吧。”
    季聊点头：“我也是正好听弦乐说起，所以顺口帮你问了几句。”
    问了人家整整两天，这就问几句？
    季总的度量观，还真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所以，你可以赶紧离开，别再多管闲事了。
    林遇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但季聊却只是就着话道：“难得来一趟锦屏，又赶上上巳节，姚老先生留我多住一天，还准备了丰富的饭菜，我也不好推辞。”
    “我们都是客人。”季聊突然笑着说：“还是遵从主人家的心意，不然显得有些不懂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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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深吸一口气，还是败下阵来：“有道理。”
    *
    姚弦乐回来的飞快，老爷子下午才回来，因此她先带着林遇和季聊先去四周逛了一圈，算着早饭的点才把人带回到了饭桌上。
    林遇看姚家人对季聊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有点郁闷，同样都是谈合作，怎么季聊显得那么轻松自在，而她就步履维艰。
    想到季聊的种种事迹，林遇心里暗暗腹诽，怪道说有人天生心就是黑的，这种做奸商的潜质，她读再多的书，这辈子怕都是很难拥有了。
    不过，他赚他的钱，她寻她的技术，只要各不相扰，也不是不能相安无事。
    席间，姚家人对他们多有照顾，听姚弦乐说季聊和林遇是夫妻俩，态度更加热络，说着说着连客房都安排到了一处。
    林遇暗暗咬牙，幸亏她今晚是不会在这里过夜的。
    因此，她对于季聊故意捆绑自己，说他们是夫妻的事情就很不高兴。
    下午四点钟，林遇终于等到姚老抽出时间见客。
    “侗族刺绣这门手艺，除了本家和入门弟子，从不外传。”
    姚老先生坐在老藤椅上，语气迟缓而傲慢，“季先生在游戏产品里植入我们的文化手艺，的确有利于我们的传统手艺的传播和推广。但是林小姐想要在自己的服装作品上呈现刺绣，必然是要学的精深方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我绝不允许还未出师的弟子出去班门弄斧。”
    话说得明白，林遇也听清楚了。
    姚老先生不愿意将刺绣手艺泄露给外人，也不想和商业行为挂钩。
    “姚老，Kr主打的高奢定制，如果我们的传统手艺可以和国际接轨，对于我们传统文化工艺的推广和传播，也有诸多好处。”
    季聊突然出声，他语气温和，事事都在为侗族刺绣做打算。
    “我听说您的生产工厂出了点问题，目前正在重新选址，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批下地皮。我听弦乐提起过，因此特意找朋友帮忙在距离旧厂两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合适的厂房，东西都是现成的，搬过去就可以直接上工。”
    林遇惊讶地抬头看向季聊，她也知道这事，原本是打算当做锦上添花的谢礼送给姚家人的，没想到季聊也知道。
    他不光知道，还做的比自己快准狠，可以说是精准地拿捏住了姚老的要害，听上去像是雪中送炭，其实也带着一点点威胁在。
    这个狗男人，太算计了。
    “季风和Kr的资料我已经给过您，您也知道我们，绝不昧着良心赚钱。现在我们互利互补，不管对哪一方都是有长远好处的。”
    林遇有点坐不住了，见姚老先生一副要暴跳如雷的样子，她连忙起身笑道：“姚老，我是真诚想跟您合作的。现在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变化，酒香也怕巷子深，如果我们不齐心协力，那这些我们最宝贵的财富都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弱势，甚至消亡。”
    她微蹲在姚老先生的面前，诚挚道：“姚老不是说刺绣技法绝不外传吗？”她扭头给小沅一个眼色，小沅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规规整整的四方盒子。
    林遇接过盒子，退后两步，行了一个大礼，“姚老，这是我的拜师贴，请您收我为徒。我一定遵听师训，认真学习手艺，让侗族刺绣发扬光大。”
    姚老被林遇这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呆愣了片刻，只道：“我收徒有条件的。”
    他看了眼季聊，又转头看向恭恭敬敬行礼的林遇，“拜我为师，要年纪尚可，五年内不许恋爱婚嫁，出师之前禁制接外单。”
    “我可以的。”
    林遇笑道：“我入了门，老先生就是Kr的股东，也算是自家人。”
    姚老先生老而弥坚，“丫头，我是知道你的，你要想清楚。”他拿起拐杖指了指季聊，“再者，你和季先生分明是夫妻，如何说满足了我的拜师条件。”
    看着林遇在家门口来来回回磨了七八天，姚老先生早就把林遇的背景能力了解的透透的，心里其实已经略有些动摇，再加上季聊的游说，他此时无非就是再试试她的性子。
    不料，林遇听了这话直接道：“姚老先生，我要跟你认个错。”
    季聊心里感觉不妙，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我知道您是看在季先生的份上才愿意见我。”林遇跪的笔直，昂首挺胸，清清楚楚地道：“但其实，我和季先生不过是外界看来的夫妻而言，我和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婚了。”
    这……这收徒收到八卦，姚老先生脸色微讶，再看林遇不卑不亢的模样，心里又觉得这丫头诚恳真实，又不故意撒谎欺瞒。
    嗯，是个可以带的。
    半盏茶的功夫，死寂的室内。
    季聊心疼林遇的膝盖，林遇眼巴巴地等着姚老先生的回答，小沅捏紧了手指心里也是又紧张又兴奋，四个人各怀心思等了半晌，等到老先生的茶抿到了尽头，他终于抬起眼看了眼眼下的林遇。
    “会沏茶吗？”
    林遇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她这几天可没瞎忙活，除了必要的调研和堵门，余下拜师礼需要的她一个都没差都补足了功课，行礼奉茶更是不在话下。
    等到一盏新茶奉上，姚老先生这才满意地点头：“头磕了，话尽了，茶也了了。”他看林遇，如同看自己的孙女一般，淡声道：“好好珍惜你这双手，从今开始你就是我的第三个入门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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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老先生许是早就看季聊不爽快，别了他一眼。
    “多谢季总费心。我不过是收个徒弟，家里也不费什么的，倒也不用陪个厂子过来。”
    一句话，说的季聊和林遇同时有点脸红。
    季聊觉得自己小看了姚老的风骨，林遇是觉得姚老在笑话她离了婚还要依靠前夫。
    出了院子，季聊忍不住挡住林遇的路，“你就这么不承我的情？”
    林遇冷笑：“你当初要是不拖拖拉拉，早点答应和我离婚，我大概还会感激你。”
    想到自己故意拖延的那大半年，季聊更加后悔。
    他当时就不该犹犹豫豫，也许他更早认清自己的心，也许他们并不止于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阿遇，我……”他又急又怕惹林遇厌烦，斟酌着言辞缓声道：“我也曾对你好过。”
    林遇退后半步，目光对上季聊的眼睛，她忽然想到记忆里那些崭新的琐碎的画面，季聊的确会按部就班地给她一些好处甜头，可那是什么呢？和随手送员工一些赠品，随意逗弄笼中鸟雀没有任何区别。
    一想到他随手丢给她的，她却奉若珍宝，她自己费心赠与的，却被视为糟粕。
    林遇就觉得眼前这个人，现在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伪装，他只不过是想用惯有的伎俩引她上钩，再次嘲弄戏耍而已。
    “你当初对我好的时候，想的就是像今天这样质问我？”
    林遇手指推开季聊的肩头，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笑道：“合作都结束了，还演的这么痴情，不去做影帝真可惜。”
    季聊捕捉到一点异样，他连忙拉住林遇的手臂，“你，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林遇看了眼自己的袖子，见季聊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这才不太愉悦地皱了下眉头，“你最好祈祷我别都想起来，不然……”她扭头看向季聊，眼底闪烁过一丝厌恶，“我只会更加讨厌你。”
    “嫂子？”
    姚弦乐突然跳出来，看样子是正要去姚老先生那里，她看到林遇背对着自己，季聊一脸悲戚，忍不住走过来问道：“老爷子还是不答应？”她气呼呼地插着腰，转头就要去正屋。
    林遇这时候才挂上一点笑容，扭头招呼姚弦乐：“姚老已经答应了。”她朝姚弦乐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还要多亏你帮我说好话。不过啊——”
    她认真地看向姚弦乐，嘱咐道：“以后不要喊我嫂子……”
    季聊突然出声打断，“姚老还在等你，快去吧。”
    姚弦乐连忙提着裙子往那边飞奔过来，等人走远了，季聊才看到林遇道：“一个称呼而已，不用这么在意。”
    他们正说着，姚家的长媳突然走过来笑道：“季先生，林小姐，我们这几天晚上会在水边举办三月三民族文化节，集芦笙舞、八音坐唱，还有民族服饰设计展演。我刚刚拿到三张内场的票，想着你们也许会感兴趣，就拿过来了，你看看。”
    林遇一听到有名族服饰设计展，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季聊扫过林遇的票据上的手指，也轻轻接过道了声谢。
    见客人喜欢，姚家嫂子笑着安排道：“演出晚上八点钟才开始，结束后啊，你们刚好可以住在家里。”又有些惋惜地抖了一下剩余的一张，“可惜小沅提前回去了，要是没走，正好也能看看热闹。”
    林遇愕然抬头，突然想起那间双人床的客房，连忙道：“没关系，我晚点可以打车回去。”
    “演出结束都十一点多了，天黑路滑，打不到车的。”
    姚家并不在锦屏县城区，僻静的马路上平时车辆都是准时准点，过了五点半就没有班车，出租车倒是会有，但正值上巳节，这边多半都是布依族、苗族、侗族等世居民族，哪还有人外出接单。
    “谢谢您的提醒。”
    季聊唇角微微翘起，发自内心道：“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们一定会去的。”
    第54章 “鬓边花” “失而复得”……
    林遇在锦屏的景点逛到晚上, 踩着点抵达了搭建着露天舞台的清水江苗侗风情风景名胜区。
    上巳节是当地部分少数民族的大节日，再加上旅游业的发展，来往的旅客并不少。她站在门口等了五分钟, 终于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看到了姚弦乐所说的自己会高高举起的“刺绣宣传小旗子”。
    她急忙迎过去, 结果并没有看到姚弦乐，反而看到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高大男人。
    林遇脚踩一双小白鞋，入乡随俗地穿着一件淡青色盘扣短襟, 外面搭着白色菊花勾针流苏长披肩, 耳垂上的银坠子四处晃荡，掩映在被风撩起的碎发里, 就像是坠入凡尘的清晨露光。
    四周都是穿着传统侗族服饰的男男女女, 青紫白蓝色的精致服装，随处可见的银花冠, 在夜色灯光下闪出一片银灿灿的光芒，就像是天上星辰落在眼前，亮的人睁不开眼。
    可季聊一眼就看到了林遇，她站在乌泱泱涌动的人群里, 就像是一只迷途的小鹿，满眼亮堂地翘首以盼。
    可惜这光，在她看到他的那一刻, 就暗了。
    “弦乐不是说她也要来？”林遇东张西望，不死心地询问。
    “姚老家里临时来了客人, 让我们自己去看。”
    季聊平静地往前走，手里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朵茶子树花递到了林遇面前，“路上无意中看到的，我看到大家都簪着花，就给你也带了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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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看着眼前娇嫩可爱的荼白花瓣, 花蕊中间是大簇大簇的鹅黄，衬着季聊略有些薄茧的手指，在这夜间突然显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她眨眨眼，正想拒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杏花林。
    “这个季节没有蔷薇。”
    “我带你去看真的花。”
    一路繁花如云霞，一闪而过的记忆就像是经年不忘的梦境，忽而出现让林遇有点失神。
    片刻犹豫，季聊已经把花簪到了她的耳畔，林遇蓦地脸一红，她想要取下来，一抬手却又被男人抓在手里，“入场吧，快开始了。”
    姚家嫂子给的票的确是个好位置，两个人的座位挨着，不管是往外走的路径，还是看表演的角度都十分舒适。
    演出过半的时候，林遇听到旁边有女孩子说起染布的技艺，她一扭头正好撞到季聊的视线。
    林遇不知道季聊看了自己多久，此时只见他愣了一秒，又平静地转头看向台上，“刚刚听你和人聊马尾背扇，没想到你懂的这么多，以前从没听你说过。”
    背扇是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蜡染、刺绣、挑花、编织等技艺更是学问精深，样样单拎出来都是非常难得的瑰宝[1]。
    林遇刚开始看表演的时候，随口和旁边的侗族大姐聊了两句，声音并不大，没想到季聊却听到了，还听了个仔细。
    说到以前，林遇语气就没有太客气：“我的事情，以前你不了解，以后也没必要了解。”
    季聊还是盯着舞台上的表演，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微不可查地耷拉下了眼角。
    “你的事情早就忙完了，完全没有必要留在锦屏。”
    林遇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把窗户纸捅破，“我们之间的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次的事情，我很感激你愿意帮我一把，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坦诚一点。”
    季聊的确有合理的理由去关注汉帛奖，来姚家谈判，但这并不是他一个大老板正常会关注的事情。
    林遇没有刻意关注过季聊，但是只要是手机电脑里有几款游戏APP的人，大概都会无意间听到和他有关的新闻，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更何况，她记忆里的季聊，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反复纠缠的人。
    所以，这次季聊“碰巧”和她相遇在锦屏，一定是另有目的。
    季聊一下子就听懂了林遇的意思，在女人直白的逼视中，他反复思量，连他自己也有点看不清自己。
    当年离婚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过将她扣留在自己的世界。
    可是，他每次想到林遇和自己在一起时，那双痛苦沉闷的眼睛；想到她躲在邵程也身后，一脸嫌恶看着自己的样子；想到她提起“离婚”时决然又充满喜悦的神情，他就不忍心再把她画地为牢在自己的身边。
    那两年时间，他换了房子，刻意不去关注所有关于林遇的消息，他总想着她总归会有更好的归宿，有更好的人照顾。
    可是，当他在台上一眼看到林遇，当他听说林遇要和人相亲，当他看到别的男人出言欺辱她，他心里就涌起一阵阵的恶意，想要占有的本能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往前一步，是深渊。
    可深渊里有她。
    季聊从未这么失控。
    他很害怕。
    如危垂小草，仰望人间月光。
    明明看似唾手可得，
    可他却知道，自己早已不配拥有。
    季聊徘徊着，心里极端病态的渴望，面上却是刻骨的冷冰克制。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可现在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平衡，对他而言已然珍贵至极。
    他不想打破，不敢打破。
    此时，看着林遇认真而冷静的眼神，季聊勉强勾起唇角，目不斜视地淡声道：“嗯，季风想要和Kr合作，新游预计将有近千套服装造型设计，我们需要像你一样专业的设计师来操盘。”
    林遇原本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怕季聊有所求，就怕他什么都不要。
    听季聊这么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蒙对了，只要是生意上的事情，她都觉得可以谈。她欠季聊一份人情，正好可以还上了。
    林遇往后一靠，抱臂看向台上刚刚上场的民族服饰设计展，语气显然愉悦了很多，“那我得考虑一下。”
    *
    演出散场之后，林遇和季聊一前一后往外走。
    两个人顺着人流，沿着星光似的密集路灯，在无数个拐弯分叉之后，突然就被一群唱歌的小姑娘给冲散了。
    林遇自顾自地走了许久，忽然想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季聊不知道去了哪，黑漆漆的人影完全辨认不出谁是谁。
    夜里的景区很冷，她下意识搓了下手臂，掏出手机就看到姚弦乐十分钟之前发了消息，说会在景区门口接她回家。
    从这里到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林遇看着指示灯往前走，走了一半之后发现季聊还是没有跟上过来。
    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迷路吧？这么晚了又这么冷，他也许早就回去了？
    林遇有点不安，心底莫名涌起那种小时候捉迷藏，自己丢下同伴偷偷跑回家睡大觉的内疚情绪。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还没解锁突然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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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看，才发现季聊已经打了无数个语音和电话，通知栏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未接听。
    这边信号不好，她也确实没注意。
    林遇赶紧拨打回去，那一头男人似乎十分慌张，焦急道：“你没事吧？现在在哪？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我没事啊。”
    林遇觉得有点奇怪，她这么大的人能有什么事情。
    她扭头看周边，四处除了人就是树木和山，走廊里更是人满为患，“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们往大门口走，在那汇合吧。”
    “你别动，我看到你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林遇扭头看了一圈，终于在自己刚才过来的反方向的小路上看到了季聊的身影。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看上去慌里慌张的，眼底的担忧几乎要化作实质。
    林遇被季聊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惊，那眼神就好像刚丢了什么无与伦比的珍宝，而此时宝物失而复得，他不是欢喜，而是因为后怕带来的更深的恐惧。
    层峦叠翠的侗寨古道上，林遇感觉鼓楼和河道间穿插而过风都不那么冷了。
    她身上披过来一件外套，只听到季聊轻声嘱咐，“你走在前面，我跟着你。”
    他一句多余的责问也没有，甚至都没有在意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遇平生第一次，心底泛起一种无法言喻的酸软。
    只此一刻，过去那些冷漠，怠慢，敷衍和利用，似乎都可以一笔带过。
    她心里仿佛从未真正怪过他。
    *
    姚家除了招待亲友的客房只剩下一间，再加上姚老也答应林遇暂时不会对外人泄露她离婚的事情，因此林遇和季聊一回家就被送到了同一个房间。
    季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遇已经摆好了谈判的姿势。
    “你睡沙发，我睡床。”
    季聊系着睡袍的带子，走到林遇对面的藤椅上坐下，见她一脸警惕的样子，忍不住逗道：“我要是不呢？”
    林遇的角度刚好能透过睡袍的领口看到季聊的半截胸膛，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个模糊的场景。
    记忆里，她的旗袍被揉搓成一堆落在茶几脚下，季聊撕下绑的紧实严谨的领带，将一件白衬衣从身上扯下，他们在柔软里彼此糅合，就像是世间最契合的灯火，燃尽最后一星热焰。
    林遇视线下滑，突然就脑补出了季聊正经穿着下的那副健硕劲瘦的身躯。
    她眨眨眼，撑着下巴感慨道：“那我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季聊眼睛一亮，目光落在那张大床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底泛起了笑意，“那我可以不走吗？”
    “想得美。”
    林遇笑着站起身，趁机带着睡衣钻进了浴室。
    民宿的浴室都是实打实的墙壁，不像酒店那么透明暧昧，林遇收拾完出来，正想着怎么打发季聊，就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擦着头发走到门口，从二楼往下看，入目便是一大片小池塘，院子里开着几方草坪，旁边还撑着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是丝丝缕缕的素布和染过的丝线，应该是平时晾晒用的物什。
    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人，他换上了白日里的那件毛衣，宽松的长裤，正呆呆地望着天空。
    林遇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抬头是一大片璀璨星辰，耀眼得就像是把天空拉到了眼前一样。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面喂蚊子？”
    林遇裹了件外衣，走到季聊面前轻声询问。
    她其实也不是想故意嘲讽，只是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季聊心情似乎不太好，下意识就想安慰一下。
    “如果有一天，人类必须移居其他星球才有机会存活，但名额只能给到50%的人。”季聊突然问，“你会选择走，还是留下来？”
    这是什么古怪的问题？
    她不假思索道：“那你呢？你会把名额让别人吗？”
    季聊收回视线，语气有些落寞：“我没得选，一开始我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这世上，他已经没有真正的亲人了。
    唯一的所爱，也已经被他弄丢了。
    “我妈一生下我，就把我扔到了福利院。我养母认定我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心盼着把我养大之后送回季家捞一笔。”他说着说着，突然笑道：“可惜，季家不愿意认我。所以，我又被送回了福利院。”
    林遇知道一点季聊的身世，不过没想到还有养母这一段，她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本人亲口提起。
    她想了会，忍不住道，“那也不是你的错。”
    像是在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林遇也跟着蹲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慢慢地说：“再说了，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离开的人不一定能如愿，留下来的人未必死路一条，那个帮你做选择的人未必是不爱你。”
    “不过——”林遇认真思考了一会，突然轻声说：“如果是我选的话，其实在哪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想永远陪在所爱之人的身边。”
    季聊平静地听她说完，手指正好在地上写完“鹿”之的最后一笔。
    他眼神微沉，心里的郁结似乎变淡了一点点。
    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他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她的话，小声道：
    “其实，我也只想陪在你身边。”
    *
    房间里灯一直亮着，林遇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第111页

    她侧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纱帐后面的小折叠沙发上，“你怎么还没睡？”
    季聊躺在沙发上，下意识动了下腿，翻书的手指猛地一顿，“我吵着你了？”
    “没有。”林遇按亮了床头灯，一骨碌坐起身。
    大概是夜深人静心事也格外汹涌，林遇扫过桌角那朵茶子树花，对着季聊开口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啊？”
    季聊合上已经被翻得有些乏味的书页，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紧，他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林遇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深更半夜，谁的电话啊？
    林遇伸手捞过来一看来电显示“黎乔洋”，她原本想直接挂掉，毕竟这个疯子大半夜不知道又要干嘛，但突然间，她看着锲而不舍的来电，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出来。
    她想了会，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手指下滑，不小心蹭到免提，季聊清晰地听到男人虚弱而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慢悠悠地埋怨道：“小公主，我好像要死了，快来见我最后一面。”
    第55章 “婚纱照” “免费护工”
    五天后, 姚老先生要举办正式收徒的仪式，林遇必须在场。
    次日，恰逢大雨, 她坐立难安。
    “你想去看看？”
    从昨夜起, 季聊就发觉林遇有些为难。她虽然冷言冷语地挂了电话，可心却是悬起来的。
    林遇向来都不是个冷心肠的人，更何况她和黎乔洋在国外待过两年多, 受他的照顾不少, 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见林遇沉默不语，季聊犹豫片刻, “别着急, 我送你过去。”
    “你有车？”
    林遇反应过来，眼睛一亮, 很快她又泄了气坐在一旁嘟囔道：“他有医生照顾，我去干嘛？我这边一大堆的事情。”
    她嘴上说着，目光却已经从行李箱上划过，眼底满是担心。
    林遇嘴硬, 可心里其实是在意的，就是不知道这份在意有多深，有多重, 是否已经超越了友谊的范畴。
    意识到这一点，季聊感觉心口莫名地酸痛。
    外面的雨幕连成一片, 像是要把他们死死地隔绝在这里。
    他贪心地想，如果他不帮她，他们就可以多呆一会。
    可他又害怕，万一黎乔洋没有撒谎，也许林遇会怨她一辈子。
    季聊心想着, 视线划过林遇眼底的焦灼，满脑子的计算突然被清了空，他一把抓起外套和伞，伸手拉起林遇的手腕，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缓缓道：“我送你过去。”
    车辆在雨中穿行，古道泥路，雨刮器在玻璃窗前一下又一下。
    模糊的视线里，林遇突然想到也是这样的雨天，黎乔洋开车赶到学校给她过生日。
    那天她给志愿者做了一天的个人形象设计，从妆容到发型再到服装造型，来回折腾了一早上，然后几个人站在校园里做展示收集反馈。太阳晒得她浑身都疼，傍晚又呼啦啦下起来瓢泼大雨，她没有撑伞，身上脏兮兮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公寓走。
    隔着一条马路，她听到有喇叭声，再回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缓缓来到身边，车窗下滑露出里面的男人苍白的脸。
    他朝她伸出了手，手指上的戒指像是要压垮他。
    “小公主，生日快乐。”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黎乔洋刚从急救室出来，他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无数次手术失败几乎在他年轻的躯体上铸上了死神的诅咒。
    这次……
    林遇心想着，浓重的歉疚情绪一涌而出，她往后靠了靠突然有点动摇起来。
    她是不是太冷血了啊。
    手机响了一下，林遇捧起手机，刚好看到之前建的四人小群被改了名字。
    [黎大少和小公主]
    你黎大爷：[图片/]
    你黎大爷：小公主快来，你未婚夫要挂啦~
    消息是昨晚的，图片是他进手术室前的自拍，没露脸，被针管扎满的手背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林遇合上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
    “黎乔洋还在追你？”
    季聊突然开口，林遇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行还有个人。
    “没有。”
    林遇斩钉截铁，却又有些微不可查的烦躁：“他就那种性格，看谁不顺眼就故意拿话刺人，过嘴瘾而已。”
    季聊眸光渐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遇，又正视前方点头道：“既然是探望病人，还是要买点东西。”
    他把车停在路边，朝着林遇道：“你在这等着，我去趟商场。”
    林遇看了眼路线，这才哪到哪，机场都没到买什么东西。
    “不用了。”林遇喊住季聊，“再说我也拿不动，我去了自己买。”
    季聊：“我帮你提。”
    林遇坐在副驾驶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不一会季聊把买的东西放到后车厢，她连忙追问：“你要跟我一起去？”
    她去探望朋友，他去干嘛？
    “都加好友了，也算是朋友。”
    季聊正从纸袋里拆东西，闻言一脸平静地看向林遇：“生死关头，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
    对啊！
    她和黎乔洋说到底也只是朋友。
    朋友病重，关心一下很正常的啊，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垫垫肚子。”

 第112页

    季聊双手递过来一份早餐，林遇下意识接在手里。
    她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想到季聊陪着她一大早赶出来，也是一点饭都没吃，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不吃吗？”
    季聊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面包，“我也有的。”
    他说着，嘴角却微微勾起，“你在关心我？”
    林遇目视前方，咬了一小口夹心面包，原话奉还：“都是朋友，问一下不是很正常。”
    旅程中的不快突然消失殆尽，季聊敛下眉眼，藏住隐约的窃喜，再次将车辆启动。
    从锦屏到机场，机场转到黎乔洋所在的私人医院，林遇感觉自己只是打了个盹，季聊却觉得他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病房里，黎乔洋已经醒了，但是情况看上去并不算好。
    林遇也是第一次看到黎乔洋这幅样子，她看了一眼，咬着唇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她从小就被家人娇惯着长大，人生中最大的委屈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婚姻，看着他明明这么疼，却还是一副习惯了的表情，心里就觉得说不上的难受。
    大概是人类的本能，当你亲眼目睹了生命有多脆弱，就很难再生出敌对的情绪。
    季聊把东西放在床头，朝着林遇看了一眼，转身退到了医院供家属休息的茶水间。
    他突然有点嫉妒。
    如果，躺在那的，是他该多好。
    病房里，黎乔洋懒洋洋地勾着唇角，还是一副欠打的表情，忽略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脸上看上去和视频里没有一点区别，也不知道从回国之后到现在病了多久。
    “你都这样了，他们还不来看你？”
    黎乔洋家里情况很复杂，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黎家大小事务的决定权都握在他的手里，遗嘱是一部分，他自己的吞并是另一部分，靠着权柄，他才能在利益驱使的亲情里活到现在。
    林遇只听黎乔洋提过一点皮毛，但是这两年以来，她看黎乔洋一次次在生死边界挣扎，黎家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出现过，心里就觉得又气又不解。
    “放心，至少在我死之前，他们还得乖乖伺候。”
    按照美国法律，财产必须依照遗嘱继承。如果没有遗嘱，配偶、子女、父母和兄弟姐妹才是顺位继承者，有的州甚至规定，特殊情况妻子可继承全部份额遗产[1]。
    黎乔洋的婚事一直都没有敲定，一方面是他自己没有意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些叔伯姑姨们的掣肘。
    他们生怕黎乔洋结婚，他们就没有权利顺位继承这笔财富。因此，他们小心恭敬又处处防备，甚至又不惜用点手段破坏他的婚事。
    直到有一天，黎乔洋让人带着这群人一起去了趟公证处，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了遗嘱。
    他们这才醒了神，费尽心思讨好这位死神掌心的活阎王。
    此时，黎乔洋听到林遇的气愤，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笑意，他似乎在强忍着疼痛，说话的时候略微有点慢，颤着声道：“这不是有你在吗？”他眨了一下眼，有些甜蜜地笑道：“你嫁给我，就是我的家人了。”
    模糊的视线里，黎乔洋看到林遇拧了下眉头，他忍不住又想逗弄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想张嘴却怎么都张不开。
    耳畔有人大声呼喊着什么，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掠过，像古代传说中的鬼影。
    他突然想着，这到底是天使，还是白无常呢？
    手指被人轻轻攥住，有人捏了捏他的掌心，温暖的温度从指腹传来，她说：“别睡！别睡！我等你出来。”
    他有点贪恋那点温暖，像是彻夜的冷里突然降落的火星。
    黎乔洋意识朦胧处，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一根根火柴里，是他的小公主。
    漫长的黑暗里，他走的好寂寞啊。
    无边无际的路途上，他拥有的负累像滚石一样让他喘不上气，他感兴趣的沿边花朵总会频频枯萎，他握住的流沙太过滚烫，他想要追逐的太阳，是别人的。
    他终将沉入大地，墓碑上只有自己的名字。
    好想，有个同伴啊。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重的离谱，忽然间，他闻到淡淡的香味，脚步循着花香不断逃窜，黑暗破开的天光里，他终于想起一个人来。
    “小公主。”
    黎乔洋哑着嗓子，低声央求：“陪陪我好不好。”
    *
    季聊不情不愿地把鲜花插在病房里，听到有动静扭头就看到黎乔洋睁开了眼睛。
    他平静地按下了呼叫按钮，转头看向黎乔洋。
    “你没事了。”季聊看了眼时间，淡淡地说：“她还有两个小时就过来。”
    黎乔洋这次病情反复是个意外，但好在修复手术做的很成功，术后次日凌晨他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连着又昏迷了五天。
    期间，林遇回了一趟锦屏，正式入门之后就把工作挪到了医院，兢兢业业地看顾着黎乔洋。
    “她来了，就走不了了。”
    黎乔洋出声，声音嘶哑极了，却又带着异常的笃定。
    季聊站的笔挺，身影落在和病床斜面，就像是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一道破不开的陈墙。
    “我能送来，就可以带走。”
    季聊说着，看到黎乔洋呛咳了一下，语气又和软了一点，他蹲下身平视着黎乔洋，轻声叹道：“脚在她身上，让她自己选不好吗？”

 第113页

    黎乔洋直视着季聊，这时眼底方才浮现出一点点正视对手的敌意，“走着瞧。”
    拜师之后，姚老专门来了一趟北京，和季风正式签约合作之后，就在林遇的陪同下逛了逛kr工作室，得知林遇自己有个纺织厂就来了兴致，一行人直聊到天擦黑才回了酒店。
    “季总居然说服阿公收下了厂子？！”
    电话里姚弦乐不可思议地说道，“不亏是哥哥啊，简直是把老头拿捏得死死的。”
    林遇：“得到了他想要的，总要出点血的。”
    她敷衍过去，顺口笑道：“你不是要来我这儿实习吗？正好有几个暑假实习生的空缺，你记得投下简历。”
    “啊？”姚弦乐大为惊讶，“不是走后门吗？还要投简历啊？”
    林遇认真地点头：“Kr不养闲人。”
    姚弦乐嘴上嫌弃，心里却乐开了花，“嫂子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干。”
    林遇一听她那句嫂子，就忍不住想要解释，结果对方突然打断道：“对了，你有空也帮我劝劝我阿公，他总想让我跟他学手艺把刺绣继承下去，但是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喜欢的东西他又不理解，每次见面都得吵架。我阿公那么喜欢你，你的话他一定愿意听的。”
    姚弦乐学的也是服装设计，只不过她没有按照家里人的规划走，反而“离经叛道”地爱上了洛丽塔服装设计，和姚老的规划背道而驰。
    “我就想做我喜欢的事情。”姚弦乐难得露出一点点失落，“我这样，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坚守自己喜欢的，有什么对错。
    其实在林遇看来，姚老对侗族刺绣的坚守不光是因为热爱，老一辈人独有的匠心才是让文化传承不息的重要因素。所以，不管做什么工作，选择那条道路，只要是坚守匠心，铭记初心，都是荣耀之路。
    “你站在领奖台上的那天，姚老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林遇说着又没好气道：“再说你有什么可郁闷的，你微博粉丝比我还多，店铺销量经常飙到排行榜第一。”她由衷地叹道：“你这么优秀，我们都会为你自豪的。”
    “说起微博，嫂子你微博好像都没有经营，也没认证。”姚弦乐兴奋地说，“嫂子这么漂亮又优秀，要是愿意肯定比明星还要火。”
    电话里姚弦乐说风就是雨，在她一大堆的鼓吹轰炸下，林遇制止道：“Kr实习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到时候别哭鼻子。”再次嘱咐完，她才慢悠悠地挂了电话。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林遇又折回去买了一份饭菜。
    季聊一早就发消息说黎乔洋醒了，医院里有病人专用的营养套餐，但是季聊帮她守着黎乔洋大概是还没吃饭的。
    嗯，谁让她善良又贴心，给免费护工带个饭的礼数她还是有的。
    她走到门口，入眼就看到季聊冷着一张脸正瞪着举起手机一脸炫耀的黎乔洋。
    “感觉怎么样？”
    林遇推开门，把饭菜放到季聊手里，扭头询问黎乔洋：“你们干嘛呢？”
    “没什么，就是给季总看了几张我们的合影。”
    林遇凑过去看了眼黎乔洋的聊天记录，最新一张是一套婚纱照造型图，正是她和黎乔洋在森林小夜灯下拍的篝火氛围艺术照。
    这张照片是黎乔洋硬拉着她拍的，原本的模特是一对温哥华恋人。她正想着黎乔洋哪来的这张照片，突然就听到身后季聊满不在意的突然开口。
    “婚纱照，我们也有。”
    第56章 “偷窥” “自由和交易”
    黎乔洋病情稳定后就在黎家人的催促下转了院, 临走前说是给林遇寄了个快递，让她到时候一定要亲自去签收。
    林遇没好气地把人送走，这才如释重负地拐到停车场拿车。
    这段时间可把她忙坏了, 工作工厂医院三头跑, 正好又赶上各大媒体蜂拥而至，杂志采访，综艺邀请, 还有各大展会的露面交际, 她感觉自己忙的脚不沾地，一点自己的空隙都没有。
    巨大的散热器噪音里, 林遇突然停下脚步, 她听到身后传来隐约脚步声。
    脚步声忽远忽近，像是故意跟着她。
    林遇扭头看了一眼, 偌大的停车场只有她一个人，周围静悄悄的，刚刚的声响就像是她的幻觉。
    这种感觉最近经常出现，大概是太忙了？
    林遇再次看了一圈, 乌漆嘛黑的，除了停住不动的车辆，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大白天的, 应该没什么吧？林遇心想着，步子不免加快了很多, 她胆子其实还蛮大的，只不过最近法制新闻看的有点多，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她快步往前走，高跟鞋敲击着水泥地发出急促的响声，那种被视线缠绕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猛地绕过一根方柱直奔车门，一抬眼就看到自己的车头正倚着一个人。
    吓死我了！
    林遇捂住心口，在心里暗骂。
    “你怎么在这？”
    季聊平静地抬头，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微曲的长腿上是黑色西装裤，靠在那看上去十分养眼。
    林遇扫过他挂在手臂上的外套，正狐疑，就听他起身解释：“有点事路过这里，听医院说黎乔洋今天转院就过来看看。”
    “你看他，为什么要坐在我车上？”
    虽然是大下午，但是也很吓人好不好，想到刚刚那种感觉，林遇就忍不住后怕。

