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考试[女穿男]》 第1页 [穿越重生] 《还是要考试(女穿男)》作者:晚上晒太阳【完结】 文案 恭喜你~过完了现代十几年的读书生活,来试试古代版的寒窗苦读叭~ 姜·望子成龙·铎:“宝,请用我有一个梦想造句!” 姜榆:“我有一个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制霸姜家村。” 姜·鸡娃狂人·铎:“不,你不想,你想读书识字,在考取功名的路上发光发热,成为我们老姜家的骄傲。” 姜榆:“我不是,我没有,二狗子,你乱讲,你胡说。” 有一种梦想叫你爹做梦都想~ 备注: 1架空历史,女穿男 2从小时候读书开始到一步步科举考试,家里长短。 3主线为读书考试,比较后面有感情线,正常结婚生子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榆 ┃ 配角:姜铎,吕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现代女高中毕业生姜榆的科举之路 立意:怀着赤子之心过好自己的一生~ 第1章 、一朝穿越 六月中旬,今夏格外地热,但是这也架不住姜榆心中的热情。 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高考完解放,她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去往外婆家的大巴。 她再也不要天天早起早读,背古诗词句,背英语单词了,她要睡到自然醒,她要出去爬山撸串看剧听歌,她要把这几年因为学习而放下的快乐都补回来… [本台记者报道,海市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巴刹车失灵发生侧翻,巴士上五十二名乘客无人生还…] 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没开始快乐呢,人生就到头了… 但是等待她的不是无尽的疼痛,而是沉重的困意,她觉得整个眼皮耷拉着随时都要进梦乡… 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子在低低啜泣,也不知哭了多久。 只听她哭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二弟家条件自然是比咱们这种泥腿子好,但是三郎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想着以后他见了我不能喊我娘,而是喊我伯娘,我这心里就不得劲啊呜呜呜…” “你别哭了,以前生二郎的时候二弟就有那个意思,现下咱们三郎都三岁了,二弟将近四十岁了还膝下无子,以后死了也没有颜面见祖宗,再说了二弟这些年亏待我们了吗?大郎二郎读书的钱二弟可有收我们分毫?这些年咱们家的地记名在二弟名下得了多少好处?再说了儿子去了不是去受苦,是去享福,二弟家条件比咱们好,以后儿子读书门路多…”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止不住我这心里难受啊…” … 姜榆没听完就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姜榆是被一阵鸡打鸣的声音给吵醒的,一时她还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外婆家。 但是一翻身,她就感觉到不对,首先她触及的被子不够柔软,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会准备好晒好太阳香喷喷柔柔软软的被子等她回去,但是现在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说不上舒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明所以地抓起被子看,震惊她的不是被子,而是她抓着被子的手,小小小,还带着一点肉肉,明明就是一只小孩子的手!!! 她穿了?? 她知道其实车翻下去的时候不死也是半身不遂了,毕竟她坐在后排,看得真真切切的,大巴翻车的地方下面是河,旁边一大块一大块的岩石,公路离河的高差有一百来米,就算她没撞上石头摔死,掉进河里也淹死了。 想想自己短暂的一生,她觉得自己可太苦了,好不容易解放了,竟然还没开始快乐就死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就挂了。 这种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升级打怪马上就要要结束新手村的所有任务开启新版图的时候,又变成了新手一级… 一切不过重头再来… 姜榆在屋里头思绪纷飞,外头也一大清早就很有生活气息。 姜老太王氏年纪大了觉少,早早就醒了,她起来了也没啥事干,家里的早点有家里两个儿媳以及大孙媳妇小张氏拾掇,还有二儿媳带来的丫鬟帮忙。 本来也没王氏什么事儿,这些年她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但是今天她决定亲手做一道鸡蛋羹。 别看王氏年纪一大把了,家里还是她主事,连家里老头子大半时间都要看她的脸色,以前家里精穷的时候,米粮油鸡蛋都是在她手里拴着,现在家里日子过得宽裕了,这些东西家里不缺,她也就不再那么小气。 何况今天她最疼爱的小儿子难得从镇上回家,她自然想着多多做些好吃的给他吃,想着王氏就摸到后院的鸡圈里寻摸鸡蛋… 以前二狗子最爱吃她煮的鸡蛋羹,软软滑滑谁不爱吃,以前家里也不是谁都能吃的,毕竟以前家里的鸡蛋都是攒着等到镇上集市开集再拿到镇上去卖的,一文钱一个。 也就是她心疼二狗子天天读书需要补补才隔三差五地给他煮鸡蛋羹吃。 唉,想想以前家里勒紧裤腰带攒钱给二狗子读书的日子,姜老太就觉得一阵心酸,幸好现在苦日子都过去了,二狗子也算争气,二十四五终于考上了秀才。 那可是秀才,反正他们姜家村已经百来年没出过一个秀才了,就是她们荷花镇也就一双手数得过来的秀才,以前村里村外笑话她家不自量力的人现在哪个不艳羡他们家。 第2页 想到这个争气的儿子,王氏就觉得骄傲。但是想到这些天二狗子回来的原因,王氏就觉得心下难受又心酸。 二狗子啥都好,人会读书,还娶了个好婆娘,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成婚十几年的,还没有孩子,眼看着她曾孙都要有了,二狗子将近四十岁还是膝下凄凉,王氏心里就不得劲。 要说这事叭,刚开始她也着急,毕竟二狗子二十岁结婚,到他考中秀才,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二儿媳汤药也没少喝,甚至觉得自己没法给姜家传宗接代,还给儿子纳了妾,但是都没有动静。 一般人家会为了这事怪罪儿媳,甚至很多家庭会休妻,但是做人得有良心。 不说这些年二儿媳没做错什么,虽然跟他们两老的不住在一起,但是逢年过节的礼物样样不落,而且在这些事上她做的体体面面,就是刚开始怨现在也不怨了。 再说二狗子结婚后能接着读书,都是二儿媳家里资助,老姜家可不止二狗子一个儿子。 大狗子也要结婚生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如果钱全部给二狗子读书,又不知道何时是个头,难免会破坏兄弟感情。 王氏心里清楚,没有二儿媳家里的支持,二狗子考不上秀才,自家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跟二狗子不同,大狗子脑壳就是他们姜家一般水平,只认得几个大字,还是二狗子教他的,大狗子早早就在家里种地了,因为家里供着二狗子读书,家里一穷二白,大狗子二十一岁大龄剩男才娶上婆娘,娶的是隔壁村的张氏。 大狗子读书比不过二狗子,生孩子倒是远远领先,结婚没两年,张氏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然后生了两个女郎,又生了二郎,最后生了三郎,现在大郎已经二十了,早就结婚了,娶的是张氏的娘家侄女小张氏,生了两个女郎。 大狗子的大闺女二闺女姜芯姜茵都已经出嫁了,二郎年纪也有十三,三郎实在是意外之喜,是张氏将近四十岁的高龄生下来的,平时疼到心坎里。 二郎出生的时候二狗子刚考中秀才没多久,那时候二狗子还算年轻,只是有过这个想法,并没有真正过继二郎,再说随着二郎渐渐长大,懂事了也不合适了。 现在二狗子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是没有孩子,就想着过继他大哥家的三郎,毕竟是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王氏自然不希望二狗子以后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再说过继来过继去,都是她的宝贝孙子。 以前三郎出生的时候,姜老太和姜老头就提过这件事儿,也不算突兀,现在三郎都三岁了,二狗子家里头还是没动静,是时候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这次二狗子和他媳妇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过继得等着过年祭拜祖宗的时候。 把三郎的名字写到二狗子那边去,过继意味着以后三郎就是二狗子家的孩子了,以后要给二狗子和他媳妇养老,继承二狗子家的家财。 以后等她跟老头子去了,大房跟二房分家,三郎跟大郎二郎的关系就远了,变成亲戚而不是亲人。 二狗子住在镇上,家庭条件自然是比大狗子好,以后三郎去了二狗子家定然更加出息,但是她心里也清楚三郎他亲娘不舍得。 唉,王氏想着以后对张氏好点,毕竟以后她跟老头子是跟着大房住的。 再说她对二儿媳满意,对张氏因为生活在一起难免没法距离产生美,但是张氏除了性格软了一点和她合不来,做人儿媳还是孝顺的。 想着,王氏就从鸡圈里掏出了七八颗鸡蛋,这些鸡蛋够家里人每人都来一碗鸡蛋羹了,王氏用了衣裳捧着鸡蛋走向厨房。 厨房这边,大张氏小张氏还有吕氏以及吕家的丫鬟小红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准备朝食。 要说这四个人呆在厨房,要是以前的姜家的厨房,那是两个人都嫌挤得慌,不过姜家早就鸟枪换大炮了,现在可是村里头一份儿,整整齐齐的三进砖瓦房,厨房够大,再多来两个人都转得开。 厨房的气氛还算融洽,张氏昨天哭到深夜,虽然后半夜趁着没人打了冷水敷了脸,可是今儿一早还是看得出来昨儿个哭过的样子。 但是厨房里谁也没提这件事,只当没看见,毕竟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张氏昨天为什么哭了,昨儿个家里已经确定了要把三郎过继给二房。 张氏这人性子软,但也不算糊涂,自然知道这事儿是板钉钉的事儿了,自己伤心是伤心,但是自己亲儿子日后还要在二房讨生活,自己自然不能给二房甩脸子看了。 再说就她这面团儿的性子,她万万做不出这甩人脸子的事儿来。 第2章 、吕氏心结 而吕氏,她更不会这时候因为张氏眼睛红红的有点肿就觉得张氏是在给她脸色看了… 毕竟说起来理亏的还是她,怪就怪她家没有孩子缘,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官人和自己年纪也大了,家里还不曾有过一丝孩子的欢声戏语。 她这些年事事顺心,唯有在子女缘上到底福薄,和官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过继大房的三郎。 毕竟官人就一个亲兄弟,其他的亲戚远了不说,就怕到时候养不熟白白给别人养了孩子。 大房好歹关系亲近再不济自己还是孩子的亲婶子呢,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他们都懂,这些年因为官人秀才的身份,多少人家变着法想把孩子过继到她家名下他们都没松口。 第3页 一个是因为他们当时还觉得年纪没到还可以努力努力,再一个就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些亲戚想把孩子过继到他们名下的心思,不过是看上她家的条件好罢了。 过继大伯家的孩子,吕氏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毕竟这些年她年年跟着官人回乡下来,每次看到大嫂家的孩子满院子跑她心里都羡慕极了。 再说三郎,三郎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这孩子出生就没短过吃喝, 就算是家里第二小的二郎出生的时候官人虽然当了秀才,但是老宅这边的房子也还没重起,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很多方面都没有现在宽裕。 三郎因为出生的时机好,整个人都白白胖胖,看来可爱极了。 每次看见三郎,吕氏都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 三郎过继到他们二房,自然是能享受到更好的资源,因为自己家住在镇上,官人是个秀才,平时教书,能给三郎更好的资源不说,自己以后只有三郎一个孩子,自然会好好疼爱他。 以后自己的陪嫁都是三郎的,三郎还是叫姜老太奶奶叫姜老头爷爷,还是姜家的人,一切看起来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苦的是大房夫妇。 大嫂四十岁高龄生下的三郎,虽然不经常回来,但是就回来的这几次,吕氏也能感受到大嫂对三郎的疼爱,三郎的年纪跟大郎家的两个小侄女都差不多了,张氏孙女都有了才有了这个小儿子自然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吕氏知道自己对不起张氏,所以最近对着张氏都带着一丝讨好,吕氏也知道张氏对于三郎的过继有多么不舍得。 毕竟现在姜家的日子好过了,又不像以前一样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大房养得起这个孩子。 但是因为他们二房子女缘薄,竟要让大房骨肉分离,虽然以后三郎还会回来老宅,但是到底是不一样了,以后三郎只能喊张氏大伯母,吕氏知道他们二房对不起大房。 特别是张氏,她没有孩子,但是就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她太懂这种要失去一个孩子的感受,她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张氏的。 就原谅她这辈子自私一点叭,她太想要一个儿子了,这些年,她想要一个孩子都要想疯了。 刚成亲的时候,官人还没考上秀才,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家里老人就算着急也还是以官人的考试为重,她也觉得怀不怀的上孩子不急,看缘分。 但是等到官人考上秀才,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这时候那些个见不得人好的人就开始说三道四,她听得多了也渐渐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去医馆看了大夫,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泛泛地说时机未到,开些保养身体的方子来,那些个方子她换了不知道多少个,苦涩的汤汁每天一碗下肚,肚子却还是毫无动静。 在她娘的劝说下,她买了个老实巴交的丫鬟开了脸给官人做妾,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想要别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官人是那种再古板正经不过的人,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宠妻灭妾的事儿来,但是那段时间吕氏还是觉得心里泛苦,比喝药还苦。 更苦的是不仅她肚子里没动静,连那小妾肚子也没啥动静,这时候二郎出生了。 他们二房当时倒是动过念头想过继二郎,但是也只是想想罢了。 毕竟当时她跟官人年纪也不大,想着要是早早过继了二郎,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二郎的地位到底是尴尬,而且大房当时虽然孩子不少,但是男孩子也就两个,到底男孩也不算多,他们二房也没好意思提。 他们哪里会想到,直到快四十了,他们二房别说是儿子,就是怀孕都没人怀上,这些人说三道四已经是常事,她也变得不大爱出门,出门干嘛,出去一群同龄的手帕交讨论的都是家里孩子的婚嫁问题。 不然就是讨论孙子孙女有多么多么可爱,这些事她根本插不上嘴,要是姐妹们因为顾忌着她不讨论这些,她又觉得自己来了晦气,索性就不爱出门了。 现在她跟官人年纪也大了,也认命了,想着再不过继一个孩子过来,以后恐怕是没人给他们摔盆养老。 其实这几年他们已经渐渐在相看了,只是到底没找到合适的人家,那种非亲非故没爹没娘的孩子倒是有,但是过继不是只他们这一房的事儿,这要族里的人同意才行。 这些年他们这一支因为官人考上了秀才,算是族里最有出息的一支了,毕竟姜家村的族人,也就出了官人一个读书人。 小辈们倒是有几个也在读书了,但是等他们考上秀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族里怎么可能会同意他们这一支被一个非亲非故没有姜氏血缘关系的孩子继承呢,所以她跟官人也没法从这方面下手。 但是说到过继族里的孩子,现在太平年间,谁家的孩子是父母俱亡的?没有,至少他们姜家村没有。 而那种父母至少有一个在,还舍得把孩子过继的,无非就是家里孩子多的是,过继一个来他们家好吸他们家的血罢了,被这种族人攀附上,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再就是这种人家的孩子,以后真的会好好给自己养老吗?他亲爹亲娘在,年纪小的时候尚且处于弱势会听自己和官人的话。 等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有亲生父母在,会孝顺哪个还说不清楚哩,那时候自己和官人年纪一把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人心难测,到底是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 第4页 想来想去还是大房家的孩子合适,不说官人和他大哥是亲兄弟,这点就能堵住那些有歪心思想把孩子让他们样的族人的嘴。人家亲兄弟过继能不合适?那你算老几你在这说嘴? 就是因为官人跟他大哥是亲兄弟,所以他们大房二房关系亲近,就算以后三郎私下孝顺他亲爹娘,她和官人对不起大哥大嫂,三郎孝顺他亲爹亲娘,她能接受。 大哥大嫂在她和官人还没成亲前因为官人读书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官人这些年对大房多有照顾,她也是清楚的,以后自家的家财都是三郎的,也算是家财的回流。 再就是三郎生得也实在讨喜,她心里怎么能不喜欢呢,她保证三郎过继到她们二房她一定把他当成亲生的来看待,给他讲睡前故事,给做好吃的,做好看的衣裳,元宵节带他出去外头玩,给他攒家财,不让他受到别人的欺负。 至于读书写字,官人自己就是教书的,自然是要让他过一过瘾,但是想到官人平时那古板的性格,学堂里的学生都被他吓坏了,见到他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乖巧,就是希望以后官人可别还没跟三郎培养好父子情就手下不留情,把三郎给吓坏了。 只要一想想以后,她每天在家能给孩子准备午饭,整理上学堂的书箱,下午在院子里听着前院的读书声给缝个衣裳,或者给孩子做个零嘴儿,等到太阳下山了,给孩子准备晚饭… 到了吃饭的时候就不在是她和官人两个人没声没息地吃饭,而是有童声童语的孩子说自己今天跟谁玩了,学到了什么… 等到学堂放假,她还可以带着孩子去串门,或去手帕交家里聚聚,或者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住,这些年娘家为着自己的事儿没少费心思,这下子自己家孩子的事总算尘埃落定了,娘家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畅想着未来,吕氏就觉得日子仿佛有了盼头,但是看着张氏还有些肿的眼皮,她到底带不出一丝笑来,对着张氏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其实自打她跟官人成亲以后,她们二房大半时间都住在镇上,所以虽然她跟张氏是妯娌,但是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距离产生美,她们没有什么冲突可言。 再加上这些年姜家生活水平渐渐上升,虽然前期因为官人读书费银子而过了段苦日子,但是回报也是巨大的。 现在大房手底下就有三十亩的良田挂在官人名下,也算是小康水平以上了,人穷的时候才容易斤斤计较,富裕了就越发地修身养性起来,所以这些年她跟大嫂也算和和气气。 不过到底因为过继的事她心中有愧,越发低头做人。 一个有意讨好,一个面团似的人儿,倒也断断续续聊上几句,就在这时,姜老太进了厨房。 第3章 、古代第一餐 王氏进来的时候,张氏和吕氏正准备上笼蒸饼,这蒸饼就是白面馒头,发好的面团成差不多大小摆在蒸笼里,上了大灶台,丫鬟小红正在烧火,小张氏正在切去年腌的酸菜,这酸菜夹在蒸饼里吃,够味儿! 王氏阻止了张氏吕氏要帮忙的做蛋羹的请求,说什么也要自己动手,张氏吕氏没法子只好帮忙打打下手,把小灶的火给升起来。 王氏虽然这些年下厨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依然是多年的一把好手,宝刀未老,加上现在家里厨房的材料多了,舍得放料,不多时厨房就飘出了香味。 这时家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 姜老头其实早就已经起来了,他老人家觉浅从老婆子起床之后,他也已经醒了,但是他总不能跟着老婆子一起去厨房里转,不合适,所以他整理一番之后往村口里溜溜。 现在是年底,并不是农忙的时候,像他们这种南边冬天不会下雪,所以冬天也没有特别的冷,早起的人还不少,路上遇到了不少挑着水要去浇田的人。遇到姜老头都客客气气的跟他打招呼。 他知道他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他家二狗子出息了。不然你搁二十年前你试试,当时他家穷的叮当响,他在这村子里算哪号的人物? 溜达完一圈回到家里。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姜老头就知道快要开始吃早饭了。 大名姜锋的大狗子也早早就醒了,现在他家在院子里打了一口井,已经不需要他再像以前一样天天去河边挑水了。 临近年关,田地里的农务没有什么要忙活的,只需要时不时的去看看浇浇水就好了,姜锋习惯性的往田里转了一圈才回来。 他回到家里看到快要开饭了,女人家们在厨房里忙活。大儿子已经带着两个孙女出来洗漱。二儿子也自己自觉的出来了,二弟在后院树下看着书… 想着家里头可能只有自己屋里的那只小懒猪还没有起来,姜锋笑着往自己屋里头去,这个小儿子是自己和妻子最后的一个孩子,自然是多有疼爱,过继给自己的弟弟当然是舍不得的。 但是想到这些年自己的弟弟因为膝下一个孩子也没有,他自己连孙女都有了,把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过继给弟弟,纵然他舍不得,但是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把儿子过继给弟弟的话,不仅会伤到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而且他也不愿意看着弟弟凄苦的下半辈子没有依靠。 姜锋进了屋子,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小儿子像只小懒猪一样睡在床上。 而是扶着自己的小雀雀懵懵地站在夜壶前面。 第5页 姜榆现在脑壳都是懵的,话说她刚刚醒了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已经够让她震惊的了。在她还在默默的消化这个震惊的时候,一阵尿意让她不得不爬起来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看到房间角落的夜壶,她就短手短脚的冲过去,习惯性地脱下裤子然后蹲下,然后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她看到了什么? 她没有小妹妹,而是有小雀雀。她不仅穿了,她还穿成了一个男人! …不,一个小男孩,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就她现在有的这个小孩子的记忆,她绝对不是在现代了,至于是什么朝代这个小孩他也不知道呀,最多就对家里的人有印象,每天憨吃憨睡,没有国家朝代这方面的概念。 或许这是个好事?毕竟即使她是个理科生,再怎么历史盲,也知道古代对于女子的容忍程度比男子低多了。 而且看看她现在这个家里的房间的陈设,和她小小脑袋里的印象,她知道她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份地位,顶多算个中上贫农,要是是个女娃,指不定哪天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随便嫁了,还是男孩比较好。 她也是个心大的,暂时放下了这事,毕竟哪哪急都没有生理需求急… 她变成男孩子啦!哪个女孩子小时候没有偷偷好奇过站着嘘嘘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她即将满足自己的好奇——! 所以她站了起来,对着夜壶,她的身体自然地反应,只听一阵水声,存留在她身体的一泡童子尿就去了库存,精准无误!! 太神奇了,她扶着自己的小雀雀想,因为年纪还小,她认真地观察自己的小雀雀,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孩子嘛,她又不是没见过自家大侄子的小雀雀,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这时候门开了,她这个身体的亲爹走了进来,她亲爹显然没有被她这种扶着雀雀发呆的诡异行为吓到,可能是觉得她小孩子心性,还笑呵呵地跟她说:“臭小子,愣着干嘛,准备吃早饭啦!” 说起这个吃饭,她还真的饿了,她爹不说她还不觉得,她爹一说,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遂屁颠屁颠跟着她爹出去了。 她爹直愣愣想把她往饭桌上带,但是她刚刚上完厕所,一个红旗下生活十八年的五好青年一定知道,饭前便后要洗手! 所以她不顾她爹诡异的目光,噔噔顺着记忆跑去井边的水桶旁舀了一小勺水,洗了洗手,再往堂房走,等她到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饭桌摆在堂房,大家一起围着一张圆桌,自从姜铎中了秀才,他们家努力营造出耕耘世家的样子,这不饭桌上就不能一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的样子,所以大家都乖乖排排坐… 这时候姜家实权人物姜老太秉持着公平与正义的原则给全家人发放粮食,每个成年男性都得到了三个白面馒头,女性两个,小孩子一个,每人鸡蛋羹一碗,酸菜放桌上自己夹。 姜榆觉得现在这个家的家庭条件也不说特别差了,印象中从她这具身体有记忆起,家里的条件在这周围的人家里算是顶顶不错了,这不错的好日子都建立在她二叔姜铎考上秀才之后。 想着她就抬头看看她二叔,她二叔其实很好认,毕竟家里年长的男人里,就她二叔看起来有点文化人的样子,二叔穿着细布白衣,嗯…一副班主任的…反正就是一副要教育人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上辈子的班主任,这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记忆了… 不提也罢——! 和二叔相反的是二叔旁边的二婶,看起来就是个爽利的人,但是眉间带着一丝愁容,仿佛常年累月有啥不顺心的事儿一样…胡乱观察之间,她的口粮已经发下来了… 姜榆作为一个三岁稚龄儿童,她的馒头被放到了亲娘张氏的碗里,张氏熟练地从碗里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撕下一小块一小块给姜榆吃,再端起蛋羹,舀了一小口吹了吹,就等着她咽下馒头再喂她… 你还别说,这个馒头味道还行,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吃,虽然比现代的馒头来说略显粗糙,但是有一股粮食的香味~ 姜榆看张氏净忙着给自己整这整那,自己一口也没吃上,忙道:“娘,我自己会吃,你快吃叭,不然都凉了。” 哪里想到这句话张氏听了,眼眶就红了,一脸受伤地看着她… ——! 这什么情况啊,没这种奇奇怪怪的印象啊,自己只是不太习惯有人这样给自己塞到嘴里的周到服务,不过记忆中的自己确实每次干饭都是饭来张口就好了,难道是自己的话伤透了老母亲这颗拳拳爱子之心吗? 说起这个亲娘的疼爱,记忆中自己亲娘确实是高龄产妇拼死生下自己的,平时对自己确实疼爱得紧。 那估计是自己突然一番要自己干饭的成熟话语,让老母亲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姜榆忙补救道:“娘娘娘,你给我夹酸菜~我要酸菜~” 果然她亲娘张氏听到她这要求,顿时她就不哭了,慈爱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夹了一筷子酸菜,并柔柔地跟她说:“不够再跟娘说~” 好叭,她应该乖乖吃饭,不要再轻举妄动,不然可能会引发什么奇怪的事情。 饭桌上,大人们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姜老太王氏问姜铎:“二狗子,在老宅过了年啥时候回去?” ……姜铎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被老母叫小名儿,觉得有点点羞耻,但是之前自己跟老母提过,老母说自己不管多大都是她的小孩子。 第6页 姜铎做事最是一板一眼,少有忤逆不孝的时候,既然老母都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一提再提。 姜铎略一思索自己的日程,开口道:“初二和娘子回吕家,再在老宅这边住到十号就回镇上了,学堂元宵后开课,总得回去准备几日。” 二叔说完这话,姜榆明显感觉到自己亲娘半拥着她的手儿一抖,显然很不平静… 这叫啥事儿啊,二叔自家要回镇上去,亲娘激动个啥?不是吧不是吧她不会穿进什么玛丽苏伦理小说了叭… 这铁憨憨显然没有把自己跟昨天睡前听到的事儿联系在一起,还搁那想着家庭伦理大剧。 只听她亲娘弱弱地对着她奶奶王氏道:“娘,今年回娘家,我能带着三郎回去吗?” 姜老太王氏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她平时性格泼辣,最是受不了自己大儿媳妇这幅柔柔弱弱一副谁要欺负她的样子了,真不知道大狗子看上他婆娘啥了… 一听她这么委委屈屈地问自己,心里一口气就提了起来,但是想到大房过几天就要把三郎过继给二房,心就软了下来。 还难得好生好气地对着她说:“当然可以,多给亲家母带着年礼去。” 虽然瞧不大上亲家母一家,过继也是他们老姜家的事儿,但是凭白让人丢了一个外孙儿,亲家那边肯定是不得劲,今年是三郎最后一年跟着张氏回娘家了… 第4章 、姜家村半日游 饭罢,大人们收拾的收拾,闲聊的闲聊,没有他们小孩子什么事儿… 这里的小孩子指的是她,她二哥姜柏,以及她的大侄女姜大妞,二侄女姜二妞。 姜榆觉得自己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内心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跟低级玩家姜大妞姜二妞这种真小孩玩,于是她凑近她二哥,十三岁的姜柏,仰着脑壳,大大咧咧道:“二哥,走!咱去逛村子~” 姜柏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半个大人了,再说他今年已经结束了在二叔家学习的日子,是一个即将进入江湖闯荡但还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菜鸟。 正是中二期发作的时候,自觉跟三郎这种还在尿床的小屁孩玩不到一起:“三郎,你跟大妞二妞玩去叭~”说着还颇为语重心长,大人模样地摸了摸姜榆的脑袋,一副我是大人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就很气,也就是风水轮流转,姐上辈子都能当你姐了,现在说出来怕吓坏你弱小的心灵。 ——! 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姜榆认清了自己“高攀不起”二哥的事实,认命地对着大妞二妞道:“大侄女二侄女,走!叔带你们去逛村子~”走,高高高高手带你们过新手村副本。 大妞二妞是对双胞胎,只比姜榆大一个月,她们平时被亲娘小张氏多次叮嘱了不可以跟小叔叔叔抢吃的,不可以把小叔叔搞哭,要听小叔叔的话,要陪着小叔叔,照顾小叔叔… 所以听到小叔叔说要出去逛村子,她们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期待,乖乖跟上了,反正是娘自己说了,要听小叔叔的话,不是她们自己要跑出去玩的。 村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大家都认识,不会让陌生人把村里的孩子给顺走。 所以小孩子在村子的范围内玩耍是被允许的,所以姜榆带着两个小跟班顺利地出了家门口,没有受到阻扰… 这时候她又没有手表,不知道准确的时刻,看着现在有一丝丝暖暖的阳光,以姜榆的猜测,估摸着现在有个七八点了叭。 想想上辈子读书的时候,这个点,她已经早读完准备上第一节 课,看看自己现在出息了!!!饭后散步!! 想想也当自己是放暑假了,姜榆阿Q地想,而且算算自己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岁,古代又没有幼儿班。 大胆猜测,合理假设,自己离入学还隔着三四五个春夏秋冬,想想都要觉得自己赚了~ 七八点,村子已经充满了烟火气,各家大多刚吃过早饭,也有些正在生火做饭的,毕竟难得清闲又是年底,谁还就规定不能睡个懒觉了。 像他这样吃完早饭没事干出来趴趴走的小豆丁也不少,出来一趟,姜榆就感受到她亲娘把她生晚了有多大的好处,自己的辈分高呀! 瞅瞅,这一路走过去,有不少小豆丁停下来喊她:“三叔!”看着身高高出她两三个头的小屁孩喊她叔。 那个成就感比大妞二妞两个新手玩家完全不一样,很好地抚慰了姜榆刚刚在二哥面前受到的重创。 她甚至想伸出手拍拍不知哪家冒出来的便宜大侄子的肩膀,但是硬件条件不允许,所以只好一直傻笑地看着喊她叔的人。 索性人家也只是礼貌性地喊她一下,并不需要她这个稚龄儿童做出什么得体的举动,要是她真的去拍他们肩膀才奇了个大怪。 想想自己辈分儿够高,日后再掏出两个现代小游戏的玩法,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收买这群小屁孩,保证他们以后追着她心甘情愿三叔三叔地喊她。 想想自己不日就要在姜家村当上孩子王,带着一群小豆丁夏天掏鸟窝,冬天过家家,姜榆瞬间感觉自己身高两米八。 路上还遇到了几个没事儿凑到一块的抬杠的大妈,可能是因为小小的她实在是太可爱了,这群大妈对着她一上来就是好一通上下其手,一顿夸奖,事毕掏出两把自家炒的南瓜籽作为补偿,于是没一会儿姜榆两裤兜都装得满满的。 第7页 笨手笨脚地掰开一颗南瓜籽,你还别说还挺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男孩子,那几个大妈重男轻女,大妞二妞就没得几个南瓜籽… 姜榆吃完一个南瓜籽,就把兜里还没捂热的卖身银大致分成三份,分给了大妞二妞。 大妞二妞显然没想到小叔叔叔会把得的东西分给她们,毕竟以前小叔叔也没把自己得的东西分给她们。 不跟她们抢就不错了,再说她们娘说了,不可以跟小叔叔抢东西,那小叔叔给了她们拿了算不算抢呀,好想回去问问娘呀~ 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是姜老太苦日子过惯了,今儿也就是姜铎回来,姜老太才舍得煮那么多蛋羹,平时有啥好吃的,张氏、姜老太自然都是紧着男丁姜榆,少有她们的份儿,她们都习惯了,姜榆得了好东西,不会分给她们的。 姜榆看大妞二妞一副想要又不敢要还很震惊的表情,想想自己以前的黑历史,不是,那不是叔以前还不懂事嘛,现在叔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别这样,叔都要以为叔给的不是真瓜子而是金瓜子了~ 大妞二妞到底小孩子心性,一方面她们想吃,另一方面也怕自己不接小叔叔就生气了,到时候还是会被娘骂,左右不接小叔叔生气了会被骂,接了娘也可能会骂,那还是先吃了再说叭。 她们家在村尾,地理位置在村里不算顶顶好,毕竟在姜铎一鸣惊人之前,她们家在村里完全排不上号。 其实她们家后头推翻旧房子,准备起新宅的时候,村长姜镇就来家里说过要不要给她们家换块村头的宅基地,毕竟现在她们家出了个秀才,老大不一样了。 姜老太倒是有过一些心动,但是想想自家在这村尾也住了好久了,左邻右舍又比较熟悉好相处,村尾人少,地大,可以围更大的院子,索性就不换了。 当然这些事儿姜榆都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欣赏这个村子,其实没啥好欣赏的,就一条土路从她们村尾延伸到村头。 但是她们三个都短手短脚,走了老半天才走到一半儿,一眼望去,她们村四面环山,土路两旁不是田就是人家家门口。 不过现在的人家都会用土围起来一个前院儿,不会直接光秃秃的一片儿让路过家门口的人看清楚家里人在干嘛。 一路她们三个边走边扒拉瓜子,气氛融洽,此起彼伏地掰瓜子的声音。 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在破口大骂:“滚,给老娘滚,少给老娘这一套,这个家早就没你的地儿,你给我打哪儿来死哪去去!” 看着那户人家院子外面围了一群人,姜榆觉得事情它不简单,古代版的吵架? 吃瓜看戏,瓜在手里,戏在那里,走起! 姜榆哒哒哒加快自己的小马达,大妞二妞刚刚吃了小叔叔的东西,正是吃人嘴短的时候,看他快步往那边走了,二话不说跟上了。 显然这场闹剧已经持续了有一会儿,不然也不能一会子就集聚了这么多吃瓜群众。 姜榆仗着人小,带着两个侄女在人群中像泥鳅一样,左拐右拐,终于抢得了前排围观的资格,因为她们人小海拔低完全不影响原本的前排观众吃瓜,所以倒也没人说什么。 这家人显然也没有啥家丑不外扬的意识,争执的地点压根就不再他们自家的院子里,要是在院子里,人家顶多在院子外头听个响儿。 在院外头,难怪人家看戏一般来凑热闹,国人爱八卦看戏的精神,显然古往今来都有… 通过眼前看到的一个跟她亲娘张氏年纪差不多的女人拦着一个跟她大嫂小张氏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以及这个女人身边带着一个跟她侄女差不多的大的小姑娘。 根据周围吃瓜观众的话拼凑出来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拦着不让进门的中年妇女苗氏是带着孩子的女人的亲娘,因为自家闺女大过年的带着孩子回娘家说要和离,苗氏不让进门。 原来这个时期女人家可以和离了?那比她想象中好一点? 毕竟她对古代女性不多的印象里就有一个叫贞节牌坊,这里的女人能和离,说明地位比她想象中高多了。苗氏的女儿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我就回来!这个家怎么就没有我的份儿了?要不是你当初贪他刘家给的彩礼钱多,把我嫁给那个混球,还不给我置办嫁妆,把钱都给大哥娶媳妇了,我现在会过成这个样子?” 苗氏被闺女当着众人的面儿撕下脸面往地上踩也不觉得丢人,反倒理直气壮冲着她闺女接着吼道:“我这么做怎么了?谁家不这样做的?就你事多,自己治服不了你男人你就直说,非要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也知道我们家穷得叮当响,住不开,还非要回来添乱,我当初生下你就应该把你溺死,生出你这么一个讨债鬼来!” 第5章 、吃瓜入戏 自家三儿子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本来家里就困难,哪里能再有一个和离回来的姑子,这是想让她剩下的儿子们都打光棍吗? 苗氏觉得最近事事都不顺心,三儿子的婚事半点着落都没有,二闺女要和离,就连最小的九郎,本来以为能一步登天,她们全家就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想想最近听到的消息,苗氏就觉得气得牙痒痒,这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走了? 正想着看到看戏的人群中前头排排站的小豆丁里头不就有那个坏她好事的小兔崽子吗?苗氏恶狠狠地朝姜榆的方向吐了一口痰。 第8页 ……就毕竟隔着有一段距离,这痰也是吐在地上,对姜榆并没有实质性伤害,但是伤害性不大,恶心性极强,她海拔低,眼睛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地板上和黄泥混在一起的那口老痰,是黄色的,混杂着黄土看起来… 不提也罢… 本来姜榆没觉得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的。就觉得就是这个欧巴桑刚好骂累了,刚好喉咙里卡着一口老痰,刚好吐的方向是她那个方向… 但是显然这个欧巴桑吐完痰之后,白了她好几眼,让她觉得这个事儿它不简单,毕竟自己海拔这么低,她还照顾了一下自己,白眼冲着自己翻得那么明显,自己又不是眼瞎,当然看到了啊! 没错!苗氏就是冲着这小兔崽子翻的白眼,都是这小兔崽子坏了她家的好事儿!! 要说她苗氏别的本事没有生孩子的本事她在这村儿说自己是第二,都没人敢去说自己是第一,苗氏和张氏确实是同一辈的,她男人姜钜就是跟姜铎同一辈的,只是亲戚关系离得有点远了。 跟姜铎那房不同,姜钜单单生下来的孩子就有十三个,活下来的有九个,两个闺女,其他七个全是儿子,他们这一房人丁多得很。 会生孩子在这个时候是一种值得夸赞的能力,但是太会生了也有难处。 毕竟他们家在姜家村本来也就是一般的人家,但是一连串不带停地生这么多个孩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真真没错儿,她和她男人就是拼了命干活也养不过来这么多个孩子啊,而且以后七个儿子各个都要娶媳妇,她上哪去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娶媳妇,能吃饱长大已经不容易。 大儿子和二儿子还好说,不是有两个闺女吗?把两个闺女的聘礼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所以她挑女婿都不注重对方的人品性格,只要谁给的聘礼最高,闺女就嫁给谁家。 她这两个闺女虽然样貌随了她,长得也就是一张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但是架不住她能生的事儿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这样一来,她闺女就抢手了,可不是吗?难道周围就没有那种家里只有一个独苗苗想要多生几个的人?当然是有,而且还不少!所以她相看了不多久,就把两个闺女一个十二两聘礼的钱给卖了。 十二两银子!比普通的媳妇还有贵二两呢!苗氏都有些暗暗后悔之前要是把几个没几个月就夭折的赔钱货好好照顾一下了。 毕竟赏口饭吃到了四五岁就能帮忙干活,能白干十来年的活不说,等到十四五岁一身衣裳送出去,一个就值十二两怎么算都不亏。这样一来她现在就不用为了给三儿子娶媳妇而焦虑得焦头烂额,甚至下面的儿子都不用担心娶不上媳妇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本来想着两个闺女的聘礼有足足二十四两银子,再凑一凑都能给三个儿子娶上媳妇了。 但是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家儿子多,家里的地就那么几亩,到时候分家她跟官人跟着大儿子过,家产大头都是大儿子的,其他儿子分不到什么,家里又没那个闲钱给儿子们读书,所以儿子们不仅目不识丁只会种田没有其他的技能,以后分家还分不到地,只能去租别人家的地耕。 家里的房子,很老旧的土胚房,这还是她跟官人拼死拼活挣下来的,只有四间房间,老大老二都结婚了总得给他们腾房子,剩下的两间,一间她跟官人带着最小的儿子住,一间剩下的几个儿子挤在一起,但凡是稍微疼爱点闺女的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进她们家啊,所以他们家出十两的彩礼是聘不到媳妇的,倒也有几个不讲究的,不过那些都是什么人,苗氏虽然是个混人,但是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万万不想要一门比她还难缠的亲家。 只好多加彩礼的钱,一波三折,才把前头两个儿子的婚事搞定。 因为苗氏子孙福多,所以对于村里面那些不会生孩子的婆娘,那是非常看不上的,特别是姜秀才家的那个婆娘,四十岁了,蛋都没下一个,姜秀才居然没把她休掉,这也就是他们亲戚关系远了,不然她可不得出手管管吗? 但是话说回来,姜秀才没儿子,她有的是儿子啊! 每次姜秀才带着他婆娘回来,村里的三姑六婆哪个不是在酸他夫人的衣服首饰,一看就是个有钱的。 这要是自家小儿子以后过继给姜秀才家,那她儿子以后就是秀才的儿子,她还可以把家里几个还没成婚的孩子送到姜秀才的学堂里去识字,以前她觉得识字不识字的没什么区别,但是自从他们姜家村飞出一只金凤凰,考出一个秀才之后,瞧瞧现在姜老太王氏现在过的什么神仙日子,都不用下地干活哩,村里但凡有那个条件的都把儿子送去识字读书了。 她也想以后有个秀才儿子啊,可是她家没钱,只要小儿子过继给姜秀才,她不信姜秀才敢不收她另外几个儿子,毕竟想要她的儿子给他们两养老送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想以后姜秀才家的田地,房子,吕氏头上的首饰都是自己的,苗氏就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 她知道和她一个想法想发这个绝户财的姜家村就有好几个,但是她自信自己的儿子年纪小,能赢过其他几个,其他几个年纪都大了,更养不熟。 所以她打小儿子小时候时不时留给他灌输以后得了家财要孝顺亲娘的想法,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张氏还能生出一个比她儿子还小几个月的,她以前一直期盼着张氏争点气,别被这些个富贵的假象所迷惑要守住自己的儿子,这样自己家的儿子才有机会,但是显然通过最近听到的消息,她已经知道自己儿子没有机会了。 第9页 所以她没办法通过过继儿子这个机会,把剩下几个儿子的婚姻都给解决了…都是眼前这个小兔崽子坏了她好事。 这千思万绪之间不过几瞬间,姜榆她连自己马上就要换爸妈的事儿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这里面打她还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就已经存在的古早事件。 她只觉得这个欧巴桑莫名其妙,可能跟她家有仇,丝毫没想到自己身上,回去就问问是什么仇,值当她对着她一个三岁娃娃吐口水翻白眼。 那边苗氏的闺女听了她娘扎心窝子的话也没流露出伤心的表情,显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亲娘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她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我跟刘家的这桩婚事到此为止,你就是不认也得认,我跟刘郎君已经和离了,今儿你要是不让我住家里也可以,把当初刘家给的聘礼全部还给我!” 银两都花掉了,哪里来的银两,这个大闺女以前看起来是个软弱的,安安静静一副顺从的小媳妇样,怎么这些年过去了,倒成了泼妇,一句话也没跟家里人商量就和离! 苗氏还想接着让她赶紧滚,没想到她大闺女这次根本就懒得再跟她费口舌,直接冲着院子道:“姜富贵,你个软蛋,你成亲用掉你妹子的聘礼,现在你妹子无依无靠回娘家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大嫂?赶明儿我就上你们村去问问,当年我家给你家的聘礼还在不在,让你家重新找他们老姜家要一份,把我的还给我!啊?” 这个点,又没有农活,苗氏家一大家子都在屋里头,只让苗氏出来应付,没想到现在被直愣愣点名,姜富贵整个人都懵了,虽然他成亲用的确实是自家妹子的聘礼,但是穷人家谁家不是这样的?这有啥好说的? 姜富贵的婆娘一听说这大姑子要去她娘家闹腾,顿时就急了,再看自家官人那副懵逼的样子,真是气不往一处打。 榆木脑袋,穷人家兄弟用自家姐妹的聘礼是平常的事,但是谁摆在明面上说,这不就是卖女儿吗? 这要是大姑子去她娘家说出去,以后她娘家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了,急急忙忙拉了自家这个木头开了院门:“我说外头怎么听起来如此热闹,原是大姑子来了,刚刚在忙着做早饭没听着,大姑子一大清早地赶回来,早就饿了叭,快进来吃早饭呀~” 虽然知道这位嫂子说的一定是谎话,但是好歹给了大家伙儿一个台阶下,苗氏的大闺女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再不依不饶,抱着闺女就进去了。 第6章 、回张家 转眼新年就过去了,这里的新年节日简直太有氛围了,大家年关这几天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毕竟现在不是物质丰富的现代,随时想吃什么只要上猫猫狗狗就能买上了。 像糖果,糕点这些东西平时都是吃不上的,还有就是肉,姜家村很多人家过年过节才难得杀一只鸡。 过年不仅仅对这里的小孩子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对大人来说也是难得清闲放松有口福的节日。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小孩子,姜榆作为三岁稚龄儿童,只有收红包的份,只进不出,把她开心坏了,虽然她侄女都有了,但是谁让她也还是个孩子呢,估计这辈子自己都没什么机会机会给两个小跟班包过年红包了。 姜老太和姜老头每个人都给了姜榆十个铜钱,姜锋张氏每人给了八个铜钱,最令她惊喜的是二叔二婶不愧是全家最富有的存在,一个人给了她一百个铜钱。 姜榆小财迷一样问张氏,一个铜钱能买什么东西,张氏跟她说一个铜钱约等于一个鸡蛋或者买个菜包子的时候,她觉得她小小年纪也算是有私房钱的人了,缠着张氏给自己缝了一个钱袋子,神秘兮兮地藏了起来。 今天是初二,初二是这边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一般这个时候女婿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然都是要陪着娘子回娘家的。 吕氏的娘家在镇上,姜铎和吕氏比他们更早就出发了,张氏和小张氏一个娘家,所以初二这天一大清早,张氏就把姜榆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拾掇整齐,她爹架着牛板车,她娘带着她,她大哥姜松大嫂小张氏带着大妞二妞,天才蒙蒙亮他们就整整齐齐地出发往张家村去了。 而姜老太和姜老头也在家等着家里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像姜老太这种娘家虽然还有人,但多是晚辈。 姜老太自己的爹娘早就不在了的,初二就随性自己爱回不回,姜老太已经多年没回娘家,和娘家那边的关系早就远了,她二哥年纪算个小大人了,留在家里陪着姜老头姜老太迎接回家的姑姑们。 像张氏这种虽然也有两个闺女要回来,但是张氏自己的父母尚且健在,就是张氏初二先回了自己的娘家,闺女们之后再约一天回来就行。 姜榆刚从被窝被掏出来此时还是昏昏欲睡地依偎在她娘怀里,张氏到底是心中苦,想着过几天自己再难这般亲近自家三郎,又怕这一大早晨的露水重,万一三郎路上睡着着凉了生病,就断断续续和他聊天。 姜榆想起几日前逛村子的路上看到的热闹,那天回家之后她就把这事儿拋到脑后,这几天倒也不曾关注过这事儿的后续,索性路上颠簸也睡不着,索性跟她娘瞎侃起来:“娘,前个儿村里那和离的女郎回家之后怎么样了?” 张氏没想到一个奶娃娃还能记得年前发生的事:“还在她娘家住着呢,闻娘的娘苗氏十里八乡地会生孩子,当初闻娘的夫家刘家就是看重了这点才娶了闻娘去,哪里想闻娘嫁进刘家好几年才生了个小女郎,刘家本就对闻娘没带多少嫁妆去多有不满,这几年看她没生下儿子,更是觉得自己当初受了她家的骗,闻娘日子越发不好过,闻娘以前多文静的一个女郎,要不是被欺负狠了,怎会性情大变?” 第10页 “那闻娘日后会怎么样呢?” “不知,多半是再嫁…” “娘,那我们家跟闻娘家可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闻娘和你还是同辈分的,你该叫她一声堂姐,不过他家跟咱家亲戚关系早就远了,她爷爷和你爷爷是堂兄弟哩。” “那闻娘的娘为何讨厌我?” “她怎么就讨厌你了?” “那日闻娘与她娘在她家门口争吵,我去看,闻娘她娘冲我吐口水还翻白眼!” 难道是她当时吃瓜看戏的样子引起了那个欧巴桑的厌恶?不至于叭?周围吃瓜人也没有如此荣幸获得欧巴桑的痰和白眼啊! 自家三郎就是个奶娃娃,过节不过节的肯定是没有…只是,想到苗氏家只比三郎大两岁的小儿子,想想三郎还没没生前,那苗氏没少带着她的小儿子到老宅来,特别是二弟二弟妹回来的时候,跑得可勤快了… 三郎出生以后,苗氏倒也经常来找自己,每次都是夸三郎长得可爱,说自己以后定然是个有福气的,有三郎这么一个儿子。 有人夸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最捧在手心的那个,张氏心里自然高兴… 原以为这个苗氏是个好的,可是一听三郎说苗氏朝他吐口水翻白眼,心里对苗氏的好感度瞬间下降到负值。 姜家村离张家村也就七八里地,架着牛板车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张氏是在姜铎十六七岁考中秀才还遥遥无期的时候嫁给姜锋的,那时候姜锋二十出头还没娶上媳妇,可知张家也不是多富贵的人家,现在姜家因为姜铎渐渐改庭换面,而张家还在原地踏步。 小张氏是张氏大哥的二闺女儿,小张氏能嫁进姜家,还是因为有张氏这个亲姑姑在。 娶媳妇的是张氏的亲儿子,就算是姜老太心里不太乐意,觉得张氏吃里扒外整天净帮衬着娘家,索性小张氏为人倒是不像她亲姑姑一样单纯,相反还多有几分精明,姜老太从小张氏身上没挑出多大毛病,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张家住的还是村里最常见的土坯房,张老太统共也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早就嫁人。 幸好她儿子也不多,家里也就三间住的房子,张老太和张老头住正房,两个儿子一家一间房子,再多就住不下了。 但是显然现在他们也面临着即将住不下的问题,两房的孩子们都大了,眼看着不久就要娶妻生子,一房一间屋子,哪里住得开? 姜家眼看着风生水起,张家这边对着从姜家回来的两个外嫁女自然看重,如张氏的大嫂薛氏二嫂董氏都为了迎接她们回来而把自己回娘家的日子后延了,他们一家下了牛板车,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张氏的大嫂也就是小张氏的亲娘薛氏从院门口一看到他们一行人就大声冲着院里道:“爹,娘,小姑子回来了!” 张老头倒不见出来,张老太倒是一听就出来了,扶着张老太出来的是小张氏的大姐浣娘,张老太和姜老太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但是张老太看起来比姜老太年纪大多了。 张老太太虽然已经六十好几了还天天跟着儿子们一起下地干活,所以脸庞更沧桑,看起来就是常年劳作的。 张老太先是仔细看了看自家闺女,见她气色正好,想来日子过得不错,这才热情接过闺女怀里的姜榆,好一顿揉搓,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薛氏在后头热情道:“别在门口光站着啊,快快进到屋里头坐~” 等看到小姑子和自家闺女带回来的礼品,有那两斤的熏肉,两斤的糕点,一匹的布料笑容就更加真切了,就是站在她旁边默不作声的董氏也勾起了嘴角。 他们两房可还没分家,这些东西就是公家的,自家当然也有份,自己今儿个不回自己娘家,就是怕大嫂自己一个人藏了私,以前也不是没有的事。 正屋被隔成两间,左间做堂房,右间是张老头张老太睡觉的地方。 一进堂房,就见张老头坐在桌子旁边和自家的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以及大孙女婿聊天,这下,张家人总算齐了,很快男人们在堂房坐着聊天,女人们则到了里屋说私房话。 因为张老太的孙辈最小的也就是大房唯一的男娃张泳也已经十四岁,没有跟姜榆一般大小的奶娃娃。 但是张家也知道将来姜榆要过继给姜家二房,身份不可同时而语,加上这回说的话不好让姜榆听了去,毕竟虽然他还小,但是小孩子最会学舌,万一回家对着亲家学舌,那才真的是丢人。 所以薛氏就让自家儿子带着姜榆出去玩。 张泳自小被爹娘宠坏,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哪里耐烦带着一个奶娃娃出去耍,真带出去是会被小伙伴们嘲笑的。 所以他嘴上答应,出了自家院门就丢下姜榆自己走了,那速度,仿佛后头有狗撵,姜榆再次觉得自己继二哥之后又被一个小屁孩给嫌弃了。 ——! 瞧你,姐姐也就是初来咋到,在这张家村还没施展开来,今天你对姐爱理不理,通过这几天的努力,姐已经要成为姜家村的孩子王了,以后你哭着喊着要跟姐玩,姐都不一定有时间搭理你。 姜榆回到院子里,正撞上自家大表姐浣娘从堂房出来往厨房走,这大表姐从扶着张老太出来迎接她们开始,就一言不发。 现在明明是回门,却不是两个舅妈出来整治席面点心,却是作为客人回家的大表姐去做,想来大表姐并不像大嫂那般受宠,姜榆想了想就跟着大表姐进了厨房。 第11页 第7章 、薛氏算计 却是错过了一场风波。 那薛氏见了自家儿子把姜榆带走,就迫不及待地对着自己两个闺女说:“浣娘,清娘,你们去厨房准备茶水。” 浣娘一听她娘吩咐,立马就站了起来要往厨房走,小张氏却是一动不动,自己亲娘什么德行自己会不知道,说什么倒茶水,不过是为了把她支开。 小张氏素来知道自家这个亲姑姑她婆婆张氏是个没主意的软面人,自己要是走了,自家这个婆婆定然被她娘她奶三言两语稀里糊涂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自己万万不能这时候走开的。 于是小张氏道:“娘,哪里有让回娘家的外嫁女去厨房倒茶水的道理,我跟姐姐现在可都是回家里做客的。” 薛氏让两个闺女出去就是为了把清娘支走,她素来知道自家这个闺女随了她的精明,以前还觉得自得,所有孩子中就这个闺女得了自己真传,对她多有宠爱,现在简直就是烦死了她的精明。 浣娘看薛氏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清娘又不愿意去,想着端茶倒水自己一个人就行,遂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薛氏对着自己这个小闺女也是没了办法,难道她还能大吵大闹地让她滚不成?她男人和她公爹还在外头呢,只盼着这死丫头能顾念着娘家,别坏了她的好事。 想着,薛氏就对着自己的婆婆张老太使眼色,张氏的性格像的谁,那可不就是张老太嘛? 张老太心下觉得这样做难免对闺女的不好,但是薛氏日日念叨,董氏在旁边添油加火。 她本来就耳根子软,再想想自己家三个到了年纪的孙子,到底觉得这事只能向闺女开口:“仪娘,你们真决定把三郎过继给姜家二房?” 张氏这段时间本来为了这件事夜不能寐,一朝回了娘家,听到老娘这样说,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我自是舍不得,但是二叔家没有孩子,只能把三郎过继过去。” 薛氏在旁边道:“真是可怜我的好姑子唉,三郎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谁不喜欢,姜家一家竟是要你们母子骨肉分离!” 董氏插嘴道:“是啊,三郎多伶俐的一个小郎君。” 小张氏一看就知道她娘肚子里在算计,还需她猜? 左不过是要银子罢了。看着自家婆婆还一副还是娘家体谅我的苦处的样子。 小张氏忙道:“这话可不能胡说,把三郎过继给二叔家乃是迫不得已的事儿。” 薛氏道:“对他们姜家来说不过是一进一出,没什么损失,三郎从大房过继到二房,还是叫亲家母奶奶,叫亲家公爷爷?苦的只有我可怜的姑子啊~” 张氏听了越发伤心起来,三郎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骨肉分离只有她这个当母亲的才知道有多痛。 薛氏趁热打铁:“仪娘白白失去了这么一个儿子,还不得让二房补偿补偿?” 张氏还没听出来嫂子是想自己去向二房敲竹竿,还在独自伤心:“我要劳什子补偿,我只想要我的三郎不离开我。” 薛氏看此路不通就道:“那仪娘不想要这个补偿,怎么知道你家大郎二郎不想要?” 张氏听了这事还与自家大郎二郎有关:“我们说的是三郎,跟大郎二郎有甚么关系?” 薛氏看她上钩,忙道:“怎么没关系了?你想想日后三郎过继到二房,二房家财比你们大房多了多少?我听说那吕娘子家里是开酒楼的,陪嫁定然少不了!到时候同样是亲兄弟,三郎家财那么多,大郎二郎也才你家那些田地在三郎面前都不够看,这样大郎二郎心中岂能不生怨,所以你这补偿不得要?特别是二郎,二郎不是长子,又没有多少家财可以继承,还没成婚,日后知道你明明有一笔钱可以给他却不拿,必定怨你!” 张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来没想过,以后三郎过继给二房会有许多家财没错,但是另外两个儿子怨恨自己,自己是万万不想的,虽然自己最疼爱的是三郎,但是她家五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都是疼爱的… 小张氏听着她亲娘一张嘴鬼话连篇,不就是泳弟和两个堂弟到了成婚的年纪,家里想起新房子又没银子吗? 他们家好歹有六个成年劳动力,还有三个半大小子,都是可以下地干活的。 特别是自己这房,嫁了两个闺女,聘礼这亲娘虽然没有全部克扣,但是也差不多了,就这样还不够钱起房子,怪谁? 怪只怪自家亲娘太疼泳弟,舍不得他受半点苦,还送他去读书,求爷爷告奶奶用了人情才把他送进二叔家学习。 可是他去了学堂字没学几个,倒是把学堂里那些坏习惯学了个十成十,什么都想要跟学堂里的同学攀比,什么都要买最好的,去读了两年书,啥也没学会,她跟阿姐被克扣的聘礼倒是被他霍霍了个精光。 小张氏也相信只要自家婆婆去开这个口,二房肯定会给他们大房一大笔钱,毕竟这事二房确实得感谢她婆婆,但是二房的钱是这么好拿的吗? 自家现在有三十亩地,就算他们只种地和租地,一年也有二十几两的出息,能过得很不错了,根本就不缺钱好吗? 要是自家的银钱掌在自家婆婆手里,小张氏相信她亲娘就不会饶这么一大圈废话了,她会直接借钱! 张氏那软和性子,自已手里有钱,娘家需要她肯定会借的,小张氏想到这里不得不感慨姜老太就是看得远,知道张氏容易被哄骗,把银钱死死把握在自己手里。 第12页 这样也好,在姜老太那的钱,二房也不屑跟他们大房抢,以后都是他们大房的,总好过以后被娘家这边哄骗走。 要是自己不是姜家的媳妇都不得不感慨她娘算盘打得叮当响,但是她亲娘这样做是碍着他们这房的路了。 他们这房现在能过上这种日子,靠的还不是二叔,要是去跟二叔要银子,惹了二叔心里不痛快,以后不帮衬他们这房了,才是真真的损失巨大,她还想着以后生了儿子放到二叔的学堂里读书识字呢, 她家官人,二郎不都是这样的吗?哪能能眼睁睁看着有人破坏他们房跟二叔的关系,即使是她亲娘也不行。 蛇打七寸,说别人自家婆婆可能会不听:“怎么能要补偿呢?娘你想想,你要是跟二叔要了补偿,二叔嘴上不说,心里不痛快,日后三郎去了他家,他拿三郎出气怎么办,这拿了钱,以后三郎知道娘拿了二叔家的钱才把三郎过继过去,三郎心里岂会痛快?” 张氏是个连自己伤心哭都不敢哭肿眼睛怕吕氏发现心里不痛快对三郎不好的人,一听这事儿对三郎不好,立马心思就去了一大半。 小张氏再道:“再说这事儿要是公爹知道,定然觉得娘不顾他跟二叔的兄弟情谊,让他里外不是人。” 张氏是知道自家男人跟他二弟两人感情有多好,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以后自己也省吃俭用多攒银钱给大郎和二郎就是了。 小张氏看张氏一副后怕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去要补偿了,心下一松,这个婆婆虽然耳根子软,但是也听人劝,对于伤害自己爱人的事儿决定不会去干。 小张氏有时候会怨婆婆怎么这么容易下套,心里不得劲,但是想想要不是婆婆耳根子软,当初自己家里跟姜家已经有了差别,自己私下求了亲姑姑,亲姑姑心软自己才能得愿以偿嫁给官人的。 她打小最羡慕的就是姑姑和姑丈的感情,姑丈姜锋不如二叔聪明,像头老黄牛一样供着二叔读书,为人老实,在家里是影子一样的存在。 但是他对姑姑好,银钱在老娘手里管着就自己偷偷攒了私房钱给姑姑花用,不然姑姑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单纯。 自家官人自小耳濡目染,对自己也是极好的,小张氏一点也不后悔当初嫁给自家官人,虽然自家官人也读书不行,没有二郎精明有主意,没有三郎伶俐。 这辈子估计只能在姜家村守着一亩三分地,但是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娇小姐,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小张氏每次心里觉得婆婆心思太单纯给家里惹了麻烦的时候,想到婆婆当初的成全,气就去了一大半。 再看她每次也能听进自己的劝,也并不像别的婆婆一样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顿时什么气也没了。 所以说傻人有傻福,小时候没少听自家亲娘嘲笑姑姑蠢,哪里能想到她现在有这种造化。 收到自家亲娘的死亡凝视,小张氏也面不改色,哼,与其在这动这些小心思,还不如管管泳弟,泳弟要是肯上进,比什么都好。 不然就学学二婶,瞧瞧她二婶,明明有两个儿子更着急,但是全程就说了一句话,要是成了好处她拿,要是失败了坏名声也落不到她身上,打的好算盘。 第8章 、两个姐姐回家 一行人在张家吃过了中午饭,略做休息就重新套上牛板车,往姜家村走,张氏也要回去准备着迎接两个闺女回家的事宜。 张氏的两个闺女,大娘子芯娘比大郎小两岁,如今十八岁,已经嫁人两年有余,二娘子茵娘十六,在姜榆穿过来两个月前刚嫁出去。 芯娘嫁的是镇上远近闻名的豆腐赵家,在镇上的集市上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临街铺子。 别小看这卖豆腐的,豆腐赵家的豆腐真材实料,生意自然是差不了,荷花镇谁人不知赵家豆腐哩。 再说赵老头和赵大郎都是勤快人,白天在镇上做豆腐卖豆腐,每天下午太阳刚刚下山,赵老头和赵大郎就会带着一板一板的豆腐跑各个村去卖,这些年靠着做豆腐的本事,攒下了不少家财。 芯娘因为是头个闺女,要帮着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早早就帮忙家里分担家务,做饭做菜的一把好手。 又因为自家亲娘性格跟小白兔似的,反倒让她性格越发泼辣起来,倒像极了姜老太,也因为这个,姜老太这种重男轻女的传统老太太也格外喜欢这个大孙女一些。 芯娘时不时带着弟弟去村口买点儿豆腐,一来二去倒让赵大郎对她注意了起来,到后头倒是抢着来姜家村卖豆腐,那赵大郎就喜欢芯娘这等性格泼辣的小娘子,遂回家让他爹上门提亲。 那赵老头对于能成为姜秀才的亲戚,自然是万分愿意,再说自家开门做生意,以后自己和老婆子干不动了,铺子自然是由大郎和大儿媳打理,像姜大娘子这样作为姐姐操持家务,性格爽利的人就很适合日后在铺子里做生意,心里自然满意至极,极力促成这件好事。 芯娘自己对这门亲事倒也满意得很,她心里清楚自家这些年虽然渐渐改头换面,但是姜铎不是她亲爹,是她二叔。 自己还不至于因为有一个秀才二叔而昏了头脑,瞧不上赵大郎家,要知道自家离了二叔也不过是一户略有薄产的农家罢了。 再说她通过几次带着自家弟弟去村口买豆腐的机会接触过赵大郎,心里对于赵大郎这般踏实肯干的郎君自然是欣赏的,遂成了这段好姻缘。 第13页 倒是茵娘,姜榆第一次在家看到茵娘的时候,觉得这可不就是她亲娘的年轻版吗? 不仅仅样貌身高脸型像,就连那小白兔的眼神也一模一样。 茵娘确实不止样貌是五个孩子中最像张氏的,性格也和张氏一样,所以她的姻缘,自然不可能和她姐姐一样能自己看对眼了。 说起来茵娘的姻缘倒更上一层楼,她也嫁到了镇上,她官人是官府的一个捕快,公爹是县衙里的一个师爷,看上的就是姜铎秀才的身份,姜铎又没有闺女,倒是让茵娘有了这般机遇。 两姐妹都嫁到镇上,倒也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芯娘果然是风风火火,爽爽利利的性子,一回来呀,就带了一堆的跟豆腐有关的东西,你比如说嫩豆腐,老豆腐,豆浆还有豆腐干。 想来在家就把郎君收服得妥妥帖帖,女人家要进屋说私房话的时候赵大郎眼巴巴看着芯娘,好不可怜。 茵娘的郎君看起来就高高壮壮,想来是常年锻炼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一股凶样,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他倒也没流露出什么表情,只在茵娘进屋的时候拍拍茵娘的肩膀,说道:“好好陪岳母聊天!” 一个女人好比五百只鸭子,又是嫡嫡亲的一家人,加上有芯娘带动话题,里屋场面一度火热。 两个姐姐还没嫁人前姜榆就出生了,她们亲娘从怀上姜榆道姜榆出生她们都照顾着她们亲娘直到出嫁,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弟自然是疼爱有加,特别是芯娘嫁人两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虽然婆家都是爽朗性子没有催促她,她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暗暗着急。 再说她现在和她家官人情投意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自然想为自家官人生个一儿半女,所以看到弟弟这种可爱的稚龄儿童就抱过来放腿上一顿亲亲摸摸,听老人说要想生孩子,就得抱着童子,指不定她的孩子就来了。茵娘倒是少有说话,不过显然她也很喜欢这个弟弟,姐姐还早出嫁了两年,自己不过才出嫁两个多月。 平时张氏没空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这个弟弟,自然对姜榆更是亲近,虽然话不多,但是看到姜榆嘴角沾着糕点,细心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茵娘本就心里有着心事,这是她自出嫁以后除了回门第一次回娘家,其实她性格软又单纯,遇到事情不知怎么办才好,但是想着昨天自家官人已经低头伏小地道歉,并保证日后再也不敢了,想着说出来给姐姐,娘亲和奶奶听,到底事情闹大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犹犹豫豫,没完没了… 张氏想着这个闺女才刚成婚两个月有余,以为她是有什么难以当众讲的私房话要说,于是让姜榆出去找侄女们玩,自己和大闺女还有姜老太过来人指导一番。 姜榆再次被嫌弃了,不过现在可是在姜家村,她的地界儿,她二话没说,就带上两个侄女儿一起出门。 今非昔比呀,不说她的两个原始小跟班姜大妞姜二妞现在对她的崇拜已经如那滔滔江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是她现在一出院门,马上有小豆丁约她去玩游戏。 不错,经过她这几天的努力,拿出了123木头人,老鹰捉小鸡,过家家这种低端游戏,没办法,太高端的她也凑不出设备来,就虏获了姜家村一众小豆丁的心,大有称她做老大的趋势。 害,盛情难却盛情难却,那她赶明儿就却之不恭了,让她二哥她表哥瞅瞅,当初不跟她玩耍,是一种多么惨痛的损失! 等她玩疯了像只泥猴一般回家,被张氏那对兔子眼睛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一会儿。 姜榆通过这几天和她亲娘张氏的相处,已经把她亲娘的脾气摸得七七八八,她亲娘对她顶顶好,软硬兼吃,最是爱她撒娇卖萌的样子。 所以她巴巴地看着她娘,试图用意念化解这场暴风雨,最后还是张氏先忍不出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脑袋:“调皮,下次可不准再跟只猴一样!你是钻狗洞去了吗?再有下次我可就不管你了!” 走想到下次如果三郎再胡闹整得一身乱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心下难免空落落… 姜榆以为她娘果然果然要从她这几天的为非作歹之中火山爆发了,越发乖巧起来,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娘娘娘~你最好了,我错了嘛~” 我错了,下次还敢~ 张氏哪里受得了三郎的甜言蜜语,再说她也不是真的跟三郎生气… …… 直到傍晚要坐牛车回镇上,茵娘始终开不了口,姐姐芯娘一眼就看出了她有心事,自小她们姐妹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对方,只是她不知道说出来了能怎样,是让二叔去教训自家官人吗? 想起官人昨天那番话,她就是再傻,知道官人这是软硬兼施,不许她拿家里的事到娘家说嘴。 再说…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嫁给官人要听官人的话,她还想跟官人过下去…自己也才新婚两个月,也许日后官人会改… 就这样犹犹豫豫之间,已经失去了机会,如今离别在即,官人已然站在自己身侧,只好作罢。 茵娘颠了颠姜榆,笑着点了点姜榆的额头,小声道:“三郎,日后咱们还能经常见面。” …… 时间一天天过去,姜榆已经很好融入了姜家村的生活,大概是之前憋得很了,她现在跟村里的小豆丁玩幼稚的游戏都能玩一整天不嫌无聊,这大概是触底反弹。 第14页 作为一个三岁稚龄儿童,她完全没有被通知即将到来的大事,直到初八这天晚上,她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作为一个稚龄儿童,她打从穿过来之后,就跟着爹娘住在一个房间,倒也不是她家房间不够,她家房间很够呀。 但是她娘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住,她打听过了二哥也是五岁才自己住一间的。 所以虽然她很想拥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她不敢提,毕竟经历过了吃饭风波之后,她深怕自己再哪句话不小心就伤到了她亲娘的拳拳爱子之心,泪水禁不住地往下流。 不过和她爹娘睡一个房间,也不都是坏处,至少每次睡觉前,她娘总是会温温柔柔地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唱着不知名的吹眠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具身体是个奶孩子,每次她都在张氏的歌声中睡得香甜。 但是今天,张氏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明明自己就在这,张氏怎么用那种怀念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很迷。 在她睡前,张氏还神神叨叨地跟她说:“三郎,你喊喊娘!” “娘~” “哎” “你再喊喊” “娘娘娘~娘你怎么啦?” 第9章 、过继 张氏只觉得这日子眨眼就过去了,自己还没好好再疼疼三郎,三郎就要去二房了。 想到日后自己要跟三郎亲近还得看别人脸色,一想到这些她眼泪就哗哗地下来… 姜锋在旁边看她哭得厉害,又见自家小儿子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忙对着张氏道:“好了,你看你,不是说好了要跟三郎明儿怎么做的吗?你不说他明儿怎么知道怎么做呢。” 张氏果然被这事吸引了注意力,忙擦了擦眼泪道:“三郎,你知道你二叔和二婶家没有像爹娘有五个孩子叭?” 这个她当然知道了,刚穿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次见二叔还觉得二叔那严肃古板的模样,仿佛班主任,没想到二叔真是个老师,竟然给对上了! ——! 二婶看起来大方爽朗,但是脸上还带着忧愁,原本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经过她几天的观察,二叔二婶确实是没有孩子。 不说大过年的亲爹亲娘都回老宅了,亲儿子不回来说不过去,餐桌上不见他们提起,说明没有儿子… 两个姐姐回家的时候也不见其他的姐妹回来,说明也没有女儿。 “知道啊娘,那你哭什么啊?”倒也不必伤心至此… 主要是她还停留在现代思维,只觉得古代只对这女子苛刻,难怪二婶那样看起来就爽朗大方的人都被逼得满脸忧愁… 其实这事儿要是在现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现代还有多少年轻人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丁克,还不是照样生活得有滋有味。 再说二叔二婶家有丫鬟仆人伺候着,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不知道多舒心,简直就是引领时尚潮流的潮人,时代的弄潮人~ 张氏只以为三郎到底是年纪太小,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也就是因为三郎实在太小了,话说得顺溜但是要让他理解过继这件事情,到底有些难度。 张氏觉得她应该再说得明白一点。 两个想法完全不在一起的两个人,跨服聊天。 “你二叔二婶对你好叭?” “好鸭”她还没忘记过年那两百个铜钱~她私房钱的大部头可不就是来自二叔二婶嘛。 “你二叔家需要有一个孩子,等以后你二叔二婶年纪大了,有人照顾他们。就要在族里选一个小孩子到他们家去,叫你二叔二婶爹娘,你二叔就你爹一个亲兄弟了,咱家数你年纪最小,你二叔二婶也喜欢你,赶明儿你跟二叔二婶去他们家住…” 张氏抽抽噎噎道:“明天起,别喊你二叔二婶二叔二婶了,要喊二叔爹…喊二婶…娘…知道了吗?” 说完她巴巴看着姜榆,张氏既怕三郎懂得过继的意思,跟她闹起来,又怕三郎不理解,明天还直愣喊二房二叔二婶,到时候惹得二房不高兴。 ——! 就挺秃然的,虽然二叔二婶过年是给了她大大的红包,但她也没想过要去给他们当儿子啊! 原来一切早就有了预谋,她只当他们是叔儿婶儿,他们却想当她爹娘,两百个铜钱可以退回去吗? 而且她很好奇,既然二叔二婶早有打算,为什么这几天他们都在老宅,却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格外关注,也没有试图跟自己培养感情? 以至于她只有在干饭的时候才见到他们,对他们的印象只停留在二婶是个爽快人,二叔是个班主任这种层面。 她娘不说她还不觉得,她娘一说她就想起来了,刚穿过来那会儿困得要死快睡着的时候,是听到她爹她娘在说过继的事儿… 并且过继这件事完美解释了她娘最近的种种反常行为,从她桌上吃菜不要她帮忙她亲娘就哭唧唧到这几天宝贝她宝贝得紧,还时不时用她搞不懂的眼神看着她,都是因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把自己过继到二叔家,全家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当事人最后一个被通知了。 但是她也从她娘这几天的表现看出来了,她很宝贝自己,姜榆敢说就算上辈子她是独生子女,她爹妈都没这么稀罕她。 她不得不承认,被人这样小心地宝贝着感觉简直太好了,以至于短短的几日她对于张氏,产生了不小的依恋,正打算以后做她娘带把的贴心小棉袄呢。 第15页 没想到不给机会啊,她好不容易跟姜家村建立起来联系,她真的不想“背井离乡”。 她抱着微弱的期望问张氏:“那就不能别人家的小孩去吗?我更喜欢当娘的儿子!” 这句话简直戳中张氏肺管子,她终于克制不住,将姜榆抱在怀中,失声痛哭,是啊是啊,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她家的孩子? 为什么不是别人你情我愿双方都愿意的过继,而要让她受这骨肉分离之苦。 就算是族里那几户有别的心思的人家不要,为什么不能是族外无亲无故的娃娃,这样二房不用担心养不熟,自己也不用痛失爱子!这可是她四十岁拼了老命生下来的宝贝啊… 姜榆感觉张氏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生怕别人从旁边把自己抢走似的,她安慰张氏道:“娘,你别哭了,不管我成了谁的孩子,都改变不了我是你亲生的事实…”姜榆红着眼眶道:“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三郎,你以后可别多说要回来看我们的话,以后去了你二叔二婶那,要听他们的话…别说这些话惹他们不高兴知道吗?”张氏哑着嗓子叮嘱姜榆。 通过这些年的相处,她自然知道吕氏的性格和为人,她肯定会对三郎好的,但是如果三郎到了二房以后不懂事吵着要回姜家村,一次还行,要是次数多了,有哪个养父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天天惦记着亲爹亲娘,到时候惹了弟妹不高兴,遭殃的还是三郎。 自己虽然也希望日后三郎经常回来,让她好能够好好看看三郎的变化,但是比起解她的思念之苦,她更希望三郎能过得更好,而不是因为她而左右为难,受夹板气。 说完还觉得不放心,又叮嘱道:“从明天起,你就得喊你二叔二婶爹娘,喊爹娘大伯大伯母,知道了吗?” 又怕三郎没记到心里去,恐吓道:“明天得喊二叔二婶爹娘,跟他们去了镇上要听他们的话,不要闹着要回来,不然就算你回来了,娘也不理你了,真的!娘真的会生气不理你了!” ——! 看来这几天她放飞自己放飞得太彻底,她亲娘都恐吓起她来了… 但凡这件事有改变的局面,她亲娘也不至于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了,而且姜榆也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年龄,去闹腾撒泼打滚地闹着不给二叔二婶当儿子会有什么结果,顶多只会觉得是她小孩子心性,舍不得亲娘,不懂事闹腾罢了,哄几天就没事了。 把她过继给二房,是板钉钉的事了! … 隔日一大早,姜家村祖祠的门被打开,姜家村的村长兼族长姜明远打开了族谱,在几位族老的见证下,在姜铎的名字后面写了嗣子姜榆… 并写了一式三份的文书,表明了于某某年在族人的见证下,姜铎过继兄长姜锋的儿子。一份文书收在族长那,一份姜铎留着,一份则由姜铎送往衙门留存。 姜铎一并把姜榆的户籍移到镇上的家里去,因着姜铎秀才的身份,衙门倒也没有扯皮,很快速地给办好了。 至此,姜榆正式成为二房的孩子,老姜家一家人一起围坐在一起吃午饭,姜老头姜老太自然高兴,二狗子如果也算有后了。 这些年他们老两口为着这事,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死不瞑目,以后去了地下愧对老祖宗,姜老太笑眯眯对着姜榆道:“三郎,快喊人。” 吕氏盼着这一天多久了,只是因为嫂子在旁边不好表现出来,但是昨儿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官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他们老夫老妻了,自己还能不了解他? 他们夫妻都没睡着,他们这些年因为没有孩子,在外头受了多少气,被人暗地里说了多少闲话,这其中滋味,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自己从一进来就一眼不错地看着三郎,自己这段时间忍了许久,就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嫂子会生气,如今过继事宜皆已办妥,自己再也忍不住。 现在一听姜老太让三郎喊人,吕氏马上紧张起来,心中又升起无数的期待,她盼了多少年了,就盼着有个奶娃娃喊她娘。 一般妇人家十几岁就能实现的事儿,她年纪一把了都快能做别人祖母了才有机会实现,别说自己,自己旁边的官人放在桌底下的手,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张氏也紧张了,要是三郎在这时候犯了轴,喊错了称呼该如何是好,又自己亲生骨肉,竟是要喊别人爹娘,自此自己和三郎到底只是伯母和侄儿的关系,眼眶红红。 姜榆瞄见张氏那红着的,更像小白兔一样的眼睛,心中叹了一口气,正视了她二叔二婶道:“爹,娘。” 第10章 、背井离乡(捉虫) 吕氏脸上一喜,到底她也怕昨儿大嫂没跟三郎说明白,三郎要是没搞明白,到底今儿闹得难看,大家心里都不得劲。 如今听到三郎真真切切地喊自己娘,心下一松,无限的喜悦涌上心头,明明自己努力压抑,但是泪水还是充盈了眼眶,吕氏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唉!好孩子。” 姜铎为了显得自己和蔼一点,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其实他觉得只要是大哥的儿子,过继哪个都无所谓,都是他的亲侄子。 但是毕竟二郎已经在大房养了许多年,过继已经快养大的二郎有点儿占大哥便宜的意思,到底难开口,再就是娘子显然更喜欢年纪小的三郎,更容易培养感情。 第16页 大哥家的大郎资质一般,开蒙也晚了一些,只跟着他学了几年书,不做睁眼瞎就不再读了,如今在老宅这边种种田,照顾爹娘,倒也合适,大郎性格温和,虽然沉默但是最是善解人意,跟他大哥一样有能包容人的性子,适合守业。 到了二郎这里,二郎开蒙早,脑瓜子也比大郎灵光,最让他痛心的就是二郎明明资质不错,但是他的的心思根本不在读书上头,倒像是爱极了那算盘。 自己这个二叔硬压着他读书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没让二郎回心转意,越发地想往外跑。 他自己没有这个读书上进的心,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自己到底不是他亲爹,眼看着二郎也快到定亲的年纪了,不好再耗下去,只好帮着他在镇上的书肆找了份工,让他跟着掌柜的学习,也算是让二郎得愿以偿了。 至于三郎,到底还小,看不出来资质,自己暗中观察了几日,看得出来和他二哥倒是比较像,是个伶俐的,就是因为是最小的孩子,大哥大嫂难免多宠了点,性格难免跳脱。 三郎以后自然是要跟着自己读书的,也不是说他看不上其他的行当,他姜铎就是个泥腿子出身,对于做商人的,倒没有多厌恶,只是他自己因为读书才改变命运的,自然知道考不考功名的区别有多大,自己知道,自然希望自己的后辈少走些弯路。 商人能赚钱不假,但是显然读书人的身份更高,不看他虽然是个泥腿子出身,但是等他考上秀才之后,银钱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儿,那些商人见了自己不得客客气气,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自己以前就是没儿子,前头两个侄子一个因着资质一个因着喜经商没法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现在三郎成了自己的儿子。 眼看着是子辈里最后一个男丁,若是三郎再不能跟随自己的脚步,那他们姜家在桃花镇顶多只是昙花一现,日后还会被打回原形,自己断然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对三郎一定严加管教,把他那跳脱的性子改改,日后方能静下心来跟着自己读书。 姜榆还不知道二狗子已经对她磨刀霍霍,看着二狗子那张常年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而不往非礼也,遂也仰着脸,朝着二狗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嘿嘿嘿地露出自己刚刚长齐的乳牙,如果她知道二狗子现在心里的想法,一定会选择撤回。 因为元宵前,姜铎还要回去准备新一年私塾开课的事情,所以二房一家收拾收拾下午就要走了,当然也有带着姜榆回去培养培养感情的意思,毕竟呆在老宅,三郎可能还是跟他们不亲近。 二郎姜柏也要跟着二房一家一起去镇上,他开年就要去镇上最大的书肆给掌柜的打下手,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得愿以偿,二郎再不像以前一样每年开年一想到还要去读书,心里就没什么盼头,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到镇上去。 少年人,心里没有什么离愁,再说以前他去镇上二叔家读书的时候,也常常住在二叔家,早已经习惯离家,对此没有什么舍不得。 不过这次尽管二婶热情邀请,他再怎么样都不住二叔家了,好不容易二叔妥协了,给自己找了份自己喜欢的活计,自己再一天天跑去二叔家晃悠,哪天二叔就反悔了还压着他读书那他岂不是没地方哭去? 这些年他也算是知道了二叔对于他们老姜家在读书这条路上后继有人有多么执着了,索性书肆后头也有给伙计睡觉的地方,虽然是好几个人一起住的大通铺,但是能不天天扎二叔的眼睛就好。 自己和大哥眼看着是没什么希望了,这个伟大的家族重任只好肩负在三郎小小的肩膀上,以后有三郎在,二叔总会少注意自己一点。 看着丝毫不知自己危机的三郎,姜·亲兄弟·柏默默给三郎点了根烛。 张氏给二郎整理了包裹,想了想,到底是把三郎平时的衣裳打包给了吕氏,虽然吕氏可能已经准备了更好的,但是到底是三郎穿惯的,省得三郎到时候闹腾。 离别的时刻很快到来,姜老太自然舍不得自家的小儿子,这个儿子是他们老姜家的骄傲。 虽然镇上离姜家村倒也没有很远,赶牛车半个时辰就到了,但是二狗子平时要教书,日常休息的时候还要应酬,一个月能回来一趟都算是频繁了。 姜铎为人古板,最是孝顺,却不会说软和话,生硬地嘱咐自家老娘在家不要又闲着没事干下田种地保重身体之类已经掏出来用了几百遍的话。 张氏看着二郎一点也没有离开自己老娘的伤感,自顾自地跟三郎两个人鸡同鸭讲得很开心,一副恨不得马上飞走,没心没肺的样子,想着自己生了五个孩子,竟有四个都到了镇上去,只留大郎在身边陪着他们,难免又伤感了起来。 姜榆一直暗暗观察着张氏,一看她又伤感起来,忙耍痴卖萌,热情地从姜老头姜老太开始一个个地离别抱抱,姜老头姜老太对这伶俐可爱的小孙子的缠烦最是难以抵抗,更何况小孙子现在变成了小儿子的孩子,自是更加疼爱。 姜老太还细细嘱咐了姜榆去了镇上要听爹娘的话,等他们下回回来就杀鸡给姜榆吃,能从如严监生一般的姜老太嘴里许诺出不年不节杀一只鸡,那是最高级的待遇了。 等到了张氏这,姜榆紧紧抱着张氏,闻着她身上,她这些天睡觉时熟悉的味道,轻声道:“三郎去了会乖乖,争取早点回来看你。”所以,亲娘唉,您别哭。 第17页 等到了姜大郎这边的时候,大郎只抱了抱这个弟弟,没有说什么,他性格最是沉默,能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埋头苦干,对于这个和自己闺女差不多的小老弟的离开,他心里不舍,也只是沉默以对。 倒是他的两个女儿,大妞二妞,泪水哔哔地流以表示她们的不舍。 这些天她们俩跟小叔叔常常一起出去玩,或者说小叔叔常常带着她们俩出去玩,小叔叔不仅把得的好东西分给她们吃,还有很多好玩的小游戏… 本来她们两个平时都呆在家里,性格跟她们爹一样,朋友自然比较少,但是这几天因着小叔叔的缘故,姜家村的小豆丁都抢着跟她们姐两儿做朋友。 小叔叔还说要带着她们俩称霸姜家村呢,这要带着她们吃香的喝辣的,制霸姜家村的霸气宣言才说了没两天,这话当时给大妞二妞的心灵深深的震撼,小叔叔的理想竟然如此宏大,所图不小。 所以大妞二妞这两天都还没反应过来,小叔叔竟是要走了,她们俩这两天都有一种被欺骗和被抛弃的感觉。 这下小叔叔果真要走了,终于是悲伤压过了早上她们娘小张氏的叮嘱,哇哇的哭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伤心啊。 姜榆忙许诺了下回回来,还带她们出去玩,教她们新的游戏,还给她们带好吃的回来,割地赔款了一番,就差把自己才新得没多久的私房钱全部给许诺出去,才哄好两个小跟班。 ——! 唉~这年头老大果然不好当。 等到收拾的东西都装上马车,天色也不早了,一家人到底得分开,姜铎在前头驾着牛车,吕氏,姜柏,小红各占一边,把姜榆围在中间。 在其他人不舍的目光下,牛车缓缓动了起来,途中还遇到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豆丁,看到姜榆还高兴地冲她招手:“三叔,等你回来记得来找我们玩儿。” 牛车驶出了姜家村,这条她最近日日带着两个小跟班迈着小短腿要走好久才走得完的村道,没一会儿牛车就走完了。 看着越来越远,变成一个点,直到消失的老姜家和姜家村。 姜榆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难受涌上了心头,啊!难道这就是成长吗?竟是如此难熬! 再见吧亲爹亲娘! 再见吧我的故乡! 再见吧我的青春~ ——! 不,再见吧我的童年~ 再见吧~我的村霸梦~ 第11章 、初来乍到(捉虫) 去往荷花镇的道路前半段并不平坦,跟当初跟着张氏去张家村时一样颠簸。 好在二房的牛板车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早早地在牛板车上铺了一层破棉袄,不然这样颠半个时辰到了荷花镇,姜榆估计自己的屁股恐怕要遭大难。 越来越接近荷花镇路就越来越宽敞,也越平坦,弯弯曲曲的山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宽敞道路,两旁的村庄的村庄倒又渐渐多了起来,这些村子想来是更靠近镇上的原因,看起来是砖瓦房比姜家村多一些,当然一眼望过去还是土房子偏多一点。 太阳渐渐下山,在牛板车上还能看见道路两旁田地里还有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恐怕是像姜锋那般,即使不是农忙也操心田地的人。 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村童玩闹嬉戏的声音,夹带着几声狗吠。 姜榆还是头一回到这荷花镇上,过年采买年货的时候她央着姜老太要来镇上,姜老太以她年岁小去了添乱为由不让她去,只姜老头姜老太带着二哥去了。 想来那时姜老太是想着自己以后多的是机会呆在这镇上,索性让自己多在家陪陪张氏。 等真正到了镇上,两旁的砖瓦房渐渐多了起来,土房子倒是只有一两座零零星星地出现, 前头有条街是平时赶集时候用的,荷花镇一旬一大集,三天一小集,荷花镇其他或远或近的村庄的村民们,日常生活的需求和手中鸡蛋蔬菜等农产品以及自家编的篮子都是等着集市上脱手。 好点儿的地方给个十文钱的费用就能在这摆一整天的摊儿,位置偏僻差点的地方三五文的也有,今日并非赶集的日子,并没有摆摊儿的,所以这会儿街道两旁倒也冷冷清清。 再往里就不是路上摆摊的了,是正经的铺子,毕竟这赶集说来大多满足的还是隔一段时间才来的村民,但是镇上的居民也有各种各样的需求,且镇上的居民相对富裕,也比较舍得花钱。 所以那有手艺又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愿意在镇上租上一个铺子,好做长久生意,这赶集日有了更多的人流量生意自然更好,这平时里也能满足镇上居民的需求。 那些铺子一般都是前头是铺子,后面则是院子,给铺子的主人一家,或者伙计生活起居的地方。 所以后半段的街道更宽敞也更气派且更加干净,毕竟这铺子生意做的是长久生意,不像那摆地摊儿,来一次可以换个地儿,谁都可以扔点儿东西在那,没人管,这做长久生意的,自家各扫门前雪,所以后半段干净多了。 如今姜榆看着什么东西倒都稀奇得很,两只眼睛都忙不过来。 这会子正是要做晚饭的时分,各家铺子前头多多少少有生意。 只见那孙家猪肉铺子,孙老汉六十几岁的人了,刀起刀落,咔嚓咔嚓,那猪骨头准确地切成一段一段的,少了那买肉的大娘回家还得自己处理的烦恼,再用那油纸一包,银钱两清,一单生意没一会儿就成了。 第18页 也有那不爱自己煮饭的大小媳妇,早早地到那王家馄饨店,买那王二娘馄饨,想来这王二娘的手艺很是不错,牛板车经过那混沌店,姜榆还能闻见那馄饨汤和葱花碰撞的味道,顿时就感觉到饿了饿了。 一路上那铺子的主人,等待的客人,看见姜铎驾着马车,都停下来跟姜铎打招呼,姜夫子姜夫子地叫着,姜铎也只点点头。 等到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铺子前头,看那铺子放置在前头案板上一板一板的木盒子大多已经空了,那铺子上头牌匾上写着赵家豆腐四个字。 吕氏就指了指那铺子道:“三郎快看,那是你大姐芯娘家的豆腐铺子,可得认认铺子,日后多的是时间来找你大姐玩儿。” 想来那赵家的豆腐生意不错,赵老头和赵大郎这个点儿已经背着剩下的豆腐到各个村走街串巷去了,铺子里没人,想来是芯娘和她婆婆在后院收拾着准备关铺子,这会儿并没有看到人。 越到后面那建筑就越是有看头,后面竟渐渐有了两三层高的楼,显然这些楼的消费自然比前头那些日常的消费更高了。 有那卖首饰的,谁家女郎婚嫁家里不给打点银器金饰,镇上有钱的给出嫁的女郎买一整套的金首饰,包了那头上插的,耳上挂的,脖子上坠的,手上戴的,保证女郎嫁去婆家能挺直了腰杆,倍有面儿。 那一般富裕又疼爱闺女的人家给套银的,说起来也有面子。 实在不行的,也能给整一只细细的银手环,才不叫人小瞧了去。 再就是二郎即将入职的书肆,等一到书肆门口,姜铎还没停好牛板车,姜柏就急不可待地跳下板车,如那脱了缰的野马,急急忙忙对着姜铎夫妇告辞:“二叔二婶,我这就先进去了。” 姜铎一听他竟然这么急着要走,皱皱眉:“这么急做甚么?都快吃晚饭了,跟我们回家吃饭去!” 吕氏见他口气又凶了起来,知道自家官人是因为刚刚二郎下板车毛毛躁躁的样子,官人最是不喜如此。 怕吓到了二郎忙道:“是啊,二郎,这会子你进去,指不定人家掌柜的都要吃饭了,不定有准备你的份,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饭吧!” 姜柏心里倒是想去蹭二婶的饭,但看他二叔又又又严肃起来的脸,生怕去了二叔家二叔吃完饭又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忙道:“没事,我可以去买点儿东西自己吃,来都来了,我想早日上手。” 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跟着掌柜的学本事,脸上复畅快了起来。 姜铎看二郎刚刚看自己脸色的那可怜样儿,没一会子又神采奕奕的样子,知道自己多劝无益,只好领了姜柏见了掌柜的,好一通寒暄之后,又一通多多照顾之后就让二郎听着掌柜的安排去了。 牛板车继续往前走,就看见还有那卖胭脂的,自古女人的钱就好赚,这胭脂铺子里,贵有贵的买法,穷有穷的买法,任君挑选。 也有那酒楼,有时家里想宴请好友同窗,家里又不方便或者地方不宽敞,做菜不够好吃? 那酒楼真真是不二之选,位置宽敞服务周到,囊中羞涩的可在楼下大堂来一桌,倒也热热闹闹,价格适中,手里有款儿的,楼上雅间舒适快活还能从窗户看看风景,不失面子,包君满意。 不过到底临近街道因着有这些铺子在,平时声音就不小,更别说逢年过节,大集小集。 所以镇上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愿意靠着街住,所以牛板车到了街的尽头,又向东拐,行了有一会儿,若是步行大约需要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到了一片闹中取静的居住区。 想来周围住着的都是些读书的,或者镇上富裕的商人,宅子大多占地不小,倒也很有一番别墅区的样子,这儿离那集市不远,又清净,周围住的人家多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 姜铎把牛板车拉到巷子里,一家子直接从后门进了后院儿,宅子的第一进做了私塾,日常姜铎就在那里给学生们上课,吕氏一般是不去的,进出大多从后面直接进第三进的后院。 那后门显然早就有人在那等着了,有两个年纪看起来比吕氏大点的仆人,一男一女是对夫妻,是吕氏从娘家就带过来的陪房,那女仆夫家姓宋,名唤宋有德,宋有德家的日常跟着吕氏出门跟别人应酬,平时在家做做饭,大有家里大管家的意思,不过他们家统共也就几个仆人。 她男人宋有德日常家里需要力气的活儿都被他们包圆了,宋有德两口子有个儿子,宋大郎给姜铎做了几年书童学了几年字,前两年已经放了出去,如今在外头的酒楼谋了一份差事。 宋大郎已经娶妻,年前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吕氏放他们两口子回去跟儿子一家团聚过年,过年只带了小红回姜家村。 宋有德家的这会儿打一见面就仔细看了看吕氏,见她脸上带着笑容,才道:“阿郎,娘子可算是回来了!” 看站在吕氏旁边的小郎君,就是阿郎大哥家过继过来的三郎,宋有德家的这些年跟在吕氏旁边,最是知道吕氏的苦,如今过继过来的这个小郎君,日后就是他们家唯一的小郎君了,自然盼望着小郎君对他们有好感,好早点融入到他们家来。 于是宋有德家的低头笑眯眯对着姜榆道:“小郎君来了,奴做了蜂糖糕,小郎君等下可得试试合不合胃口。” 姜榆看宋妈妈跟自己说话,自己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忙看向吕氏。 第19页 吕氏摸摸姜榆的头发道:“三郎唤她宋妈妈。” 姜榆于是对着宋有德家的道:“宋妈妈” 吕氏等姜榆喊完人,指了指宋妈妈的男人道:“这是她男人宋有德。” 又指了指站在宋妈妈后边道:“那是柳娘。” 第12章 、柳娘 要不是吕氏说,姜榆都没注意到宋妈妈夫妇后头还有一个人,柳娘听到娘子提到她,忙从宋妈妈身后出来,对着姜榆道:“小郎君好。” 所以这个宋妈妈的男人,她还能称呼为宋叔,姜榆于是道:“宋叔” 宋有德忙道:“小郎君好。” 这个柳娘…看起来比吕氏年轻几岁,她比宋妈妈年轻,又站在宋妈妈后面,姜榆都要觉得她是个仆人了。 但是柳娘看起来穿得又比宋妈妈穿得好,所以到底怎么称呼??? 显然吕氏并不纠结这个问题,等姜榆喊完宋叔之后,她就牵着姜榆对着姜铎说:“官人那我们进去吃饭叭,这一下午下来都饿了。” 姜榆被吕氏领着进了后门,过了穿堂,到了正屋的堂房,一家人刚坐定,宋妈妈已经从厨房端了饭菜,柳娘跟在她后头也端着菜。 不一会儿饭菜就上齐了,显然二房的伙食比老宅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别的不说,这放油的量,总算是恢复到了姜榆穿前的正常水平。 一家之主姜铎先动了筷子,说道:“吃叭。” 饭桌上果然有宋妈妈所说的蜂糖糕,甜甜软软最是得小孩子喜欢,当然姜榆也没有因为小甜甜而冷落了肉食,她都可以! 炖入味的大骨羹,在干饭前来一碗,身子马上就暖洋洋,下饭的鱼鲊,腌制的鱼肉,加上豆豉一起煮,咸香,拌上满满一口米饭,岂一个爽字了得! 要不是她年纪小,她觉得她还可以再来两碗饭,最后再来两筷子炒时蔬压压腻,简直就是人间幸福!满足的一餐。 按理说她穿过来这些天,正好赶上年节,在老宅又多得姜老头姜老太,亲爹亲娘的喜欢,伙食应该不差的。 但是姜老太她太抠了,苦日子过惯了,舍不得多放油,煮出来的菜就像水煮菜,肉还好说,稍微有些肥肉的还能炸出一些油来,怎么都不难吃。 蔬菜他们老宅倒是不缺,自家种的,但是没有油炒菜,失去了灵魂。 这里的饭菜倒是合她胃口,舍得放油,煮饭的水平也高,姜榆吃完就仰着头,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宋妈妈说道:“宋妈妈,你煮的饭菜可真好吃,是这个。”比了个大拇指。 自己的手艺被人夸赞,宋妈妈心里头自然高兴,而且这个夸赞的人还是个小郎君,小孩子很难说谎,害!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宋妈妈时刻不忘在小郎君面前给自家娘子刷好感:“谢小郎君夸奖,说起这个厨艺,奴在娘子面前是不值得一提,娘子做的饭菜才是好吃,赶明儿小郎君吃上就知道了。” 这姜榆还真不知道,她只点点头,不做评价。但是心里不免犯嘀咕:原来吕氏手艺如此好的吗?她持保留意见。 毕竟在老宅吕氏跟着她亲娘张氏还有大嫂小张氏一起操持厨房的事的,但是做出来的饭菜,水平是一样的啊,反正她在老宅没感觉出来。 这大概宋妈妈戴上了千层滤镜? 吕氏自打一开始就在默默地观察三郎,看他吃饭吃得喷香,心里高兴,连着自己胃口都好了起来,这有个小孩子一起吃饭就是不一样,以前自己和官人两个人吃饭,都是沉默不语,饭后再说些家常。 三郎一来,就算吃饭的时候他没说话,但是还是感觉饭桌上不再死气沉沉。 三郎喜欢他们二房的饭菜,她并不奇怪,毕竟老宅的饭菜很是一言难尽。 她家是靠着厨艺发家的,她自小也跟着学了一手,不说比得上她娘家酒楼里大厨的厨艺,但是在寻常妇人里手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她刚嫁给官人的时候,跟着他回老宅,也是存了一番表现的心思,想凭着自己一手厨艺赢得姜老太的喜欢,早点融入老姜家,她做出来的饭菜好吃不假。 但是姜老太嫌弃她做的饭菜太过于费油费钱,再不让她多管厨房的事儿,现在她在老宅厨房,只分到了打打下手,切切菜的活儿,婆婆就怕她做饭的时候手抖把油都给霍霍完了。 天地良心,她也知道官人家以前穷得叮当响,刚嫁给官人的时候官人还没中秀才,官人一家比较节俭她还能理解。 但是自从官人中秀才之后,官人就做起了夫子,一年束缚收入也得有三十两银子,还有别的七七八八的收入。 官人每年都给公公婆婆十两的银子花销,十两银子差不多够一大家子在乡下舒舒服服地过一年了,更何况是姜老头姜老太老两口,但是姜老太硬是舍不得多花钱买油。 也幸好他们是二房,以后只要每年给公公婆婆孝顺银不用跟公公婆婆常年住在一起,不然以她这种“奢侈”的做法,婆婆定然是要管管的,两代人生活理念不一样,生活在一起,难免有摩擦,还是距离产生美的好。 这要是自己跟着婆婆生活在一起,一次两次还能忍,要她为了孝顺天天委屈自己找罪受天天吃水煮菜,她必然是不愿意的,也就是她们不住一起,她才懒得管,也就是大嫂那样的好性子才能和婆婆和平相处这么多年。 第20页 眼下看着三郎吃完了,听宋妈妈的话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想来是在困惑她的厨艺,又不好意思问出来,笑道:“行,明天我就给三郎做一道酥黄独。” 没有哪个小朋友没逃得过酥黄独的诱惑。 还有一件事她要问问三郎:“三郎今儿是要自己在东厢睡,还是过来正房睡?” 她年前回老宅前早早就把三郎的房间布置好了,但是想到他年纪还小,指不定会害怕,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住在正房的耳房,方便父母照顾。 但是…她就怕三郎还跟他们不亲会觉得不自在,就做了两手准备,现在问问他。 能有自己的房间当然是自己住了,在老宅的时候她就想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她不好意思跟亲娘开口,现在吕氏开口问她,自己住自在,而且跟着吕氏和二狗子一起住,难免有些尴尬,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独立自主的好机会。 于是她笑着对吕氏道:“我自己住东厢。” 吕氏心里难免失落,三郎还是跟他们不亲,不过三郎刚来他们二房,感情还没培养起来,她并不气馁:“那…娘今晚去东厢陪你睡,明儿再让你自己睡。好吗?” 姜榆刚想说自己并不害怕,不需要人陪,但是看吕氏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到底自己刚刚选了自己住,吕氏没有生气还怕自己一个人住害怕…:“好。” 吕氏听了喜上心头,对着身边的姜铎说:“我今儿去陪三郎,官人今儿去柳娘那边歇息叭。” ——! 她刚刚还在想柳娘到底是家里的什么人,你说她是仆人叭,她穿得又比管事儿的宋妈妈体面一点,你说她是主人叭,她一开始就躲在宋妈妈身后,吃饭的时候也没上桌,跟宋妈妈一块站着。 这下破案了! 她懂了,她是二狗子的小妾! 妾她只听过没有见过,主要是她穿过来就一直呆在姜家村,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张家村,这两个村她没听说过有谁还有小老婆的,很多人还在愁着娶不上媳妇哩,哪有那个闲钱去娶小老婆啊! 如今是头一回见到真的活的,听到吕氏这样说,姜榆忙看向二狗子。 只见二狗子还是一脸的严肃,听到自家娘子让自己去睡小老婆,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点点头,一副要去完成kpi的样子!点头算是同意了。 ——! 有的二狗子叭,他看起来严肃古板,一本正经,实际上他却有小老婆!! 二狗子,你发达了你富裕了,你忘了你是淳朴的农民儿子了吗? 你变了!!!! 再看吕氏,她估摸着还沉浸在要跟自己培养感情的喜悦当中,让自己官人去睡小老婆这事儿她干得出来… 婶儿!长点心!这可是惊心动魄的宅斗生活!哪天就在这腥风血雨的斗争中受到致命一击! 要时刻保持警惕!怎么能掉以轻心! 再看宋妈妈,她也司空见惯的样子… 最后看被点名的柳娘,柳娘打一开始,只见面的时候喊了她一句小郎君就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沉默得很。 姜榆这次仔细地观察柳娘,柳娘看起来比吕氏年轻了几岁,长相小家碧玉,跟吕氏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若说吕氏是爽朗大方的主母类型,柳娘确实有点儿柔柔弱弱的小妾气质。 ——! 难道其实她是进入了宅斗剧本!(大雾) 但是柳娘并没有像姜榆想象中那样,露出谄媚或者窃喜的表情,没有像话本里那样,听完娘子的话,冲着阿郎娇羞一笑,千言万语尽在这娇羞一笑中… 听了娘子的话,她也只一副毫无波动,听之任之的样子。 听到二狗子去睡小老婆,最激动的竟然是她自己! 小丑竟是我自己! ——! 乡下人的目光.jpg 第13章 、新房间 吃完饭,姜·一本正经·铎就说自己有事,去前院的书房忙活去了,吕氏领了姜榆去了东厢。 二房的宅子是典型的三进院儿,姜铎和吕氏夫妻俩住在北屋,柳娘和宋妈妈住在后院的后厢房,厨房也设在后院的厢房里,私塾和外书房设在前院,宋有德住在前院的倒座里。 北屋的正房旁边的耳房姜铎又设了一个内书房,东西厢都空着,原本吕氏想着以后她和官人生的儿子就住东西厢房,闺女呢就住后院的厢房,哪里想到这些房间都空了十几年了,也就是大房过来住一两天的时候用过。 年前吕氏就开始布置了,反正以后自家只有三郎一个孩子,索性东厢三间都给三郎用。 中间那间呢,做小客厅,以后三郎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可以在这里招待他们,右边呢做书房,读书写字自然是少不了,省得到时候父子俩在耳房闹腾不开。 左边那间就做卧室,家具一早儿就有了,吕氏只给添了棉被枕头蚊帐这些,另外三郎还小,书房的桌子椅子对他的小短腿来说不合适,早给定做了一套小的,笔墨纸砚也给准备好了。 至于书,官人早有准备,她就不去掺和了。 姜榆把东厢走了一遍,真真是鸟枪换炮,她一个人居然拥有三间房间,阔绰了发达了! 他们在老宅的房子,就是按着姜铎在镇上的房子样式建的。 姜老头姜老太住正房,大房住东厢,二房住西厢,姑娘们到了年纪则在后厢房有自己的房间。 第21页 她穿来那会儿,他们大房的东厢是有三间房,但是都住满了,她亲爹亲娘领着她住一间,二哥一间,大哥大嫂带着大妞二妞一间,这就住满了。 ——! 乡下人的目光.jpg 再看这书房布置处处用心,小桌子小板凳都给安排上了,笔墨纸砚样样不缺,客厅水壶茶杯一个不少,卧室的屏风,铺盖也是准备得整整齐齐,只需她拎包入住即可。 想来吕氏是真真用了心思在这上头… 吕氏看三郎东看看西看看,忙道:“三郎看看喜不喜欢,若是有哪里不喜欢或者要调制的,跟娘说,赶明儿娘带你出门买去。” 姜榆忙接道:“我很喜欢,谢谢娘~” … 这会儿吃了饭,也就大概六点多的样子,太阳下山早,天已经黑了下来。 在姜家村,他们没什么事儿,七八点就睡下了。 这会子东厢点着蜡烛,卧室的屏风后头,放着一口大木盆,之所以是盆不是桶,是因为姜榆小短腿,进桶里她可能不得行! 盆里的热汤面正冒着热气,姜榆一脸无奈地任由吕氏在自己身上搓搓洗洗。 ——! 其实她可以自己洗澡的,这样一上来就坦诚相待,多不好意思鸭! 但是吕氏怎么放心让他一个小屁孩在里头折腾呢。 这事可以让宋妈妈或者小红来做,但是这不是自己刚得了儿子,新鲜着呢,岂能假以她人之手,所以吕氏兴匆匆地洗小猪仔~ 抹了肥珠子,泡着温温烫烫的水,加上吕氏手法轻柔,坐在木盆里,跟现代的小宝宝泡澡也不差什么了。 姜榆舒服得只想哼哼洗澡之歌:洗鸭洗鸭洗澡澡~宝宝精水少不了~ ——! 好吧被看光就被看光叭,反正在老宅,已经被亲娘张氏看光光了,害,人的习惯真可怕,她适应得好快,她好怕——! 可惜这是大冬天,水很快就凉了,虽然中途吕氏还有添热水,但是始终害怕他着凉了,并不让他泡太久。 不一会功夫就把洗干净的他,穿上衣裳,衣裳还是之前张氏塞给吕氏,吕氏确实是给三郎做了新衣裳,但是她打算过几天再拿出来。 三郎现在跟他们还不熟悉,一下子就给全换了,怕他不习惯,姜榆被套上衣裳就直接塞进被窝里。 全身暖洋洋的,她的新床并不是小孩子睡的床,而是大大的双人床,想来这时候床是很耐用的,有些人用个一辈子不带换的,所以就没给她另外做一个是个小孩子的床。合适!她喜欢大床,可以一次滚个好几圈,在自己的新床上舒服地滚来滚去,闻着软软的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舒服极了。 吕氏帮她洗完澡,自己先回正房洗漱,估摸着还要有一会子再来。 看着吕氏,拿着灯盏,离去的背影… 姜榆马上又想到了他在老宅的亲娘,这时候张氏和亲爹姜锋应该也快歇下了,不过这会子估摸着在偷偷的哭泣。 想到亲娘那说流就流的泪水,姜榆就一阵沉默… 可能是因为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虽然心大,但难免彷徨,时常会梦见上辈子大巴出事时的样子,每回这时候张氏都温柔地哄哄她,唱歌哄她睡觉,日常又把自己当眼珠子一般疼爱,所以她现在心里对于张氏自然偏袒。 但说实在的,姜榆本身的性格,比起柔柔弱弱的张氏,她会更喜欢吕氏这种做事利落有决断的当家娘子的范儿。 今天她自己真真地看着吕氏今天对着自己的用心和小心翼翼,心里自然又是喜欢她的性格,又对她对着自己的小心翼翼感觉有点儿心酸,还觉得自己这种感觉有点儿背叛张氏的感觉。 ——!哎! 生活不易,小狗子叹气,小小年纪就费脑子,脑子用多了日后变不成大聪明就不好了! 想着想着她这不争气的小脑袋就产生了浓浓的睡意,连吕氏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了… 多半是认床的缘故,虽然二房的床和被子比大房的条件好多了,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不容易对老宅的那个被窝适应上了,现在又换一个… 消失多日的噩梦又再一次出现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她坐在后座上… 所以车翻下去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任何的办法,那种冲击感,东撞西撞的疼痛感,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后迎接她的是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抚的力量,然后她又陷入了梦乡… … 等姜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吕氏叫醒的,她迷迷瞪瞪的醒过来,吕氏道:“三郎,该醒了,现在快要卯时了,咱们家卯时吃早饭,昨天还没跟你说你就睡着了,快起来叭~” ——! 五点干饭是否太早了点!她高中都不至于五点就起床…更何况是五点吃饭呢!不情不愿地被吕氏从被窝里掏出来,洗漱一番,等到堂房,二狗子已经蹲在那里的。 ——! 问她什么感觉! 有一种上课迟到被班主任死亡凝视的感觉,瞬间她整个人就清醒了!甚至还悄摸摸观察起了二狗子的脸色。 害!二狗子还是板着个脸,但是她在吕氏的努力之下堪堪赶到,所以他并没有发表意见,并且二狗子一本正经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第22页 ——! 二狗子,你果然变了! 你不对劲!我严重怀疑你涉黄并且掌握了证据! 你太让我失望了! 但是很快姜榆就被餐桌上的一道菜吸引住了。 今早吕氏准备的是粥,配着煎鸡蛋,腌菜倒也爽口。 但是中间有道菜,味道闻起来就香酥,味道也有点霸道,直把姜榆的魂儿给勾了去。 吕氏看着三郎巴巴地看着那酥黄独,只差流口水了,就把那酥黄独往三郎的面前推了推… 本来这酥黄独是油炸之物,不该早晨就吃,但是昨儿睡觉前她就想着在老宅的时候三郎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但是自家官人在家里规矩又严,今天三郎如果不准时起来,有好果子吃。 所以她就想着早早把这酥黄独做出来,好哄哄三郎。 等姜铎动了第一筷,姜榆就火急火燎地对那道酥黄独痛下杀手,然后她震惊了! 真·乡下土狗的目光·jpg 这不就是高级版薯片吗? 土豆片外头裹一层坚果和面粉的混合液,放进去炸,真有钱人的吃法,毕竟她以前吃的炸薯片外头顶配也就是粉包了。 想到昨天吕氏说今儿要给自己做这道菜,现在才五点,那她得多早就起来准备了? 她抬头正对上一脸慈爱看着自己吃饭的吕氏,忙对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娘,这个好吃~辛苦您了,以后不要那么早起来拾掇这种费时间的菜了!” 要不怎么说孩子贴心呢,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三郎,小小年纪就懂得体贴自己,还知道自己辛苦。 想想自家官人,都不曾对自己说过这样贴心贴肺的体贴话! 姜铎也在心里嘀嘀咕咕,他们家早晨都是吃得清淡,不会有这种油腻腻的炸物,一看就知道是吕氏特地给三郎准备的… 瞧瞧瞧瞧,三郎才来一天,就这样坏了规矩,宠得无法无天,慈母多败儿,自家娘子看来是高兴过了头,自己晚上得跟她好好讲讲,三郎本来就性格跳脱,再不管教管教日后更是无法无天! 第14章 、礼物(捉虫) 姜榆愉快地吃掉大半盆酥黄独的,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正想去院子里溜溜的时候,姜铎开口说话了。 姜铎板着一张脸道:“三郎,你跟我来外书房,爹有东西给你。” 说完也不管姜榆什么反应,手背在身后,往外书房走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没想到二狗子他表面看起来高高冷冷,却如此温馨给她准备了礼物,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遂二话不说,迈着小短腿,跟上了姜铎的步伐。 姜铎早早就想好了,这年节一过,三郎也就四岁了,很该把开蒙的事提上日程,正经致力于读书出头的人家,就得从奶娃娃抓起。 自己当初也就是家里头条件不好,八九岁才开始识字,在这上头吃了大亏,自从自己走出姜家村,面对的再不是姜家村的一亩三分地,见得世面多了,就越发觉得开蒙要趁早。 本来像他们这种泥腿子出身,越到最后,能够请教的人就越少,如果前头的知识还不如比自己有门路请教的同学差,哪里有什么出头路? 大郎出生的时候自己还没考上秀才,当时自己尚且还没熬出头,顾不上那么多,再说家里供自己读书已经如此艰难,实在没办法早早给大郎开蒙,比起奶娃娃的大郎,供自己这个读了十来年书的人显然更能成功,倒是耽误了大郎。 等到自己考上秀才,虽然马上把大郎读书的事情提上日程,但是那时候大郎都六七岁了,虽然比自己开蒙得早,但对比同龄人,始终是落后人家好几年。 再加上大郎读书的资质一般,也不爱读书,只争取不做一个睁眼瞎罢了,自己没孩子,对于大哥家孩子的教育自然上心,但是显然大郎在读书上并不能让他满意… 到了二郎这,虽然早早吸取大郎的教训,二郎脑子也好使,但是可惜… 二郎更不能让他满意,这孩子,好好的资质,竟然把心思放在旁的地方,真真气得他肝疼… 三郎这里,趁着自己这几天早上还有些空,把教三郎开蒙的事提上日程,读书这事,宜早不宜迟。 这几日会陆陆续续有人家带着孩子上门拜访,把孩子送到自己这边读书。 白日空闲时间太少,所以只有早晨时间可以教三郎。 今儿先把书给三郎,再给他读两段儿书,让他感受知识的光芒!省得这几天自己忙起来他整天只顾着憨吃憨睡,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姜榆还没好好逛过家里,倒是第一次来前院,外书房门和窗户对着前院,院子里种着几簇竹,平时在书房低头读书写字累了,抬头就能看见一面翠绿,有几分意境在里头。 因着隔壁做了上课的房间,院子被一道墙劈成了两个,更是给书房增添了几分安静。 姜铎在自己惯常坐的椅子上坐定,就见三郎喜孜孜地站在自己身前 … 难道是自己日常把三郎给看扁了,他这些日子观察着,三郎跟二郎一样,性格跳脱,自己就怕他跟二郎一样,好好的书不读,非要去拿那劳什子算盘,所以已经想好要给他紧紧皮,省得他们老姜家以后后继无人,他日后到了地下愧对列祖列宗。 看来是自己想岔了,三郎是个好孩子!他们老姜家后继有人了!姜铎本来板着的脸,没崩住,露出了笑来。 第23页 姜榆看到二狗子一来到书房就冲着自己笑,还挺真诚! 害,她就说嘛,他肯定是不好意思当着全家的面儿给自己礼物,啊~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 姜铎道:“坐。” 姜榆也冲着二狗子憨憨一笑,颠颠地走到姜铎身前,挤到他怀里去,这椅子有点高,对她这种小短腿很不友好,她真的很艰难,好不容易蹭上来,腿儿直往下滑。 既然爹已经散发出了爱的信号,自己这个乖宝也要好好回应,不能伤了二狗子的心。 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坐两个椅子多生分啊,再说二狗子这样要面子的人,等下自己哄哄他,他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露出快乐的表情,憋着多不好啊。 作为一个体贴的好孩子,她应该创造机会让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能够自由自在地释放自己的快乐与感动! 姜铎没想到三郎挤到自己怀里来坐!没规矩! 好好说话不好好说话,坐没坐相,家里又不是没椅子,跟自己挤在一起坐成何体统!姜铎觉得自己老父亲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虽然但是,他还是把一直要往下掉的小滑头往椅子上带了带… …今儿要跟三郎说开蒙的事儿,就先不出口教训他了,难得他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跟自己来书房那么高兴,自己就先不要再这时候磨灭他学习的热情了! 想想就连二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见到自己也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万万不可能对着自己做出如此没规矩的动作,如此想来,自己可真的没有抱着一个奶孩子在怀里的经验,这感觉真的怪怪的… 这时候怀里的奶娃娃还兴冲冲地叽叽喳喳:“爹,礼物呢!” 她没坐上来之前,够不着桌子,看不清楚,这会子能看见桌面了,但是桌面上就是一堆的书,笔墨纸砚,没有看见礼物啊? 亮出你的糖衣炮弹叭! 姜铎把桌角那基本蒙学的书推到姜榆面前:“三郎,开年你就四岁了,得开蒙了,呐,这是爹亲手抄的蒙学的书,你日后吃完早饭就跟着爹来书房读书。” ——! 姜榆只觉得心中警铃大响!嘀嘀嘀!嘀嘀嘀!您的假期余额不足! 古人都这么变态的吗,她以为她好歹还有个三四年可以苟着,慢慢再考虑上小学的事。 没想到这会子噩耗传来,她已经被报名古代幼儿园了,老师——她爹! 每天五点出头的幼儿园启蒙,她这辈子到底是什么命鸭,为什么忧愁总是环绕着她! ——! 二狗子!这个礼物咱能不要吗? 姜铎见怀里的奶娃娃没半点反应,害!也是,三郎这个年纪正是有满满孺慕之情的时候,这会子估摸着被自己亲手给他抄开蒙书感动坏了。 那倒没有!姜榆只感觉到了惊吓没半点儿惊喜,当场就给二狗子表演了一番川剧变脸,但是自己这会子坐他怀里,他丝毫没有看见自己裂开的表情!还在那循循善琇,指着那叠礼物的最上头道:“呐,今天我们就先来学学这本。” 姜榆瞪大眼睛看过去,这字儿她还是认识的,《蒙求》,自己还算占了上辈子的便宜,刷了漆的老黄瓜,比真的小豆丁有优势,这算不算是个安慰。 您还别说,二狗子这毛笔字,还挺好看的,她上辈子没学过,没法用专业语言来形容,就是觉得二狗子这个字,它一个个的大小合适,整体看起来很舒服,而且看起来铿锵有力,是真男人该有的字体。 说着姜铎就翻开了第一页,然后姜榆就看到了一堆四个字四个字断句的文言文… … 救命,她不行,她宁愿背数学公式她也不想直面文言文,她就是那种人,能把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翻译成这人长得就像俺那死去的冤家,不仅白天看起来像,晚上看起来也像! ——饶了她叭!她知道穿到古代来,读文言文是必然的了,读书也是必然要的了,但是今天两个必然撞在了一起,还提前了三四年。 自闭分离.jpg 但是姜铎完全听不到她的祈祷,只听他开口道:“三郎,现在跟着爹念”说着他就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王戎简要,裴楷清通…” … 字她勉强看懂了,但是连起来读,她完全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脸,啥个意思啊,她不懂。 不懂就要问,所以她很自然地就问了:“爹,这句话什么意思?” 姜铎忍着脾气道:“现在先不管它什么意思,你需要跟着爹读就是了。” 先会背,再会写,再去理解它的意思,是学习的顺序。 开蒙就是先背诵识字,再慢慢理解文中的典故。 这个顺序他先生这样用,他自己做了先生也是这样教的,从来没有哪个学生敢大大咧咧质疑过。 “可是爹,我不知道它什么意思背不下来啊。” 跟我说什么意思我都不一定背得下来,这不懂它啥意思不就是强硬地死记文字顺序吗? 自己教了十几年书了,今儿就出现了一个质疑他教书方法的人,姜铎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多话,你跟着我念就是了!” 虽然看不到二狗子狰狞的表情,但是听着他的口气,很不耐烦的样子,自己现在整个人都靠着他的手带着才没有不争气地往桌底下滑,识时务者为俊杰,爹说跟着他念那就跟着他念叭,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叭,我听就是了。 第24页 就是跟着念个热闹~ 顺便趁机认认那些个繁体字,不然就太给她们穿越者丢人了,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好些字她看不懂! 第15章 、有客来访 宋叔来到书房外,听到阿郎念一句,小郎君跟着念一句,本不欲进去打扰,但是无奈有客来访。 遂敲了敲门,对着里头恭敬道:“阿郎,隔壁钱秀才带着他家小郎君来了!” 姜铎这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起来,本来自己只想叫三郎念两段书的,但是三郎除了前头反驳自己两句之后,就乖乖的跟着自己念书了。 今儿个心情不错,不知不觉竟然念了许久。 听到老宋说隔壁钱秀才过来了,就把腿上的小豆丁往地上放,这么没规没矩的行为,让钱兄看了岂不是有损颜面? 姜榆突然就被她爹往地上一放:?? 二狗子,刚才还在温温馨馨的亲子时光,怎么有人来了你就不再爱我了?用完就扔,你好无情! 姜铎本来想让三郎赶紧回后院去,毕竟这次钱兄是带着他家小郎君过来拜师的,这种场合上了一个奶娃娃出现不太好。 不过又想到自己跟钱兄是多年的邻居,以后三郎跟左邻右舍多的是来往的机会,自己过继大哥儿子的事并没有刻意去宣传或者隐瞒,想来邻里也有所耳闻。 不如就趁着这次把三郎介绍给隔壁的钱家,钱小郎开年七岁,转眼就到了正式入学的年纪,钱兄这个人最是正经不过的一个读书人,想来他家的小郎君定然是个好的,跟他做朋友,三郎指不定能被带着多多读两句书。 自己是没忘记在老宅的时候,每天家门口都有小豆丁来找三郎出去玩,想来三郎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与其再让他每天东窜西窜跟个猴一样,不如给他介绍一个大朋友带带他。 这样想着,姜铎就对着姜榆严肃道:“过来,站好!” 然后对着门口的宋叔道:“快请进来。” 没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圆领襕衬的中年男子领着个齐腰的小豆丁进来了。 一打照面,那中年男子就带着他旁边的小孩子作揖礼,口中道:“姜兄!” 他旁边的小豆丁则道:“姜夫子。” 姜铎忙同样作揖道:“钱兄!” 然后冲着钱小郎点点头,指了指姜榆道:“这是犬子姜榆。” 然后对着姜榆道:“这是咱隔壁钱叔叔,这是钱叔叔家的钱小郎君。” 姜榆学着刚刚钱小郎君的样子给他们二人见了礼。 钱秀才就道:“小郎君看起来聪明伶俐,如此姜兄也算后继有人。”算是对姜铎过继孩子的感悟。 后又道:“姜兄也知道,今儿我带五郎过来是为了拜师,日后就有劳姜兄了。” 荷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秀才统共就那么几个,基本上都住在这一块,所以大家也算是认识。 更何况姜铎和钱秀才年龄相差不大,两人都是荷花镇比较年轻就考上秀才的人物。 不同的是姜铎自从考上秀才之后就没有接着再考下去,直接当起了教书先生,每个学生束脩二两银子,能让他和他的家人过上不错的日子。 姜铎读书就是为了改变命运,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考上秀才足矣。 再说姜铎觉得自己资质一般,再往上考不知道何时是个头,自己就是个泥腿子。 娘子虽然嫁妆颇丰,但是也经不起那样折腾,再说自己也不愿意一直用着娘子的嫁妆考试,他还想孝顺父母,但是也不想用娘子的嫁妆来孝顺。 人各有志,像他这种二十几岁考上秀才就不再往上考的毕竟是少数,考上举人的话,身份和秀才天差地别,一脚踏入了做官的行列。 更何况是二十岁就考上秀才的钱秀才,可以说是荷花镇当时最年轻的秀才公了。 当时他一考上,那些以前对他看不上眼的人家,个个抢着把自家的女郎嫁给他。 钱秀才虽然姓钱,但是他跟姜铎一样,是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供他上的学,他虽然坚信他自己以后定然能考上举人,对于商人的态度很有些看不上。 但是他一个青年秀才的身份在荷花镇是个香饽饽,在县城那些有些底蕴的人来眼里又不算什么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娶县里的商人家的女郎,要么娶荷花镇的商人家女郎。 他还想接着读书就得需要很多钱,他家供他考上秀才已经是十分艰难,再接着供他绝无可能,所以他只好捏着鼻子娶了现在的妻子蒋氏,家里别的不多就是钱比较多。 婚后他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不操心黄白事物,也没赚过一两银子。 一般镇上像他们这种家里就有读书人的人家,家里的孩子开蒙多是在家里完成,到了七八岁才送进私塾里正式读书。 但是像他这样专心科举的人,自己读书尚且觉得时间不够用,哪里还有时间给孩子开蒙。 只恨姜兄这边只接收七八岁的孩子,不接收蒙学教育,他家五个儿郎都是先送到更远一点的先生家去开蒙,等到了年纪才送到姜兄这,离家近方便,加上姜铎秀才的身份,银钱贵点没关系,他家不缺钱。 这会子也就是开笔礼需要他这个做爹的到场,加上姜铎秀才的身份,不然能不来他就不来了。 第25页 现在虽然来了,但是只想赶紧进入主题,早早结束好早早回去读书。 姜铎对于自己这个老邻居还算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急着回去读书,自己跟钱秀才做了多年的老邻居,又都是秀才的身份,按理说应该很聊得来,但是钱秀才不爱结交,一心只读圣贤书,自己一年也没见过几回面,倒是他们的娘子感情倒是不错。 废话不多说,既然钱秀才着急着回去,那就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叭。 让姜榆站到旁边去,仪式就开始了。 钱小郎先对着书房的孔圣人画像行了大礼,再转过来对着姜铎行了大礼。 只见姜铎把书架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毛笔,郑重地递给钱小郎,对着他勉励道:“望小郎君日后好好学习,日后学业有成。” 小孩子手又小又软,写毛笔字软趴趴,所以一般孩子开蒙都是只会读会背会看,却不会早早开始学写字,要到进入学堂了才开始学写字,开笔礼就意味着钱小郎已经到了可以开始学习写字的时候了,正式开启他的学堂生涯。 钱秀才则在旁边嘱咐道:“日后要好好听夫子的话,不准调皮。” 钱小郎君郑重接笔,道:“谨遵夫子教诲,学生定然不负先生期望。” 钱秀才再对着姜铎道:“日后家里这个孽障就交给姜兄了,要是他不听话,姜兄只管教训就是。” 说着把一个装着束脩的荷包递给了姜铎。 姜铎道:“钱兄客气了,你家的儿郎我还能不放心?”这话倒也不是客套,毕竟钱秀才前头的几个儿子也在自己这里读过书,资质暂且不提,平时倒也听话乖巧。 ——! 但是现在这个真的是个孽障!上房揭瓦,不信算了,日后你就知道了。 急于回去读书的钱秀才不再多说,现下礼成,没他什么事了,忙对着姜铎道:“那姜兄,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姜铎知道他忙着回去读书,对他客气道:“钱兄去忙吧,咱有空再聊。” 钱秀才忙对自家儿子道:“跟夫子道别,跟着爹回家了。” 钱小郎倒是不答应:“爹先回去叭,娘在后院呢,等下我跟娘一起回去。” 回去作甚啊,爹每天埋在书房读书,家里的哥哥们各个比自己大不愿意带着自己玩,好不容易隔壁来了个小豆丁,虽然看起来比自己小了不少,但是他不是四哥那种人! 四哥就是嫌弃他小不带他玩的,现在他决不能成为那样的人,以后他就带着姜小郎玩! 姜榆也是这么想的! 到了这荷花镇,自己在姜家村苦心经营的村霸事业就此耽搁,到了荷花镇一切不过是重头再来。 舞台有多大,梦想就能有多大!相信自己能在姜家村制霸,在荷花镇必然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不,这隔壁的钱小郎看起来就是她头一个要发展的小弟! 所以等钱秀才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对着姜铎道:“爹,我带着钱小郎去后院。” 然后对着钱小郎露出了一个老大该有的笑容:“钱小郎,咱们走!”姐姐带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钱小郎只觉得姜小郎性格对自己胃口,看起来就是个爽快人!很不错,对自己的胃口! 很合他这个老大的心意,毕竟姜小郎年纪太小,自己就怕带不动他! 要是他哪天跟自己出街闯荡江湖,被人欺负了只会哭着喊娘,那多丢他这个老大的脸啊!现在看来姜小郎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两人开开心心地往后院去了。 姜铎本来就有意让他们做朋友,好让隔壁钱小郎能带动自家三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以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走了。 却是不知,自己这样一波操作下来,竟让他们双贱合璧,日后每每想起来都要流下悔恨的泪水。 第16章 、谁是老大 钱小郎家中并没有同胞的姐妹,家里极度阳盛阴衰,老娘蒋氏一连串生了五个带把的。 自己又是老娘最后一个鹅子,自小和老娘贴心贴肺,颇有一番小棉袄的担当。 他娘蒋氏日常在家没事儿就爱跟他叨叨,他外粗里细,嘴巴子又严,他娘放心大胆跟他八卦,所以他倒是知道了不少街坊邻居的事。 就说隔壁这姜秀才家,多年无子,如今在姜家看到姜小郎,他倒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样问他怎么突然出现,或者拿这件事在姜小郎面前说嘴。 反倒大大咧咧介绍起自己:“姜小郎,我在家行五,单唤一个衡字,你可以唤我衡哥。” 这是大哥给你的荣耀!也就是亲近的人才能这样喊他! 但是差点称霸姜家村的姜榆一点也不买他的账。 ——!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想让姐姐喊你哥,年龄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当老大的唯一标准。 这个老大她要是认下了,以后无言回去面对对她抱有巨大期望的姜大妞姜二妞。 她回道:“五郎,我在家行三,你唤我三郎即可。” 等姐过几年长高高,咱们一起出门,别人听我唤你五郎,你唤我三郎,指不定就觉得我不仅是灵魂老大哥,还是身体上的老大哥,这事儿叭,越长大咱优势就越大,咱也不吃亏。 钱衡听姜小郎这样喊自己,到底一般会喊自己五郎的人,都是亲近的人,姜小郎这样喊自己说明跟自己亲近,遂乐呵呵道:“三郎!” 第26页 两人还没乐呵两句,就到了后院,本来姜榆还想带着这个未来小弟,去自己屋里坐坐的,收买小弟要趁热打铁~ 但是两只小鬼头一进后院,就被正屋正在聊天的两个老母亲捕获,吕氏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自然要在这好邻居面前拉出来好好地溜溜了。 所以一看见姜榆和钱衡,就忙冲着他们道:“阿衡,三郎,快过来。” 姜榆只好跟着钱衡一起往正屋去,两人心里都在想:下次一定好好收服这个小弟! 还没进到正屋呢,就听吕氏旁边的妇人开了口:“哎呀,这就是三郎,看起来真真是聪明可爱,难怪静娘你十句话有八句都不离三郎。” 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夸,心里真是一阵阵的快乐涌现,特别是自己以前没孩子,从来没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过这种夸赞的话儿,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双倍快乐。 来而不往非礼也,吕氏忙道:“你家小郎君那才是真真的聪明伶俐,我就没见过比你家阿衡更聪明的孩子了。” 蒋氏忙道:“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五郎聪明也没用在正途上,整天跟只猴儿一样,上窜下跳,我每天啊,都怕哪个街坊过来找我告状,说他又闯了什么祸,整天提心吊胆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眼里也不见生气,嘴角还带着笑,显然是爱极这个小儿子。 姜铎日常不爱打听街坊邻居的这些琐事,所以他不知道钱衡的性格,以为他跟他的哥哥们一样乖巧懂事。 但是吕氏作为一个经常跟街坊们打交道的妇道人家,自然知道,这钱小郎的性格。 仿佛是把他前头几个哥哥没使出来的叛逆集合到了一起,整天只忙着摸狗闯祸。 要是姜铎知道了自然不愿意让姜榆跟着钱小郎玩,但是吕氏觉得三郎初来乍到,跟着钱小郎才不会吃亏。 再说这钱小郎是很能闹腾,但是刚刚吕氏可不是随口夸夸,他是真的聪明孩子,自家官人这些年教了多少的后生仔,她也见了不少,没一个比这钱小郎聪明。 这钱小郎真叫长辈又爱又恨,爱极他的聪明劲头,恨他不把这股劲头往学习上使! 而且自己跟蒋氏关系很好,自然知道得比旁人多,钱小郎简直就是一件贴心小棉袄,心思细腻,把他老子娘哄得开怀,妥妥一个妇女之友,中年欧巴桑的最爱。 所以一见钱小郎,就想他带着自家鹅子玩:“阿衡,日后三郎就跟着你玩了~你可要帮帮忙带带三郎!” 带小弟是大哥义不容辞的责任。 钱衡大方点头。 意气风发.jpg ——!娘! 这话怎么说的! 我才是老大鸭! 您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我以后还怎么在荷花镇混了! 游氏想着自己鹅子以前老是把比自己小的娃娃吓哭的黑历史,已经成为了街坊邻居的重点避让对象。 这小混蛋,搞得整条街的家长都不爱让家里的小郎君跟他玩,姜小郎可能是他在这条街最后能骗到的小朋友了。 怕他不懂事,把最后的小伙伴又给吓哭了,忙对着自家鹅子道:“不可以欺负弟弟。”不然你再骗不到小伙伴了! 姜小郎看起来就不像那样脆弱的人,不然自己断然不会把头号跟班的位置给他! 钱衡肯定地点点头,一个合格的老大对自己的小弟要足够自信! 姜榆觉得不能草率地让她娘拍板给她确定下弟位,正想把钱衡拉到自己那屋去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这时小红进来说,芯娘来了! 家里有其他客人来,蒋氏就带着自家鹅子告辞了。 想要带小弟的钱衡,和想要摆脱弟位的姜榆,两人依依惜别,相约黄昏后,约定了吃完晚饭就一起玩耍。 钱小郎一伙没走多久,姜芯就来了。 芯娘昨儿个二叔一家经过她家铺子门口的时候她和婆婆正好在院子里清洗做豆腐的工具,没有看到二叔家的牛车。 等出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人影,要不是隔壁铺子有认识她二叔跟她讲,她还不知道二叔一家已经过来了。 昨天那个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不说自己要在家准备晚饭,她就怕自己饭点过来正好二叔家在吃饭,那多不好意思,所以就忍着没来。 今儿一早,一家子吃了饭,等官人和公公做完了豆腐,早上买豆腐做菜的高峰已经过去了,跟婆母说了一声,让她先看着铺子,她这才收拾收拾出门。 比起二叔家,书肆倒是离她家更近,所以她先去了书肆看了一眼二郎。 那小子本来就心大,自己昨儿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伙计一块吃饭睡觉,乐呵呵,完全没有离家的哀愁。 这会子已经成功打入书肆内部,跟伙计们,掌柜的说说笑笑,自己去找他,二郎还嫌她把他当小孩子,管东管西的。 这熊孩子,还没成亲,不就是小孩子吗? 芯娘遂往姜铎家来,比起没心没肺的二郎,她倒更担心三郎,毕竟儿郎好歹也是半大的小子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性格也圆滑,轻易吃不了亏。 三郎自小就没离开过姜家村,也没来过这镇上,跟自家老娘感情最好,昨儿个不定哭鼻子了。 不说自己心疼,自己回家老娘就嘱咐过不止一次,要多照顾三郎。 第27页 但是三郎现在又过继过去了,自己若是去得太过频繁,二婶心里头她能舒服? 所以她这会子也不空手上门,给拿了一篮子的嫩豆腐,只当日常走亲戚,而不是专门上门来看三郎的。 吕氏看自家刚回镇上,芯娘隔天就来了,心里清楚她是担心三郎才来的,也不点破,乐呵呵跟她聊天。 虽然自己想让三郎尽快跟自己这个娘亲近起来,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反对三郎跟大房亲近。 不说这血脉关系是斩不断的,再就是现在他们二房只有三郎一个孩子,在这个家族为单位的社会,形单影只。 自己和官人年纪也大了,日后不定哪天就去了,三郎自己一个人到底孤单,大房的几个孩子,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三郎以后跟他们相互扶持才好。 所以她不反感芯娘过来看望三郎,还对着姜榆道:“你看你大姐每回都给你带这么多好吃的,日常没事娘就带着你去她家串门子。” 姜榆听了点点头,她已经记住大姐家铺子的位置了,这个姐姐爽朗大方又对自己好,自己当然也喜欢跟她亲近。 芯娘看自己二婶说这话时眼神不似作假,心里松了一口气,是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了,她就怕二婶反感自己来,觉得自己破坏了她跟三郎培养感情。 再看看自家第二个没心没肺冲着自己傻笑的小老弟,大哥老实,小妹单纯,二弟三弟没心没肺,她这个老大姐真是操碎了心! … 因着芯娘送过来的一篮子嫩豆腐,中午和晚饭他们家的餐桌上都有豆腐,但是姜榆觉得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吃腻。 吕氏的手艺实在是好,把嫩豆腐捏碎,再和切碎的肉一起,加上调料,拌上糯米粉,搓成一个一个小小的球,放到蒸笼里去蒸,煮出来的豆腐球,嫩嫩的,混着肉香,她还可以再来亿颗。 吃完午饭她就去补觉了,没办法今儿起得太早了,这会子她困得直闭眼。 再说她这会子也没事干,二狗子吃完饭就去前院接待客人了。 自己不补补觉,晚上怎么精神抖擞地收小弟! 第17章 、一百年不许变 另外一头,钱小郎也在为黄昏之约做准备,晚饭前他就蹲在厨房捯饬,好容易才抓住了几只灶蚂,一种形似蝈蝈的小东西。 没办法,现在大冬天的,其他虫子都不见了,要是夏天他就去树上寻摸两条毛毛虫,现在大冬天的虫子都没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抓两只人灶蚂聊胜于无。 作为一个真正的大哥,实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他得保证手下的小弟都有足够的勇气才能跟着他一起闯荡江湖。 姜小郎要是不能通过这个小小测试,自己只好把暗中许给他的头号跟班的名号收回来了! 在家吃完晚饭,钱小郎就迫不及待地往隔壁姜家冲,小老弟,我来啦! … 姜榆也在家严阵以待,自己来的时间太短,晚饭后钱小郎就要来,自己也没时间去制造点需要道具的游戏,大富翁,扑克都是需要时间制作的,来不及… 两个人好些个游戏玩起来也没意思,适合两个人玩的游戏,多半是需要冲冲跑跑,在体力上自己又比不过钱小郎,很容易就丢了自己作为大哥的颜面! 真叫人左右为难,最后姜榆决定空手套白狼,玩了简单点儿的,猜五官,考反应能力。 这样自己总不会输,等着钱小郎露出破绽,自然就甘拜下风了嘿嘿嘿… … 钱小郎来姜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姜铎觉得三郎跟着钱小郎玩,有钱小郎在前面起到带头作用,三郎自然就能爱上学习,对于这种别人家的乖孩子,他欢迎极了,还板着脸叮嘱道:“三郎,记得好好招待钱小郎!” 吕氏则是高兴三郎一来这儿就交上了好朋友,以后就有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耍,不至于自己一个人闷在院子里,是件好事儿。 姜榆钱衡在姜铎吕氏欣慰的目光中,来到了姜榆的东厢。 刚坐定,钱小郎就亮出了他的绝招,这种事情嘛!要出其不意,趁其不备才能够真正的试验出一个人的勇气。 所以他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荷包里倒出了几只活生生的灶蚂到茶几上。 那灶蚂在那荷包里呆了有一会儿了,虽然钱小郎给荷包开了点缝不至于闷死,到底荷包里头不如外头自在。 所以那几只灶蚂一被放出来,就四处跳了起来,没一会儿就从被下放的茶几上四处散开了。 姜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钱小郎的这一波操作,等定睛一看,这四处跳得欢的是长得像蝈蝈的小东西。 ——!小鬼头,你礼貌吗?一说一句你就放虫子吓俺? 你以为你拿着这几只虫子就能吓到拿姐姐?姐不怕这个! 倒霉孩子,你这样注孤生,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男孩子也没有! 巧了吗这不是?她不怕这种硬硬的小东西! 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和钱小郎相识于大冬天,要是大夏天他薅两软体动物过来,自己指不定能吓出鹅叫声,到时候在小弟面前丢了她老大的颜面,以后还怎么当威风凌凌的大哥大? 钱衡一直在暗中观察姜榆的表情,见她只是惊讶没有惊吓,心下对这个这个小弟更是满意。 很好,姜小郎成功通过了他的考验,是个合格的跟班的。 第28页 等到姜小郎淡定地问他:“这是什么虫子,我以前没见过。” 他心下更更更欢喜了,不愧是他看上的小弟,跟以前那些不经吓的小哭包就是不一样,不仅不怕,还随了他这个老大,热爱大自然热爱昆虫,有前途! 于是钱衡兴致勃勃道:“这叫灶蚂,搁厨房里就有,也就是现在冬天没啥小东西,等到夏天,我带你去抓知了猴,咱还可以去爬树~” ——! 大可不必。 既然钱小郎已经亮剑了,那么接下来就由她来使出她的糖衣炮弹了。 姜榆道:“五郎,咱们来玩游戏,我最近新得了一种玩法,还没跟别人玩过呢。” 钱衡现在对这个小弟的满意程度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一听小弟新得的游戏还没跟别人玩就巴巴地等着跟自己玩,心下大为感动,虽然自己对于这些小朋友的把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以前也跟其他的小朋友玩过,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但是作为一个老大,小弟的小小期待还是要适时满足,特别是这个小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自己实在不能狠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 姜榆跟他介绍道:“这个摸五官就是等下如果我摸了自己的眼睛,你得马上说出那是眼睛,还等指着你自己除了眼睛之外的五官~要是说错或者指错,都算输了!谁先错谁就算输了!一个人五次机会,你先摸我来说。” 钱小郎一听这规则倒也不难,想来小弟是怕自己还不熟悉游戏规则才让自己先摸的,虽然他自信自己不会出错,事实胜于雄辩!这就让小老弟瞧瞧自己的厉害。 游戏开始了,钱衡显然马上就领会了游戏的意思,等到他说的时候,他上手很快,半点也没出错,玩了十来分钟了,姜榆都觉得自己略有些口干舌燥了,他还是丝毫破绽都没有露出来。 并且这钱小郎露出一副忍辱负重,让让小屁孩,勉强跟她接着玩游戏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欠揍! ——!夭寿!轻敌了! 自己大哥的地位岌岌可危。特别是在看到钱小郎一副得心应手,哄小孩的样子。 姜榆觉得自己再不干点什么马上就要地位不保了。 本来自己不想亮出其他绝招,但是奈何这个钱小郎不太好哄的样子,自己今天要是不给他压服气,从此就失去在荷花镇制霸的机会。 姜榆道:“五郎,你会画格子吗?” 钱小郎还没开始动手练字,也没在纸上画过格子,但是作为大哥他不能怂:“自然是会的。” 姜榆把钱衡拉到书房,指了指书桌上吕氏给备好的笔墨纸砚,道:“你搁白纸上画横线竖线,把纸张用线分成十六个格子!” 钱衡按着姜榆说的,很快就画好了,虽然有些大有些小,但是至少比姜榆这种手还软趴趴的,画得歪七扭八的好,看起来就是四乘四的十六个格子。 姜榆道:“在第一行第一二列点上三个点,第一行第四列,点上四个点,第二行第一列点上两个点…” 别怪姐姐心狠,你一定要相信,你是第一个让姐姐使出数独的小老弟,以后你一定能成为姐姐制霸荷花镇的得力助手。 等到一张数独表制作出来以后,姜榆就跟钱衡讲明规则:“每一行每一列的空位都要填上一到四个点,还不能出现同一行同一列有相同点数的才算成功!” 钱小郎只觉得这个玩法新奇得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玩,听起来好玩极了。 姜榆给了钱衡思考的时间,而且还要多给一点儿时间,想着等会儿他冥思苦想却想不出来,自己再钱小郎面前一番表现,俗称装逼~ 定然叫他心服口服,对于自己这种欺负小孩子的无耻行为,她乐在其中。 但是钱小郎没一会儿就给了她致命一击,他全点出来了,还都对了。 ——! 城里的小朋友都这么聪明的吗?宝哥算了算了,我们收拾一下赶紧回乡下叭,城里可真难混! 姜榆不甘心,再让他画二十五格的,他还是会,再加难度,他还是会… 等到画九宫格,钱小郎解出来以后,眼睛亮晶晶忽闪着兴奋的光芒看着她道:“三郎,我喜欢这个游戏,还有别的吗?” 姜榆觉得这钱小郎莫不是跟自己一样是根刷了漆的老黄瓜,要不要跟他对个暗号?怎么对暗号?唱国歌吗? 但是她几番试探,钱小郎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觉得姜榆的想法新奇得很,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姜榆他估计就是脑壳聪明,自己没问出什么来,自己的小马甲差点就掉了! ——! 妖孽啊! 自己以后还有机会收服钱小郎吗? 一山不容二虎!啊~自己的梦想,她制霸荷花镇的梦想在收服第一个小弟的路上就遇到了滑铁卢,梦想破碎得太突然。 既生瑜何生亮?有这个小鬼头在,自己以后怕是当不成老大了! 正在胡思乱想,钱小郎又开口道:“三郎,我要跟你做好朋友,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语气兴奋又真诚! 他太喜欢三郎这个小伙伴了,他不把他当小弟了,以前那些小哭包有事没事就哭唧唧,还老是玩一些无聊的游戏。 三郎小小年纪,却有趣,他的游戏也很好玩,他喜欢这个小弟弟,想跟他做好朋友!! 第29页 姜榆看着钱小郎兴奋地看着自己,一副咱们哥俩好的样子,唉!不能做你大哥,做好兄弟是最好的结局了!这个小鬼可太厉害了~ 姜榆点点头,钱小郎却还嫌不够,非要拉着姜榆的手指头,做往常他觉得最幼稚无聊的约定:“钱衡和姜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第18章 、夜半闲聊 要不是吕氏过来跟他们两说到睡觉时间了,他们还可以接着聊上许久。 钱小郎依依不舍地跟姜榆承诺明天还过来跟她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钱小郎前脚刚走,吕氏就巴巴地问姜榆:“三郎,今儿还要娘陪着你睡吗?” “不用了娘,我自己可以的,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小男子汉了!” 自己一个人一张床它不香吗?为什么要想不开跟二狗子抢老婆? 吕氏无不失望,又怕自己逼得太紧三郎反感,自己又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睡,遂说了个各退一步的方案:“那娘让小红搁你这打地铺叭!省得你晚上起夜不方便。” ——! 大可不必! 她晚上睡觉不会想嘘嘘! 她挺喜欢自己一个人呆在自己屋里的,有个人到底不自在,但是自己小胳膊小腿,没有说服力,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小红过来,以后再找机会让她不用来就是了。 … 小孩子很容易睡着,即使自己下午已经补了一觉还是沉沉睡去… 夜半的时候却是感觉有人轻手轻脚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姜榆原本以为是小红,但是闻到淡淡的香味,那是吕氏惯常擦的香粉味道。 姜榆不确定道:“娘?” 吕氏半夜还是不放心,毕竟三郎昨儿仿佛梦魇的样子,就怕他今天还是这样… 小红那丫头自来睡得死,指不定不能及时发现… 翻来覆去烙煎饼,姜铎在旁边都被折腾得睡不着:“娘子?你有心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官人,我有点担心三郎…官人你是不知道,三郎昨儿就做噩梦了,官人你说要是三郎今天要是再做噩梦了怎么办?” ——! 你怎么不担心你官人睡不着明儿精神不好? “那你实在不放心就去看看叭!”有小红在那呢,三郎就是个心大的,指不定现在在打呼噜。 “官人,你说得没错儿,我得去看看才能安心!不然我睡不着啊。” 吕氏马上爬起来,点了灯盏:“官人,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姜铎看自家娘子火急火燎地出去的样子,罢了,反正自己也过了睡觉的点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等等娘子回来再睡叭。 … 吕氏没想到自己放轻了动作,三郎还是醒了,现在看也看了,自己能放心了,轻声哄道:“快睡叭,娘也去睡了。” 转身拿了桌子上的灯盏就要走,姜榆看吕氏大半夜的还过来看自己睡没睡好,虽然吕氏啥也没说,但是她拿着灯盏转身走的背影就很凄凉… “娘,要不你别走了,天怪冷的,您跟我一起睡吧。” 对不起了二狗子,你老婆借我一晚上,明天一定还你。 吕氏一听这话,生怕她反悔似的,马上回头,让小红回去睡觉,吹灯盏,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 尘埃落定之后,温柔地拍了拍姜榆的背道:“睡叭。” 丝毫没有想起来在等着自己去去就回的官人。 … 姜榆却是睡够了,现在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没有。 其实她觉得她和吕氏就是互相太不了解才这样对彼此小心翼翼。 毕竟说起来她跟二狗子,好歹还有些血缘关系,跟吕氏就完全没有了。 在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子的要求没有到贞节牌坊那么苛刻,但是对于一个不能生小孩的女人家来说是很不友好的。 其实姜榆觉得不一定是吕氏不能生,也可能是二狗子不能生,毕竟除了吕氏,二狗子还有一个小妾,也从来没有怀过孩子,但是世道的恶意多半对着吕氏来的,他们只会指责吕氏。 所以吕氏对自己是喜欢又小心翼翼,毕竟盼着一个跟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孩子给自己养老送终,虽然可以用礼法和道义压着孩子让他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但是感情亲近不亲近差别很大的。 所以就算姜榆心大,也能感受到吕氏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看吕氏接待外人也是得体大方,却是到了自己这里竟然如此小心翼翼,姜榆觉得有点心酸,她觉得她跟吕氏应该好好互相了解,才能放开对彼此的小心翼翼。 了解要从日常的分享开始,所以她道:“娘,今儿钱小郎来找我玩,钱小郎可真聪明!” 吕氏见自家鹅子不睡觉,神采奕奕地跟自己聊天,她心里乐开了花,说明孩子想跟自己亲近,忙接上话题:“娘打一开始就觉得你跟钱小郎合得来,你们性格都很活泼,必定是处得来的…哎呀你是不知道,钱小郎真真是打小就聪明的一个孩子,那时啊…” … 母子俩叽叽喳喳了一晚上,感情得到了升华,俩人心下都很高兴。 就算第二天姜榆还是一大清早就被挖起来也是精神抖擞。 而几乎一晚上没睡觉,又早早起来准备爱心早餐的吕氏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红光满面。 第30页 只有姜铎,昨儿自家娘子说了去去就回,他就躺在床上等着娘子回来,他等啊等等啊等,啥也没等着… 今儿一早,发现自家娘子和三郎开开心心的样子,他就觉得有点儿郁闷了,等看到了餐桌上一叠叠的菜都不是家常他们早上吃的,不能说不好吃,但是全都变了样,他更郁闷了。 那可不咋滴,这是昨儿跟三郎聊天,吕氏知道的三郎爱吃的东西,一大清早就起来准备了,保证样样都对儿子的胃口。 至于官人,都吃了几十年那几样菜品了,换换味口也是极好的。再说了,这么大人了还对吃的挑挑拣拣,官人就不是那样的人~ ——! 娘子,你清醒点,你家官人真的是! 因为姜铎往常没事也一直都板着个脸,高兴不高兴的很难从他的脸色琢磨出来,所以现下家里没人感受出他的不对劲,其乐融融地吃完了一餐。 吃完饭姜榆照常跟着二狗子去书房念书,姜榆轻车熟路地把自己塞到姜铎的怀里。 姜铎这次想拒绝!这等没规没矩的行径应该杜绝! 但是想想自己昨儿就没拒绝这小子得寸进尺的行为,现在拒绝起来竟然不是如此的理所当然,默默地收回了要把三郎薅到地上的罪恶之手。 读书的时光没有持续很久… 没多久,宋叔就来说游二郎和于大郎过来请教问题了,游二郎和于大郎今年都十五六岁,在姜铎这里已经读了有些年的书了。 今年开年他们两个都打算下场去考县试,这段日子日常都是在家温书,有了问题才来找姜铎的。 过年那几天,他们甚至有结伴到姜家村去向姜铎请教问题,所以姜铎这会儿听说游二郎和于大郎来找自己,忙忙把姜榆往地上一放。 对他道:“自己回后院儿去,爹有正事要忙!” 比起自己儿子的开蒙,显然这两个要下场的学生的事更要紧一些。 再说自己也有好些关于考场上的流程需要跟这两个学生细细交代,之前就怕他们听了一直去琢磨这件事情,没把心思放在温书上。 现在眼看着考试的日子临近了,把考试的注意事项和自己的经验得交代好了,才不至于让他们考试的时候慌了神! 这事马虎不得,所以就把鹅子打发走了。 姜榆打从昨天开始对于二狗子用完就扔,翻脸不认人的丑陋嘴角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 对此也不多留恋,如脱了缰的野狗,忙忙往后院去了,害,不止您,咱也业务繁忙得紧,俺也是有约的人! 果然姜榆回自己屋没多久,钱小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钱小郎过了元宵就要上学,他娘自然不阻碍他出来玩,反正也没几天时间可以浪了。 两个人一个假小孩,一个脑壳聪明但是一波瞎操作帅到没朋友的小机灵鬼凑到一起,竟也合得来。 每天趁着二狗子忙没空管得着他们,两个小屁孩忙着摸狗,不亦乐乎。 十四这天傍晚,马上就要各回各家干晚饭,分别之际。 钱小郎道:“三郎,明儿个元宵,明晚吃完汤团出去逛街,指不定咱们能在街上遇到哩。” 想着姜榆可能头一回在镇上过元宵,又介绍道:“到时候有杂耍,还有猜灯谜,有很多小吃摊都会摆出来,有许多好吃的,可好玩儿了!” 把姜榆的心思都给勾了起来,古代的元宵节,她还没感受过是何等的快乐!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禁问起吕氏,吕氏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笑着道:“自然是会出门的,爹爹和娘带着你一起出去玩。” 以前她跟官人也会出去,但是万家灯火,显得他们夫妻俩更凄凉,后面就不怎么爱去了,今年说什么也要出去的。 姜铎还是板着个脸,心里不免犯嘀咕,慈母多败儿,说出去就出去。 问过他意见了吗?问过他意见了吗?就拍板决定了! 虽然问他,他也会说要去,但是没问他意见就很气,他的意见难道不重要吗?他可是堂堂一家之主!再说明儿逛街,他用处可大了! 第19章 、元宵节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这元宵节,一家人晚上吃了汤团,泡了面汤,洗了热腾腾的热水澡,收拾整齐… 吕氏抱着姜榆,轻易不让她自己走路,就怕等下人一多走散了。 姜铎像个大爷一样,背着手在前头走着,小红也跟着他们,一来她年纪也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再就是小红没家可归。 这种节日,吕氏放了宋妈妈宋叔回家团圆去了,柳娘一直待在后院,轻易不会出来。 姜榆想自己下来走路,自己又不是只有一两岁,自己少说也是几十斤的吨位,吕氏一个女人家抱着自己逛一会还好,抱自己一晚上,肯定受不了。 吕氏却万万不肯放她下来,一个怕走丢,再一个是以姜榆的海拔,站着只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腿,完全看不到花灯,姜榆看街上其他人,多有爹抱着小奶娃的,再看看前面迈着领导视察步伐的二狗子,决定把自己的吨位加在二狗子身上。 故而响亮发声:“爹!爹!爹!你抱我!”舍二狗子其谁。 姜铎觉得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外头还这么得寸进尺,但是看娘子抱着实在吃力,只好勉为其难接手。 姜榆心安理得地窝在二狗子的怀里,这才有空好好观察其周围。 第31页 那街上原先的铺子自不必多说,家家门前挂着灯笼,更有那街道两旁的铺子之间,悬了线挂了五颜六色的灯笼,一时街道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那些个卖吃的铺子前头多的是买的人,那些如猪肉铺子,她大姐姐家的豆腐铺子,元宵晚上生意多与他们无关,索性关了门,自家玩去。 把铺子前头的位置租给临时摆摊的,有那杂耍表演的,有那玩套圈的,有那猜灯谜的,一时也是热闹非凡。 人头攒动,荷花镇镇上的居民几乎都出动了,更有那附近村庄的村民,挪不过家里小郎君小娘子的软磨硬泡,只好带上这小鬼头过来参加灯会。 晚上回不去村子只好借住在镇上的亲戚家,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只好咬咬牙在镇上的客栈下脚了。 姜铎自然想去那猜灯谜,奈何怀里的小鬼头还有家里的女人都对那杂耍心心念念,只好往那杂耍的摊子走,此时已有好些个人围着那摊子看,只听一阵叫好声,再有一群人喊道:“再来一个!” 那班主拱拱手,废话不多说,就让班里的人接着上节目,只见那看起来三大五粗的一个汉子,一上来就给大伙儿亮出了一把拴着绳子的剑,耍了几下证明他手里的刀货真价实,还犹觉不够,请了围观的一名汉子去验证,那汉子也是个好胆量的,不怯场的,好一番验证之后,大声喊道:“货真价实。” 那三大五粗的大汉立时废话不多说,张开大口,把竟是把那剑往自己嘴里放,一时观众都屏住呼吸,虽然知道他们表演的人定然经过训练,但就怕自己不小心喊出声吓到那汉子,出了什么意外把自己的肚子捅破。 只见那剑一点点伸进去,直到后头那剑更是完全进去了,那汉子却面色如常,再把剑掏出来。 一时间喝彩无数,那班主就适时出来说了一句电视剧台词:“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完也不自己去收钱,派了他身边的那只猴儿,拿着个托盘,一有人往托盘里扔钱,那猴儿就回作揖,好不新奇。 一时扔钱的人倒是多了起来,姜榆也掏出装着自己私房钱的钱袋子,随着大家伙扔了一个铜钱进去,看那猴儿冲自己作揖,只觉得好玩,那摊主看这么多人打赏一时笑得红光满面。 看完了这波杂耍的热闹,姜铎就马不停蹄地往那猜灯谜的地儿去,猜灯谜这显然比看杂耍那儿安静多了,大家只小声交流,那猜中的,开开心心领了那猜得的灯笼离去了,那没猜中的,只好向摊主交了五文钱,买了那灯笼去。 这猜灯谜的有不止一个摊儿,有好几个哩,看您是要那文绉绉的阳春白雪,还是要那接地气的下里巴人,都有,任君挑选。 姜铎一到一个猜灯谜的摊儿前面,就有几个半大的郎君过来问候道:“夫子”,想来是姜铎的学生。 姜铎也不多为难他们,只让他们自己去玩,别太晚回家就放他们走了,看那几个小郎君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姜榆只觉得感同身受,就像出去以前她出去快乐在路上碰到班主任一样,快乐少一半! 姜铎矜持道:“三郎,你喜欢哪个花灯啊?”爹都猜得出来! 姜榆看这几个摊子中就面前这个,人比较少,且这些花灯上,跟其他摊子的多不一样,画的都是些梅兰竹菊的。 想来摊主做的是高端一点的生意,专本做读书人生意的,遂指了指一个画了梅花的灯盏:“就那个叭。” 姜铎凑过去一看,只见那梅花灯盏下头挂着的字条上写着: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 姜铎当下就让小红拿下那灯盏,对着那摊主道:“答案是井字。” 那摊主见客人猜中了灯谜,白送了一个灯盏,也不恼,笑呵呵把灯盏递给姜榆,对着姜铎道:“客官好生厉害,小郎君眼光好,这梅花灯盏我的拿手活计,保管客官满意!” 姜铎以为三郎喜欢这个灯盏,时刻不忘循循善琇:“三郎,你看看,你跟着爹好好读书,再过几年就能自己过来赢想要的灯盏了!” 不料姜榆只点点头,转手就把灯盏递给了吕氏道:“娘,你看,这是爹给你赢的灯盏,你看喜欢不?不喜欢再让爹去赢别的。” 二狗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这种古板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在俺们那是难有女孩子喜欢滴~ 吕氏哪里不知道以官人的性格,绝对不会当众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一看就是三郎的主意,也不点破,乐呵呵地接下了。 还煞有其事道:“谢谢官人,这个灯盏我很喜欢。” 姜榆倒是更喜欢那人多的花灯摊子,有各种各样可爱的灯盏,其中最得她心的就是兔儿灯,可可爱爱。 那兔儿灯下面多的是小孩子等着他爹娘给他赢来一个兔儿灯,要是他爹猜中了,这孩子就会甜言蜜语夸上一番爹好厉害把自家老子哄高兴了。 要是猜不出?那就不走了,非要自家老子掏出五文钱巨款,买一个来才肯罢休。 周围都是人看着,没法就地家法伺候,不说回家怎么一通男女混合双打,现下也只好捏着鼻子,买下了。 吕氏看三郎直盯着那兔儿灯看,对着姜铎道:“官人,咱们也过去看看叭。” 以前他们没孩子,不往那个摊子凑,如今倒也新奇。 第32页 显然那兔儿灯下的灯谜比那梅花灯接地气多了,不猜字,猜物品,只见他们选中的一个兔儿灯下面的字条写着:楼台接楼台,层层垒起来。 这却是把姜铎为难住了,他想不出来家里有什么物品符合的。 那吕氏听了自家官人这样一念,她只识得字,并不会那些个风花雪夜诗啊词啊,但是她不像官人要君子远包厨,她天天跟厨房打交道,一下就想到了这灯谜:“可是蒸笼。” 那摊主正好听到,忙取了那兔儿灯下来,递给姜榆:“可是猜对了。” 姜榆在周围一众小豆丁,羡慕的眼神中,拿下了兔儿灯,再看二狗子吃瘪的样子,双倍快乐。 一家人走走停停,就到了赶集的那条街,好家伙!这回可算是小摊主们全员出动,一整天街上都是卖各种吃食的,姜榆闻着空气中各种各样的杂嚼香味,一时目不暇接。 有那卖果脯的,杏子干,梅子姜,香糖果子,还有那卖肉脯的,猪肉脯最是常见,销量也最好,有嚼劲,一遍逛街一边嚼上两块,其乐无穷。 也有卖各种腌制品的鲊摊,香气霸道。 甜口的糕点更是各种各样,让小郎君小娘子们迈不动腿儿。 要是您渴了,各种热饮随您喜欢,在这十五文钱保管您有吃有喝。 姜榆看到钱小郎的时候,他正在一个摊儿面前埋头苦吃,钱小郎一看到姜榆就比那摊主还热情地招呼她过去买,让姜榆有一瞬间怀疑这摊主跟钱小郎的关系——!但是看还有很多人围着这摊主,想来味道不赖,再说姜榆也想试试,这古代版的麻辣烫。 那摊主巧心思,把各种蔬菜,肉,用竹签串起来,放进汤底里煮,任君挑选,冬天的新鲜蔬菜不多,多是些白菜之类。 那肉类的种类却是比后世不差什么,有那猪肉,猪腰,猪心,鸭胸肉,鸭肠,鸭肝,鸡杂,配上那货真价实的大骨汤,令人回味无穷。 只这种摊子技术含量不高,人人都可做得,这一条街上就有好些个这种摊子,摊主走的也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价格便宜,客人自然不少。 第20章 、胖揍一顿 元宵过后,姜铎的私塾就开课了,因为只有一个夫子,姜铎只分了两个班。 一个是差不多能参加考试的班,一般都是读了几年书的十几岁的学生。 另外一个班则是新入学没多久的,或者基础比较不好的,只是过来识字不参加科举的学生,上午上一个时辰的课,下午温书自习。 吃了早饭,带着姜榆到书房读了会书,姜铎就上课去了。 姜榆唯一的小伙伴钱小郎今天第一天上学,没时间像前几天一样,一吃完饭就来找她玩。 姜榆想着二狗子在前院忙活,自己无所事事就回自己屋睡回笼觉了。 中午吃了饭,在吕氏屋子里看她做针线打发时间,柳娘也在,姜榆这几天观察发现,柳娘在家里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平时少有见着她,她一直在自己屋里呆着,轻易不出来,难得看见她都是在吕氏这里,而且和姜榆想的不一样,柳娘一点也不爱往姜铎面前凑,但是蛮喜欢在吕氏这边呆着的。 吕氏厨艺好,自己做的菜就很好吃,柳娘就不在这上头下功夫,她针线上倒比吕氏强,家常自己闷在屋子里掏她就做针线。 等到姜榆看柳娘掏出一堆各式各样的和吕氏身材的衣裳,一件儿二狗子的都没有的时候,她觉得二狗子这个大家长地位有点危险。 等到吕氏和声和气地夸了柳娘几句,柳娘如打了鸡血般,星星眼看着吕氏:“娘子喜欢就好,奴再多做几件让娘子替换着穿~” 二狗子,你小妾要被你老婆抢走啦! …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钱小郎来了她家找她玩,却是没一会儿就被他老娘带回家写字了。 他们这些新入学的,一上来没课,就是单纯地练字,今儿要练一千个字,钱小郎瞬间就觉得自己戴上痛苦面具。 他老娘蒋氏最是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要来找姜榆玩,几次耳提面命,让他不能太晚回去,耽误了作业,不然自己就亲自过来抓他回去。 钱小郎果然是个爱玩的,来了姜榆这边就乐不思蜀,把老娘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直到蒋氏气冲冲地过来抓他,他才道大事不好,被他娘揪着耳朵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钱小郎再过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没办法,他以为昨天那一千个字,已经是极限,没想到夫子今天又布置了一千个字。 想想自己昨天白日里,净顾着摸狗,没写几个字,昨天晚上被他老娘抓回去之后,写到了半夜,白日他只顾着补觉了。 没想到夫子又布置了一千个字:“三郎,有什么方法能快速把字给抄完?” 他不想再抄一个晚上了,自己这个小伙伴,人小鬼大,指不定有什么好方法。 “你这抄的字,可以上下两行都写同样的字吗?” 如果是,那她真的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嘿嘿嘿! 这个夫子倒也没说不可以,因为他们新入学,只让他们抄千字文,随便怎么抄,够一千字就行了。 钱小郎见姜榆真有主意的样子,兴奋道:“可以可以,你可是有什么好点子?” 姜榆只以为钱衡被罚抄了,害!谁还没被罚抄过鸭,以前她可是被老师罚抄抄了十遍的卷子。 第33页 这要是自己老实地用一根笔抄,那抄一晚上都抄不完啊,所以她把三根笔绑在一起,一次三遍,嘿嘿嘿,谁还没这样干过嘞? 