 第114页

    林遇拿出车钥匙，随手打开车门，她正说着就看到眼前落下一只手，男人的手宽厚有力，按着车门顶部道：“疲劳驾驶？”
    他心疼地看了眼林遇微微有些发白的脸，温声道：“还是我来吧。”
    林遇有点纳闷，季聊就主动帮她照看过一次黎乔洋，那会她的确是被各种工作纠缠。可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没有联系，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忙的昏天黑地，还……疲劳驾驶？
    “我是听姚老无意中提起的，他说你每天要上三个小时的线上课，每周要往厂子里跑两天，还要忙工作室的事情。”季聊像是随口一提，“要是这么累，可以多招几个人帮你分担。”
    林遇拉开后车门，“你以为招人那么简单啊？”
    她刚要钻进车厢，突然听到季聊扭头，一改温和语气有些委屈道：“你这是拿我当司机？”
    明明上次她都坐在副驾驶，怎么就和黎乔洋呆了一段时间突然就变了。季聊突然想到林遇和黎乔洋那张婚纱照，想到他们拍摄时的亲密，他心里明知道只是假的，但一想到黎乔洋那个志在必得的神情，心里就感觉针扎似的难受。
    他明明可以是唯一的，可现在却成了过去式，连再次提及都变成了越界。
    季聊的视线落在眼前的抽屉上，按捺着心里的忐忑，唇线抿得平直，淡声问道：“对了，上次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遇僵在半道上的手指微缩，心里突然透亮。
    原来季聊这么老远过来，是为了谈合作的事情啊？
    林遇深吸一口气，心里腹诽：她肯定是这几天被黎乔洋各种洗脑，也患上了“全世界异性都好像对我有好感”的自恋病，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季聊这么频繁地找她是因为想拉近关系呢？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公私分明了，更何况这次合作对Kr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林遇松开手，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副驾驶，她看了眼季聊打趣道：“你也要稍微注意点，这个位置可是将来季太太的，我现在坐坐可以，等你有了女朋友可别再这么说，万一引起误会我罪过不是大了。”
    未来的季太太？
    季聊怔在原地，一想到未来和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不是林遇，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些许厌烦。就像当初抗拒曹总送上门的那个女孩，哪怕想象中的那个人有着和林遇相似的面孔，但只要想到真正的林遇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将来还会和别人在一起了，他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加倍的厌恶。
    季聊捏着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我可以一直给你留着。”
    林遇意外地看向季聊，他也坦然地笑望过来，继续道：“在季太太上任之前。”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真讨厌。
    “送我回工作室吧。”知道季聊是有所求，林遇就懒得装客气了，“我现在得赶回去参加新人欢迎仪式，合作的事情薛筱跟靳司烨聊过三次了，还有些细节没谈拢，所以才没敲定下来。你跟我一起，下午我们当面开个会聊一下。”
    模式没问题，价格可得好好谈。
    林遇心里筹划着，没注意到停车场的阴影里正蹲着一个小个子男人，他惨白一张脸，一双狂热的眼睛紧盯着车辆的尾号，突然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车辆远去，男人佝偻着从车辆缝隙里直起身，羸弱的身板让他看上去十分猥琐，他盯着门口的方向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好漂亮，好柔软，它那么完美，除了我谁也不配拥有它……”他垂涎似的扯起嘴角，眼睛里的贪婪就像是泥浆一样翻涌。
    他阴恻恻地说：“林遇，我一定要得到你。”
    *
    Kr工作室在这三年里迅速崛起，除了大量培养的新生代设计师，再加上资本的助力，已然一跃成为行业的新生代新星。
    林遇忙完新人欢迎仪式，就带着姚弦乐进了设计师工作区，她拍了下手，扬声笑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部门再添一枚新型泡弹。”
    工作区的桌子排的散乱，到处都是布料架，白板，石膏模特和满地乱飞的废稿。
    姚弦乐看了一圈，座位上都没见几个人，大家一副都不在的样子，她刚要小声询问林遇，就听到不知道哪里的桌椅响了一下，“噗呲”一声冒出来一颗脑袋，紧接着小隔间里，样本室里突然钻出来一大群人，全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在哪？”
    “谁？”
    “又是什么活宝？”
    “身高体重……嗓门大不大啊，快报一下？”
    姚弦乐听的一脑门浆糊，“这……”
    这和她想象的工作场景一点也不一样。
    林遇拉着姚弦乐转了一圈，介绍完之后道：“她底子很扎实，花样特别多。”看了眼方施与那张镇定自若的脸，她忍不住笑道：“弦乐做过洛丽塔服装设计，是老二次元了。”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哀怨的叫声：“我申请换座位！”
    林遇指着那位设计师跟姚弦乐道：“这是桦桦，在Kr有五年多了，和小沅一样是老员工。”
    她说着又嘱咐桦桦，“弦乐刚来，你多带带她。”
    旁边的小沅捂着嘴巴偷笑，被方施与横了一眼，当即走到人群里拉住姚弦乐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这里是糖衣雷泡区，每天都在干架，你要是小身板扛不住，记得举白旗。”

 第115页

    丢下姚弦乐在人堆里懵逼，林遇一溜烟就逃到了走廊。
    “你就是这么做老板的？”
    林遇靠在磨砂玻璃门上，白了眼偷听墙角的季聊，她振振有词地科普，“设计理念不合我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打起来，打起来才有碰撞，才能融合啊。”
    “那如果他们吵不起来呢？”季聊随着林遇往会议室走，像是随口一问。
    林遇：“不可能。除非他们对自己的设计没有热情，对这份工作没有爱。Kr不招对自己的作品没有热情的设计师。”
    季聊沉默不语，林遇突然倚着墙角笑道：“要是有真感情，吵架只不过是感情的催化剂而已，梦想就是需要真刀真枪才有机会实现。就像你和我，结婚那两年从来没有真正吵过架，不就是因为都不在意，所以你看，我们的婚姻失败了。”
    季聊感觉心里堵得难受，有无数话想说可是梗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良久，林遇都已经打开了会议室的投影，他也已经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他才慢吞吞地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有了经验以后就不会再踩坑了。”
    “什么呀？”林遇试了一下激光笔，迎着季聊的目光坐下。
    “婚姻”两个字刚到嘴边，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靳司烨带着小沅和方施与齐刷刷冲了进来。
    “季总，林总。”
    靳司烨开门见山，十分专业地提出了两套合作方案，然后才道：“这段时间，我们也陆续收到了不少其他游戏公司的邀约，说实话对方诚意十足，我们也正在考虑中。所以，这次也希望季总可以给到一个明确的合作方案和报价。”
    季聊直接调试好硬盘，打开了一个简化版的游戏模型。
    “这是我们打算新推出的游戏《鹿遇梦境》。”季聊随手一滑，页面上展示了无数一闪而过的形象模型，紧接着就是根据国内外各个时代草拟出来的[梦境穿搭衣橱]，“我们评估过国内所有团队，Kr是我们的首选，我也相信只有Kr的团队才有可能达到季风的预期。”
    “有可能？”
    方施与眼底满是激动，她不是游戏玩家可是通过十几秒的展示，她也看得出这款游戏的宏大考究，精打细磨，季风对于这款游戏的重视毋庸置疑，她一想到设计师们的作品可以通过互联网传播出去，传统文化可以通过信息科技扑向全世界，浑身的血液都热腾起来。
    “我们的设计师团队，可能比季总想象的还有出色。”
    季聊微微弯了下眼睛，突然听到一旁的林遇笑道：“我们的团队的确出色，可是季总的产品呢？”
    林遇站起身，叉掉季聊的模型，打开了自己的PPT。
    上面是季风科技从创始到现在所有的游戏数据分析，“季风的游戏质量有目共睹，可是我盘点了你们所有的游戏属性，发现女性游戏的占比少得可怜，这是不是说季风对女性游戏市场的把控……略微有那么点差呢？”
    林遇对着季聊的视线，继续说：“外界虽然不知道，可是季总，我可是清清楚楚。”她笑着双手撑桌，慢悠悠地感慨，“季风在2013年的时候曾经出过一个女性单机恋爱游戏，当时发布不到三天就被紧急下线，从此季风就主打动作类和剧情类游戏，再也没碰过女性向游戏。”
    惊天炸雷，靳司烨惊讶地看向自己手上的资料，季风居然还做过女性游戏？？还失败了？
    “当时，季风并没有通过官方渠道发布，虽然只是测试，但是也看得出游戏制作人并不了解女性群体的需求，不懂情感痛点，更加不适合做这类游戏。”
    林遇恰如其分地停顿，温软自信地朝着季聊扬起视线，“季总，据我所知，那款游戏和《鹿遇梦境》都是出自你手吧？”
    你担心我们的造型质量拖后腿，我还怕你那个破游戏配不上我们的作品呢。
    会议室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季聊一颗心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那么久远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跟林遇提及过，可她却知道。
    他走过的路，她记得那么清楚，了解的甚至比他自己的员工还要仔细，可是……为什么他以前没有发现？
    “季总。”
    见季聊沉默不语，靳司烨出声道：“我们相信季风的项目，也相信季总的能力。但是，如果是一个对女性向市场并不熟悉的团队，那会不会在之后的合作过程中出现指导失误，预判出错，导致功亏一篑的情况呢？”
    他笑了一下，已经初具一个商务谈判者的锋芒：“我们还是很期待这次合作的，只不过除了之前和薛总谈妥的条件，我们希望可以获得完全创作自由的掌控权，并且写入合同。”
    “是100%完全自由哦。”
    林遇板上钉钉地提醒，然后笑盈盈地坐回座位，“当然，最终到底合不合作，还是季总说了算。”
    第57章 “误会” “过敏”
    Kr工作室和Monsoon Game的合同签署很顺利, 除了薛筱临走前狠狠剜了眼季聊，活像是他们在老板的压迫下答应了霸王条款。
    季风的团队都离开了，季聊还坐在茶水间不动, 靳司烨来回看了两眼, 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走上前打招呼：“林总和面料商有个饭局，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赶回来。季总还有其他事情，我帮您另约一个时间？”
    “不用。”他抬头环顾四周, 带着微笑问：“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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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司烨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正说着, 门口就传来一阵阵“哇喔”声，正端着杯子进门的两个小姑娘一边张望一边八卦, “邵总又来送花了, 自从林总回来，每天不是送花就是陪着吃饭, 我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好羡慕啊。”
    “对啊，这攻势也太猛了！我要是林总早就答应了，这谁受得了啊。”
    “林总也很优秀啊, 追她的人又不止邵总一个，当然要好好挑。”说话的小姑娘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旁边人耳畔笑说：“上次还有人往林总办公室塞了告白信, 被助理姐姐当成粉丝意见信给念了一大半，可笑死我了。”
    靳司烨听他们越说越离谱, 连忙轻咳一声：“上班时间聊什么呢？”
    嗯？他们上班不一直都这么随意么？上次林总还说，只要把工作做到一百分，其他的随便怎么玩呢。
    小姑娘听到靳司烨的声音，不解地转身，他们刚要回怼两句就看到了脸色已经沉了又沉的季聊。
    一看有外人, 好像还是合作方，他们立刻闭了嘴。
    两个人一出茶水间，其中一个就深呼吸问：“刚刚那个帅哥谁啊？靳总好像都很恭敬的而样子？”
    “不认识，哪个甲方吧？”
    “看起来好凶啊，不过是挺帅的。”
    小沅正巧从打印机旁过来，看到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随口问了一句：“哪有帅哥吗？”
    “对啊，刚刚茶水间看到的。”
    把文件放在桌上，随手端起水杯，“我也去看看。”
    最近公司恋爱的味道太重了，搞得她也有点想找个对象了。
    茶水间的门被轻轻拉开，小沅迎面就看到一条大长腿迈了出来，视线上移正好对上季聊的脸。
    “季……季总？”
    小沅双手抱住马克杯，上面的Kr标记被按得死死的。
    她拔腿就想跑，突然就听到季聊开口道：“既然签了合同那就是合作伙伴了，靳总，我想参观一下Kr的样品展示间，方便吗？”
    靳司烨刚点了一下头，季聊直接指了指小沅，“麻烦苏设计师带我四处转转。”
    小沅感觉自己腿有点软，余光瞥过刚刚还在看热闹现在已经消失不见的两位同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当然可以。”
    Kr工作室的内部设计非常个性化，没有一板一眼的归置，放眼望去还有点杂乱无章。
    小沅带着季聊走到展示的W型走廊，一个个地给季聊介绍橱窗里的模型的设计理念，布料和想要穿搭的想法，她神经紧绷，头也不敢回，生怕哪儿惹到这位老板前夫。
    过了一会，小沅终于讲完了一套汉服创新设计概念，就听到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季聊轻轻地咳嗽了起来，她转过身入目就看到季聊皮肤微红，用手帕捂着口鼻有些难受的样子。
    “只是花粉过敏，没事。”
    季聊像是随口一提，“你们公司的花是在哪订的，看上去挺别致的。”
    小沅十分自责季聊的过敏，慌忙给前台发消息送口罩过来，见他说话和和气气的又觉得他脾气可真好，就如实回答：“工作室以前都不放鲜花的，后来林总回国之后才没有这个规矩了。花是邵总订的，每天都会送过来一批。”
    “季总，您是对哪种花过敏？”小沅着急地询问，“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要不我陪您去躺医院做个检查。”
    季聊默不作声地松开手指，耳畔徘徊着小沅那句“以前是不放鲜花的”，心里异常难受。
    林遇知道他过敏源多，家里和工作室她都很少放鲜花。
    一想到刚刚听到的林遇和邵程也的那些话，他看了眼时间，忍着难受继续问：“你们林总每天都会外出吃饭吗？”
    “也不是。”小沅以为季聊是正在等林遇回来谈工作，思索了一下笑道：“季总放心，林总中午一点前肯定会回来的。她一般都是在办公室吃，今天也是临时有事所以才不在的。要不，我带您过去林总办公室等吧？”
    季聊没有拒绝，两个人走到二楼办公室门口，刚好看到邵程也轻车熟路地开门出来。
    他看到季聊微微有些惊讶，片刻方才扭头跟小沅道：“我买了点水果在茶水间，下午跟大家发一下。”他走到季聊的身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跟你们林总说一声，我晚上过来接她。”
    季聊目光横过去，微笑道：“真实不凑巧，我已经预约了林总。”
    “没关系。”邵程也回以一个笑容，“我们来日方长。”
    季聊的脸色迅速冷了下去，他看着邵程也的背影，转身看向小沅，“你是林遇的助理设计师？”
    小沅下意识点头，只听季聊笑道：“我刚刚看了你们的过往设计，觉得有些设计不太考究，可能和我们的预期有些不符合。所以，我想预约一下林总聊一下具体方案，希望安排一下排期。”
    他略一停顿，“最好是下午四点之后。”
    “聊”完之后，正好也可以吃个晚饭。
    *
    林遇开完一天的复盘会，又把三维设计师的汉帛奖比赛设计稿再次过了一遍，这才清空一整天的压力回到办工作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
    小沅敲开林遇的门，适时送上一盘水果，顺便说了今天Kr过来签合同的事情。
    当她说到季聊要求尽快对接的时候，林遇当即坐了起来，“这种事，交给方老师吧。我没空跟他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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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这么跟季总说？”
    小沅总觉得季聊当时，好像是有点不高兴的，但是她又没证据，因此又顾虑道：“可是方老师只能提一下设计稿方面的意见，我听下来季总像是想要统一我们设计风格，关于设计师调配，靳总也觉得还是您亲自谈比较好。”
    小沅翻了翻目前的安排，补充道：“另外，现在工作室正在做的几个项目都处于初期，如果剩下的设计师都投入到《鹿遇》项目，那我们后期人手可能会很紧缺。虽然《鹿遇》只需要我们出设计稿，但下半年还有时装周的走秀设计……您看？”
    “招募一批独立设计师。”
    林遇思考片刻，“我们只签作品不签人，节省成本提高效率，成衣项目全都外包出去，你告诉靳司烨，让他和负责人尽快推进下去。”
    见小沅马不停蹄地记笔记，认真的神态让她想起当初的自己，她语气放软了一点点，“十点多了，忙完就赶紧下班吧。今天辛苦啦。”
    小沅连忙说不辛苦，跟林遇道了别就离开了办公室。
    林遇这才趴在办公桌上悄悄叹了口气，创业可真是辛苦啊，她现在是真的有点佩服季聊了。
    至少，人家十九岁的时候都没有被压垮，而她都快二十九了，跑了小半年就觉得身心俱疲。
    “下班了吗？”
    手机里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林遇点开一看，是个未备注，她盯着昵称想了一会才惊讶地坐了起来。
    这不是季聊么？新鲜了，上次聊天都是两年前，突然诈尸，怕不是有事。
    想到小沅那会提到的事情，林遇中规中矩地回了一句。
    [@林深见鹿：下了。]
    我都下班了，摆脱季总不要拉着我聊工作了。
    [@几分钟：出来吧。]
    ？什么出来吧。
    林遇反应了一会，突然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了眼，果然看到楼门口有一处亮光，有人站在阴影交界处正低着头打字。
    [@几分钟：顺路，我送你回家。]
    哪儿顺路了，她家和季聊家差的可远了。
    她的房子是邵程也帮忙选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怕自己触景生情，选的位置离她和季聊之前的婚房差的十万八千里，路线也完全不一致。但是离公司近，而且也很方便回家看爸妈。
    看到季聊这么说，林遇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晚上回家的时候有人跟着他，之前邵程也偶尔都会过来送她，大多数时候她会刻意回家办公。
    今天有点晚了，她确实有点害怕。
    林遇想了下，还是抱着外套下了楼。
    季聊还在聊天框打字，删删减减正思考着怎么把人劝下来，突然就看到一个矮个子男人的影子一闪而过，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刚要抬腿去看一下就听到身后有人笑着喊道：
    “才等了五分钟，就不耐烦啦？”
    季聊一听林遇的声音，连忙转身，他唇角不自觉带上笑意：“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请你。”
    “嗯，看你诚意这么足。我就勉为其难，在合作过程中多包容你一点点。”
    季聊伸手打开前座车门，看着林遇坐了进去他才走到另一边，忽然间那种很令人不适的被人窥探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季聊想了一下弯腰回到了驾驶座。
    车辆开远，躲在草丛里的人探出身体，盯着Kr工作室的大门看了好会，才避开摄像头悄声离开。
    “哎？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林遇看着季聊的导航，惊讶地问。
    “上次用你的车，我记了。”
    季聊心里还在想刚刚的事情，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见林遇突然沉默，他连忙解释：“也没有刻意记，只是因为和我家地址太像了，所以就有印象一点。”
    “你家不是在知春路吗？”
    林遇打量着季聊，一脸你再说瞎话我就跳车的表情。
    季聊：“搬家了，现在的地址和你只隔了一条街道。”
    他指了一下导航，手指略微偏移几毫米，“就是这里。”
    林遇查了一下，那一带都是别墅公寓，的确是住户区。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季聊有些心虚，撒了个谎：“两年前。”
    林遇“哦”了一声，突然笑道：“那你和程也哥的眼光，还真是一致。”
    “你们……”季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话头一转道：“你最近回家路上小心点，别太晚。”
    林遇顺口陈述：“没关系，程也哥会接我的。”
    她说完又忍不住有点无奈，不过……从今天开始，她倒是的确得早点回家了。
    早上她和面料商聊完，临时又飞到上海见了一位被誉为“流行教母”的时尚买手，想要扩展一下买方渠道和客源。
    双方倒是聊得十分愉快，可是对方拉东扯西，从化妆品聊到包包，从美甲聊到口红，就是半个字不提合作的事情。
    最后散场的时候，林遇都觉得这趟白跑了，人家突然就拉着她的手说：“我最近在上分，听说林总游戏打得很不错，有空可以一起玩啊。”
    这么明显的暗示，林遇再傻也听得出什么讯号了。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很多游戏都玩的不拉跨的，除了偏动作设计类的，可下飞机之后，林遇看到助理发给她的那位时尚买手的补充资料，一下子就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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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资深竞技类玩家，最近社交平台上最常吐槽的游戏正好是季风的《末世守卫》，玩的是指挥，看历史记录这位指挥，应该就是排行榜倒数十名，还会经常怪游戏垃圾的那种玩家。
    林遇轻轻地叹了口气，给自己唯一一个游戏玩家闺蜜发了条消息。
    [@林深见鹿：@稀饭大神救救我]
    [@甜甜子：周阮接了新戏，这段时间是电影前期培训，五个月的闭关，鹿鹿你咋啦？]
    [@林深见鹿：我需要一个指挥大神，带我飞]
    [@甜甜子：呜呜，我是个菜鸟，我不行]
    [@甜甜子：哎？]
    [@甜甜子：鹿鹿！季聊不是很厉害吗？你可以找他帮忙啊？]
    [@林深见鹿：找他？算了吧，找谁我也不会求他的]
    季聊听到林遇的键盘音效，忍不住余光扫了眼她的手机，刚好在屏幕上看到了最后两句话。
    他迅速收回视线，咬紧牙关，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她能包容黎乔洋的暧昧，可以接受邵程也的示好，却唯独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而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通过利益合作的方式，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车辆停在路口，季聊见林遇就要离开，连忙喊道：“阿遇。”
    林遇站在车门外，只见季聊突然走下车，手里递过来一个袋子。
    他声音有些急切，看起来有些忐忑：但眼睛却坚定异常。
    “生日快乐。”
    林遇眼前一黑，感觉有人用手指轻轻地虚捂住了她的眼睛。
    仿佛是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遇恍惚间，突然感觉到身后的温度靠近，凑在耳畔的邵程也的声调清晰地覆在她的耳畔。
    他再次笑道：“惊不惊喜？”
    手指松开的一瞬间，季聊看到邵程也站在林遇的身后朝他一笑，“季总也在。”
    “程也哥，你怎么知道我刚到？”
    林遇意外回头，一方面是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另一方面是意外邵程也的出现。
    邵程微微一笑，将手随意搭在林遇肩膀，先朝着季聊微微点头：“季总，谢谢你送林遇回家。”
    他下意识看向灯火通明的公寓，视线落在还在邵程也说话的林遇身上，突然结巴了一下。
    回家？这是他们的家吗？
    他们住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明是三个人，可邵程也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季聊的存在。
    “我想着你也快到了，就想出来等等看，结果我出来的急，把家里的钥匙落在里面了。”邵程也揉了下林遇的短发，轻声道：“幸亏，你正好回来了。”
    “进去坐坐吗？”
    邵程也客套地询问，一声“季总”喊得掷地有声。
    季聊攥着纸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到家我就放心了，这个给你。”他像是才知道一样，温声道：“生日快乐。”
    林遇连忙摆手，客套地推拒：“不用啦，谢谢季总。”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手腕突然一紧，扭头就看到季聊伸手拉住了她。
    男人的指腹有点发烫，按在她的手腕上存在感异常强烈。
    林遇疑惑地眨了下眼睛，突然感觉季聊的手指紧了紧，像低声央求一样又说了一遍，“客户送的生日礼物，也不收吗？”
    “多谢季总。”邵程也伸手接过，很自然地揽住林遇的肩头，“太晚了，我们先回家了。您——”他背对着林遇的脸上闪过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慢走不送。”
    第58章 “小号” “麻姑像”
    林遇一回家, 立刻从绣房取出一副清代的《青缎刺绣麻姑像》递给邵程也。
    “伯母马上也要过生日了，上次听你提起她对平套针法感兴趣，我就仿了一幅。可惜, 我那天正好要去趟上海, 还要麻烦你帮我给送出去。”
    邵程也扫过礼盒，眼底闪过一丝凉意，他隐隐有些不满, “上次我送你礼物, 你也是这套说辞。”他往前一步，有点咄咄逼人, “怎么？你跟我非得算的这么清楚？”
    林遇心里咯噔一下, 她做的有这么明显吗？
    “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再说了, 我哪有和你斤斤计较啊？你也太多心了。”
    邵程也见林遇要溜走，横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逼仄的楼梯口，邵程也的手臂刚好把林遇锁在一个三角区，她有点不安地看向邵程也, 对方也深深地看着她，倏忽间，男人的身体倾斜整个人近乎要压倒过来, 距离嘴唇还剩不到十厘米，林遇一弯腰从他的手臂下面逃了出去。
    “你躲什么？”
    邵程也不依不饶地上前一步, “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为什么非要装糊涂？”
    两年前在医院，林遇明明已经对他动心了，要不是季聊突然出现他们也许早就在一起了。
    他不管后来林遇为什么又对他恢复冷淡，但只要有机会, 哪怕是一个错误的转机，他也绝不后悔死死抓住。
    林遇回国近半年，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不远不近，原本他已经在努力弥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季聊又频频冒头。
    他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了，此时看着林遇躲开自己，邵程也忍不住追问道：“季聊拉住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在你心里，我还没有他对你有吸引力？你对他，是不是还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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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不可思议地看向邵程也，他怎么会有这些念头。
    她当初的确误以为自己记忆里喜欢的人是邵程也，所以才很依赖他。可后来，随着记忆零零碎碎的恢复，还有黎乔洋的透露，她就发现邵程也跟她说的很多事情都有很大的出入。
    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故意隐瞒欺骗自己，也没有盛气凌人地秋后算账，回国之后也仍旧跟他像小时候一样相处。
    林遇觉得，这于她而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竟然还这么质问自己？
    “两年前，你跟我说，我是因为和你赌气所以才选择和季聊结婚，后来我又在周阮的婚礼上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林遇平静地说，“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
    片段拼凑起来，她唯一记得的场景就是在机场，她远远看到人群里的季聊，心脏漏了一拍。
    哪怕只是短暂的动摇，但起码说明，至少那时候她心里的人不是邵程也。
    她就算是记忆全部丢失，也不会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谁。
    见邵程也不说话，林遇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明知道我早晚会知道真相，却还是故意撒谎，你就不怕伤害到我？难道这就是你的用心？”
    “可是，你以前明明是喜欢我的。”邵程紧追不舍，他的手指攥进栏杆，眼神像是要吞噬林遇。
    林遇的手臂被他抓的生疼，反而脑子更加清楚：“喜欢又怎么样？”她看着邵程也，认认真真地说：“我的确喜欢过你，可是那只是曾经，那也不算是爱情。”
    “怎么就不算数了，你从小就爱黏着我，你说过要做我的新娘。”邵程也微微抬高了音调，一只手掀开林遇手里的礼盒，一只脚踩过盒子一脚，强硬地按住了林遇的肩膀，“林遇，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林遇的目光落在地上被邵程也踩住的盒子上，里面的绣品已经微微有些变形，她下意识一把推开邵程也，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男人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敲门声突然响起，林遇眼睛一亮立刻就要去开门，却被邵程也挡在身下。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邵程也攥着林遇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些松动，与此同时防盗门的撞击声突然停止。
    “林遇，对不起。”
    邵程也捂住脸半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他仰起头，看着林遇微微颤抖的肩膀，慢慢起身，轻声央求道：“从帮你拍下那套婚纱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只想要你。你知道我看着你和季聊每天在一起心里有多难受吗？我看到季聊，有多嫉妒，有多恨。等到你们终于要离婚了，我心里比谁都要高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都失去记忆了，还是不能接受我。”
    “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啊。”他步步紧逼，脸上再无平时的温和，林遇突然有点害怕。
    初恋总是美好的，可惜她的美梦早就荒凉在了贫瘠山脉里。她那时候有多喜欢邵程也，现在对眼前的人就有多失望。
    “我和季聊就算是协议结婚，就算我们之间没有感情，那也是各需所需，等价交换，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林遇甩开邵程也的手，拧着眉认真地强调：“程也哥，你真的不知道吗？从我选择季聊的那刻起，我们之间就没可能了。”
    邵程也不甘心地往前一步，他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房门突然被人拉开。
    房间里的光打在门外来人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银色月光。
    “回房间。”
    季聊进门就看到林遇一张脸惨白，他趁着邵程也没反应过来，立刻挡开林遇道。
    林遇浑身发冷，蓦地生出了一种得救了的松快感，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顺着季聊的嘱咐跑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林遇这才有些后怕。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脑海里那些干瘪的记忆突然之间像是镀上了一层暖色调。
    她突然能感觉到一点点，自己当初和季聊在一起时的心境。
    是信赖。
    就像刚刚，她打心底里是信任季聊的。
    是哪怕是面对黎乔洋，面对邵程也，都从来没有过的相信。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之间，不该有这些情感。
    林遇一直以为，那场车祸带走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伤痛。可现在，她突然害怕，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楼下的说话声很模糊，她听不清，不一会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林遇抱着手臂坐在厚重的地毯上，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异常平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像是整个人都放空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遇听到自己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几分钟：我帮你修门，你好好休息。]
    其实，一点也不困。
    可不知道为什么，林遇抱着手机突然就觉得眼皮子特别沉。
    次日林遇醒过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也是好的，餐厅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份早饭。
    林遇转头去找手机，刚打开就看到邵程也和季聊都发了几条消息。
    她直接打开了季聊的聊天框。
    [@几分钟：我以为你家进了贼，所以找物业要了万能钥匙。你别误会，他正好认识我们，以为我们还是夫妻，所以才给的。钥匙我已经还了，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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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那副《青缎刺绣麻姑像》有点脏了，我处理好给你送过来。]
    [@几分钟：对了，我看到你家阿姨上门，就顺便帮你捎了一份早餐。]
    [@几分钟：别害怕，我帮你处理好了。]
    [@几分钟：有事喊我，我离得近。]
    林遇看到最后，心中一动。
    她连忙走到阳台，往下看果然在楼门口旁边的电杆附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昨晚，他们好像是动手了，不知道季聊有没有受伤。
    林遇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莫名觉得好丢人，她要是早点长点心，也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她心想犹豫，想问问季聊后来怎么样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想了一会，目光落在那份早餐上，连忙去洗漱了一下走出了大门。
    “季聊。”
    季聊正靠在电杆上垂眸小憩，突然听到林遇的声音，他下意识站的笔直扬起一抹笑。
    “你醒了？”
    林遇撞上季聊的目光，下意识避开：“你站在这里多久了？”看了眼他眼底的乌青，她皱了下眉头，“你该不会一晚上都没回去吧？”
    “没有。”
    季聊立刻否认：“我住得近，早上才过来的。”
    “哦。”林遇半信半疑，见他有些紧张，把早餐扬了扬，“这个是你买的？”
    “是，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个口味。”季聊说着又补充道：“现在要是不喜欢了，我再去买。”
    “还凑合。”林遇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拧着眉头道：“就是冷了，不好吃。”
    季聊立刻弯起眼睛，走上前：“那我重新再去买一份，你等我一会。”他拔腿就要走，突然就听到身后的人喊道：“不用买新的啊，热一下就能吃。”
    他看到林遇把早餐袋拎了拎，有点嫌弃地说：“嗯……微波炉有辐射，你帮我热吧。而且你买的太多了，一个人吃太浪费，你帮我吃一半。”
    季聊愣了一下，连忙双手捧住。
    他笑了一下，慢慢弯起了唇角。
    “好。”
    吃完早饭之后，林遇背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昨晚季聊送给她的礼盒。
    打开之后，她看到一本做旧的黛蓝色的册子，翻开第一页她就被惊艳到了。
    这本册子对服装设计师来说简直就是百宝全书，除了介绍页和目录，每一页都排布着面料色卡和布料样本，每页九例，附带着详细的注释，整一本下来近乎三百多种市面上难得的面料小样，而且都标记了取材地点和厂商。
    这就是季聊送给她的客户礼品？
    林遇合上封面，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收拾桌面上垃圾的季聊。
    这可不像是随手可以买到的。
    而且，这份礼物未免也太贵重了。
    *
    晚上七点钟，林遇才取回了已经拖延了一整天的黎乔洋寄的快递。她把小盒子顺手搁在多宝架，然后就趴到床上打开了《守卫》。
    虽然和季聊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也是为了感激他昨天的帮忙。
    林遇心里还是觉得应该和季聊保持安全距离，因此找人帮忙带合作伙伴打游戏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向他求助。
    [@林深见鹿：@稀饭，宝贝子你出关了没呀？]
    [@林深见鹿：上班不摸鱼，不像你啊]
    [@稀饭：！！！]
    [@稀饭：胡说！我就晚上偷偷上会网，这几天导演自己憋不住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深见鹿：宝贝，那你有空帮我带队吗？]
    [@稀饭：我一刺客，哪会什么带队啊。你去找季聊呗，我听说你俩离婚之后反而打得火热坏笑/]
    [@林深见鹿：谁说的？]
    [@稀饭：热搜啊，上次颁奖典礼那张图网上传的可疯了，啧啧你俩那一对望，简直隔着山川星河，牛郎织女似的……QAQ]
    [@林深见鹿：QAQ，瞎说]
    [@林深见鹿：不带队也行，过来给我充个人数吧]
    [@林深见鹿：我去找个大神带我们]
    [@稀饭：？你还认识大神]
    [@林深见鹿：两年前认识的，偶尔打过几次，技术还不错，主要是人大方，把把送我超级矿石星星眼/]
    [@稀饭：你不会要网恋吧QAQ]
    [@甜甜子：？？鹿鹿你要谈恋爱了吗？]
    [@甜甜子：嗷，我还以为你会和邵程也在一起]
    [@稀饭：我以前也觉得，现在我投黎大少爷一票]
    [@林深见鹿：QAQ，不谈]
    [@林深见鹿：阮阮快来，就等你了]
    周阮打了个哈欠，枕着大抱枕揉了揉眼睛，就看到林遇速速拉了一个小团队，名叫[带鱼打游戏]。
    [刺客]@xifan
    [机械师]@uuuuuu
    [坦克]@i
    [甲兵]@干就完事了
    [指挥]@仙女酵母Mua~
    @uuuuuu：@酵母，这些是我朋友，今天开始我们一起组队，一定帮你通关
    @i:@uuuuuu，可以再拉个朋友吗？
    @uuuuuuu：没问题
    @i：@干就完事了朋友圈的局，进来玩
    @i:@酵母的指挥比你厉害，不信试试
    @干就完事了：牛批，跟老子这吹？行不行我不打碎你狗牙
    @i:兄弟，除了你和我，队伍里都是女生
    @干就完事了：……
    @干就完事了：美女们好，以后干哥罩着你们
    林遇看着聊天记录，好奇地私戳道：“@干就完事了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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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有他在，稳赢。
    这么肯定？林遇感觉这个@i越来越神奇了，她原本只是让他帮忙做个枪手，没想到他竟然原因帮忙组局，还邀请到了大佬。
    @uuuuuuu：可是你为什么要打坦克啊？你不是指挥高手吗？
    出于玩家对于《守卫》职业功能的吐槽，游戏去年开始就上线了新功能，玩家可以在主线任务的组局中自主选择职业类型，当局生效，且除了主线任务进度，不对自身职业有任何属性加成。
    林遇正疑惑对方是怎么打算的，就看到团队群聊里有人开了麦，紧接着她就看到系统自动开了语音小群。
    @i：@干就完事了是电竞选手Nroom，他的指挥玩的非常好，不过@仙女酵母Mua~别怕，我会开语音教你怎么打，保管稳赢。
    @uuuuuu：你自己一边玩坦克，一边教指挥？？？太厉害了吧？
    林遇还在感慨，突然就看到仙女酵母朝她发了十行“！！！”。
    她都惊呆了，下一秒，就看到酵母语音过来。
    “林小姐，我们明天见面直接签合同吧。”
    第59章 “情人节” “我要争”
    上海, 汇锦大厦15楼，1502室。
    “林小姐，这是我们之前谈好的方案, 除此之外, 我手上正好有个项目，很适合Kr，这次邀请您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时尚买手递过来一份崭新的项目说明书, 笑盈盈的热情模样和上次判若两人。
    林遇接到手里, 看封面眼睛就亮了起来。
    “房词导演的《从良》？”
    这是周阮下部电影，林遇曾经听她提过两句。
    电影《从良》是尧城娱乐投资的大项目, 背景民国时期戏, 讲的是深陷囵圄的良儿在绝望的泥潭里挣扎求生，在禁忌之恋中浴火重生, 最终在死亡中获得解脱的故事。
    买手给到林遇的部分，是项目招募服装设计工作室的说明书，如果Kr可以接到这个单子，不管是对收益还是知名度的提升都有不可小觑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这个模式一旦打通，那他们就有可能拿到更多的项目资源。
    时尚买手见林遇意外，笑着补充道：“这个项目原本是第三季度就要开始的, 因为一些原因推迟到了明年春天，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机会, 竞争的工作室很多，如果林小姐有意，可以尽快给我一个方案书，我帮你去谈。”
    林遇感觉跟做梦似的，她沉默了一会,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百分之百能成，结果怎么样还是要看实力。”
    时尚买主笑着起身，她轻咳声，似乎是有点尴尬，“我原本就很好看Kr的，只不过出于各种考虑，所以才想再谈谈。不过……”
    她话音微变，坐在林遇旁边，一改谈判的正经道：“看在你帮我牵线搭桥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啦。以后，你多带我上上分就行，或者让你朋友教我也成。”
    反正，别让我在我偶像面前丢人。
    “我昨天跟Nroom夸口说，我指挥超级好的，还是个天赋流。”
    林遇不可思议地眨眨眼，跟Nroom有什么关系？她看着眼前突然脸红的高冷人设买手，心里略微一怔，难道……
    她正想着，就听到对方突然语气怂了下来。
    “林小姐一定要帮人帮到底呀。总之，”她鼓劲道：“我们一起加油。”
    走出酒店大门，林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签了一个年度大单，够工作室躺赢一整年那种。
    而这一切，都是@i的功劳。
    想到合作方无意中透露的信息，她不由地好奇，他到底是无意中帮了自己，还是故意的？
    她和@i是在两年前认识的，刚开始只是断断续续聊聊宝石，后来他经常在她挖宝石的坐标出现，有次她被一个小团队堵在副本里挑衅，嗯……准确地说是辱骂，是他站出来把那群人单PK到叫爸爸，游戏掉了好几个级最后落荒而逃。
    “别在意他们说的。”
    @i的对话框还在输入，林遇就回复道：“他们没说错，我就是靠着氪金在游戏里出名的啊。”
    那边顿了很久，突然发了一个截图，是她在战役大赛获奖的截图。
    “竞技有输赢，但没有贵贱。”
    @i接着说，“你不氪金也可以。玩的不好，不一定是游戏不适合你，而是没选对职业。你换个职业试试？”
    换职业？林遇有点失落。
    她之前一直都是打刺客，因为刺客很漂亮，而且可以主动出击，她喜欢自由一点的职业。后来她不怎么玩游戏了，为了参加战衣活动，她就转职成了机械师，机械师挖宝找材料有特殊加成。
    除了打造武器装备，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团战了，主线任务也做了不到5%，还是以前刺客的时候浑水摸鱼蹭到的。
    啊，她玩游戏是真的好烂啊。
    “你的机械师意识很好，而且很会搭配装备。”@i突然沉默了很久，就在林遇以为那边大概是下线了的时候，他突然发过来一个正式的邀请，“我团队缺一个优秀的机械师，我磨了你这么久了，有荣庆可以成为队友吗？委屈/”
    林遇看到最后那个委屈的表情哈哈大笑，她一直觉得对面的人是个顶级宅男，又闷又直男那种，突然卖萌还有点小可爱。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接受了邀请，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团队就他们两个人。

 第122页

    “？？？其他队友呢？”
    @i：“随机匹配。”
    林遇：“……感觉又被坑了。”
    @i：“我性价比很高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后来，林遇的确体验到了性价比高是什么意思。
    @i的游戏打得很好，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打得厉害，而是很会审时度势，直击痛点，又会给你带来额外的惊喜。
    就感觉，所有人都在奔赴高塔，沿着一条小路有人边走边停，有人摘花问柳，有人打怪升级，而他无视所有规则，只看自己距离终点最短的路径，然后带着你在这条路人开荒拓野，点亮各种支线目标的同时，又直奔主题。
    林遇坐在车上，手指不自觉就打开了《守卫》的游戏界面，最近几年手游和端游实现了数据共通，虽然游戏的设定没有端游那么庞大精密，但是做了减法之后的产品在很多年轻人心里依然是排行前三的宝藏手游。
    看着@i的昵称，林遇忍不住怀疑，他和自己素不相识，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如果这真的是他有意促成的，那这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是谁呢？从两年前开始，那时候她和季聊刚离婚。
    林遇心想着，低下头就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地打开了组队界面，上面只有她和@i两个人，显示亲密度85%。
    屏幕上突然出现无数雪绒花，在荒凉的末世废桥边，就像是无助的花朵，凄惨又唯美。
    [系统提示：好家伙！玩家@i送给你五月限定花束‘雪绒霓裳*521’，全世界的人都在吃你们的狗粮呢？嘤嘤嘤嘤，小守卫已经爆发出十级狗叫，汪汪汪！]
    林遇勾起唇角，看了眼亲密度，哗啦一下就升到了87%
    见对方在线，林遇随手问道：“怎么又给我送花啦？”难道他知道自己昨天过生日？那一定就是熟人了。
    @i：520那天我打怪爆出来的，送给你玩。
    @uuuuuu:你手气怎么那么好，我每次都只有一盒碎片或者几个金币。
    林遇不知道不觉就被对方带着跑偏，等到一局游戏结束，看着自己的主线剧情已经通关到29%，兴奋地给对方发了个抱抱的表情。
    “你是不是也是电竞选手啊？这么厉害，一个人指挥，刺客，坦克，甲兵玩的都这么厉害，感觉捡到了宝贝 星星眼/”
    @i：“是我捡到宝。”
    @i：“全服最好的机械师被我拐到了。”
    以前也不觉得什么，自从知道对方可能是认识的人，林遇就觉得他说的话都有点……暧昧了，于是她试探道：“全服最好的机械师三次元可能只是个抠脚老太太。”
    沉默了一会，对方打字：“怎么证明？”
    “嗯？”什么怎么证明。
    [不然，我们见面吧。]
    七个字打在对话框里，季聊看了又看，手指悬在回车键许久，还是按下了删除。
    不行，还太早。
    在此之前，他只想默默守在林遇身后，如果她过得好他就绝对不会打扰，可是昨晚，他看到她极力掩饰下满眼的恐慌和无助，心就像是被揉碎了一样。
    这世上，没有人能有人比他更爱她。
    他不想放手了。
    去他的退出，
    他想争，他要争。
    但是在林遇恢复记忆之前，他半点优势都没有，没有优势那他就不会硬碰硬。
    须臾，游戏聊天框出现一个问句。
    @uuuuuu：你为什么要把那个电竞选手拉进队伍啊？
    @uuuuuuu：你是不是认识我？
    季聊原本还在工作中的手指顿住，看着熟悉的玩家昵称心跳缓缓加快。
    这个答案，他的确有解。
    昨天离开Kr工作室之后，他借着过敏的事由从小沅那里得知林遇在和一个叫[时尚酵母Elsa]的沪圈时尚买手谈合作，正好他也认识几个圈内人，多方打探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内部消息。
    这个Elsa人脉非常广，手握大量高端品牌和影视制作团队资源，外表人设虽然是高岭之花时尚教母，被无数当红明星工作室和高端品牌捧着，但私底下，其实是个游戏玩的很菜但是又爱砸钱冲面子的电竞Girl。
    她之所以想要林遇带打，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菜想要提分，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的选手指挥玩的非常好，而且这位大言不惭的选手还曾经放话说，他未来的女朋友一定要很会玩指挥。
    恰巧，这个选手去年开始就跟他们有推广合作。
    林遇把人拉近队伍之后，他就顺手把人邀请了过来。
    Elsa看到自己喜欢的偶像就在眼前，不管林遇有没有帮她提分，季聊有没有带她躺赢，其实就都不重要了。
    目标已然实现，过程并不重要。
    这一步，可以说是帮人帮到底，红线送到家。
    不过，季聊并不打算坦白。
    他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和林遇正常相处的机会，暂时不想亲手毁掉。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不急。
    @i：他是我朋友，怎么了？
    @uuuuuu：啊，所以你果然也是电竞选手吗？你们平时训练不忙吗？我每次上线你都在。
    因为你在，所以我在。
    @i：一直挂着。
    @i：再打一局？你主线任务通关率太低了。
    @uuuuuu：改天，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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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安静了几分钟，季聊突然看到林遇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uuuuuu：对了，告诉你你一个好消息。昨天我拉进来的那个@酵母是我一客户，她是你朋友的电竞粉丝，因为昨天那场游戏他们已经加上好友了，看样子聊得还不错。
    @uuuuuu：就因为这！！！！她居然就跟我我签约了！顺手还送了我一个大单子。
    @uuuuuu：谢谢你呀！
    对方犹豫了一会，突然含糊地说：
    @uuuuuu：也许，你很快就要在电影院的演职人员表里看到我了QAQ
    @i：恭喜
    @uuuuuu：不过，游戏还要麻烦你帮我带带，我玩游戏很垃圾这件事，请你一定为我保密！拜托/拜托/
    @i：一定。
    高子鸣正巧带着文件过来签字，看到季聊弯着眼睛对着屏幕笑，立刻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季聊抬眼，尚且带着笑意的唇角微微一扬：“放那，我待会签。”
    “你怎么笑成这个样子？中奖啦？”自从季聊离婚之后，他就没见他怎么开心过，以前偶尔还笑一笑，现在每天都拉着一张脸，跟公司人人欠他八百万似的。
    高子鸣把文件放在桌上，走到门口突然想起项目上还有点事情，他回头一看就看到季聊的电脑屏幕闪了一下，突然切到了《守卫》的界面。
    “守卫又出什么问题了吗？”高子鸣思索着，还是觉得别触霉头了，迅速关上了门。
    玻璃门的反射光掠过屏幕，季聊的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
    @uuuuuu：等你回国，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季聊手指一颤，心里突然就紧张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敲了几个字，想来想去又只回了个“好的”的表情包。
    “我要下线了。”季聊打字道：“情人节快乐。”
    @uuuuuu：？你傻啦？今天五月二十二啦。
    @i：有时差，我这里五月二十一。
    嗯，心里的时差。
    @uuuuuu：那就，祝你下个521顺利脱单。
    季聊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起。”
    第60章 “撒谎” “我很爱你”
    十月底, 由QI集团联合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举办的“QI服装设计师菁英大赛”在上海正式开启，比赛对年龄有一定的限制，除了方施与工作室的其他设计师都参与并拿到了名次, 但只有林遇一个人冲到了前十强。
    比赛后台, 十几名设计师汇聚在一起，有的设计师光是助理就带了一群，本来就不宽敞的区域越来越挤。
    林遇刚把自己的作品调整好放上纱罩, 就听到身旁的小沅悄声说, “鹿鹿姐，你看那边。”
    “怎么了？”林遇松开手里的布料, 弯下腰随手捞了根深色丝绸带子把已经齐肩的头发轻轻绑起, 她一回头就看到附近的设计师都朝自己看过来。
    小沅跟着林遇从海选到现在，和很多设计师选手都很熟, 八卦也信手捏来。
    此时，见林遇一副懵懂的样子，就扬了扬下巴说，“就那个‘小林遇’呗, 她也进前10了，每次都暗搓搓跟咱们比，这次又不知道耍什么花样。”
    林遇反应了一下, 恍然大悟。
    “方云馨？”
    小沅立刻点头，忿忿不平地道：“只求她, 别不要脸到凑过来。”
    方云馨在这次大赛里是十分亮眼的新人。
    她刚从国外过来，本专业是医学，半道转行做了服装设计师，短短两三年就杀出了一条路，以“黑白至简”冷硬风格被媒体争相报道, 每次的通稿总要把林遇拉出来比一比。
    林遇地给小沅一瓶水以作安抚，她知道小沅之所以讨厌方云馨，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前段时间大赛安排媒体采访，有家媒体在直播中问方云馨，“很多粉丝都说你和当年的林遇很像，灵气逼人，甚至还叫你是“小林遇”，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林老师也是我喜欢的前辈，被称为‘小林遇’也是对我的肯定。不过，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大家能认可我，知道我不是林遇，我是方云馨。”
    原本就是私底下有人窃窃私语而已，被媒体一炒作，方云馨又正主盖章，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稿刷过去，林遇就算是和方云馨捆绑在了一起。
    “方云馨明明就是踩着你上位，现在还一副孤高自赏的样子给谁看。”小沅收拾着行李箱，突然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
    她愣了一下，猛地挡在那个人的脚步，她指了指旁边的提示板，“抱歉姐姐！这是我们的展区。”
    为了避免设计师作品提前泄露，每个展示区都有提醒，提醒不相关的人员保持距离。
    对方毫不在意，眼睛跟长在额头上一样，朝着林遇的方向道：“林老师好，是我方云馨设计师的助理。”
    她扫过林遇身后的位置，趾高气扬地说：“是这样的，我们那边的展区突然有点漏水，刚刚和主办方协商了一下，知道您这边一个人占了两个展区的位置，所以想请您腾一下地方，我们好挪过来。”
    “你讲不讲理啊？”小沅气的直发抖，他们当时入驻的时候来了晚了，只剩下角落一个最潮湿狭窄的展区，她和林遇清理了小半天才腾出一点点位置补充空间，怎么就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了。
    林遇听到助理的话，忙按住小沅的肩膀，她站在门口的位置，附近的设计师都伸长了耳朵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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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也相处了近三个月，大家都知道林遇脾气好，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忍气吞声的时候，就听到她冷笑一声：“屋顶漏水就去找维修工，抢别人的位置算什么本事。”
    果然是大小姐，这么刚。
    “是啊，抢别人的算什么本事。”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传过来，林遇抬眼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束腰连衣裙的卷发女生走了过来，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正是方云馨。
    林遇乍一看到方云馨还是有些惊讶，无他，她身上的确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尤其是身形和妆容，她视线下移，突然看到方云馨手腕上套着一个镯子，是蔷薇抱猫，也当初邵程也送给她的有八九分像。
    突然，林遇联想到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林老师婚内出轨也就算了，怎么离了婚还要抢别人男朋友。”方云馨拧了一下眉头，在满屋子的唏嘘声里叹了口气，抿唇一笑道：“林老师，你是不是抢别人的位置——抢习惯了啊？”
    小沅没忍住直接骂道：“你怎么含血喷人，鹿鹿姐她——”
    “小沅。”林遇喝止小沅，她的手指静静攥着小沅的手腕，莫名的恶心涌上心头。
    室内到处都是摄像头，设计师比赛期间发生言语冲突算不得什么，可她要是真的走上去和方云馨起争执，动了手，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林遇感觉胸口憋闷，说不出的委屈，她刚要和方云馨说个明白，突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唤。
    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回过头，过道里略显凌乱的模特身上衣料飞舞，无数视线里，衣着光鲜的男人朝着自己款款而来，他眼底泛着暖意，像星辰遍布里的韶光少年，踏平了岁月的痕迹，只为她一个人驻足。
    “发消息你没回。”季聊轻轻地揉了一下林遇的后脑勺，抬起手上的餐盒道：“今天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普洱茶香酥虾，还有番茄酸汤鱼。”
    林遇张口要说点什么，季聊突然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动作轻到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段时间，麻烦各位老师照顾我们家阿遇，外面的餐厅里准备了一些特色点心，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季聊的名字这几年纵横各种财经媒体，但凡是玩游戏的人也没有不知道他的，见季聊亲自打脸方云馨，在场的设计师当即收回看戏的目光，连忙小心翼翼地谢道：“多谢季总。”
    不一会，整个场地竟然就空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都回到自己的展区悄默声地降低存在感。
    此时，原来的地方只剩下林遇，小沅，方云馨和季聊四个人。
    小沅赶紧把餐盒抱在怀里，“这边吃饭不方便，我先出去热一下饭，鹿鹿姐季总，你们忙完就过来餐厅，我在那边等你们。”
    她说完了话，就麻溜离开了场地。
    方云馨被当场下了面子，一想到刚刚看戏的那群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自己，一口气就堵在胸口闷得她生疼。
    她抱着臂，冷笑一声，“季总可真是大方，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这么殷勤。”
    也不知道这种女人，凭什么能得到男人的喜欢，全世界男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方小姐请回。”季聊把林遇护在身后，还是一副温和的态度，但是语气明显已经冷了下来，“你的展区工作人员已经修好了，这里是我太太的位置，请不要再来打扰她。”
    方云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装模作样！你们早两年就离婚了，真当大家都是傻子。”
    “哦？”季聊像是被逗乐了，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方小姐今年回国，却知道前两年的事情，还故意找媒体发通稿攀扯我太太，难道？”他往前一步，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威势，逼得方云馨倒退一步，“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有人动我的人。”
    方云馨后腰撞到桌角上，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太疼，额角上微微出了一层汗。
    “你……你们可真是好夫妻。”方云馨咬牙切齿地冷哼一下，“我看你们能演到什么时候。”
    临走前，她突然横了眼季聊，扭头道：“季总这么维护这个女人，难怪她脚踏三只船还不知足，比赛期间还和那个男模勾勾搭搭。”
    林遇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季聊手臂间的缝隙正好撞到方云馨幸灾乐祸的目光，“我只不过是看不过，大家同为可怜人，想帮季总出口气而已。没想到，在商场上风生水起的季总，却是个情场上的糊涂虫。”
    方云馨冷笑，“真是可怜。”
    林遇咬紧下唇，紧紧盯着方云馨。
    这个女人真是恶毒，这种挑拨离间的话都能说出口。
    换做别人，听到她这些话肯定都要怀疑自己，更何况是季聊。
    她心想着微微叹了口气，只等着季聊秋后算账，然而好一会，她都没听到季聊的问责。
    林遇悄悄抬起头，季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展区拿出了她的外套，此时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他轻声说：“外面冷，多穿点。”
    “走吧。”
    季聊伸手牵起林遇，意识到她并没有抗拒之后，又捏了捏道：“你怎么了？”
    林遇心乱如麻，被季聊捏着的手轻轻瑟缩了一下。
    “你等一下。”
    季聊松开了林遇的手，突然跑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个暖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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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穿着棉衣坐在板凳上，听到脚步声想起，一抬眼就看到哈着白气的季聊笑呵呵地跑过来，“差点忘了，这个是带给你的。设计师的手要好好保护，这么挺冷的，别冻伤了。”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林遇终于找到一个切入口，随着心脏扑通乱跳，她疑惑道：“我们有小半年没见面了吧，你跑这么老远，就为了给我送暖宝宝？”
    季聊眼眸微垂，“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
    他低着头认真地把林遇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把暖手宝打开放在林遇的手心，才笑着说：“刚在上海有个活动，正好理你近，听说你们最近封闭式比赛，就过来看看你，顺便带点好吃的过来。”
    林遇“哦”了一声，心里莫名想解释刚刚方云馨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她正犹豫着，突然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着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乖乖被季聊当做洋娃娃似的摆弄了半天，此时小小的身板看起来鼓鼓的。
    “这也太丑了。”林遇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脸有点红，“太夸张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我多娇气。”
    季聊也打量了一下，认真地又给林遇松了一下围巾：“自己暖和最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在林遇疑惑的目光中，微微俯下身。
    林遇看到季聊靠近了自己一点点，张开手臂似乎是想要抱自己，但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她眨了一下眼，突然觉得季聊半年没见有些可爱起来。
    “我以前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好的坏的都有。”季聊挨着林遇坐下，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说：“心里冷的时候，就让自己身上暖和一点，这样也算过得去。”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安慰自己不要在意方云馨的话？
    突然被戳到隐藏起来的情绪，林遇突然鼻子微酸，有很多年，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了。
    因为她一向都隐藏的很好。
    她生怕季聊看穿自己，连忙别过脸，却被男人一只手轻轻带起，“走吧，季先生陪你吃午饭。”
    “季聊。”林遇停住脚步，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指，她忍不住出声：“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季聊指尖缩了一下，正过身笑：“我相信你。”
    “我没有朝三暮四，沾花惹草，婚内也没有出过轨。”不知道为什么，林遇突然觉得自己很想说这些话，就好像以前一直想说，但是总是没机会，此时此刻她就想一股脑全部都讲出来，“我身边是有很多男人，可是我从来都没做过越界的事情，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其实……”
    她正说着，忽然就感觉眼前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猛地把她按到了怀里。
    “阿遇，别说了。”
    季聊脑袋里一片空白，耳畔响起刚刚林遇的话，心里的歉疚，不安，心疼和愧悔全数翻涌到心头，那些他和林遇过去的点点滴滴，他们的咫尺缠绵就像是刀子一样划过他的心头，再次提醒着他——你已经失去了你唯一的幸福。
    就像是养母的那句诅咒：
    “我要诅咒你，永失所爱，终生无可依。”
    林遇被季聊抱得喘不上气来，她轻轻挣脱开，脸上烧得滚烫，“你怎么了？”
    季聊眼眶微湿，看着林遇的眼神里像是漩了一个缠绵的涡。
    “阿遇，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紧张地等待着，林遇的睫毛微动都能在他心头扇起狂风暴雨。
    林遇思考片刻，隐约觉得有些开心，可下一秒又觉得心里积压着的某种情绪牵绊着她，似乎又是不情愿的。
    她越是想得个结果，心里就越是烦躁，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季聊察觉林遇身体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
    “我没事。”
    林遇认真思考了一下，她和季聊协议结婚两年，如果季聊真的喜欢自己，那怎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她在记忆里翻翻找找，除了零碎的片段没有丝毫线索，索性直接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见季聊微怔，林遇便道：“季聊，我们在一起两年你都没爱上我，离婚后你怎么会突然就喜欢我了呢？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这些年，你怎么一次都没找过来？你明知道邵程也追求我，但你从来都没有吃过醋。”
    林遇站起身，理智地分析：“也许，是你弄错了。”
    “我没有。”
    季聊急忙解释，可心里很多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握紧手指，在心里想了又想，突然记起那天夜里邵程也的疯狂举动，他忍了忍，轻声道：“那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吗？”
    林遇似乎也松了口气，伸出手笑道：“好朋友？”
    季聊看着林遇的手，轻轻地碰触到她柔软的指尖，略微一顿，随即慢慢地握了上去。
    “好朋友。”
    *
    设计比赛结束之后，林遇裹着棉衣在门口等司机过来。
    一群人穿梭而过，方云馨带着三四个助理突然停在她面前，“恭喜，进了前十强。”
    林遇懒得跟她说话，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林遇，你认得这个吗？”
    方云馨突然抬起手臂，紫色宝石镯子在她的腕上清脆地响着，悦耳又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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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的云层里闪过几道闪电，倏忽间地面上突然落下了几颗雨滴。
    方云馨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助理带着东西先一步离开，等到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说道：“大家都是女人，你那点心思除了骗骗男人，根本不够看。”
    “这个镯子是我和邵程也在一起那年，他亲手定制给我的。蔷薇抱猫，因为我的小名叫猫猫。”方云馨淡声笑道，“所有人都说，我是‘小林遇’，可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因为我知道——”
    她附耳过来，略带着一丝阴冷道：“你才是那个替代品。”
    林遇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方云馨突然站远，看着远处的灯光突然笑了一下，“林老师，领奖台上见。”
    雨点越下越大，林遇站在原地，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邵程也向她示好的画面，突然觉得胃里恶心难忍。
    她捂住嘴巴，只觉得头发上身上被雨水打得生疼，心里莫名觉得愤怒起来。
    眼前突然一阵阵地发黑，林遇有些站不稳，慌忙间她下意识去旁边摸索，突然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
    “阿遇？”
    头顶上笼罩过来一个遮挡，温暖的怀抱里，她听到男人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声音很熟悉，就像在哪听到过。
    杏花林，破碎声，撞击，温热的鲜血，以及绝望的呼喊。
    “阿遇，睁开眼。”
    “阿遇，你别睡。”
    视野渐渐恢复，林遇艰难地张嘴，可话还没出口，唇角先滑进来一滴水，有点咸。
    季聊一只手脱下外衣，罩在林遇身上，然后松开伞将林遇抱了起来，“先上车。”
    不远处的拐角，昏暗的路口，停了许久的黑色小车蠢蠢欲动。
    “人，我带到了。”话筒里的女声冷冰冰的，“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握着方向盘的男人佝偻着，眼底满是亢奋，“放心，我说到做到。”
    *
    医院。
    林遇感觉身上重重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板，她下意识就想要推开，结果推着推着，手背上就刺痛起来。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疼的睁开了眼。
    是病房，房间里没有人，她身上被子可真厚。
    林遇感觉头疼的厉害，刚想坐起身，就看到门口晃过来一个人影，那人也看到了自己猛地推开门，大步走到床前。
    “你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他顿了一下，似乎很忐忑不安，“你认不认得我是谁？”
    林遇前两句还在认真思考，等他说完后面的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季聊，你有病啊？”
    季聊被骂了，反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手上还提着一份素馄饨，见林遇状态还可以就把折叠餐桌放好在病床上，一边打开包装盒，一边嘱咐：“大夫说你这是上回车祸的后遗症，最近压力太大，情绪又紧张造成的，多休息休息会没事的。”
    “方云馨跟我说，邵程也追求我，是把我当做她的替身。”季聊正思考着怎么让林遇开心起来，突然听到林遇说，“我其实一点也不伤心，只是觉得很生气。”
    季聊紧紧地盯着林遇，只见她突然看向自己，揉着额头问道：“我隐约记起来一些事情。”
    “在伦敦，我们跳过舞。”她眼底灿烂期待：“我们是不是也相爱过？”
    季聊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顿，心里无数声音咆哮着。
    最终，他咬了咬牙，看着林遇的眼睛点了点头，“是。”
    他放下勺子，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将林遇搂到怀里，无声地重复。
    “是啊，我们真的相爱过。”
    只不过，
    一个假装不爱，
    一个视而不见。
    第61章 “新郎胸花” “别推开我”
    S形的展示台上, 着林遇“朝凤”系列男装的国际名模路晴朗被聚光灯包裹，无数摄像头在他脚下绽放出白光。
    小沅站在观众席捂着嘴强忍着尖叫，她一边拍一边在群里问：“呜呜路仙草太帅了太撩了, 什么时候我的衣服也能请他做模特。”
    “满足吧！要不是鹿鹿姐, 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路男神的玉面花痴脸/”
    “呜呜呜我一定要和我同学显摆一下！当初她还嘲讽我Kr早晚都要倒闭，没想到我竟然靠着啃鹿鹿姐的光环，不仅暴富了还能蹭到男神的衣角, 进Kr真的是赚了！！”
    “啊啊啊, 小沅！我看到网上有人磕鹿鹿姐和路男神的CP！”
    “！！！在哪快发给我。”
    很快，小沅就看到了同组设计师发来的链接。
    《非粉勿杠！单纯舔颜值, 公主和仙草, 我先磕为敬！》
    配图是林遇和路晴朗第一期海选时候的舞台合影，以及复赛的时候, 路晴朗的走秀图和林遇在台下鼓掌的氛围远景。
    “这俩谁啊？颜值赛高，是新晋爱豆吗？”
    “旁骋千金啊，你们不知道吗？@Lingyu”
    “男的好像是个混血帅哥？干嘛的？这俩情侣吗？”
    “好帅啊，男的中文名叫路晴朗哈哈哈哈（没错就是我的情郎）”
    “登对啊！姐姐也漂亮, 我年初还买过他俩杂志，当时还感慨不知名人士都比内页那位“演员”表现力强*10”
    “额……这也能拉踩？再说！林遇早就结婚了好不好，乱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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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S1, 林遇怎么突然曝光这么多，旁骋要破产了吗？”
    “正牌驸马爷在这呢@季聊”
    “刚刚看了那对夫妻的微博, 可真是笑死我了……俩最新的一条微博都是澄清对方没有出轨……噗真当网友是傻子，离没离婚心里都明明白白的……”
    “什么瓜？美女还有瓜？”
    “吃什么瓜，全网无黑料（有也被清空了），不过公主确实没啥黑料，有的话就是被指出轨咯”
    “家里有钱, 还来娱乐圈恰饭了？Low^0^”
    “上百科搜一下也不至于在这里秀智商，林遇上过伦敦时装周，在国内也是数得上名字的设计师，什么恰饭，你知道圣马丁是什么水平吗？几百个名额你以为全球有多少人能进去？人家随便哪个校友都是六蓝八红世界顶奢设计师……靠着自己能力有曝光也要酸……”
    “插楼，楼主不是单纯磕颜值吗？顶锅盖，小公主不愧是小公主，和超模站在一起气场也很强。”
    “？？？带走我方路男神，别瞎几把乱磕，我们是母胎Solo，不像某二婚阿姨，离婚还到处撩？？”
    “+1，我不信豪门有真爱，男方还是个软饭男”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这是什么活动吗？我看到好几个金主爸爸，现场还有邵氏太子爷……好多帅哥啊。”
    “回楼上：QI服装设计师菁英大赛决赛现场直播官方通道”
    小沅看完长长一串楼，深吸一口气，再一刷新整栋楼就已经上了热搜。
    群里靳司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紧跟着公关部就发了句：“已收到，处理中。”
    *
    一个半个小时后，决赛展示环节正式结束，所有设计师都在后台等待最后的结果公布。
    小沅抱着手机，凑到林遇附近，只见她正靠在窗沿，视线越过被雨幕窜流而下遮挡住的玻璃不住地往外看。
    热搜的词条已经从林遇路晴朗变成了QI 决赛，她收起手机松了口气。
    此时，林遇的手机置顶的聊天记录里突然跳出一个消息，她收回视线连忙看了一眼。
    [@给鹿鹿殿下请安：拿了冠军，我请你吃饭。]
    林遇迅速捧起手机，视线扫过周围一群紧张得不行的同行，侧身掩住嘴角的笑意回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冠军，季总给我买奖啦？”
    [@给鹿鹿殿下请安：都怪你。]
    嗯？林遇疑惑：“怪我什么？”
    [@给鹿鹿殿下请安：怪你不给我机会。]
    林遇忍不住笑了一下，人虽然迟到了，但是嘴巴还挺甜。
    她正想着，突然就看到对话框里跳出一排倒计时。
    [3，2，1——阿遇，你听。]
    “现在由于公证人员宣布本次大赛的冠亚季军，恭喜——”
    鼓掌声淹没了雨声，林遇听到主办方念出了季军的名字，不远处得奖的设计师附近当即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和祝贺声。
    “啊啊啊啊啊——”
    身旁的小沅突然尖叫出声，林遇看到旁边的设计师突然扭头看向自己带头鼓掌，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工作人员引上红毯，拾阶而上的一瞬间，她的目光越过主持人的肩头，突然就在颁奖台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季聊。
    她耳畔就像是被消了音，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视野里只剩下季聊站在那里，朝着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由于这次冠亚军的比分持平，因此我们决定临时加赛一场。现在，有请我们的嘉宾入场，设计师将通过抽签，用现场有限的资源为嘉宾的服饰画龙点睛，限时五分钟，请设计师就位。”
    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启，季聊看到林遇迅速抽签拿到了三号盒子。
    “我们看到，方云馨抽到的一号宝盒是是大胆科技感十足的镭射幻彩布料，三号宝盒……”主持人微微一顿，语气有些激动，“看来我们的林设计师手气很不错，这款布料是我们QI集团新研制出来的新型布料。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话锋一转，又去Cue获得季军的设计师现场科普林遇抽到的布料，林遇手捧着布料在旁边的道具盒子里挑挑拣拣，拿起打火机，放下别针，犹犹豫豫最终叹着气走到了自己的模特“季聊”身边。
    “完了，我们可能要输了。”
    季聊低头看着林遇，一点也没听出她哪有“输了”的颓丧，他伸手试了一下布料的触感，“怎么？你是怕布料太少，不够用？”
    林遇迎上季聊的视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床上，他笑着撩起她的旗袍，手指掠过肌肤，哑着嗓子道：“下次别穿这么少，我受不住。”
    记忆里的女人栖身上前，突然握住某处的布料，故意撩拨。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布料太少，所以才撑得这么紧。”
    突然而至的记忆就像一枚炮弹，轰得林遇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背着镜头戳了一下季聊的肚脐眼，“你知道什么？这款布料根本不适合做面辅料，分明是主办方故意设置的关卡。”
    大概是发觉林遇这边半天都没有动静，直播镜头突然转了过来，季聊适时抬起手臂，凑在林遇耳畔低声道：“你再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哪里，是你可以下手的。”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可从季聊嘴里讲出来，林遇就觉得莫名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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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再次提醒：“还有四分钟，方设计师已经有了初步方案，不愧是神裁之手，化整为零，利用布料本身的材质，明暗交织……竟然是要做袖箍？！”
    台下一阵喧哗，大屏幕上扫过林遇和季聊的背影，画面继续定格在方云馨那边。
    时间不断流逝，季聊拉开椅子，站在桌前听话地把荼白色的布料剪成一片又一片的不规则布条。
    主持人转了一圈，也没看懂林遇想要做什么，见季聊剪的十分上心，忍不住偷偷套话，“比赛只剩下不到两分钟，季总看起来成竹在胸，可以稍微微透露一下，林设计师想要呈现一个怎样的作品吗？”
    话筒凑近，季聊头也没抬，“不知道。”
    “啊？”主持人有点失态，轻咳一下，扭头看向评委和观众：“刚刚看到你们商量那么久，不是在沟通方案吗？”
    季聊似乎刚数完布料的数目，他抱起来放在一边穿针引线的林遇面前，才挡在镜头前面笑着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林设计师想要做什么。不过，”他微微一笑，像星辰坠落人间，“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很荣幸成为她的模特。”
    旁边的女主持突然上前，不动声色地八卦道：“说起模特，林设计师本次大赛的专场模特路先生也在现场。大家都知道季总和林设计师是夫妻，那么我悄悄问一句，看到太太身边有这么帅气的模特同事，季总会不会吃醋啊？”
    林遇正飞针走线地穿叠熊草和文竹，突然听到这话，一针就扎到了手指。
    她蓦地仰起头，刚好看到一侧的方云馨朝她勾唇一笑。
    台上台下的目光被季聊牵引，他眉宇间含着发自内心的笑，“林遇是很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路先生也是拿过国际奖项的超模，年初QI杂志封面刚刚发布的时候，我的粉丝就在微博@我问同样的问题。今天，我统一回答。”
    顿了一秒，全场寂静中，十秒倒计时开始。
    林遇手捧着一束花走到季聊面前，季聊十分自然地摘下其中一朵戴在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额左领，花梗向下，与鞋子处于一条直线，也与林遇双手握住的捧花交相辉映。
    “倒计时结束，请嘉宾上台，设计师介绍自己的作品。”
    方云馨的袖箍配上男嘉宾挺拔的身形，勒紧的镭射布料和肌肤映衬，明暗交错，束缚与性感糅合，再加上强烈的设计感，显得原本就俊美的男嘉宾禁欲中不失神秘，光彩大绽。
    雷动的掌声中，镜头终于轮到林遇。
    女主持人扶了一下耳机，突然上前，直接把话筒朝向季聊。
    “刚刚我们可都看到了，季总明明说不知道林设计师的想法，可最后一刻，却毫不犹豫地摘下花朵别到了胸口。相信观众和我一样好奇，这到底是不是你们提前就商量好的秘密武器？”
    季聊微微垂眼，目光划过胸前的荼白花朵，“大概，”他笑了一下，登时台上的一切都骤然失色，“这就是心有灵犀。”
    他并没有提前和林遇商讨，只是那一刻，他看到她捧着花而来，突然就想起婚礼那天，她穿着荼白嫁衣走向自己的那一瞬间。
    华光璀璨，纯白蔓延。
    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与她偷偷签订了契约，而他此时此刻才恍然大悟。
    季聊含着笑，把眼前的话筒递到了林遇手里，“还是请林设计师，陈述设计理念吧。”
    两人相视一笑，林遇收回视线，方才面向观众介绍了自己的设计初衷。
    “每位新娘都会身着嫁衣走向心爱之人，在我的设计理念里，婚服是世界上最华美的礼服，也象征着最厚重的诺言。所以，我想以这枚胸花祝福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她捧着花，旁边季聊微微俯身，抬手拨开她袖口的一根残线。
    镜头定格一秒，捕捉到这一细微细节，眨眼间画面又切换到远景。
    观众席的一角，邵程也捏着椅子的扶手，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男主持已经把话题再次拉到投票环节，在票数公布之前，他走到方云馨旁边的嘉宾身边，笑道：“本次大赛的冠亚军即将公布，作为方设计师的模特，您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嘉宾发言赢得满堂喝彩，须臾，镜头再次挪到季聊这边。
    林遇目视前方，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默一秒，只听旁边的季聊下俯身，就着主持人的话筒道：“回答一下刚刚没有说完的问题吧。”
    他说：“我太太这么优秀，她的粉丝肯定比我还要吃醋。”
    弹幕里，因为两人突然同框而出现的（路人）粉丝们纷纷摔键盘：
    [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这是什么绝世硬糖！]
    [2021年了我还能磕到机灵CP！！]
    [我靠！他们俩不是早就离婚了吗？这都能复出？]
    [什么？离了吗？这特么这么甜居然是工业糖精吗？]
    [啊啊啊我刚入坑就要被下葬了吗？wysl]
    [我不管，这一刻他们是zd]
    现场一阵起哄，等到名次结果公布，前排的粉丝全都尖叫起来。
    “林遇，妈妈爱你！！”
    林遇听到喊声惊讶地回了一下头，她还在瞄声源的方向，就听到身前男人的下巴在她额头轻微一蹭，耳语道：
    “阿遇，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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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退场到后台的路上，林遇突然感觉自己的裙子被人踩住，她一回头就看到方云馨迎面挤过来，语气不善道：“拿了第一感觉怎么样？”
    林遇心情还不错，看方云馨故意挑衅也没有放在心上。
    红毯下的台阶一层挨着一层，方云馨突然倚在一旁的栏杆上挑眉笑道：“你和季聊在台上演的那么起劲，你就不觉的对不起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方云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林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就是在这样的楼梯上，女人从台阶滚落，留下满地的鲜血。紧接着就是医院，画面错乱又清晰，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不喜欢孩子吗？”
    冷淡的男声说：“林遇，他不该来。”
    眼前眩晕起来，记忆就像云层一样随风滚动，疯了似的涌入她的脑中。
    床上的纠缠，喷泉旁的表白，酒醉后的辞别，舞会上她也并不是与他再次相逢，那一夜是她一个人诀别，也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两年同床共枕的交易，一夜露水共度的情缘。
    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这是她的自由。
    方云馨似乎还在说什么，可林遇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直到身后传来男人温厚的胸膛递来的暖意，她才木然回头。
    林遇察觉到林遇眼神不对劲，慌忙张嘴，却看到林遇手上的捧花坠落在地，她摘下他心口的花，满眼都是破碎的痛感。
    “季聊，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明明已经利用了两年，为什么时隔两年还要制造爱的谎言。
    那天在医院，季聊的话恍如昨日，想到这段时间她像个笑话一样期待着和季聊的一切，林遇就觉得身上彻骨的冷，就像是深夜里，被冷冰的毒蛇死死盯住，摆脱不掉，又无法痛快死掉。
    “你听我解释。”
    季聊抓住林遇的手臂。
    她一只脚正好踩到捧花的一角，胸口微微起伏，寂静里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当初和我结婚，是不是为了利用我？”
    “是。”
    季聊连忙补充，话还没出口就被林遇打断。
    “上次在医院，你是不是骗了我？”
    季聊觉得心口堵得难受，他手掌微微松动，只觉得林遇浑身都在发抖，“看同一条鱼上两次钩，很有意思吗？”台上的余光突然投映到走廊，林遇迎着光扬起一张小脸，表情说不出的悲伤：“季聊，你放过我吧。”
    “我要是不放呢。”
    男人声音颤抖，目光坚定地望向眼前的人。
    乞求，期盼，最后的试探。
    “林遇，别推开我。”
    “季聊，”林遇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你有过机会的。”
    第62章 “工具人” “替身”
    年底的Kaller时尚盛典在京举办, 作为受邀人之一，林遇目光划过嘉宾座位表，立刻就皱了下眉头。
    “肯定是弄错了吧？”小沅在林遇发作之前, 眼疾手快地抓过册子立刻塞回了公关部工作人员的手里, “我们和Kaller合作那么多年，每年座位都是固定的，今年怎么会安排在这里。”
    公关部的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 纳闷道：“没错的呀。因为今年有高空表演, 所以VIP贵宾席全都被挪到了楼下的H型座位，第三排正好空出了一个位置, 林总中场和压轴都要露个面, 所以就安排到了过道旁边。”
    小姑娘一脸懵懂，盯着手里的排位表还是犯糊涂。
    邵氏集团的总经理, 失序科技副总裁，作为旁骋集团的时尚总监兼职Kr工作室的老板，林遇怎么看坐在这里都没有不对。
    “算了，就这样吧。”
    林遇突然出声, 看了眼小沅道：“他想做的事，拦了也是白费力气。”
    看着老板气呼呼地离开，小沅这才深深叹了口气, 卷起座位表敲了一下公关助理的额头，“小傻子, 你看清楚，隔壁过道左一坐的是谁？”
    助理眨眨眼，抬手接过名单展开折叠页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名单落在“季聊”两个字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我靠靠靠！名单送过来的时候她怎么没发现！想到刚刚林遇一脸的不悦, 她匆忙抱住小沅道：“呜呜，我是不是要被辞退了。”
    小沅关爱地瞅了她一眼：“回去告诉你们Leader，做好腥风血雨的准备吧。”
    *
    Kaller时尚盛典，晚八点的夜色被华灯染上了潋滟春光。
    露天红毯的入口的一侧，停着一辆不太显眼的黑色轿车，在源源不断争奇斗艳的画风衬托下，显得沉默而冷静。
    “季总，我们还不下车吗？”小何握着方向盘心急如焚，他们本该在一个小时之前就要入场的，主办方那边已经催了好几遍，此时他也拿不准季聊在想什么，只能小声提醒：“十五分钟后有个年度影视新星的评选，需要您上台颁奖。
    季聊像是没听到似的，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
    远处的车灯闪烁，亮眼的银蓝色迈巴赫驶入视野，季聊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手指紧握住车把手。
    小何听到细微的动静，微微侧头就看到季聊长腿一伸就下了车。
    季聊大步走向身后的车辆，只见车门一响，有个身高约摸一米九的年轻男人从后方那辆车绕到前座，旁若无人地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下一瞬，水晶似的高跟鞋踩上红色的地毯，身穿银红露肩小礼服的林遇伸出手臂，挽着男人款款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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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肩，而过。
    季聊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迎着耀白的摄像头停顿拍摄，频频对视，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冲动。
    路晴朗远远就看到了季聊，见林遇毫无反应，他也假装没看到，红毯快结束的时候，他回头看一眼突然发现季聊紧跟在他们身后，没忍住低头问道：“露伊，刚刚那个人似乎认识你？不打个招呼吗？”
    林遇没回头：“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假装热络。”
    她刚说完，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笑声：“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林遇心头一跳，转头就要和季聊翻脸，结果却看到来人伸手握住了路晴朗的手，客套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看也没看自己一眼缓缓笑道：“路先生，我是你的粉丝，之前在时装周还看过你的专场秀，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路晴朗礼貌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旁边的林遇，扭头让开一个位置：“这位是Kr品牌创始人露伊·林。”
    季聊上前一步，正好走到两个人的中间，笑盈盈颔首道：“好久不见。”
    四周的摄像头跟疯狗似的伸了过来，林遇只好凑近了一点点，皮笑肉不笑小声道：“托你的福。”
    路晴朗觉得自己的中文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但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愣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我们先走一步。”
    林遇意图走近路晴朗，两个人原本就是搭档的组合，拍照环节当然也是一起。
    没想到季聊却横插一杠，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地朝路晴朗笑笑：“我是一个人，方便和你们一起吗？”
    “不可以。”
    “当然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很快旁边就有工作人员提醒红毯超时，让他们走快点。
    于是，直播现场罕见地出现了半晌空屏。
    观众们已经看了近一个小时的明星打光翻车图，正审美疲劳呢，突然就看到红毯上又出现了俊男靓女。
    “哎？这三个人谁啊？”
    路人粉不明所以，有认识的惊呆了下巴，甚至连科普都不记得了。
    直到签名拍照环节，主持人扶着下巴磕磕巴巴地介绍完三位，弹幕才重新活了起来。
    “中间那个帅哥就是季风的总裁吗？哇靠，这么年轻帅气吗？”
    “啊啊啊啊路仙草怎么会来盛典，他不是正在国外拍摄电影吗？”
    “旗袍美人！绝绝子女神，多少年没在这种场合看到她了。”
    路人在一边看了半天，一时半会也来不及啃知识点，直到死亡灯光打在三个人的脸上，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高级感，一群颜粉们立刻就狂欢起来，截图，录屏，百度百科——
    “我的天！冷知识这是旁骋集团的千金大小姐。”
    “更冷的知识：季聊和林遇是夫妻。”
    “额……楼上飘红那个你丢不丢人，这是什么大新闻吗？这对早八百年离婚了竟然还能在一起走红毯，女方还大摇大摆带小情人这才是大新闻。”
    非圈内粉丝惊呆了，这瓜，这么刺激吗？
    他们还在话题里刷着美图，热搜里一个话题就已经不知不觉飘了上去。
    离婚
    完全不知情的三个人站在一起拍了照，就先后入场。
    林遇跟在路晴朗身后，一入场迅速就往卫生间走，打算物理隔断和季聊的联系，结果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你到底要怎样？”
    林遇不耐烦地扭头，话脱开而出，就看到紧跟着自己的邵程也微微一愣，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怎么是他？林遇下意识往后看，见季聊并没有跟过来，心里竟然有点莫名的失落。
    很快，她收回目光随意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玻璃小圆桌上，摆放着宝石酥和两个银色的魔方，林遇随手挑起一个迅速旋转，不一会就已经拼好了三面。
    “不说话我走了。”
    见邵程也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林遇耐心售罄。
    邵程也从一开始就等在内场入口，也看到了季聊的紧追不舍，还有路晴朗的细心照顾，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找林遇，可此时看着林遇厌烦有余毫无伤心的样子，他突然就有些退却起来。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邵程也伸手握住林遇正在转动魔方的手，“上次在你家，是我太冲动。”
    林遇看了眼被邵程也打乱的魔方一角，眼神微凉：“那件事我已经忘了。”
    手指缩回，林遇放下魔方道：“邵总要是有空，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前女友吧。”
    邵总？
    她以前一直喊自己程也哥。
    看到林遇冷淡的样子，邵程也心底的希望再次熄灭了一点点。
    林遇往后一靠，见邵程也眼底神色落寞，就忖度方云馨在他心里有着不轻的份量。
    之前她一直不清楚方云馨对自己哪来那么大的恶意，直到那天比赛后，她亲口提及邵程也和那个手镯。
    方云馨聪明也好，被人蒙蔽也罢，她对自己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至少外人看起来。
    七分真三分假，再掺杂上方云馨的小心思，就足以刺激她，激怒她，引发她对邵程也的疑心，对季聊的误会。
    她和季聊的确存在各种问题，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们俩自己的事情。
    因此，她讨厌方云馨挑拨离间，更讨厌她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把自己当成她的假想敌。