所以她猥琐地把这个好主意,不传男不传女只传钱小郎一个,细细说给钱小郎听了。 虽然她没试过毛笔行不行,但万一成功了呢?一千字变五百字。 钱小郎得了这个法子,就急匆匆回去实验了,只盼着姜榆这个法子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 隔天一早姜铎收了作业一看。 害,这个钱小郎,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姜铎已经发觉钱小郎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性格有些跳脱,不像他哥哥们那边乖巧听话,上课仿佛板凳上有钉子,坐不住! 本来自己已经做好,他交不上来作业,自己要敲打他一番的准备,教不严,师之惰,很该在他年纪小的时候就给他掰正过来,不然以后他只会越来越放飞自我。 但是没想到这两日,他都有按时交上作业,那字写得不好也不坏,但是自己本来就对他期望低,见他完成了竟然有点欣慰是怎么回事? 特别是他第二天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样子。虽然这孩子坐不住,但是也算听话,写得比别人慢,但是还是熬夜坚持住了。 自己当初果然没有做错决定,让他跟三郎做朋友,一定能给三郎起到促进作用。 特别是在后面几天,钱小郎每回都能按时交作业之后,他心里越发老怀甚慰。 这天他吃完晚饭之后就在耳房的小书房呆着,想起自己有一本要用的书落在了外书房,准备去拿,经过东厢的时候,听见东厢的嬉笑声,是三郎和钱小郎的声音? 这个点儿,钱小郎就把字给写完了?未免有些太快?难道是今天松懈了,不行,自己得过去提醒他赶紧回去写字。 于是姜铎往东厢走,还没进去,就听到钱小郎道:“三郎,还是你主意好,用两根笔写字,比一根笔快多了,可惜现在我手小,拿不住三根笔,不然就更快了!” 两根笔写字?仔细想想钱小郎交的作业,从第二天开始他的作业上下两行的字都是一样的,自己还以为他是想同一个字练两遍,哪里想到他是两根笔一起写的? 再听听他话里头的意思,这个主意竟然是三郎给他出得? 孽障!朋友之间当相互勉励,相互促进,而不是互相耽误! 再说他们两个奶娃娃这态度,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读书的机会,自己当初是想读书而没书读,为了读书,废了不知多少的力气。 而他们两个呢,家境富裕,与生俱来的好条件,却不知珍惜。 自己还觉得钱小郎是个勤奋的,原来竟是耍了奸,而这个主意还是自己儿子出的,真是把他的老脸给丢光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去面对隔壁钱秀才呢? 这下书也不去拿了,黑着个脸,进去东厢的小客厅,那里面姜榆听了钱衡的夸奖,还在感叹也就是现在没有圆珠笔,不然用透明胶粘着,一次五支笔也不是梦。 哪里想到二狗子就冲了进来,并且那脸上乌云密布的样子,大概率是听了他们的对话,姜榆只觉得脖子一凉。 姜铎压着脾气道:“钱小郎,我送你回家。”然后又对着姜榆道:“你跟着我送钱小郎回家去。” 钱衡看夫子脸上表情吓人,刚想解释两句是自己的主意,不关三郎的事,姜榆看他还想解释,赶紧用眼神让他闭嘴。 二狗子生气了,越解释越糟糕,再说这确实是自己出的主意,怎么好让钱小郎自己一个人挨罚,送钱小郎回去,想来通知家长是免不了了。 姜家和钱家也就一道墙的距离,没一会儿就到了,那钱秀才还在书房温书,一听姜铎来了还有些困惑他找自己何事? 自己还忙着温书呢! 一听,好家伙,自己家这个孽障,才上了几天学就敢耍奸?气儿不往一处打! 再听姜铎说这馊主意是他儿子三郎出的,跟他道歉云云,连连摆手,三郎能出这个主意,自家儿子若是没有那个心思,会听? 两人好一番谦让之后,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子道别。 姜榆只觉得风雨欲来,还待对二狗子甜言蜜语一番,试图一波糖衣炮弹,他等下能骂自己骂得轻一点,自己再好好认错。 姜铎往日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喜欢这小子挂自己怀里说好话,但是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听他那番甜言蜜语,只觉得他耍滑头,为人不老实,再不好好管教,以后能惹就大祸来,今天一定要给他点教训,省得他下次还敢! 遂黑着脸把姜榆带到外书房,姜榆到了书房,正准备认错,哪里想到,姜铎直接从书架上取出一根戒尺,二话不说,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戒尺对着她的屁股,狠狠抽了几下。 想来是气极了,用足力气,piapiapia不待停的,姜榆懵了一会儿,小孩子屁股嫩,只感觉屁股传来剧痛,本能地嚎了起来。 ——!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 她知道错了,她认错就是了,怎么还打人呢!她从来没被打过! 二狗子,你马上就要失去我了。 姜铎听三郎哭了,也不停手,戒尺起起落落,又来了几下,这臭小子不打他不知道厉害! 本来就很痛的屁股,还没缓过来,又来几下,姜榆只觉得自己要撅过去了。 第34页 ——!二狗子!你真的失去我了!!! 这下也顾不得丢脸了,扯着嗓子哭出猪叫声。 吕氏搁后院听到三郎的哭声就直往前院冲,一进书房就看到了自家官人,拿着戒尺对三郎动粗,只觉得气血上涌! 大型父慈子孝现场! 第21章 、回姜家村 “官人,你快住手!” 做什么打孩子?以前二郎无心读书把官人气得够狠的时候也不见他动手,现在倒好,拿三郎一个奶娃娃出手! 姜铎打了两趟之后心里已经后悔了,自家娘子一喊他就顺便松手,嘴上还嘴硬道:“你自己问问这孽障干了什么好事?” 姜铎一松手,姜榆就马上乳燕投林,抱着吕氏抽抽噎噎,哭得好不伤心。 吕氏一时怕碰到三郎的伤口,也不敢抱他,拉着三郎就走,丝毫不理自家官人。 … 等到了东厢的卧室,吕氏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再让三郎趴到床上给她看看伤口。 前头刚打的那阵剧痛过去之后就没那么痛了,姜榆现在只觉得丢人,自己哇哇哭出了声,现在吕氏要看她的屁股,她很抗拒,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她把头埋进枕头里。 吕氏看三郎整个屁股都红了,都过去好一会了,那戒尺的痕迹还很清晰,官人怎么下手没个轻重? 心里想着,嘴上就抱怨出来:“你爹真是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晚上你都没法躺着睡了!” “娘,今天是我犯了错误,爹才打我的,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可是爹打得我都哭了还不停手,他生气,我也很生气。” 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好吗?说就说,为什么还要动手动脚呢?这是家庭暴力! 吕氏这下有空问了:“你犯了什么错误,说给娘听听,娘给你评评理!” “钱小郎字写不完,我教他用两支笔同时写,就能快点写完,被爹逮到了。” 不就是写作业不够用心吗?要是每个老师都像二狗子这样,估计都被气秃了。 吕氏只觉得一阵心梗,看三郎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显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倒霉孩子,读书多么珍贵的机会,不好好珍惜,这样糟蹋,难怪官人生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官人确实不应该打三郎,看三郎这样子,心里也是有气了,很该让三郎治治官人那臭脾气,指不定官人现在都觉得这事儿翻篇了,打完就没事了,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明天有他苦头吃。 别人看不出来,她这个枕边人还看不出来吗?官人嘴上不说,心里对三郎有多喜欢,他自己最清楚。 索性今儿自己也不回去正房睡了:“三郎,娘今晚跟你一起睡。” 现在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三郎小心翼翼了,说要陪儿子睡觉也不再提心吊胆。 姜榆没有反对,二狗子你打我,我就跟你老婆睡。 … 另外一头独守空房的姜铎等了许久,也不见娘子回来,就知道娘子今儿又不回来了。 真是!拖后腿!三郎本来就性格跳脱,容易闯祸,自己今天刚给他点颜色瞧瞧,自家娘子就巴巴跑过去哄,他能知道自己的错误? 气咻咻地睡下了。 … 隔天一早的餐桌上,姜榆学了她老子一样板着个臭脸,一副不向恶势力低头的样子。 鸟都没鸟她老子一眼,姜铎心道,一个小孩子家家,脾气还挺大,都是娘子给惯的! 遂冲着吕氏也板着个脸。 吕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一看自家官人跟自己板着个臭脸。 ——!好叭!您自己加油叭。 一顿早餐在低气压中度过。 吃完饭,姜铎严肃脸:“三郎,跟我去书房!”臭小子,跟我闹脾气也得读书!以为能逃过早读吗? 姜榆倒是什么也没说,跟上了。 等到了书房,姜铎坐定,两腿自然地岔开,一副给你留了位置,快过来的样子。 ——! 昨天刚打我,现在就想抱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姜铎看姜榆丝毫没动,面上挂不住,语气也冲了起来,好像不是让他儿子过去坐,一副要吃了儿子的样子:“还不快过来!” 姜榆也不服输:“不坐,屁股疼,坐不住!” ——! 臭小子,那你早餐怎么不站着吃? 不坐就不坐,稀罕! 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念,一个跟着读,全程姜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再也不问姜铎一些奇奇怪怪把他气得血压上升的问题。 姜铎:——!我有些不习惯怎么办? 竟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没念多久姜铎就放姜榆走了。 姜榆干脆地走了,完全不带回头的… … 吕氏看三郎回来时的表情,就知道官人和三郎还没和好,这两父子,性格上其他方面没有一点相似,老倔驴的本质倒是一模一样。 两人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又要爆发一场大型父慈子孝画面,吕氏想着自家离开老宅也有一段时间了,三郎虽然嘴上没说,肯定想回去,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呆着三郎回去住两天,省得两只倔驴杠上。 遂让宋有德架了马车,带上小红,带着三郎,往姜家村去了。 姜榆对于能回姜家村自然是高兴的,自己出来十来天了,张氏指不定怎么想自己,再就是自己现在一点也不想面对二狗子! 第35页 … 姜铎中午上完课,还在想等下三郎那个臭小子要还是给自己摆一张臭脸,自己该怎么办? 回后院,发现娘子不在,那臭小子也不在,整个饭桌摆好了饭菜却冷冷清清,宋妈妈告诉他,娘子带着三郎回老宅了! !?为什么他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娘子为何要这样? 哼,不就是怕自己又骂那个臭小子吗?她就惯着那臭小子叭!慈母多败儿! 姜·孤寡·铎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餐… … 这边姜榆回姜家村却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听着姜家村的小豆丁兴奋地跟自己打招呼,姜榆只觉得羞愧难当。 孩儿们,老大出去闯荡江湖十来天,并没有闯出一片天,伤倒是带了一屁股回来,她实在愧对姜家村父老啊! 牛车还没到老宅,姜大妞姜二妞就得了消息冲了出来,小叔叔回来了! 两人齐齐冲到姜榆面前:“小叔叔!”您回来啦!东西呢,礼物呢! 姜榆忙把元宵节给两个侄女儿买的果脯掏了出来,她在荷花镇混得不好,眼下只剩这两个小粉丝了,不能丢! 张氏这几天,天天晚上睡觉都在想三郎去了镇上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会不会不习惯,如今听到三郎回来,跑到前院一看,果然是回来了,三郎果然没骗她,这就回来看她来了,张氏也不多说什么,就在一旁看着姜榆和大妞二妞讲话,没瘦没瘦… 姜榆一直在留意,打张氏一出来也在暗中观察她,看她那样子就是这些天没吃好没睡好,到底是自己离开的这些天,她想来是日日担心了,忙忙跟张氏和她前后脚的姜老太打招呼:“奶奶,大伯娘,我回来啦!” 姜老太比张氏想得更多,她没觉得这个时间点回来,吕氏就是单纯带着三郎回来看看他们,这二房才去了镇上十来天,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再说这次只吕氏和三郎回来,二狗子却没有回来?一看就是有事,她去看二儿媳,果然见她冲自己使眼色,一看就是有话跟她说。 吕氏对着张氏道:“大嫂,烦你带着三郎去大妞二妞那玩去,等会子吃午饭了再出来就行,今儿我给大家伙儿煮饭。” 她也不去做这坏人,这些天她跟三郎相处下来,对于儿子更是爱极,看张氏这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要不是张氏生下三郎,她哪里来的这个儿子呢? 到底是她占了便宜,她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三郎多个人疼挺好的,人的感情是相互的,张氏顾忌着她才不敢跟三郎亲近,她自然也要照顾着她。 张氏听了,脸上一喜,带着姜榆,大妞二妞就往后院儿去了。 只拉着三郎的手道:“这几日,你二舅家的大表哥在说亲,你大嫂今儿回去帮忙招待客人去了!赶明儿才回来…” 二弟家没有女郎,董氏自己招待女客又怕女客不自在,浣娘倒是离他们张家更近,但是性格沉闷,一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董氏这时倒是想起小张氏这个二侄女,清娘比浣娘会来事多了,就请了她回去陪女客。 …另一头,姜老太问吕氏:“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吕氏现下也不隐瞒:“昨儿官人把三郎狠打了一顿,两人正别扭着呢,与其放他们在家里別苗头,还不如我带了三郎回来老宅…” 姜老太想二狗子那个性子,竟然是动手打了三郎,以前二郎去他那儿读书,把二狗子气狠了也不是没有,也没见他动手料理二郎,想来是真气坏了。 又想到现在三郎是二狗子的儿子了,到底关系不一样了才如此,不然她不信,三郎就一奶娃娃,怎么惹他生那么大的气? 姜老太又细细问了前因后果,吕氏是想让婆婆出手解决这事儿,又怕婆婆跟她官人一样生气,话里话外不忘帮三郎描补… 不料姜老太听了,只一笑:“多大点事,这事儿你不必管了,今儿我自跟三郎说去。” 第22章 、二狗子上学回忆录 饭罢,姜老太就带着姜榆出去遛弯,姜榆对于逛村子倒是很热衷,屁颠屁颠跟去了。 姜老太当然不是单纯地遛弯,她带着姜榆,有目的性地往村学边走。 说起这个村学,是村里一个老童生姜老夫子办的,一把年纪了,读书没读出头,家里又不多富裕,但好歹识字,为了方便照顾老娘,就在村里办了村学。 平时帮帮乡亲们写写信什么的,村里有这么一个文化人,倒也好办事,因此姜老夫子在村里很受尊重。 早些年倒是没多少学生,只零零散散四五个,四五岁到十几岁,啥年纪段的都有,周围的人家都不富裕,哪个有那闲钱让孩子来读书,一个人一年要五百文的束脩,让很多人家都望而却步。 姜老夫子那时也只能平时教书,还得种田,没办法,单考四五个学生根本养不活他们一家老小。 如今却是不同,因着姜家村出了一个秀才,这些年看着姜老太家的变化,大家对于读书识字的热情空前高涨。 家里盼着儿子出息的,自是咬咬牙,掏出这五百文钱,把孩子送到姜老夫子这儿开蒙,不说中个秀才公回来,只说识得几个字,以后也好到镇上找工。 因着姜老夫子是姜铎的开蒙老师,所以自从姜铎中了秀才之后,姜老夫子这边的学生人数激增,不仅仅姜家村有人家送学生过来读书,隔壁几个村也有人家送孩子过来。 第36页 姜老夫子这些年早不种地了,一个是他年纪大了,都已经六七十了,种不动了,再说儿女年纪也大了,很不用他一个老头子去忙活这些。 再说他现在一堆的学生,每年的束脩很够他们一家嚼用,不必再下地。 这会儿村学里的学生们,也已经吃完饭,继续在屋子里温书了,姜老夫子已是白发苍苍,却是精神抖擞地坐上上头盯着底下的小萝卜头:看看哪个小鬼头不认真。 姜老太也只带着姜榆静静走过,并不去打扰,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三郎,你可知你爹是在这村学里读的书?” ——! 她还真不知道!那里头坐着的老先生不就是她的师祖吗? 姜老太也没想三郎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爹小时候,咱家穷得叮当响,你大伯和你爹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我跟你爷爷,你爹那时才八九岁,我和你爷爷还有你大伯每天在地里忙活,他呢就每天给我们送饭,每回经过这村学啊,听见里头的读书声,他都羡慕得很,只站在窗外听!” 姜老太又道:“你爹可真是个聪明的,他在外头听姜夫子念,自己跟着背,竟也背得七七八八,他心里也知道咱家条件没能力供他读书,也不说要去读书,不敢告诉我跟你爷爷,只自己偷偷站在窗外学。” 原来二狗子是大龄入学儿童!不过这话怎么听得如此心酸,在她的世界里,去上学是件多么平常的事情鸭。 身为一个五星红旗下长大的孩子,义务教育外每天上不完的补习班让学习变成一件不快乐的事情,没想到二狗子是想上却上不成,励志人物。 姜榆都被姜老太说得紧张起来:“那后头爹怎么上的学?” 姜老太看三郎被勾起好奇心,笑道:“后来还是姜夫子发现了你爹在窗外偷偷学,让你爹背书,你爹一口气背了下来,姜夫子来咱家跟我们说一定要让你爹去上学,束脩可以慢慢还不用一次还清,我跟你爷爷还犹豫着呢,你大伯就说让你爹去读书,他努力干活供弟弟读书,本来你大伯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愣是要供你爹上学哩!” 说到这里,姜老太脸上无不自豪,别人家的兄弟和不和睦她不知道,但是她的两个乖儿子一直都很和睦。 当初要不是大狗子坚持,她和老头子都不一定坚持让二狗子去读书,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二狗子是她最小的孩子,她当然心疼,可是大狗子那时都十三四了,再供二狗子读书,大狗子哪里娶得上婆娘。 后头大狗子果然是熬到二十一才娶上媳妇,索性二狗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成了秀才以后不忘扶持自己的大哥,现在大狗子二狗子的生活都过得不错,她这个老婆子,拖两个儿子的运道,临老了享上福了。 现在村里的老太太谁不羡慕她! 姜老太再接再厉:“这学好不容易上了,但是这读书写字,哪样不得钱,你爹为了省下纸张,新学的字舍不得在纸张上写,只没事的时候蹲在院子里用树枝写,不然就是帮奶奶烧火的时候用火棍写,等写会了再在纸张上写。” 二狗子学得好辛苦啊,竟然连纸张都舍不得用,想到自己前儿和钱小郎玩数独霍霍掉的纸张,姜榆只觉得一阵心虚。 “你爹为了读出个人样来,每天天刚亮就已经在院子里背书了,他学得比人家晚,又怕没读出头来让我们失望,下了大功夫在这上头,但是你爹他自己不知道,每回啊家里人看着他认真读书,干活都有劲了!特别是每回听他念书,奶奶就觉得干活一点儿也不辛苦!” 姜榆只觉得心里已经流下了羞愧的泪水,二狗子十岁不到,就闻鸡起舞,头悬梁锥刺股,每天天蒙蒙亮就起来读书原来是这个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他不成功谁成功? 再听听奶奶这话,想来当初老姜家为了供二狗子上学,日子定然过得紧巴巴,二狗子肯定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 再想想自己给钱小郎出的鬼主意,自己之前只觉得这这事确实是她不对,但是到底没放在心上,毕竟不就是一个作业嘛。 但是想来二狗子定然是很生气,在他眼里自己这种行为,很不爱惜读书的机会,触碰了他的逆鳞,所以他才动手打自己。 ——!虽然但是,他还是不应该打自己,暴力行为不可取。 但是自己昨儿还想着跟他甜言蜜语让他少骂自己一点,确实没有端正认错的态度,自己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跟他道歉。 但是他也得承诺以后再不打自己了,不然她下次还不理他! 姜老太看三郎表情,知道他多少听进去了自己的一番话,心下高兴。 她也不去直接说穿三郎跟二狗子的矛盾,只说了二狗子读书的辛苦,只盼三郎能理解读书机会来之不易。 再想想以前二狗子膝下凄凉,现下也有个奶娃娃跟他生气撒泼,想想二狗子那一板一眼的性格,姜老太只觉得这日子真是有盼头,越过越好… … 吕氏见三郎跟着婆婆出去遛弯回来,脸上就一副开开心心地样子。 不禁感慨自家这个婆婆虽然一辈子住在乡下,是个实打实的村妇,但是在教育人上,到底有一手。 也是,不然怎么就能教出官人这样一个秀才呢。 心里对自家这个婆婆倒是越发佩服起来,虽然她和婆婆在生活习惯上多有偏差。 第37页 就说今儿中午自己煮的饭,婆婆又是好一番肉痛,但是在教育孩子这块,自己倒是要多向她学习。 原本想着在老宅住两天再回去,没想到三郎一下午就想通了,吕氏傍晚就让宋叔架了马车,送他们母子回去了。 其实她心里也记挂着官人,就想着早点儿回去。 张氏不知道里头还有这么大的官司,只以为是吕氏带着三郎回来看自己,还给时间让三郎和自己相处,以解自己相思之苦? 如今自己知道三郎在镇上过得不错,心里安心,对吕氏倒也更是有好感起来。 如今见他们要回镇上,心里自然舍不得,但是想来吕氏也忙着回去照顾二弟,不好再阻拦。 一家人好一番道别之后,二房的牛板车又踏上了回程的路。 第23章 、和好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正是各家吃饭的时候。 这边因着娘子说要在老宅住两天,所以宋妈妈也早早准备了晚饭,这会子姜铎正坐在堂房,对着一桌子的饭菜,毫无胃口。 这几日家里饭桌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清过,三郎那臭小子,上辈子可能是个哑巴,这辈子恨不得把上辈子没说的话全部倒腾出来,饭桌上也不见消停,叽叽喳喳讲个没完,一件小事儿也能说个半天。 自己以往还嫌这臭小子没规没矩,现在没了三郎这般没大没小,倒是越发显得冷清。 就算是以前自己和娘子两个人,到底有个人陪着自己吃饭,现在倒好,三郎那个臭小子,把他娘子都给顺走了。 让他今儿自己一个人吃饭,越发没胃口了起来,宋妈妈只说娘子回老宅两天,也不知何时回来。 这时,倒是后院有了声响,倒像是牛板车进来的声音,这个点儿,也不会有别人家的牛板车进他们家,难道是娘子他们回来了? 姜铎忍着出去看的冲头,只放下了刚要下筷的手,细细听那动静。 果然没一会,就听见他娘子交代老宋的声音来,没一会,吕氏就带着姜榆进了堂房。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有本事就在姜家村住一辈子,还回来做甚? 刚刚还在默默想娘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姜铎,这下见人都回来了,倒是拉了老长一个驴脸。 吕氏见这桌上早已上了菜,却是一口都还没动,就知道官人今儿过得不好,正想说两句话宽慰宽慰他,却见他拉着脸! ——!行行行,这好不容易小倔驴哄哄好了,这老倔驴,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等下三郎一番道歉,这老倔驴定然没觉得他的教育方式有什么不对的,以后三郎哪点不如他的意,他下次还敢动手! 这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能不伤父子情?得晾晾他! 姜榆打一进来就在打量二狗子的脸色,见二狗子对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正待过去哄哄他。 她娘就道:“三郎,过来吃饭。” 二话不说给她夹了一碗的菜,一副要堵住她的嘴的样子。 每回她正想开口说话,她娘总是准确无误地打断她,让她闭嘴。 等吃完饭,她娘冷酷无情地拉着她道:“官人,现在天儿也晚了,我带着三郎去洗漱了,今儿我就歇在三郎那里了!” 正等着臭小子道歉的姜铎:???怎么不道歉? … 隔天一早,又是娘俩精神抖擞地吃饭,吕氏那是和儿子一起睡觉,心里高兴。 姜榆那是已经认真想过自己的错误,要好好跟二狗子道歉,已经想明白了心下没有负担,睡得香。 姜铎却是经过了一晚上的灵魂拷问:为什么三郎昨天回来了却不跟自己道歉?难道那臭小子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 为什么娘子也不理自己?难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吗?不可能!他哪里有做错什么!三郎那臭小子脾气大得很! 哪家父亲不管教儿子了,他倒好,自己不过是打了他几下,他就上天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姜铎忍不住想,这臭小子要是一直不理自己,该怎么办?让他说软和话?不可能!他老父亲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 挣扎了一晚上,睡得不香,一早吃完饭,他放下筷子,板着脸:“三郎跟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他倒是想抱这熊孩子,但是自己昨儿好一番“热情”邀请,这臭小子压根就不领情,还给自己下脸,姜铎实在拉不下面子说出再让他过来坐的话。 没想到这会子,这臭小子,倒是挺自觉的,自己一点儿也不见外,挤了过来,自觉坐他怀里,仰着头看着他道:“爹,我知道错了,前儿我给钱小郎出了那个鬼主意不对。” 姜铎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两天心情真是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本来昨儿自己以为这臭小子回来认错了,没想到竟然不是。 自己今儿都有些怀疑自己了,莫不是自己做得太过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呢,这臭小子倒是认错了。 但还是板着脸:“哪里错了?”不说说清楚这臭小子下次还敢。 “我们这样做,不够珍惜上学的机会,这是不对的。”二狗子别气啦,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好些人想上学还没得上呢!”还挺有思想觉悟的,姜铎正心下乐呵,没想到这臭小子又搞事情。 “但是爹,我错了,你也有错,我错了你只好好跟我讲道理就是,可不兴打人,下次我要是犯错,你再打我,我还不理你!”可不能再暴力了,不然真的不理你。 第38页 臭小子蹬鼻子上脸!看这臭小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你犯错了,还不兴你老子教训你!” 姜榆也没想一下子就说服二狗子:“我犯错了,你就应该跟我讲道理,打我有什么用?打我我就能懂了吗?我这次可不是被你打服的,我是听了奶奶讲的道理才知道错的。” 又怕二狗子不信服自己的话,放狠话:“你要下次还打我,我还不服,把我打死了也不服!” 高傲地仰着自己的头颅,以表决心,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想被打,那屁股的痛记忆犹新,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得给二狗子下猛药! ——!这倒霉孩子,自己像是哪种能打死儿子的老子吗? 自己这两天受的煎熬还真不少,一想想日后哪天再来一趟,心里就一阵排斥。 这臭小子,理人的时候把人哄得晕头转向,不理人的时候让人心情不好,真是个磨人小鬼头。 但是这臭小子太跳脱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惹祸,自己要是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他惹出事来,自己还拿他没办法了不是? 所以到底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嘴上服了个软,岔开话题:“你奶奶跟你讲什么道理了?” 自家老娘竟然能把这熊孩子给治服住,自己可得好好学学,下次好治治他,省得他无法无天。 姜榆也不强拉着那话题不放:“奶奶就说了爹小时候上学的事,我才知道爹读书有多不容易,爹你可真厉害,那么晚开蒙还能考上秀才!你又聪明又勤奋!” 看着自己怀里的奶娃娃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姜铎一股子自豪感油然而生。 但是不忘叮嘱这臭小子:“主要还是勤奋,爹那时候每天都拼命读书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不然对不起家里的付出。三郎,这个世界上聪明的和自诩聪明的人千千万万,可是最后能考取功名的人寥寥无几,爹不是说聪明不重要,要是不聪明,悟性不高,在考取功名上很容易就败下阵来,但是有聪明却不够努力,也很难在科举的路上有所收获,这世上,从来不缺又聪明又努力的人。” 姜榆乖巧点头,她也知道日后按她爹对她的期待,不出意外,自己以后几十年都要在科举的路上“发光发热”。 现在到底仗着自己年纪还小,插科打诨,对着这早读也是浑水摸鱼,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只心里也清楚,自己只比别的真小孩多了多识些字的优势,她对文言文害怕得紧,到时候真上学了,能不能比得上这儿的土著还另说。 想想以后可能四五十了还要捧着一堆的书读,等着考取功名,只觉得虎躯一震,对着这早读倒是上心了点。 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没过脑门地跟着二狗子瞎念念,认真跟着读了,末了还给背了一段儿,把她老子哄得开开心心,一场家庭矛盾就此落幕。 吃过晚饭,钱小郎还是照常来报道,本来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蒋氏没好意思再让自家儿子过来姜家,硬是要压着儿子在家写字。 哪里想她儿子今儿早在课堂上把作业写完了,再一番好话不要钱地讲,让蒋氏不得不放人。 到了姜家,到底是别人家的小子,又是自己的学生,这事错多在自己的儿子出的鬼主意,姜铎也不好让他回家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再次相聚东厢。 钱小郎打一开始就暗戳戳观察自己这个好朋友的脸色,对着姜夫子和吕氏他能厚着脸皮,对着这个小伙伴倒是紧张:“三郎,你没事叭?昨儿可有挨揍?” 姜榆道:“回家就被我爹打了,可疼了!你呢?” 钱小郎无所谓地摆摆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昨天照旧,姜夫子带着三郎走后,他爹他娘两个人齐上阵,对他一阵男女混合双打:“打了打了,我没事儿,我爹我娘三天两头打我,要是不打我,我还不习惯呢。”俗称皮在痒。 姜榆看着自己这个小伙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禁一阵头秃:——!少年,你得有多能闯祸?? 为什么对被揍这样地见怪不怪,显得我这样兴师动众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狗一样? 难怪帅到只剩下她这一个好朋友!! 第24章 、吕家 这日吃完早饭后,吕氏就带着姜榆回了娘家,初二回娘家的时候,三郎跟着大嫂回了张家,自己还没带着三郎回过吕家。 前儿家里事多,加上怕三郎排斥,这事儿没提上日程,如今官人去上课,家里没什么事,自己就带着三郎回吕家。 吕氏多年没有孩子,娘家一直都很担心,如今过继了姜榆,是该带回去看看。 吕家其实离他们家不远,就在同一片儿,这些年吕家做生意已经做到县城去了,早就在县城置办了宅子。 只荷花镇是他们的老宅,住了大半辈子了,舍不得挪窝,吕家老两口两边住,倒也还没完全搬过去,平时里只吕氏的侄女翠娘跟他们老两口一起在这。 这一片很多发达了的人家都是如此,茵娘的夫家也是如此。 到了吕家,吕氏和姜榆都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吕母身边的小娘子看到吕氏就哒哒哒跑过来,抱着吕氏好一顿撒娇,问吕氏怎的好些天不来找自己玩,吕氏好一通哄之后才算消停,性格也不是个腼腆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姜榆。 一家人好一通见礼之后,那吕母,想着这姜三郎不出意外以后就是自己闺女一辈子的依靠,对着他一通心肝宝贝地唤着,自比着亲外孙的待遇来。 第39页 老两口还给姜榆包了大大的见面礼,把吕母旁边的小娘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吕母就对着自己旁边的小娘子道:“翠娘,带着表弟出去玩。”打发了他二人去西厢玩,他们在正房里谈话。 吕氏做饭馆生意发的家,到了吕父这一辈,吕父颇有眼光,做生意也颇有手段,生意更是蒸蒸日上,把个小饭馆做大做强大,后来在镇上开了酒楼,在荷花镇站稳脚跟。 不过要说吕父一生最得意的事,却不是做生意赚了多少银两,而是自己的眼光。 当初姜铎还没考上秀才,一个妥妥的落魄少年,连他家酒楼的一顿饭钱估计都付不起,但是自己跟他接触之后,就觉得这个人吃苦耐劳,有毅力,考取功名只是迟早的事,就把自己的幼女嫁给他,资助他考取功名。 他的眼光果然没错,这个女婿没让他等太久就出人头地了,这事儿,每每他想起来都要暗自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不然要是等他考取功名了才想起来要把闺女嫁给他,凭自己那时的财力还真不一定轮得到自己。 这些年,他们吕家生意在县城渐渐做大,不说有女婿的功劳,但是到底有顾忌到女婿的身份在,没什么人找他们家麻烦。 这好容易女婿出息,一脚踏进了读书人的行列,连带着他做生意都多了一丝底气,以后闺女跟着女婿一生顺心,再没什么可烦恼,自家做生意也算是有个依仗,不是想着要去欺负谁家,旦求生意场上那些个牛鬼蛇神看在女婿读书人的面上别拿他们家开刷。 他们商户挣钱多没错,但是地位到底低,一跟官府有关的对上,吃亏是肯定的。 所以才有那么多商人想要个读书的女婿装点门面,虽然女婿没做官,但是见了县老爷不用下跪,那些个衙役也要给些面子。 但是眼看着这姻亲关系到了小辈竟是要断了。 以吕父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姜三郎日后娶了他家翠娘。 他们老两口,子女缘不旺,这辈子就一子一女,大郎靕郎如今已经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和儿媳牛氏也只生了两个孩子,大孙子翼郎刚成婚,孙女就是如今陪他们老两口在老宅的翠娘,只比姜榆大点儿。 日后的孩子才能流着他们吕家的血,不然到了小辈,关系到底淡了,这好不容易有了个当秀才的姻亲,他可不想断了。 再说姜三郎在女婿的教导下,想来是不差的,少不得女婿会督促他考个秀才回来,甚至更进一步,那他们吕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就算没有,也不多亏,翠娘嫁到她亲姑那,不会受欺负,日后静娘老了也有依靠,一举三得。 只这事不好自己开口,自己开口晓之以理还不如自家娘子动之以情。 比起吕父更关注这些身外的好处,对自己的眼光多有得意,吕母心里确实觉得对女婿有一丝歉意。 他们吕家一直都子嗣单薄,所以对于每个孩子都疼爱,这些年因为闺女没有孩子,他们操了多少的心。 原本女婿考上秀才,他们一家都高兴得很,但是闺女多年都没生下一子半女,让吕母又提心吊胆了起来,生怕女儿受了委屈,也怕女婿哪天把闺女给休了。 索性读书人重视名声,加上女婿不是那等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没忘记当年他落魄时,自家对他的帮助,对自己闺女倒也不错。 现在闺女的年纪也大了,实在没法子了,过继了姜家的三郎,这孩子虽然是女婿的亲侄子,但是到底和自家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老两口是没想到闺女在子嗣上如此艰难,眼下姜三郎还小,看起来跟闺女处得也还行,但是他亲生父母还在哩。 吕母一点儿也不放心把闺女的下半生放在他身上,跟官人一合计,真让官人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官人只道让自己来动之以情,这是对自己闺女好的事儿,吕母自然不会拒绝。 吕母道:“静娘,三郎以后可是要跟着女婿读书?” 吕氏现在提到儿子就高兴:“自然是了,现在官人每天早上都带着三郎读书,已经开始开蒙了,再说官人就三郎一个儿子,自然是要他考功名的。” 吕母斟酌着开口:“那…三郎到底不是你亲生的,我看他年纪跟翠娘相近,你觉得给他们定个亲如何?” 先跟女儿通通气,让她私下问问女婿,要是成,就让他们家过来提亲,这方面,女方自然不能上赶着去。 吕氏倒是没想过这一层,对于翠娘,她再喜欢不过。 自己跟兄长年纪差得并不大,自小一起玩着想大,感情亲近,亲嫂也是自己的手帕交,感情自兄长嫂子成亲之后更是亲近。 自己没有孩子,满腔的母爱无处安放,全给了娘家的侄子侄女,特别是侄女翠娘,翠娘出生的时候,自己已经年纪一把了,眼看着生孩子的希望渐渐小了,对翠娘更是眼热。 翠娘自小养在爹娘膝下,离自己近,少不得隔三岔五自己就过来看她,自是当了亲闺女疼,跟自己贴心贴肺。 若是翠娘当了自己的儿媳,自己自然万分满意,只不敢一口答应下来,这事官人要是不同意也没辙。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官人不会同意。 吕母见闺女不声不响,道:“你兄长他们也是同意的,这事就看你们,我原本还担心这三郎从乡下来,就怕他唯唯诺诺,今儿一见,倒是个性格活泼的,和翠娘和得来。” 第40页 又道:“以后翠娘跟三郎成了亲,孩子也算流着我们吕家的血,这样我儿就不用临老了还担心子孙不孝顺,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拳拳爱女之心让吕氏差点没落下泪来,是自己不孝,这么大年纪了还让爹娘担心。 吕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听着西厢传来的欢声笑语,哽咽道:“我回去跟官人商量。”心里已是有七分意动。 姜榆在西厢跟着翠娘玩,翠娘是个真小孩,比姜榆大一岁。 兴许是因为家里就她一个女娃娃,家里对她多有疼爱,翠娘性格霸道得很,语气自然地指示姜榆做这做那。 姜榆倒也不生气,她自穿来之后,接触得最多的小女郎都是像大妞二妞那样早早就听话懂得看大人眼色的小娘子。 这会子碰上翠娘这种带着刁蛮劲头的,倒也有些亲切感,且这翠娘也只性格霸道了点,其他并没什么不好。 再说她十分大方,把自己的家当大方拿出来分享,着实让姜榆长了一番见识。 ——!乡下人的目光·jpg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快乐吗? 翠娘的玩具真的不少,且说那泥人玩偶,翠娘可能是个手办达人,各式各样的泥人,从那孙猴子,到那哪吒各种故事里的人物都有,还有一堆姜榆不认识的。 做工各有不同,有那精雕细琢的,看起来仿若艺术品,也有那粗糙的但粗糙中倒也颇有一番个性,各个看起来都有特色,一排一排整齐排在书架上,颇为壮观。 现代手办达人都想跟她做朋友! 翠娘大方挥了挥手道:“表弟看上哪个尽挑去就是了,不必跟我客气。” ——!这就是财大气粗吗? 哦天爷,她什么时候才能也这样财大气粗一回。 姜榆默默把捯饬玩具的计划提上日程。 等到离开吕家的时候,姜榆拿着一盒子的泥人,跟着自己新得的好姐妹依依惜别。 主要是她在依依惜别,翠娘只一脸傲娇道:“表弟下次还来我家找我玩!” 姜榆一点也不知道她娘已经给她找好了下家,自己差点儿就要被打包带走。 第25章 、婉拒 回家吕氏只让姜榆自己收着吕父吕母给的见面礼,一点儿老母亲要帮小孩收着的意思也没有,可把姜榆高兴坏了。 姜榆小财迷一样搁自己房间拆见面礼,只见那荷包里有好些个银子,还巧心思地做成了各种可爱的生肖,一个个的小巧可爱,一次集齐了十二生肖。 真金白银,财大气粗,姜榆再次对吕家有了新的认识,乐颠颠地把荷包收了起来,这么可爱,可舍不得花。 想到自己的游戏装备,不够齐全,自去问了宋妈妈,哪里可以帮忙用木头做个棋盘,搞个飞行棋的盘子。 不好做纸的,容易破不说,她还怕二狗子知道了觉得她不爱惜纸张,木头的也经久耐用,很是不错。 宋妈妈不知道姜榆想要啥样的,听小郎君的话头,倒是不像平常的棋盘,只让她男人宋有德试试做不做得出来。 … 晚上睡觉的时候,吕氏就跟姜铎商量这事儿:“官人…你知道,我娘家的侄女翠娘,只比三郎大上一岁,你觉得三郎和翠娘定亲如何?” 姜铎听娘子这么说一愣,恐怕是今儿娘子回娘家,岳父岳母怕三郎不是娘子肚子里出来的,才想出的这个办法,想来娘子也有些害怕:“娘子,这些天和三郎相处,你觉得如何?” 吕氏笑道:“自然是极好,大嫂把三郎教的很好,三郎活泼又心细,自三郎来了我们家,家里欢声笑语都多了。” 姜铎道:“三郎是我亲侄子,却不是娘子怀胎十月所生,岳父岳母担心三郎跟娘子不亲近是正常的,只一点,日后我定然是要督促三郎考取功名。” 姜铎斟酌着道:“三郎考十年考不上秀才,我也照样供着他读到考上为止。” 以前自己家里没条件,他早早放弃了接着往上考,现在他绝不会让他的孩子重蹈覆辙。 吕氏之前心里一定隐隐觉得官人不会同意,心里头虽然失望,但顺着官人的话头,听他怎么说:“我自然知道官人的决心。” 姜铎又道:“以咱家这些年的积累,很够三郎考取功名的花销了。娘子,三郎若是个愚钝的,考十几年都考不上秀才还好说,在这荷花镇,我能护他周全,但是若是三郎以后能再进一步,就是我也帮不上他了,可能他的婚事都不一定是咱们能做得了主了。” 岳父一家对自己有恩,自己当初就是娶了娘子,才有机会接着考试,不然现在可能还在姜家村种田。 这些年自己对岳父一家的恩情铭记于心,岳父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他都义不容辞。 只这些年他的积攒虽然不能跟岳父家相比,但是供自己儿子科举考试还是够的。 三郎时候若是还能再往上走,自己就没什么再能帮到他的地方,到时候银两能给的助力也有限。 若是能娶一门有助力的姻亲自然最好,三郎性格活泼混得开,心思却是单纯,若是没有人帮忙看顾着点儿,只怕要栽跟头。 自家和岳父家再亲上加亲,若是三郎止步于秀才,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但是若是三郎日后有机会往上考,只怕不是结亲,是结仇。 读书人最是爱惜羽毛,万不能做出背信弃义的事,只这样一来只怕婚姻难圆满。 第41页 虽然可能自己是想多了,三郎现在别说科举了,字都还不会写呢。 但是绝不能如此草率地定下他的婚事,免得三郎以后进退两难。 姜铎想了好一会儿:“只现在定下来,日后三郎指不定怨咱们早早给他定了这门亲事,到时候不仅咱们左右为难,翠娘比三郎更大一岁,倒是让她落入了尴尬的境地。” 吕氏只觉得被自家官人这一说,冷汗都给吓出来了,若是如此,以后三郎哪里还会跟自己亲近,不怨自己就不错了。 再就是翠娘,她最是喜欢这个侄女,但是她是希望三郎和翠娘以后成亲和和美美,若是成了怨偶,那她真的不仅在这个家里里外不是人,在娘家也里外不是人。 吕氏叹了一口气:“我原本只想着三郎和翠娘都是好孩子,性格又都活泼,合得来,哪里想里头那么多弯弯绕绕,官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怕了,只怕这定下来,日后三郎怨我,这事儿再不提了,赶明儿我再回去跟我娘说清楚就是了。” 姜铎见娘子不再纠结,宽慰道:“岳父岳母怕三郎不跟你亲近,你自己还怕吗?这些天相处下来,那臭小子待你比待我亲近多了。” 这倒是真的,吕氏听了不禁得意地弯了嘴角,嘴上还谦虚道:“官人说得什么话,多大人了还吃这等子醋。” 姜铎又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掏心掏肺地对待三郎,三郎定然能够感受到,以后还能不孝顺你不成,我看啊,以后他能忘了我这个老子,也忘不了你这个娘!你且放宽心叭。” …… 姜榆这几日有空就琢磨着飞行棋的事儿,宋叔试了两回,终于做出了她想要的棋盘。 再稍稍一加工打磨,倒也有模有样,只这要上四种颜色,可把他愁坏了,黑色和红色倒也好办,只剩下两个颜色,她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出来。 家里姜铎也没有那等高雅的兴致作画,最后还是钱小郎从他的文艺青年爹钱秀才那里拿来了两种原料,才大功告成。 钱小郎作为头一个玩家,对此喜欢得紧,以前是缠着姜榆给他再出数独,现在晚上搁姜榆这,不玩它个三四盘是不会走了。 反馈如此不错,姜榆就央着宋叔再给她做几个,她都打算好了。 钱小郎肯定得送一盒,好姐妹翠娘也要一盒,上回她送自己一盒的泥娃娃,自己自然也要回礼。 再就是她的两个小跟班,姜大妞姜二妞,作为一个贴心的老大,大妞二妞一人一盒,省得她们打起来。 她二哥的到来,又让她的计划外多送出去了一盘。 她二哥一个半大的小子,对这飞行棋也好奇得很,问清楚姜榆规则以后,就忘记了自己当初仰着高傲的头颅,信誓旦旦地说不跟她这种小鬼头玩,玩得不亦说乎。 玩完一盘之后,他双眼放光,如同狗子见到肉骨头:“三郎,你这个游戏可真有趣。你做这样一盒成本几何?” 姜柏这些天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犹如老鼠掉进米缸里。 在书肆里跟着掌柜的学习,他觉得自己眼界都跟着开拓了不少,学的都是他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他也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只觉得乐在其中。 今儿他看到这个劳什子飞行棋,就觉得商机就在眼前。 不等姜榆回答,他又道:“若是可以,咱们可以多做几个,然后拿去卖,这么好玩的游戏,定然有人买,所需材料也不多,只那木板大块一点比较费事,这木板可以让大哥做,这颜料书肆里就有,我可以从掌柜的那里低价买进一些卖不出的颜色来做,多做一些,一次性卖出去,不然别人模仿起来也快。咱们也就赚个第一手的钱。” ——! 好家伙,她只想着做几个自给自足,妥妥的小农思想。 二哥就想着搞批量生产,做大做强,迅速抢占市场。 资本主义的萌娃已经种在了二哥的心中! 少年人,我看好你,你很有钱途。 姜柏这次来二叔家,却是带来了老宅的一个好消息。 第26章 、三喜临门 前些天,吕氏带着姜榆回姜家村,当天就回荷花镇了,倒是跟回娘家的小张氏错开了。 董氏请了小张氏回娘家帮忙招待过来相看的女客,小张氏虽然心中对董氏不喜,到底是自己的堂弟相看,且她也很好奇,董氏那样一个什么都算计的人找什么样的儿媳妇。 所以那天一大早,就让自家官人驾车牛板车带着她回娘家了。 那户相看的人家是隔壁村的小娘子,只家中兄弟要成亲家里缺间房间,急着把她嫁出去,这姑娘也不是个安静腼腆的,自跟小张氏聊了起来。 中午张家自然是准备了一顿好饭,杀鸡宰鱼,跟过年似的,小张氏只觉得自己一大清早跑过来一趟该尽的责任也尽到了,很不用跟家里客气,中午定然要好好吃一顿。 那肉一上桌,她也不见客气,夹了吃,只那肉一进口,竟是感觉一阵反胃,干呕了起来。 小张氏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在场的她亲娘,她二婶,哪个不是老过来人了,一看就知道她有情况。 只是他们张家村并没有赤脚大夫,平日生病了也是到姜家村看的,小张氏按耐着心情,等傍晚回姜家村,也不先回家了,让她官人直直驾车去了赤脚大夫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等那赤脚大夫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第42页 不怪她紧张,只她进门也有些年份了,虽然一进门就怀了孩子,生的还是双胞胎,但是到底是丫头片子,不是男丁。 虽然小张氏平时常常觉得她亲娘薛氏重男轻女,只疼爱弟弟泳郎,但是她到底也受了影响,只觉得丫头不足以让她在老姜家站稳脚跟,生完大妞二妞,她已经四年没有开怀,心里已经有些着急,这孩子来得及时,虽未出生,已是得了她七分的宠爱。 夫妻二人,欢欢喜喜地回家了,倒是正好和吕氏他们差了一会儿,没见上面,今儿也就是二郎回了一趟姜家村,他奶让他把这喜事说给他二叔一家听,姜柏也久违地来二叔家蹭顿饭,自己怕二叔又 拉着他碎碎念,不敢多来。 只他一来就被那飞行棋勾了魂儿,差点忘了这事。 心想事成的显然不止小张氏,他们家刚吃过了晚饭,宋叔就来说,赵大郎来了家里。 这倒是不常见,平日多半是芯娘自己一个人过来串门,赵大郎就算有来,也只陪着芯娘来,今儿倒是自己来了? 很快赵大郎喜孔孔地进来了,他跟着他爹每天走街串巷卖豆腐,做生意的,最不能缺了脸皮嘴皮功夫,平时赵大郎就是一副精明样,如今却是傻乐,没眼看。 他兴奋道:“今儿我娘煮了亲戚过年送的烟熏肉,娘子吃了就身体不舒服,请了大夫看了,说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说来还要感谢三郎,给娘子带来了好福气,我可得好好感谢三郎。” 他也不空口白牙地感谢,把老娘搁家里搜刮出来的适合小孩子的零嘴一股脑地递给姜榆。 他跟娘子盼这个孩子盼了两年了,如今这孩子终于舍得来他们家了,娘子只说是年节那会儿回娘家三郎给她带去的福气,这个抱童子招福孕的说法也得到了他老娘的认同,家里两个女人都这么说,他也就信了。 ——! 大姐夫,很不必如此,其实主要还是你自己够努力,跟我可没关系。 要按这说法,那大姐每回回姜家村都抱她呢,咋滴才怀上哩。 但是显然赵大郎的这个说法,没人反驳,吕氏也没阻止大姐夫给自己零嘴的行为。 姜榆默默接过零嘴:受之有愧啊受之有愧。 赵大郎乐呵呵道:“如今娘子在家休息着呢,打发我过来跟二叔家说一声,赶明儿娘子再来串门。” 吕氏忙道:“不用这么折腾,赶明儿我带着三郎去你家串门子,让芯娘在家好好呆着等我们去就是了。” 芯娘这可是头胎,且还没过头三个月,小心为上。 赵大郎听了也不假客气,比起那些虚的,他更在意自家娘子的安全:“那我回去一定跟娘子说,在家等着二婶儿和三弟来家里做客。” 想到铺子里还有些个工具还没清洗,这活倒也不累,往常娘子也帮着清洗,只现在到底不同,不能再让她动手,就怕她是个闲不住的,忙想着回去把活给干完,忙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家里铺子还有些活没干完。” 吕氏见赵大郎匆匆回去了,笑道:“这大侄女婿和芯娘感情可真好,都成亲两年了大侄女婿还对芯娘如此紧张,芯娘是个有福的。” 要她说,以前她还觉得芯娘嫁给赵家,有些低嫁了,凭着自家官人的身份,大侄女再往高点嫁也不是不行。 茵娘倒是攀上了一门好亲,只这过日子,自己舒坦才最重要,这两年她在旁边冷眼瞧着,芯娘把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哪会回姜家村,那赵大郎不是以她为重?再说在这镇上住着,芯娘家里开着豆腐铺子,还能时不时过来自家串门,想来和家里的婆母相处得也和睦,不然哪能如此自在出来串门子。 茵娘家确实重规矩,她家女眷轻易不出门,茵娘自嫁到了镇上,离她家近得很,却压根就没来她家串过门子。连三郎刚来那会儿她一个做姐姐的也没来看过。 … 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昨儿个吕氏才在心里想着这茵娘嫁人后从来没有上过她家门,今儿下午午睡起来小红就说茵娘和她家婆婆来自家做客。 茵娘的婆婆陈氏倒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最是和善不过,不然当初他们吴家上门求亲,依着姜锋和张氏的性格,也不是那等子嫌贫爱富的人。 茵娘性格跟张氏一般,小白兔似的,要是婆婆难相处,铁定被欺负死,所以他们打听了陈氏的性格,才放心把闺女嫁过去。 这姑娘家出嫁,官人在外打拼,有时候婆婆和善不和善比官人有没有出息还重要,毕竟出嫁了,整日家只能呆在后院。 要是婆婆性格刁钻,只能靠着熬了,哪天把婆母给熬死了,方能翻身做主人,只那有什么活头,那得是至少十几年的事,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几年呢? 只吴师爷在县城看惯了县令大人那等人家的规矩,到了自己家里也学了起来,所以对于女眷出去串门到底不喜,只觉得妇人家不该见天地抛头露面,因此陈氏和茵娘倒也很少外出,如今来他们二房做客,真是稀客。 吕氏打一进客厅,那陈氏正和茵娘说笑,婆媳俩看起来倒也和睦,只这茵娘有些天没见,脸色看起来竟然有些苍白。 吕氏忙打了招呼道:“茵娘这是怎地了?怎么脸色看起来如此不好?” 莫不是病了?可是病了不在家好好养养?如此贸然出来要是再着了凉可怎么办? 第43页 茵娘还没回答呢,她婆母陈氏笑道:“那就是咱今儿上她二婶家的原因。”说着笑着拍拍茵娘的手:“今儿可叫她二婶儿知道,我儿茵娘是个争气的,进门才几个月就怀上了。” 陈氏平日最是依她官人的话,她官人让她少出门,她这几十年来除了必要的交际,轻易不会出去跟以前的姐妹们聚会。 今儿个她原本也不想出门的,儿媳日常也最是听话,自己让她少出门,她就不出门,只今儿儿媳诊出有孕,说是想过来她二婶家坐坐。 到底她难得提出要出门,如今又是他们吴家的大功臣,自己不好不让她出门,可又怕她出来了乱说话,自己到底不放心,就跟着来了。 她和官人生了三个孩子,只有吴大郎一个儿子,两个闺女都只到了要出门子的年纪,还没有孩子,所以茵娘肚子里这个是她的头孙,她自然重视。 要说他们家,整个荷花镇就几个秀才,在县衙当差的更是只她官人一个,他们家原本也能在县城结门亲,指不定还能再往上一步,从此在县城扎了根。 怪就怪在她家大郎太过于不争气,读书不行,整日家无所事事,最后只能指着他爹在县衙里找了份捕快的差事,在亲事上倒是高不成低不就了。 最后还是官人说他以后退下来了,他们家还是在荷花镇过活,很不必在县城接亲,结了以后他退下来,就得整日看亲家的脸色。 不如直接在这荷花镇上找,只其他几个秀才都没有合适的闺女,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这姜秀才的侄女。 要说她本身对于茵娘,自然是满意,陈氏自己性格就比较软,要是有个泼辣的儿媳,她也受不了,比她更软的茵娘倒是适合她。 只是家里那个孽障,长大了就变成跟他爹一样的德行,茵娘多好的一个小娘子,又温柔又听话,若是大郎肯跟茵娘好好过日子,这日子还能差?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平日里官人和儿子一回来,儿媳不见高兴,只见害怕,这样的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懂。 第27章 、闭口不提 陈氏想想自己以前那段昏天暗地的苦日子,就一阵哆嗦,要不是大郎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了,自己指不定就熬不下去了,而现在茵娘正在过这样的苦日子,她… 陈氏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这不是正好,茵娘自己争气怀上了,只孩子生下来,指不定大郎就知道疼人了,就晓得跟茵娘好好过日子了… 她这样想着…试图抚平自己心里的内疚,可是她本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样想着倒是越发地不安起来,只是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还能怎么做呢? 所以她今儿跟着来了,她太知道了,当初自己熬不下去的时候,多少次回娘家就忍不住想倾诉,万一茵娘说漏了嘴,大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哪家的嫂子能接受一个被休回家的姑子,到时候,不过是一顿虚情假意地劝告,再让自己回去那个令人绝望的地方罢了。 所以儿媳说出来,不仅对大郎没好处,对她自己也没好处,以后和大郎过日子的还是她自己,她的家人难道能时时刻刻在旁边帮着她不成。 对对对…就是这样,所以不能让她说,绝对不能让她说。 那边吕氏听说茵娘也怀了孩子,诧异道:“这真是一来来一串儿,昨儿个二郎才来说了你大嫂怀了身孕,前后脚你大姐夫就来说芯娘也有了,我昨儿还道双喜临门,原是我错了,这啊,是三喜临门。” 要是还没过继三郎,吕氏这会子听到小辈们都要开花结果了,指不定今儿一天都要黯然神伤了。 看着这会儿歪腻在茵娘身旁的三郎,她真心道:“这会儿,大嫂可有得忙了。” 指不定过几日得了消息,就要过来探望两个侄女了,自己可以先把房间给收拾起来。 原来姐姐也怀了身孕,茵娘心里直替自己亲姐高兴,她姐比她早出门两年,对孩子自然更加期盼,如今姐姐也算得愿以偿,茵娘心中真心替姐姐高兴。 只是…原本自己想着哪天见了姐姐,私下跟她说说官人的事,她姐自小有主意,性格也果断,不似她这般犹犹豫豫,自己自小就依赖她,有什么事儿不确定就找她拍板。 只是没想到她们还没再碰面,自己和姐姐就双双怀了身孕,罢了罢了,姐姐好容易盼来了孩子,自己何必再拿自己的事去惹她忧心呢? 再说,自己现在也怀了孩子,官人总不至于再动手动脚… 那头茵娘听了吕氏吧嗒吧嗒讲一堆确实毫无反应,姜榆感觉到二姐走神儿,晃了晃二姐的衣摆,没想到茵娘反应好大,竟是一哆嗦,身子直往后仰,幸好这椅子有靠背,不然倒下去真的不堪设想。 走神的时候猛一出现,是可能会被吓到的,姜榆只以为自己的动作吓到二姐了,忙忙道歉了。 听到三郎的道歉,茵娘才缓过神来,茵娘刚刚就一直在恍惚,一下子有人拉扯她,让她以为…吓她一大跳。 过年后,官人一点儿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要改,反倒是变本加厉了,那会子她每天心里最盼望的就是赶紧过了元宵,官人回县城当值就好了。 官人去县城当值她就松一口气,每旬县衙放假她就提心吊胆,如此她脸色能好才怪,今儿大夫说她怀了身孕,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第44页 只觉得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虽然她没跟家里的兄弟一样识得字,但是她也听过戏文里道:虎毒不食子。 