 第131页

    “云馨？”邵程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想起上次QI服装设计师菁英大赛林遇和方云馨就在竞争对手，见林遇面露不悦，他连忙站起来道：“她被家人娇惯坏了，要是哪里得罪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怪她。”
    林遇有些吃惊，她早知道方云馨是邵程也的前女友，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到现在还保持着不错的联系。
    那之前邵程也跟她的告白算什么呢？
    突然想起方云馨那句“你才是那个替身”，林遇仰头看着邵程也，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邵总，你是不是站错位置了。”
    林遇的手指轻轻划过膝盖，一圈又一圈的沉默中，她突然嗓音带笑道：“你女朋友受了委屈，你不去找她，找我做什么？还是说，你知道她打扰到我了，所以今天的道歉也是为了她。”
    邵程也被林遇问的一噎，心里顿时杂乱无章。
    凌乱的记忆从小时候的要做他新娘的林遇，到初遇方云馨时她手里握着的那捧蔷薇，再到回国后惊鸿一瞥的季太太，最后抵达他第一次看到季聊偷看林遇的眼神时，心底升起的那股浓浓的不甘。
    他心里的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有一瞬间，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林遇，可心里又无端地贪恋着方云馨对他的痴恋，他理智上觉得林遇说的对，他此刻最应该去安抚那个为自己千里归国的方云馨，可是他脚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被不甘心驱使着，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遇，一步也挪不动步子。
    “她脾气向来很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邵程也下意识解释，心里的纠结已经混沌不堪：“不然，我带你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林遇猛地扭头，季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倚在旁边的大理石柱上。
    他一只手拎着高跟杯，垂着眸冷冰冰地说：“邵总和方小姐的事情，和阿遇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我太太竟然闲到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林遇头一次觉得季聊来的很是时候，她径直走到季聊身边，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走吗？”
    季聊唇角微扬，紧了紧手臂：“嗯”
    从侧厅到后场，刚一拐弯，林遇蓦地松开了季聊的手臂。
    季聊看着林遇走进洗手间，跟着走了过去，水流声里，他望着镜子里低头洗手的林遇，小声笑道：“这么优秀的工具人，你不夸我一下？”
    第63章 “毁掉她” “别害怕”
    “季聊, 我们公布离婚的消息吧。”
    水流骤停，空荡荡的室内有回音轻响。
    林遇转身要走，季聊突然抬起手臂挡住了出门的路, 他紧盯着林遇：“要我怎么做, 你才愿意相信。”
    “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林遇按住季聊的手臂，语气淡漠里隐含着一缕伤心：“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是。”
    林遇走到门口, 微微低头绕过季聊的手臂离开。
    季聊撑着门框, 直到手臂酸痛起来，才后知后觉地仰了仰头, 发红的眼角泛起一点湿润。
    “我要是你, 就算是抢，也要抢到手。”
    黎乔洋踢开厕所门走了出来, 惯常苍白的脸上气色竟然很不错，“你刚刚明明可以留住她，怎么最后关头心又软了。季总，这可是你亲手送给我的机会, 这一次可别怪我横刀夺爱。”
    半个小时前，季聊在颁奖台上遇到了黎乔洋。
    两个人和获奖的演员合照时，他就低声笑道：“打个赌, 今晚小公主会跟我走。”
    他当时心里一惊，手心里的话筒险些掉在地上。
    此时, 听到黎乔洋再次得意洋洋的挑衅，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你做了什么？”
    黎乔洋擦拭着手指上的水滴，悠扬的声调颇为悦耳：“很快，你就知道了。”
    *
    盛典后半场，季聊无声地转动手指上的蛇形戒指, 戒环微微有点变形，因为戴的太久色泽远不如当初，他一下下摩挲着悄悄把视线投向过道的另一头。
    林遇似乎正认真地听着台上的致辞，作为全球品牌代言人的路晴朗正微微俯身，就着主持人的话筒，在她早就安排好的Cue中缓缓念出了一个名字。
    在支持人补充完一长串的头衔之后，她扬声邀请道：“接下来就有请由国际顶尖青年设计师林遇小姐和Kaller全球代言人路晴朗先生共同为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的水墨时装秀。”
    这场秀其实是KallerKr联名款春季时装的首次曝光，十二位模特顺着H型的座位排布从头走到尾，而林遇和路晴朗其实只出现在压轴。
    舞台四周泛起袅袅白雾，泼墨似的背景之下，路晴朗着大胆的红色流苏男装出现在画面，像白雪皑皑中的一枝梅，所有人都眼光都被大屏幕上他那张仙气十足的脸所吸引。叹服的掌声还未消减，高空悠转而来的花藤秋千上，就落下一片雪白，大片的蚕纱之后女人穿着旗袍的身影停滞在路晴朗的指尖。
    一双人仿佛一直都在画里，而此时，只因为凡夫俗子的贪念才将人拽下红尘。
    季聊深深地望着台上的一幕，林间白雾里，他的小鹿化作荼白的花，旖旎在悬崖破石而出的红梅之畔，虽较弱，却不可欺。
    林遇走近他的一瞬间，季聊心里觉得油煎似的难熬，衣摆上的长流苏在眼前掠过，季聊下意识抬手，轻轻地握住了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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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头捕抓到这一幕，一阵尖叫直击弹幕。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
    继台上台下，新郎新娘，这是第三次甜蜜暴击了叭！
    自从少部分林遇和季聊的粉丝进入了直播间，被弹幕屠屏的可怜缝隙总能看到少得可怜的抠糖行为。
    然而这次，路人却不买账了。
    “吵吵吵死了！谁认识你们家，镜头老往那边飘，还怎么看我哥哥。”
    “很会抢镜头啊！这俩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等靳司烨觉察到弹幕不太对劲，首页的离婚热搜就再次被刷了上去。
    林遇按着裙摆警告式的瞪了眼季聊：“放手。”
    “你答应过我，只为我穿旗袍的。”
    季聊仰起头，眼底的红几近泛滥，他低声央求，“饶过我，好不好。”
    从邵程也表白那天起，从黎乔洋带她走那天起，从他亲手写下离婚签名那天起，他就被自己折磨着，被一切有关林遇的记忆折磨着，直到她恢复记忆，直到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每一份折磨都化作了血淋淋的实质，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心。
    饶了我好不好，我把命都给你。
    只求，你别再不看我，不理我。
    路晴朗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他保持着专业的素养，正打算继续走下去突然就听到林遇轻呼一声，他惊愕地回头，就看到季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长西装外套披在了林遇的肩膀，当着无数媒体的面，直接将人强横地抱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林遇感觉自己的腿被男人箍得紧紧的，她挣脱不得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狠狠咬了口季聊的手背，“放我下去。”
    “不放。”交错的光影里，昙花一朵朵地绽放，季聊抱着林遇走向光的尽头。
    路晴朗愣了半秒，迅速调整状态，以一个微妙的角度很自然地走到了其他模特的一角，他悄悄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变幻了阵型，和最前方的林遇和季聊一起，如同排练好的一副北方佳人图。
    后台换衣间，林遇背靠着桌角，在季聊的脸颊落下一个巴掌：“你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因为路晴朗救场，后果有多严重。所有人的心血，都会被你毁掉！”
    季聊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腥甜，按压发痛的拇指上似乎还带着林遇肌肤上的余温，他抬手拭过唇角，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嘶哑。
    “我不想失去你。”
    他哀求似的眼神让林遇略有些惊讶，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点，退无可退的一瞬间，季聊上前一步整个人都将她圈在怀里。
    “我不要理智了，我只想要你。”季聊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像饿极了的狼，按捺着心里的欲望，却忍不住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寂静中一字一句道：“阿遇，你知道我刚刚有多想把你绑起来吗？”
    只我一个人，身下纠缠。
    男人的喉咙骤然滑动，林遇大脑空白一片，率先响应的不是惊恐，而是浓重的震撼。
    她手指轻颤，轻轻推了一下季聊，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就看到换衣间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里是她的专属化妆间，更衣室外面还有一个门。
    “您好，我是Black Forest 娱乐的记者，之前跟约过排期，请问林遇设计师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林遇趁季聊走神，立刻闪身钻出季聊的手臂，下一秒她就大步拉开的房门，“当然可以。”
    男记者带着两个人进来，一边准备稿子一边把采访大纲递给林遇。
    “给林老师带了一杯奶茶。”男记者见季聊突然走出来，脸色微变，连忙笑着抱歉，“没想到季总也在。”他扭头嘱咐另一个助理，“你再去买一份。”
    “不用。”
    季聊直接端起林遇那杯奶茶，转了一圈不假思索道：“换杯果茶吧，她不喜欢喝奶茶。”
    “谁说我不喜欢。”
    林遇把奶茶一把拿过来，背过身对着男记者故意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说着就带着奶茶回到了一旁提前布置好的采访间，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的眉眼间，比台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更真切了。
    也更让他心跳加速。
    季聊缩回手指，见林遇虽然嘴上说着喜欢，但奶茶放在桌子其实再也一动没动，唇角微微翘了翘，转身自顾自地出了门。
    林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采访大纲，她明明极其认真可是读完一遍大脑仍旧是一片空白，心里眼里全都是刚刚季聊丧失理智的样子。
    陌生，新奇，又有些奇怪的感觉。
    丧失记忆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季聊的人。
    可回忆这两三年的一切，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完全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至少，在伪装方面，他比她更出色。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心里始终静不下来。
    手指尖还有些疼，林遇蜷缩手指，突然想到季聊竟然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走了出去，顿时一阵紧张。
    “林老师不用担心，小沅老师已经跟我们沟通过了，内容肯定没问题的。”
    见林遇似乎有些不安，男记者淡声笑道，“林老师喝点饮料吧？”
    林遇视线落在奶茶盖子上，微微摇了摇头。
    采访前最好别喝饮料，避免破坏妆容以及过程中浪费时间，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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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嘀咕了一下，再次投入到大纲里，看了几眼突然发现这个大纲和之前跟她对的不太一样，满心的不悦瞬间就被诱发了出来，林遇起身道：“大纲的2，3，4条好像不太对，和我们的主题没有太大关系，我先去换衣服，您看看是不是……”
    林遇正认真地提出意见，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室内的灯全都黑了。
    “怎么回事？”林遇扶住桌沿，心里的不安接种儿俩，她轻声询问：“老师，您在吗？”
    她摸了下手机，发现好像落在了换衣间，本想过去找一下，突然想起左边的抽屉里好像有个备用的小手电筒。
    “林遇老师，你没事吧？”
    男记者的声音突然响起，轻轻的，带着一点点颤抖。
    林遇刚从抽屉里摸到手电筒，按下开关的一瞬间正好看到男记者迎面走过来，她连忙笑着挪开手电，想带着人一起出出问问情况，就看到男记者上半身撞到桌角，满满一杯奶茶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身上。
    “林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男记者聪明道歉，远远站着道：“林老师先去换衣服吧，我出去找一下工作人员。”
    林遇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断电来的奇怪，但她衣服上全是污渍，这样出去也不好，于是就把手电筒递给了男记者，“行，麻烦老师了，我换好衣服出来找你们。”
    季聊端着一杯果茶走向林遇的化妆间，狭窄的过道里灯光越来越暗，他心头一跳，突然看到走廊里掠过两个人影，正是负责林遇采访的那两个小姑娘。
    “站住！”
    其中一个人发现季聊看过来，立刻拔腿就跑。
    另一个六神无主地愣在原地，还不等季聊询问，就哭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要我混进来的……”
    季聊脑中“轰”地一声，手里小心翼翼拿着的果茶立时砸在地上，被皮鞋踩过，在女生的抽泣声中变成一滩碎片。
    黑暗的化妆间里，林遇换完衣服刚打开门，就看到男记者静静地站在外面。
    她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攥住了旁边的撑衣杆。
    “林遇老师，我想找你给我签个名。我从上大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你。”
    “我无数次都梦到过你，梦到你的手。”
    男记者慢慢地举起手，手指擦过脸颊的时候，林遇这才发现她的手指断了两根，他念念有词道：“多完美的手啊，那么漂亮，柔软，是不可能存在的缪斯之疯狂，我要捧着她入睡，献祭我的一切。”
    恐惧席卷而来，林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你不是记者？你是谁？”
    “我当然是记者啊，哦不对，我原本也是一个设计师啊，你忘啦？”
    男记者面露狰狞，“九年前你因为那件皇室准王妃晚礼服走上领奖台，我就在你旁边。”
    他压抑着极为委屈的嗓音，声调尖细地挑眉回味道：“我当然只不过是想离你近一点而已。15岁的少女，那么美的两条腿，神恩赐的双手，处子般洁净的肌肤，摸起来的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眼神突然变得晶亮，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天，满是垂涎的目光落在林遇的锁骨上，“我明明可以把你捧上更高的神坛，让所有人都为你疯狂——可是你！可是你们做了什么？！”
    他举起手，阴狠怪异的眼神在狞笑的脸上尤为可怖，“你的保镖把我扔到了路边，轧路机刚好经过，我的手废了……”他呜咽起来，尖利地嘶吼道：“你知道的吧，设计师的手有多重要。”
    “不过不要紧，”他偏过头舔了一下手指，“我残缺了，可是你还是完美的。”
    完美的，完整的，属于所有人，也属于他。
    “可是你为什么要结婚！”男人突然暴跳如雷，林遇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接被他抓住了肩膀，生硬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肤。
    肮脏，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瞬间将她淹没。
    “你明明是属于粉丝的，你是我的。”
    林遇下意识惊叫出声，猛地推开男人旋即本能地瑟缩在角落。
    她胡乱拿起旁边的衣架拍打四周，然而黑暗里男人反而像是受到了刺激，他的笑容越来越夸张，直至无声地流下口水，怪异地朝着林遇挪动了脚步。
    眼前的阴影并不大，可林遇却突然记起了他刚刚说的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她站在领奖台上，因为刚完成“拓印盖章”仪式，赤足站在柔软的红毯上。
    无数礼花从天空落下，她心无旁骛地享受着所有的赞誉与掌声，忽然有一只男人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他肆意摩挲的感觉到如今依旧如附骨之蛆，厌恶，惊惧，恐怖拂面而来，她只记得自己被吓得失了声，眼前发黑之前有人过来抱住了他，用大衣裹住她，一遍遍地在她耳畔说：
    “别害怕，是我是我。”
    同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轰鸣之后，林遇骤然发现刚刚眼前的黑影已经倒在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来的熟悉而高大的男人一遍遍地轻声喊着她，“阿遇别怕，是我。”
    “我是季聊。”
    她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她本能地挥舞着手里能碰到的东西，咬着唇逼着自己默不作声。
    “不要叫，会被人发现，他们都会嘲笑你。”
    “忍着，我们林家的体面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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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被摸了一下，矫情什么？”
    年代久远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响，林遇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不出茧的蛾子，每次呼吸都距离窒息更进一步。
    “啊——她是我的！是我的！”
    房间里灯光骤亮，旁边的男记者突然爬了起来。
    林遇回过神，余光就看到他握着一把剪刀朝着自己的手扎了过来。
    她心里静静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几百倍，看着尖锐的剪刀刃离自己原来越近，罕见地她心里的害怕都没了，只剩下茫然，和大片大片的疑惑。
    最后一秒，林遇突然惊醒般睁大了眼睛，恐惧和害怕瞬间占满了脑海，她绝望地想缩回手，可是一切都在剪刀落下的一瞬间被同等拉长放慢，她心里越是着急，可四肢却像是僵在了另一个维度，她失去了控制权。
    “呃嗯——”
    男人沉重的闷哼声在耳畔响起，紧接着门口的光亮里，涌进来一大群的保安和工作人员。
    惊呼声，尖叫声，怒骂声。
    林遇呆呆地坐在原地，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水砸在眼前的手背上，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温热的血液滑入指缝里，烫的她嗓子几乎全哑。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她无声地求助，目光落在季聊苍白的唇上，只记得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仿佛生怕他就此睡去。
    林遇双手捧住季聊满是鲜血的右手，指尖的血液让她想起了上次车祸时的恐惧，她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去找自己的手机，嘴里含糊不清地念道：“别怕，我们去医院，没事的……”
    “阿遇。”
    吵杂的人声中，林遇突然感觉男人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肩头。
    他很平静，靠着她，喑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别怕，我在的。”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我会一直在，再也不离开。
    第64章 “订婚(修关键错别字)” “别离”……
    恶性伤人事件已经过去两周, 网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从警方到医院的两头奔波，一切都平静到让林遇觉得，那只是她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车辆停靠在路边, 林遇下意识翘起手指搭着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天晚上，季聊护着自己手掌的画面。
    右手手掌被剪刀刺穿，神经韧带损伤, 如果不做修复手术, 那只手有可能会废掉。
    医生的话响在耳畔，她一字一句在心里念着, 一遍又一遍, 直到满心的愧疚压过了那抹惶然无措，她才停下手往后靠了靠。
    林遇手指灵巧地打开抽屉, 挑了一包女士香烟，她的指腹刚划过细长的烟身，就感觉眼前突然落下大片的黑影。
    玻璃窗被轻轻敲响，季聊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 连外套都没穿站在外面。
    “来了怎么不进来？”
    车窗降下，季聊弯下腰，看着林遇轻声询问。
    林遇手指顺其自然一缩, 把抽屉重新弹回，脸上很自然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自从季聊受伤之后, 林遇每天都会准时到季聊家里帮他换药，有时候从是到家里走着来，有时候是出差连路过来，也有像今天这样，她直接把车从工作室开到了季聊的家门口。
    “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鲫鱼豆腐, 柠檬香酥鸡，还有茉莉花炒蛋。”季聊单手拎起装满了蔬菜的袋子，语气里说不出的开怀，见林遇不说话，他连忙又说：“你别担心，我不是要自己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温声解释：“是芳姨的厨艺，我负责买菜。”
    上了电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季聊率先开门进去，林遇一只脚踩到地毯上，就看到季聊家的鞋架上买了一双新的拖鞋，视线往上墙壁上间隔着挂着自己以前做的布贴画，再往的阳台上挂满了她养过又因为怕季聊过敏而扔掉的花卉。
    林遇站在门口，盯着粉色的拖鞋良久，她想了想还是伸手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国内最好的专家，他一定可以把你的手恢复如初。”
    季聊刚把东西放进厨房，回头就看到林遇递过来一张名片，名片上的人是个在相关领域内极负盛名的挪威医生，目前在国内开了一家私人诊所，费用贵到离谱，而且这人极为势利眼，没有交情的人他不会亲自会诊。
    林遇竟然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吗？果然，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季聊心头一暖，眼底含着笑给林遇倒水：“芳姨晚点过来，你先坐一会。”
    “刚拆完线，你感觉手怎么样？”林遇的目光落在季聊的手上，语气温柔里又带着莫名的疏离，她笑了笑：“Lars医生那边还会配备针灸理疗，到时候如果有任何问题你随时找我。”
    季聊搭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一握，布局有些麻木，偶尔还有些无力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一个橘子耐心地剥了起来，等到橘瓣上的橘络全部清理干净，他才把连同垫底的橘子皮一起递给林遇。
    “尝一下，挺甜的。”
    林遇看着橘子犹豫了一秒，随即伸手攥到了掌心。
    掌心深处，她一直握着一枚变了形的蛇形戒指，是那天手术前，她慌忙间从季聊手指上弄掉的。
    戒指看起来有些老旧，指环扭曲，又被剪刀的利刃化出两道刺目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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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这枚戒指，季聊那根手指可能也保不住的。
    她把橘子放入盘中，手指摩挲着戒指缓缓放到了季聊的面前，“你的东西。”
    季聊一看到戒指下意识忙拿了起来，然而因为拿的太急他手上突然又没了力气，戒指落在地板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又滚入到了茶几下面。
    林遇的目光随着戒指的滚落，而变得更加平静。
    她看着季聊蹲下身就够那枚戒指，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微酸。
    季聊8岁的时候被带回季家，而她也在12岁那个满腹憧憬的年纪遇到他。
    他和所有讨好她的男孩子都不一样，危险又迷人，有时候像山岚里的清鹤一样孤僻，有时候又像是荆棘丛里的罂粟花。
    她仗着毫无道理的骄傲和自信，意气风发地迈入了属于他们的殿堂。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结婚又离婚，彼此纠缠也伤害过，她曾经那么爱他，后来也忘记过他，可到头来她突然才意识到，如果命运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候，再让她选一次，她是不乐意再在那份结婚协议上签上字的。
    拇指上的红色印泥，就像是那天夜里她手上沾的血，每每想起，她都觉得浑身彻骨寒意，胆战心惊。
    林遇爱上的，从来都不是季聊，而季聊喜欢的，也只是突然无法驾驭的林遇。
    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两年来的婚姻里，他们不过是在和自己幻想出来的彼此发动战争。
    林遇想了很久，如果她当初没有自以为是地开始这场游戏，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伤心，季聊不会受伤，他们会是彼此记忆里最惊艳的过客。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季聊说得对，她的确是玩心太重了，也太想当然。
    林遇看向季聊，他正把擦干净的戒指套入手指，可惜戒指坏的不成型，他失败了。
    “季聊，”林遇站起身，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这一趟的来意，“我是来给你送请帖的，欢迎你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季聊的手指一顿，好不容易捡起来的戒指再次掉落在地。
    被无限拉长的回响里，季聊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什么？”
    林遇拿出请帖，似乎是想要递到季聊的手上，手指挪到半空她突然转了方向，双手放在了茶几上。
    “我和黎乔洋要订婚了。”林遇平静地笑道，脸上还是挂着那个淡淡的笑，正如她那段时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正如她这些天每天准时到家里给他上药，正如今天他在车窗外看到她时，勾起的那抹清甜。
    季聊手指攥得紧紧的，他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好不容易拼凑好了字句，话到了嘴边却只想起林遇这些天的体贴里的疏离，她周到又细致的关心。
    “所以，你照顾我，帮我找医生，”季聊咬紧牙关，说不出的绝望恐惧，“都是因为愧疚？我是怕我手废了又继续纠缠你吗？”
    林遇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木质地板上，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季聊的质问，“你的手术费我会全权负责，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如果我偏不让你走呢？”季聊定在原地，字字坚定，甚至带着几分狠意，“如果我不想让你走，你走不出这道门。”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遇这才缓缓抬眸。
    她的眼神很淡，平静里有些寂寥，看着季聊许久，她突然脱了外套，上前一步，几乎是蹭着季聊的鼻尖，“如果这也是你的要求之一，我没问题。”
    我欠你一只手，于你而言也是最重要的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还你，只要你要求，包括我的身体。
    这是应该的。
    季聊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遇，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三九寒冬，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他木着身体，下意识抬起手臂抓住林遇，可是指尖越是用力，他心尖就却是痛楚难当。
    不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从来都不是贪图她的身体，他……季聊心里一震，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涌上心头，难以抑制地爆发出来。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季聊红着眼眶，连日来所有的希冀都化为齑粉，他肩膀微颤，嗓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离开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呢。”
    林遇站在原地，仰望着男人发红的双眼，“不恨你，哪来的原谅。”她抬手拭过季聊的眼角，“季聊，我们已经离婚了。”
    直到现在，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他们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我不信。”季聊攥着林遇的手臂，声音嘶哑着问：“你故意和黎乔洋在一起，来报复我是不是？”
    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林遇喜欢黎乔洋，他们早两年就在一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现在……对，因为现在林遇恢复记忆了，他手受伤了，一定是林遇还在生他的气，故意要刺激他，就像当初薛筱一样。
    至于他的伤，林遇也许会因为手伤而介意，那……
    季聊抬起手，慌忙保证：“我现在就去找Lars医生，我好好配合治疗，等我痊愈出院，我……”
    “你弄疼我了。”林遇呛咳了一下，淡淡地喊了一声季聊。
    季聊这才发现自己手臂力气太大，有些勒到了林遇的脖子，他慌忙松开手，“对不起，还疼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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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默默侧过身，伸手拿起了包。
    “你愿意接受我的推荐，我很感激。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季聊下意识就往外追，刚踏出门口，林遇突然回头：
    “鲫鱼豆腐，柠檬香酥鸡，茉莉花炒蛋，这些菜，其实没一样是我喜欢的。”
    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你也不知道，你最在意的只是自己失去了我，而不是我要离开你。
    季聊定在原地，看着林遇大步向前。
    他拉开大门，突然看到门侧的墙上支起一个人影，穿着印花夹克的男人悠然起身，看到林遇出门立刻就搂上了她的肩膀，嗔怪又亲密地说：“你怎么这么慢，再晚一秒我就冲进去了。”
    “那你冲好了，我又没拦着你。”
    林遇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娇俏的语气让季聊瞬间回到新婚那段时间。
    对着他平静无波的林遇，此时在黎乔洋的怀里，却笑得软绵绵的。
    季聊木木地戳在原地，直到两人已经进了电梯才慌忙追了上去，然而只来及在缝隙合上的最后一秒，看到两道身影似乎融为一体。
    她的喜怒，再与他无关。
    楼道里静静地，季聊耳畔只剩下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黯淡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看上去孤零零的。
    电梯门突然打开，季聊蓦地抬头，眼底的惊喜还未褪尽，就听到芳姨拎着东西笑盈盈地说：“先生怎么在这里？是再等太太吗？我顺便买了点水果，今晚给先生和太太露一手。”
    季聊心底一酸，望着空荡荡的电梯，心里就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来不及了，”季聊转身，“她已经走了。”
    第65章 “争吵（第一更）” “解除误会”……
    完全按照林遇喜好布置的家, 饭桌上摆好了她惯常爱吃的菜，窗外散着金色的暮光透进来，季聊定定着看着眼前这一切, 明明就是熟悉的样子, 一模一样的还原，可是缺了那个人，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失去了色彩, 透着墓地般的死灰阴沉。
    手指间捏着的蛇形戒指陷入掌心, 季聊心底缓缓响起林遇最后说的那句话。
    “这些菜，没有一样是我爱吃的。”
    他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努力回想记住的她的一切偏好, 其实都是她为自己做出的改变和迁就。
    这不是她喜欢，一直都是自己喜欢的。
    那林遇自己呢？她喜欢什么？
    季聊站起身, 在芳姨的催促声中走近了卧室，打开专门为林遇设计好的衣帽间，他缓缓走到衣柜面前，伸手, 拉开，眼前落下大片被细心保养的荼白旗袍，旗袍上的每一颗宝石都像是被人日日细心擦拭过, 一针一线平平整整，薄纱上大片的刺绣落满橱柜, 细密扬起的装饰就像被关押在囚室里振翅欲飞的羽毛。
    这套婚纱是她最喜欢的，哪怕是被人偷盗名义去拍卖她都不能忍。
    可是那天，她却当着他的面从家里带走了它，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诺让人拆解它。
    从那时候开始, 林遇就已经对他绝望了吧？
    季聊扶着柜门，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他一直都以为林遇只是生气自己的利用，介意他和旁骋的竞争关系，可直到现在，他隐隐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可是，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他们彼此越来越远，是什么让他们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和黎乔洋要订婚了。”
    耳畔响起刺耳的话语，季聊猛地抬眸，眼底的惊惶一闪而过。
    不行，他不能认输，他要去找林遇问清楚。
    镜子里男人猛地直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大片的镜面里他的背影被越来越急，直到他走出衣帽间，迈出卧室，抵达客厅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男声喊住了脚步。
    “站住。”
    男人缓缓开口，不怒自威：“你想去哪？”
    季聊浑身一颤，来自心底深处的冷意席卷而上，他转身将目光头像餐桌上的男人，眉头犹如卷了一层霜雪。
    “舅舅，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季聊礼貌而疏离地询问，脚下牵动了一下转而顺着男人的视线回到了餐桌落了座。
    季唯安是他的亲舅舅，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当年，季唯安带他回到季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季家大小姐的私生子，但季唯安还是一意孤行把他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以季为姓给了他一个季家人的头衔。
    都说血脉相亲，然而在做这一切之前，季聊清楚地记得季唯安冷血地告诉他，“季家不养闲人，我会好好培养你，但十年之内你必须证明你存在的价值，否则你就滚回去做你的孤儿。”
    “我是个不婚主义，你是如今季家唯一的血脉。只要你听话顺从，让我看到你的用处，我可以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但是，如果你想要靠着季家坐吃山空，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十八岁那年，他让季氏集团起死回生，脱胎换骨。从那之后，他正式成了季家法律认可的唯一的血脉。
    短暂的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季聊每天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只为了换来本该就属于自己的一个身份。
    而在此之前，他是母亲生下来就不要的累赘，是舅舅厌恶的血亲，是从不被认可的豪门大少爷。
    如果他从不知道，就不会心生期待，可是从小，他的养母就在不停地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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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争气点，你可是季家人，是妈妈早晚都会来接你。”
    “这次才拿了第二名？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季家？怎么让他们认你。”
    “阿聊你看，新闻里那个季氏集团就是你家的。以后，你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报答妈妈。”
    当时，他悄悄记住了那个财经频道，每天都去抢占食堂里最靠近电视的位置，只为了能在吃饭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个高高大大的楼房。
    他不喜欢那么大的房子，可是一想到那里面有他的家人，他们身上流着一样温暖的血，他们一定不知道有自己的存在，他们或许也正和他一样想念着，期盼着再次相遇。
    然而现实是，当他终于有机会走到季家的大门口，期待着管家听完养母跟管家的陈述后他们如何欢喜雀跃的时候，他们换来的只是一顿驱赶，最后被人强硬地送到了警局。
    那一次，他彻头彻尾地感觉到了绝望。
    原来，这世上没有人是欢迎他的，他是那个被丢弃的垃圾。
    “警察叔叔，”录笔录的时候，年仅6岁的季聊迎着冷硬的灯光，认认真真地指了指旁边的女人，拉起自己满是伤痕的胳膊，“她不是我妈妈，她经常打我，她是不是违法了呀？”
    季聊已经不记得当时女人是如何暴跳如雷，如何歇斯底里，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的，只记得自己心底有个声音：
    “别理她。”
    “不用忍了。”
    “她没用了。”
    “他要靠自己，一步步回到家。”
    残忍的，隐秘的，肮脏的心思再次覆上心头，季聊险些都要忘了那段阴暗无比的时光，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养着自己的“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知道自己的亲人并不欢迎自己，可他仍旧要天真地说“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愿意去福利院”。
    从那个时候起，回家就成了一种莫名的期盼，他宁可伤害自己也要留到最后，即使等不到季家的人，他也要光明正大地走近季氏集团。
    八岁那年，他正在小床上偷偷整理收集来的关于季氏的报纸新闻，满满当当的旧本子上写写画画全是不该他这个年纪应该学习的东西，他听到宿舍门被人推开，院长笑盈盈地一边侧身一边指着他介绍，“季总，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
    记忆中年轻的面孔和眼前的男人完全重合，季聊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长得有几分像舅舅的。
    这么像，他们怎么会怀疑自己是假冒的呢？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当年，他的母亲，他的舅舅，他的那些家人们不是不信，是压根不想认。
    而现在，他们需要一个孩子了，于是才朝他迈出了一步。
    带着条件，约束，评分标准，唯独没有一丝血脉温情。
    季唯安被季聊冷冰冰地看着，有些不舒服。
    时隔十年，他一直待在国外，虽然中间也偶尔视频过问过，但乍然和季聊面对面，他依旧被眼前二十九岁的青年人身上那种气势震撼到，他的小外甥已经彻底摆脱了自己，甚至比当年的季老爷子还要凶狠万分。
    乖巧顺从褪去，剩下的只有冷血与锋芒。
    “我知道你要去哪。”季唯安摘下眼镜，冷声询问：“去闹场子？还是和黎家公开斗狠？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季聊蓦地抬眼，有些诧异地看向季唯安：“您这次回国和黎家有关系？”
    季唯安抬手丢出一张请帖：“黎家向来重视继承人的婚事，这次虽说已经是订婚，但黎家和林家恐怕商议不下十次，既然能敲定，就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他对季聊的婚事并非毫无了解，见他沉默不语，提醒道：“先治好好，这些年你在Monsoon Game耽误的功夫太多了，是时候该把注意力挪回集团本身。”
    “舅舅。”
    季聊刚一出声，季唯安突然抬头打断道：“作为季氏的继承人，是分得清轻重。”
    “《鹿遇》那个项目停掉吧，你很勇敢，但Monsoon Game根本不适合这类产品，你也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沉默了片刻，“趁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一下，有空去看看你妈妈。”
    季唯安说起《鹿遇》项目的时候，季聊尚且没有太大反应，可是当他提起“妈妈”，季聊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像是被戳中了痛点，他突然冷笑一声：“她需要我的关心吗？”
    难道不是看一眼，都觉得膈应。
    “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季唯安皱起眉头，有些失望地起身，“季家对你怎么样，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没有一点点感恩之心吗？你心里就只有恨吗？”
    季聊直直地望向季唯安，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隔着一条长桌，两个人遥遥对峙：“我需要爱的时候，是舅舅教我冷血，告诉我不能赚钱就滚出季家。这些年，我已经做到了，现在你反而说我没有心？我不懂感恩？”
    看着季唯安渐渐走近，他眼底闪过一丝恶意，一字一句地道：“舅舅，我不是八岁了，也不是十八，现在的你，管不了我了。”
    “混账！”
    季聊脸上落下沉沉的指印，远远躲在厨房里的芳姨吓得直哆嗦。
    季唯安看着站的笔挺，丝毫不认错的季聊，“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对不起你妈妈。”
    近三十年的痛苦压抑兜头而下，季聊下意识吼道：“从我一出生，就失去了妈妈！她不配做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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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唯安瞪大了双眼，仿佛这么多年才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小外甥。
    在他心里，季聊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聪明严谨，正如一个接班人一样迅速成长。
    直到现在，他才惊觉，他心里的仇恨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甚至深入骨髓。
    他想起了来之前在Monsoon Game看到的《鹿遇》雏形，终于找到了那一点点的违和感。
    季聊不是不会做恋爱类游戏，是因为他心底从来都没有爱。
    他稳住险些站不稳的身体，迎着季聊的视线，终于还是温声道：“阿聊，你妈妈是爱你的。她为你做了很多，到死都在保护着你。”
    你误解她了。
    也因为这误解，耽误了你自己。
    第66章 “放弃（含预收）” “她是他的光”……
    墓碑上“季唯薇”刻得很清晰, 季聊第一次注意到，女人的眉眼其实很温软，他的五官格外像她。
    “老爷子得知你妈妈怀孕, 差点把她腿打断, 还把她送到了医院，是她从手术台上逃跑，在那个偏僻的地方生下了你。她原本是要去找你父亲的, 可是你父亲突然音信全无, 当时家里找到了她，她没有办法才把你托付给了当时只是邻居的你养母。”
    “她回到家, 在门口跪了两天, 老爷子都没让她进门。后来，老爷子放出话, 就算是你母亲生下了你，季家也绝对不会认这个外孙，甚至……”季唯安停顿一下，一字一句冰冷地敲击在他的心头, “不惜让你永远消失。”
    当年季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那股雷霆手段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再次回想, 季唯安还是觉得浑身发凉。
    “你母亲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她以为那个女人会好好履行约定, 合规地收养你，用她每个月打个钱把你养大，没想到她却利用你，一次次欺骗她。”
    “那天，她看到你们来到季家, 整个都要疯掉了。她把你隐藏的那么好，就是怕老爷子的手伸到你的头上。只要再等几年，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你回家，可是那个女人的出现，毁了所有的计划。”季唯安看着季聊的后背，轻声道：“她只能装作不认你，让你们离开。”
    季聊平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良久突然说了句：“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对着亡人，他没有资格争论对错，可难道他就活该被欺骗这么多年吗？苦衷，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苦衷，那他算什么？他心里的怨恨和不甘，就是自作自受吗？
    “我从来没有白拿过季家的一分一毫。”季聊扭头，迎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季唯安，“舅舅，除了这一身的血液，你们给过我什么呢？”
    没有。
    也来不及了。
    *
    季风游戏和失序科技同时发布了下一季度的新游宣传片，其中主打女性市场的恋爱类养成游戏一下就成为了热议话题。
    “氪金了氪金了，失序科技的乙女游戏从未让我失望过。”
    “钱包已经准备好了，快让老公们赶紧来吧！”
    “哭泣，季风的游戏画面感觉好棒啊！衣橱我能住一万年！！”
    “？？季风也做了乙游？？淦，他们家也要氪金了？”
    “笑死了，冷知识：季风的乙游超级烂的，玩过，根本没内核，除了技术和画面，根本一文不值”
    “嗷嗷嗷！失序科技YYDS！！”
    “季风还是好好守住基本盘吧……这些年赚的钱也够了吧，手伸那么长不怕折了”
    “嗨！女性用户的钱多好赚啊，谁不想分一杯羹（手动狗头）”
    季聊一边刷着新闻，一边滑动游戏的最新进展。
    “Kr那边的设计团队和我们出现了分歧，我们这边的文案策划团队也陷入了僵局。”
    “……嗯，其实高总的意思是，您的判断让我们的策划部门很为难，有个主策已经离职了，现在大家争论不休，项目进展推不动，团队士气也很低迷。”
    看着网上的负面舆论，季聊心里一团乱麻。
    难道，他真的错了？
    “回公司。”
    拖着沉重的步子，季聊推开了Monsoon Game的大门，高子鸣和薛筱等几个人一早就等在会议室。
    季唯安的回国对季风都是不小的震动，大家一方面觉得奇怪，他当初把季风交给季聊的时候，只是给了集团业务的控制权，实际的拍板还是在他手里。另一方面，很多人又在各种蛛丝马迹中，嗅到一点点其他味道，因此就有人担心他是不是要架空季聊。
    见季聊过来，负责文案内容策划的总监开口见山道：“小季总，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是游戏内核偏移主题严重，我想，如果不能达成统一，那这个项目我建议还是按照季总的想法，停掉吧。”
    停掉只是委婉说法，其实就是失败。
    有一次失败的尝试，像几年前一样，出自他手，也是他唯一的败绩。
    高子鸣持不同意见：“鹿遇的内核我们从一开始就定好的，现在季总只是不认可我们的游戏策划而已，只要我们拿出解决方案……”
    他努力争取着，说话声落在季聊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把把刀刃，渐渐将他热爱的伪装撕开，露出了丑陋真实的面目。
    鹿遇的内核是“相信”，是与美好的不期而遇。
    可是他，真的明白吗？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谁，他只会认定自己浅薄“看”到的，并且执拗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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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对季唯薇，他看待林遇。
    从一开始，她们就在他的世界被打上了标记，哪怕是错误的，他也从未怀疑。
    直到有一天，他的世界破碎了，他才发现她们别有天地。
    “游戏制作者根本就只有匠心，没有真心！这么做下去，我自己没办法信服，更别提用户！你真当用户都是傻子吗？”
    “你吵什么！我们做了那么多爆款游戏，怎么就不能按照以前的逻辑做乙游！难道非要谈过恋爱才能做恋爱游戏吗？你觉得不好，那你提出来我们再改就好了呀！你又说不出来，就否认我们的奴隶？”
    “小季总，你也说两句。”旁边的技术总监看其他人吵得厉害，连忙扭头问向季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原本站的比较远的薛筱也抱臂笑道：“小季总是游戏的制作人，他要是没办法复现，我们的包装再漂亮能有什么用呢？”
    季聊沉默片刻，空荡荡的室内还响着《鹿遇》的背景音乐，轻盈美好的箜篌声轻轻拨动心弦，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将他过去所有的决策统统否定，然后有人轻声问道：
    “你确定，你一定是对的吗？”
    “季聊，你心底深处真的喜欢这样的自己？”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季聊微微敛目，沉默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长长的过道里，他记得曾经塞满了林遇送的花，狭窄的办公桌上，也曾摆着她编织的摆件，长而坚硬的沙发椅上，她曾发着高烧缩在那，只为了等他回来。
    季聊坐在林遇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手指按了按耳垂上的耳钉。
    他摩挲着，心里全是季唯安的那些话，思绪突然就回到了福利院的时候，他把欺负他的人打了回去，他盯着那人的蛇形耳钉看了许久，把他当成了用来祭奠自己的记号。
    从此，他就带着那股子恨意，一路攀爬，哪怕牺牲自己的一切感情，本心都在所不惜。
    他抱着利用之心，牵起了自己新娘子的手，满堂喝彩里，他隔着荼白的布料，看到她含着羞怯的喜悦，心底掠起的丝丝涟漪被不甘湮灭，最终深入无边的黑暗和偏见。
    耳钉被狠狠拽下，带着鲜血握入掌心。
    季聊突然好奇，季唯薇，他的母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他以前想，她漂亮，家境优渥，她辗转于男人之间，她不负责地生下了自己，又将他抛弃。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不是的，她很爱你，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惦记你。
    偏见，怨恨。
    是他心里的阴暗一寸寸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季聊躺在沙发上，心里无端想起和林遇在一起的一幕幕，眼角突然有些发凉。
    她生来就是最好的，无数拥驽守在她的脚下，她根本不需要再费尽心思换取什么。
    她选择一无所有的他，只是因为深爱。
    这么明显的道理，他怎么现在才明白。
    是了，因为他心里一直是冷冰冰的，他没有过真正的热爱，也全然没有去爱人的能力。
    回想结婚那两年，一种深刻的恐惧从心底钻了出来，季聊猛地起身站起来的一瞬间，手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小何一直守在门口，看到季聊脸色苍白得可怕，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推开门询问：“季总，要不要去趟医院？”
    “不用。”
    季聊咬紧牙关，深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悲伤。
    这点痛算什么。
    他心里后怕，那时候，他迎着林遇的表白讽刺她的时候，她的心一定要比他痛一万倍。
    他清楚地知道，季唯安说的是对的，他按开手机，在一片寂静沉默里，斩钉截铁地道：“我答应你，《鹿遇》会停掉。”过了一会，他对着话筒轻声说：“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知道，你当年是为了激励我才说的那些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叹，他似乎要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季聊继续说：“我也许是个合格的商人，但我不是一个好的游戏制作人。舅舅，我要辞任Monsoon Game的CEO职位。”
    季唯安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在威胁我？？”
    “不是。”
    季聊脑海里闪过那天林遇离开时，他在电梯关上之前看到的她的眼神，他平静地说：“我没有资格，被那么多人喜欢。”
    电话挂断，季聊的手已经拿不稳手机，他来不及换衣服，连忙嘱咐小何：“我们去台鸢山庄。”
    台鸢山庄是林遇和黎乔洋举办订婚宴的地方，小何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这个点赶去参加订婚宴，也还算来得及。
    “我提前备好了礼品，您要不要看看？”
    “礼品？”季聊眼神微变，隐忍中露出些许不安。
    谁说，他是要去送祝福的。
    “我自己弄丢的，就算是最后一线生机，我也要亲手找回来。”
    林遇离开的那两年，他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是不是真的因为不甘心。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他其实是羡慕林遇的，因为他原本也可以是那副模样。
    骄傲，被纵容，从一出生就拥有一切。
    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心底的黑暗就被她的坦诚和明亮悄悄劈开。
    她才是他的光，
    他心底唯一的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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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十年，季聊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
    第67章 “冒名顶替” “保护她”……
    台鸢山庄高层以及员工上下全都绷紧着神经, 订婚宴筹备了整整三个星期，每一步都由老板亲自确认，生怕自己多年来的口碑在这么多来自国内外各界的名流面前毁于一旦。
    周阮从前一天就过来陪着林遇准备, 早起陪着她彩排了一遍, 一回到卧室就嗷嗷直叫起来，“这才半天，我腿都酸了, 你可咋受得了啊？我说, 你这哪是订婚宴啊？一点喜气没有就算了，咋还整得跟联合国大会似的, 我刚刚看到黎家那几个人看你的眼神, 感觉和总统视下没啥区别。”
    两个人脱了鞋并排躺着，林遇翻身朝着周阮凑了凑, 她正要说话突然就听到敲门声。
    周阮立刻踩着高跟鞋站起身，拉开门就看到黎乔洋一身正正经经的深色礼服站在外面，“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
    听到林遇的答允，周阮立刻拉着门往后退了一步, 余光扫过两个人很懂事的转身离开，并且带上了门。
    黎乔洋单手插兜走到床边，看到林遇还懒洋洋地钻在被子里, 一双脚丫子还露在外面，弯下腰帮她拉了一把被子, “空调开的这么冷，你就不怕着凉？”他的手指不小心蹭到林遇的脚踝，余光划过她的脚趾，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怎么这么严重？”
    林遇缩了脚趾, 藏到被子里不给他看，“就几个泡而已，你那么大惊小怪干嘛？”
    黎乔洋掀开被角，把林遇的脚直接拉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眼，才丢开手去医药柜里找药膏。
    “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这才哪到哪啊，等今天结束我们的苦日子才刚开始。”
    黎乔洋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笑盈盈地坐在林遇身侧，她的脚放在他的腿上，白嫩的脚掌和深色的西装裤交叠在一起，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疼了就忍着，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黎乔洋头也没抬，认真地端详着林遇脚上的血泡，然后把药膏挤在自己手指，涂抹均匀之后才一下一下地揉在脚趾周围，动作轻柔。
    林遇感觉有点不自在，但一想到这个房间里还特么有摄像头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你别揉了，搞得我痒痒。你找个棉签，我自己来弄。”
    黎乔洋正好抬起头，手指在林遇的脚掌上轻轻一捏，“你怕痒啊？”
    林遇没有防备，被他轻轻挠了一下，痒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等到她收拢身体就看到黎乔洋隔着薄薄的被子压到了自己的身前。
    黎乔洋轻轻拨开林遇额前的发丝，女人的五官明媚，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干净，只有耳畔有一颗很小的红痣。
    “这玩意这么重，别戴了。”黎乔洋拨开林遇耳垂上的饰品，一长串的剑兰钻石流苏耳坠滑落在她的锁骨上。
    最柔软的和最坚硬的，尽数冲击到黎乔洋眼底，他喉头微滚，突然撑着手臂，圈住林遇笑了一下：“怎么办？小公主，我好像有点等不及了。”
    等不及与你订立盟约，等不及共度这段甜蜜的开始。
    林遇抿唇一笑，膝盖微微往上一顶，“你可以试试。”
    黎乔洋神情微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突然翻身下了地，背对着林遇拉开了阳台上的窗纱。
    “黎家那些老东西烦人的不行，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他突然视线落在楼下，正巧看到熟悉的男人正匆忙下车，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冷意，随即扭头朝着林遇温声道：“我可以装病，帮你逃过一劫。”
    说到这个，林遇连忙坐起身：“你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我们都要订婚了，你还不跟我说清楚？”
    黎乔洋挨着林遇坐下，就着林遇刚刚起来的地方懒洋洋躺了下去：“放心，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谁让你说这个了！”林遇甩手一个枕头丢过去，黎乔洋脸色一变突然攥着枕头坐起身，强烈的呛咳声中，林遇就看到他掌心的帕子上落下一块血斑。
    林遇来不及穿鞋，迅速去找药箱，轻车熟路地从瓶子里倒出几颗药，端着白开水跑到了黎乔洋的面。
    黎乔洋一声不吭地吃完了药，空气里静悄悄的，似乎只剩下他的心跳和林遇的呼吸声。
    “你，不问我什么？”黎乔洋有点心虚地拉了下林遇的手指。
    林遇没好气地叹了口气：“你不按照医嘱好好吃药，我有什么办法。最多，你死了，我每年多帮你上个坟。”
    听到林遇这么说，黎乔洋就知道她是真的生了气，他本想去抱抱她，想了想还是忍着痛楚解释：“我随身都带了药的，但是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我不想吃。”
    那药的确可以帮他，可是也有强烈的副作用，他不想在这一天，以一种糊里糊涂的状态和林遇彼此订盟。
    “我都已经吃了，你别生气。”
    黎乔洋站起身，脚下不稳差点又摔下去，林遇连忙扶住他，见他强撑着心里满是酸楚，连忙别开视线故意发脾气，“下次再这样，我立刻就走，一分钟都不多呆。”
    “小公主别生气，气多了长皱纹。”黎乔洋轻声哄着林遇，见她还光着脚站在地上，手臂揽上她的腰间轻轻松松就把人抱到了床边。
    细白柔嫩的脚在床头乱晃，黎乔洋轻轻地攥住，一只手拿起她的鞋子，一只手握着她的脚掌，抬眼不客气地教训：“地上这么冷，下来也不知道穿鞋。幸亏有我在，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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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鞋子穿在脚上，林遇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冷的，见黎乔洋生着病还照顾自己，她连忙看了一眼时间，俯下身迎上黎乔洋的眼睛悄声说：“大公子对我这么好，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放心放心。”
    黎乔洋嗪起一抹笑意，眼底却渐渐沉寂下去。
    *
    黎家有意让黎乔洋早日成婚，这件事在圈内早就传了两三年，很多家族都曾经组过局想要撮合自己家孩子和黎乔洋，但一直都没有成功。就连媒体，收到订婚宴请帖的时候也是懵的，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谁做了黎家这座金山的女主人。
    直到这一刻，黎乔洋牵着林遇出场，在鼓掌声中，媒体才知道联姻的对象竟然是旁骋千金。
    太离谱了，但是细细想来却也合情合理。
    旁骋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企业，市值上亿，在各大领域都极为出色。而林遇，抛开旁骋千金的身份，15岁就参与皇室准王妃的礼服设计，如今更是国际青年女设计师中的佼佼者，一手创办的Kr品牌几乎是各大国际品牌争抢的稀缺资源。
    林遇，从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公主。
    王子配公主，堪称完美。
    然而这看似平衡的一切，在季聊到场之后出现了微妙的动荡。
    有媒体记者试试探探再三，都被季聊的助理挡了回去，直到有人看到季聊端着酒杯，走到了新人的面前。
    黎乔洋感觉林遇手指冰凉，随即轻轻地抱紧了她的肩膀，在季聊抬手的一瞬间，他款款笑道：“多谢季总的祝福，我们一定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季聊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打颤，指节近乎雪白，良久他微哑着嗓子朝着林遇举杯，“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林遇下意识看向黎乔洋，黎乔洋一只手握得更紧，两个人挨在一起，远远看甜蜜恩爱，倒显得季聊的背影凄楚可怜。
    “这张照片发出去一定能爆，”记者兴奋地揉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发不了。”
    能被邀请来的媒体都是和黎家或者林氏关系不错的，他们的确是追求爆点，想要流量，但更想在这个行业里活着。
    摄像头里，黎乔洋朝着林遇微微颔首。
    临走之前，他突然靠近林遇，微微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在那边，不会走远。”
    看着那个吻缓缓落下，黎乔洋的嘱咐尚在耳畔，季聊心里的难过瞬间飙上了顶峰，然而他还是强压着心头的痛意，等到黎乔洋走远了，方才缓缓对林遇笑了一下，“他对你好吗？”
    林遇捏着酒杯，垂着眸翘起唇角：“他很在意我。”
    在季聊近乎审视的目光下，林遇的语气渐渐带了丝叹息：“有时候我会觉得，在他心里，也许我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季聊，我很幸运，能遇到爱我的人。”
    季聊紧盯着林遇，眸中满是恳切和试探，“那你呢？你爱他吗？”
    林遇被他看得心头一震，恍惚间，她只觉得心底浓稠的酸楚涌上鼻头，沉默许久，她回望向季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自私也好，冷血也罢，现在的我只想被爱。”
    “抱歉。”
    林遇放下酒杯，扭头看了眼正在酒塔下方的黎乔洋，轻声道：“我先生身体不好，我得去看着他，别让他多喝。”
    一声“先生”在季聊脑海炸开，碎玻璃刺入所有的禁区，他浑身一颤，原本准备好的所有的解释全都化为乌有，慌乱间，他只记得拉住林遇。
    “阿遇，不管未来如何，只要你回头，我就一直在。”
    林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季聊其实是个很偏执自傲的人，他从来只相信自己，任何事情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就像是山野里的蛇，审时度势，野心昭彰，永远利益至上，精明强干。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他从不示弱，现在却在她的订婚宴上，承诺甘为自己的备胎？
    心里的动摇一闪而过，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高高的酒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黎乔洋还站在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朝着自己微笑，林遇本能地朝着他冲了过去，嗓子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和喊声。
    玻璃破碎声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轻轻覆上，脸颊刺痛的同时，有人护住了她的眼睛。
    原本预料的痛并未来到，她紧紧护住黎乔洋，满心只剩下他的身体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乱糟糟的场面里，林遇和黎乔洋被一群人围拥着问东问西。
    林遇去保护黎乔洋是理所应当，可季聊去抱着黎家女主人却会令人诟病，被骂的对象只会是女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一对新人身上，季聊不动声色地退出现场，趁着没人注意直接从安全通道进入车库。
    小何一看到季聊浑身是血吓了一跳，见他脸上也有划痕，后背的厚重西装上更是透出血迹，整个人都暴跳了起来，慌忙一边驱车一边联系私人医生。
    季聊耳畔只听得小何絮絮叨叨，他脑海里却只记得一件事。
    大脑一片空白中，他打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几分钟：你怎么样？]
    季聊原以为要等很久，结果很快那边就回了消息。
    [@阿遇：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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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仔细想了一下，刚刚自己把她裹得严实，应该不会受伤。而且这会她还有空看手机，还能及时回复，就说明两个人应该都没有伤的太过严重。
    季聊忐忑地想着，完全没注意顺着耳畔滑落一行鲜血，血滴在手机屏幕上，正好和聊天记录重叠在一起。
    [@阿遇：我会照顾好她。刚刚谢谢，你也快去医院。]
    林遇换完衣服出来，心里还是很在意刚刚的感觉，那个护着她的真的只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吗？
    见黎乔洋正拿着自己的手机，随口问了一口：“谁的消息？”
    “周阮的。”黎乔洋删除了和季聊的聊天记录，顺手把手机递给林遇，“我帮你回了一条，她很担心你。”
    林遇看了眼聊天记录，有些疲惫：“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吗？”继续把订婚典礼的流程走完。
    黎乔洋笑着捏了一下林遇的脸颊，手指蹭过眼尾并不属于她的星点血迹，“订婚仪式已经完了，这里留给他们。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第68章 “离婚澄清” “公主城堡”
    黑色西贝尔擦肩而过, 带起的尘嚣狂躁而炙热。
    季聊目光扫过导航，下意识加快速度，恨不得立刻飞回台鸢山庄。
    “您来晚了。”庄园别墅蜜月区的工作人员笑着回答, “林小姐和黎先生在上午就办理了退房手续。”
    怎么可能？林遇和黎乔洋订婚之后, 至少还有三天的客宴，就算是不管不顾，他们也不应该刚出意外就急着离开。
    绷得发紧的神经骤然松弛, 季聊感觉心里无边的空落茫然。他怔怔地转身, 后背上和伤口粘连在一块的衬衫微微拉扯，他这才感觉到伤口处难捱的疼痛。
    汗水渗入皮肉, 钻心蚀骨。
    季聊抬起手机, 看到最后一次和林遇的聊天记录。
    是黎乔洋回复的。
    是她，让他回复的吗？
    季聊走到院落里, 盛开的白色姜花铺满小径两侧，他走上十字路，看到远处的回廊下面坐着零星客人，绿荫下一片寂静, 四周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在回响，仿佛在提醒着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林遇不是那种任性的人, 没错，一定是黎乔洋, 是他带走了林遇。
    季聊心里的不安不断繁衍，脑海里突然浮现来时在路上遇到的那辆招摇的西贝尔，他下意识打电话给林行安，然后不管打多少通，对方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
    “别白费功夫啦。”
    熟悉的女声响起, 季聊扭头就看到周阮踩着高跟鞋，沿着旁边的石廊走了过来。
    她站在廊下，似乎没打算走过来，并不算多客气地勾了一下唇角：“鹿鹿都已经订婚了，你还跑过来纠缠她。季总，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吗？”
    周阮咽下了心里的脏话，客客气气地劝道：“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不要给她带来麻烦。”
    她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意有所指地掏出手机指了一下，“订婚当天，被媒体送上离婚热搜，无缘无故被几万人空口鉴婊，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鹿鹿不在乎，但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你，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别因为自私连累旁人。”
    季聊打开软件，果然看到娱乐新闻的头条就是一张从电脑屏幕里偷拍的订婚照片，里面是他去给林遇和黎乔洋敬酒的画面，黎乔洋的脸打了马赛克，挽着他的林遇被拍的十分清晰，而他只有一个背影。
    偷拍的人似乎不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写的话术全都在攻击林遇婚内出轨，人品不端，在呼吁网友抵制Kr，就连合作的明星和时尚杂志都被粉丝的事业粉全面屠屏。
    季聊按动键盘，下意识按出一个号码，拨通前他朝着周阮点头致谢：“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周阮见季聊脸色苍白，心里莫名就有点心软，见他眼底透着浓重的颓然，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出了心底一直想说的话：“季聊，我和鹿鹿认识七年了，不管你以前怎么看她，我希望以后你可以对她公正一点。她是人，不是你游戏里的NPC，会难过也会痛苦。她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就算再掩饰，你真的没有发觉一点点蛛丝马迹吗？我一直很好奇，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有多爱你吗？”
    “你只不过是仗着她的爱，才敢跟她玩这局游戏。就像扫雷，你自信她会永远帮你作弊，但你忘了游戏是有边界的，总会有人走不到最后。”周阮从台阶上走下来，见季聊若有所思，继续道：“鹿鹿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对是错，从此以后和你都没关系了。请你明白这一点。”
    六月的微雨落下，淅淅沥沥地洒在白姜花丛中，季聊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别墅区的工作人员帮他撑起一把伞，他才红着眼艰涩地说出一句话。
    声音被雨水淹没，工作人员走近询问，突然感觉眼前的男人狠狠晃了一下，紧接着就栽倒在地。
    季聊身上烧得滚烫，脑海里只有自己亲手发出去的那一长段话的最后一句，思绪从小时候记事起开始，再到接受季风结束，一切的人和事都像是灰白的云烟皑皑，只有朦胧中的小鹿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彩色。
    可惜，小鹿走了。
    “我找不到她了。”
    *
    半小时前。
    网上的新闻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看到那张照片就都开始脑补狗血故事，很快Kr工作室的官博就被彻底攻陷。

 第143页

    靳司烨知道林遇被黎乔洋带去度订婚蜜月了，也不敢打扰，在办公室踱来踱去突然看到公关部的总监门也没敲就直接冲了进来，“季总发了澄清文。”
    呢？公关稿吗？靳司烨愁的满脸都是褶子，“公关稿没用，发律师函也没用。”
    难道旁骋和黎家没有撤热搜吗？根本没有用。这么劲爆的料，又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光是一张截图就够吃瓜吃一周的。
    总监把季聊的博文调了出来，表情有些古怪：“不是公关稿，就……嗯，你自己看看吧。”
    靳司烨接过平板，看第一句就惊得瞪大了眼睛。
    @季聊：关于最近一些新闻的澄清：
    1.我个人已经正式呈递了停职报告，目前正在交接季风集团执行总裁以及Monsoon Game的CEO的工作内容；
    2.《鹿遇梦境》项目的确暂停，归期未定；
    3.关于林遇女士的一些传闻均属无稽之谈，我与林遇女士已经在三年前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婚姻期间，林遇女士没有任何越界行为，是我个人的问题导致了婚姻的失败。自离婚时间起，林遇女士有权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关系，请大家理性阅读相关报道，不要过分解读，恶意诽谤。
    4.相关攻击林遇女士的文章内容已经截图取证，具体事宜烦请及时查看法院传票。
    配图是两张离婚证书的正文照片，关键位置打了马赛克。
    “季总直接把这件事的火力都引导了自己身上，现在之前季聊出轨的新闻又被扒了出来，季总没有进行二次解释。”
    公关总监松了口气，这样做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把林遇彻底摘了出来，而且季聊本身的热度，以及他做的这四个决定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此时所有的舆论方向几乎都是对季聊的褒贬评价。
    靳司烨看着声明发了会呆，回过神也觉得五味杂陈。
    他把平板递给公关总监，“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注意跟各大媒体和品牌方，合作方都说明清楚。剩下的……”他沉下声，斩钉截铁道：“剩下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如果林总过问起来，就说事情已经解决。”
    公关总监点头，正巧小沅急匆匆赶了过来，就两个人都在，门大开着就直接走过来询问道：“靳总，刚刚收到Monsoon Game那边的道歉邮件，《鹿遇梦境》的项目确定停了，Monsoon Game支付了100%的酬金，还补偿了两倍的违约金。那个，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比如，看在人情的份上承诺下次再约之类的。
    结果靳司烨直接摇头：“没有必要。”
    想了一下，他提醒小沅：“这件事，也不用跟林总提起，免得她假期心烦。”
    小沅狠狠点头：“我明白。”
    *
    从台鸢山庄到玉山别墅，林遇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直到看到黎乔洋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她直接惊起地跳了起来，“这个不是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吗？我当时还想着这是哪里的钥匙，我还以为只是个装饰品啥的。”
    黎乔洋眯了下眼，山色水瀑中他把钥匙对准粉色别墅的锁孔，淡淡笑道：“你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一对情侣饰品，我送给你的是一把钥匙。”他手指挑起状似古老的锁扣，慢悠悠地说：“锁，在我这里。”
    他原本是打算，去年林遇生日的时候带她过来，可惜那时候他临时脱不开身，再加上后来一直没办法回国就耽搁到了现在。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去年没做的事情，今年做也是一样的。
    “我去你家偷出来的。”黎乔洋神秘兮兮地弯起唇角，手握着门把手往里轻轻推开一条缝，突然“嘶”了一声，另一只手搜摊开在林遇的面前，“在给你看礼物之前，你得先把手机给我。”
    像是怕林遇忘记了，黎乔洋强调道：“你答应我的，会心无旁骛地陪着我的。”
    林遇从包里掏出手机，直接递给了黎乔洋，“我说到做到。”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别的无所谓，工作和姚老的消息你得告诉我，不然我要被赶出师门了。”
    “嗯？”
    黎乔洋嫌弃地笑了一下，故意撞了一下林遇：“你不应该早就被赶出师门？你当初可是答应了姚老，五年内不婚恋的。”
    “我没打算隐瞒姚老啊，我一早就跟他悄悄说了我们的事。”林遇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黎乔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黎乔洋随手把手机放进兜里，抬起到林遇的眼前，虚虚覆住了她的眼睛：“不许分心。”他慢慢推开古典的大门，凑在林遇的耳畔悄声笑道：“我的小公主，看，这是我送给你的城堡。”
    你愿意为了我，永远住在这里吗？
    第69章 “傻小子” “两年”
    季聊走出Monsoon Game的一瞬间, 回首看了眼大楼顶管的醒目的Logo，生硬且科技感强烈的标志在夜色里依旧明亮刺眼，他微微垂眼, 心底竟然并没有太多留恋。
    季唯安说的是对的, 他从进入季家，进入季风集团，创办Monsoon Game开始, 心里只有利益。这里的一切,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 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博弈, 他没有用过心。因此，在面对需要充沛情感代入的恋爱游戏制作过程中, 他始终没有办法走出一步，每一步都是错的，正如他的婚姻。
    的确，该停下来了。
    手机屏幕亮起, 季聊看到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