现在自己怀了身孕,官人自当不会再对自己胡来,她自来性格最是软糯,现如今只想躲过一天是一天。 再就是自打知道她有孕,婆母一直在她耳边说有了孩子夫妻二人感情更是进一步这样的话,她听着听着也就听进去了。 茵娘干巴巴道:“二婶说得是。” 吕氏又道:“二婶这方面懂的没你娘多,帮不上你什么,只一样,你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说,二婶给你做,你看你的脸色,得多补补,不然赶明儿你娘过来,看了得担心。” 这话只是一般的家人关心,只那陈氏本就心虚,一听以为这吕氏眼尖发现了什么,忙描补道:“嗐,可不是差吗,今儿中午都吐了一中午了,这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个磨人精,茵娘今儿中午吃进去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了,以前就听说她二婶家厨艺精湛,只在你们家那酒楼里吃过,倒是没见识过她二婶的手艺,想来这内传弟子的手艺是不差的,茵娘可是有口福了。” 吕氏厨艺被人夸惯了,且自己有几分真本事,自不谦虚道:“那亲家可别跟我客气,反正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哪天茵娘想吃什么,只派了小丫头给我家递个消息就是,也让我这个二婶有出一份力的地方。” 也算是帮着张氏就近照顾一下她的两个闺女儿,过继三郎的恩情,她当用一辈子来回报。 那边宋妈妈进来说后门来了个带着孩子的娘子,说是从姜家村来的,自称闻娘,说是有要紧的事要找,瞧着确实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陈氏听了话头只心下松了一口气,想着正好告辞,今儿也算是有惊无险。 哪里想她旁边的姐弟俩都对这闻娘上了心。 姜榆自然没有忘记过年那会儿在姜家村围观的那场热闹,对于闻娘的后续自然也很好奇,这个敢于和离的女郎又为什么上她家来了呢? 而茵娘早在闻娘回娘家闹事前就已经出嫁,她是好奇这闻娘怎滴来她二叔家,她们这亲戚关系远着哩。 自己性格又内向,在村里也没几个好姐妹,家常都是跟在自己的姐姐芯娘后面,对于这个大自己姐姐几岁的闻娘也只记了个脸熟。 以前出嫁前倒也没什么,这只是个不熟的亲戚罢了,她们最大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姜家村出来的闺女儿,但是自从出嫁,不,自从官人开始使坏,她就无比地怀念闺阁中的日子,想念她娘,想她姐姐,想姜家村的一切。 如今听说有个村里的姐妹来了,家一点儿也不想回,只想多坐坐。 吕氏见她们姐弟俩都一脸好奇的样儿,心下一笑:“亲家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想来是姜家村来的亲戚,都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陈氏没法儿,只好心烦意乱地接着呆着了。 姜闻娘带着她的小娘子进来,那小娘子想来性格本来就内向,再加上受了惊吓,只怯怯地跟在她娘后面,只紧抓着她娘,生怕别人抢去似的。 姜闻娘进客厅,见还有旁人在,那位年纪大点的娘子她不认识,只她旁边的茵娘她却是识得,如今要在这同辈的姐妹面前求人,她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只盼着还有别的客人在,这姜秀才的娘子能救救自己。 遂进去,二话不说,领着她闺女就给吕氏跪下去:“只求秀才娘子救救我们母女二人。” 这人一进来,还没说事,倒是先给自己行了大礼,吕氏只觉得这姜闻娘所求之事怕是不简单,自己原本也不认识她,只是听说她是姜家村的,只想着是哪家的亲戚在镇上遇到了难,想着能帮就帮,哪里想这人一进来就给自己跪下去了。 忙忙让宋妈妈扶她母女起来说话。 姜闻娘今儿来就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要逼死她们母女俩,她只是想着逃出那个吃人的地方,自己已经求了村里能求的所有人,但是没人愿意帮她,她只是嫁出去又回去姜家村,但是姜家村却好像不再接受她。 她思来想去,她认识的人当中,比村长姜镇更厉害的,还能压得住她前夫家的人,只姜秀才一个了。 自己以前跟姜秀才家一点也不熟,如今只是舍下面皮,只求一条生路。 只今儿光秃秃,冒冒然来了,盼着这秀才娘子能发发善心:“秀才娘子,我自年前和我那夫家和离,回了娘家住,家里兄嫂不容,本就积怨甚深。我前夫家刘家近日来了姜家村,让我娘家还了当初他家给的彩礼钱,当初那彩礼钱已经拿去给我大哥娶媳妇了,家里拿不出钱来,竟是要让我回了那刘家去,若是我不回去,就要把我和我的大妮卖了去!” 那陈氏一听,忍不住开口:“那你不如回了那刘家去,好歹那刘家是你家孩子的亲人,还能不必卖了强?” 再说,好女不嫁二夫,这乡下人,真是不讲究。 姜闻娘旁边的大妮一听:“不回去不回去,我不回去。”扑进她娘怀里哭了起来,只在别人家,竟是不敢哭得太大声,那哭声压抑,令人听了难免心酸。 那姜闻娘道:“才不是亲人,那刘大郎就是个浑人,他在外头混搞就算了,整日无所事事,回家还打我,打我就算了,我能忍,但是他还打我的大妮!” 茵娘一听,把桌子上的茶杯给碰掉了,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第45页 第28章 、身不由己 陈氏反应倒也快:“这孩子,?被吓到了,嗐,她二婶,?今儿就到这叭,我先带着茵娘回去了。” 姜闻娘的话把茵娘架在火上烤。 茵娘一边安慰自己,自己有了身孕,官人不会再打自己,?一边又把自己代入姜闻娘的处境,?她难以想象,那样的日子还怎么熬下去,?一时水深火热起来。 听了婆母的话,也不反驳,?姜闻娘的事她确实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怕再听下去… 吕氏这次没有再留,姜闻娘这个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得容她好好想想。 那陈氏拉着茵娘出去,?路上漫不经心道:“那姜闻娘真是命苦,只是这女子一辈子都身不由己,?和离回家给家里丢人现眼不说,?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再被随便找户人家嫁了罢了,难道娘家还能养她一辈子不成?你说是吧茵娘?” … 这姜闻娘的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只拿了银子和那刘家私了就行,?只是姜闻娘一天不嫁人,她的父母就还可以主宰她的去向,到时候发卖了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还名正言顺。 姜闻娘只以为自己豁出去和离了就能离开了那个吃人的地方,当初拼着一口气没皮没脸地回家撒泼,只为了寻找一个她们母女俩的容身之所,哪里想要她只是逃出了刘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再进了另外一个吃人的地方。 娘家根本不欢迎她一个和离的人,大嫂二嫂这些天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她娘苗氏直接劈头劈脑骂她是个丧门星。 她像个货物一样,出嫁了归属她的夫家,和离了回了娘家,归属权又转移回了她娘苗氏手里,命运的主宰权从来没有掌握在她的手里。 姜闻娘两条路都不想选,刘家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但是她也不想再被卖一次。 她知道她贸然上门向姜秀才家求救,这事儿姜秀才一家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可能被她亲娘顺势攀扯上。 她也是个心狠的:“不叫秀才娘子多为难,我今儿只求能不被随意卖了去,以后也不想嫁人,听闻秀才娘子家是开酒楼的,我愿自签了死契,日后给娘子做牛做马都行,只求娘子赏我们娘俩一个容身之所。” 刘家不是她的家,姜家村的娘家也不是,她没有家了。 反正都是卖,不如自己把自己卖了,只从此以后不管是刘家还是娘家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吕氏原本觉得这事很麻烦,说穿了这事就是家庭内部的事,就算官人是姜家村的族人,但是插手了也讨不到好。 没想到这闻娘是个肯豁得出去的,居然想要签死契!想来是真正没了别的办法了才想出这招。 吕氏叹了口气:“这事儿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跟官人商量商量叭。” 姜榆只觉得惊叹又悲哀。这姜闻娘当时的表现还让她觉得这个朝代民风开放,没想到她这样一个要强的女子,最后竟然只能卖身为奴逃避再次被嫁出去的命运,难怪那时候张氏说她后面会再嫁人… 晚上餐桌上姜铎听了闻娘的遭遇,直邹眉头,久久才开口对着姜闻娘道:“闻娘且在家里先安心住下叭,赶明儿我带你回去姜家村把这事儿解决了,别担心。” 姜闻娘只不过强撑,她对这个不常见的二堂叔怵得慌,如今听他愿意帮自己,只觉得心病去了一大半了,毕竟连村长姜镇很多时候都要听这个二堂叔的意见。 姜闻娘谢道:“谢二堂叔,以后闻娘做牛做马报答。” 姜铎并没有想让姜闻娘做牛做马的想法,也不会让她签死契,毕竟死契就是入了奴籍,以后姜闻娘再没有反悔的机会,她的女儿大妮以后也只能是奴籍,这不仅对姜闻娘不好,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毕竟哪个有良心的族人,会把自己的亲戚签进奴籍? 姜榆没想到二狗子这样一本正经人,竟然没有把姜闻娘劈头劈脑骂上一顿,让她滚回去相夫教子,竟然和颜悦色。 她震惊了,毕竟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二狗子给她的感觉就是个爱面子又爱讲读书人那些规矩的人。 ——!自己私下赖在他怀着没事,一旦有人来他就觉得自己没规没矩用完就扔的。 吃完饭她也不急着去玩耍了,只在书房缠烦着姜铎,自觉地坐在姜铎的怀里,她紧盯着二狗子:“爹,你们读书人不是最重视那什么名声的吗?怎滴你今儿答应帮闻娘了?你打算如何帮闻娘?” 姜铎觉得这臭小子,说起话来有时候就很气人,什么你们读书人? ——!感觉有被内涵到! 含沙射谁呢,不就是想说他们读书人重规矩古板吗? 也是这臭小子连字都认不全,还不足以称得上读书人。 姜铎严肃道:“三郎,你觉得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 姜榆只觉得这是一道不简单的送命题,答得好没奖,答不好可能有幸获得一顿竹鞭炒肉,她得好好想想,按着二狗子每天不忘鸡娃的狠劲,望子成龙者古今都有,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时代最远大的理想,没有之一:“为了做官!” 姜铎没想到自家这臭小子理想远大,抱负甚远,心下高兴,也不夸奖。 他只道出了自己朴素的梦想:“爹当时没想那么多,爹当时只是想着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这男人啊,若不能立起来,是保护不了周围的人的。” 第46页 他认真地看着姜榆道:“你刚刚问我,我要怎么帮这闻娘,其实闻娘和我们家关系不近,咱家确实可以袖手旁观,只她都求到我们家来了,不帮也不行,再就是她一个女子,肯为了自己的闺女豁出去,确实令人佩服,帮她一把又何妨?这事到底是她家的事,爹帮是帮,但她家里人可不好相与,和睦不和睦这事谁说得准呢,他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日后闻娘要是和她娘家和好,反咬咱家一口,我们里外不是人。所以…只让她签了活契,把钱给了那刘家,以后十来年她在铺子里帮忙也算自由,嫁人不嫁人都可以…” 再就是他家的钱也不是打水漂来的,一次让他白出十几两银子?要是每次村里谁家有困难都能从他这得到好处,他就是家财万贯也顶不住,更何况他就是一个刚刚发家没多久的泥腿子。 所以银子他可以先帮忙出,但是活得干。 姜铎见姜榆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觉得话不能停:“再就是要将心比心,三郎,爹刚刚说了,爹读书是为了家人过上好日子,这个家人也包括你出嫁的两个姑姑,你两个姑姑出嫁前对爹极好,若是这事发生在你两个姑姑身上,爹必然不饶过你两个姑父!” 姜榆问道:“若是和离回家来呢??” 姜铎语重心长道:“真是孩子话,刚刚不是说了,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爹都考上功名了,只要爹在一天,只要你两个姑父在这功名上头没能赢过你爹,他们就不敢对你两个姑姑不好,女子在夫家过得好不好,还得看娘家兄弟给不给力,这闻娘也就是不幸摊上这么一个娘家,兄弟不给力还拖后腿,才会让她如此被人作贱。这个世道,女子比咱们男人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所以只有家里的父亲兄弟立起来,才能护她们周全。” 姜铎又顺着姜榆的话头往下讲:“退一万步说,就是你两个姑姑和离回来,爹有钱有功名,在这荷花镇再给你姑姑找个夫家也可以,女子似浮萍,说到底还是要家里兄弟给力,给她们依靠,让姐妹们能挺直腰杆生活。不仅仅爹,三郎,以后对你大姐二姐,你也要拿出这种担当,做她们的依靠。” 姜榆真的觉得自己小瞧了二狗子去,只下午这姜闻娘的悲惨人生都让她对这个朝代感觉有点窒息了,二狗子就告诉她,可以换个角度,变成一个保护者,让家中的姐妹在这个时代活得自在些。 姜铎看三郎望着自己的眼神,像只小狗,充满了依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下了结论:“所以,三郎啊,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咱们身上得有功名,别人才不会想欺负咱家就欺负咱家,咱们能做的是什么,就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每天一碗劝学鸡汤,干杯! … 隔天姜铎就带着张氏一大清早来了荷花镇先去了赵家看了芯娘,中午到了二房家,才知道茵娘也有了。 张氏笑道:“昨儿还是赵女婿去咱们村卖豆腐来咱家说我才知道的,却是不知道茵娘也有了,这下可好,下午我再去看看茵娘。” 吕氏道:“我们也是昨儿才知道的,估摸着茵娘家还没来得及到姜家村通知大嫂。我昨儿看着茵娘脸色不太好,我这一早就煲了汤了,一会儿分做两份,一份大嫂你带去看茵娘,另一份我下午带去芯娘那。” 张氏听说茵娘脸色不好,就担心得很,只恨不能立刻去了吴家看看茵娘,只这会儿刚吃了午饭,正是休息的时候,吴家规矩重,自己冒冒失失上门,给自己闺女丢人,好容易忍到了能去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去了吴家。 吕氏则带着姜榆去了赵家,一个是昨儿茵娘和姜榆刚见过,再就是上次赵大郎送了一篮子的零嘴给了姜榆,这次上门不去谢谢到底不好,还有再就是姜榆也想去看看芯娘。 到了赵家的豆腐铺子,赵母一个人看着铺子,看到吕氏,热情打招呼道:“她二婶儿来了,快进去坐,我家官人和大郎刚出去卖豆腐,芯娘一个人在后院正无聊呢,你们来了她肯定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母笑道:“可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你们进去坐,我给你们沏茶去。” 吕氏忙道:“亲家可别忙活了,你这铺子里还有生意呢,你忙着叭,我们进去陪芯娘说说话就行。” 赵母摆摆手道:“没事儿,现在这个点买豆腐的人少,再说街坊邻居的,谁来了要买,喊一声我就听到了,不差沏茶这一会儿!” 说着风风火火要去沏茶了,芯娘在后院就听到了动静,如今出来一看是自己家二婶带着三郎过来看自己,对着赵母道:“娘,你别忙活了,我去沏茶就行。” 见赵母不赞同的样子,只道:“我是怀了身孕又不是得了重病,你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我都快发霉了,沏茶我可以的。” 想来日常在家和赵母相处得就很好,这似撒娇又似抱怨的话随口就来。 赵母很无奈:“好好好,你沏你沏,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姜榆自打一进来就在观察大姐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打一照面就没停过笑,心下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懂这个,想来大姐这害喜没有二姐厉害。 那芯娘果然没怎么有害喜反应,吕氏拿了那煲汤让她喝,她吨吨吨就喝下去了,还笑道:“二婶厨艺真的好,这汤好喝。” 第47页 中途赵母总是不放心,进来过几趟,准备了零嘴,一会子就问芯娘需要不需要什么,照顾得无微不至。 还问吕氏:“她二婶儿,咱也没试过,她二婶可知道这丫头咋买,咱也给买一个。” 她跟老头子都是勤奋人,拼了一辈子了,家财自然有,只是向来节省惯了,也没想过要买个人回来伺候。 但是儿媳现在有了身孕,自家又有铺子里的事情要忙活,自己心里又担心儿媳一个人呆在后院闷,索性买个小丫鬟回来,平日里帮忙做做活计,也好叫她娘俩松快松快。 吕氏心下也不得感慨自己以前看走了眼,瞧瞧芯娘现在过的什么日子,真是掉到福窝了。 吕氏自是细细跟赵母说了。 等到她们要回家的时候,赵母热情道:“她二婶儿,咱们两家离得近,如今芯娘有了身孕不太方便,她二婶有空常来我家坐坐。” … 等她们到了家,张氏也正好回来,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是昨天,茵娘听了闻娘的遭遇,回去竟是给吓病了,张氏去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看起来脸色真的不好。 张氏谈到去二闺女家的事,脸上忧心忡忡,最后道:“茵娘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给闻娘母女,弟妹你说这钱我是给还是不给?” 张氏心里对闻娘难免有些不喜,那苗氏年节那会儿就对着她的三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三郎吐口水。 现在她的女儿还把她二闺女给吓病了,茵娘倒好,竟然还拿了五两银子要给闻娘。 要知道当初茵娘出嫁,嫁妆里除了那些笨重的家具,银子就十五两,一下子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闻娘,张氏都有些懵了。 她不想给,但是这钱是茵娘的,且这闻娘的遭遇她在姜家村是再清楚不过,闻娘有些可怜。 一时她竟拿不了注意,只好问问吕氏。 吕氏也暗暗诧异茵娘昨儿只听了前半段,并不知道闻娘后头说要签死契的话,竟然舍得拿出五两银子给闻娘,该怎么说这二侄女呢,很单纯,很天真……也很善良。 毕竟她和官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怕日后被讹上,昨天晚上还细细商量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茵娘却直愣愣地拿出五两银子来… 吕氏最后没阻止把这银子给闻娘。 闻娘也没想到以前没见过几回面的茵娘那天听了她的遭遇之后,竟然要给她五两银子,心里感动,只抹了抹眼睛道:“我现下确实缺钱,这钱我也不白拿,只当借的,日后一定还给茵娘。” 自己身无分文,日后去了店里做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自己带着大妮生活,难免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向谁借钱,毕竟姜秀才一家已经帮了自己大忙,签了活契,已是意外之喜,她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入了奴籍,她的大妮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对着姜秀才一家,她自是觉得这辈子都还不完这个恩情了,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忙,已是仁至义尽,自己倒欠了他家一屁股的债,自己哪里好再开口借钱,茵娘帮了自己大忙,默默把茵娘的恩情给记下了。 几日后,姜铎吕氏带了闻娘母女回了姜家村,在村长姜镇的见证下,和姜闻娘签了活契,一次性给了十二两,姜闻娘再把钱给了姜钜苗氏,只道是被他们卖了两次,从此再不相干。 姜钜家自年前就被姜闻娘闹得天翻地覆,这几天姜闻娘自带了闺女跑到荷花镇上去,那刘家不敢去姜秀才家闹,只好来他家闹。 苗氏对着自己的闺女能撒泼打滚,对着这刘家却是害怕,人家家里比他们得劲多了,不敢招惹,如今这闻娘自带了银子来苗氏再高兴不过,也算是去了刘家这般难缠的亲戚。 至于那签了了契书,她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只道等着风口过去了,她就去找这闺女,自己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老娘去打打秋风总是可以的。 却不知自打她要让闻娘二嫁,半卖半送出去之时,闻娘只当没她这个娘了。 闻娘只默默收拾了一下她们母女留在娘家的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姜家村了… … 等天儿渐渐热了起来的时候,姜榆和钱小郎那飞行棋都玩得有些腻了,姜柏才紧赶慢赶地把姜松做的两百来个飞行棋的棋盘给上好色,跟掌柜的通了气,允诺给抽成,拿了一批先在店里卖着。 原本没什么人买,但是从第一个买的人学会了玩法回去玩了两把,口口相传,生意就开始有了。 姜柏这些天都在忙活着飞行棋这事儿,他让他爹和他大哥有空了就帮他做,这些木材除了废些人工,基本没什么成本,唯一有花销的地方就是那个原料。 但是他这个棋盘胜在新鲜,所以他定了一盒二十文的价格,要是在姜家村说要卖那个棋盘二十文,怕是村里的人会觉得这个姜二郎去了镇上倒是脑壳进水了,谁会花二十文去买一个破木板。 只是能去书肆的人,书肆里几百文的书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买下,大部分都不差那二十文钱,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所以倒也卖得出去,只是荷花镇读书的人家,到底没有很多,也不是每个去买书的读书人都会买飞行棋。 在卖出二三十个之后,再没来几单生意了。 姜柏一颗热切的心冷了一半,只觉得自己出师不利,还是掌柜的看他垂头丧气,鼓励他可以去县城试试水。也不为难他,放假了就放他走了。 第48页 姜柏这辈子还没去过县城,对着县城自然是又好奇又向往,他们荷花镇的地理位置不错,距离县城也只需要驾着牛板车一个时辰多一点就到了,他心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磨刀霍霍向县城。 所以打一放假,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让他爹驾着牛板车载着货物,送他到县城去了。 县城的书肆和他们非亲非故,他们做的飞行棋也没有特别精美,掌柜的也没有很好说话,瞧他们穿得也就一般,卖的还是如此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当下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让他们打哪来回哪去。 姜锋一下子只眉头紧锁,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 幸好姜柏来之前做了功课,他选今天来也是有原因的,他想过县城里的书肆掌柜的不要他的飞行棋,所以选在了集市开市的日子来了。 既然书肆这里走不通了,他就想着去集市打开门路,还阿Q地想,这样就真的一点儿钱也没让中间商赚了差价去。 好容易他们在集市抢了个位置,这时候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卖什么的都有,卖肉卖菜卖篮子卖镰刀,姜柏交了二十文的出摊费,忙乱了一番摆好了摊。 但是他们又遇到了新得难题。 当初在镇上的书肆,他们可以慢慢地来买书的人好好讲解游戏规则,但是这集市上人来人往,谁有那个耐心听你讲一堆规则啊? 果然他们摆出了飞行棋,很多人好奇地看了几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遇到急事会有急智,何况这可以说是姜柏创业的第一步,他一点儿也不想失败,再就是他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格。 他吆喝了两声,掏出一盒飞行棋,让他爹跟他下棋。 姜锋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以前就是搁乡下种田,后来弟弟发达了他是边种田边收租,从来没有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当个猴子一般看过,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自搁这摆摊,他就不自在极了,没想到他儿子张口就开始吆喝,吆喝完了还要跟他当众下飞行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飞行棋,他们在家做了许久,家里大妞二妞经常玩,他也是知道玩法的,所以他也不好说自己不会玩,硬着头皮上了。 古往今来,爱看热闹的比比皆是,他们父子俩搁这下飞行棋,首先吸引的是那些跟着爹娘出来赶集的半大孩子,忍不住停留下来观战。 后头的人则是看了,嗐,那边怎么有一堆的人儿堆在一起,有热闹?去,必须得去。 姜锋大不自在,姜柏为了自己的事业不还没开始就腹死胎中,加上他性格使然,边下飞行棋边熟练讲解,这个他在镇上书肆推销的时候已经讲解过很多遍了,熟能生巧。 那一群围观的半大孩子,哪里能忍得住吸引,毕竟这会子娱乐活动特别少,统共就那么几样,早就玩腻了,如今看到一个新奇的,哪里还迈得动腿。 且你没细听了那卖这飞行棋的小哥说了,这飞行棋是新出的玩意儿,县城别的地方都还没有,独一份儿,你想想买一盒回去,周围的小伙伴就自己有了且自己知道怎么玩,那感觉它爽吗?很爽!! 买的是飞行棋吗?不是,是男子汉的尊严! 且那飞行棋才多少钱一盒,二十文!!县城里不缺小富之家,那些疼孩子的家长,自掏了腰包买了,见有人买了,就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 也有那不给买的,就有一个小鬼头,他娘道:“不行,钱不够,今儿还要买肉呢,你不是最爱吃肉吗?娘今儿晚上给你做红烧肉,咱不买了啊!” 那小鬼头天不怕地不怕:“不要,今天我们不吃肉,咱就买这个,娘,买嘛买嘛。” 他娘不为所动,没见效,川剧变脸,也不嫌丢人,嗷嗷嚎了起来:“娘,我的亲娘,你不用担心我,我哭两个月就没事了。” 他娘没法子,只好捏着鼻子买了一盒,只嘴上不忘骂骂咧咧:“晚上要是再嚎着吃肉,老娘就吃请你竹鞭炒肉。” … 这一趟下来,姜柏累成了狗,但是整个人精神振奋,他果然赚到了钱,他火速给他爹他大哥发了工钱。 虽然爹和大哥都说不用,但是亲兄弟,明算账,他最是不喜欢在这上头搞得不清不楚。 所以打一开头就跟他爹他大哥说好了,给多少工钱,他爹他大哥当初可能根本就不看好他的生意,满口答应了。 如今在领工钱这事上,没想到二郎真的给他们,倒是越发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姜锋,他只觉得跟着二郎去镇上卖飞行棋,他给二郎拖后腿了。 把给爹和大哥的工钱发完之后,再扣掉材料费用,竟然赚了近二两银子, 人生的第一桶金!他现在满腔的喜悦,只想跟给自己出主意的小老弟分享,小老弟,他又来了! 姜榆只觉得她二哥是个勤快人,在书肆打一份工不说,自己还创业,小小年纪,志向远大,而且她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她二哥这个人充满了仗义,居然要分她银子! 还是整整三百文,姜榆推迟的手,它不争气地没伸出去。自己私房钱里头,那生肖是舍不得花了,那铜板已经快被她霍霍光了。 姜柏道:“三郎你真是脑袋瓜子真好,怎么想出这么有趣的游戏,下次再有什么好玩的游戏,记得跟二哥说!” 第49页 小老弟,你我二人联手,相信不久的将来会实现共同富裕。 姜榆连连摆手:“二哥,这飞行棋,可不是我发明的,我那是从…” 正想说是从书上看到的,可是她现在还不识字“反正不是我发明的啊,是打别人那听说的。”这她可不敢当。 姜柏只觉得三郎谦虚啊,不信他的话,毕竟要是有那个别人,哪里还轮得着他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们老姜家世代土农民,也就是祖上冒青烟出了姜铎这个异种,日子才渐渐有了起色,所以在经商这方面,姜柏只是凭着一股热情,再就是在掌柜的身边学习了几个月。 一切只待慢慢探索,姜柏总结道:“可惜这个银子只能挣这么一回,这几日镇上已经有人家自己做出来了,想来县城的反应得更快,再做一批出来可能没销路,我这次只想着雇爹和大哥帮忙,动作还是太慢了,下次我可以雇别人给我做工,我只需要督促他们就好了,这样省时省力。” 一个是他自小生活的环境都是自给自足的,他下意识地觉得有银子赚,既然要让别人帮忙做工,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自然先交给他爹和他大哥。 再一个就是他第一次尝试,他心里也有点没底儿,保守点安全,只有了这次经验,下次再也不怕了,这次他真切从此处找到了甜头和乐趣。 姜榆只觉得二哥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资本家,现在不仅知道分工,还知道要雇佣外人,自己当个监工就好了,是个即将合格的老板了。姜柏这次来自然是要留下来吃晚饭,只是这次他们全家都没吃上这顿晚饭,因为那吴家竟然这个时候派人来说,茵娘今儿在自家后院,不小心给摔了一跤! 这还了得,如今初初入夏,茵娘已经四五个月大,摔了一跤,吴家还特地派人来通知,只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人也顾不上吃饭了。 姜铎和姜柏只能在前院等待,由刚好放假回来的吴师爷和吴大郎作陪。 姜榆仗着年纪小,跟着进去后院了,后院陈氏在,茵娘的两个小姑子想来是被吓坏了,只躲在了后厢房,一直没有出来,不过想来也是正常,这种场面,未成婚的小姑娘家看了怕是对成亲生子有了心理阴影。 只是东厢房茵娘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那大夫来了仔细把脉一番,只暗暗觉得这个娘子,身体果然不好,看这脉象,哪里是摔一跤就能给伤成这样的,只怕是每天都忧思才如此,想想前段时间,吴师爷家来铺子里开的受惊的药,想来就是给这个娘子用的,只仿佛这药并没有什么效果。 大夫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娘子的身子怕是不止受惊,听那陈氏只叽里呱啦地反复强调,是今儿这个娘子自己在院子里不小心摔倒的,这个伤是不是摔倒的,他一个男大夫不方便看,他不知道,但是这个娘子还有些伤,一点儿也不像是今儿才伤到的。 只是…在这荷花镇,得罪了吴师爷,他也不用在这镇上混了,心中直道造孽,不管有什么事,这下子没的还不是他们吴家的孩子?这还是个男丁,可惜了可惜了…但是他只想着开了药早早脱身,不趟这个浑水。 所以把完脉,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孩子月份还小,这时候生下来了也活不下去,为了大人好,还是尽快把孩子流出来,那陈氏直追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保住孩子,那可是他们吴家第一个孩子啊! 大夫只摇摇头,伤成这样…早干嘛去了,但凡他们家有这个心,那个娘子也不至于伤成那样,别人不知道,这吴夫人一个掌管后院的女主人,能不知道吗? 大夫对这种事情多有避讳,只道自己只能开了帮助滑胎的药和后续保养的药方子,其他的,还是让陈氏请了经验丰富的产婆来,陈氏只好吩咐下人下去准备了。 那血水一盆盆从东厢房的卧室送了出来,半夜茵娘流出了一个成型的男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吕氏心里只觉得心痛,你说好好的怎么就摔倒了呢,这还是个男丁,这要是是茵娘自己不小心导致的,只怕这吴家要是生气起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虽然很想和茵娘好好说说话,但是茵娘想来是疲惫极了,已经昏睡过去了。这会子已经很晚了,说定明儿还来探望茵娘,一家人就回去了。 隔天一早,姜柏就回姜家村接他爹娘去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通知老宅,吕氏提着一堆补品,先带着姜榆再次去了吴家。 这会子,茵娘也醒了,只刚刚小产,脸色苍白,看到娘家来人,委屈地直掉泪,吕氏忙安慰道:“茵娘快别哭了,你和大郎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这段日子可得好好养养。” 说着又问道:“昨儿慌慌张张的,也没仔细问,只听亲家说你在后院儿给摔了一跤,怎么回事?” 自打那回被姜闻娘的事给吓到之后,这个二侄女的身体的经常不好,三天两头病歪在床上,轻易不出门了,只是在后院摔倒? 吴家下人比她家还多,后院哪天不打扫?再说二侄女怀着身孕,身边哪里能没人作陪呢,怎么就摔倒了? 那陈氏忙开口:“可不是吗?这孩子日常看起来也是个稳妥的,只是昨儿她官人难得回来,她一高兴要出去迎,就在后院给摔了。只怪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不够给力,没好好跟上了,早知道我就把我身边得力的刘妈妈派给茵娘使唤了。这般不稳重的丫头,合该发卖了去。” 第50页 说着亲昵地拍拍茵娘的说:“好孩子,这段时间就让我边上的刘妈妈陪着你,她到底生养过,经验比你身边的小丫头丰富多了,性格也稳重。你下次可得注意点儿,好好的一件喜事变成如今这样,为着这事儿,你公爹和你官人今儿都没去当值…”确实是担心,就担心茵娘忍不住跟娘家人说了,自己压不住,就让儿子留下来陪着了… 那茵娘听了,心中委屈,哪里关伺候在她身边的丫头的事,不过是昨儿官人回来了,心情不好,又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只拿眼匆匆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不说话的吴大郎,见他拿眼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 茵娘心中害怕,只呜呜地哭,再不敢说话了… 第29章 、想和离(捉虫) 不幸似乎只找上了茵娘,?只有她的孩子出了意外。 八九月的盛夏,小张氏和芯娘相隔了一天前后脚生了个大胖小子,这都是两家头一个重孙,?所以姜家和赵家都打算大办一场满月酒,姜家这边办完了,赵家再办。 所以这天一早,二房一家驾着牛板车回了姜家村,?芯娘和她官人赵大郎也来了,?倒是没带他们家的孩子,孩子还没满月,?怕路上颠簸,自不好带来,?且家中已经买了丫鬟,?再有婆母照看着,她很是放心。 如今一家子的女眷,?围在小张氏的房间里,逗着刚出生的小郎君,?好不热闹。 没多久茵娘也和她官人来了,说起茵娘,?自打她小产之后,?每天病歪歪在床上,整天以泪洗脸,?就算后面吃药身体好了,?也不爱出门了。 每回去探望,?陈氏也只道茵娘太过伤心,身子不好需要休息之类的云云。如今娘家侄子的满月酒,再不出门,?也就说不过去,如此,她官人陪着她来了。 只是她一进来,后头还跟着她婆母给她换的下人刘妈妈,芯娘自打茵娘进来以后,就一直看着她,自打茵娘小产,她婆母就怕吓到她,不让她去见茵娘,再就是自己头几个不害喜,后面几个月但是吐得厉害,自顾不暇。 但是她还是挺着大肚子去了吴家,茵娘的婆母陈氏,只推脱道茵娘正是因为孩子小产才伤心不已,她大着肚子进去,难免让茵娘又伤心一场,那茵娘房里的刘妈妈出来也说茵娘不想见自己。 芯娘心里担心不已,只是后头生了孩子,坐了月子,茵娘竟是都不来看自己,今儿才头一回出门,她跟着官人回娘家喝满月酒,更是盼着见到自家这个妹子。 她心里很担心茵娘,自家这个妹子,性子软不说,有什么事不爱说出来,整天只在心里胡思乱想,如此小产,只怕她心里不好受。 芯娘这会子仔细观察她妹子,几个月不见,倒是骨瘦如柴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仿佛老了好几岁,明明还没有十七岁,为什么看起来竟是比她这个姐姐还老?:“茵娘?”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呢?莫不是还没从小产里走出来,只是如此今儿这样的热闹日子倒叫她越发伤心了。 偏偏那头小张氏的亲娘薛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这孩子啊,长得不像大郎,也不像我闺女,倒是这眉眼像极了他二姑。” 那茵娘本来自从小产以后,整天除了担惊受怕,就是在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早点把自己官人的异常告诉娘家,告诉姐姐,才没保住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小产之后,婆母派来的那个刘妈妈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竟是把她看了起来。 如今听说自己的侄子,长得像自己,眼睛都直了,直愣愣地过去,看着被张氏抱在怀里的孩子,这孩子…长得真的像她,若是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也应该长的就是这样的。 这样一想着,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忍了这么久,她只从默默流泪到嚎啕大哭,竟是止不住,屋里的女眷倒是没想到,竟是一句话就让茵娘给哭成这样。 薛氏讲这话,也不过是拿话头刺一下茵娘罢了,毕竟她闺女这一辈当中,只茵娘这个草包嫁得最好,哼,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当秀才的二叔罢了。 前段时间听说了小产了,如今自己的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心里难免暗爽,如今不过是这么管不住嘴巴一说,哪里想要这丫头,以前一声不吭,如今自己不会说了一句,她倒是大哭了起来。 小张氏坐在床上,只觉得自己亲娘多嘴,大好的日子,还要说这种话头惹人不高兴,到时候她自己心里痛快了,吃好喝好拍拍屁股走人了,留她闺女自己留在老姜家给她擦屁股。 茵娘是个软的没错,可是芯娘可不是,自己这个大姑子对这小姑子有多爱护她能不知道。 还有这茵娘,脾气倒是越发大了,一言不合就开哭,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竟给她找晦气,丝毫没有把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只是如今这事儿,大姑子还看着呢,若是让她妹子受了委屈,吃排头的只能是她这个做嫂子的。 所以小张氏道:“娘,你和二婶儿先出去叭,就快开席了。” 薛氏只觉得这闺女真是嫁人的胳膊肘就往外拐,好没道理,她是来看她外孙的,竟然赶自己出去,但是看到自己闺女那要生气的眼神,罢了罢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且先出去叭。 那董氏一直只在旁边默默不做声,她家大郎也娶了媳妇了,如今也怀上了,看了小张氏的儿子这么可爱,心里对生大孙子更是热切,只盼着大儿媳是个争气的,一举得男。 第51页 心下又觉得这大嫂真是没眼力劲,让二侄女在姜家难做,不过又不关她的事儿,提醒了她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索性就不吱声。 薛氏董氏出去以后,屋子里只剩下老姜家的女眷。 那茵娘这些日子忍得好苦,每天都在后悔自己不争气犹犹豫豫才让她的孩子丧了命,吴大郎好狠的心直打掉了她的亲生儿子,如此她对吴大郎再不抱任何希望,只是自己小产之后,整日只呆在吴家,每回要出门陈氏都不允,每回有人来见,也只让那刘妈妈监视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趟门,回的是自己的娘家,又有了小张氏的孩子刺激到她,倒是让她彻底崩溃。 她只哑着嗓子道:“刘妈妈你去给我打水,我要洗脸。” 那刘妈妈今儿跟着茵娘出门,可是得了家里娘子的吩咐,一定要紧盯着茵娘不让她在娘家乱说话,这可不能出了差错,她家大娘子,如今正准备出门子,若是出了差错,她可承担不起。 所以那刘妈妈推脱道:“娘子,如今外面正忙着开席,正是忙乱的时候,只用了帕子擦擦就行了,咱就不去添乱了。” 那茵娘还不待说什么,那芯娘却是生气了,自己妹子就是脾气太软了,竟然被个下人骑在头上:“你这婆子,好大的脾性,竟然是使唤不动你了,叫你打盆水倒是推三阻四了起来,还听说你是亲家母跟前的老人,倒是中看不中用。” 那刘妈妈一辈子跟着陈氏在这荷花镇横着走,没人敢说什么,如今倒是被个年轻的女娘说自己没规矩,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茵娘就是性子太软,她才敢说这话。 她就是再横,也只是个下人,再硬横下去,丢了她家主子的脸不说,若是这事闹大,只怕她自己落不着好,随转身打水去了。 待那恶奴一走,茵娘就扑到芯娘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姐姐,你怎么不去看我,我日日等着你去看我,我在那吴家过的根本就不是日子,那吴大郎他…他打我,他不仅打我,还把我的孩子给打掉了,呜呜呜,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他不是人啊他不是人…” 这话一出,满屋子都止了声,连那本来觉得她小题大做的小张氏也沉默了,这茵娘小产竟然不是自己摔倒,竟是被吴大郎给打掉的… 芯娘只觉得这气血上涌道:“我去看你了,只你婆母说你见了我触景伤情,再刚刚那个婆子出来说你不想见我,我就回去了,哪里想要是她们唱得一场好戏,那个畜生,竟然打你,他打你哪了?” 说着薅起茵娘的袖子,这吴大郎也是个奸的,不打那容易看到的地方,手臂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茵娘只道:“不在手上不在手上,在身上,他怕别人看出来,只往身上招呼,姐,姐,姐,我疼,我每次都疼得睡不着,呜呜呜…” 芯娘只拖着她到了屏风后面脱了衣服看了伤口,张氏同去了,只待一会儿就听张氏哭道:“我的儿,我的儿,那吴大郎好狠的心,下如此重的手,我的儿命苦…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 茵娘呜呜地和张氏抱在一起,两人哭成一团… 那芯娘忍着哭腔:“你别哭了,只把话给我说清楚,哭有什么用,就是你这样,那吴大郎才敢如此欺负你,你说,他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看那些伤口,有些时间看起来不短了,这死丫头,忍到现在才说。 茵娘抽抽噎噎道:“自成亲没多久他就这样了,他说了会改,可是他没改,他没改啊!” 芯娘就想要年初回娘家那会儿,茵娘就欲言又止,自己还想着回镇上以后再问问她怎么回事,后面各自怀了身孕这事就搁浅了,哪里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儿:“年初回来那会儿你回来是不是想说这事儿?当时怎么不说了?” 那茵娘也一直在后悔这事儿:“我想说啊,可是官人说了他会改,他求我别说了,我当时还想着和他好好过日子,我以为他会改啊,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芯娘恨铁不成钢:“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动粗只有零回和无数回,他这种浑人的话也能信?你可长点心叭,就是家里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才让你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我现在只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你还想跟这个人渣活下去吗??” 茵娘哭道:“我不想过了不想过了,姐,我过不下去了,我想和离。可是我婆母说了,若是我跟他和离,以后公爹自叫我们一家好看…姐我害怕,要是他们家报复咱们家怎么办?” 公爹是个秀才,还是个师爷,她二叔虽然也是秀才,但是只在荷花镇上教书,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事儿自家硬碰上去,只怕要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更 第30章 、群起而攻之 吕氏听了茵娘的担忧,?只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单纯又…善良,自己都深陷泥潭了,还在这担心这个,?这个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该担心的事。 吕氏道拍了拍茵娘的后背:“傻孩子,这事儿只让你二叔担心就是了,你莫胡思乱想。”说完出去了,这事儿,?她们在这生气,?还不如早点把这事告诉官人。 姜铎也没想到这吴师爷家的大郎竟然是个禽兽,茵娘这个婚事,?还是那吴师爷找自己说的,自己只以为那吴师爷在县城也算混得不错,?家里殷实,?吴师爷娘子也好相处。 他家大郎虽然没他有出息,但是当初相看的时候也觉得是个好的,?毕竟这大郎如果十分出息,这门婚事也不会落到茵娘头上,?只没想到这门婚事竟是害苦了茵娘。 第52页 姜铎日常就爱板着个脸,他听完吕氏的话后,?就招呼了他大哥,?他两个侄子,还有那个禽兽吴大郎,?去了书房。 吴大郎还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儿已经暴露了,?姜铎生没生气他反正看不出来,?这个二叔爱摆臭脸,和他家那个亲爹一样,最惹人讨厌,?对于读书人他都讨厌,只觉得各个都跟他爹一样道貌岸然。 那姜锋姜松姜柏却是一头雾水,只跟着进了书房。 姜铎进了书房就开门见山道:“吴大郎,我问你,你可是看我家好欺负,所以作贱我家出嫁的娘子?” 那吴大郎只听了这二叔也不叫自己贤侄了,只直招呼他的名字,语气还如此不好,莫不是茵娘那个臭婆娘告状了? 不可能,茵娘性格最是软,且这些天自己一顿手段恐吓下去,软硬兼施,她必然不敢再开口。 问他为什么知道,还不是他娘,他娘以前也这样,每回他亲爹打她,她开始还想着告密,后面就再也不反抗了,连他被他爹揍,她也毫无波动了,他长大了打得过他爹了,他爹才渐渐住手。 可是看看他娘现在什么样子,就算他爹年纪大了少有动手,他娘还是跟个狗一样,他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所以他太懂了,只要说些什么话,把茵娘贬低到尘埃里去,再把她打服,茵娘就会乖乖听自己的话了。 但是姜铎下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洋洋得意:“你个畜生,茵娘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居然敢把她打落胎了。” 那姜松姜柏本来还莫名其妙为什么二叔一上来就凶茵娘的官人,只这会子听说这畜生居然敢打茵娘,原来茵娘的孩子不是摔倒没的,居然是被打没的。 那姜柏只觉得气血上涌,冲了上去,就要对吴大郎拳脚相向,吴大郎对着姜柏一个半大的小子没放在眼里,只是见了有人动手动脚,他就忍不住想要打他,他轻易能把姜柏给放倒,但是他没动手,废话,现在他人在姜家,这里是姜家村,就算他打得过面前这几个人,但是他一出去保证会被姜家村的乡亲们暴打一顿,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姜松跟他爹一样,一直都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今儿听说这禽兽打了自家妹子,又见弟弟冲了上去要打他,只怕自己弟弟吃亏,上去加入了战局。 那吴大郎初初还觉得这姜柏只是个花架子,打起人来只如同饶痒痒,心下不以为意,但是姜松却不同,虽然他没有练过拳脚,也没打过架,但是他这些年也没少下过地,身上一把力气,一出手比姜柏力气大多了。 那吴大郎自小就被打着长大,从小到大没少跟他老子干过架,自然知道打在哪里最痛,他不还手,只想着等这一顿之后,姜家人气消了,自己再一番虚情假意的保证,茵娘跟着自己回了家还不是任自己摆布。 他跟他亲娘陈氏想的一模一样,只觉得这女子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着牙往嘴里吞,毕竟没有几个家庭能接受一个和离回来的娘子。 茵娘那个臭娘们,也就是自己太手下留情了,她才敢告状,这次回去,自己一定叫她好好尝尝自己的厉害,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只是随着他丈人,姜锋加入战局,吴大郎有些吃力起来,只因那姜锋也不直接打他,只用了了棍子,密密麻麻的棍子落在他身上,叫他好生难受。 那老实人也有急红了眼的时候,姜锋边打边道:“我叫你打我家闺女,我叫你打我家闺女,你个畜生,当初上门的时候,你说了会一辈子照顾好我家闺女,你说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那吴大郎觉得火候也差不多,这气也发泄了,该到他说话的时候了:“爹,爹,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做了这般畜生的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会好好跟茵娘过日子的。” 姜锋听了他的话果然停了下来,吴大郎心中一喜,果然,嘴上说着多爱自己的闺女,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自己这样一通鬼话,他就信了。 姜锋红着眼问他:“你说以后要好好跟我闺女过日子?” 吴大郎忙道:“对对对,爹,爹,我再不敢了。” 那姜锋直接tui了他一口:“你放你娘的狗屁!我闺女不跟你过了,你自己过去叭!” 吴大郎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骚操作,只忍着恶心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火气也上来了,这个乡巴佬,给脸不要脸,还当自己多稀罕他闺女,以后不过是个二手货,还能嫁比他更好人家不成? 问他为什么打掉她肚子的孩子,不过是个孽障罢了,生下来做什么,以后跟他打架吗? 姜铎在他临走前说道:“我看你被打还不还手,也不是因为不生气,不过是怕你还手了走不出我们村罢了,说到底你还是了孬种,只欺软怕硬罢了。” 吴大郎被说中了心事,脸色铁青,也不多待了,这事怕是不能善了,自己只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要怎么办叭。 那刘妈妈自打水要回去屋子里就听了那茵娘在那哭诉,知道她家的事情已经暴露,不敢再进去,怕进去被打一顿,只蹲在屋外不显眼的地方等着。 这会子见大郎鼻青眼肿地出来,知道大势已去,她已经伺候陈氏几十年了,自然知道大郎的脾气,生气起来连他老子也打,这会子见他生气得很,不敢多靠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窝在牛板车的角落,省得遭殃,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第53页 吴大郎回了家,陈氏一阵大惊小叫,只去了一趟姜家村喝满月酒,怎滴就一身伤回来了,吴大郎只觉得他娘也虚伪得很,自己这种程度的伤,以前也没少受过,还是在她面前被打的,但是那时候她被打怕了,只自己躲在角落看着他被打,现在倒是假惺惺起来了。 只冷着脸把茵娘回了娘家告密,事情败露的事告诉了家里。 那陈氏的两个闺女,特别是那大娘子芝娘,听了着急道:“娘,你可不能让嫂子把这件事给说出去,不然被我夫家知道了可怎么办?”她以后可是要嫁到县里去的,她爹给她在县城里给她找了一户好人家,她自小就很想逃出这个家去,哪里能让这事出了差错。 那吴师爷一回家,一家子的女人就围着他叽叽喳喳,让他气血上涌,等听清楚是家里那个孽障,自己没有好好管好他屋里人,叫人知道了他干的好事。 只觉得一阵火气上来,只想一言不合动手动脚,但是看到大郎已经长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身板,松了松拳头,忍着脾气道:“这事儿说出去是我们理亏,别轻举妄动,我自去找了姜秀才说清楚就是了。” 自己当初想着跟姜秀才结亲,想的可是和他交好,而不是跟他结仇,哪里想要这个混账东西,不知道掩饰好,把这事给搞复杂了,还要自己给他擦屁股。 傍晚去了姜家,家里的宋妈妈却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了茵娘的公爹上门找阿郎,还客客气气地告知他,阿郎和娘子去了姜家村还没回来,指不定今儿就住在那明天才回来也是有的。 吴师爷没法只能忍着气回去了。 这会子,二房一家确实没回来,今晚准备住在姜家村了,不仅他们,芯娘也只让她官人回去报平安,自个儿留下来了。 一大家子不年不节难得如此整齐,却没有一丝欢声笑语。对于茵娘的去留,做讨论。 不说吴大郎被打得鼻青眼肿,还没开席就走了,有不少村民看到了,在席面上已经明里暗里打探了一番,这事根本就瞒不住,就算他们想瞞,和离后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茵娘说什么也不想以后和离后再住在姜家村,她可没忘记,当初姜闻娘的事,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回姜家村整日被指指点点。 小张氏心里自然十分赞同以后茵娘住在二房家,毕竟她好不容易生了个男丁,眼看着就要在老姜家站稳脚跟。 她可不想伺候一个和离回来的小姑子,不仅要捧着哄着,哪天哄不好了,还得大姑子排头吃,吃力不讨好,这就是伺候一祖宗:“茵娘担心的也有道理,这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婆,茵娘去二叔家散散心缓缓也好。” 吕氏知道这事只等着她表态了:“茵娘搁我们那住也好,我以前最羡慕大嫂有两件小棉袄,如今也让我体验体验这小棉袄的体贴。” 一个是她自己觉得张氏给自己三郎这个儿子是一辈子的恩情,再一个就是虽然茵娘在这件事上窝窝囊囊,但是她当初舍得把自己嫁妆的三分之一给了闻娘,想和离又怕伤害到家里,叫她这个二婶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第31章 、和离 隔天二房回了镇上,?那吴师爷早派了人盯着,一得了消息就上门了。 姜铎正跟自家儿子说话呢,听了宋叔的通传,?知道吴师爷急急忙忙上门的理由,姜铎也想快点解决这个事情,直接请人进了书房。 姜铎早先就知三郎这孩子小聪明有一些,只不肯定下性子来读书,?这回也不叫他回去,?只带了他去书房会客。 那吴师爷官场混迹已久,惯常最爱笑脸相迎,?就算今儿要谈的事双方难免僵持,他还是笑呵呵地打了招呼:“姜兄,?我前儿新得了一盒好茶,?哪天姜兄有空,赏脸来我家一起试试这茶是不是名副其实。” 姜铎也不跟他废话,?直道:“我对茶追求不高,恐怕欣赏不来。吴师爷,?咱们不必浪费时间,你直说你家大郎和我家茵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叭?” 吴师爷道:“姜兄,?我家那孽障一回去之后,?我知道了他被打的原因,只觉得你们打轻了,?当下我也给他狠打了一顿,?他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你看这两个小的,以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赶明儿大郎就去姜家村接了茵娘回来,?你看你们打都打了,也要为他们小两口的以后着想不是。” 不然还能怎么做呢,吴师爷一点儿也不觉得姜铎会舍了面子,要求小两口和离。 毕竟就像他家,不管在家闹得多厉害,出了门子,他和大郎还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少有人知道他们父子俩私底下打得死去活来。 人嘛,站得越高自然就越在意自己的名声。 姜榆只觉得这吴师爷脑壳被门夹了,他家都这样对二姐了,他们全家还有觉得二姐会回去跟他们好好过日子。 不过是仗着这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就算错不在二姐,可是更多的指指点点只能落在身为女子的二姐身上,而吴大郎身上的那些劣根性,只等着以后渐渐别人忘了,他再稍稍表现一番,又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男人了。 姜铎阴沉着脸道:“我和吴师爷的看法倒是不同,吴大郎把茵娘肚子里的孩子都给打掉了,这两口子结的可不是姻缘是孽缘,我看不如就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好。” 吴师爷笑道:“姜兄此言差矣,老话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男子再娶比女子再嫁容易得多了,若是真的为了茵娘的名声着想,姜兄才应该更慎重考虑才是。”好不要脸的东西,竟拿了茵娘的名声做威胁。 第54页 姜铎气笑道:“我家茵娘的事,我们自家操心就好,不劳烦吴师爷费心。说起名声我看吴师爷才更应该在意才是,听闻县令大人最是爱重他家夫人,想来是看不惯这暴虐之事,吴师爷自是应该好好看管好自家人,省得哪天县令大人知道了吴师爷家风不严,冷落了吴师爷。” 姜铎想着他自己不过是一教书先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吴师爷跟他一样只有秀才之名当不了官,在县城专营了十几年才当上师爷,想来对着名利场在乎得很。 若是他能为了他儿子的亲事豁出去,姜铎倒也佩服他,但是显然此人年纪还未到退下来的时候,恐还想在这名利场专营十几年,所以想退了这门亲事倒也不难,只需掐中他的要害即可。 吴师爷听姜铎说若是不肯,竟要传到县令大人那边去,若是被县令大人知道了自家的丑事,只怕确实不会再用他。 且不和离这姜秀才竟然是要反目成仇的样子,心里对这门亲事的执着已是去了一大半,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儿子娶的哪个,他刚开始让他儿子娶茵娘就是为了交好姜秀才。 他是在县衙里当师爷没错,现在看着风光,只是每任的县老爷来了都需要他们这种本地人来站稳脚跟,等到县老爷任期满了,拍拍屁股拿着政绩走人了。 而他还要在这生活一辈子呢,帮忙做事,那很多都是得罪人的事,在县城他很有几个仇家,只等着他哪天掉下来生吃了他。 再说县衙不缺像他这样年纪一把还考不上举人,做不成官,又对其他万般瞧不上的秀才。 等他再过几年脑子不好使了,很快就被人一脚踹下来了,到时候他家那个孽障又不争气,他们家在县城得罪的人家还能不过来踩他一脚,所以他才早早打算以后回来荷花镇养老,把家里的女眷都留在荷花镇,跟姜秀才结亲。 姜秀才虽然只在这荷花镇当个先生,可是这些年他教出去的学生不管成没成才,把大半荷花镇说得上号的人家都给包圆了,姜秀才在这荷花镇比自己混得开,自己不能把姜秀才给逼急了。 本来好好一门亲被家里那个孽障给结成了仇,吴师爷只好及时止损了:“姜兄执意如此,这门亲事便也作罢,只怪两个小的没有缘分走到最后,只这荷花镇我只和姜兄聊得来,望这事莫影响了我与姜兄的感情。” “那就明儿一早县衙门口见,此时越早有结果对你我两家都好。”朋友是不可能跟你做的,他姜铎缺这种朋友吗? 姜榆只觉得二狗子现在在她眼里,气场三米。霸气侧漏,原本她也以为,二狗子这种古板的读书人一下子就要被老奸巨猾的吴师爷给KO了,没想到二狗子居然战斗力顽强。 姜榆如此方才明白了前些天二狗子跟她说的那些话,若是二狗子不是个秀才,只怕那吴师爷连上门都懒得上门,只需动些小手脚,就够他们一家遭殃了,所以二姐才会有那样的担忧。 只二狗子在荷花镇也算是苦心经营,自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她们家去,姜铎就像一颗大树,能护着他们一家,而二狗子每天都在循循善琇她也变成参天大树接替他的重担。 隔天一早两家人果然火速到县衙把文书给理清楚了,吕氏陪着茵娘回了一趟吴家把嫁妆收拾了一番,在吴大郎的不敢相信之中离开了。 打死他都不相信,茵娘居然还能逃脱他的手掌心,她这么多次的妥协,让他以为这臭婆娘已经被他驯服,不会再反抗,而现在茵娘的所有行为都让他感觉到了背叛。 他心中暴怒不已,只想把她狠狠整治一番,让她知道害怕,但是她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了,就他一个人在这气得跳脚。 茵娘本来就嫁到姜铎他们住的那一块,虽然出嫁后不常出门,但还是有不少附近的邻居都认得她,她就这样搬了嫁妆到她二叔家,街坊邻居们虽然没有像姜家村的村民那般直接地问,但还是旁击侧敲。 关于茵娘和离的原因,吕氏和姜铎大晚上的也商量过了,只这茵娘性格实在是立不起来,且先在他们家住着,日后就是相看人家,也只相看比他们家低些的。 不说她二婚很难嫁到比他们家好的人家,就算是有,以茵娘的性格也拿捏人家不住,还不如就找个荷花镇附近村庄,那些家里人好相处,家中又略有薄产的人家,只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倒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所以对于茵娘和离的原因,他们只打算不大肆宣传那吴大郎的狠毒,至于如果别人来问,他们实话实说便是了。 这男人打自家的婆娘并不稀奇,荷花镇上哪天没有这样的八卦?只是把自己亲生的孩子给打掉的,真真是头一个,这事一时成了荷花镇的饭后谈资,只是这吴师爷一家到底在县衙当差,很多人不敢狠得罪,只私下说说罢了。 好巧不巧,那相看吴家大娘子芝娘的那户人家,是县上小有名气的读书世家,那吴师爷攀扯了许久才攀扯上那户人家,那户人家近日派了人来荷花镇打听吴家一家的作风。 不用狠打听,也就知道了芝娘的大哥竟然打人成瘾还打掉自己的孩子,真是岂有此理,那打听的管事,匆匆回去告诉了家里的阿郎、娘子,这门吴师爷专营已久的亲事,就这样打水漂了。 一时吴师爷还不明就里,忙问了过来县衙找自己的管家:“洪管家,洪管家,这事不是差不多是板钉钉上的事了吗,怎滴突然又变卦了?” 第55页 那洪管家只道:“吴师爷只回去荷花镇拉个人来问问,你家吴大郎做的什么好事,我家老太爷最是中规矩,岂会容许有这样的姻亲?吴师爷有空了不若多关心关心家里的儿郎才是正理。” 吴师爷这才知道他家的事竟是公之于众,荷花镇的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吴师爷和吴大郎父子二人虽然在家中靠着拳头硬高高在上,但是在外头最是爱面子,之前不知道还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回了荷花镇,别人摄于他们在县衙当差的名头万万不敢直接在他们面前指指点点,只现下心里本就有鬼,老是觉得在讨论他们。 一时回荷花镇竟然变成一件煎熬的事,再就是那芝娘期盼已久的婚事竟然因为自家大哥泡了汤,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早就恨毒了她大哥。 她和她妹子苓娘早就知道她们的大哥有动手动脚的倾向,只惯常大哥打大嫂的时候,她们只装作不知罢了。 只怕去阻止了自己也被伤到,那天吴大郎突然发疯根本没想着把茵娘拉回她们自己屋去,直接在后院开打。 她们姐妹二人看到了也不敢说话劝阻,只躲在后厢房一声不吭不敢出来,只相互安慰对方这不是她们的错,只是大嫂命不好罢了。 如今这不好的命摊到了芝娘自己的身上,她方才微微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出声劝阻大哥住手,害得她丢了一门好亲事。 她不敢跟她大哥闹,只好跟她娘闹了,陈氏本就在怄气那茵娘怎滴就轻易出了他们吴家的门,如此倒越发显得她这些年的黑暗日子竟是白受了一般… 心里已经是翻山倒海的一阵难受… 再看看自己儿子,以前多乖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挡在她的面前让他爹不要打自己,再看看现在变得跟他爹一模一样的脾气和嘴脸… 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懊悔…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 如果她当初带着孩子逃出去了…大郎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呢,这些天每天夜里她都忍不住这样想,整日以泪洗面,儿子不搭理她,只觉得她假惺惺,女儿跟她闹,这日子竟是没一天顺心的… 吴家一家到底自己疑神疑鬼又真的心里有鬼,没多久就直接搬到县城去住了,少有人看到他们回到荷花镇来… 只那吴大郎每每看别人看自己,老觉得那人知道自己的事,越发地痛恨起茵娘来,每日夜里直睡不着觉只恨不能手撕了茵娘,白天当值总是恍恍惚惚。 他们县衙的捕快,日常也没有什么大案,并不是很危险,只这段时间出了一个采花贼,所有捕快都等着逮捕他好立功。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就偏偏让吴大郎给碰上了,吴大郎自打和茵娘和离之后,就想着证明自己! 证明他的实力的时候到了! 他担心别人抢了功劳,只自己悄悄跟上,那采花贼体型矮小,他能自己治服,只到底轻敌加上这些天他精神紧绷晚上被仇恨迷惑了双眼,没休息好,那采花贼虽然矮小但是跟只猴子一样灵活,吴大郎人没抓着,反倒被五花大绑起来。 你道那采花贼为何不正经娶个媳妇好好做个人,只因他自小小兄弟就不给力受了多少嘲笑心里扭曲才去祸害那些无辜的娘子,这会儿逮到一个男人,采花贼也不能把他怎样,只他自己没有的东西,怎好叫别人有了去。 等到其他捕快赶到了这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的就是让他们蛋疼的场景,那吴大郎被捆成一只粽子,已经昏死过去。 其他地方毫发无损,只裤子上一片鲜血,第一个冲过来的捕快他年纪不小了,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这怎么如此地像,妇道人家死去活来的那几日? 这吴大郎得了个什么大病,凑近一看,好家伙,那血竟是从那命根子处渗出来的,一时那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老捕快只觉得蛋疼,ju紧:——!这场面真没见过。 这吴大郎命中有这一劫,只本来他已经有一子,家中娇妻听话乖巧,只让他自己给做没了。 如今倒好,年纪轻轻,还未有子,就成了第三性人。 那陈氏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这还没再相看人家生个大胖小子,就遭遇了如此大不测,那大夫竟是说回天乏术,日后不能人道,一时陈氏真觉得昏天暗地… 每次回想起茵娘流掉的那个成型的男胎来,就忍不住想呼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在茵娘身边看着她,当初流掉这孩子时,陈氏心里虽然心痛,但是想着到底还年轻,以后还有得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如今方才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一时觉得自己真是猪心蒙了心,想着儿子以后无后,只觉得昏天暗地,没了活路… … 茵娘自搬进二房以后,吕氏就把西厢整理出来给她住,生活上事事无不小心照顾。 但是她性格太过拧巴,就算在这宅子里,听不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她还是整日胡思乱想,悲情伤秋,整日自哀自怨。 那吕氏见自己左劝右劝,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很是着急上火,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来,忙忙请了宋妈妈到县城去接了人来。 那接的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带着闺女从姜家村逃出来的姜闻娘,。 如今半年多过去,这姜闻娘可谓是脱胎换骨,自脱离了那前夫家,又逃出了那吃人的娘家,姜闻娘精神放松下来,性格爽朗大方了起来,再不是那只会横冲直撞死磕一条活路的样子。 第56页 那姜闻娘带着茵娘给的五两银子,心中稍稍有了底气,去了县城的酒楼,她厨艺也不出挑,只会做家常的菜式,就算是姑奶奶推荐的也不好给她安排个肥差,只让她在后厨帮忙。 后厨自然是又苦又累,每天洗盘子洗菜洗得她手都发白起皱,但是这些伙活计她在做姑娘的时候就做惯了,难不倒她。 她很努力地干活,一个是怕自己做得不好给姜秀才一家丢人,自己是他们家介绍过来的,若是做不好只叫他们为难。 再一个就是怕自己做不好掌柜的不要她。那她只能带闺女去做西北风了,所以啥活她都不嫌多,不嫌苦不嫌累,拼命干活,倒是让掌柜的越发觉得她一个顶俩,看她顺眼了起来,平时有啥好事儿,也能想起来她了。 现在她已经是后厨的小管事,活计轻松了一些不说,工钱还涨了,日常还能带些客人吃不完的肉菜回家。 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不用整天担心被打,自己赚的钱自己安心,回了她们娘俩住的小隔间,大妮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等她洗澡。 而今儿秀才娘子打发来的下人说当初给自己五两银子的茵娘也和离了,让她时常回荷花镇去陪她聊聊天,对于茵娘的恩情,姜闻娘一直记在心中,只等着自己把姜秀才家的银两还完了,就还茵娘的,所以二话不说,跟掌柜的请了假,就坐上牛板车来了。 人的悲欢并不共通,但有同样遭遇的人容易理解对方,茵娘果然和这姜闻娘聊得来,姜闻娘一句话顶了吕氏十句劝,这茵娘之前种的善因,也算是得到了善果。 那姜闻娘离开前对着茵娘道:“我以前只整天围着夫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打转,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这荷花镇的集市,去了县城我才知道这千百种人,千百种说话,咱们女子固然在这世上活得不如男人家自在,不过也有不少女郎,过得洒脱。” 第32章 、梦想 大人的世界已经经历了几番起起落落,?天真的人眼里世界依然充满美好,明天还是充满希望的明天。 这些天家里发生的许多事,姜榆难免冷落了自己的小伙伴钱小郎。 只钱小郎也是个心大的,?姜榆这段时间没空儿理他他倒也不生气,毕竟在姜榆这个刷漆的老黄瓜 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玩耍的。 更何况这些天钱小郎一点也不无聊,钱小郎外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只蒋家的布匹生意一直是从县城往外输送,?并不曾涉及到荷花镇。 要不是钱秀才是荷花镇人,?执意要回荷花镇住,他们一家才不会在荷花镇住,?蒋家最近渐渐把生意渗透到县城周围的几个镇,当然也包括荷花镇,?所以钱小郎的小舅舅这些天一直呆在他家。 比起整日只躲在自己屋里读书的钱秀才,?钱小郎显然更喜欢他的小舅舅。 这日他家小舅舅离了他家回了县城,钱小郎这才来了姜家与她厮混,?说的话十句有八句不离他小舅舅。 姜榆又没见过他舅舅,任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也想象不出来,渐渐不耐烦起来,?小钱同志却还在卖力夸奖他那舅舅。 姜榆只道:“五郎,?怎么你句句不离你家小舅,莫不是你以后想和你小舅一样成为商人,?而不是像你爹一样成为秀才?”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啊,?没想到小钱这倒霉孩子用一种看知己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带bulingbuling的特效:“三郎,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最懂我!” ——!不!少年郎,?我不懂你。 钱小郎欢欢喜喜道:“我小舅说啦,我合该吃这碗饭,你看我都姓钱了,没钱怎么好意思出去混呢。” ——!天真的小钱,你家小舅舅也就是说这话来哄哄你滴,你爹老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钱也就是娶上了你老娘才苟富贵的吗。? 还有小钱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据姜榆所知,小钱前头几个哥哥也是孜孜不倦地读书,头两个已经成亲了也是还在读书,只是想来他前面几个哥哥读书的资质一般,如今最大的也有二十了却没一个读出名头的。 小钱的聪明已经经过她的认证,是个真正的小机灵鬼,他和自己一样,背负着全村的希望呀! 现在小钱说他要当个商人,钱秀才还有一秒到达现场! 而且按照这个时代的看法,钱秀才那样的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好吗?难道小钱对他的成功人士爹就没有一点孺慕之情吗? 成熟如她,这些天下来,对二狗子,她也产生了崇拜依赖的感情,所以她很好奇,天然古人小钱对他爹的想法:“五郎,那你就不崇拜你爹吗?” 小钱挥挥手道:“我爹有什么好崇拜的,除了需要联合我娘打我的时候他出现一下,其他时候压根就见不到人,有时候吃饭也是他自己在书房吃的。我爹可不像夫子一样还整天带着我早读,一次也没有过。我跟我爹相处的时间还没有我跟小舅的多!” 小钱接着无所谓道:“你要说给家里的人按我喜欢的来排位,我肯定最喜欢我娘,我爹自己躲着清净,自己倒好了,把所有事儿都丢给我娘,我家要是没我爹日子照常过,丝毫不影响,要是没了我老娘,那日子真真是活不下去。所以我娘肯定排第一位。再然后是我哥哥们,不过我哥哥们和我年纪差得大,也没多玩得到一块去。” 第57页 说到这里还不忘巴巴看着姜榆道:“三郎你放心,我跟你自然是最好的,谁也不能比了你去。” ——!小钱,我并没有很担心,你接着排位吧。 表完忠心,小钱接着道:“我哥哥们读书读了这许久也没读出个名堂来,你道是为什么,一个是我哥哥们资质一般,另一个就是他们也不爱读书,只是被我爹压着读罢了!我爹平时才不管我们读书呢,只考试考完了之后,若是考不好,让他丢了人,他必然是要骂的。” ——!小钱,原来你是一个你家第一个敢于追梦的勇士。 钱小郎再次喷他爹:“唉,我爹这样的有啥用啊,我倒是希望,我小舅舅是我爹,做小舅舅的孩子多幸福啊,小舅舅会陪表弟玩,会带着表弟去吃好吃的。所以我爹垫底!” 有时候,不,是读书的时候,每回窝在二狗子的怀里,跟着他叽里呱啦地念书。 姜榆时常想告诉二狗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靠自己,看看隔壁钱秀才,年纪一把了还是自己冲上去考取功名,自己的梦想自己实现,!鸡别人是一种不够人道主义的行为,鸡娃伤心伤肺伤感情! 自鸡是最高尚的鸡法! 而不是强加给下一代,每天以鸡娃为乐。 但你看看现在!小钱的话真是让人听人男默女泪,小钱他丝毫没有感受到父爱的关怀! ——!看把小钱这孩子委屈得!这老钱在亲子活动上很欠缺啊。 老钱!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认清事实吗?你们老钱家的希望不在你身上,在这里,你快好好看看他,你快要失去他了,你得好好把握住啊。 小钱显然沉迷于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这个时代的离经叛道,他还在叽叽喳喳:“再说了读书有什么好玩的,像我爹那样整日只窝在房间里读着那些之乎者也,他就没好好看看冬天出来的暖阳,没好好数数晚上的星星,要是我早就闷死了。三郎,做商人好玩,像我小舅舅,我小舅舅不闭门造车,真正地走遍天下路,他书读得是没有我爹多,但是他懂很多我爹不知道的新奇玩意儿,他说的所见所闻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三郎,你看我们现在住在这荷花镇,却能用到各地生产的东西,这是商人收集运送过来的,这就是商人的力量啊!” ——!少年郎,我懂,我都懂,但是商人地位低呀! 小钱果然不是一般的孩子,他都考虑到了:“三郎,很多人只道十商九奸,只觉得商人是不劳而获,我却不这么认为,庄稼户和工匠他们种出了粮食做出了柜子却只能就近卖了,不可能有一个庄稼户带着咱们南方的水稻,自己跑去京城卖,因为赚的钱不够路费,无利可图当然不会有人这么做,但是商人可以这么做,他收购了很多庄稼户的水稻,收购很多很多,收购各种各样的特产,请了车队,雇了船只,北上到京城去卖,不仅他自己赚钱了,那些车队,船只的主人,伙计,不都赚钱了吗,商人可以让很多不可能的事成为可能,他堂堂正正挣的钱就是他应该得的,他不仅自己挣到钱了,他还能让更多的人赚到钱。” 说到这里小钱的激动终于平复了一些,他有些低落道:“只可惜,商人的地位不高,纵然有万贯的家财也可能保不住,指不定哪天就一无所有了,如果有一个地方,商人的地位跟其他人一样就好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亲眼看到,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 ——!哦我亲爱的朋友小钱,你一定是个本该投到我们那个世界的小天使,只可惜上帝他老人家一时糊涂给你投错了胎,你的一切困惑和天赋都能在那个世界里自由自在地展现~ 姜榆也没法具体深入地跟小钱讨论这个问题,只对着小钱提问道:“五郎,那如果商人的地位高了,大家伙都去经商了,种地的村民不好好呆在村子里种地怎么办?” 聪明如小钱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困惑了,他沉默了。 小小的疑问长在了他的心里,他转移了话题:“三郎,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钱,你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不知道你想听我哪个版本的梦想。 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梦想怕不是要吓坏了你幼小的心灵,那是一飞冲天的梦想。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飞行员,谁还没有一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呢,那时候谁的作文小方格里写的不是科学家或者飞行员呢。 那是个不成熟的梦想。 再然后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霸,姜家村村霸的梦想要达成的时候,被二狗子无情地碾碎了,荷花镇镇霸的梦想被小钱聪明的小脑袋瓜给碾碎呢。 那是个幼稚的梦想。 如果你现在再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的回答一定充满了高尚,让二狗子听了也要躲在角落呜呜地流下欣慰的泪水,觉得我长大啦。 ——!我是自愿的:“我要读书!考取功名!”虽然她很不喜欢学习,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里想生活得舒坦,必须像二狗子说的那样考取功名,不然如果这回没有二狗子在,她们家在二姐和离的事情上可要吃了大亏了。 而二狗子的秀才功名只能用到他还在的时候,并不能作为一个宝贝世代地保护着他们老姜家,所以需要有人接替,唉,后继无人啊,她且先接着叭。 第58页 所以她决定,要好好地读书,考取功名~ 这是一个多么成熟稳重的梦想啊! … 梦想的小种子在两个小鬼头的心中悄悄发了芽,只是经年之后,两人一起回首他们年少时的童言童语,发现他们一个实现了梦想,一个并没有实现。 不过他们同样感激,当时天真单纯的梦想,造就了他们。 第33章 、上学 厮混打闹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姜榆已经到了正式上学的年纪。 在今儿早上晨读完,?二狗子一本正经地递给自己一支毛笔,郑重地进行了开笔礼,一人饰演两角,又是夫子的郑重其事,?又是老父亲的殷切叮嘱。 早上跟着二狗子早读完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快乐日子一去不复返。 从此她就要过上上课上课上课等放假的生活,?不幸的是,古代的小朋友并没有每周两天的假期,?只是每个月初一十五两天放假,以及传统节假日,?比如清明中秋冬至等会放假。 幸运的是,?传统节日的假期堪比国庆节的假期,以及这里也有寒暑假,?寒假也是年假一个月,暑假也是一个月。 每天早晨吃过了早饭,?她穿上按着姜铎的衣服样式缩小着做的襕衬,跟在二狗子后面去上学。 这时候学堂可没有什么统一的样式,?毕竟有些人家送孩子送来读书已经是很大的一笔负担,?只是读书人穿来穿去的就那么几款衣服样式,颜色儿也不爱那大红大紫的,?多数只穿白色灰色青色这几样,?所以一整个班看起来也算和谐。 跟着二狗子到了私塾,?私塾不大,只甲乙两个班,她一个刚要学写字的小屁孩,?自然在乙班。 不过她并不孤单,因为她的好朋友,钱小郎也在乙班,钱小郎自打确定了自己的梦想之后,在读书这块越发不上心,整天在学堂插科打诨,盼着姜榆能来陪他。 只姜铎早前就知道他们二人会凑在一起,虽然姜榆越长大越发懂事,但是鉴于他和钱小郎的犯罪前科,姜铎捏着鼻子给他们在最前头整了一张书桌,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们搞什么小动作,就能一目了然。 姜榆也是跟着二狗子混了有些年了,一下子就明白了二狗子的意思。 ——!二狗子,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既然已经决心在科考的路上发光发热,她自然不能再像以往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二狗子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聪明的和自以为聪明的人多得是,自己在聪明上,顶多只能算有些小聪明。 就算自己现在稍有优势,和如小钱那般,一点就通,触类旁通的小机灵鬼比起来,自己现在尚且能够仗着比他多了十几年的经历和他聊得来,但是若是自己只想着吃老本,不思进取。 她就只能渐渐变成小钱回忆里儿时的玩伴,他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直到后面毫无交集。 这种感觉真是太差劲了,因为自己不是因为什么旁的原因被落下了,而是因为自己渐渐落伍于同龄人被狠狠甩在身后。 天赋一事,出生之时已经命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索性如小钱那般机灵的人毕竟只是少数,自己只需在其他的地方多加努力,还有机会跟上这个时代的潮流。 她身边就有一个很好地借鉴对象:二狗子。 ——!是什么让二狗子能从姜家村的庄稼人一跃成为荷花镇人人尊重的教书先生呢? 是什么让二狗子从众多的考生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秀才的呢。 那些在读书上榆木脑袋的人,已经在读书的过程中,主动地放弃或者被动的淘汰。 在坚持下去的人当中,大家在资质上差距很难很大,除了极少数个能完虐别人的,大多数人比的还是勤奋。 不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勤奋,一段时间之后就歇菜了,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 以往自己只觉得,二狗子每天五点多带着自己早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但是从她开始观察二狗子之后发现,二狗子真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每天几点起来,几点要做什么都规划得相当清楚,就算他已经不接着科考了,他每天还会腾出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自己静静读书。 ——!这就是二狗子成功的原因吗? 要想做一个成功人士,果然得对自己心狠,她要向二狗子看齐。 所以这天睡前,她还特地跟二狗子说:“爹,明儿一早,你要是起床了,可要来喊喊我。” 姜铎听儿子居然主动要求要早起,越发觉得他自打他二姐的事后越发懂事了起来,不过想来儿子以为自己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他早读,其实不是。 心下笑笑,他也不提醒三郎,点点头,允诺明天一早就喊他起来。 … “三郎,三郎,起来了,昨儿自己信誓旦旦地让我来喊你的,今儿怎么就起不来了。” 姜榆迷迷糊糊就起来了,外面天还黑漆漆,等到洗漱好,天也还是黑漆漆,她困惑极了:“爹,今儿我们是不是起早了?” “没有,三郎跟我来。”姜铎就带着她要往小书房走。 “爹,今儿咱们换地方啦?”以前可都是在前院的大书房的。 “晨读还是在大书房,我们现在还不晨读,三郎,考取功名的路上,除了学习要扎实,身体还要好,不然进了考场,考上几天,很多人都没考完就被抬出来了,那才真的是功亏一篑,以前爹读书的时候,还时常帮着家里干农活,时常劳动,身体自然很不错,很不用在意这个。但是这些年爹早就不干农活了,年纪也渐渐大了才开始练习这五禽戏。” 第59页 姜铎说着小书房前面那个小小的庭院停了下来:“三郎,咱家从你这辈开始,若是打算考取功名,就没有下地的必要了,平时只在屋里坐着,久了毛病就多了,所以你可不能忘记要时常锻炼,以后每天你都跟着爹起床练。” ——!一大清早地起来练广播体操,哦~时代在召唤~ 古代第一套学子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姜榆学着姜铎的样子练习,但是为什么二狗子练起来如此地飘逸,动作行云流水,而她看起来像个铁憨憨。 开学的头两个月,姜榆终于尝到了钱小郎当时的痛苦,不为别的,头两个月她啥也没干,整日净练字了。 头半个月每天看着千字文练习一千五百个字,后半个月每天两千个字,再后面半个月每天三千个字,最后半个月每天四千个字。 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达到迅速入门的目的,如此一番反复的磨练,入学的新学生在书法上才稍稍入门,不再像刚入学时的狗爬字一样。 然后才能开始学习别的,读《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四书以及《孝经》《书经》《诗经》刚入学这个阶段也只是浅尝即止的弄懂这些书里句子的解意,而不深入讲义理,所以难度倒也不大,通俗来讲就是弄懂这些书句子的意思,讲义理是再往上一个层次才做的事了。 每天她早上起来,跟着二狗子做操,再吃饭晨读,然后上学,小钱果然够朋友,知道她要努力学习,上课的时候不打搅她,只课间和下学后才跟她闹腾。 中午她家的私塾并不留饭,来她家上学的人大部分都住在附近的,倒也方便,小钱常常蹲在她家蹭饭。 这样的日子倒也还能承受的住,只是上学以来,她跟二狗子每天相处的时间越发多了起来。 起床就呆在一起,到了睡前写作业也蹲在二狗子的书房写完,大概就是除了睡觉,她无时无刻不活在二狗子的监视下。 ——!我和班主任的每一天~班主任住我家~ 自从二姐的事之后,她也一直在思考,她能为了家里的女孩子们做些什么,可能是因为她上辈子就是个女孩子。 不,其实她现在心理上也还是个女孩子,她跟着吕氏去银楼置办首饰,她也总能挑出让吕氏满意的东西来,她比较能细腻地换位思考。 这个时代,对于女郎来说,意味着着什么,她们在方方面面都无法活得像男郎那般自在。 而她不过是这辈子阴差阳错,穿到了姜三郎的身上,所以她渴望能够帮助家中的姐妹们,让她们能够在这个时代,过得松快一些,让她们受了委屈,可以大胆地说出来,而不是隐忍。 但是除了她作为一个男郎,在考取功名上努力,家中的姐妹,是否也应该在自身上,有所努力呢。 诚然茵娘的婚姻,有太多这个时代眼光的束缚,让她的和离显得那么的痛苦,让她显得如此地不幸。 但是姜闻娘也让姜榆看到了这个时代,女性的挣扎和反抗,如果二姐自身能够立起来,能够不那么软弱,这场孽缘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如果她勇敢一点,早点说出来,那么事情也不会以一个孩子的生命作为代价。 她们老姜家,已经算是荷花镇,比较开明的人家,还能接受和离回来的娘子,还有很多的人家,和姜闻娘的娘家一样,觉得这是一种丢人现眼的行为。 但是纵然如她们老姜家,在男女之上,也有很多的不平等,比如早先家里还没如此富裕,家里的资源都紧着男丁,所以大哥二哥和她都读书识字,可是她的两个姐姐芯娘茵娘都是睁眼瞎。 男郎是家族的传承,家族的兴旺和未来,女郎嫁出去再回来就不再是家里的一份子,而是女客。 这是封建社会,整个体制的结果,她没有那个宏图大志和整个封建社会做斗争。 只是她想,她们家现在的条件好了,家里的女郎们,是否可以在自身上面,有所提升。 二姐的不反抗,固然有她自身性格立不起来的原因,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人教导她可以反抗,更多的应该考虑到对整个家族的影响。 她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在她的姐妹中出现,所以,这回放假回姜家村,她需要做点什么。 第34章 、烟娘熳娘 对于这次二房归家有想法的可不止姜瑜一个人,?还有小张氏。 眼看着自己生下的宝贝疙瘩也将近三岁,这次二叔一家都回来了,小张氏忙让自己官人去让二叔给她的宝贝儿子取名儿。 他们这的习惯,?怕取名太早,孩子留不住,一般都是到了三岁才取名的。 像大妞二妞那样的双胎,更是要晚取,?不过小张氏想着,?大妞二妞如今也八岁了,就乘着她们弟弟的东风,?顺便把取名的事儿给搞定了。 取名自然是要让家里最有文化的二叔来取,家里所有小辈的名字,?都是二叔取的,?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姜铎对这取名倒也习惯了,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此,?大妞便取名一个烟字,二妞取名为熳,?小子便为煊。” 就这样,大妞二妞终于有了大名。 姜榆刚穿来那会儿,?这两个只大她一个月的小跟班,?每天跟在她后面憨吃憨玩,小小年纪就被教育要看她这个小叔叔的脸色,?乖巧听话! 如今三四年的时间过去,?她在荷花镇上跟着二狗子每日读书跟着钱小郎厮混,?日常只每月一两次回姜家村才能见到烟娘熳娘。 第60页 头先小张氏还没生下煊郎的时候,到底底下只她们两个孩子,看不出区别来,?但是自从煊郎出生,小张氏的偏爱方才显现出来,如此,烟娘熳娘本就内向的性格,在这家里更是沉默了起来。 她们现在已经八岁大,在姜家村,女郎从五六岁就要开始帮着家里做些简单的活计,喂鸡喂鸭,打扫院子,厨房烧火,农忙的时候给地里的大人送饭,哪个女郎不是这样过来的。 等到年纪渐渐大了,能做的活计更多了,洗衣服,打猪草,缝缝补补,哪样不是家里未出嫁的女郎上手的。 烟娘熳娘也不意外,她们比起村里其他同龄的女郎,轻快多了,是全村女郎都羡慕的对象。 家里这几年条件好了,他们一家只呆在这姜家村,吃住都能自给自足,加上姜老太抠搜惯了,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个钱。 所以一年挣的银两,很够他们家再买上三亩旱田,这个时候的银子值钱,八两银子可以买一亩上等水田,六两银子买一亩的旱田,若是自己种地,一年一亩旱田的收成就有差不多一两银子,若是租出去,则收入差不多砍半。 老姜家里,姜老头姜老太已经有些年没有下地了,就算他们还觉得自己干得动,姜铎也不让他们接着劳作了。 姜铎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他自然见不得他爹娘还要顶着大太阳出去干活,家里又不缺他们老两口挣的这一点银子。 大房子一家倒是有在种地,只是没像以前一样那么拼命了,一家四个劳动力,三十亩的旱地,他们只留了九亩自己种,其他的都租出去了。 家里条件上去了,出嫁的姑娘的行头自然也要跟上,自然也不可能再像以前嫁姜铎两个姐姐那样,没什么像样的行头,直接一个木箱,两件儿破衣裳直接打发了。 看看芯娘和茵娘的待遇就知道了,每人都是整屋的家具,虽然只用了很一般的木头做的,但是一整套的经久耐用,很够出嫁的姑子用上一辈子了。 这派头在姜家村独一份儿,再就是大头是现银十五两,如今正常一个庄稼汉娶一个媳妇要十两的聘礼,那新媳妇嫁过来顶好的都是只陪了一床新被子。 哪里见过嫁姑娘还倒贴十五两现银的事儿,所以当初芯娘出嫁的时候,姜家村的人深刻意识到,姜秀才一家发达了,跟他们不一样了。 有了前头两个姑姑的例子,烟娘熳娘日后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顶可能就是嫁给周围几个村村里的富户,或者直接嫁到荷花镇上,她们的起点已经比姜家村的其他女郎都高多了。 而且家里现在虽然种着地,但是大头还是地租,平时家里并没有很忙,只农忙的时候可能用上她们两个小丫头送送饭罢了,日常她们俩只需帮着做些打扫院子,喂鸡喂鸭的活计,还有就是小张氏下地的时候,帮忙看着煊弟。 跟村里其他姑娘比起来,她们俩简直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 但是跟家里的三郎比,她们俩又显得因为性别被耽误太多。 虽然姜榆跟烟娘熳娘实例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她每回在镇上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多买两份儿等回老宅的时候给她们俩,所以她们现在说话也不生分,姜榆喊她们,她们乖乖跟着了。 烟娘和熳娘以为这次姜瑜偷偷给她们带了什么好东西,虽然年纪渐渐大了,但是她们俩统共也没去过几次荷花镇,对于小叔叔每回给她们带的东西都充满了期待。 可是这次小叔叔除了给她们带了好吃的糕点,还说了让她们震惊的话,烟娘熳娘虽然是双胎,出生前后脚不过差了几分钟,但是烟娘很有做姐姐的自觉。 她呆呆盯着姜榆,不可置信道:“小叔叔,你说什么?识字?我和熳娘吗?可是…” 烟娘欲言又止… “嗐,咱们什么关系,有问题你们只管问!叔一次性解答。” 烟娘熳娘对视一眼,烟娘道:“可是村里的许多男郎都没人读得上书,女郎更不必提,一个也没有,小叔叔,女郎真的能识字吗,女郎识字有什么用?” 姜榆看着两个忐忑的小跟班,大话信口拈来:“咱们老姜家在村里可不就是头一份儿,村里没有一个女郎识字,你们俩就做头一个,再说咱们姜家村没有女郎识字,不代表外头没有,远的不说,就说我娘,就是个识字的,烟娘熳娘,识字才不容易受骗,以后写信也不用花钱请村里的老先生代笔,自己写就可以。” 说太高大的理由她们不一定听得懂,说太遥远的好处,她们感受不到,还不如直接举了她们知道的例子,村里的村民家常有什么家书要带给在外的亲人,都是拿了两三文或者十来个鸡蛋,请了姜老夫子代笔的,这个实惠看得见。 烟娘熳娘听了果然对这识字,动心了。 ——!就是如此淳朴。 只是她们又有了新的担忧,熳娘小心翼翼道:“可是小叔叔,我们从来没有学过写字,我们脑子可没有你好使,万一我们学不会怎么办。” 姜榆耐心解释道:“烟娘熳娘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教你们认识日常用得到的字,让你们会读会写就是了,又没有要你们写诗作词,不会很难的,我每次回来只教你们十五个到二十个的字,也就是一天你们差不多记一个字就行了,等下回我再回来就要考你们,过关了咱们再学新的,不难吧?” 第61页 听起来确实不难,烟娘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小叔叔,你教我们识字,不会耽误你的课业吗?二叔公知道了不会生气?要是二叔公和太爷爷太奶奶不同意怎么办?” 姜榆安慰道:“不会,我来的路上跟爹报备过了,他是同意的,只要他同意了,爷爷奶奶那里也没有问题,你们就放宽心跟着我学就是了。” 今儿在牛车上,她跟二狗子说了自己的想法,二狗子也不阻止她,只笑道:“才真正上了几天学就要当老师,那你可得再加把劲好好学,不然要是教错了,日后可没脸回来姜家村。” 这就是同意了嘛~ 烟娘熳娘听了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那小叔叔,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就可以开始! 姜榆见带动了她们的积极性,心下高兴,打铁要趁热:“我们学的头两个字,就是你们的名字。” 她拿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划拉,写出了烟字和熳字:“你们俩的名字就长这样,看到了吗?”——!为什么不用毛笔在纸上写,当然是因为她毛笔也就是个入门菜鸡水平,现在两个侄女儿是菜菜菜鸡。 但是人生还长,她们都还只有七八岁,现在她们可能看不出来,以后肯定就能知道她们现在就是菜鸡互啄,不能留下太多的证据。 烟娘稀罕地看着自己的名字道:“烟娘烟娘,我今儿才知道我的名长这样,可真好听,那小叔叔,咱们的姓怎么写呀?” … 她们家人的名字都不太好写,姜榆只教了她们自己的名字和她们家的姓,然后就教些简单常用的字,教满十五个就不再往下教了,省得一次性难度太大,打压她们的积极性。 教完确定她们已经记清楚了之后:“这次咱们就学到这,你们两个每天都要互相督促学习,等下次我回来,是要考教你们的,日常你们学习,若是忘了怎么读或者怎么写的,可以去问你们的爹。” 大哥虽然在读书上没有读出什么名堂来,但是字还是都认得全的,日常在家烟娘熳娘问他肯定没问题。 大哥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烟娘熳娘也是内向的,他们父女三人相处都是平平淡淡不懂得表心意的,日常提问倒也能促进他们的感情。 晚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姜铎提了提这事儿,大家都没什么大意见… 姜松小张氏心里自然高兴,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小张氏对于两个闺女能白学识字心里自然也是乐意的。 只是看着如今渐渐大了,坐在姜铎身边,已经有读书人模样的三郎,无疑以后三郎的前程在同辈中是最好的,烟娘熳娘两个丫头入了他这个小叔叔的眼自然是好事儿… 可要是自己的煊郎入了三郎的眼,日后在读书识字上带带煊郎,岂不是更好… 第35章 、甲班 茵娘在姜榆教完烟娘熳娘三十来个字就再嫁了,?这些年吕氏倒也一直帮着相看,可就是没有合适的,谁曾想,?茵娘的姻缘竟然是芯娘那边给牵的线。 茵娘再嫁的人家,不是别家,就是赵家,男方是赵大郎的堂弟,?他堂弟媳难产生下一个儿子就去了,?赵大郎的大伯母急着再给相看个儿媳妇,如此一打听,?倒是茵娘合适。 那茵娘这几年虽然在家人还有姜闻娘时常的劝导中从痛失儿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点,但到底是自己头一个儿子,?就这样流掉了,?终日闷闷不乐。 一日好不容易肯出门去她姐姐家,在芯娘家中见了那可爱的小郎君,?就想到自己那个成型的孩子,自己没了儿子,?那小郎君一出生就没了娘,对那小郎君倒是越发怜爱起来。 芯娘原本也没想让自家妹妹去做了后娘,?后娘难为,?她心里哪里愿意让茵娘去受这委屈? 没想到这茵娘竟然如此喜欢这小郎君,思前想后,?这大伯家的堂弟除了有个儿子,?也算是个绝佳人选。 赵家人都挺勤快,?大伯那一房在荷花镇上日子过得也不差,且家里人都和善好相处,再没什么龌龊事了。 重要的是她公爹跟亲大哥关系好,?两房虽然分了家,住得也近,芯娘再也不放心自家妹妹离自己太远了,唯恐自家妹子受了委屈还一声不吭,她这个做姐姐的又一无所知。 茵娘若是嫁进来,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委屈就算她不说,自己也就知道了,如此,方才撮合了这门亲事。 大伯母最怕的就是这后来的媳妇对自己大孙子不好了,茵娘和离前的事儿荷花镇谁人不知,这大伯母见她茵娘如此喜爱自己的大孙子,还能不乐意。 如此,茵娘嫁进了赵家,如今生的闺女都已经四岁了,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 时间如流水,纵然姜瑜不习惯自己男孩子的身份,她的身体还是渐渐表现出了男人的特征,比如喉结,十三岁的年纪,她长出了喉结… 这几年姜铎怕姜瑜性格太过跳脱,没两日就想撂开手不读书,整日压着他读书,平时少有夸奖,就算姜榆做得好他也只在心里高兴,表面上还是板着脸。 索性姜榆素来心大,又下了决心读书,才没被二狗子给打压出什么毛病来。 如此,姜榆十三岁的夏天方才得了姜铎的肯定,进了甲班。 就在前年,跟着姜铎读了十几年书的银楼东家的儿子李大郎考上了秀才。 第62页 一时,荷花镇上那些本来嫌姜铎这里束脩贵的,也咬咬牙,抢破了脑袋也要把孩子送进姜铎这里读书了,姜铎的生源多了起来。 不过姜铎并没有因此被冲昏了头脑,李大郎算是他很早之前的学生,自他开始当时夫子没多久就开始跟着他学习,学了十几年才有扎实的功底考上秀才的。 若是送孩子来他这的觉得读个几年就能成才,除非他们送来的孩子是难得地天赋,否则等同于白日做梦。 学生太多他也应付不过来,再说自己还要拿出精力来教育家里的臭小子,没有那个精力再多带学生,所以他也不多招生,只按往常招收的学生人数来。 作为夫子,他自然对入学的学生要考较一番,除非是那种推脱不掉的人情加塞,不然不叫他满意,他是不会收了做学生的。 回想之前张氏娘家的那个泳郎来他这儿读书那会儿,把他的私塾搞得乌烟瘴气,姜铎从此之后就不再碍着人情收他不喜欢的学生了。 可喜的是,想成为他学生的人多了,他能挑选的范围也就广了。 值得一提的是,小张氏的煊郎如今也正到了上学的年纪,对于自己大哥家的孙辈,这也是他们老姜家的后辈,和张泳那样的姻亲自然不同。 姜铎自然也盼着他成才,煊郎是在村里的姜老夫子那儿开蒙的,如今煊郎也进了他乙班,年初就开始了学习生涯,如今已经入学半年多了,平日也住在二房家,只放假了才回姜家村。 从乙班进入甲班是要经过考试的,只有夫子觉得你火候差不多才会给你考试,考通过了才进入甲班。 说起这个姜铎就觉得牙疼,这些年下来他也是见识到了钱小郎的聪明劲,早早就给他准备了进甲班的考试,可是这小子倒好,回回精准地不合格,每天跟二郎当初一样只想着那劳什子经商,魔怔了一样。 这回倒好,自家臭小子一进甲班,钱小郎居然也就合格了,姜铎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姜榆一时也对小钱的行为充满了困惑:“五郎,这回你怎么舍得合格了?” 要知道小钱为了早日让他爹死了让他科考的心,在读书上头没尽过一回心的,这回进了甲班,他老子指不定就觉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越发压着他读书了。 钱衡笑到:“我爹最近忙着他自己的考试,哪里有空理我?只这次结束了,明年初我再去县试给他丢一回人,我也就不用接着读了。” 随即又笑道:“每天被压着读书本就够累了,要是没有三郎你在,这上课的时间倒是越发难熬了。” 一副咱们哥俩好,不能分开的样子。 没错,老钱都已经将近五十岁了,还是不服输,永远在奔跑的路上,在考举人的路上永远不服输,只是老钱年纪也够大了。 以前他虽然没考上举人,但是乡试前获得乡试资格的科考,他都能通过,他最近两回科考都拿了三等,没挤进三等的前五名,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老钱是那种会服输的人吗? 不是,他今年也去府学参加了科考,没考过,又等着录遗再考一次,再回来荷花镇还要一阵子。 所以小钱才说他老子这段时间管不着他,只是如今他都十六了,为了他经商的梦想,不知道跟着他家里闹了多少回了。 而老钱不仅自己在考取功名上执拗,在他儿子的未来上,他的想法里就没有什么第二条路,自然是跟着一起考取功名,至于去做什么商人,本来老钱这个人就对商人瞧不上,自然不可能松口放了小钱出去经商。 只压着他在二狗子这读书,小钱为了早日自由,每回去县试怎么丢脸怎么来,回回给老钱带回落榜的好消息。 他前头几个哥哥虽然没考出什么名头来,最大的将近三十了也还在读书,但没有哪个哥哥像小钱这样丢人过。 小钱这种做法让老钱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姜榆真觉得小钱再坚持一两年,可能就赢了。 毕竟小钱他老娘蒋氏这两年也渐渐松动了,眼看着儿子越发大了,都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了。 心思却不在这读书上头,还要被狠压着读书,蒋氏也听了自己弟弟说了不知多少回了,五郎在经商上头很有天赋,若是这是五郎想要的,又何必再强压着他呢? 看看他们家里,六个读书人,却只有一个是自己乐意的。 ——!姜榆一时不知道该可怜老钱还是小钱! 说老钱可怜,那是因为老钱自己考不上,家里的儿子也不给力,唯一一个给力的,还在这上头不上心。 说小钱可怜,那是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作为有经商梦想的人,她二哥姜柏,自从卖了那飞行棋赚了钱尝了甜头,越发钻进钱眼里,这些年不仅娶妻生子,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商人。 姜柏娶的娘子,却不是别人,就是当初鼓励他上县城卖飞行棋的书肆掌柜的闺女,那掌柜的也算是姜柏的贵人,引了他入门不说,还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鼓励他。 如此这些年也算是看着姜柏成长,最是清楚不过他的潜力,索性掌柜把家中的闺女嫁给了这潜力股,也算是套牢了关系。 姜柏做的生意不是别的,也是开书肆,用他的话说,兜兜转转才发现,这读书人的生意最好做,东西风雅一点就有一堆读书人上赶着买。 第63页 他也不在这荷花镇跟他岳父抢生意,只在县城先开了家小书店,他脑子灵活又跟着他二叔读过几年书,最是知道怎么迎合读书人的胃口,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如今生意都做到府城去了,已是今非昔比。 不仅在府城县城都置办了宅子,在二房这一片也一口气买了两套宅子,一套给他们一家偶尔回来住,一套给大房偶尔来镇上住。 如此,二哥已经算得上是二十几岁的成功人士,而小钱还被落在这私塾里,等待着起飞。 姜榆觉得小钱哪天自由了,那就是天高任鸟飞,虽然小钱得不到他爹的应允,没法子光明正大地经商,但是他日常私下跟他小舅舅好得很,自然也有接触到他外家的生意,如此,蒋家这两年的生意越发好了。 ——!姜榆觉得以后她要是混不下去了,写个话本子,叫:《钱首富二三事!》《震惊,一代首富的成长经历竟是这样!》,《聪明的钱首富》模仿后世那些成功学书籍,指不定能发家致富呢。 小钱考进甲班,会不会让老钱觉得看到他们老钱家希望的光,再狠了心压着小钱读书,只等着老钱考完科考录遗回来就有定论。 但是老钱直到九月底才回来,刚开始钱家都以为钱秀才是录遗考上了,接着进入了乡试… 但是奇怪的是跟着钱秀才去府城的下人也没捎来好消息,那老钱为何九月底才回了荷花镇呢? 他这回回荷花镇,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左邻右舍都认识的熟人,把钱家搅弄得天翻地覆。 第36章 、一盆狗血 话说那钱秀才坐着马车,?颠簸了五天才到府学,糟了大罪了,参加了科考。 但是没考上,?他不甘心,录遗再考,还是没考上,这下他不得不承认,?他怕是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了,?如今竟是连乡试的资格都没了。 考上居然本来就是他一辈子的追求,如今这追求眼看着可望不可及,?整个人都颓废了起来,回了县里,?倒是在蒋氏的陪嫁宅子里住了起来。 主要还是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干嘛,?家里妻子跟自己聊不到一块去,儿子们,?没一个有出息的,他自己在家就是整日窝着读书,?如今书不必再读了,倒是无所事事了起来。 你还别说,?一个人在这县城里住,?倒也清净,他前头四个儿子都结婚了,?他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了,?家里越发热闹起来,?眼看着荷花镇的宅子都要住不开了,人一多,就算日常再注意,?还是会有声音,他很不喜欢。 如此,他就越发不想回荷花镇,直到中秋佳节,他都没有回家的意思,倒是去了街上逛了一回, 他很多年都没有在节日里逛过街了,如今也不爱往那人多的地方凑,越走越往那人少的湖边走。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心里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这辈子如此地短暂,只在读书中度过了,还没有考上举人… 唯有这月亮是永恒的,它又见过了多少的悲欢离合呢,正想吟诗两首,以宣泄自己的心情,没想到旁边倒是有道声音先道:“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翛然是玉京。” 这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郎,倒是难得,没想到这女郎竟然知道刘禹锡的这首诗,像他家娘子,虽然识字,但是开口闭口都是黄白之物,真是俗不可耐啊俗不可耐… 你道那女子是谁,却是当初匆匆从荷花镇搬到县城的吴师爷的家眷。 当初吴师爷一家搬到县城,县城少有人知道吴大郎的事,日子倒也安生过一段时间,只是自吴大郎抓采花贼被打成那样以后,吴大郎打娘子的事人尽皆知。 丢不丢人的另提,那县令大人也听说了,那县令大人最是爱重自己的夫人,看不上轻慢女眷的人,对吴师爷倒是冷落了起来。 如此,都不必县令大人自己动嘴,吴师爷就被自己那些虎视眈眈的同僚给踹了下来。 那陈氏找了多少大夫,都没能把吴大郎那有难言之隐的毛病给治好,一个男子,岂能接受自己不行,再说这事儿人人都知道,吴大郎哪里还敢出门,脾气越发古怪起来,整日在家发脾气。 吴秀才也赋闲在家,整日无所事事,如此吴秀才父子二人,两个人都指责对方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天天在家互殴。 那芝娘本来天天闹腾着她那门告吹的婚事,她大哥出事后,她倒是越发安静起来。 苓娘原本还不知道大姐为何会这样,直到芝娘火速和别人勾搭在一起,吴秀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成全了他们,然后告诉苓娘日后她不出嫁,只就留在家招上门女婿,以后孩子跟着他们吴家姓。 她家大哥连自己的孩子都给打没了,哪个族人敢把孩子过继给她家,敢过继的她家可不敢要,只好出此下策。 苓娘这才明白大姐为何要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跟别人生米煮成熟饭把她家脸都丢光了,且那郎君比之原先定下的大姐夫,差得远了。 原来大姐早就预料到爹的打算,苓娘想逃也逃不掉了,本来这个招上门女婿的责任是大姐的,现在倒好,只剩自己了。 这年头,能放下身段做上门女婿的,岂能有什么好货?那吴秀才好歹还顶着秀才的名头,想做他家上门女婿的人倒也不少。 有很多年轻家里穷的郎君,穷不穷的苓娘倒是无所谓,但是哪个小娘子没看过几本话本子,岂能不羡慕那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再说苓娘自小在荷花镇长大,在荷花镇的女眷哪个不捧着她,所以她心气高得很,自觉得自己一个秀才的闺女,起码也要嫁个秀才才行。 第64页 可是看看他爹给他找的对象都是些什么人,顶了天了只是认识了几个字,没有那种有文化的人,秀才就更别说了。 这个时期的读书人都是要面子的,娶个有钱的娘子倒也还说得过去,但是一个读书人去做上门女婿,除非那女郎家里富贵滔天,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人去享受,不然哪个读书人愿意放下身段,去受这罪。? 所以这苓娘的愿望想来是落空了,她越发地不满意起来,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要是大郎还好好的,她这样闹腾,她爹娘一巴掌就直接下去了。 但是眼看着儿子指望不上了,以后他们的下半辈子还要依靠着这个女儿。倒是越发不敢对她用强。 只苓娘挑挑拣拣挑了三四年,方才定下了一个年轻的后生,她心里还是不满意,这个郎君只不过是矮子中找高子,她年纪也大了,没办法,捏着鼻子认下的。 哪里想到定下的那个郎君家里长辈去世,只能守孝三年,于是这婚事又推迟了三年,只等着中秋过后成亲。 今儿佳节,她爹娘方才舍得放她出来和那廖郎君逛街,只是自己在路上说的话,那廖郎君虽然识字但是没多少文艺细胞,接不上话,话不投机半句多,苓娘被气得扔下廖郎君自己到这湖边悲情伤秋。 看到那月亮,不禁念了两句诗,没想到旁边有人应答了,说的正中她心坎,把她刚刚在廖郎君那里受的气都给打散了。 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个书生,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到底是个读书人,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 那苓娘心下一狠,自己大姐可以逃出去吴家,自己为何不行,越发愿意搭理这书生来。 那钱秀才见这女郎,二十几岁,却是梳着未出嫁的发式,一个如此有文化的女郎,却还没嫁… 如此钱秀才想到了一个可能,他刚考上秀才那会儿,意气风发,自然去过那等子地方,那里边的小娘子,都爱装嫩,如此,自己倒也算宝刀未老。 见自己出声说话,那女郎竟然没被吓跑,还和他攀谈了起来,钱秀才越发肯定了起来,那女郎话里话外都在试探自己的水平,钱秀才文绉绉的话信口拈来,还暗示她今晚带她回自己的宅子去。 那正和苓娘的意,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回去就得准备成亲了,如果不生米煮成熟饭,哪里能得了她爹的成全。 且她试探这书生,竟然是个秀才身份,秀才自然不对轻易给人做上门女婿,要是她爹是个大官儿还有可能,只她爹也只是个秀才,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心里满意,自跟他回去了,等回家看到他家的大宅子,也没看到女眷,越发满意。 而那廖郎君,找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未婚妻,却见她被个男子搂着一起进了一座大宅子… … 隔天一早醒来,那钱秀才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几岁,正想问这花姑娘是哪个楼的,他下次还来,那苓娘娇羞开口道:“官人既和我好了,赶明儿可得上门提亲。” 提亲?提什么亲?他可没想过要把这女郎娶回家,一个花娘子,做妾且有损颜面,哪里能娶… 却没想到苓娘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他吓死,只听那苓娘道:“我爹以前可是在县衙做过师爷的秀才,官人既要了人家去,自然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然这事怕是不能善了,如今我这般,还如何能嫁了别人去?” 