 第144页

    薛筱：“等我一下，你落东西了。”
    他来时就是孑然一身, 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可带走的，“扔了吧。”
    “等着。”
    薛筱说完最后两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嘀”地一声，屏幕回到首页，季聊正好看到消息栏又跳出来一条新的私信提醒，醒目的999+飘红在那里，让人心里发闷。
    他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扭头走向站台，突然听到身后的楼梯上伴着高跟鞋“哒哒哒”的敲击声响起薛筱的呼喊，“等我一下。”
    薛筱健步如飞，几乎是两步一个台阶跳到季聊面前，将手里的一封信放到了他的手上。
    “你落下的东西，看看吧。”
    说完，薛筱就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回了MG的大楼。
    季聊借着灰暗不明的路灯拆开信封，信是从英国伦敦寄过来的，大约是路途遥远封皮看起来有些沧桑，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想，随着指甲挑开封口，信件展开，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季聊下意识快步追上薛筱，“这是什么时候的？”
    薛筱像是早就料到季聊会追，她本就走的慢的脚下停在原地。
    三年前，玩家@uuuuuu获得了《末世守卫》战衣活动的第一名。当时，高子鸣他们一直联系不到她做视频采访，可是直播颁奖那天，她突然上线说愿意做下次战衣活动的嘉宾，并且手写寄来了这封给机械师的寄语。
    “上个月，新一轮的战衣活动预计启动，我看到信上的地址，才推测她就是林遇。我留了复印件，原件带走吧。”薛筱转过身，凉薄的夜色里女人的眉眼深刻，透着一股子倔强：“虽然，我是不太喜欢她，但我也不希望你和别人在一起。有本事，就把她追回来。”
    季聊握紧信纸，心里盘旋着信中一笔一划写的内容，只听薛筱又说：“MG也等你回来。我，高子鸣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季聊，没有你就没有季风的现在，只有你才能让它变得更好。我们相信你。”
    女人的身影渐远，季聊无声地道了声谢，大步走到门口就看到高子鸣的车停在路边，打着喇叭挥了挥手：“聊哥？”
    季聊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静悄悄的，他原以为没有人知道的。
    “看那边！”高子鸣朝着季聊身后一指，季聊扭头就看到MG的巨幅LED屏一块接一块亮起，连起来正好是一句：
    [MG，一直有你]
    高子鸣见季聊发呆，连忙拍打方向盘：“快上车！你的机票来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机场？”
    季聊一边钻进副驾驶，一边询问。
    他在自己和林遇的聊天记录里翻到了一段聊天记录，上面是林遇曾经规划的一个蜜月旅行攻略，遍布国内各大景点，他当时没注意，以至于看到聊天记录的时候才想起，原来他们一直都没有度过蜜月。
    卸下一切，他只想沿着她想去的路走一遍。
    如果有机会……也许能遇到她。
    他不会再去贸然打扰她，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看到她开开心心的，他就心满意足。
    高子鸣驱车驶上车道，“前几天行政帮你订票，看到你要去白马寺吓得不行，找到我哭哭啼啼说你要出家做和尚，让我劝劝你。”他忍不住笑出声：“我就去你家想去问问，正好撞到芳姨给你收拾行李，一问才知道你要出门‘度假’。”
    车前玻璃上映着两个人的脸，高子鸣微微一笑：“也挺好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季聊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手上的信封上，良久才道：“多谢。”
    向来话痨的高子鸣鲜有地红了眼眶，含着泪花仰了仰头。
    “你要是走了，我就去失序科技，专门和季风对着干。干死它。”
    季聊忍俊不禁，季风游戏是他高子鸣和薛筱三个人从无到有拉扯大的，哪怕他真的再也不回去，他们也不会舍得毁了它。
    不过，他没有拆穿。
    季聊的目光穿过一道道霓虹灯，突然觉得北京的夜似乎也没那么冷寂，拨开层层黑暗，也有星点光明。
    *
    从白马寺到户部巷，从神农架到武侯祠，从康定情歌草原到仙乃日，再从海子山到羊卓雍措。
    季聊走走停停，每一处地方都会待至少半个月，直到把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叶，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才会前往下一个地方。脱下了西装革履，他突然发现穷街窄巷里，原来各有温情，原本那些他从来都不相信的，不肯接触的人事物，都在他的记忆里不断翻新，从一条单薄的线条，渐渐晕染成一幅幅斑斓含蓄的水墨图画。
    “我以前遇到一个姑娘，她嫁给了我，她说不爱我，我信了。”
    “那你可真是个傻瓜。”
    “我从来都没见过我妈，听人说她不爱我，于是我恨了她一辈子。”
    “她要是恨你，怎么会生下你。”
    “你的面具，难看。摘了吧。”
    “只是面具而已，我不摘，你就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了吗？”
    山岚，白雾，雪霜，冰雹。
    从惊蛰走到冬至，从炎夏步入寒冬，季聊迎着羊湖走了一圈又一圈，湛蓝的天空下是蓝色情人眼泪，破开的白浪里，人类显得渺小而苍茫。
    季聊举起相机，正要帮旁边一堆老夫妻拍照，突然就看到镜头里闪过一个围着红色围巾的绰约身影。

 第145页

    曝光灯亮起的一瞬间，日夜思念的人恍然出现，他连忙把相机还给老人，疯了似的往人群里挤过去，然而错落缤纷的人影里，到处都是穿着红色衣服的游客，他找了一遍又一遍，爬到高处又高处，还是没有再看到同样的背影。
    是她吗？
    还是他又出现了幻觉？
    季聊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高，颤着手指给林遇发出了一条消息。
    这两年以来，他每去一个地方就会发一次朋友圈，仅她可见。
    他不想打扰她，可此时此刻，心里的思念如野草疯长，他的理智溃不成军，只想不顾一切让她知道。
    他在等她，他在找她。
    他，好想好想她。
    季聊所在的建筑之下，林遇顶着一头五彩编发带着小铃铛针织帽从另一侧的小门钻了过来，看到男人正在看手机，于是一脸嫌弃地抱怨道：“让你帮我拍个照，你看看你，拍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黎乔洋顺势把手机放入口袋，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突然站起身道：“走吧，带你看雪山。”
    “怎么这么着急啊，不是说要在拉萨再待几天？”
    黎乔洋脱下手套，戴在林遇手上，替她把围巾又裹了一圈，整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的才笑说：“刚刚查了天气预报，过几天天气不好，经过易贡大峡谷可能会有危险，趁着天气好，我们赶紧过去。”
    林遇没有提出异议，虽然路线是她提供的，但是沿途的计划她听黎乔洋的。
    “行。”
    林遇把围巾往下拉了拉，哈出一口白气，笑盈盈地凑到他身边，眨了眨眼睛：“手机给我用用，我要自拍。”
    他们先是在别墅住了一段时间，玩腻了之后就开始了环国旅行，这一路上黎乔洋都很反感她玩手机，扣着扣着她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工作的事情靳司烨都处理的很好，姚老知道她进了藏连作业都不布置了，直说回去之后要直接进厂检查功课。
    这半个月以来，她就是一只无人问津的野猴子。
    现在，野猴子要拍美美的照片了，需要设备。
    “站那，我帮你拍。”
    林遇拧了下眉头，“你拍照技术又不好，求求你别逞能啦！”
    旁边的两个女孩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林遇迎上他们的视线，下意识有点不好意思。
    “我帮你拍吧。”
    其中一个高个子女孩打破尴尬，主动提议。
    林遇连忙笑着夺过手机递过去，“谢谢啦。”
    拍完了照片，林遇还站在原地，黎乔洋突然走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想了一下，又把手指往上移动，轻轻地护住了她的耳朵。
    下一秒，他干脆把自己的音乐耳帽戴在了林遇的头上。
    “你干嘛？”耳帽里的音乐太吵了，林遇抬高音量，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她想要拿下耳帽，却被黎乔洋一把按住，“看镜头，好不容易拍个合影，还这么不安分。”
    “谁不安分了。”
    林遇跺跺脚，伸手拧了把黎乔洋的胳膊。
    照片定格，林遇看上去嚣张又可爱，黎乔洋的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的手指始终放在林遇的耳畔，手臂护在她的身后，仿佛是想要隔绝未知的危险。
    高个子女孩把手机还给林遇，“你和你男朋友好甜蜜啊。”
    林遇瞥了眼黎乔洋，“听到没，人家说我对你好呢。”
    黎乔洋走上前，揽住林遇的腰，“我对你不好？”
    笑闹声由近及远，掠过宝石蓝的湖泊，五彩经幡，伶仃的观景台，消失在了空气里。
    季聊站在石栏旁边，听着声音从茫然的大地一遍遍传出去，又迅速消散，就像是从未响起过。
    他失落地垂下眸，像从前很多一次一样转身，轻轻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景点里，林遇被黎乔洋拉着匆匆走过蔚蓝的湖畔，红蓝交错间，恍如人间最美的画卷。
    令人过目不忘。
    红色的越野车翻开后车厢，黎乔洋清点物资，林遇靠在车门处越想越不对劲，“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黎乔洋合上车后盖，单手撑着车身：“怪可爱的？”
    林遇当即疑云尽散，翻了个白眼直接钻进了车里，“司机先生，快点出发啦！”
    季聊把玩着那对老夫妻赠送的一柄秀气的镶红宝石银刀鞘女士藏刀往停车处走，突然远远地看到后视镜里映出的林遇的半张侧脸，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揉了下眼睛，发觉车辆已经发动，立刻拔腿就跑。
    林遇还带着黎乔洋的音乐耳帽，震耳欲聋的爵士乐里，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羊卓雍措。
    她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突然看到车后面一群牛羊里里有人跌跌撞撞朝自己跑来，那身影看上去有些……她正想着，突然就看到那人跌了一跤，溅起的泥水扑了一脸，他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擦脸，又被旁边的牛羊舔了一口。
    不远处的白色水鸟从蓝色湖面呼哧飞起，刹那间遮住了云朵似的牛羊群，以及那个莽撞的陌生人。
    “你笑什么？”
    旁边的黎乔洋奇怪地看了眼林遇。
    林遇收回视线，笑着摇了摇头：“看到个傻小子，跌了一跤。”
    第70章 “雪崩” “邂逅”
    隔着厚厚的车窗, 皑皑雪山如高岭神祗，以一种大自然独有的冷漠，俯瞰着过往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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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遇抬起手腕, 看着腕表上的秒针趋近于整点。
    一年零十个月, 她终于完成任务了。
    “约好的两年，刨去我救你抵消的两个月，现在正好。”林遇突然偏过头, 朝着黎乔洋笑说, “过了这座雪山，我们就分开吧。”
    黎乔洋猛踩刹车, 扭头看林遇, “一秒钟都不差？你就这么小气？”
    林遇噙着笑看向远处，这怎么能算是小气呢？为了还黎乔洋陪她在英国的那两年, 她可是掏心窝子地在帮他演戏。
    黎老爷子去世前留了一份遗嘱，其他的私产自不必说，但黎家人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把公司51%的股份全部都留给了黎乔洋，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先订婚, 再继承。
    婚后，黎乔洋和未婚妻各持股30%，21%。
    “老爷子搞这么多破事, 还不就是为了让我赶紧找个对象。”那时候，黎乔洋背对着林遇, 突然扭头问：“你还欠我个人情，不然，你帮我演个戏。”他伸了两根手指，“就两年。”
    林遇忍不住笑：“那两年之后呢？”
    “用不着那么久。”黎乔洋傲气十足地直起身，信手翻了下桌前的一个标本册子, “老爷子还有点良心的，只是订婚而没有说是结婚，说明他是给了机会的。只要我先拿到股权，再加上你的配合，想要名正言顺地继承不是什么难事。”
    无非，用点手段而已。
    正如他所料的。
    黎家人刚开始也不相信他们俩，以至于订婚当天还在婚房里装了摄像头，要不是看到林遇舍身去保护黎乔洋，这场订婚也许根本就没那么顺利。
    毕竟，黎家人不远千里来到国内参加婚宴，为的就是亲眼看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公子，避免他又耍什么花样，也防着他撒下弥天大谎。
    两年间，林遇就像是个观众，亲眼看着黎乔洋一步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很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占尽优势，也知道怎么选择是对自己好。
    尤其是身体状况好起来之后，林遇发现他好像更惜命了。
    “以前你身体那么差，怎么都没见你这么养生？”
    有次，林遇看黎乔洋认真地捧着大夫开得调养的汤药，捏着鼻子强忍着苦味一口饮尽，忍不住笑他，“你不嫌苦啊？”
    没想到他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能从死神手里逃出来，能好好活着，多幸福啊。”
    林遇还有点替他伤感，结果下一秒这人突然就凑了过来。
    “你要是担心我嘴巴苦，要不亲一口？”
    “滚吧。”
    眨眼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人光明磊落地合作，她偿还当年欠下的情分，黎乔洋借着这两年时间一步步落实他的计划。
    她由衷地觉得，黎乔洋其实很不容易，同一血脉的家人时时防备，亲朋故友屡屡算计，甚至明知他的身体不堪重负，那些人却还故意施加压力逼他交出权柄。
    这样的冷漠里，黎乔洋却从未暴露过一丝恨意，他只是专注地瞄准目标，一击必中。
    林遇觉得，这样的人，无论他是彻底绝望，百炼成钢，还是伪装的天衣无缝，都很让人佩服。
    因此，哪怕只是假装订婚，她对黎乔洋，人前人后也从来没有刻意保持距离。
    好歹认识三四年，也算是朋友了吧。
    她心里，其实也想他能更开心点。
    “要不，你就嫁给我吧？”
    黎乔洋突然出声，林遇抬眸就看到他煞有介事地从手指上取下了一根橡胶圈，那时她平时扎头发用的。
    “这样，股份你都不用还我，就算是送你的零花钱。”
    林遇白了黎乔洋一眼，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你又发什么神经？”
    “有你在，我的病果然都好了。”黎乔洋倾身而下，声音轻的像是挠过心头，“看来，当年老爷子说的也没错，你的确是我的解药。”
    车内的空气似乎有些稀薄，林遇有点喘不上气，她一把松开安全带，立刻就着推开的车门跳下了车。
    想了一下，她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黛蓝色的册子，“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过一大片欧洲菘蓝，你等我一下我去采个标本。”
    欧洲菘蓝的叶子能提取蓝色燃料，她记得册子里写到过，正好缺了配图。
    逃也好，借口也罢，反正她暂时不想和黎乔洋待在一起。
    看着林遇的背影，黎乔洋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手指间的橡胶圈在指腹转动两圈，缓缓落在沙土里。
    “你怎么就不愿意和我试试呢？”
    他喃喃自语，“也许，我也可以是你的选择。”
    黎乔洋靠在车上，不远处隐约过来一辆本地人驾驶的白色客车，他正想过去询问一下最近的路况，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隆”声，像是出现了塌方。
    易贡藏布大峡谷本就是路况很差，常出现落石，塌方，泥石流……的情况，因此他也没有太过慌张，直到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尖叫。
    黎乔洋连忙驱车前去查看，走了不到一千米，突然就看到拐弯处的车辆疯了似的朝自己横冲直撞了过来。
    他瞬间避开，结果那辆车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直直地撞到了山崖旁边的红色砖石上，要不是有防护，险些掉下悬崖。
    刀片石滚得满地都是，轰隆声越来越响。

 第147页

    黎乔洋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边车上的一对夫妻已经抱着孩子跑了过来，拼命敲打着他的窗户。
    “救救我们！我们的车坏了！”
    “哥哥，别丢下我们！”
    车门打开，所有人涌了进来，黎乔洋猛地掉头开出一大截，再回头，就看到从天而降的雪流沙吞噬了葱郁的山野，如同一只凶悍的雪狼朝着他的后背猛地抓了过来。
    死亡的恐惧从心底钻出来，曾经无数次在鬼门关徘徊的绝望覆向大脑，他无意识地转动方向盘，逃生的强烈欲望超越了所有的意志，直到后座上的孩子看到车后面洪流似的雪崩哇哇大哭起来，他突然握紧了方向盘，愣了一秒。
    林遇！林遇还在那里！
    “怎么停下了！”
    “快走！来不及了！”
    孩子的哭声在耳畔尖啸，黎乔洋动了动嘴唇，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了声的，所以后座上的人才会劝道：
    “你朋友肯定比我们先看到，她一定已经离开了！”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站在那等死！”
    “求求你快走！走啊！我们不想死！”
    是，刚刚过来的时候，
    他没有看到林遇，她也许已经走了。
    车上还有三个人，他不能让大家都在这里陪葬。
    短暂的权衡里，黎乔洋攥进方向盘，狠狠踩下了油门。
    *
    突然而至的冷空气让林遇打了个寒战，她抱着标本册子跑回砂石路上，悬崖边空无一人，只有铺天盖地的雪色吞噬过来。
    她心里的恐惧骤然升起，明明理智咆哮看让她快跑，可是身体却像是在瞬间失去了能动性，她被死死地钉在原地，双腿重如巨型铅锤，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
    雪崩拂面而来的时候，林遇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沙砾翻滚，雪子飞流，彻骨的寒冷和茫然中，突然有一只手将她扛上了肩膀 ，高高地抱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呼啸声中，她听到有人嘶吼道：“快爬上去！”
    她努力睁了睁已经看不清景象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正上方的悬崖上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她被举得很高，稍微蹬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她就爬了上去。
    “把手给我！”林遇终于回过神，连忙用脚勾住一根枯藤，然后伸手朝着下方大声喊道：“你快上来，把我手给我！”
    短暂的沉默里，林遇急得两眼发红，然而下面的人却怎么都够不到她的手。
    眼看着雪崩已经近在咫尺，云状的灰白尘埃翻滚而来，她爬到山洞边缘，孤注一掷地往下探了半截身体，突然间，悬崖上猛地蹿上来一个人影，虽然高大的男人翻身上来，崩流而下的积雪凶悍地推入了洞口。
    林遇根本来不及思考，眼前就没入一片黑暗。
    她被男人牵着手一路狂奔，直到深入山洞底层，死路一条，她才隐约感觉到了冰雪破裂声之后的无边寂静。
    恐惧从心底衍生，她猛地缩回手。
    林遇下意识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借着岩石带来的痛感维持清醒，掩饰浑身的颤抖，以及后知后觉的惊惶。
    怀里的黛蓝色册子成了她唯一的支柱，林遇紧紧抱着手臂，耳畔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近。
    别过来——
    林遇心里惊呼。
    她不知道眼前的陌生男人是什么人，此时此刻，他成了仅次于雪崩，紧迫于死亡的第二重危险。
    林遇悄悄蹲下身，手心猛地抓紧一个石块，大约是太冷了，她浑身都开始颤抖。
    许久，林遇再没有听到男人的脚步声。
    她努力掩饰声音里的害怕，轻声试探：“你刚刚是不是受了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第71章 “暖” “哄骗”
    黑暗中, 某个角落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林遇紧了紧手指，下意识想要去摸手机，直到指尖落了空, 她才想起来手机落在了车座上。现在, 她除了怀里的黛蓝材料册，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求助，或者防御的东西。
    好黑啊, 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无边的墨色里, 林遇感觉自己的感观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听觉。
    地面上仿佛有什么虫子再爬, 石壁上的砂土沙沙漏下, 洞口的积雪似乎在消融，是不是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远处的男人突然转身, 林遇绷直了身体，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像是朝着洞口的方向去了。
    她下意识抱紧手臂，洞穴里的寒气就像是钻进她的骨头里, 她浑身都忍不住打颤起来。
    黏稠的黑暗里蓦地泛起一道光，随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林遇恍惚看到了男人背对着自己的侧脸。
    是个年轻高大的男人。
    从他救自己的果断, 进入洞穴之后的冷静，而且这么久都没有发脾气来看, 应该是个很稳重的人。
    念头一闪而过，林遇莫名松了口气，她捏着袖口的手指微微松开，再次出声：“这里距离八盖乡很近，我朋友在外面, 他肯定会找人来救我们。我手机不在身边，你试试看有没有信号？”
    沉默片刻，男人突然轻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自责。
    林遇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她忍不住开口：“你手机……该不会在爬上来的时候也弄掉了吧？”
    男人这时，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148页

    两个人，一起被困在这里。
    没有食物，没有光，没有温暖，不知道要等多久。
    林遇感觉只这一会，她就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给。”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面前，打火机忽然亮起，橘色的光线映照在他递过来的黑色立领冲锋衣上，手不受控制地往起抬了一下。
    “不用，我不冷。”
    林遇顺势摆了摆手。
    她现在还没冷到需要陌生人的外套，但一想到他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而且越往后山洞的空气会越来越稀薄，等入了夜冰雪开始消融，那才是真正的生死边缘。
    打火机的光亮忽地灭掉，男人往前挪了一步，把外套准确地塞到了林遇的掌心。
    “我……”
    “你熬不住的。”
    林遇的逞强就像是一张薄纸，瞬间就被眼前的人戳了个稀碎。
    好吧，她的确不太行。
    但她也不能白受人家的恩惠，想了一会，林遇不太情愿地把口袋里的一包糖拿了出来，她抓了一半摸索向前，感觉距离近了一点之后，才摊开手道：“这个给你，勉强垫垫肚子。”
    季聊借着刚刚在火光里判断的方位，微微侧身正对上林遇的手指，他犹豫了一下，借着积雪反射出来的微光，伸手捏了一颗。
    林遇感觉手心像是被轻轻啄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到他的回应。
    “拿了。”
    季聊把糖攥到身后，无声地翘了下唇角。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刻意伪装。
    离得近了点，林遇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松针香气，伴着凌冽寒雪，给人一种宁静疏远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气质，还是平静的语气，林遇原本积蓄在胸口的烦闷，突然消散了一点点。
    男人的外套还在手里，林遇攥得紧紧的，指尖隐约还能感觉到衣服上残余的温度。
    林遇抱着外套退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手和膝盖，她什么都不怕，就是害怕手上起了冻疮。
    “上来之前，我发了消息，等一等他们应该能找到我们。”
    林遇听到男人这么说，突然反应过来，“你半天不上来，是在发短信？”
    “是。”
    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靠着这个。”
    林遇正想着黎乔洋什么时候能找过来，就看到男人俯身递过来一个东西，她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个黑色的旅行包，里面鼓鼓的似乎是塞满了东西。
    陌生人的善意总是难得的，林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见他又离自己远远的，像是刻意保持距离，就忍不住主动道：“今天真的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换了别人，一样的。”
    男人突然打断，语气依旧淡淡的。
    这意思是说，换了别人也会救她，还是换了别人他也会救？
    林遇往后缩了缩脚，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过于界限分明，他也就差直接说：“彼此照应而已，不用攀交情。”
    有必要这么冷漠么？像是怕招惹她一样。
    林遇心里腹诽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拿着人家的衣服，不自觉微微红了一下脸，出声说：“你救了我，我会记住的。”
    他承不承情是他的事情，但该报答的她得有所表示。
    就像她知道黎乔洋照顾她，所以哪怕知道他只是想利用自己，她也毫无芥蒂。
    有人情在前，就是这么简单利落。
    救命之恩，只要她给的了，都可以。
    无边的黑暗里，林遇按了一下旁边的背包，感觉里面应该有不少易碎的东西，想了一会，还是自己靠在石块上继续小憩。
    寒冷包裹着她的身躯，积雪仿佛吸走了洞穴里所有的热量。
    林遇下意识裹紧了外套，梦境里她迷迷糊糊寻到一点点光热，蹭了一下，干脆整个人都依附了过去，温厚的怀抱轻轻地护着她，温暖渐渐传递到她的身上，她噙着笑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缓缓闭上……突然，林遇猛地惊醒，骤然发觉自己竟然是靠在男人的怀里，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我……你……”
    林遇乍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好半天连句囫囵话都讲不出来。
    “我怕你后背冷，所以才想帮你把背包垫上去。”没想到……季聊稳住呼吸，心跳声如擂鼓，没想到林遇会突然靠了过来。
    林遇意识到是自己主动过去的，难为情地垂下了眸，她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话题，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怕弄坏你东西。”
    “都是些各地的小玩意，不值钱。”季聊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急不缓地补充，“你靠着岩壁，肯定会着凉，万一发高烧，这里根本没有条件医治。”他顿了一下，语气严肃：“你明白吗？”
    林遇听得出，他是有些生气了。
    她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确实不该由着小性。于是，她乖乖把背包垫在了身后，又把男人的外套穿到了身上，长长的宽大的袖口怼在一起，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武装到最后一步，才乖巧地朝着男人的方向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嗯。”
    男人似乎终于满意了，林遇仔细分别他每次出声的语气，明显感觉他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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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你拿着。”
    适应了黑暗之后，林遇隐约看到朦胧的身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从身上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脚边。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唔……看不清……手指碰触到冰冷的材质，林遇蓦地抖了一下，指腹划过器物的形状和纹路，她眼睛一亮，心里大约估摸出是个做工精细的匕首。
    “你给我这个干嘛？”林遇奇怪地看向不远处正在搜寻柴禾的陌生男人。
    良久，男人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手，索性斜靠在石壁上道：“女孩子出门在外，最好带点东西防身。”
    想到林遇刚刚从梦里惊醒后，一脸恐惧的样子，季聊心里就觉得无比揪痛。
    他摸了摸裤子口袋，询问似的看向林遇，“可以抽根烟吗？”
    可以说不可以吗？
    林遇心里嘀咕着，刚决定迁就一下这位“救命恩人”，突然就听到男人自己说：“算了，省点空气。”
    “你再睡会，我看着。”
    季聊原地动了一下腿脚，继而转身顺着岩壁仔细观察，确定洞穴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办法传递讯号之后，他才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
    他刚坐在石块上，隐约就感觉有道视线钉在他脸上，抬起头就看到林遇瞪大了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你包里都是礼物？真的不要紧吗？”
    刚刚她不小心压到什么，吱嘎一声，她生怕给人家弄坏了就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里面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各种小玩意。
    联想到眼前的人一副冷漠古板的样子，林遇忍不住八卦：“你是和女朋友一起旅游的吗？”
    季聊沉默了一会，开口回答：“我在找她。”
    “找？”林遇有些吃惊，自行脑补了一处虐文情节之后，她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你女朋友也在等你。”
    季聊掀起眼皮，语调倏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真的？”
    林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变化，一心沉浸在对美好爱情的想象里，“我可以帮你撮合。”
    季聊露出被困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他轻轻地问：“那你呢？你男朋友没来得及找到你，你不难过？”
    “不会啊，他肯定是以为我已经走了。”
    再说，黎乔洋也不是她男朋友啊，而且，这种紧急情况，就算是两个人站起一起，他要走，她也理解的。
    没有人能坦然面对生死的，更何况是好不容易才活着的人。
    想到这里，林遇心里也有些忐忑，“我们好歹还活着，希望他不会有什么事情。”
    她随口感慨，落在季聊耳畔，却比针扎还要刺痛。
    他收回视线，唇角微微勾起，朝着林遇轻声嘱咐：“睡会吧，养养精神。”
    *
    洞穴里的时间尤为漫长，白天黑夜彻底交融在一块，季聊打了个盹，睁开眼的时候突然就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冻僵了，稍微一点点动作，整个人就栽倒了地上，缓了好一会他才踉跄着爬起来。
    下一秒，他连忙跑到林遇跟前，林遇还是睡着的样子，但是身上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手脚冷冷的，整个人不像是在入睡，反而有些昏迷的趋势。
    季聊连忙搓热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替林遇暖和四肢，见起效缓慢，干脆把自己的毛衫也脱了下来，护在了她的外套上面。
    良久，林遇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迷迷糊糊地开口：“怎……怎么这么冷啊……”
    季聊心急如焚，视线扫过她始终抱在怀里的册子上。
    刚刚他到处看一遍，洞穴里的柴禾都是潮湿发霉的，根本没有任何可燃物。
    算着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了，按理说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营救。
    再坚持一会，他们就可以出去。
    “这个对你很重要吗？”季聊试探着问，此时他不用伪装，声调就已经完全变了样。
    林遇努力睁开眼睛，她迟钝地看了手里的册子好几眼，再看男人点亮的打火机亮光，猛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个不能烧。”
    季聊伸手按住林遇的手，坚定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他略带哄骗地喊着她，“听话，好不好？”
    林遇已经没有太多力气，挣脱间季聊就已经把册子夺了过去。
    他猛地撕下两三页，正想就着火光点燃，突然就看到熟悉的文字和画面。
    ——这是，这是他当初送给林遇的那本材料手册？
    季聊猛地抬头，他这一停顿，册子就被林遇又抢了过去，她说一个字就哆嗦一下，“不行，这个不能……能烧。”
    她说着，手指就不听使唤地松开了，季聊盯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册子好几秒，突然感觉身侧的突然晃了一下，他借力一拉，她整个人就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身上冷冰冰的，但额头却格外的烫。
    季聊把林遇挪得离洞口的积雪远了一点，蹲在她的脚边，毫不犹豫地点燃了那本他亲手收集，绘制，制作的工具手册。
    绵长而冰冷的黑暗里，林遇感觉有火光闪起，隐约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挺拔，隐忍而骄傲。
    他蓦然回首，仍旧是她存放在心底十年的模样。
    大约是做梦吧？
    林遇心里怅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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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季聊呢？
    轰隆声中，洞口乍然涌入一道白光。
    “闭上眼。”
    男人的手掌覆在眼前，林遇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他说：“坚持一下，我们得救了。”
    第72章 “她的恋爱” “他的偶遇”……
    林遇趴在病房的窗前, 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视线在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被亭台旁边的几枝杏红色杜鹃勾住了视线。
    杜鹃花是包装好的, 廉价的塑料包装纸里花朵娇嫩, 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握着。
    男人的脸恰好被柱子挡住，从林遇这个角度看过去，画面就像是美人半遮面的写意。
    林遇正欣赏着, 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嫩粉的花朵蹭过男人黑色的冲锋衣，被丢进了垃圾桶。
    啊呀, 那么漂亮的花, 扔了多可惜啊。
    林遇心里感慨着，视线随着黑人的背影看了几秒, 猛地怼开椅子站了起来。
    是他！那个人是在山洞里救了她的人。
    林遇转身冲出病房，脑海里全是黑暗里他隔着衣服抱着自己的情景。
    “好热啊，我要脱衣服。”
    “乖，再等一会。”
    林遇恢复差不多之后, 记忆里总会零散想起一些片段，尤其是她这两句呢喃，记忆尤为深刻。
    当时她迷迷糊糊的, 刚开始一直觉得很冷，到后来又觉得浑身异常的热, 一心想要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干净，要不是他一直看顾着，也许她早就被冻死了。
    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不过,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救命的恩情还是要报答的，她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
    “你去哪？”
    看到林遇突然冲出房门，刚刚去办理出院手续的黎乔洋有些慌张，门都没进直接跟了过来。
    此时，林遇已经跑到了楼下，沿着男人离开的路线走到尽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黎乔洋把自己的大衣披在林遇的肩膀，一边揽着她的肩膀，一边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林遇有些失望的样子，主动提议道：“你要是还想逛逛，今天带你去林芝看桃花？”
    林遇摇摇头，突然问：“前几天，你说和我一起被救出来的人转到了心理科，你知道他住在哪个病房吗？我还是想去探望一下。”
    “好呀，你先回去，我帮你去问问。”黎乔洋笑着回答，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
    那天，他一心都扑在林遇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山洞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后来，两人一前一后被推出急救室，他才注意到那人竟然是季聊。
    季聊的情况比林遇严重得多，但好在他底子好，恢复的也比林遇要快。
    走廊里，黎乔洋挡住了季聊的路，“我未婚妻刚睡下，不方便接受探望。”
    过道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季聊撞开黎乔洋的手臂，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她不知道是山洞里的人是你，”季聊听到黎乔洋突然说：“我想，她也不希望是你。”
    黎乔洋转身，正对着季聊：“你要进去，我不拦着。但你要知道，你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假如你心里还爱着她，就知道该这一步走进去，她得到的到底是开心，还是痛苦。
    果然，季聊瞬间顿住了脚步。
    黎乔洋心里正暗暗松了口气，突然感觉眼前的男人猛地转身，他领口一紧，整个人都被他狠狠地撞到了墙壁上。
    像是积蓄了很久的怒气，勃然迸发，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他一字一句地质问：“你是她的未婚夫，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
    黎乔洋脑袋一片空白，半晌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等到季聊蓦地松开了手，他才别过视线，呛咳着解释：“我以为她先走了。”
    “你以为？”季聊的眼角红的滴血，强烈压抑的担心和后怕，火上浇油般燃烧起来。
    狭窄空旷的过道里，黎乔洋一把推开季聊，他扬起桃花似的眉眼，眼底浮现一抹阴郁：“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都在利用她，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他下意识扫过病房门口，想起雪崩之前林遇跟他道别的样子，语调冰冷道：“我得不到的，你也不可能拥有。季聊，我输了，你也赢不了。”
    季聊眼底闪过一抹黯淡，死寂一片中，他突然开口。
    “你高看我了。”
    在林遇面前，他从来都没想过再要什么输赢。
    季聊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这一眼仿佛就已经获得了极大地满足。
    他不要输赢，不计得失，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留在她身边。
    “你在想什么？”
    林遇见黎乔洋有些走神，忍不住歪过脑袋询问，“我探望完就直接去锦屏，你呢？继续留在国内，还是直接回纽约？”
    黎乔洋心里很不愿意回答，但看到林遇认真等待答案的模样，又忍不住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用啦！有人会来接我的。”
    林遇随口一提，黎乔洋却是一惊，他猛地打断，“谁？”
    是季聊吗？他是什么和林遇见的面，他这几天一直和林遇在一起，怎么完全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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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丹尼尔啊。”林遇忽然想到黎乔洋也许不认得，于是又补充，“就是和我一起参加汉帛奖比赛的那个男模特，中文名叫路晴朗，他正好要去那边参加一个活动，听说我也要去就顺路过来捎带我。”
    黎乔洋探究的目光在林遇脸上划过，林遇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微微红了下脸：“好吧，也不是顺路。他不知道我出事了，一听我在这边，就说要过来接我。”
    黎乔洋心底涌起浓重的不安，比面对季聊时还要强烈，“你……”他不确定地试探道：“你挺喜欢他？”
    林遇眨了下眼，眼神乱瞟，唇角已然带上了几分笑意：“他还比我小两岁，我只是拿他当弟弟。”
    弟弟？黎乔洋脸上的笑意散去。
    林遇和他在一起两年，都没露出过这么娇羞的笑容。
    去特么的弟弟。
    他攥住外套，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心底越是波涛汹涌，“走吧，我带你去看望病人。”
    林遇整理着装，对着镜头梳理好已经长到腰间的长发，立刻拿起包跟着黎乔洋出门。
    “什么？”询问完前台的护士，林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刚刚办理了出院手续走了？”
    林遇抬腿就要追，却被黎乔洋一把拽住。
    林遇回过头，就听到黎乔洋耐心地询问护士，“可以帮我们查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解释了前因后果，护士还是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是病人隐私，我们不能提供。”
    黎乔洋遗憾地叹了口气，拉起林遇的手道：“他救你的时候，肯定没想着图你的报答。这样吧？你先回锦屏，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要是找到他的联系方式我发给你。”
    林遇动了动嘴唇，正想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大门口的厚门帘被人大力掀开，一道强烈天光里，高的离谱的男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他左手拿着一个餐盒，右手提着一只行李箱，说话间满口的白雾，额前的发丝上突然滑下一滴水，正好甩在了林遇的鼻尖。
    男人自然地抬手帮她擦拭掉，然后朝着旁边脸色很不好看的黎乔洋笑道：“多谢黎先生照顾我们露伊，既然没别的事儿了，我就带她先回家了。”
    黎乔洋这才发觉，林遇竟然把他所有的事儿都告诉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
    这两年，他在掏心掏肺对她好，她却背着他悄悄和小白脸谈恋爱？
    “我们露伊”“带她回家”
    刺耳的话语，如锥在心。
    黎乔洋下意识冷笑道：“林小姐还真是公事公办，这么着急‘下班’？”
    林遇一听就知道黎乔洋误会了，不过她也没解释，反而上前一步，迎上他不悦的眼神，认认真真地问：“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对吧？”
    黎乔洋莫名有些心虚，看向别处应答：“是呀。”
    “所以，你对我和我对你，是一样的。”林遇平静地询问，“是吗？”
    林遇明亮而清澈的眼神，让黎乔洋莫名觉得自己的私心有些肮脏，尤其是在他抛下她独自求生的事情发生之后。
    他没有底气再去面对林遇，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自己和她之间，他的第一位是自己。
    但是林遇，他一直都知道。
    她想要的，是有人将她放在第一位。
    短暂的对视中，黎乔洋从不甘到失落，最终迎着林遇期待的眼睛，淡淡地勾起一抹笑容。
    他点点头，像是给什么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是的。”
    *
    从西藏到锦屏，还有漫长的路程要走。
    林遇一上车，脚下就垫上了路晴朗准备好的暖宝宝，她一边吃他带的午饭，一边嫌弃说：“你中文还得再提升一下，‘我们’‘回家’这两个词语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意思。”
    路晴朗眼睛弯弯的，他一针见血地回怼：“你是怕黎先生误会？”
    林遇敏锐地捕捉到了路晴朗语气里的酸溜溜：“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要不，你还是我把放下吧，和黎乔洋呆了两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车子突然靠边停下，路晴朗松开安全带猛地靠向林遇。
    林遇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按住，下一秒就闻到了男人身上芳香甜美又带刺激性的小豆蔻的味道。
    路晴朗近距离望着林遇的眼睛，急促的呼吸间，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林遇的睫毛颤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有温热的触感贴到了唇角，下唇被眼前的男人轻轻地咬了一下。
    她心脏狂跳，耳垂微微泛着红色，全身心都被笼罩在着粉色的气氛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一闪而过的车窗里，有人朝他们看了一眼，紧接着车辆微微偏移了车道，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季聊强迫自己往前开，不要回想，可是思绪总是忍不住回到刚刚那一幕。
    车辆在空无一人的高速上飞速前进，不知道跑了多少公里，直到那种暴躁失控的感觉消散了一点，他才再次深呼吸，看了眼已经偏离航线的地图，调转车头回到正确的方向。
    蓝牙耳机接入通讯，那一头黎乔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扳回一局。”
    “多管闲事。”季聊语调冷淡，视线划过消息栏跳出来的失序科技上线新游的通知，随即了然道：“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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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乔洋果然收起了调笑的语气，慢悠悠地说：“我本来还很期待能和季总光明正大地较量一番，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逃兵。季聊，《鹿遇》你真的决定要放弃吗？”
    两年前，失序科技和季风游戏一起发布了新游的概念片，两年后，却只有失序科技如约上线。
    “这两年，季风一直都在啃老，跳槽的人比入职的还要多。”黎乔洋缓缓道：“当年，旁骋是怎么差点吞并的季风的，现在的失序，也可以帮你再重温一次。”
    是试探，也是挑战，
    如果季聊敢应战，他倒是可以考虑手下留情。
    “随便你。”
    季聊挂断电话，目前前方，直接改道下了高速。
    顺着砂石小路开进去，季聊看到前面的车辆斜在路中间，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好意思呀，我们的车胎爆了，您稍等一下，我们先把车挪到一……”
    玻璃车窗缓缓落下，林遇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她磕巴了一下：“季聊？你怎么在这？你也是来这附近探亲的？”
    林遇心里飞快地想着各种理由，就听到季聊目光偏移了一下，看了眼跑过来的路晴朗。
    他脱口而出，“我来上坟。”
    第73章 “见家长” “不结婚”
    甘肃夏河县, 路晴朗姥姥家。
    饭桌上，一听说路晴朗的车坏在半路，是季聊把他们送回来的, 两位老人家就不住地给他夹菜, 又热情地给林遇张罗水果小点心。
    “你带朋友回家都不知道提前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
    姥姥嗔怪着，看着外孙的眼睛里却是溢满的笑意, 言语间满是开心, 甚至都忽略了季聊也算是个外人，就直接说：“待会我去收拾一下, 季先生住西屋怎么样？”
    家里就三间可供住人的房间, 一间姥姥姥爷，一间季聊, 那不就是让她和路晴朗住一块？
    林遇微微有点不好意思。
    她承认，路晴朗外形极其优越，“路仙草”的气质也非常吸引她，更重要的是这几年从相识到相处, 他都给她一种进退有度，十分舒适的感觉。不管是做朋友，做同事, 还是成为暧昧对象，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他都把控的非常完美, 甚至有时候林遇都觉得他很像是游戏里的那种完美纸片人，做的每件事，节奏都恰如其分，顺遂她心。
    路晴朗完全符合她的恋爱标准，几乎可以说是满足了她的一切幻想。
    可是……
    老人家这么安排, 再加上吃饭时的零星言语，林遇有种不安的感觉。
    饭后消食，林遇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就听到有人敲门。
    林遇背对着门口，被男人轻轻从身后环抱住：“要是不喜欢，我带你出去住。”
    路晴朗的声音很轻，他身上小豆蔻的气息冲散了屋里的潮闷，“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呀。”林遇转过身，伸手搂住路晴朗的腰，下巴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你姥爷和姥姥都很好，我有点紧张。”
    “紧张？”林遇感觉路晴朗胸口缓缓起伏，仿佛有笑意透了出来，“等你嫁给了我，就习惯了。”
    林遇听到这一句，下意识僵了一下。
    路晴朗还在说话，但林遇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嫁给他？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焦虑源自哪里。
    林遇松开了手，洋溢的心里的甜蜜倏忽间变成了淡淡的酸楚，“丹尼尔，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路晴朗看到林遇的表情严肃，一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从第一次见到林遇，就对她一见钟情，可当时她一心只想着要拼事业；后来，他回到在国内，费尽心思陪着他一起参加各种比赛，从QI服装设计师菁英大赛到汉帛奖，很多人都说他是Kr用大价钱签的超模，但其实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在那里；一年前，他无意中得知林遇和黎乔洋的订婚只是做戏，于是他就悄悄展开了攻势。
    原本，他觉得这一次见面，就是两个人的开始，可是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季聊。
    前夫而已，他比他年轻，比他对她好，他是赢的那个人。
    而且，看林遇的态度，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他并不担心。
    可是现在，林遇突然像是冷静下来，脱离了恋爱中的滤镜，理智有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路晴朗心跳加快，忍不住害怕起来：“以后再说，好不好。”
    有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呢？他等了四年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好。”
    她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遇还是依靠在路晴朗的胸口，她眼底坚定，渐渐浮现出一抹痛惜，“丹尼尔，你是抱着结婚的目的，跟我谈恋爱的吗？”
    路晴朗立刻举手发誓，“露伊，我发誓！我对你是认真的。”
    虽然林遇还没有正式答应他，但是他可以用一切起誓，如果能够和她在一起，他可以舍弃一切。
    她要是担心自己的花边八卦，那他就退圈做幕后。
    “抱歉啊，丹尼尔。”林遇踮起脚尖，按下路晴朗的手，她捏着他的手掌，柔软漂亮的大手完完全全遮住她的手背，看上去那么又安全感。
    她无声叹息，终于还是说：“我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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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晴朗脸上瞬间浮现出喜色，然而看到林遇一脸的怅然，他又忐忑起来，紧接着就听到她下一句道：“可是我不考虑结婚。”
    像是怕路晴朗误会，林遇连忙解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这一点，我相信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都不能接受吧？”
    如果只是谈恋爱，这一点并不会怎样。
    但是，路晴朗是个很好的人，他希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这一点她给不了。
    “你只是，”路晴朗声音颤抖，有些结巴地拉起林遇的手，“你只是因为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对结婚有恐惧而已，没关系的露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我可以帮你，可以陪你，我愿意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哐当”一声。
    林遇抬起头，就看到路晴朗的姥姥局促地站在那里，她手上端着一个红漆木盘子，里面放着各种用心摆放的小点心，正尴尬地朝自己笑道：“走路不稳，踢到了门槛。”她走进房间，把东西放在桌角，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路晴朗，才缓步离开。
    老人的背影有点落寞，林遇心里万分愧疚，她下意识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转身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握在手里，朝着路晴朗轻声道：“抱歉，这本该早点告诉你的。”
    她没想到，路晴朗这么认真。
    只不过一眼，就已经想完了一生。
    这份爱太沉，她要不起了。
    *
    林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路晴朗伸出手想去挽留，可是耳畔响起她那句“我不结婚”和姥姥那道“失望的眼神”，他就再也抬不起手。
    门口，林遇把行李箱提到台阶处，刚要一步步挪下去，就看到一只麦色大手伸了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把放到了水泥地面。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林遇盯着季聊，季聊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所以？”
    “我刚从墓地回来，想跟你们道别，走过来就听到你们的谈话。”季聊认真地解释，也没打算隐瞒，“听到了很多。”
    看着季聊一副歉疚愧悔的表情，林遇心情有点复杂。
    她不想再结婚，确实和季聊有些关系，但更多的其实是她自己的决定。
    人这一辈子里，婚姻的确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有的人结婚是因为爱情，有的是为了有个安定之所，有的人是想拥有完整的人生，有的人只是需要有个相互扶持的人。
    可是金钱，依靠，安全感，这些她都不需要。
    而爱情，她现在也不需要了。
    林遇把箱子拉到自己的跟前，淡声道：“和你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那你不介意和我同路吧？”
    林遇来的时候坐的是路晴朗的车，这种情况想要离开还让人家送也太离谱了。
    从这边到县城有五十多公里，搭个顺风车，再打车去机场也不是不行。
    林遇点点头：“麻烦你了。”
    季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微微勾了下唇角，“你先去车上，我去和老人家道个别。”
    看着季聊离开，林遇突然有种被保护了的感觉。
    他是怕自己尴尬，所以才帮自己出面？
    “这就要走啊？”姥爷不明所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挽留不成又感慨，“晴朗这孩子，好不容易回趟老家，你们又是第一次做客，好歹也多住几天，我让他带你逛逛庙会。我们这边还有不少景点的。”
    季聊礼貌一笑，“我和太太也很想留宿的，只不过她还有些事情要回家处理，所以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姥姥一直都没有出声，听到这句瞬间快步走了过来，“你太太？”
    季聊仿佛没有看到老人家震惊的眼神，连忙笑道：“是的，林遇是我太太。嗯？晴朗没跟你们说吗？这次，我们就是一起来拜祭我父亲的。”
    可是，林遇她不是单身吗？不是还说自己不结婚吗？
    姥姥心里千万种疑问，但是看到季聊都这么说了，又不像是撒谎，噎了半天，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先入为主误会了。
    毕竟当时在门口也离得远，听的不是很真切。
    “哎呀，走得这么急，你这孩子。”姥姥叹了口气，见也拦不住季聊，忙去厨房冰箱里取了一大盒的吃食，“这个是我们家自己做的，来了这么久也没好好招待你们，带在路上吃吧。”
    季聊双手接过，由衷地感谢：“谢谢您，天气凉，您进去吧，不用送了。”
    路晴朗从卧室跑出来，就看到季聊一副要走的样子，林遇也不在，他正要询问就听到姥姥说，“季先生季太太都要走了，你快去送送。”
    季先生？季太太？
    路晴朗原本还抱有的一丝希望，彻底被季聊切断，他眼里迸发出一闪而过的恨意，攥在手心的指甲陷入掌心，道了声：“好。”
    林遇在车上等了五分钟，正觉得奇怪就看到一群人走出了大门，虽然……被听到很尴尬，但作为小辈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她只好硬着头皮下车，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姥姥一把抓住，“我给你带了零食，我看你挺喜欢的，路上和季先生都尝尝，有空，经常来玩。”
    林遇下意识看向路晴朗，他脸色苍白，维持着表面的微笑。
    旁边的季聊倒是超出寻常的热情，和两位老人家说了好半天，才拉着自己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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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林遇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微微叹气，干脆不再思考。
    视线往后一瞥，突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山洞被困的时候，打火机的闪烁火光下，黑色的旅行包映入脑海，和后座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林遇下意识摸了下大衣口袋里的小匕首，上面的宝石和纹路趟过指腹，冰冷又仿佛仍旧带着余温。
    她扭头看向季聊，突然有个很不可思议的猜测。
    会是他吗？
    第74章 “温柔” “隔音不太好”
    林遇的计划落了空, 因为季聊一路直上高速完全没留给她选择的机会，等她发现路线不对的话，已经来不及走回头路了。
    “我要去锦屏, 你回北京, 我们不顺路。”
    “顺的。”
    现在顺了。
    季聊心里小声说。
    他原本的计划是拜祭完父亲就直接折回北京，但是返回路晴朗外祖家的路上无意间得知到父亲当年的一些事情。
    “那些碑没名儿没姓的，都在村里好多年了, 两三年前突然来了一群人重新立碑修墓, 大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叫这个名字。”说话的村民说话间十分感慨，“我记得好像是三十年几前吧, 来了一群年轻小伙小姑娘, 那时候村里还没小康屋，”他指着东西两处, “这些地方都没有人，全是茅草搭的帐篷，说是什么保密人员，研究什么矿啥的, 结果出了事故全都埋了进去。”
    中年人叹着气，季聊却听得心惊。
    前段时间有人联系到舅舅，提供了一些关于母亲的父亲的遗物, 在得知他还有个儿子的时候又告知了他墓地的位置。
    舅舅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才知道父亲的真实情况。
    当年, 包括父亲在内的一批全国保密系统的优秀青年干部被派遣到各个地区进行保密研究，研究出了事故，那一次他被永久地埋葬到了黄土地里。
    他再也没能离开，也无法回到自己最爱的人的身边。
    “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季聊一脸焦急，中年人连忙拉着旁边下象棋的同龄老人一起回忆, 两个人争吵了半天。
    “应该就是九零年，”棋盘前的另一个老人想了一下，嘟囔说：“当时是第一届世界杯，中国女队夺冠了！我记得村长把我家电视放在了村头的土墙大家一起看直播，结果那天晚上一直刮大风，差点把电视给砸了。”
    季聊心里空荡荡的，1990年是他出生的那一年。
    那个一直缺席生命的父亲突然像是具化成某股力量涌入了那里，沉默地诉说着他的坚持和无奈。
    原来，父亲从来没有抛弃母亲，他身上有着比家更重的责任和担子，而母亲也没有讨厌他。
    他是因为爱所以才出生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曾经想象的那个样子。
    车子停在加油站，林遇下了一趟车。
    她慢吞吞地走到便利店里，逛了一圈从货架上拿下来一个可可爱爱的熊猫头巧克力，犹豫了一下还是塞到了大一口袋里，和那把匕首放在了一起。
    “给。”林遇递给季聊一瓶水，把买好的零食全都放在了后座。
    她余光掠去，见季聊正在翻看什么东西，陈旧的纸张泛着黄，上面是蓝色圆珠笔写的零星字迹，一页页翻开满是泥土的痕迹。
    “这是我父亲的日记。”季聊把日记本递到林遇手里。
    林遇下意识推开，这么隐私的东西干嘛要给她看，“那你赶紧收好。”
    顿了一下，她突然惊疑道：“你父亲？”
    季聊的父亲？他不是……嗯，就是圈里都说季聊是季唯薇乱来有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是因此哪怕后来季聊过继到了季唯安的名下，是名正言顺的季家公子也时常被人私下议论。
    林遇和季聊结婚两年，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也异常抗拒，甚至每年拜祭的时候他都很不情愿，敷衍了事。
    可是此时，林遇却感觉季聊在喊出“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带着伤感和遗憾的。
    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林遇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的季聊似乎哪里变了，但是她又说不出来。
    林遇捏了一下还在自己手里的日记本，厚厚的一本，只写了三分之二，字迹刚硬，一句废话都没有，工工整整地记录着字迹的日常琐事，只有最后一页的地方写了一个字：
    薇。
    看到季聊眼底的伤痛，林遇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她想了一想，从口袋里掏了掏，“这个给你。”
    季聊循声看向林遇，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个熊猫头的巧克力糖，她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轻轻地弯起了眼睛：“祝你生日快乐。”
    她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他以前是从来都不过生日的。
    季聊有些意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唇角扬得有多明显。
    “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林遇又把巧克力往前伸了伸，认真地说：“不过生日蛋糕也好，巧克力也好，起码都是甜的。偶尔吃一吃，也许会开心点。”
    季聊突然想起，刚结婚的时候林遇也帮自己筹备过生日par，他当时……当时好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走掉了，然后给林遇发了一条“我最讨厌过生日，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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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割了一下，连忙双手接过眼前的巧克力，像弥足珍贵的宝物。
    “我很喜欢。”季聊小心翼翼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又怕林遇不相信，赶紧咬了一口。
    轻微的巧克力碎裂的声响，温柔又可爱。
    林遇看到季聊吃的这么着急，忍不住有点好奇：“很好吃吗？”
    味同嚼蜡的廉价巧克力在舌尖缓缓化开，味道说不上有多美味。
    他笑着点点头，直接把另外一大半全都吃掉了，“很甜。”
    林遇看到季聊嘴角沾上了巧克力碎屑，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蹭到了。”
    “嗯？”季聊疑惑地看向林遇的嘴唇，粉粉的。
    什么蹭到了？
    他突然想到来时的路上，自己看到的路晴朗亲林遇的那一幕。
    “巧克力蹭在嘴角啦！”林遇微微抬高了声音，季聊这才反应过来。
    甜蜜的氛围散去了一点点，他伸手拿过纸巾，突然就很想学着路晴朗的样子，撒着娇让林遇帮他擦。
    可是……
    季聊第一次讨厌起自己的性格来，邵程也的温厚，黎乔洋的花样，路晴朗的那种调调，他一样也学不会。
    可是林遇喜欢。
    季聊觉得心里有些烦闷，擦过嘴角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
    林遇扭过头看到他把自己嘴角都擦红了，忍不住笑出声：“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嘛？又不是焊在那了。”
    季聊不好意思地瞥过目光，微微抿唇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们出发？”
    “嗯。”
    晚上，两个人下了高速在附近的酒店入住。
    林遇闲着无聊就随手开了把游戏，这是她这两年以来第一次打开《守卫》，游戏列表里大多数玩家都还在活跃，最新聊天记录里，只有那个叫做@I的玩家，和她一样弃游快两年了。
    她随手发拉了一把，没想到那边的昵称突然亮起。
    “诈尸啦？”林遇忍不住有些惊讶，这个人这么容易被邀请回来吗？
    那边不知道在干嘛，好半天才回复：“没注意，接受了邀请。”
    哦，原来是误点。
    “来都来了，玩一把吗？”林遇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个人已经两年都没有聊过天了，但是这会却有一种好像彼此一直都在的熟悉感。
    她心想着，那边回复过来：“不玩了。”
    “为什么呀？”林遇飞快打字，“你心那么脏，不玩指挥太可惜了。你看排行榜，你都掉出前十了QAQ，大佬快回来，我们还有战队要等你带呢。”
    当初那个临时组的战队还在，前段时间听说那一对最近刚刚见了家长，似乎好事将近。
    虽然现在大家都不常登录了，但是这个队伍促成了一桩美满姻缘，也是个功臣。
    隔壁房间，季聊刚从浴室走出来，水珠从黑色额发缓缓落下，刚好滴在眼睫上，遮住了他看向屏幕的视线。
    “想让你回来QAQ”
    他心里微微一动。“你不觉得这个游戏很垃圾吗？”
    良久，没等到回复他又补了一句，“最近失序的新游口碑销量双佳，季风当年那款《鹿遇》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遇看到这个消息立刻就蹦了起来，直接开语音：“你在说什么狗屁！！你怎么回事啊，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认可这个游戏制作人的吗？是不是因为最近的新闻，所以你粉转黑了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还有，他只不过是暂时休息充电而已，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踩一捧一就算了，干嘛要否定他以前的成绩。”
    说完，林遇还是不解气，“我跟你说，季聊是我心里国内最好的游戏制作人。”
    季聊愣在原地，他从来都不知道在林遇心里，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
    “可是，他的游戏没有心。”季聊一个字一个字敲，仿佛是在把自己剖开，暴晒在日光下，任人指点。
    他很少会有这种强烈的倾诉欲，但今天他破了两次例。
    “你根本不了解他。”
    季聊下意识追问，可是消息发出去，却看到对方已经删除了他的好友。
    他猛地站起身，拉开了酒店房间的大门，手指碰到林遇房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住。
    他到底在做什么？大半夜的去敲她的门？
    要是她问起来，他要怎么说？
    说他离婚之后还在骗她，假装陌生人和她玩游戏？
    季聊缩回手，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的房门一下子被拉开，露出林遇敷着面膜的脸。
    林遇显然也吓了一跳，迅速关上门，过了一会她又顶着一张素颜探出半个身子，“有什么事吗？”
    季聊只穿着拖鞋，身上是薄薄的睡袍，应该是他自己的，有点旧。
    林遇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这衣服眼熟，她仔细想了想突然脸颊滚烫起来，这不就是她很久以前送给季聊的那套吗？
    他当时很不喜欢，觉得穿起来不够柔软。
    这么多年，他怎么突然又用起了她的东西？还是这么贴身的。
    难道他的那些莺莺燕燕都不介意？还是说……
    林遇突然有些震惊地看向季聊，他这些年该不会都没有谈过恋爱，或者有过女人吧？？
    “呃……有什么吗？”见季聊站着不动，看起来似乎十分局促，林遇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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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聊：“我听到你那边有动静。”
    这么编，还可以吧？
    毕竟酒店的隔音真的不太好。
    “哦。”林遇心想，大概是刚刚跳脚力气太大了，她想到自己刚刚那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蓦地就有点尴尬，随口道：“没什么，房间里有蟑螂，我被吓到了。”
    季聊微微抿唇：“那，我帮你看看？”
    “看什么？”林遇有点茫然地看着季聊，总觉得他今晚格外温柔。
    季聊正色道：“蟑螂。”
    第75章 “改变” “抄袭”
    林遇抱着自己蹲在沙发上, 看着季聊把整个酒店房间翻个个似的看了一圈，时钟一下下地走向零点，她的心虚也飙到了顶峰。
    “我下去找前台。”季聊从地板上爬起来,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然后就要出门。
    林遇连忙喊住：“不用，我现在不怕了。”
    季聊面露难色，他想了想：“我们换房间。”
    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遇一心想着逃离尴尬, 立刻答应：“好呀, 谢谢。”
    两个人的房间就隔着一道墙，直接换个行李箱就可以。
    林遇心想着, 裹着大衣就往那边走, 季聊跟在她身后，突然看到林遇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你带房卡了吗？”林遇突然扭头问, 季聊这次想起刚刚出来的急，房卡放桌上。
    他没拿。
    林遇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门缝处的水渍，“你房间好像被水淹了……”
    淹了？季聊连忙往前走了一步, 果然看到门缝底下全是水，看起来里面淹的厉害，而且还在往外蔓延……
    “您好, 楼下有客人投诉说您房间里有水漏到下面的天花板上，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工作人员正巧走了过来, 一眼看林遇和季聊站在门口，眼神瞬间有些了然，下一秒她转向季聊道：“请问是7011的季先生吗？”
    季聊点头，简单描述了目前的状况，工作人员连忙申请了总卡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满地都是水，修理的师父查看之后才发现是浴室里水管不知道怎么开裂了，里面的水正哗啦啦往外冒。
    一时间，酒店经理，安保人员，工作人员全都过来道歉。
    看着季聊一一应对，林遇突然后怕地想，幸亏季聊后来到了她房间，那要是他在洗澡过程中水管出问题，万一事故比现在更严重，那他是不是就又陷入了一场危机。
    经理再三道歉，又承诺了所有的赔偿和安抚事宜后，工作人员才说：“由于临时事故，我们这一层会紧急维修，帮两位直接调整到12楼的VIP套房可以吗？费用由酒店全部承担。”
    “可以吗？”季聊突然微微俯身，询问似的问向林遇。
    看到季聊温柔的眼神，林遇有种很奇怪的感受，就好像明明遇到危险的人是季聊，可他自己似乎毫不关心，反而更在意她因为临时换房间而心里不愉快。
    他的一条命和她的一点感受，可以划等号吗？
    林遇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见他似乎很担心自己会不满意，下意识点头，“都可以。”
    VIP套房里有两间，林遇住在里屋，季聊在外面。
    凌晨四点钟，林遇突然睡不着了，刚打开灯坐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像是有人刚回来，塑料袋的声音，碗碟的声音。
    套房里是有厨房的，但冰箱里好像没什么吃的。
    他是饿了吗？
    林遇穿上鞋子落地，心里觉得好笑，季聊不会做饭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煮泡面。
    当然，也只是煮给他自己。
    房门打开一条小缝，林遇看到客厅里没有人，往开放式厨房那边一瞧，就看到季聊正轻手轻脚地洗菜，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偷吃栗子的松鼠，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她竟然会觉得季聊可爱？
    林遇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吵到你了？”季聊慌张地停住手里搅鸡蛋的手，忐忑不安地看向刚走出来的林遇。
    “没有。”林遇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了，此时流理台上已经放好了几盘菜，她很惊讶地指了指，不可思议地问：“这都是你做的？”
    不光做了，而且还都是季聊不喜欢的那种菜式。
    季聊连忙走出来，带着水珠的手指在围裙轻轻一擦，然而拉开了餐桌前的椅子：“那你先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林遇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那边的食材，忍不住问：“你是在给我做早餐？”
    季聊已经重新开始打蛋，闻言微微一笑。
    “今天，请你来尝尝我的手艺。”
    林遇坐在一边，看着季聊忙忙碌碌，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她为季聊下厨学做饭的事情。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下厨，那段时间为了学做菜研究了很多菜谱，还专门请教过芳姨。
    厨房里到底都是油污，她不喜欢；锅铲刀刃会伤到手，她不喜欢；每次同一个菜式都要做好多次，才能做到自己最满意，可是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在吃，她也不喜欢。
    她也曾想过，如果季聊能为她下厨该多好，哪怕就一次。
    可是，这个愿望连同很多隐秘的期待一起，埋葬在了那段时光里，刻上了失败的墓志铭。
    林遇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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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未开口，季聊就把一切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好像，她在做梦，做了一场长达八年的噩梦，而此时的他们才刚刚结婚，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眼前便是最幸福美满的开始。
    “你为什么要放弃《鹿遇》啊？”林遇摆弄着面前的摆件，想起自己无意中看到的关于季聊的新闻，笑道：“成为顶尖的游戏制作人，这不是你的理想吗？你那么喜欢。”
    而且，曾是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你生命中唯一在乎的，愿意奉以所有热忱的存在。
    林遇不明白，有什么能让季聊改变。
    甚至，不敢再去面对。
    然而，直到两个人吃完了饭，重新归于旅途，季聊也没有回答。
    到了贵阳机场，林遇谢绝了季聊继续相送。
    林遇独自慢慢往前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她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结果却看到季聊还站那里，似乎也很意外自己的回头，半天才抬起手挥了一下。
    她也再次挥手，扭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出租车上，林遇思考良久，还是给季聊发了个消息。
    [@林深见鹿：不要放弃。]
    季聊几乎是秒回。
    [@几分钟：你会开心吗？]
    如果我重新开始，会让你开心吗？
    林遇心里纷乱如麻，看着对话许久都打不出一个字。
    会开心吗？
    如果是粉丝心态，大概是开心的吧。
    可惜她并不是粉丝，起码现在不是了。她只是单纯觉得，季聊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是是真的很优秀。
    想了想，林遇回复过去两个字。
    季聊等了很久，终于听到手机震了一下，他迅速点开消息，就看到两个字。
    [阿遇：加油。]
    红绿灯在眼前闪烁，季聊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高速，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不自觉心里暖洋洋的。
    她夸奖他，
    她相信他，
    她让自己加油。
    *
    六月中旬，网上爆出一条新闻。
    @设计圈那些屎：收到一条爆料！由某知名女导演的电影新作《从良》再生风波！女二号的旗袍设计涉嫌抄袭，有录音作证！这部电影的外包工作室@Kr工作室，被抄袭的作品出自一位匿名的小众设计师，而且据说女二身上的十几套服装全都是@linyu 设计的，蹲个声明。
    林遇看到消息的时候，靳司烨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
    不过，舆论虽然被压下去了，但是对工作室和林遇个人的负面影响却在持续加剧，不断有品牌方和合作方电话过来询问，甚至还有正在签约中的单子临时被取消。
    看林遇心不在焉，旁边的姚老敲了敲拐杖，示意泡好的布料该拿出来了，“做事情要心无旁骛，专注，专注。”
    林遇迅速处理完手上的试验品，然后跟姚老坦诚讲了最近的事情，没想到姚老竟然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是早就看到了新闻。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似乎不太高兴，冷哼一声：“我徒弟什么脾性，我又不瞎，用不着旁的人提醒我。”
    他支起身子检查了一下晾晒过程中的布料，突然侧过身告诉林遇：“ 我看到了你做的那几件旗袍，花里胡哨的，少了些风骨，改天我找个老裁缝再教教你，别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林遇满心都是吃惊，她是真的没想到，姚老竟然愿意相信她没有抄袭，还有心情指点自己的作品。
    不过提到演员服装，林遇大概也猜得到起因是什么。
    当时，Kr工作室顺利拿下了《从良》剧组的单子，但是投资方那边硬性要求，必须由林遇亲自完成女二的衣服，当时作为女主角周阮还特地过来劝了她好几天，她才勉强答应。
    但是她哪是那种受人掣肘的人啊，投资方要捧女二，没关系，她接。但同时，她也揽下了女主角周阮的所有服装，非但私人订制，还比女二号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和心思。
    大概，这件事有人告诉女二号了，所以才搞这么一出。
    这部敏感题材的电影风波不断，拖拖拉拉两年最近才正式启动，没想到又因为服装的问题被推上了热搜。
    不管是有人想要为难自己，还是想要毁掉这部作品，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林遇也算是摸着了这老爷的一点脾气，见姚老心里帮衬着自己，连忙奉承着：“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我一定好好学，将来给您长脸。”
    姚老冷冷地瞥了眼林遇，转过身又挑剔了两句林遇最近的作业，才杵着拐杖精神抖擞地回了屋。
    林遇站在太阳底下，伸了个懒腰，正巧靳司烨又打电话过来，她连忙一边往回走一边安排，“联系一下制片人，我马上回北京，我们见面聊。”
    *
    林遇赶往北京的同时，季聊也走进了Monsoon Game.
    高子鸣刚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自己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人，阴沉着的脸上渐渐复苏了一点点生气，等到男人随着椅子的转动露出半张真容，年轻的管理者爆发出不符合他目前高冷人设的嗷嗷直叫，“聊哥！！你回来了！”
    季聊一把推开要抱住他的高子鸣，嫌弃地扫了一圈：“我才走了两年，你就把公司改成这样了？”
    高子鸣，冷面总裁，权柄的中心，坐拥独一层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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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
    高子鸣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你不在，我不这样，压不住场子。”他随意坐在桌角，拎起手边的日历本一边翻一边抱怨，“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难管，一个个都想飞上天。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真的要秃了。”
    季聊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脑海浮现出公司这两年的财报数据和产品的口碑。
    他丢下这么大一摊子，其实高子鸣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很好了。
    许久，季聊方才露出一个笑容：“你辛苦了。”
    他站起身，把座位还给高子鸣，经过高子鸣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笑道：“那你，继续加油。”
    “啊？”高子鸣惊讶地拦住季聊，“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季聊脚下一顿：“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薛筱和几个原本的老高管急匆匆赶过来，他点头示意，然后朝着高子鸣笑道：“我的确回来了，但你依旧是Monsoon Game的老大。”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季聊，他竟然不收回权柄？薛筱略微觉得有些失落，但目光落在高子鸣身上，同时又都松了一口气。
    高子鸣尤为震撼，他本来还要说点什么，但季聊突然转过身，单手插着兜，懒洋洋地笑道：“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三天之后，我再正式到游戏部报到。”他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可以吗？高总？”
    高子鸣慌得一批，“当然，当然。”
    带薪休假都OKK的，老大。
    看着季聊离开的背影，薛筱和其他人说了两句，就独自迈进办公室。
    季聊回归的事情他们提前都知道，只不过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过来。
    薛筱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他变了好多。”
    “是吗？”高子鸣还沉浸在季聊回归的喜悦里，没有发觉。
    他这两年真的是心力耗尽，但是MG在他手上毫无起色，靠着吃老本，维持着原地打转的现状。
    现在游戏行业竞争多激烈啊，他们不紧跟市场，市场就会淘汰他们。
    如果季聊愿意回来，哪怕把他打回原职，那也是完全可以的！比起理想毁在自己手里，他其实并不介意职位的高低。
    薛筱也知道高子鸣的想法，见他一脸的期待，就提醒道：“最好别抱太大希望，他也不是神仙。”
    公司现在遇到的问题，本质上还是内容问题，他们不缺流水线的产品，缺少的是脑子。
    她也不确定，今时今日的季聊，还能不能回到当年的顶点。
    吃青春饭，任何行业都一样。
    三天后，季风集团和MG同时发布了公司高管人事变更通知，季聊被任命为季风集团的总裁兼CEO，被聘请为MG的游戏高级顾问，并同步开启了之前搁浅的《鹿遇》项目。
    与此同时，《从良》剧组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制片人和各个负责人讨论了两个小时，刚决定彻底替换掉Kr团队以快速解决争议，就听到有人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季聊直接坐在了高位，余光扫过大屏幕上的讨论主题，冷笑道：“选择题都能做错，徐总的眼光怎么还是那么差劲。”
    看到季聊突然出现，徐总寒毛直竖，瞬间立了起来。
    他一想到这位现在可以算是季风集团名正言顺的掌门人，又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商，连忙弓着身子讨好地笑道：“您怎么来了？我们正在商量处理服装团队抄袭的事情。”
    “结果呢？”
    季聊头也没抬，语气有些不悦。
    在座的都是在圈内有些门路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季董和Kr的林总之前是夫妻，据说当年的声明只是个体面幌子，两个人也就表面和平，背地里其实闹得你死我活。
    此时，徐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下意识抹了把汗，在旁边诸多人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说：“换……换掉。”
    季聊紧接着点头：“嗯，那就换掉吧。”
    “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季聊低着头，手指摩挲着刚送来的茶水杯沿。
    在徐总离开前一秒，突然缓声笑道：“配角的待遇比主角还要好，真当我是瞎了？”
    季聊微微一顿，“这部电影到底是姓季，我不管她是谁塞进来的。”他重重地放下杯盖，说话声又轻又冷，正好准确无误地传到徐总的耳畔。
    “怎么来的，让她怎么滚出去。”
    第76章 “威胁” “小腹黑”
    网上关于林遇抄袭的事情讨论的沸沸扬扬, 某小众设计师网站甚至都将林遇拉进了黑名单，但那位匿名原创者始终都没有发声。
    林遇跟着助理的指引来到CEO办公室门口，隔着一道大屏幕, 她通过下方的空档看到靠里间坐着一个人影, 一动不动。
    “高总就在里面，您直接进去吧。”
    “谢谢。”
    高子鸣以前可没这么大的架子，难道是当了CEO就飘啦？
    林遇心里嘀咕着, 迈着步子走进去, 心里盘算着怎么和他聊自己的请求，结果迎面就看到季聊坐在那里。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 似乎是在认真敲代码, 白色的亮光打在他的眉眼，凭空生出些许冷峭感。
    她站在旁边好一会, 他也没有抬头。
    林遇下意识看了一圈，诺大的办公室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门口的标志再次确定——她没走错门, 是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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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要出去给高子鸣打个电话，突然就看到有人从旁边大步走了过来，“呀！嫂——”来人舌头一打结, 突然咳嗽了一下，正色道：“林总你来了呀？怎么站这儿？”
    林遇还没说话, 高子鸣就径直进了办公室，然后兴冲冲地趴在季聊面前问：“搞定了没？”
    林遇有些猜到他们在做什么，往前走了一小步也凑了过去，正好季聊抬起头，她看到季聊下意识起了下身, 但很快又在高子鸣的催促下重新坐了回去，键盘敲击声越来越快，男人的目光黏在屏幕上，过了十分钟，他才似乎是有些酸痛难忍地眨了几下眼。
    “这么难调取吗？”林遇问的是自己在某个外网的个人账户的实名认证信息，这也是他来找高子鸣的原因。
    被举报抄袭已经过去了四天，不光是匿名网站，就连很多设计师都纷纷出面谴责自己站队，当然更多的还是所谓的知情人小号，口口声声说林遇抄袭了草根设计师的作品，从QI服装设计师菁英大赛到汉帛奖，甚至连方施与的很多设计作品都被拖下了水。
    林遇调查之后，才发现是《从良》剧组的女二号演员和自己的竞争对手合作，偷录了自己的一些音频，恶意剪辑之后在这个节骨眼混淆视听。
    更可笑的是，被举证的被抄袭者居然是自己小号的设计草稿，她曾在在一个小众设计网站以及《守卫》战衣活动中发布过。
    原本，只要她自己发个声明就可以解释，但这个网站对用户个人信息的保密程度特别高，现在她就陷入了一个“我要如何证明我是我”的尴尬困局。
    所以，她就想过来找高子鸣先调取之前她参加战衣活动的小号的实名信息，没想到他突然说有办法可以搞定那个小众外网。
    “所有人都知道Kr和MG是合作活动，我们发声无疑会助长他们的质疑，对你没有好处。”
    林遇心里也清楚，但是她总要发声的。
    马上就是Lsc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原创设计师盛典，如果Kr污名在身，别说是林遇，恐怕就连方施与他们几个设计师都会丧失这次的设计师展示的机会，那准备了大半年的作品就都白费了。
    设计师的羽毛何其重要，毁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层层加密，想要获取个人信息需要时间。”季聊轻声回复，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旧伤发作。
    林遇一咬牙，“那就不要我的个人信息了。我登录账号发个澄清，只要能证明工作室的设计作品没有抄袭就行。”
    “那你呢？”季聊皱了一下眉头，这种时候她只想着别人？
    林遇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小号本来就是我，早晚都可以证明。但是比赛是所有人的心血，我不能因为自己得罪了别人，就害得他们失去这么重要的机会。”
    季聊不再坚持，把已经处理好的信息打包发到了林遇的邮箱，然后头也没抬道：“再给我半个小时。”
    “走吧，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高子鸣顺势拉了把林遇，小声用口型说：“脾气超差的。”
    林遇看了眼眼尾有些发红的季聊，感觉这人似乎熬了很久的夜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高子鸣一起出了办公室。
    “全公司就我电脑有权限，我聊哥还得钻会牛角尖一会，你先去用他电脑玩一会吧。”林遇被高子鸣推到游戏部门的一间办公室，然后就头也没回地溜了。
    林遇还是第一次来季聊的新办公室，她原本想着稍微待一会，如果季聊还是没办法就再去和制片人谈一谈，结果视线扫过季聊的桌面突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物件——那只她亲手编织的猫头鹰收纳盒。
    收纳盒里，全都是她曾经输过的游戏和一些不敢说出口的期待。
    现在，呆愣愣的猫头鹰的脑袋有点秃，看上去像是被人揉了很多次，她定在原地，完全想不到季聊发现里面的纸条时，会是怎么心情。
    鬼使神差地，她抓起猫头鹰，打开了盖子。
    里面的纸条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也许，季聊只是拿它解压，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里面的东西。
    幸好幸好。
    林遇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就已经打开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依旧，只是……下方多了一行字。
    连着打开三四张，每张上面都多了陌生的字迹。
    [恶人谷死的好惨，被马踏飞燕了，@komsgt 你赶紧来救我？]
    “恶人谷的燕子很护崽，所以要先去占领他们的巢穴，燕子Boss的攻击力会降低40%。我知道你懒得做攻略，没关心，我来救你。”
    [实验室怎么那么多僵尸，这是我第十九次被咬死了，@iwng 你赶紧来救我？]
    “下次去实验室，记得提前买闭息丹，他们会以为你是同类，主动带你通关。我好像是在帮你作弊了，唉，算了，谁让你是我太太呢。”
    [拳师除了打人就不能好好沟通吗？每次都被卸掉一条胳膊，@komfaaa 你赶紧来救我？]
    “这个我也打不过，不过作为指挥，我可以帮你端了他老巢。”
    林遇一条条看下去，看到最后，季聊写道：
    “如果实在打不过，就换个新手机新号码注册账号，通关率会比老账户高，而且前三次刷副本，打赢了大Boss，一定会掉落SSS级装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林遇捏着纸条，莫名觉得鼻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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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这么认真有什么用呢？她现在，已经不喜欢玩这款游戏了。
    林遇把纸条塞了过去，丢开猫头鹰坐在桌前的电竞椅上，椅子微微转动，屏幕上的游戏界面瞬间映入眼帘。
    她的视线落在消息栏上，看着跳动的黑色头像，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白皙的手指落在黑色的鼠标，林遇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咔哒”一声，眼前的屏幕上弹出一个主页。
    玩家昵称：@i
    性别：男
    职业：指挥
    季聊看到页面调取成功的画面，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过了十二分钟。
    他连忙把页面截图调出来，又给高子鸣发了条消息。
    高子鸣直接电话过来，“我让林遇去你办公室休息了，你自己过去找她吧。”
    电话挂断，季聊耳畔还是那句“林遇在你办公室”，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两条腿就已经率先帮他做了决定，距离办公室越来越近，他的步子越来越慢。
    隔着一道门，季聊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不敢想，林遇发现自己就是@i会是什么反应。
    反感，厌恶，还是加剧的恶心。
    季聊正犹豫不决，突然就看到门被里面的人轻轻拉开。
    林遇露出半截身体，眨了下眼惊喜道：“弄好了？”
    “嗯。”季聊下意识点点头，望着林遇，满脸都是期许夸奖的小忐忑，“我把材料都发到你邮箱了。不过，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发声，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林遇笑着点头，似乎此时把所有的信赖都给了季聊：“我相信你。”
    季聊没忍住笑弯了唇角，他微微垂眸，浓黑的眼睫下晕染着掩饰不住的开心。
    *
    当天下午，有位计算机高手博主发布了一条微博，大概意思就是闲着没事随便炫炫技，热搜里那位被抄袭的匿名设计师和林遇留学伦敦时的IP地址一模一样，并且通过合法手段，他查到了某小众网站的部分公开认证信息，发现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之前表示林遇的作品和被抄袭设计师风格过于雷同的网友，一下子就都不说话了。
    有吃瓜群众点开近千条负面留言，才发现这些不断引导舆论的账号，全都是粉丝个位数新注册不久的水军号。
    虚伪的混流褪去，大家终于在主页看到了早就嚎干了嗓子为林遇辩解的博主。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只有我觉得两年前在《守卫》的战衣活动里发作品的这个设计师就是嫂子吗？风格像就是抄袭吗？也可以是本人啊！！
    @HKO：说实话林遇……有什么必要抄袭啊，人家啥都不做，光是学历摆在那，就是时尚圈顶流好不好。
    @创意有猫饼：音频是拼接的，设计稿来源待考，不过说实话，《从良》里女二的旗袍设计，看路透起来，好像还没有林遇的七年前的作品惊艳……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原创的，那只能说江郎才尽了吧？
    很快，MG游戏工作室就发布了声明：
    “经原作者同意，公开《末世守卫》战衣活动全部冠军手稿+完整成品图，非常感谢设计师@Linyu 支持我们的游戏内容创作，支持我们的传统非遗文化推广。MG旗下所有游戏均属原创发布，活动内容经专业审核团队，确保没有任何抄袭违规行为，所有获奖作品均为用户投票选拔，数据真实有效，如有疑问欢迎致电。 ”
    紧接着，《从良》官博发布了开机仪式，并且正式公布了演员阵容，眼尖的网友发现，原定的女二号消失在了演员表里，而官方的官宣海报里，也没有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毫无流量的新人女演员。
    此时，除了演员粉丝的发言之外，官博下面还聚拢了一批旗袍爱好者，越来越多的外行人也都被海报中女演员身上的旗袍所吸引。
    @一个设计师的尾巴：“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没看过电影，但已经从他们的衣服上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猛虎落泪/ 感觉好想哭怎么回事。”
    @创意有猫饼：“啊啊啊啊我的天，林遇这饿死老裁缝的手艺哪儿学的！她不是一直做改良款吗？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不是衣服的问题，是演员的问题（我明白了）”
    @今天季聊和林遇亲亲了吗：说起来，嫂子也是正二八百的旗袍美人儿！想看嫂子穿旗袍呜呜。
    @khgbf：不懂就问，为什么楼上一直管林遇叫嫂子？国民嫂子？
    @为季风线上膝盖：……恨铁不成钢。
    @聊哥你行不行：……烂泥扶不上墙。
    @MG你太狗了：……白月光嫂子罢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NPC：每日一问，已经五年了，聊哥把嫂子追回来了没有？
    @为季风线上膝盖：没有，嫂子和别人订婚了。
    @聊哥你行不行：JL你不行
    @MG你太狗了：JL你不行
    风波平息的第三天，季聊受邀参加电影开机宴，他原本不想去的，但听说林遇也会到场，立刻推了两个会直奔酒店。
    季聊刚下车，就看到方云馨黏着邵程也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邵程也看到他，略微一怔，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扭过头就朝着楼上的剧组冲过去。
    方云馨下意识就要去拉邵程也，结果人没拉住，反而崴了脚。
    季聊单手扶住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笑道：“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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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馨拧着眉，看季聊一副多管闲事的表情，突然之间她听到季聊又说：“十二月二十四，Kaller时尚盛典，地下车库。”
    男人突然松开手，方云馨看到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嫌恶地送入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
    方云馨下意识跟上前，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盯着季聊的背影。
    季聊停住脚步，悠然转身：“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勾起唇，冷淡的笑意溢出眼角。
    明明是六七月的季节，方云馨却感觉兜头一盆冰水，浑身仿佛都冷透了。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心里不禁害怕。
    她当年做的那么隐蔽，就连警方都没有查到什么，季聊怎么会知道。
    不行……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她当年动的那些手脚绝不能让邵程也知道。
    想到这里，方云馨硬着头皮追上季聊，“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季聊这才停住脚步，施舍似的分给方云馨一点点余光，他语气冰冷道：“伤了我的人，不付出点代价就想草草了事？”
    从两年前雇佣歹徒伤害林遇，到现在传统剧组演员给林遇泼脏水，眼前这个女人频频踩到了他的底线。
    之前没工夫搭理她，可现在，不处理不行了。
    察觉到季聊的眼神变化，原本还趾高气扬的方云馨瞬间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退了几步，突然就被男人一把攥住袖子。
    她刚要挣扎，正巧旁边路过几个比较眼熟的客人，季聊微微侧过身颔首示意，然后轻描淡写地朝向自己接着笑道：“你说，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方云馨下意识抖了一下，只见季聊勾了下唇角，又朝着她走近了一步。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隔着重重的玻璃门，男人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方云馨听到季聊压低了声音说：“看好你的程也哥。否则我知道的，他也都会知道。”
    第77章 “狡黠” “挡酒”
    菱形酒桌上不知道谁端过来九个高脚杯, 一瓶打开的JACKDANIELS放在正中间，林遇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周阮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她低头看了眼新消息, 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邵程也从座位上站起身, 喊她道：“林遇，过来坐。”
    她原本的位置旁边是两个空位，周阮紧挨着, 而此时周阮坐得远远的, 她座位的右边换成了邵程也，而左边……
    “你怎么来了？”林遇吃惊地看着季聊, 这人不是已经忙到四脚朝天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转念一想, 季风集团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商，季聊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只是……
    她盯了眼自己被挤在中间的座位, 犹豫了一瞬，下一秒季聊突然站了起来，“你坐这里。”
    林遇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握住，整个人就被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酒店里的空调开的冷, 但椅子上却略带余温，隐隐有淡淡的松针香气。
    邵程也眼睁睁地看着林遇从他旁边挪到了季聊的下首，眉宇间隐隐夹杂着不满, 紧接着一个俏丽的身影直接钻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突然就挤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此时, 林遇的上家是方云馨，方云馨的上家是邵程也，邵程也的右侧是周阮。
    季聊站在林遇身后，沉默着没说话，不等他开口, 附近的工作人员就搬来了椅子，笑着放入了林遇的旁边。
    “季董，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季聊略微动了下领带，就着椅子坐下，然后朝着酒桌中央扫了一眼，对着有些惴惴不安的徐制片笑道：“徐总？看来今晚是想玩几把？”
    徐制片满脸都是汗，他原本是打算和剧组的导演、投资人、演职人员好好联络联络感情，还特地要了烈酒和辣舞助兴，谁想到这位新官上任九把火的季董会来呢？
    此时，他再次感到了那天在会议室里那种强烈的压迫感，看着眼前的酒杯，恨不得自己生吞到肚子里。
    “拿对骰子。”
    有个性格外放的青年演员朝旁边抬了下手，很快就有人送过来一个骰盒，两粒骰子。
    副导演笑着说：“单玩789没意思，我们坐庄轮。”
    徐制片捏着一把汗，小心开腔：“算了吧，今天在场的女士多……”
    “没关系，房导和周阮他们都能喝。再说了，也未必就我们输。”林遇往前一凑，好奇地问，“徐总介绍一下，这个是怎么玩的？”
    徐制片偷偷看季聊脸色，慢吞吞地介绍：“我们轮流摇骰，累计开骰，7则加酒，8喝一半，9全部喝光，其他数目直接过。”
    他余光扫到季聊皱了下眉头，立刻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能喝，可以换真心话大冒险，找人代也算数的。”
    “这么简单啊。”方云馨突然细声细气地说，然后凑到邵程也耳畔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气声央求道：“程也哥，你待会替我喝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喝酒的，会过敏。”
    闻言，林遇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季聊。
    说起过敏，季聊才是过敏大户，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从花果蔬菜，到鸡鸭鱼猫，过敏源一抓一大把。
    林遇随手拿起眼前的酒瓶扫了一遍，趁大家不注意又默不作声地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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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从房导开始。”副导演把骰盒推到房词面前，她随手摇了个1，很快就转到了周阮手里，周阮运气不好一开始就摇到了9，一杯烈酒灌入喉咙，她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方云馨今年似乎格外黏糊，拿着骰子半天不动，硬是要邵程也帮她摇，副导演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两句之后，方云馨才就着邵程也的手念出了结果：“加一倍。”
    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粒骰子，林遇忍不住在心里嫌弃：什么破手气，这么累计下来，到她这里岂不是惨败无疑。
    骰子转到季聊手里，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像是随手甩了一下，然后掀开盖子就看到一个“6”，一个“3”躺在里面。
    “我手气不太好。”
    季聊轻声笑道，语气低沉而温醇，像春日里路过林间的风。
    游戏以房词开始，以季聊为止。
    原以为到了第二轮，总会玩出点花样，最起码，大家准备好的真心话大冒险总得玩一遍吧？结果，所有人都发现，不管从谁那边开始，只要逆时针到了季聊那个座位，游戏必定就会结束。
    看着季聊几乎一个人承包了整瓶酒，副导演忍不住开腔，“季董，这么好的酒，您也让让我们呗。”
    季聊眼底含着笑，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里满是轻松愉悦，“开机大吉，这桌酒算我请。”
    林遇默默坐着，听着旁边的季聊说着话，浓重的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像是要把自己吞噬进去。
    微红的耳垂在昏暗的灯光下隐藏的极好，她垂着眸，把自己衣服上的带子拆了系，系了又拆，反反复复直到心乱如麻的感觉渐渐平复，方才起身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席。
    [@稀饭：？？]
    [@稀饭：怎么回事啊季聊？你们俩又好了？]
    [@稀饭：他这么明晃晃地护着你，你敢说你们没和好？]
    [@稀饭：啥情况啊？你们俩不是两年没见了吗？怎么感觉好像很默契的感觉……刚刚他摇骰子，你一脸紧张个啥？]
    [@稀饭：完了，我感觉我被狗粮噎死了]
    林遇躲在洗手间才拿出手机看消息，她深呼吸，吸气呼气，好一会才回复周阮。
    [@林深见鹿：没和好]
    [@稀饭：？？？？]
    工作人员又送过来两瓶酒，周阮扫了一眼，在桌子下悄悄回消息。
    [@稀饭：季聊好像喝醉了]
    [@林深见鹿：管我什么事，我先走了]
    [@稀饭：刚刚邵程也还跟我问起你，你跟又他怎么回事？他身边那女的谁啊？怪烦的]
    [@林深见鹿：女朋友吧，我也不清楚]
    [@稀饭：我怎么觉得你看到邵程也带女朋友过来，还没看季聊摇骰子紧张？]
    有吗？林遇从侧楼道走下去，站在风口吹了一会，等到脸上热气散了，才快速打字。
    [@林深见鹿：你喝醉了。]
    林遇叹了口气，懒懒地靠在柱子仰头上看天空。
    城市里的天青黑一片，一点星辰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的某个夜晚，她在锦屏的阁楼上看到了那片星空。
    抬头是星空，低头是那个人。
    哎！？怎么突然又想到季聊了呢？林遇清空思绪，想要转移视线，可是不知道怎么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季聊。
    “你在躲我？”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林遇猛地一抬头，就看到邵程也满是忧郁的眼神。
    大半夜的，他突然出现在身后，林遇的确是被吓了一跳。
    “我出来透透气。”
    林遇淡淡地回答，又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点。
    明明是同样的酒气，林遇却觉得，邵程也身上的味道似乎更冲一点。
    她不太喜欢过于浓郁的烈酒，尤其是今晚这种。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季聊一杯接着一杯地替自己“挡酒”。
    虽然他没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护着她。
    她不是傻子，当然也知道。
    可，正是因为什么都没说，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拒绝。
    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所有的主动权都转移到了他的手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季聊在她面前表现得很温和周到，可林遇却感觉现在的他，好像比两年前更难惹了。
    “我和云馨只是在一起过，我不想让你误会。”邵程也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林遇的肩膀，“小林遇，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
    林遇嫌恶地撇开他的手，“你爱和谁在一起都行，别动手动脚的。”
    “我知道你和黎乔洋已经分手了！他是为了财产才和你在一起的，可我不是。”邵程也深情地注视着林遇，近乎央求道：“我心里只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林遇挣开邵程也的纠缠，后退间高跟鞋骤然踩空，她惊呼一声，满脑子都是摔下楼梯的惨烈时，整个人突然栽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身体与男人的胸膛一触即离，林遇扶着柱子站稳脚跟，就听到不远处方云馨踩着小皮靴“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程也哥，你在做什么？”方云馨愕然地看着邵程也，她目光挪到林遇身上，突然变得有些狠毒，“你就是为了她，所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方云馨扫过季聊，又看了眼邵程也，突然快步上前。
    林遇直觉不太对，下一瞬间就看到方云馨从包里掏出一瓶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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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明液体泼了过来，画面被一帧帧地慢放，她双腿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突然就看到一道黑影将她静静地裹进了怀里，后背上，那人轻轻地拍着她，安抚道：“没事，没事。”
    紧接着，林遇听到邵程也拉长的咆哮声。
    冗长的画面里，她看到方云馨被摔到台阶上滚落下去，包里的东西散落在地面上，有一两样散落在了邵程也的脚边。
    她踉跄着从高台上爬了起来，眼泪噙在眼眶里不知道说着什么，见邵程也捡起一只录音笔，原本狰狞的表情突然变得悲戚。
    林遇此时终于找回了一点点意识，她顾不得方云馨和邵程也，连忙推开季聊查看他的伤势。
    男人的后背的确被泼到了，但只是水渍，没有受伤。
    “是卸妆水。”季聊轻声说。
    幸亏方云馨刚刚不过是气急了，临时起意想刺激邵程也，试探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不然要是真的泼了过来，他未必护得住林遇。
    林遇听他说完，还是心有余悸。
    卸妆水其实很容易就能辨认，但当时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只能凭着本能做出最想要做的动作。
    多亏没事，要不然她欠季聊的又多了一样。
    “他们……怎么了？”
    看到台阶下方，方云馨哭着求邵程也原谅，林遇下意识捏住季聊的袖口小声八卦。
    方云馨摔得不轻，但更严重的是从她包里掉出来的录音笔——那里面，是邵氏集团管理层最近一次重要会议的决策内容。
    面对邵程也的质问，方云馨惊悚不已，那原本已经被她用完处理掉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包里。
    她大脑一片空白，慌不择言地央求着：“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爸爸也是为我们好……”
    林遇隐约听到几句，大约是涉及到了公司机密的窃取，而窃取人还是身为负责人的邵程也的“前女友”。
    这是什么狗血剧本？
    林遇正腹诽着，耳朵突然被旁边的人轻轻捂住，整个人被男人揽着，莫名其妙就跟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这有什么好看的。”
    季聊目视前方，眼底隐约闪过些许鄙夷。
    微风拂起男人额前的细发，露出一双狡黠的双眼。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突然微微翘起，轻声笑道：“这里没意思，去我那取个东西？”
    林遇疑惑地抬眼，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他们的姿势亲密如同恋人。
    “嗯？我有什么东西在你那？”
    季聊缓缓点头，“有的。”
    很多，
    很多。
    第78章 “搭戏（第一更）” “恋爱的感觉”……
    林遇一只脚刚踏入门槛, 就被一团雪白闪电死死抱住，她吓得不敢动，视线下移才发现是一只蓝双色布偶。
    毛绒绒一团扒拉在她脚上, 黏人倔强。
    “你怎么养猫了？”
    林遇记得她以前养猫, 季聊一直过敏，还蛮严重的。
    季聊俯下身把拖鞋放在林遇面前，一边把布偶哄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前两年去医院脱敏了。”
    他说着就让林遇随便坐, 转身上楼去取东西。
    林遇看着季聊抱着猫离开, 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季聊的家里。
    这些年季聊一直都没有搬家，和她上回来的地址一模一样。
    林遇记得, 上次她来季聊家是给他送订婚请帖。
    当时, 她一眼望去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摆设，编织摆件, 布贴插画，还有阳台上茂盛新鲜的花朵藤蔓。然而这次，她发现季聊的家里多了很多陌生的东西，暖色调的粉刷, 粗糙的小石雕，墙壁上只有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抽象油画，眼前的高脚茶几上摆着零散的A4纸和铅笔。
    林遇坐在沙发角落, 目光落在茶几下方的笔记本上，笔记本的用了一半, 起毛的纸页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彩色经幡的照片。
    她看了眼时间，季聊已经上楼五分钟了。
    怎么还没下来？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不，改天找到了再看？
    林遇心想着，站起身想要上去问问, 结果刚走了两步裙子带到笔记的一角，整个本子突然被撞翻在地毯上，夹在中间的中性笔也滚落在地。
    布偶不知道从哪猛地蹿了出来，爪子惊慌失措地抓挠着笔记本，林遇见状连忙俯下身抢救下本子，她一拎起来，笔记页面里夹着的照片一下子全都散落在了地毯上。
    她心里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来，照片全都是风景照，有绿色的湖，有并蒂的荷花，有巍峨的山巅，有明亮的天井，也有碧海蓝天里的经幡，林遇捡起最后一张照片，看到了趴在窗口的自己。
    远景，侧脸，甚至都看不清五官。
    但是，林遇看到了镜头里虚化掉的杜鹃花。
    羊卓雍措，医院，拿着杜鹃花的男人。
    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林遇不受控制地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第一页就看到上面写着：
    “如果可以陪你走过万水千山。”
    接下来的每一页都是季聊从北京到白马寺，从白马寺到户部巷，从神农架到武侯祠，从康定情歌草原到仙乃日，再从海子山到羊卓雍措的日记，里面没有任何煽情的东西，只有详实的攻略，记录了每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文化特色，强推的景点，小众的吃食，甚至还有避坑指南。

 第164页

    这一切，就像是他在为谁做的攻略，然而又是静默的，仅他可见。
    林遇从头翻到尾，看到最后一页只写了一个标题：
    “终点站，雪山。”
    记忆里那种熟悉感汹涌而来，林遇想起上次季聊送她回锦屏，她曾在他那里看到那个旅行包，无数巧合重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毫无争议的事实。
    当初在易贡藏布大峡谷，救了她保护她的那个人，是季聊。
    布偶锲而不舍地扒拉着林遇的裙子，软垫一下一下地蹭着林遇，一双宝石蓝的眼睛里含满了渴望。
    “打火机，过来。”
    季聊突然从楼梯口快步下来，轻声呵斥着放肆的小猫，又歉意解释：“它可能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林遇疑惑地眨眨眼，不等她问，季聊从猫箱里拎出一个改成猫玩具的坐垫，正是她以前养猫用过的。当时，她还在里面缝了好几个药草荷包，荷包的味道正好和今天穿的裙子布料是同一种，带着淡淡的药香气。
    见林遇手里捧着自己的笔记，季聊顺手接过来翻了翻，“以前旅游的时候写的，你要是感兴趣就送给你。”
    “送给我？”
    林遇感觉心脏狂跳，一个猜想跃然心头。
    “除了你，我不认识喜欢旅行的人。”
    季聊把笔记轻轻放入林遇手心，垂下的眸光里轻柔一片。
    除了你，我也不会为别人做攻略。
    空气里突然静默，林遇拿着旅行攻略，对上季聊淡然平静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这个是上次答应要帮你修的《青缎刺绣麻姑像》。”季聊把精装好的绣像递给林遇，然后又从匣子里取出一本黛蓝的手册，“这个我以前给过你一本，但是那个做的太粗糙了，有些地方也不够完善。我新做了一本，里面加了植物标本和布料小样，一起给你。”
    沉甸甸的礼物放在手心，林遇却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那本黛蓝色的材料册，早在山洞里他为了让她取暖而烧掉了。
    可事到如今，季聊还是一点点都不提当时的事情，甚至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再赔给自己一份。
    季聊就那么不想让自己知道，当时是救她的人是他？
    为什么呢？
    林遇突然觉得，她不懂季聊了。
    看不穿，猜不透，也躲不掉。
    短暂的沉默里，林遇轻轻地道了谢，“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离得近，我就不送你了。”
    季聊抱起打火机，捏着它的爪子朝着林遇挥挥手，“再见。”
    林遇朝着打火机笑了一下，忍不住软下声道：“再见。”
    看着林遇离开的背影，季聊的目光从温柔渐渐变得有些危险而隐忍。
    “她走了，是不是有点失落？”季聊摸着打火机的脑袋，轻声说，“没关系，我们不急。”
    *
    《鹿遇梦境》重启，九月下旬，MG整个项目组都陷入了第一次内测的疯狂复盘和调整中。
    林遇代表Kr工作室的设计部来参与《鹿遇》的Demo首次测试会，她路上堵车，一进门就看到大家都垂头丧气的。
    “季总呢？”林遇看了眼没什么精神头的高子鸣。
    这次会议是他主持的，季聊作为制作人绝不会缺席，但现在他人却不在，很明显游戏是出了问题，且问题出在季聊身上。
    薛筱揉了下太阳穴，眼底的乌青一大片：“隔壁。”
    林遇随即转身进了季聊的办公室，一进门她就看到满地的草稿纸和文案，打印出的白纸黑字上打满了红色的×，乍一看就像是进入了一场考试失败的噩梦，梦里到处都是高考场上的0分考卷。
    季聊背对着门口，一下下地揉着眼角，“你不用安慰我，这次的确是我的问题。”
    他语气冷冰冰的，明显的不满和烦躁，林遇听得出来他在自责。
    林遇往前走了几步，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她撑着下巴好奇地问：“什么问题啊？”
    椅子猛地一声狞响，季聊下意识回过头，脸上还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和慌乱，“你怎么来了？”他僵硬地调整好表情，信手从柜子里取出一次性纸杯，然后走到咖啡机面前打饮料，被子快满一般的时候，他突然关掉按钮……
    静默片刻，季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平心静气地重新拿了被子，打了果汁送到了林遇的面前。
    “你还记得我不喝咖啡？”
    林遇双手捧着纸杯，专注地看向季聊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你对我都这么有耐心，干嘛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能事事做到完美，她觉得有时候过分追求毫无瑕疵，反而会让那样东西失了真，变得毫无趣味。
    就像是一张白纸，平平无奇。但如果泼上墨，哪怕是意外沾染，也会有人觉得妙趣横生。
    季聊垂着眼，像是听训的学生。
    他挪开视线，目光在墙上《鹿遇》的宣传海报上扫了一圈，方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转身看向林遇：“感觉不对。”
    “嗯？”林遇疑惑地微微抬眸，冲着季聊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感觉？”
    季聊微微叹了口气，轻轻靠在了林遇旁边的桌角上，他看着远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恋爱的感觉。”
    《鹿遇》的本质还是女孩子对于完美恋爱的向往，不管是剧情，道具，还是服装其实都是辅助这一本质。可是季聊刚刚在看Demo的时候，因为没有情绪的喷薄，游戏的建模越好，人物再精致，剧情越是有逻辑，转化链路越是清晰，他反而觉得这一切都像是累赘，压得玩家喘不上气来。

 第165页

    “你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怎么会不知道恋爱的感觉。”林遇随口一句，半天都没等到季聊的回应，她蓦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雾蒙蒙的双眼，“你从小到大该不会没喜欢过女孩子吧？”
    季聊眉心一跳，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问句，可是被林遇说出口，他突然有种很想钻进地缝的感觉。
    “……有吧。”
    好半天，林遇才听到季聊小声嘟囔了一句。
    林遇暗暗松了口气，就是说，季聊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就那张脸，放在她们高中大学，起码也是校草级别。
    “那就很简单啊，你去找那种感觉啊。”
    林遇回想着之前看到过的《鹿遇》的文案，随口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互动方面差了一点意思，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差。你再试试？”
    第79章 “承诺（正文完结）” “再给你一次机……
    林遇专注地思考着, 完全没有注意到季聊已经挪到了自己的旁边。
    男人小腿微微交叉，斜靠在桌子上，他双手插兜, 上身微微倾斜过来。
    “时间太久了, 我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
    看着林遇抬起头，季聊眼底泛起了清浅的央求：“要不，你帮我回味一下？”
    哦？搭戏吗？
    正好她最近在帮周阮搭戏对剧本, 搭戏她有经验的。
    林遇从椅子上站出来, 整个人差点贴在季聊的身上，“先对视三十秒, 培养一下感情。”
    轻薄的西服裤上传递过来女孩的温度, 季聊喉结一滚，下意识就眨了一下眼睛。
    “哎呀！你不行啊。”
    林遇皱着眉叹气, “你这样我们什么时候能有感觉？”她认认真真教：“你要有信念感，不然怎么进入情绪。”
    季聊手指背到身后，拳头攥的紧紧的，隐约的骨节声中他顺从地点点头, “再给我一次机会。”
    安静的气氛里，办公室里的废稿尽数虚化，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在淡去。
    季聊看着林遇清澈的眼睛, 如同跌入一汪清泉，彻骨的凉意里, 沁心的甘甜。
    绿野茂林中，微风拂动，竹林间钻出一只小鹿，溪水映照下，它衔起一枝蔷薇, 躲在树荫枯叶下的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地蜿蜒而去。
    蛇穿行荆棘，皮囊划裂，躯壳尽损，历经烈火寒霜，在春日里蜕化为鹤衣少年。
    林遇正在心里倒计时着，突然感觉身前的人一把扣住她的腰身，两个人的位置彻底颠倒，季聊突然圈住她倾身而下，缱绻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侧。
    他咬耳朵说：“阿遇，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遇脸颊微烫，立刻推向季聊的胸膛，男人强烈的气息贴在脖颈，她感觉浑身都要燃烧起来。
    “嗯……你这不就找到感觉了吗？”林遇慌里慌张地退到门口，视线四处乱飘，“我突然想起我还有有点事，你先忙，下次再见。”
    看着林遇逃也是的离开，季聊伸手勾住林遇落在一旁的包链，他摩挲着冰冷的链条，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嗯。下次再见。”
    十二月底，《鹿遇》正式在官网以及各大渠道发布内测预约。
    与此同时，国内一档聚焦创业青年的访谈类节目《宝藏弄潮儿》第三季分别向林遇和季聊发布了嘉宾邀约。
    “我档期冲突了，去不了。”
    电话里，林遇认真地跟季聊解释，“真的不是故意避开你，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好避嫌的。”
    季聊转动座椅，看着对面大楼上《鹿遇》的宣传视频，朗声笑道：“真的不介意和我去同一档节目？”
    “当然不会啊。”林遇语气笃定，十分诚恳地说，“要不是我档期冲突，我肯定上！只是我下个月刚好有个合作，我必须亲自去趟瑞士签约。”
    “这样啊。”
    季聊语气和缓，似乎还有些遗憾。
    就在林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就听到季聊突然拉个群，直接在群里@了总制片人和导演说，“第三期的录制，可以再加个人吗？”
    《宝藏弄潮儿》制片人：“挑眉/ 季总是想提携新人？”
    几分钟：“我和林遇一起。”
    《宝藏弄潮儿》导演：“？？？？”卧槽，那我们节目岂不是要炸掉。
    几分钟：“不行？”
    《宝藏弄潮儿》导演：“您让我先缓缓。”
    《宝藏弄潮儿》导演：“您说的是哪个林遇？”
    《宝藏弄潮儿》总导演是个年轻的90后，他刚问完这句话他立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因为他突然发现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沉默的“林深不见鹿”。
    这这么不用解释，也知道是谁了吧。
    几分钟：“我前妻。”
    《宝藏弄潮儿》制片人除了刚开始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没出声。
    年轻导演只好把话题进行到最后：“……呃，季总您认真的？”
    几分钟：“没开玩笑。”
    林遇看着满屏幕的对话记录，大脑一片空白，她刚消化完刚刚发生了什么，突然就看到季聊私聊自己。
    几分钟：“阿遇，你答应我的，会反悔吗？委屈/”
    林深不见鹿：“……”
    林深不见鹿：“别为难人家新人导演吧？”
    她刚发完，就看到群里制片人发了话。

 第166页

    《宝藏弄潮儿》制片人：OK
    几分钟：“制片人说没问题，你要出尔反尔吗？”
    林遇：“……”她还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吗？
    *
    因为是现场直播，因此林遇一大早就到了录播室。
    她和导演主持人对完流程之后，转头就看到季聊拿着矿泉水走了过来，她接过水抿了一口，下意识靠近他悄声问道：“这个节目收视率又不高，你干嘛要接啊？”
    《宝藏弄潮儿》算是一档小众节目，垂直领域的TOP综艺，但是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节目呈现的内容门槛其实很高，基本上除了业内人士，也就是业余爱好者会关注。
    为了收视率，节目最近几期也请到了一些有热度有争议的嘉宾，但是收视率一路下跌，年底的时候甚至已经跌破记录。
    这样一档不管是盈利还是营销性都不够强，也没有曝光的节目，季聊竟然一口就答应了，林遇非常意外。
    “制片人是我朋友，”季聊单手撬开瓶盖，翻开一看是个“再来一瓶”，他把瓶盖塞到林遇手心，含着笑凑到她耳畔笑道：“年底了，过来拯救一下他的KPI。”
    手心里的瓶盖硬邦邦的，林遇下意识捏到手心，听到副导演在喊，她转身就要走。
    “哎？”季聊突然牵住林遇的手指，他紧紧地看着她，唇角噙着几分笑意，“这辈子第一次中奖，你记得兑。”
    林遇好笑地看向季聊，“这么稀罕，你给我干嘛？”
    “喜欢。”季聊就着林遇的手站直了身子，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想给。”
    林遇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理智让她赶紧抽身离开，可是手指被季聊轻轻握着，就像是被下了魔咒一样，一点撤回的征兆都没有。
    她手指微微蜷缩，男人的手指轻轻覆上，从简单的握着手指，变成了十指相扣。
    “阿遇，我可以跟你表白吗？”
    林遇感觉耳畔如同响起一道惊雷，她心里的几个月以来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对上季聊坚定的眼神，她认真思考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季聊紧追不舍，生怕下一秒她又溜走了，不说了，或者永远装糊涂。
    林遇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如一间四面透风的房间，房间的外表看似精致豪华，但实际上里面冷风穿过，毫无温度。
    “我不确定我对你，还有没有爱。”林遇思索片刻，还是把这些天确定好的答案一字不落地说出了口，“我也不会再结婚，不管是和你，还是和别人。这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惩罚，起码现在，我心里对婚姻没有渴望。”
    她笑着面对季聊，突然无比的轻松自在，“这样的我，你确定是你想要的。”
    季聊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正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久的副导演已经走过来催促了，季聊才开口道：“半年前，我就确定，不管你愿不愿意结婚，我都会等你，陪着你。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确定？刚刚我明白了。”
    他站在林遇的面前，两个隔着半臂的距离。
    季聊看着林遇的眼睛，眼眶微微泛着红，“林遇，我是不是没对你说过。”
    “什么？”林遇心中隐隐有些答案，她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季聊紧接着，缓缓出声，“我爱你。所以，我会一直等着你。”
    林遇侧过身，避开季聊的视线，“承诺都是最没有用的。”
    嘴上说说而已，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毕竟，这世上没有神明，没有人都为谎言买单。
    “林总，季总，我们三分钟后开始。”
    副导演最后一次提醒。
    沙发，座椅，灯光，情绪。
    温柔的暖色调里，主持人从独立服装设计师品牌，聊到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又从文化传承聊到新型的游戏生态，她将季聊这些年为公益和青少年的游戏观念矫正做出的贡献一一盘点，在无数璀璨奖项之下，无尽的经验赞叹声中，最后落脚在了人文与感情的主题上。
    “问一个可能有些冒犯的问题。”主持人划开导演突然抛过来的直播热议话题，小心翼翼地开腔，“我们都知道林总和季总都是业内的佼佼者，也曾经有过一段婚姻生活。现在网上的声音很多，在这里我也想听一下，你们对彼此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定义的？”
    林遇笑着接话，“您是想问，我们是不是复合了吗？”
    网上的流言很多，林遇之前就看到有人发过她和季聊的合照，评论里的确有人这么问。
    这档节目是直播，虽然收视不佳，但还是会有观众看到，有人看到就会有质疑。
    林遇正想趁着这个机会澄清，就听到季聊笑着解释，“我和林遇没有复合。”
    “是的。”就像是怕生出变故，也是怕季聊继续坚持，林遇平静地补充，“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主持人愣了一下，看到平板上导演疯狂报喜，“收视率创最高纪录了！当前时段排行榜第一！继续问！”
    “那，林小姐是不考虑结婚吗？”
    林遇点头，认真道：“是的。”
    主持人一噎，有些尴尬，“看来网上说季总还在猛烈追求您，的确是有些无稽之谈了。”
    “没有。”
    所有人都面带微笑保持默认的时候，季聊突然说：“我的确是正在追林小姐。”

 第167页

    林遇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要不是在直播，她一定要堵住这人的嘴。
    “她不结婚，那我就争取做她的男朋友。”季聊目光紧追着林遇，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表白：“一辈子也行。”
    林遇蓦地站了起来。
    眼看就要播出事故，总导演立刻切入了广告。
    季聊还保持着刚刚征询林遇的意见的姿势。
    此时，主持人已经跑到了导演那边商量之后的节目流程，林遇立刻上前一步，走到季聊的面前怒气冲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以季聊现在的身份地位，他的每一句都会被有心人解读放大，他不小心翼翼，还在镜头里说这种话，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要承担什么风险。
    “我知道。”
    季聊起身，试探地靠近林遇，见她气的直发抖，轻轻地拥住她的肩膀，安抚似的说：“可是，我更想让你知道。”
    知道我的决心，和真心。
    “你不是说承诺都是不靠谱的吗？”季聊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弯起眉眼，“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她往前一步，就可以入他怀。
    她往后一步，他们之间依旧拥有安全距离。
    季聊是单方面先许了诺，又把主动权交给了她手里。
    林遇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心里某处地方莫名酸酸的，雀跃，欢欣，感动，所有正面的情绪在恐惧，抵触和不确定的情绪下变得摇摇欲坠。
    遥远的深夜里，她曾身穿荼白婚纱一心一意地走向他。
    可现在，她看着他，那么近，又仿佛隔了一道天堑。
    他为她废了一只手，至今未愈。
    他为她差点丧命，半句话未提。
    她相信他的爱里没有杂念，可是，她现在没有勇气再次回头。
    林遇定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舞台上方的灯光骤亮，主持人示意着节目即将继续，她都没有任何回复。
    季聊眼底的希望渐渐湮灭，浓重的期盼尽数变成了忐忑。
    他怕，怕她更厌恶他了。
    季聊专注思考着，突然听到林遇说，“那你试试吧。”
    她眼底是浅淡的笑意，镜头衔接在一起，刚好回答了他之前那一句。
    “我争取做她的男朋友，一辈子也可以。”
    “那你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