说着把落红的帕子掏出来给钱秀才看… 钱秀才真的懵了,他不过是良辰美景睡了个花娘子,还想着付钱完事,哪里想要碰到了个大麻烦,这女郎竟然要自己娶她。 若是她是个良家女,纳了她倒也无妨,但是她说她爹以前是个师爷,自己也是个秀才,但是可没做过师爷。 如此,才知道害怕,忙忙解释自己家中已有妻儿,那苓娘本就想过他虽然看起来保养得宜,看起来还有几分颜色,但是年纪到底不小,能没有妻子吗? 只是自己昨儿跟他回来,没看到,到底心里抱了一丝幻想,如此幻想破灭,她倒也不慌,既然豁出去了,总比一辈子留在吴家好,只要那娘子家里没有自己厉害,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能比得过自己去? … 那苓娘一夜未归,可把陈氏吓了个半死,担惊受怕了一整夜,自从自家官人当不成师爷后,他们吴家地位越发一落千丈。 那些以前官人得罪过的人家,都来踩一脚,他们吴家不过是关起门来吃老本度日罢了… 这苓娘就要嫁人了,居然一夜未归,昨儿她跟着廖郎君出去的,陈氏派了人去问了那廖郎君,那廖郎君只冷笑地对着那下人道:“那苓娘想来是看不上我这上门女婿,自己找好了下家,只怕这门亲事是不作数了!” 那陈氏听了下人的话,唬了一跳,自己找好下家?以前芝娘那死丫头,不就是自己找的下家吗?陈氏心里越发慌张起来… 等到了大中午苓娘才回来,陈氏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那苓娘做都做了,本来就是豁出去了,回家也没不好意思,直接跟家里说自己昨儿已经跟个秀才公成了好事,要退了廖郎君那门亲事。 吴秀才如今整日呆着家里,听了这逆女竟学了她姐姐,丢人现眼,越发生气起来,只想压着这事,只当没事发生过,如期招了那廖郎君上门,直接把这逆女锁在她自己房里,不让她出门半步。 第65页 那吴秀才还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找来那廖郎君商量婚事,只是那廖郎君原本就是因为家里儿子太多,他在家分不到多少家财,不介意做那上门女婿,只是哪个男人能接受家里的娘们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亲事他却是不认了,只上门跟那吴秀才说道:“只怕这门亲事有变,谁也忍不了自己做了那乌龟王八蛋去,只怕令爱已有了更好的去处,如此只盼着好聚好散。” 又想着这吴秀才有功名在身,这几年虽然没落了,倒也是自己家这种普通老百姓惹不起的,生怕那吴家不要脸倒打一耙,反正这门亲事做不成了,也不替那苓娘隐瞒了好事,把这事宣扬了出去。 一时之间,吴秀才家又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又成了饭后谈资,您给品品这个又字,想来是家学渊源了。 那吴秀才没法子了,只好让那逆女说出了那男子的住处,自己上门兴师问罪去了。 上门一看,呦呵,老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诗句出处: 八月十五日夜玩月[刘禹锡]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 能变人间世,翛然是玉京。 第37章 、决心 那钱秀才本来中秋过后就要回荷花镇,?哪里想到自己惹了一个那么大的麻烦,他倒是想回荷花镇,但是他又怕那师爷日后跑到荷花镇去兴师问罪。 毕竟他家这宅子,?跑不了,别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到时候在荷花镇闹得难看才是真的丢人丢到家了,所以只能呆着这县城的宅子,?等着别人上门兴师问罪。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了好些天都还没等来人,原本他松了一口气,?只以为那女郎只是哄哄自己,或者她说的是真的,?但是她家觉得丢人就不敢上门兴师问罪,?哪里想到他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这人就来了,?这人,真是让他吓了一跳。 可不就是以前的街坊,?吴师爷吗,钱秀才整日呆在自己书房读书,?连家人都很难见到他,?何况是街坊,只是他们都是秀才,?都在荷花镇上,?自然认得对方。 没想到苓娘的爹竟然是吴师爷,?这下真的尴尬极了,以前钱秀才和吴秀才都是称呼对方为兄,如今倒是不知如何称呼了。 到底自己理亏,?钱秀才先开口道:“吴师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吴秀才早就不是师爷了,冷冰冰道:“如今我已经不是师爷了,不必如此唤我。” 这钱秀才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吴秀才在心中回想了钱秀才家里婆娘的家世,幸好她家不过一介商人… … 所以等到九月底,那乡试放榜都够时间了,钱家发觉不对劲的时候,钱秀才回荷花镇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吴秀才和他闺女。 钱秀才一回来,话也不多说,只跟着蒋氏说了想和离。 那蒋氏真是懵了,官人不过是出门赶考一趟,回来怎就要跟自己和离了,只那钱秀才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他倒也不敢说是要休妻。 概因本朝律法中有三不去,其中之一就是家中娘子持舅姑之丧不能去,他家老父老娘的丧事都是蒋氏操办的,自然不能休妻。 蒋氏只是初初被当头一棒,再听县城里哥哥派过来的下人说的在县城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那廖郎君传出得流言里,可没说那成了好事的男主人公是谁,蒋氏却是顿时回过味来。 看自家官人这回回来也不天天呆书房了,倒是天天往吴秀才家跑,再想想吴秀才家那个二十几还没嫁出去的闺女,想来那吴秀才带着闺女回荷花镇,不止避风头那么简单。 这个老不羞的,竟然找了个比自己儿子小的姘头。 蒋氏自嫁给钱秀才,自认为自己尽了做为娘子该做的事,自己这姻缘是父母之命,对着钱秀才她倒没有什么爱得死去活来,再说就算有情爱,只这几十年的生活,早就没了。 只是自己这几十年因为官人万事不管,自己家里家外地操心,如今年纪大了,竟是落得这种下场,一时心有戚戚,却又无可奈何,痛哭了起来。 自打钱衡懂事起,他娘在家里就是顶天立地的存在,不管是外头应酬营生的事,还是家里吃穿用度都是他老娘一手抓,哪里见过他老子娘如此失态,一时对自己的父亲越发不满起来。 那钱秀才才不管了家里的孽障如何不满,这几天他算是回过味来了,那吴秀才趁着自己心虚,提了以后让自己和苓娘的第一个孩子跟他吴家姓,他当时只害怕那吴秀才去县衙告他,以后他在这就混不下去,还能不答应。 如今他明白过来了也不气恼,只因他之前被苓娘算计,如今说什么都要娶她了,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倒是越发感受出苓娘的好来,苓娘自小就跟着读书识字,自然能跟他聊到一块去,加上年纪轻,倒让钱秀才越发喜欢起来。 如果说当时在县城是半推半就,如今倒是愿意了,且那苓娘说了,她爹是秀才,他也是秀才,以后他们俩的孩子,至少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这话说到钱秀才心坎里了,他越发觉得有道理,想想自己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为何自己的那几个儿子死活就是考不中呢,估摸着是那老妻太不给力,生出来的儿子不够聪明罢了。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不想再科考,以后若是再有孩子,自然是好亲自好好教导,不然他们老钱家真是后继无人了。 第66页 如此,越发急不可耐地想跟蒋氏和离,钱家一时真是鸡飞狗跳,钱衡的几个嫂子觉得这个公爹以前就不靠谱,如今更加不靠谱了,竟然要娶一个年纪跟她们差不多的女郎做妻子,想到以后她们还要看那后母脸色行事,越发不想公婆和离。 钱衡一下学回到家里,在门外就听他爹冲着他娘道:“要不是你不够聪明,耽误了我钱家的孩子,如今我尚且有机会改正,你且成全了我们吧!” 竟是嫌弃他娘给他生的孩子不够给力才想和离,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自己喜新厌旧罢了。 钱衡心中郁闷,家也不想回了,就掉头再去了姜家。 姜榆就住在他们隔壁,自然知道小钱心里苦,小钱这般话唠,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 老钱真是,一把年纪了还搞出轨,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等听了小钱说可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姜榆只觉得老钱脑子一定是进水了,病得不轻,看来他平时只专心自己的学业,对待儿子们的关心也只是小钱说的那样每回都是口头训斥却丝毫不管他们,只是狠压着他们去读书罢了,没有真的和儿子们好好沟通过,丧偶式教育啊这是。 不然老钱怎么会不明白,他家祖上那是真的冒了青烟了,宝贝留在自己家里却熟视无睹。 姜榆叹了口气道:“看来是你这几年装傻充愣得太好了,你爹都对你不抱希望了,要是时候他知道了你真正的实力,只怕要后悔莫及了。” 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小钱要是致力于科考,分分钟就把他爹给KO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钱衡听了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我只恨他如此不管不顾伤了我娘的心,我娘辛辛苦苦伺候他这么些年,竟得不到半点好,三郎,如今这个局面我娘处于被动,和离是十有八九的事情了,如此局面,我娘也是想放手了…我几个哥哥已经及冠,只有我还可以跟着我娘,我爹不过是仗着他秀才的身份叫我们无可奈何罢了,五郎,明年县试我下场一定好好考,好叫我爹以后日日后悔失去了我这个儿子,只叫他看看我娘生的儿子有多聪明。” 本朝律法规定,若是夫妻和离,成年的儿子归了男方,若是孩子多,为了以后赡养母亲方便,那未成年的子女可以跟着女方的,只归了女方的儿子还是跟着男方这边姓,还是父子关系,并不是恩断义绝,只是关系到底有些不一样了。 钱衡本就一门心思往当商人的路上钻,只是家里的事让他不高兴他爹不可理喻他却无可奈何,竟是他们兄弟几个没用,叫他们老子娘受了委屈他们也护不住。 再就是恨他爹平日对他们只生不养,如今却倒打一耙指责他娘。 他心思最是通透,一下就明白了他爹最在意的就是考取功名,心下就想着拿这功名好好碾压他一番。 自己做了大商人赚很多很多银两不给他爹花,他爹估计也是气得慌,但要是自己考取了比他还高的功名,叫他可望不可及,那才是真的把他的臭嘴脸狠狠扒下来踩在脚底下。 回去好声好气地劝了蒋氏,蒋氏这些年是又当爹又当妈,初初只是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时间喂了狗伤心了一阵,现在缓过来,只觉得自家这官人这是被自己养得有些不知世故了。 他这些年吃自己的用自己的住自己的,自从他们成亲以后他每天只关在书房里读书,自己什么都给他准备得好好的,如此只当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反正上头几个儿子年纪都大了,又都有家有室,很不必自己再操心,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自己只带着五郎就行,至于谁离开这个家,自然不是她了,就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她成亲时的陪嫁,哪朝哪代有那等子和离还不归还人女方嫁妆的道理。 如此,她只带着儿子接着清点着她的黄白之物过活,那老东西只带着他那新的娘子喝仙露过去就好了。 如今听了五郎说他要好好读书,这原本是她多年的期盼,如今儿子终于迷途知返了,却是因为他那个老子太气人才如此,这些年她也不是没看出来五郎对经商的喜爱,心里对那老东西越发恨了。 钱秀才也考虑过,和离之后,他该怎么是过活,他一成亲就没担心过这些问题,那些秀才日常能做的,给童生做保,让别人把地记在他名下,这些他当时都不屑一顾。 只是如今该考虑起来了,他心里对这些不当回事,只觉得凭着自己的身份,怎么会赚不到这些黄白之物,实在不行,他也学了隔壁姜秀才,当个夫子,他当年考上秀才的实力可比姜秀才好多了,姜秀才做得,他如何就做不得了。 蒋氏同意和离提的条件是带走五郎,钱秀才马上就同意了,那个孽障,一个比他四个哥哥加起来还能惹祸,这几年更是在县试给他丢尽了人,去整天囔囔着要去经那劳什子商,不跟他倒省了他的心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钱秀才早早去办了和离手续。 只是一和离完,他就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是他当初考虑不周了,当初没考虑过以后他和苓娘住哪,和离后蒋氏把她的嫁妆都收走,他基本就是净身出户,还是蒋氏没有赶尽杀绝,把他的衣服让他带走了。 但是钱他真的没有,他一直觉得这些是俗物,污了他的眼睛,每次都是蒋氏给他准备得好好的,所以他没有什么私房钱,如今倒好,没地方住。 第67页 不过这倒也合了那吴秀才的心,他从来就是趁着钱秀才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要了那头一个孩子的姓,就怕他以后反悔,如今他没地方去,他荷花镇的宅子给他住,倒越发有点上门女婿的意思,如此以后他也不好意思反悔。 只是他住进吴家的宅子可以,他那几个拖家带口的儿子却不行,吴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 没办法,钱家的几个男郎还带着他们的妻儿住在原先的宅子里,如此,最后倒是只有钱秀才一人搬出去了,其他的都没变,只是他在家本来就没万事不管,搬没搬出去的影响倒也不大。 本来前头几个儿子多少都有点厌学,只被他们老子压着读书,如今闹了这一出,他们老子自己也不读了,他们倒也放开了手脚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再整日家关起来读书。 钱秀才会同意吗?不说钱秀才自从被苓娘说动了以后,觉得自己的希望不再已经有的那几个儿子身上,希望还没怀上呢。 有了新的期盼,对前头的几个儿子越发不上心了,其实他以前也不多上心,只在嘴上说说罢了,如今住不在一起,说也不方便了。 他倒是念叨过一回,只是那几个逆子听了只道读书可以,可是他们手中拮据,读书要钱,让他这个老父亲掏钱,钱秀才是不相信他们的娘没给他们钱。 但是纵然他脸色有十丈厚也不好意思直愣愣地让他们跟蒋氏要钱去,可是他哪里供得起四个人读书的钱呢。 那些以前都是蒋氏操心的,之后再不说什么让儿子们去读书的话来了,省得下不来台,如此,倒是把他的儿子们解救了出来。 第38章 、报考 距离县试不过就剩不到半年的时间,?既然决定了要考出个名头来,钱衡就不再吊儿郎当,每天上学都认真学习了,?倒有了点进甲班学习的样子,让姜铎大为惊喜,只盼着这钱秀才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姜榆作为跟小钱呆在一起最久的人,深刻地体会到了小钱的变化,?那些需要背诵默写的东西,?压根就难不倒他,姜榆读个十来遍尚且默写得磕磕绊绊,?钱衡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离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也幸好姜榆早早就从钱衡这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早早地走上了规律的学习生活,?不然现在受到的打击更大。 ——! 为什么感觉开了金手指的居然是我的小伙伴,不是我?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年,因为她从入学就开始认真学习,?本身又拥有上一世的学习经验,脑子虽然比不上钱衡好使,?但是比之普通人,?尚且有些小聪明,加上姜铎督促着她养成了规律的学习生活,?所以她年纪越大,?越发没有紧迫感,?有小钱在她身边一起学习,倒是让她有了备考的紧张感。 而且小钱是个很好的学习伙伴,因为他本来思路就与常人不同,?更能看到深层次的见解,加上他前些年都没有认真地读书,思维不受很多规矩的束缚,看待问题的角度和一般读书人不太一样,但又不至于太过离经叛道,对于书里的很多见解独到,让姜榆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有个当秀才的夫子兼老父亲的好处就是二狗子知道很多备考需要注意的地方,现在可不是现代消息那么通便,很多人若是上头没有考过的长辈或者有考试经验的夫子,自己一个人去闯荡,那简直就是两眼一抓瞎。 想来遇到的麻烦不会少,指不定到后头连报名都报不成功。 话说这县试作为童生试的头一场考试,并没有后面的考试如此庄严,听二狗子的意思,他们涧溪县在广阳府算上县,户数就有两千多户,每年参加童生考试的童生就有几百人,和其他几个上县比起来,算是富裕的了。 但是二狗子当年考县试的时候,就很简陋,简陋到自己带着板凳桌子去考场考试,幸好二狗子当时住在岳家吕家宅子上,那吕大郎知道妹夫去赶考,早早做了打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轻便的桌椅。 其他很多从乡下来赶考的考生就没那么幸运了,好些客栈的椅子桌子都被借走了,若是来得晚没借上,最后没办法,只能不去强求那桌子椅子了,找点替代品,菜板也是有的。 不过前几年刚刚离任的县令是个年轻有为的,想来他当年在这上头受的苦也不少,所以县令上任没多久就对县衙的考场给拾掇了一番,涧溪县读书人的人数和隔壁几个县相比还算是多的,若是县令大人上任期间多出几个秀才也算是他的政绩了。 所以他不改则已,一改就改得像模像样,把县衙后面那一大块光秃秃的空地给拾掇出来,仿照了那贡院建了一间间的号舍,言明要考试的考生更快地体验在号舍里考试的感觉,省得后头的考试觉得不适应。 姜榆只觉得这个县令真是个明白人,在县试就搞上了模拟考场,可以说是对后面的考试打下基础,后面的考试就不会如此紧张了,只可惜这个县令上任期间,其他方面的政绩都很不错,在这童生试上,叫他失望了,并没有多出几个秀才来。 受了那县令的启发,姜榆想着在家里准备出两间号舍来,这样她和小钱平时就能在家模拟考试,除了努力学习,她从不轻视考场上的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 多少人就是不注意这个,考不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模拟考试,提前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所有特殊情况,想好应对的法子,这样考试的时候就算真的遇上了,也不用紧张,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做到心里有数,剩下的就是专心考试了。 第68页 姜铎听了儿子的要求,倒也不觉得他无理取闹,他自己就是考试过来的,自然知道考场上有多少人落榜不是因为胸中的墨水不够多。 所以年底那会儿,姜榆每隔几天都要和小钱在她家蹲在号房里模拟考试,期间不要别人跟他们说话,只静静地考试,听说有些号房靠近茅厕令人窒息,他们也提前模拟了一通在臭烘烘的环境里考试的场景,也算是考虑周到了。 翻了年姜榆就已经十四岁了,这个年节因为开年二月的考试,家里都比较安静,就连他们回老宅住着,老宅也是按着姜榆的作息来,做到绝对不干扰她。 这个时候的考试,可以说都是背负着全家的希望,家里自然希望她一次就考上,那可是造福全家的事情,这两年因为忙于学业,姜榆回老宅的次数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 不过纵然如张氏,心里再想儿子,也不愿他为了回老宅,而耽误了前程,若是能考着学识挣钱,谁愿意家里的孩子整天在地里养活呢,就算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道读书考取功名对三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心里自然盼着三郎好,不会去耽误他。 只是每回看着回来,越来越有书生气的三郎,张氏心里又骄傲又带着点心酸。 在县试的前一个月,县衙就贴出了告示,写明了今年县试的具体时间为二月二十日。 如此,报名的事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想要参加县试的考生需要首先向县衙递交一系列的资料,证明自己家世清白,祖上三代都没有犯罪记录,。 再就是不是奴籍,本朝律法规定商人后代也可以参加考试,但是奴籍是没有参加科考的机会的,然后还得证明你就是你,不是别人替代着考试的。 再就是要有秀才作保,需要两个,一个是考生自己找的,做主保,另外一个是县衙给找的副保,两人同时作保可以大大地降低替考作弊的情况,就算考生能收买主保,但那副保是县衙分配的,很难同时收买到两个保人。 再说若是考生作弊被抓,那保人功名就被一撸到底,代价太大,没有几个秀才会愿意冒这个风险,一般秀才都只给同一个镇上知根知底的人家作保。 作保有风险,不可能让人白忙活,所以考生需要给保人一人三两银子。 可以说,这是秀才的另外一项收入,这也是变相的一种身份的体现,所以考上功名的诱惑如此大,就算不做官,只要考上秀才,单单靠这作保,每年挣的钱都够一大家子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这些递交材料的事宜姜铎都熟悉流程,自不必他们操心,他们只需心平气和地复习就是了。 等核对完所有的信息,确保没错之后,县衙就会发一张类似现代准考证的东西,这东西就是考试当天带在身上,领考卷用的。 如此,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五,姜铎带着吕氏姜榆,并宋叔宋妈妈,还有隔壁蒋氏带着钱衡和家里下人,以及其他三个学生各自带着陪考的人,驾着牛车,就到了县城蒋氏陪嫁的宅子。 本来姜铎他们一家决定住在吕家的,但是蒋氏热情邀请他们一起去她的宅子上住,一个是她的陪嫁宅子当初她爹准备的时候就考虑周到靠近县衙,去考试方便多了,再就是蒋氏在考试方面属实不好出面,虽然有娘家兄弟帮忙出面,但是到底没有姜夫子清楚。 她是一点也不指望那老不羞的钱秀才,就怕他过来一顿劈头劈脑的屁话把五郎给气到了,所以就指望着姜夫子多带带她家五郎,自然热情邀请他们一起了。 至于其他三位考生,他们在县城也没有宅子,原本打算在县衙边上的客栈入住,但是蒋氏家里房间多得是。 那蒋氏想得也周到,那姜夫子以前从来不过来送学生进考场的,今儿不过是蹭了他儿子的光,既然都来了,自然会对他的学生照顾几分,若是不住在一起,难免要分几分心思到客栈那边去,那就是是要两头顾,用在她儿子身上的精力就少了,还不如住一块,可以多用些心思在她儿子身上。 再说其他的三个考生都是她儿子的同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住是住,两个住也是住,索性全上她家住去。 姜铎自然知道自家儿子平时跟隔壁的钱小郎好得只差穿同一条裤子了,住一起也好,自己几个学生若是分开住确实他很难一起都照顾到,他重点当然在他儿子身上,住一块倒也方便,吕氏只道怕三郎平时吃惯了她做的饭,一时吃不惯就不好了,巴巴跟着来了。 一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县城赶,等到了县城,就有人来迎,正是前年考上秀才的李大郎,他还年轻,家里又不缺银两,自然要接着科考,如今在县学读书。 李大郎一家还住在荷花镇,荷花镇有什么消息他爹自然派了机灵的下人告知他,所以他早早就知道了今天夫子要来县城,一早就在这等着了。 众人好一通打招呼,那李大郎一路送他们去蒋氏的宅子,边跟他们说这次县试的情况。 已经有不少考生陆续到了,县衙周围的客栈入住了不少,这次考试的人数比之去岁,多了一些,重点讲了一些县衙考舍的事情。 李大郎算是前头县令大人建的号舍亲身体验者,姜铎虽然知道号舍新建,到底没有亲身体验过,如今李大郎讲得更加具体,几个准考生陆陆续续问了好些个问题,李大郎都好脾气地答了。 第69页 一群人就在蒋氏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一时应酬什么的倒也不必考生们出马,只安心准备考试就是。 转眼间,为期五天五场的县试,拉开了帷幕。 第39章 、县试 二月二十天微微亮,?进入号房前有一个院子是专门用来给考生等着唱名用,已经集聚了许多考生,县衙的捕快们也出来维持秩序。 姜榆只心里暗道那吴大郎自采花贼事件之后就没来当值,?不然今儿要是在这遇到他,难免有些倒胃口。 时间一到,那门一开,就有捕快在门口把守,?念到你的名字,?你就得上前,让他核对你的身份信息,?看看你是不是本人,然后进去搜了身,?拿着准考证去领了考卷,?对着号码,找到自己是第几号的号舍,?如此找到就是了。 姜榆的考舍位置不好也不坏,就在一排考舍的中间,?又是新建没几年的,上一任的县令大人也是个实在人,?真材实料地建,?不是为了一时之用的临时考棚,质量杠杠的没有那等子破破烂烂的情况。 等到所有的考生都被唱完名,?进了考舍,?院子的门就锁上了。 姜榆收拾完自己的号舍,?就没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开始核对她的试卷。 考卷上贴着纸条,上面写了她的姓名和相关信息,?她把字条拿下来,开始核对答题纸和草稿纸的张数,确定没有问题后,就在答题卡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如此,只等着考场的工作人员举牌告知题目。 举牌的人还没来,姜榆才有闲情逸致观察周围的情况。 姜榆所在的这排跟对面那排号舍面对面,抬头还能看见对面考舍的考生,不过不是她认识的人就是了。 对面的考生看起来跟小钱差不多大,想来也是胸有成竹,不急不躁地擦拭了自己的桌椅,说是桌椅,其实就是两块板,只在这小小的号舍里找了两个高度,做了卡位,把两块板卡在不同的高度,坐在矮的那一端,高的就做了桌子。 想来对面的考生不经常做清扫的事,擦拭起桌椅来,显得笨手笨脚,擦着擦着他淡定的脸色出现了一丝龟裂,但是又不可能有人过来帮他,只忍着把桌椅给擦完了。 所幸这号舍一间就那么一小小点,姜榆目测长度都不超过一米五,里头的桌椅也不多大,自然很快就擦完了,不然对面那个仁兄恐怕要抓狂。 那举牌的人,拿着写了题目的牌子,走到了他们这边,那牌子两边都写了考题,方便两边的考生都能看到,姜瑜赶紧记下了题目。 以前也是有直接把题目和考卷一起发下来的,但是每个人进场都要经过排查核对是否本人,这样一来,消耗的时间很多。 卷子拿得早的人,和卷子拿得晚的人差的时间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所以为了公平起见,现在都是不直接发试题,而是等大家都坐定了才展示考题。 县试考的多为记忆力,如这第一场的正试,主要考的就是帖经,墨义,本来正试最后一题要做一首五言律诗,但是前些年已经废除了,这对姜榆来说是一件好事儿,反正她就没那个艺术细胞,临场发挥写出一首诗来。 帖通俗地讲就是填空题,给出上句或者下句,让考生写出空着的一句,墨义则是给出一句话,解释它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记住了就会,没记住就白抓瞎,考试范围只从四书五经中取。 考试的时候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切不可急急燥燥把墨水给溅到答题纸上,被墨水弄脏的考卷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都是默认作废的。 还有就是不能出现错别字,错字乱涂还之类的也是作废,考试时间从他们早晨进到号舍开始,到下午三四点才可以离开,所以不急着直接写在答案纸上。 要先在草稿纸上写上自己的答案,这不仅是为了防止后面再抄写一遍在答案纸上省得一时写错了就没机会了,更是证明你的答案是你自己写的证据,若是答案纸上满满当当,草稿纸却光秃秃,有可能会被怀疑是作弊。 一场考试的时间为一天,中途当然没有放人出去吃饭,县衙也不提供饭菜的,只能进来的时候,在考篮里放些水和干粮,可不敢带得太丰盛,考试的时候紧张吃不吃的下是一个原因,要是带的东西带了什么酱,不小心沾到考卷上,真的是得不偿失。 所以吕氏也没给准备什么丰富的午餐,只每个人带几个饼子充饥就是,姜榆把试卷收好,腾出地方来放午餐,边吃边对下午的时间进行安排,试卷她基本已经在草稿纸上写完了,基本上都答出来了。 现在时间可能刚刚午时,时间还多得是,吃完午饭她只需慢慢把草稿纸上的答案搬到答题纸上就好了,乡试有糊名,并且为了防止考官凭着字迹认人,还有专门的人对考生的试卷重新抄写,保证公平公正。 但是县试并没有那么严格,都是直接把答题纸上交给县令大人批改的,所以字迹自然不能乱,古代也有卷面分。 姜榆想来在书法上想来没有什么天赋,这些年跟着二狗子练字,字不能说多好看,只能说中规中矩,不加分也不扣分罢了。 如此,下午等她一笔一划地抄写完答案,刚放下来笔,就见对面那个考生举手交卷,交卷是直接交给县令大人的,前面交卷的人,县令大人会直接看考生的卷子,有时还会临时出对子考考生,若是考卷答得好,对子也对得让县令大人满意,县令大人可能会当场暗示这场考试通过。 第70页 在他们这排的考舍是看不到县令大人本人的,对面那位考生一举手,就有人过来带着他过去见县令大人了,姜榆猜想对面那个考生可能是头一个交卷的人,想来是个学霸。 果然,没一会只听了几句听不太清楚的谈话,但是可以听出那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满意,如此,渐渐有人交卷了,姜榆再仔细确定了一回答题纸上没有什么缺漏,也就交卷了。 这任的县令大人,不像上任的县令大人是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斗志满满,全身充满干劲。 这任的县令大人是举人出身,从从九品的官职熬了许久才熬到这涧溪县的县令上,姜榆虽然看不出他多少岁了,但是他头发都白了一半多了,想来年纪不轻了。 她交卷的时间虽然算早,但是前面已经有十来个人交卷,县令大人怕是出对子也出累了,或者是她的字不够让人眼前一亮,她一交卷子,县令大人也只是扫了一眼,点点头,就放她走了。 交完卷子,却不是马上就能出去了,而是在门边等着,等考生集齐了十个,捕快才开一次门,放他们出去,姜榆算是第二批出去的,她在那里等待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对面的那个考生,想来已经出去了,也没看到小钱。 等到门一开,等在门口的除了焦急的各位家长,还有一队专门敲锣打鼓的人,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了,头三批出来的人,能够享受敲锣打鼓的待遇。 姜榆一出来,姜铎一眼就看到他了,姜铎和宋叔两个人,挤过人潮,朝姜榆走来,姜榆看着二狗子板着一张脸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样子,要是平时二狗子在旁边看到别人这样,只会严肃道:“成何体统!” 如今他不是一本正经的夫子,只是个普通的家长。 等他们好不容易挤过来了,也不问她考得怎么样的话,只道吕氏已经在家煮好饭菜等着了,问她累不累之类的。 小钱果然比她还早出来,看到她,两人会心一笑,不需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大郎也是个有心的,他今儿也跟着过来等了,等到姜榆和姜榆他们汇合,他也不多谈考试的事,只说道:“头先第一批出来的人当中,那个和钱弟差不多大的考生,正是洪家今年首次下场的洪二郎。” 那洪家正是当初吴师爷废了老鼻子劲想要攀扯上的人家,洪二郎的父亲只是个秀才,和姜铎他们是一样的。 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个有能力的亲戚,他们洪家改头换面得早,已经经过三四代人的积累,有些书香门第的样子了。 那洪二郎的叔公在朝做官,洪二郎的几个堂叔叔也是出息的,洪二郎他爹洪秀才的秀才功名在他几个堂兄弟面前不够看。 如今洪二郎的祖父和叔公尚且都在世,两房人关系还算密切,但是若是洪二郎这一辈没有自己立起来,想来在府城的洪家和涧溪县的洪家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所以洪二郎这一辈被他祖父寄予了大希望,还能不能接着传承下去,只看他们这一辈了,洪二郎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就是那吴师爷心心念念差点到手的女婿。 那洪大郎当初下场的时候也有好些个人关注,却是没有考上秀才,如今这洪二郎一下场,议论的人也多了起来。 姜榆没见过李大郎口中的那个洪二郎,对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 接下去的几场考试大同小异,只是帖经和墨义的比例不一样罢了,只最后一场,不仅要写出句子的意思,还要就句子展开自己的看法。 有点儿后世议论文的意思了,这场姜榆用的时间最长,概因她心里也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就写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姜榆到底有上一世的记忆,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难为受到上一世思维的影响,对于这个时代的王权没有绝对的尊重,在姜铎看来太过离经叛道了些。 姜榆也害怕自已一不留神害得全家没有好果子吃,功名没考上,还牢底坐穿,所以这场她仔仔细细地想了许久才交卷。 不过姜榆发现,自己对面的那个考生,每回都是头一个交卷的,待出了考场方才知道那就是前天大家在说的洪二郎。 第40章 、名次 县试的名次出来得很快,?隔天就能知道成绩了,所以他们一行人也不急着回荷花镇,只等着出了成绩再走。 这天晚上姜铎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烙煎饼,一如当年他们夫妻俩要过继三郎的前一夜一样。 那吕氏如今是高兴得睡不着,却没想到自家官人儿子考试那几天他睡得死死的,如今考完了他反倒还睡不着了。 姜铎还在翻来覆去,?吕氏忍不住道:“官人你怎么了,?你不是跟我说三郎这回考得不错,考中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吗?” 岂止是不错,?考完之后对了答案,这臭小子倒是争气,?能答的都答出来了,?他也就是没想到这臭小子如此争气,在想要不要给他多找点门道,?省得后面的院试自己耽误了他。 吕氏等了半天没个动静,她也不生气,?又道:“官人,你还说隔壁钱小郎的成绩怕是比我们三郎好,?哎,?我知道那孩子聪明,却没想到他荒废了如此久的学业,?说追就追上来,?官人,?三郎这几年也静下心来读书了,这钱小郎一下子就超过他了,你说三郎会不会受打击啊?” 这回姜铎倒是很快就答了:“哼,?这臭小子还会受打击,娘子,就应该有钱小郎这样的人在这臭小子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然指不定哪天他就觉得自己很行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这半年钱小郎用功起来才带动了这小子更认真地学习,我们很应该感谢钱小郎才对。” 第71页 自己最是清楚这臭小子的状态,这半年钱小郎突飞猛进才带动了这臭小子越发认真,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成绩。 姜铎又道:“再说钱小郎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但他性格太过跳脱,这次不过是为了气他老子才考的试,他这种人,做什么都能成功,太过轻而易举反倒不知珍惜,就怕到时候他达成目的,撂开手不干了,他和咱儿子啊,两人是互补的,若是相互激励,以后不会差的。” 那吕氏感叹道:“只盼着这钱秀才日后莫要追悔莫及才好。” … 受打击的却不是姜榆,而是那洪二郎,那洪二郎自小就跟着他祖父读书,他从小就被教育以后要光宗耀祖,其他的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读书就好了。 本来他前途有一个大哥,担子没有那么大的,但是他大哥被祖父逼得不爱学习了,他祖父没法让他大哥回心转意,这几年都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祖父最大的期望,就是他们这一房追赶上他们叔公那房,所以自小也不拿别人跟他们兄弟比,自是拿了叔公家的堂兄跟他们比。 洪二郎日常也有跟自己堂兄通信,倒也不是关系多好,只是日常地了解对方的情况,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罢了。 他很小就跟着祖父读书,脑子也不笨,本来不用等到十六岁才下场,像他堂兄,只比他大半岁,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如今在府学读书了。 但是他大哥没考上,让他家在县城被人好一番笑话,祖父就不让他轻易下场了,只等着万无一失,一鸣惊人。 他也有十足的自信保证这涧溪县没有别人能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他在县考前还给自己的堂兄写了信,只道自己今年下场,明年就能去府学与他碰头。 哪里想到,自己在这头一场考试就栽了跟头。 今儿县衙一放榜,早就有下人去挤在人群中看榜,而他只需坐在茶楼里,等着众人的追捧就好了。 哪里想到那下人去了回来之后,支支吾吾,竟是不敢说话,洪二郎只觉得心里一紧,有一丝的慌乱。 外头的声音直接验证了他那不好的预感,只听外头有人道:“这县案首的名儿我却是没听说过,姓钱,我隐约记得咱们县是有个姓钱的秀才,可是那钱秀才的儿子?”他身边的人道:“对啊,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就是这个钱秀才,娶了那吴秀才家的二娘子…” 那头一个发问的人糊涂了:“那二娘子不是跟人…做了那败坏名声的事儿吗,那钱秀才可真不讲究…” … 再多的洪二郎也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大脑嗡嗡嗡,第二名,他居然只得了第二名。 没想到打击还有着呢,那头又有人道:“李大郎,你这夫子可真厉害,不仅教出你这个秀才来,你这两个师弟把头两名都给占了,难怪你这两天如此忙前忙后,你这两个师弟可真不给你丢人,你们可都是好样的。” … 这次参加县试的有三百多名考生,通过考试的也只有十位,而这十位,在放榜的那天,还能有幸跟县令大人共进晚餐。 姜榆跟着小钱一块去了,这次二狗子带了五个人来,只有她跟小钱榜上有名,另外三个师兄都落榜了,不过他们想来心里有数,他们也是头一回下场,就连李大郎也不是一次就考上的,所以失望固然有,但是心态还算不错。 姜榆去了见这次榜上有名的考生年纪都偏大,岁数比较小的就自己、小钱还有那个洪二郎。 想着考试那会儿的面对面情谊,再就是听了如此多洪二郎的事情,姜瑜对这洪二郎有了亲近感,见到他就笑呵呵打招呼,哪里想到那洪二郎只骄矜地点点头,就不再理她了,眼神都不多给她一个。 姜榆虽然心大但也不是那等子喜欢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他们头一次说话,这人就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索性也不去管,只跟着小钱专心混吃混喝。 这县令大人也是个实在人,说吃晚饭就真的只是吃晚饭,姜瑜还以为会跟电视剧里一样,再来几个花姑娘助助兴什么的,害她忐忑了一下午,没想到是正经的吃饭。 ——!是她狭隘了。 饭桌上县令大人对钱衡最后的那场考试的见解夸了又夸,直道后生可畏,那洪二郎的脸色越听越黑。 等到散了席,姜瑜和小钱两人走在最后,没想到出了门,那洪二郎竟然在那边等着他们,姜榆有些诧异,刚刚还对她爱理不理,现在倒等起他们来了,唱的哪一出啊? 却没想到这洪二郎就是等着给他们气受的,那洪二郎没得案首,只觉得自己的囊中之物被半道劫走,他自小好胜心就强,心里已经是气呼呼。 虽然他祖父在他出门前不止一次嘱咐他不可以仗着自己的家世给钱五郎和姜三郎难堪,他席上忍了。 但是那县令在席上一直夸那钱衡,让他心里吐血,出来之后越想越气,就在这等着他们,一见二人出来,洪二郎就阴阳怪气道:“钱案首,我出了门才想起来刚刚光顾着吃席没好好跟你道喜,恭喜钱案首了,说起来,我跟钱案首可是有缘得很,我大哥前几年退的那门婚事,那女郎正是钱案首的姨母,差点儿咱们就成一家人了。” 这话说得恶心,竟是拿那苓娘做小钱的娘,如今钱秀才娶了苓娘,礼法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没有哪个人会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等子扎心窝子的话。 第72页 小钱称霸荷花镇的那些年也是个嘴炮,扎心窝的话随口就来:“我和洪二郎确实有缘,咱们排名那么靠近,能不叫有缘吗,缘分,妙不可言!”我第一,你第三,扎心了吗? 那洪二郎没想到他敢反驳自己,脸色铁青起来,还待再说,这时那县令大人家的下人出来招呼钱衡和姜瑜进去,那老仆也没想到这洪二郎还在,这… 可是大人并没有让他也请洪二郎进去…这就有些尴尬了,且这三个人的气氛看起来不太妙啊… … 钱衡和姜榆属实猜不出来,县令大人把他们两个单独留下来干嘛… 那县令看他二人疑惑,也不卖关子,把字帖拿出来分与他们两个:“我观你们答案答得好,答卷却写得不够漂亮,那天收卷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你们俩。” 然后他指了指钱衡:“你呢,字太过飘逸,想来是没有定下心来好好练字。” 然后指了指姜榆:“你呢,倒是有定下心来练了,只是这字缺乏灵性,太过死板,不妥不妥。” 然后又指了指给他二人的字帖道:“老夫这些年没别的兴趣爱好,只喜欢练字,字帖老夫这里有得是,你们不必推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字帖。你二人日后的考试还多着呢,这次是老夫看得仔细注意到你们,下次可不一定如此幸运了,可别因为字写得丑被错过了。” 这县令大人已经一把年纪,眼看着官做到县令就已经到头了,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没有了再往上爬的心,很多事就比较追求自己的本心。 若是个想接着往上走的,心里指不定想卖那洪家一个好,把这案首的名儿给了那洪二郎,毕竟洪二郎自己也争气,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前面的帖经和墨义是板钉钉上的事,但是最后那张卷子,很看考官的胃口,不同的考官给出的分数千差万别,你也不能说考官错了。 这县令大人没有了往上爬的心,评卷子越发公正起来,且他自己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农门考出来的,最是清楚不过家里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考出头来多么地不容易,他也愿意给钱衡和姜榆出头的机会,再就是他们的文章写得好,县令也看出了他们非池中之物,不若顺水推舟,助他们一把。 他们两都没想到县令大人让他们再进去,竟然是送他们字帖,现在的字帖可不是网上淘宝九块九包邮的,是能传家的宝贝,自己练儿孙练,借都舍不得借出去的那种。 纵然姜铎考上秀才好多年,可是他们家毕竟往上数都是贫农,到姜铎这一代才脱贫,哪里有什么传家的字帖,练的不过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罢了,所以这份礼物,可谓是贵重又及时。 第41章 、府试(捉虫) 县试的通关,?给他们赢得了府试的入场资格,但县试毕竟只是童生考试的头一场,后面的只会越来越难,?万万不敢松懈了才是。 且府试四月份就举行,时间紧迫,他们也不多逗留,回了荷花镇接着学习了。 荷花镇的人也听说了此次考试那钱小郎打破了次次吊车尾落榜的状态,?一下子得了案首,?心里都在看那钱秀才的笑话,自然有人早早去通知了那钱秀才。 钱秀才心里知道这个逆子是为了气自己才考如此好,?心里越发不喜,又想着自己以前三场童生考试都从来没有得过案首的名头,?各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越发想和苓娘生出一个自小得他悉心教导的儿郎来。 姜铎这几日就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再为儿子多找几名老师,自己还从来没有教出过县试的头两名。 虽然自己这些年并没有放下读书,?但是自己参加童生考试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考试这事,?也不是闭门造车,?也不可只听一家之言。 有更多过来人的指点,水平真的是日进千里,?寒门难出贵子,?很大的原因,?是寒门能接触到的层面太过浅层,好的老师都被抢占光了,寒门学子入门尚且很艰难,?更何况是学得出类拔萃赢过一群自小有名师指导的人了。 所以他一直在打听,但是荷花镇的秀才他都认识,除了自己,实在没有适合的人选可以教他们俩。 若是还要再找,只能往县城去了,县城确实有几位值得跟着学习的老师,这样一来,自己还有学生在荷花镇,他不可能撂开手不干了,自己不跟着儿子盯着他读书自己又不放心。 权衡一番,姜铎直接找了钱衡姜榆商量。 姜铎道:“有几名特别好的老师都在县学执教,可惜我听李大郎说,只有秀才的名头才能进去听课,爹也没找着门路让你们进去跟着学习。” 在荷花镇的话他尚且能够想想办法,县学里的学生都是秀才,他一个老秀才,实在没那个法子把自己儿子送进去旁听。 姜铎接着又道:“这个不做他想,还有几个夫子,课讲得也很不错,只要有银子就能进去跟着读了,我叫你们来就是问问,你们俩可想去县城跟着别的夫子学习,只是你们若是去了县城,我就不跟着去了,你们只能相互督促着学习了。” 姜榆觉得就剩两个多月的时间,倒也不必来回折腾,去了新地方还要适应新环境和新夫子磨合,与其如此不如把这时间用来多背两页书才是正经。 而且她已经习惯了跟着二狗子学习,一时半会儿换老师她也适应不过来。所以姜榆决定继续留在荷花镇学习。 第73页 钱衡倒是无所谓是在荷花镇还是在县城,既然三郎选择在荷花镇,他也就跟着留下来了,不然自己一个人去了县城,越发没意思了。 … 如此,很快就到了府试的时间。 府试是在府城举行的,从荷花镇驾车要五天左右才能到,姜柏早早来了信说等姜榆考试可以直接上他家住去,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次还是姜铎带着他们两个去府城。 府试的流程跟县试差不多,只是是连考三场,而不是五场,再就是考试的内容越发深入,比之县试的难度有所提升,府试的内容也出自四书五经,只是注解也要记,再就是题目也不是完整地提取一句话,而是从两句话话里截取几个字变成一句。 若是四书五经没有滚瓜烂熟,只怕连题都破不了,更何况写得好了。 姜榆倒是觉得这府试的考场,还没有他们涧溪县的讲究,可见涧溪县的前县令也是下了大功夫了。 姜柏果然如他所说,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得好好的,这些日子姜榆和小钱在她二哥这吃好喝好每天只需认真备考就好,其他的都不用他们操心。 她二哥如今也已经二十四五,在前世只是个刚入社会的小菜鸡,在这里他已经是个做生意的老手,二嫂是个文文静静的女郎,二嫂膝下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大的五岁名为炀郎,小的三岁名为烁娘,正是好玩的时候。 姜榆备考的时候,二哥二嫂拘着两个小鬼头不让他们打扰自己,如今她考完了,两个小鬼头整天围着她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正好这段时间她一直苦心学习,如今府试结束也要休息两天再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正好可以和两个小鬼头玩耍。 府试由知府主持,整个广阳府送上来的考生一起考试,在府试前还有一场专门为了县试没赶上考试的考生准备的考试,若是在这次补考能考上,也是能一起参加府试的。 这种情况也是为了避免有些人家住得太过偏僻,通信又不发达,即使所在的县城发出了告示,等到那应考的人听了消息,考试已经过去了,如此再等一年难免遗憾,所以有了这样的补考。 还有就是有些人出门在外,得了消息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不过这部分人实在是少数,毕竟现在一般人也不会到处瞎跑,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己所在的县城,那都算很有见识的人了,很多乡下人一辈子连自己所在镇的集市都没去过几次。 不过听闻这次在府试前补考的就有一个考生是出门去了没赶上考试,补考的成绩甚好,在考生中引起了一番轰动。 但是多数考生提起这位让他们瞳孔地震的考生时,语气都极为复杂,夹着酸带着气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说的人多了,姜榆整天宅在她二哥家也有听说。 原来不过是因为这位姓李名元的考生家里世代经商,本朝商人之后虽然可以参加科考,但是会收到一定的鄙视,更何况这位李元成绩超过了许多人,那鄙视不减反增了。 府试的成绩出来得也很快,府试又淘汰掉了一波人,涧溪县送来来赶考的考生只剩下五名能接着参加通往秀才之路的院试,那洪二郎毕竟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这次他也榜上有名。 只是这次他到底还是没有赢过姜瑜和小钱,但是洪二郎这个人,自小心高气傲,最是输不起,那钱衡县试考了第一他心里道是侥幸,这次府试钱衡还是稳居第一,那洪二郎并没有对钱衡服气,倒是越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姜瑜也考得很好,紧跟在小钱的身后,第三名就是那个最近不绝于耳的李元了,如今他们也算是正式的童生了。 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等跟着知府大人吃了晚饭,他们一行人就启程要回荷花镇去了。 姜柏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老弟如此地争气,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就要成为一个有功名的人了。 他这些年做生意,做的还是读书人的生意,太知道有功名的好处了,他当然不后悔自己当初从商,这是他所热爱的,但是若是家里有几个有功名的人,他做起生意来才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眼看着还有三四个月就要院试,姜柏热情邀请他们一行人直接在府城呆着,省得来回奔波。 但是姜铎毕竟还有荷花镇的一群学生要管,如今已是出来了许多日,再不回去恐怕不合适,姜榆也是很久没有出门这么多天了,这次吕氏没有跟着他们来,她心里早就想念吕氏煮的饭菜了。 二哥这里虽然好,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所以他们一行人收拾收拾就回荷花镇去了。 … 眼看着姜榆只差院试这临门一脚,对此事有想法的可不止一个人,最着急的却是那吕家,眼看着这姜三郎只差一步就要考上秀才了。 而他们家翠娘也已经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女郎,大多都是定了亲事的,但是他们家翠娘还没定下人家。 如果说以前吕父吕母是担心自家闺女以后老无所依,才想落实了这门亲事,但是后来闺女回来说了不要定亲了,他们心思也淡了。 但是这些年,他们亲眼看着姜三郎一步步起来,如今年纪轻轻就要考上功名了,这下,不止吕父吕母想要跟他家结亲了,荷花镇有想法的人家多了去了。 他们最近倒是有给翠娘相看,可是相看来相看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比之那姜三郎,差得远了。 第74页 且那吕父有了一回压中宝的经历,当初就是他慧眼识珠,才捞到姜铎这样一个秀才女婿,眼看着姜榆比他爹还要出息,他哪里舍得放过这个机会呢。 对于吕母相看的那些人家,他都看不上眼,只等着姜榆回来就让他和他们家翠娘相看,想当初,姜三郎和他家翠娘玩得多好啊,只不过后头年纪大了,男女有别,不好再像小时候一样厮混。 但是只要让两个小的碰个面儿,指不定姜三郎本人自己就乐意了,想来他爹娘是舍不得拆散他们的。 … 而另一头,姜榆一回家,吕氏就说要带他去桃花寺拜拜还愿,只因当初姜榆去参加院试前,吕氏在桃花寺许了愿,如今愿望实现了,自然要带着他本人去还愿才显得虔诚。 姜榆对于这种出游自然是不拒绝的,整日呆在屋子里读书难免容易疲劳,出去外头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如今正是夏天,天气炎热,他们出发得早,再说这桃花寺依山傍水,上山的路也是有参天大树庇荫,走起来凉快,姜榆只觉得走在路上心旷神怡,她也不坐车,只走着,只当爬山锻炼身体。 这山也不高,不然就为难各位女客了,所以没多久就到了这山上。 这桃花寺却是没有桃花,只是当初不知道谁给取的名儿,也就流传下来了,据说这里许愿蛮灵的,所以香火不断,这些年桃花寺有了银子,也修出几座小客院来,供香客们休息用。 如此,他们早晨出发,上山还了愿,也不急着下山,在寺内吃了斋饭,在客房休息,只等着晚些时候再下山。 姜榆午睡起来就拿起书来看了,自然是不能松懈的,今儿出来散心已经是放松了,怎么可能一整天都不读书呢。 却没想到,有人来他们客房拜访。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吕母带着翠娘。 那吕母开口只道:“却是巧了,今儿我带着翠娘出来拜拜,没想到遇到了你们也出来。” 哪里是凑巧,只因上次吕氏回娘家念叨了两句要来这桃花寺还愿,所以吕父早等着了,只待他们一出门,马上就让他娘子带着翠娘跟着来了。 吕氏没想到她娘居然会带着翠娘来了,一听她说凑巧,心里已经明白了她娘的意图。 要说是十年前,她心里还乐意这门亲事,但是现在她却是不愿意了。 第42章 、表姐的心事 当初自家官人拒绝这门亲事,?吕氏心里只是害怕自己答应了三郎跟自己离了心才拒绝的,但是这些年她看得越发明白。 三郎如今真如自家官人说的那样,眼看着要出息了,?若是让他娶了翠娘,只怕两人成怨偶。 再说自己这些年跟三郎相处下来,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孩子本性善解人意,性格最是赤城,?不是那等以后会不孝顺自己的人。 自己早就已经把他当亲生的疼了,?自然要为了他考虑,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给他定下这门亲事。 她以为这些年,她爹娘的心思已经淡了,?自己不过回娘家的时候提了一嘴子要来桃花寺还愿,?没想到她娘就带着翠娘在这等着。 这门亲事她万万不可能答应的,她娘也不跟她透个口风,?只盼今儿不要闹得难堪,免得以后伤了感情,?伤了哪头都是扎她的心… 姜榆倒是没想过吕母带着表姐来是来相看的,她不知道里头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她确实多年没有见过这个霸道表姐了,?如今几年没见面,差点儿没认出来。 ——!好姐妹,?你变了! 想当初她从表姐那得了一盒子的玩偶,?就回了表姐一盒飞行棋,?如此一来一往。 再加上吕氏没事儿也爱回娘家,相处的机会多了,一来二去的,?她和表姐倒是玩到一处去了,表姐性格霸道,索性她也不是那等子性格强硬的人,对于真小孩她多有礼让,两人性格倒也相合。 只可惜,她这辈子是个男身,等到他们七八岁的时候,每回她跟着吕氏回娘家,表姐渐渐不出来跟她玩了。 所以说起来他们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面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七八年的时候足够让一个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女郎。 正是爱俏的年纪,吕家这些年生意兴隆,翠娘身上的行头也是不差的,她穿着浅绿色的裙子,头上带着蝴蝶的簪子,随着她走动,那蝴蝶仿佛要飞走一样,端是一副青春少艾的样子。 姜榆却不知自己偷偷观察表姐,倒叫吕母给误会了,那吕母只以为姜三郎被自己孙女的美貌给迷住了,心里越发觉得这事有戏。 她高兴道:“说来三郎和翠娘也有好些个时候没见过面了,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我跟翠娘刚到,三郎想来已经逛过这桃花寺了,如此,不如你领着你表姐出去逛逛,我跟你娘在屋里说私房话。” 吕氏听了越发气自己老娘自作主张,这若是让人看见了误会了怎么才好,但是到底是自己亲娘,她又不好直接告诉三郎让他不要去。 如此不仅下了她亲娘的面子,让翠娘听了以后面子往哪搁? 没法子,只好让跟着出来的宋妈妈跟着去了,只吩咐道:“如今外头太阳大,不要走太远,散散就回来了,省得中暑了回家还要吃你爹的排头。” 姜榆无不应了,带着表姐和宋妈妈出去了。 可是他们刚出客房的门,翠娘就道:“表弟,我不想出去逛,我们就在这院子里站站就好了,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第75页 姜榆听了自家好姐妹几年不见,有悄悄话跟自己说,只让宋妈妈退下了,宋妈妈看小郎君那样,就知道他压根没开窍,本来不想退下的,但是这就在她们的客院儿,没人进来,说话安全,不出去最好,她就到门口把关去了。 翠娘这许多年过去了,性格还是没变,性格霸道,说话直来直去,她见宋妈妈退下去了,院子里也没其他人,道:“表弟,我家想把我嫁给你,我却是不想的,若是姑母跟你提起,你只管拒绝就是了,不过想来姑母也是不肯的,只是爷爷奶奶一厢情愿罢了…” 姜榆只觉得晴天霹雳。 ——!好姐妹,你可别吓我,我害怕! 她们都才十四五岁,初中毕业的年纪,突然说要把她的好姐妹嫁给她,她有点方啊… 她以为这件事离她还很遥远,没想到却又如此地近,但是她真的还没有适应自己男人的身份,让她娶个女郎回来,她怕自己不行… 姜榆思绪一下子就乱了,她结结巴巴道:“表姐放心,我对表姐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说完又觉得这话会不会让表姐误会,忙又道:“我不是说表姐不好,只是我一直当表姐做自家姐妹,没有那等子想法,表姐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翠娘见这表弟呆头呆脑的回答,还是如此好欺负,心里一笑,只觉得这七八年的隔阂仿佛没了,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少女的心思无人知,听表弟这么一说,倒是对着这自小的玩伴吐了一点心事儿:“表弟,你在姑父那边读书,可认识那李二郎?” 姜榆不知道为什么表姐要提起这李家:“可是那开银楼的李家?” 说起这个李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李大郎,上次县试,李大郎忙前忙后,性格温和,很有做师兄的范儿,加上李大郎二十几岁就考上秀才,在这荷花镇上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 翠娘显然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神采飞扬:“对,就是那个李家,你觉得李二郎如何?” 姜榆细细回想了一遍道:“表姐要是说李大郎我反倒了解得多一点,李二郎是我在乙班的同窗,只是我们平时交集不多,只记得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自己每天在二狗子的监视下,每天只读书,剩下的那点课余时间都被小钱压榨走了,哪里有时间去交新的朋友。 再说她爹就是夫子,同窗里除了小钱会和自己厮混,其他同窗对她亲近之余还带着拘谨,毕竟哪天要是她不讲江湖规矩,她一喊:“我回去告诉我爹你欺负我!”这话要是别的小屁孩说出来,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但她要是说出来就等于要跟夫子告状了,二狗子在私塾上课的时候老严肃了,要是被他抓到什么不好的行为是要打打手心的,所以除了小钱对她不弃不离,其他跟都跟她有一丝距离感。 她也没有骗她表姐,是真的不太了解李二郎,再说她后面调去甲班,交集就更少了,只隐约记得他性格很好,是个不容易生气的人,至于读书方面… 李二郎也十六十七了,还呆在乙班,想来在读书上头没有他大哥厉害吧,不过李大郎日后还要科举考试,想来以后他家的生意,是李二郎打理了,他这个性格倒是适合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翠娘想来是心里的事儿憋久了,这回见了表弟,倒是一股脑地往外倒:“哼,可不就是性格温和嘛,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他…” ——!好姐妹,你怎滴春心荡漾了,你这是早恋啊…不…你这好像也不算…你这你这… 翠娘看表弟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笑道:“怎的啦?是觉得我这个性格,不会看上他那等温吞水?你也知道,我性格最是霸道,日后若是没人顺着我依着我,日子难免过得不顺心,他这个性格的倒是入我的眼的…” ——!这话说得,好姐妹,你们好像接触过,可是我们表姐弟见一面都如此难:“表姐,你和那李二郎怎么见面呢,你可别被哄了去!” 翠娘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我们又没私底下见面,只是我常去他家银楼买首饰,他在店里帮忙,粗粗讲过几句话罢了。” 实际上是她霸道在店里发了脾气,把人家小东家给震出来了,当然实话是不可能说的,有损她英勇的表姐形象。 翠娘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儿说得有些多了,娇蛮道:“表弟,你这次考试可得努力,争取考个头名回来,让祖父祖母不好意思提这门亲事才好,若是你不争气,考个中不溜秋,以后有你排头吃了。” ——!好姐妹,我顿时就觉得自己压力好大,头名是不可能头名了,其他的我再努力努力,为了我们一辈子只做好姐妹,也是拼了! … 回家的路上,吕氏好几回欲言又止,她以前常带三郎回娘家玩,自然知道他小时候跟他表姐关系不错,如今就怕这孩子一时糊涂,平时没接触过什么女郎,被他表姐一哄,就晕头转向要娶她了。 她想问,但是到底这是自己的娘家,问了又怕自己没脸,这事给办得,太不地道了,没通知就直接过来相看,回家官人知道了定然要生气。 姜榆看她娘欲言又止,开口道:“娘,我对表姐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把她当成自家姐妹看了。” 吕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尴尬:“三郎,你外祖父外祖母不过是怕…这事是他们做得不地道,娘替他们给你道歉…” 第76页 姜榆忙又道:“娘,你很不必如此,这些年相处下来,我自然知道娘对我的好,对我与对亲生儿子没什么差别,日后三郎必然不会叫娘没了依靠,娘虽没有生我,养我的恩,三郎自然不会忘,自也把娘当亲娘对待。很不必再和表姐家结亲,我对表姐没有旁的心思,日后若是成了怨偶,娘夹在中间才叫左右为难。” 她有多幸运,这辈子有两个娘疼她,张氏生了她,对她如珠如宝,吕氏养她,这十年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变着花样地做菜给自己吃,对自己与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了。 她知道吕氏对她的心思很复杂,疼她又怕自己老了没了着落,她这些年看过太多女郎的无奈。 就连当初她一直以为是破坏他们家家庭和谐的柳娘,也不过是家里老父没钱买酒喝就把她卖了,而吕氏就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把她买回家。 在吕家她吃饱穿暖,不会无缘无故被打骂,柳娘很感激把她救出泥潭的吕氏,所以比起一家之主姜铎,她更依赖吕氏,这些年也安安分分,只吕氏夸她针线的时候脸上才有喜色… 女子身似浮萍,若是无依无靠,只怕惶惶不可终日… 她自然不会叫吕氏没了着落去,只当自己有了两个娘,一样孝顺着就是了… 吕氏本来还在为娘家办的这事儿感到尴尬,哪里想竟得了儿子这一番剖白,三郎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她知道三郎日后一定不会让自己没了依靠。 只是他们表达情感素来含蓄,不会直白地说出来,儿子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话下来,让她又好一阵流泪。 谁说她生不了儿子就一定是祸呢,她这辈子真的是有福了,碰上了三郎这个好孩子,大嫂的恩情她记一辈子啊记辈子… … 对姜榆院试考了第二名有想法的还有那姜家村的小张氏,二叔带着三郎去赶考这段时间,煊郎呆在镇上也是温书,在家也是温书,她就煊郎一个儿子,自然是急急忙忙让自家官人赶了牛车去接煊郎回姜家村了。 自打煊郎去了镇上读书,每个月就回来那么一两回,她心里空落落的,虽然二郎在镇上给爹娘买了宅子,她如果想煊郎了也可以去镇上住两天,但是这和煊郎呆在自己身边哪里能一样,所以这段日子,她过得开心极了。 但是开心的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二叔和三郎从府城回来了,她的煊郎马上就要去镇上读书了,她心里多有不舍,但也越发肯定了以后要让自己儿子跟着他三叔混的念头。 纵然她不识字,对那些个考试也搞不清楚,但是她有眼睛会看,二叔二十四五考上秀才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如今三郎十四五就差一步了,以后三郎必然比二叔还要出息的。 她和她家官人也就这样了,她对此没有什么不满的,但是她希望她儿子以后不用像他们一样一辈子都是泥腿子。 儿子年纪尚小,但是读书也有一年出头了,过年回家也没见二叔狠夸他,纵然自家儿子自家爱,小张氏也隐约有些明白,她的煊郎恐怕在读书上头没有什么大才。 所以她越发想让她家煊郎跟他三叔搞好关系,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毕竟三郎已经过继给了二房,以后等姜老头姜老太仙去,小辈的关系就淡了,以后他们大房的孩子才真的没了着落。 所以她这些天,不忘见缝插针地让她儿子去了镇上要讨好他三叔。 眼看着她家煊郎就要回镇上了,她心里舍不得,等到煊郎要走的时候,小张氏偷偷去了煊郎的房间,把自己偷偷买的肉脯塞给煊郎:“这肉脯你带去,晚上读书肚子饿了可以吃。” 煊郎一听,只点点头问道:“娘只独给我一个?姐姐们可有?” 小张氏一听,忍不住翻白眼:“你跟你姐姐们哪里能一样,你要读书辛苦得很,她们整日在家里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需要天天吃肉?你可得听娘的话,三个人吃不够的,你自己偷偷带了去吃就好了,很不必给你姐姐们吃。” 煊郎听了皱眉道:“娘,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姐姐们也是你的孩子,我们自当是没差的,娘这话以后可别再说出口了,叫姐姐们听了去日后和你离了心可怎么办才好,有好东西不可以一个人独吞,要和姐姐们分享才是,这是爹教我的,娘若觉得不对,自跟爹理论去。” 小张氏哪里会真的跟自家官人理论去,自家官人肯定要数落自己一番。 她心里哑了火,没了底气,但是嘴还在倔强:“你姐姐跟你哪里能一样,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 煊郎却不再多与她理论,自拿了小张氏给的肉脯,找烟娘熳娘分着吃去了… 第43章 、秀才(捉虫) 八月中旬,?他们一行人再次到了府城参加院试,这次考试不再是知府大人主持,而是京城派出来的学政大人一个府一个府地巡考过去。 考试这天他们半夜就起来了,?只因这天考试入场的点名由学政大人亲自点名,确认是否本人,自然不好叫学政大人等了去。 每次点名要到哪个县的考生的时候,为了避免那个县的考生没听见错过了点名,?自有衙门的人,?亮起写着那个县名字的灯,考生们看到写着自己县名字的灯亮起来,?就规矩地到前头去,等着学政大人点名入场。 所以进考场前,?姜瑜就见到了学政大人,?那学政大人穿着绯色的官服,比之县令的绿色官服更加威武些,?学政大人看起来四十来岁,是个有气质的中年大叔。 第77页 能作为学政来主持考试,?说明他本身就是正统的翰林院出身,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那是考取功名的终极目标,?万千考生的梦,能进入翰林院不仅说明他考中了进士,?而且是进士中的佼佼者,?学霸中的战斗机,?霸中霸… 如此胡思乱想间,就进了考场,迎来了通往秀才之路的最后一场考试。 … 等学政大人把院试的试卷做了评定,?下面的人再把相关考生县试和府试的卷子一并提交上来。 确定字迹无误,是考生本人全程应考,没有弄虚作假,今年童生考试也就落下了帷幕。 院试的成绩很快就有了结果,一批秀才新鲜出炉,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府城的人,所以姜榆他们一行人考完试并没有走,只在府城等结果。 这天姜柏在府城的宅子好不热闹,那报喜的人,前后来了两批,那头先来的人,给钱衡报喜,只道他又中了案首,如此三场考试都得了第一,集齐了县案首,府案首,院案首,得了小三元的名头。 一时周围看热闹的人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钱衡带来的仆人早有准备,直接给了那报喜的人五百文的赏钱,叫那报喜的人恭喜的话越发真诚起来。 那看热闹的人还没走,又有一个报喜的人过来说姜榆得了第二名,这下人群就有些不淡定了,天爷!这是什么风水宝地,两个考生把第一第二给包圆了, 这要是在客栈,那店家不得高兴死?不过在这也没差的,左邻右舍相熟的人向姜柏讨要两名新秀才用过的笔和纸,给自家读书的孩子沾沾喜气,吸欧气重来不分古今。 姜铎心花怒放,还得憋着不好得意忘形,只让宋叔赶紧给赏钱,他家又出了一个秀才,他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日后他儿将飞得更远,他只专心做好他儿的后盾就好。 晚上姜铎高兴的睡不着,不过这回吕氏可没在他旁边,他只好自己一个人翻来覆去地烙煎饼。 其实府试榜上靠前的人,很大概率会考上秀才,概因那学政连续几个月奔波监考早已经疲惫不堪,学政定下名次的时候,除了看院试的试卷,还要看府试卷子上,知府对考生的评语来定,如此才不会因为疏忽把好卷子给错过了。 钱衡姜榆府试的成绩如此靠前,知府对他们的评语自然不低,所以他们是很大概率考上秀才的,只是如今心里这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心里踏实多了。 姜铎高兴得睡不着,娘子又不在身边没人分享这份喜悦,他只好起床,点了灯,把那报喜之人送来的红色字条看了又看,上面写道:由江学政主持下的院试第二名。 这东西他得留着,回去祭告祖宗的时候再拿出来,好叫列祖列宗们都知道,他们老姜家改头换面了。 这臭小子,比自己还厉害,给他老子挣大面子了! 隔天晚上,姜瑜照例跟着小钱和其他新秀才们和主考官吃晚饭,只这趟名儿有些不同,之前两场的主考官都是要在他们这任职好多年的父母官,这学政大人赶明儿还要去下一个府监考呢,所以这次吃饭的名头是送别学政大人。 因着排名靠前的关系,那学政大人还特意和前三名儿讲话,头三名的人和名次都没变,第三名正是府试的第三名李元。 学政大人先逐个夸奖了一番,直道后生可畏,期待他们三个日后在科考的路上发光发热之类的云云。 姜榆只觉得不敢当,他们几个在这学政大人这种正统的进士面前,就像三只小学鸡,听到真正的大学霸夸赞自己,姜榆只觉得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瞧瞧人家学政大人这通身的气质,姜榆只觉得她今儿才懂得啥叫如沐春风。 那学政大人夸完他们三个以后,笑道:“钱小郎和姜三郎是涧溪县的人,如今考中了这头两名的秀才,我回去写封信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好叫他知道他就任过的县如今出了两个人才,他知道了一定高兴,也不枉他当初累死累活自己掏钱建了那号舍…” ——!学政大人我怀疑您在凡尔赛,并且掌握了证据。 原来他们涧溪县前任县令竟然是学政大人的弟弟,她可是听说了前任县令是个年轻有为的,进士出身,不过是没考上庶吉士外放出来历练,当完三年县令就升上去了,真正的前途无量… 但是想想学政大人自己就是翰林院出身,好吧,他有可能是说的真心话…这可能就是来自于学神对学霸的王之鄙视。 前县令大人居然自己掏钱建了号舍,难怪他们涧溪县的号舍比之府城的还像模像样,真正的财大气粗,不过想想他们一门至少有两个进士,那才是真正的书香世家。 … 院试的前十名有资格入府学学习,领着廪生的名额,是秀才鄙视链的顶端了,每年不仅可以免费在府学学习,吃住不要钱,官服还每年给发十两银子的补贴,十两银子很够乡下一大家子嚼用一年了,更不用说每年给童生考试作保赚的钱了。 所以这时候一个家庭若是供出个秀才来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家庭的生活水平都直线上升,社会地位也显著提高,如此才有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次他们涧溪县考中秀才的有三个,正是钱衡姜榆还有那洪二郎,只是那洪二郎名次在十名开外,没有获得廪生的资格,不过想来他家有的是关系把他送进府学。 第78页 这次涧溪县战绩不俗,以前一回只中一个秀才的情况也有,这次有三个,更何况今年头两名都让他们县给包圆了,可以说是大出风头。 姜柏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回荷花镇,废话,他家小老弟考中了秀才!还是第二名,可把他高兴坏了,回荷花镇肯定要摆酒,他怎么能不到场呢,不仅他回去,他娘子还有两个孩子也是要回去的,他们也出来好些日子了,得带着两个小的回去看看长辈。 等到他们一行人回到荷花镇,看见他们的人都跟他们热情地打招呼,那报喜的人自然也会到新秀才家乡报喜的。 所以他们回荷花镇前,荷花镇的人基本都听说了,可真是不得了,他们荷花镇出了两个文曲星, 以后指不定就是官老爷了。 一回到家就有好些个人上门拜访,姜榆每天被二狗子拉着见客,竟然感觉比平时读书的时候还忙。 不过这也算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她当上了秀才,在这荷花镇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以后出去,她不再单纯地被人称呼是姜秀才的儿子,而是小姜秀才。 不过没几天,他们一家就回了姜家村,没别的事儿,就是要开祖祠,祭告祖宗,在姜家村摆喜酒。 像小钱家,蒋氏的娘家在县城,她和钱秀才和离了,这喜酒也是可以回县城办的,可是蒋氏那是张罗着在荷花镇办,她家可不差钱,大办特办,叫那老东西后悔死才好。 那钱秀才早些天就听说了自家那个逆子考中秀才的事,要知道当初他自己二十岁考中秀才就已经在荷花镇引起一番轰动,哪里想到这个逆子比他还早考中。 如果说之前府试的成绩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在倔强,如今已经是止不住地后悔了,但是他还有回头路吗? 没有,他和蒋氏不可能再和好,以那逆子对他娘的维护,以后他们是水火不容了… 那个逆子,头几年的县试给他丢了多少回人,真让他这个做爹的以为他真的考不上了,没想到竟然是骗自己? 自己这半年多来和苓娘不断努力,也没怀上,想到这,钱秀才更加怅然… … 而姜家村这边,好不热闹,今儿一大早老宅这边,就有一堆的七大姨八大姑围着后院帮忙拾掇,热火朝天,今儿个大家伙基本都出动了,这可是他们姜家村的大喜事。 哎呦喂,你说说这姜家村百来年不出一个秀才,现在倒好,祖宗保佑啊,一下子他们姜家村就有了两个秀才,日后出门更是挺直腰杆,不叫外村的人给欺负去,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再说今儿姜秀才家要摆酒请客,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桌子菜,肉那是大块大块的,可不得来帮忙吗?大家伙心里都乐意着呢。 二房一行一回来,还没到呢,就有人去通知了姜老头姜老太,那姜老太七十来岁的人了还是风风火火,出来就一阵金孙乖宝地夸姜瑜。 还道那报喜的人来他们老宅报喜的时候,自己早有经验,准备了五百文赏钱,得了周围一群妇人好一通恭维。 其实姜老太没说的是,当初二狗子中秀才的时候,他家早就过得紧巴巴,只是为了不给自家儿子丢面子,这才咬咬牙给了五百文的赏钱,如今不同了,日子宽裕了,这钱她给得轻松又愉快。 张氏只在后头默默看着她的三郎,三郎如今已经长成,很有一番大人的样子,她说不上来,但就是跟村里她见过的儿郎都不一样。 村里有些吃不着葡萄的人明里暗里说她到嘴的福气叫弟妹给享去了,她才不往心里去,她只盼着三郎好,自然不去说那些不合时宜扎心窝的话叫她的三郎为难。 再看看如今带着整整齐齐回老宅来贺喜的茵娘一家四口,茵娘如今脸上挂着笑,再没有几年前那行尸走肉的样子了。 张氏心里清楚,茵娘的事儿,弟妹帮了多大的忙,她可不是那等子忘恩负义的人,她们有共同盼头,那就是盼着她们的儿子好好的… 姜瑜考中秀才,荷花镇自然有很多人家想跟他们家结亲,首当其冲的就是烟娘熳娘两个云英待嫁的女郎,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他们是大房,姜榆是二房,但是稍一打听,就知道那小姜秀才是大房过继给二房的,血缘这东西岂能斩断?所以他们这两房人的关系自然比一般人家的还要亲近。 再说小张氏一早就放出话来了,她家两个闺女跟着她三叔识字,自小跟她三叔一起长大的情分,那求娶的人家就多了起来,一时挑花了眼。 姜瑜不日就要去府学读书了,对于两个小跟班的亲事自然上心,把她们两个叫到一块,认真询问了她们各自对未来官人的要求,自己再按着她们的喜好,在这人选中仔细给她们挑选一番,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成亲有风险,定亲需谨慎。 两个小跟班自然不好自己去相看,但是她现在方便啊,再说自从她考□□名以后,家里也不再拿她当一个小孩子看待了,她渐渐在老姜家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如果烟娘熳娘对相看的人家不满意,她可以帮着反对。 第44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捉虫) 烟娘熳娘这些年跟着她们小叔叔识了字,?算是十里八乡头一份了,不再是从前唯唯诺诺只知道听她们娘话的人了。 姐妹两虽然是双胎,这些年性格也有了区别,?烟娘作为姐姐性格稳重,熳娘性格活泼些。 第79页 这要是以前,她们哪里敢直愣愣说出自己对未来官人的期待,定然要被笑话不要脸的。 只是她们心里知道好歹,?要是今儿不跟小叔叔说清楚,?任她们娘挑选,合不合适她们不知道,?指不定娘会为了煊弟的前程把她们嫁给她们不乐意的人家。 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还不如趁着小叔叔在,?把这苗头给掐没了,?于是忍着羞意说了自己的要求。 烟娘道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不求那等子大富大贵的,?只要男方踏实肯干家里人好相处就好了,她们小姑母那段失败的姻缘终究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熳娘则道除了家里人好相处些,?希望未来的官人别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不然以后她嫁过去得闷死。 姜榆按着她们的要求,?细细给挑选了一番,?亲眼见了几个人选,在私下打听了他们的作风,?确定是个优秀上进的好儿郎之后,?再让吕氏带着烟娘熳娘去桃花寺上香,?自己约了那几位人选去桃花寺,让她们自己在后边偷偷看几眼自己选,省得要定亲了都不知道对方啥样。 最后烟娘定下的是钱衡启蒙夫子杨家的孙子,?那杨娘子通过她家官人当初给钱衡启蒙的情分,让蒋氏帮忙说道,姜瑜仔细考察一番发现这杨夫子家里人口简单,杨大郎作为长孙成熟稳重,如今已经开始接替杨夫子的班,听闻他家学生比之从前更多了。 熳娘定下的是那胭脂铺子严老板的儿子,如今他家已经在县城开了分号,生意自然是不错,那严公子说话逗趣,很得熳娘的心。 如此,烟娘和熳娘的亲事就定了下来,只等着年底出嫁。 那小张氏也不见反对,概因她心里头存了件事,不日就要求到姜榆身上,哪里会在这时候反驳姜榆呢。 若是姜榆此次没有考中秀才,她自然对两个丫头的婚事仔细打算,为了她家煊郎铺路,但是现在眼看着姜榆有出息了,煊郎的前程就挂在他身上,小张氏对家里两个丫头的去向就不那么想拿捏着了。 看三郎为了两个丫头的事忙前忙后好几天,小张氏心里都在暗叹为什么不是她家煊郎入了三郎的眼呢? 此次定下亲事的却不止烟娘熳娘两姐妹,还有表姐翠娘。 自打那次桃花寺之行之后,吕母回去以后就问了翠娘她和姜三郎谈得如何,翠娘只道表弟没看上自己,吕母还不信,自己在家翘首以盼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姜家派人上门来提亲。 再就是她闺女好久都不回娘家,想来是跟她怄气,那吕母好不失望。 没盼到人上门来提亲,倒是没多久就听说了那姜三郎考中秀才的事,不仅考中了,还考中了第二名,比之他们女婿姜铎还要出息,吕父直痛心道他这次又压对了宝却没压到。 如今这姜三郎如此出息,自家若是再强求,恐怕把现有的情分都给处没了,索性不再对这门亲事多做他想,翠娘年纪也大了,很应该早点相看起来。 翠娘这些年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他们老两口生活在荷花镇,以后自然要嫁在荷花镇,不然他们老两口可舍不得,再说翠娘性格被他们养得霸道了些,高嫁了受委屈他们护不住,还不如就在荷花镇,以后就算他们去了,她亲姑母亲姑父还在这荷花镇呢,能护着她。 上们求亲的人家倒也不少,其中就有那银楼的李家,翠娘知道了心里暗喜,幸福来了自己还能不赶紧抓住,她也不直愣愣地看上了李二郎,只不断跟吕母暗示自己性格霸道,若是未来官人性格也是个强硬的不合适。 吕母心里倒是很认同,从上门提亲的人选中细细选了一番,嗐,还有比那李二郎性格更温和的人吗?再没有了。 再仔细一打听,这李二郎可真真是个好人选,吕母心里已经愿意了七八分,翠娘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吕家和李家定亲的时候,李大郎作为大哥,自然也回荷花镇了,自己人说话但也没有和外人讲话那么拘谨,他调侃他家小老弟:“这吕小娘可不就是当初来咱们银楼里发了脾气的女郎吗,如此二弟倒是娶了个夜叉回来,到时候只怕在自己屋里地位不保啊!” 那李二郎刹时就红了脸:“大哥莫要把人家说成甚么夜叉,吕小娘不过是…不过是性格娇了点…哪里就像夜叉了,若是有人这样说大嫂…大哥可会高兴?”想到那吕小娘张扬的样子,他的脸更红了… 人还没娶进来就护上了,以后可怎么了得。 李大郎只觉得被噎着了,他还在担心他家小老弟以后的地位,没想到人家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二郎这是自己乐在其中呢… … 而姜家这边,烟娘熳娘定下亲事以后,二房就忙着张罗姜榆去府学读书的事儿,别的不着急,最着急的竟是还没给姜榆备一个书童。 宋叔年纪也大了跟了去不合适,再说家里也离不开他,只好再给买一个,吕氏这几天都在牙行挑选,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哎,怪她当初没有早早给三郎准备一个书童,现在三郎都要去府学上学了,别人家都有,她家三郎没有岂不被轻看了去。 再说以后三郎自己一个人在府学一住就是几个月不回家,没个人给他洗衣服帮忙做些琐事,她哪里能放心,只是这几天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吕氏着急上火。 这时候,小张氏却是让姜松驾着牛板车送她来了镇上。 第80页 吕氏还奇道,这烟娘熳娘刚定下亲事,这小张氏这几天也累坏了,煊郎也才回荷花镇读书没两天,小张氏怎么这个点儿上荷花镇来看煊郎了。 没想到小张氏这回可不仅是来看煊郎的,最重要的是要见她这个二婶。 打一见面小张氏就热情开口道:“听说二婶这几天忙着张罗给三郎找个书童,依我看,二婶很不必如此忙活,这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二婶只看煊郎合不合适,若是合适,我自没有二话,让他跟了三郎去,他小子能伺候他三叔读书,是他的福分了。” 吕氏没想到这侄媳竟然如此舍得,让她家煊郎给三郎当书童?莫不是天太热这侄媳脑壳不太清醒? 不过这么仔细一想,煊郎倒是合适的,和三郎熟悉,知道三郎的生活习惯,还识得字,这是吕氏这几天最头疼的事,牙行里听话的人不少,但是识字的小童可没几个,有哪个识字的人家会卖小孩呢,但是不识字,从头教起也有些来不及,若是跟了三郎去了府学,三郎让他拿本书,他不识字,都不知道拿哪一本。 这煊郎识字性子敦厚,倒是个不二人选,且也很有些学子,身边带着的书童就是自家族人亲戚这类,倒也不算突兀,怕就怕这侄媳只是一时兴起,到时候又舍不得… 吕氏半真半假道:“你竟然舍得,跟着去了那可是要帮着三郎洗衣打扫屋子的…”若是侄媳只是想让煊郎跟着去府学读书,不帮着照顾三郎,反倒还要三郎照顾煊郎,她才不会答应呢。 小张氏也是个精的,她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很不必藏着掖着,她二婶可不是她婆婆那样单纯的人,还不如一早就把自己的打算给放在明面上,不然日后叫人家猜着了心里膈应,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她可是打算长长久久跟二房一家打好关系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小张氏立即就表态了:“煊郎跟着去了,自然是得做这些的,他小时候就会这些的,三郎不必操心这些,只安心读书就是,我是想着,煊郎读书没多大天赋,恐怕没法像二叔三郎这般考取功名,如今已经跟着二叔学了几年,日常够用就好了,与其硬压着他再读书,倒不如让他跟着三郎出去府城长长见识,省得过几年年纪大了,到成亲的年纪还一事无成。” 她自然舍不得她亲儿子去给人洗衣服打扫屋子了,在家她都舍不得让他做的,只让烟娘熳娘给煊郎收拾,但是自家官人不允许啊,只道他们乡下人没那么矫情,让她别太惯着儿子,也幸好如此,煊郎在照顾人这一块还是可以的。 现在最重要当然最重要的是跟他三叔多处处感情,日后得他三叔一点照应,日子过得自然就不差了。 吕氏倒没想到这侄媳自己在家就琢磨了这许多,煊郎读书上…听自家官人的意思,确实没多大天赋,读得很一般,照这样下去,要去参加童生试起码还有好些年呢,没那么快。 小张氏说的倒是实话,想来真心为她儿子考虑了。吕氏心里已是愿意了,不过这事还得跟她家官人商量。 姜铎晚上听了,想了一下道:“煊郎读书上,确实随了他老子,跟着三郎去府学长长见识也是好的,这孩子心眼实人又细心,有他帮忙照顾三郎,我们也放心,等过几年他回了荷花镇,是想接着读书,还是做点别的什么,都是可以的。” 煊郎是大哥那一房的长孙,能帮衬就帮衬着吧。 晚上煊郎也自己去找了姜榆,直道自己想跟着去府城照顾三叔学习。 姜榆看着面前跟她大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侄子道:“煊郎,可是你自己想跟着我去府城?还是只是你娘想让你去的?” 煊郎抬头望着他三叔:“我娘想让我去,我自己也愿意跟着去的,若是我不愿,我娘也没法子逼着我去,三叔,我这几年跟着二叔公学习有些吃力,想来我在这读书上头资质愚钝,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嘛能干嘛,与其在私塾虚度光阴,不如跟着三叔出去长长见识,我会洗衣会打扫屋子,会照顾好三叔不给三叔添麻烦的。” 他日常在家也是自己做这些的,读书上面他不行,照顾人上他可以。 如此,姜榆带去府学的人选也算是定下了。 … 很快就到了钱衡和姜瑜去府学读书的日子,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姜柏一家,这次姜铎就不再送他们去府城了。 这天一早,一大伙人都来相送,姜铎看着站在那里与昔日同窗谈笑风生的姜瑜,再想想这臭小子自来了他们家整天鸡飞狗跳的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以前那个赖在自己怀里读书的奶娃娃已经长成翩翩少年,这皮小子就要离开家,他心里空落落的,又自豪又怅然若失。 他儿长大了,已经到了他这个老父亲指导不了他的地步,外面的更广阔的天空在召唤着他,而他这个老父亲,只在这荷花镇给他守着大后方,让他累的时候有个休息的地方… 而府城,也有人对着钱衡和姜榆翘首以盼…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隐藏的小甜饼,李二郎和翠娘是双向暗恋~ 下章触发新版图,府学,是哪个小伙子对他们翘首以盼呢? 第45章 、府学 对他二人翘首以盼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洪二郎的堂兄洪逸,大爷爷家的堂弟洪达自小就爱和人比较,爱和人比较倒也无可厚非,?好的比较可以促进大家共同进步。 第81页 但是这个堂弟素来是个心眼小的,胜负心强,却又输不起,若是别人比他厉害,?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他这种人玩最没劲了。 洪逸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就因为自己年纪只比这个堂弟大了一岁,?且自己在家也行二,所以这个堂弟自小就爱和自己比较,?每次比不过就爱给他甩脸色。 其实他们平时又不住在一起,?本来也没多亲近,他们两房人早就分家了,?连孩子的排序都是分开排的,偏偏他爷爷还天天把涧溪县的大爷爷一家挂在嘴边。 遇到自己亲孙子跟他大哥家的孩子有矛盾,?一定是偏帮他大哥家的孩子,让洪逸一个好脾气的少年郎都对这堂弟没多少好感,?平时只不过碍着亲戚情面罢了。 洪逸是去年童生考试的案首,?那洪达自然卯足了劲也想考个案首来,下场前还写了一封信给洪逸,?就差直说自己能考个第一名了,?顺便也暗示以后要来府学跟他一起读书。 洪逸也觉得这堂弟准备了许久,?得个县案首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不仅把他堂弟案首的名头给抢了,?还让他方寸大乱,最后院试连前十名都进不了,只好求到他家来,让他爷爷找了关系好叫他进府学去。 虽然是自己堂弟,但是洪逸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好!该!真就应该有人来治治这个堂弟,只怕这堂弟现在恨不得把当初给自己的那封自信满满的信给撕碎了。 他可得单独把那封信存起来,以后他再惹自己,自己就把信掏出来甩他脸上才好呢。 他对和堂弟同样涧溪县出来的两个好汉充满了好感,只恨不能立即就做个拜把子的好兄弟,在府学里见天儿盼着他二人。 姜榆一行人又颠簸了五天才到府学,只是此次心情大有不同,前两次来都是为了赶考,哪个那个好心情去欣赏这府城的一切。 这回却不同,至少接下来两年,他们绝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这府城学习了,倒让姜榆有了一张去外地上大学的感觉,上辈子还没来得及体验体验,这辈子倒是赶了个时髦。 就是这儿交通不太发达,这他们也没出省,要是搁现代高铁几个小时的事儿,现在竟然要五天才能到达,平时放假也回不了荷花镇了,只能盼着年假和暑假才能回一趟家了。 这府城可比他们涧溪县繁荣多了,交通也便利,有许许多多的码头,靠河吃饭,很多送往北方的货物都在这里中转,所以这里商人多商品多经济繁荣。 姜柏家离府学也没多近,他们一行人在姜柏家休整了一晚上,一大清早就带着文书去府学报道了。 姜柏虽然忙,但是他可是一定要陪他小老弟去报道的啊,和现代陪孩子到大学报道的家长一样狂热,再说现在陪着他小老弟去府学报道,那可是一件得意事儿,他可太乐意了。 因为在府学学习的学子家庭环境千差万别,为了避免太多的矛盾,府学规定了一个学子最多只能带一个学童进去府学帮忙照顾学子。 但是家在府城的,或者在府城还有其他住处的,平日回不回家住却是不拦着的,毕竟很多学子考上秀才的时候家里早就有妻有儿了,哪里能拦着不让回去呢。 这些年天下太平,人民也算安居乐业,读书的人比之前些年就多了起来,读书的去处也多了起来。 其实不止府学能上学,还有各种各样的书院也招人,最著名的就有四大书院,不过没一个离他们近的,最近的松山书院从他们这出发,走陆路都要十几天呢,所以他们不做他想。 各大书院为了吸引优秀的考生去他们那读书,也是出了血的,同样廪生的身份去了书院读书,那每年能领到的补贴就有二十两,对于离书院近的寒门秀才是个巨大的诱惑。 像他们这般离得远的,加上路上的花销还有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回不来家的烦恼,就有些划不来了,除非是那种家中了无牵挂的,不然不会选择千里迢迢跑出去读书。 再说这些年官府也渐渐意识到这些书院在跟他们抢人才,以后在朝为官甚至还可能出另外一种派系,讲究院友情分,勾结朋党,把整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这是官府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些年官府也不是不作为,不就是多派些得力的老师吗?外面的书院都找得到,那他们这种官方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呢?笑话! 只要官府把教授们的待遇提上去,再多制定一些灵活机动适合那些自由惯了的文人的授课方式,那好老师可不就都过来了吗?毕竟和官府沾上点关系,那格调高了可不止一个度。 所以官学这些年吸纳了很多优秀的老师,渐渐也把很多学子给吸引过来了,毕竟大部分人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有再往高里考,往后的身份才能更高。 考得好除了自己本身努力以外,最重要的还是有好的老师,这官学有了更好的老师,何必为了那一年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放弃好老师呢。 这几年府学的学生数爆满,四十名廪生基本上都来报道了,四十名增生也满了,最后不得不开放二十名的附生,这增生是学习很不错且家里有点关系能送进来的,一年不用交学费也没有补贴可以拿,那附生就是最末等的了,不仅没有补贴拿,还得交学费,但是这名额有限啊,真是砸了银子强迫头脑才送进来的。 第82页 每个府学都配置了,一名教授,四名训导,教授为正七品和县令同级,训导为从八品。 再配置讲师若干,讲师的数量不固定,有些讲师的身份是举人,有无心接着科举的举人,每月只需过来府学上一两回课就可以赚不少的银两补贴家用。 举人已经可以做官,但都是从最末等开始熬起,迷恋官场又无望再进一步的,自然就投身名利场。 也有些适应不来官场沉浮的,只想要靠着举人的身份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种比较少。 还有一些举人讲师是有心接着考的,只是在这挂个名儿,一年只讲一两次课。 更多的讲师是经验老道的秀才,他们或许全部的考试下来与学子们没有什么太大差距,但是单论某一本书一门课的话,他们的见解老道,是新入学的学子所没办法比的,同样的秀才身份,他们当单门科目的老师,倒也不为过。 有时候运气好,撞上大运,会遇上大佬临时讲学。 这些年官府鼓励考生上官学,官员大儒们自然积极响应,有时候哪个退休的老官员或者云游的大儒经过某地,可能会兴致一来,给官学的学子们上一堂课,可以说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因为是临时的,又不知道大佬们什么时候有兴致,好些人等听到消息,大佬就已经离开了。 府学也并没有很严格的作息规定,基本上上午有课,下午自习,有很大的自由度,且府学每年开的课基本上一样,若是哪个生员已经听过,可以不来,自己在屋里或者回家复习也是可以的。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宽松的环境就能放飞自我,比较不现实,毕竟大家都是童生考试里的佼佼者,这时候考取功名的诱惑那么大,若是无心于此,在家躺平就好了,很不必过来,会过来的,都是卯足了劲要一飞冲天的,大家都会自觉。 再说还有可怕的月考,岁考,各种考试等着呢。 若是排名降下去,丢不丢人的另说,廪生的资格可能会被努力的人抢走,而附生则有可能会直接被退学。 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地学习,万万没有松懈的。 府学只要求了他们在一定的期限内去报道,并没有像现代一样同一天报道,因为很多学子来自于不同县甚至是很偏远的村庄,路上遇到点什么情况就可能晚个三五天,哪里可能大家同一天到的。 只等到期限的最后一天才会聚集所有的学子,举行开学典礼。 姜榆他们二人报道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跟他们同一批的同窗已经有三四个入住了,入学的手续办得很顺利。 他们还见了府学的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发白,但是眼睛犀利,仿佛要看透别人的内心。 出了教授的书房之后,由着另外一位师兄带着他们去宿舍了,因着第一天报道,所以作为家属,姜柏也跟着进来了,他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地方倒没多稀奇。 但是天爷,这里头随便一砸就砸出五个秀才公,可以说一府的聪明人基本都在这了,指不定哪天出来哪个大官儿就是他小老弟的同窗哩。 这府学的住宿条件也是不赖的,为了吸引优秀学子来府学读书,前些年官府给在原本的府学旁边的那块空地划拉出了一块,盖了屋子,作为学子的住宿区,从此学子们住的地方也变得宽裕起来。 打一进去住宿区,就有一宽敞的大院儿,那大院两旁的墙上开着一个个的门,从小门进去,有一还有一小院儿。 小院的南北方向各两大间屋子,一个学子一大间屋子。 一间里面又隔成两间,里间睡觉,外间做客厅或者书房或者给书童睡觉全凭自己安排,晚上把小院的门一关,四个人一个院儿,可以互相学习交流倒也不会冷清。 那带着他们过去的师兄想来是个家教很好的,不问东问西,只细心给他们介绍了府学里的规矩。 只听他一边走一边道:“这儿有提供饭菜的,若是打算在府学里头吃饭,只需要把补贴的米交上去就行了,每天都得准时点去,晚了就不提供了,不过饭菜的口感无功无过罢了,若是吃不惯也可以自己让书童出去买的,也挺方便的,虽然咱们这管得宽松,可以出去住,但是晚上还是有宵禁的,若是晚上要回来住得亥时前回来,不然落锁了就进不来了…” 说着就到姜榆和钱衡他们所在的院儿,院子里正有人有条不紊地指示着跟着送行李过来的仆人搬运东西。 好家伙,这位同窗带了多少家当过来,把整个院儿都给塞满了,只见这满满当当的院儿还摆着一个茶桌,一把椅子,那同窗本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时不时地提点两句哪些东西该放哪儿,好大的排面。 听到后面有动静,那位同窗就放下茶杯,转过身来看,姜榆一看到那丹凤眼马上就想起了他是谁,可不就是离开府城前陪着学政大人一起吃过饭的李元吗,巧了吗这不是! 姜榆对于这个从府试就不绝于耳的同期本来就十分好奇,且这家伙,长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这要是搁前世,那简直就是万千少女的梦。 这辈子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性别,但是欣赏一下美貌也是可以的,这个看脸的世界! 但是李同窗想来性格就是个冷的,他想来也是记得姜榆他们两人的,但他只矜持地对着他们点点头,没说啥话。 第83页 这府学只规定了他们住哪个院儿,可没规定他们住哪个屋,先来先得,现在南边两间屋早就被占了,姜榆和小钱两人在北边一人挑了一间,姜榆选了靠里边的,钱衡的则靠近院门。 他们正跟那位带他们来的师兄告别,好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那南屋靠里的门儿就开了。 出来的不是别人,就是那说话不中听的洪二郎。 洪二郎只是听到他堂兄的声音才出来的,他隔壁屋新来的那个他自然也认得,就是那个风头正劲的李元,不过一介商贾之子,搬个屋子都那么不消停,他懒得自降身份跟他斤斤计较罢了。 这会儿也就是听到他堂兄的声音,才出来看看的,哪里想到他的另外两个院友,不是别人,正是钱衡和姜榆,真是冤家路窄。 其实他们四个会住在一起,那可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哪里想好心办了坏事。 本来他们新入学的一批学子,是不分廪生增生附生随机分配的,可是负责安排的训导,想巴结洪家,就把这洪达安排跟这批学子中的头三名住在一起。 训导还想着若是洪逸的院儿有空位,他就把洪达安排到洪逸的院儿,堂兄弟住一起好互相照顾。 但是洪逸已经来了一年了,他的院儿早就住满了,再让别人搬出来,恐落人口舌,所以训导一番神操作,还觉得自己特别贴心,那可不嘛,把前三名安排着跟洪二郎住,互相促进。 这前三名里头还有两个跟这洪二郎一个县的,想来更聊得来才是,哪里想到他们私下已经别了苗头。 让洪二郎生气的是,他堂兄跟那两个讨厌鬼相谈甚欢的样子。 所以他一出来就出声道:“堂兄,你怎么跟他们两个混在一起?” 姜榆一行人看到洪二郎就觉得倒了血霉了,没想到这位热心师兄居然是那龟孙儿的堂兄,看起来不像呀! 第46章 、别苗头 洪逸今儿本来就是凑巧在教授那里碰到了来办入学手续的钱衡姜榆二人,?本来就有心结交,见他二人要去舍区,自然热心带他们去。 阿呀,?想来是那训导不知道堂弟心里恼钱姜二人抢了他的的风头,竟然给他们安排在一个院里,这下他更应该跟着去看看了,他还尚且不知他堂弟还给人放过狠话,?此时还想做个和事佬。 洪逸虽然他心里对堂弟的性格不敢恭维,?但是在外他们就是一家人,且他还是自己爷爷找了关系送进来的,?若是惹出事来,还不是给爷爷丢脸? 以堂弟那个小心眼,?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名堂来。 果不其然,?人家两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府学,自己只是跟他二人说几句话,?堂弟就当面质问自己为什么和他二人混在一起? 洪逸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堂弟蹬鼻子上脸,自己和谁结交还要问过他不成?还当这里是家里,?人人都应该让着他不成? 在家不过是仗着爷爷和大爷爷之间的情分罢了,这堂弟虽然读书不错,?但是性格真被教得小家子气,?在家忍忍也就算了,在外面他可不吃他这套。 洪逸遂脸色微沉:“达弟,?你怎么说话的?见了同窗不来打招呼一上来就这样咋咋呼呼,?这就是咱家教的规矩?” 洪达虽然日常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还总想跟这堂哥比这比那,?但也素知自己现在如此不过是仗着有个当官的亲戚。 等过段时间他二爷爷退下来,以后他还得靠着两个堂叔提携,堂叔可不会偏帮自己,?所以他也不敢得罪狠了洪逸,再说这个堂哥素来一张笑脸迎人,现在沉下脸来他就有些犯怂。 他也不去跟其他人打招呼,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屋,把门关得震天响。 洪逸讪讪道:“我这堂弟就是个书呆子,人情世故上一塌糊涂,诸位可莫怪,若是他在院里给你们添了什么麻烦,只管找我就是了。” 也不好再多留,自去了。 那洪达心里存了气,不敢直接找他堂哥发,若是大爷爷在还好说,大爷爷不在身边,自己在堂哥面前自讨不了好。 柿子拿软的捏,他找不了他堂哥麻烦,给他住在同一个院的其他人找麻烦却是很容易的,所以这天大半夜,他也不睡觉,闹了好大动静,就搁小院里读书,大声朗读,势必要叫他三人睡不好。 其他三人都被他的骚操作给震惊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发什么疯? ——!年轻人不讲武德! 这龟孙儿,莫不是晚上水喝多了,脑壳也跟着进水了? 他当初搁县令大人家门口说的那些难听话,他们都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又抽的哪门子疯? 再说他为了整他们大半夜起来读书也是够拼的,他整得他们三个睡不着,自己还不是没时间睡觉吗? 明天大家都还要上课呢,何必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呢? 只是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你不理他他自己就没劲了。 洪达见念了好一会儿院里的其他三个房间也没个动静,越发没意思起来,倒是他念得太大声,隔壁院的人也给吵醒了。 隔壁院的仁兄也是个妙人,阴阳怪气道:“大半夜的嚎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咋不知道谁这么爱读书啊?起得比鸡还早?赶明儿可得叫大家伙知道,咱隔壁住了一个解元,省得他日高中,咱们有眼不识泰山!” 第84页 如此,洪达不再读了。 隔天一早,洪逸又来了,他可太知道了,这个堂弟就是个熊孩子,指不定昨晚自己离去以后就刁难他院友了。 进他们院儿一看,好家伙,四个人都是熊猫眼,事情果然不简单。 洪逸只觉得这个堂弟就不是他堂弟,是他祖宗,自他来了府学,自己就没一天清闲的,他小心翼翼道:“三位可是昨儿刚来,睡得不习惯?” 李元听了他这话,直翻白眼,也不搭腔。 钱嘴炮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洪二郎好生刻苦,三更天就起来在院里读书了,我们跟着听了一晚上。” 洪逸听了钱衡一顿阴阳怪气,心里觉得这堂弟真的是幼稚至极,不敢找自己发脾气,就拿他三个同窗开刀。 堂弟平时虽然读书也挺刻苦,可是也没有刻苦到半夜起来读书,不过是折腾跟他住一个院子的人罢了。 他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也不想想这钱五郎姜三郎只蹲在那小小的荷花镇就能考上秀才,日后不定有什么造化呢,眼皮子这么浅就想着踩人家? 他三人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还有点因为自己的原因,洪逸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再就是以往每回这个堂弟跟着大爷爷上他家,他就受了他不少气,爷爷还总是叫自己忍让他,如今看见他们三人的遭遇,越发亲切起来,这都是他的难兄难弟啊! 他也不理堂弟,只道要带着他们三人一起去听课,洪逸入学已经一年了,府学里先生们的课他基本都听过了,现下基本每天都窝在自己院里温书,有了问题才去请教先生,或者回家请教家里人,很少去上课了。 他这姿态做足了赔礼道歉的样子,比之洪达这个作妖的当事人好太多了,姜榆他们一行也没法拒绝他,跟着他一起去了。 今儿上的这门课是律法,因为考上举人之后,就可以做小官,自然不好再当个法盲,所以秀才们就要学起来。 再说很多策、问的解题,都涉及到律法,若是不知道当朝的法律,怎么写出好的解决对策呢? 本朝自丞相改革以来,轻诗赋而重实务,对律法的考量比重也在增大,所以这可以说是一门很重要的课了。 打一进讲课的课堂,人竟然来了许多,这课堂也不大,若是一个人占一个桌子就坐不下了,所以大家都是好几个人共用一张桌子。 那洪二郎想来也没脸跟他们一起,打一进来就没见着他人影了,如此也好,姜榆也不想跟对着他那张臭脸。 见李元进来后就想自己往另外一边走,忙跟他打招呼:“李兄李兄,别走啊!咱们四个正好一桌,快过来跟咱们一起啊!” 不由分说,就把他拉着一起了。 上课没多久,姜榆总算知道为何今天这课人满为患了。 给他们讲课的,也不是那纸上谈兵之人,那讲课的老师是衙门退下来的县尉,他也不站着书干巴巴地念那律书,只开口就开始讲他遇到过的真实案件。 也不是那等打打杀杀的案件,讲的是有个县,县衙里的吏,监守自盗,每回回家兜里都带走几把大钱,每次带的钱也不多,没几天就被县令大人发现了,问若诸位秀才公是这县令大人该怎么判? 也不说结果,只让各位同学和自己周围的人一起讨论,畅所欲言,然后一桌派个代表出来,讲讲如果是他们,他们会怎么判。 倒是很有意思,很有前世小组讨论的意思,一时课堂上热火朝天,大家就着案子叽叽喳喳,热聊起来,然后等每个小组的代表讲了小组的感想。 有的说这小吏实在可恶,得判了死刑以儆效尤,省得县衙里的其他人有样学样,到时候县衙都被搬空了,那位代表讲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仿佛被偷的是他家的大钱。 还有的组说虽然这小吏实在可恶,但是根据律法,他贪的那些钱还不足以判他死刑。 先生听完所有人的发言,只笑道:“那县令发现了也很生气,只恨不能立时把那厮打杀了,只是按照律法,这位仁兄偷的钱还真不够判他死刑,最多就是撸了他的职位,若是犯罪的人实在可恶,可是律法中没有令人满意的惩罚,应该怎么办呢?” 问的就是法与情的问题。 大伙儿听说没法给此人严厉的惩罚,大多露出不忿的表情,一听这先生问的问题,又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有的说必须严格惩罚,即使律书上没有规定,县令大人也可以叫他好看,有的书既然律书上没写,就不应该给他上刑。 先生听了一会儿道:“若是律书上没有,自己再私自动刑,岂不是违背了立法的初衷?只是诸位秀才公也不必生气,如这小吏这般偷得如此少的达不到处刑的毕竟是极少数,我朝律法规定了贪污公款公粮达到四十两银子就判死刑,这位小吏那是小打小闹了,只撸了他的职位他就蹦跶不起来了,好叫秀才公们知道,日后若是诸位之中谁去做了一方父母官,可千万别糊涂,拿了不该拿的咬手银,不仅害自己丢了性命,还得累计了子孙三代不能科举。” 最后竟然是给学子们敲了警钟,把一趟律法课讲得生动形象,直接把知识点融会贯通进案件里,姜榆只一堂课就觉得这府学来得可太值了,高手在民间啊! 等下了课,大家结伴出来,还有不少人在讨论课堂上的案子,经过这一上午的讨论,他们四人也熟络了一点,姜榆只觉得这洪师兄比之那洪二郎好了不知道多少,彬彬有礼,还很会照顾人,在他们四个人中,很有协调带动的作用。 第85页 洪逸道:“这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咱也别去食堂吃了,今儿我请客,且当给大家赔个不是,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他只觉得他和他们三人还挺合得来,本来只是带着歉意陪着他们来的,如今倒是不着急着回自己屋温书了。 对于出去干饭,姜榆和小钱都是拒绝不了的,府城来都来了,不出去吃一顿,回去怎么好吹牛逼呢,这洪师兄请客,一定不会叫他们失望的。 那李元却是不太肯:“你们去叭,我回自己屋了。” 上午的律法课他就觉得无聊至极,吃饭什么的,山珍海味他在家天天吃,府城还有哪些美味是他不曾吃过的,不去! 姜榆忙拉住他:“李兄李兄!别走啊,一起一起啊!” 又对着他悄声道:“你回院里还不是得碰到那龟孙儿,咱们出去吃饭不带上他,好让他自个儿气成河豚去!” 李元想想洪二郎自己在院子里生气,也挺不错的,自己回去面对他那张臭脸,确实可能会吃不下午饭来。 再说这同窗热情邀请,哎,这个姜同窗未免太过热情,从刚刚就老是拉着自己跟他们一起,他还以为府学里的同窗都瞧不上他家的商人身份呢。 他已经做好了冷着脸面对这群同窗的准备,现在这同窗如此热情,他都有些绷不住了是怎么回事! 好吧,既然同窗如此真诚邀请他!那他就勉强赏个脸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冷漠脸·元:我已经做好了大家不喜欢我钱太多的准备! 姜榆:土豪,俺想跟你做朋友! 草丛四剑客已集合完毕~ 第47章 、换房间 洪逸说要请客,?自然不会只在附近的小店里随意打发了,他从不因为这三个同窗如今地位比他低,就瞧不上他们,?且他本来就是个交际达人,也有心结交这三位同窗。 所以他带着其他三人,就上了酒楼,那酒楼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洞天,?倒也不吵闹,打一进去,?就有伙计上来引他们到包厢,想来是洪逸常来的。 洪逸问过了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而后点了一桌子的菜,?这酒楼最有名的是羊,有那羊头签,?片羊头、烧羊头、羊舌托胎羹,都给安排上了。 干饭的时候,?李元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两只荷花镇来的土狗,?露出了乡下人的目光。 ——!唉,?你说这道菜,咱们咋就没吃过哩。 李元见这两人一副震惊的样子,?撇撇嘴,?土狗,?怎好似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一行人吃饱喝足,回府学的路上,在一条小巷子里,?却是遇到了同窗,说是同窗,姜榆他们三人都不认识他。 是洪逸认出来的,是和他同一年进来的同窗,名唤江杰,那江杰正在与一个妇人交谈。 那个妇人只对着江杰嘱咐再嘱咐,只让他要照顾好自己,不好为了省一点儿银子糟蹋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起来比张氏年纪大点,想来是个经常劳作的,看起来两手粗糙,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咳嗽一下。 到底人家是在说家常话,且观之江同窗的家人,衣服上带着补丁,看起来家里就困难。 且洪逸和这江同窗相处过,知道他这个人自尊心最强,若是这会子他们四个贸然上去打招呼,江同窗指不定会多想,所以洪逸拦着他们几个让他们等等,还别过去。 只是这江杰跟他家人说话的时候还眼观六路,眼尖地看到他们了,这下再不出来打招呼就更尴尬了,所以洪逸领着他们三个和江同窗一一见过。 既然是打招呼,自然也要见过他家女眷,若是未婚女郎,他们自然要回避,但是他的亲人,看起来就是他们娘亲级别的,很不必避嫌了。 江同窗脸色虽然未变,但是拳头微微握紧,他和几位同窗见礼之后,就对着他身边的老妇人道:“娘,这几位是我的同窗。” 江母显得有些拘谨,在几个秀才公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不想给儿子丢人,只道:“好好好。” 然后江杰又对着几位同窗道:“这是我娘…” 洪逸几个忙打了招呼,也不好久留,顺着巷子,进舍区去了,一路上洪逸低声跟他们普及,江同窗的事。 这江同窗是他们广阳府一个下县出来的秀才公,这里是他娘的娘家,他却不是他们广阳府的人,好像是隔壁省千里迢迢过来投奔娘家的。 他家里很穷,是家里的寡母一手拉扯大的,平时在府学里十分节俭,基本上一年到头就靠着廪生的十两银子过日子。 不仅他自己过,还得省着钱回去接济他家老母,府学里像他这样的,没几个,毕竟像他这样穷的,基本上都是得了秀才的名头,就回自己的家乡过上小富即安的生活了,能苦苦在这挣扎的,要么很有野心,要么很有天赋了。 这江杰确实是有天赋的人,平时沉默寡言,一心读书。 姜榆他们几个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日后这事竟然还惹出一门官司来,叫人叹为观止。 回去以后日子照常过,只是想来那李元和他们渐渐亲近,回去以后,竟然让他的书童给他们一人送了一盒点心。 李元不过就是刚刚吃饭的时候,看他二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着自己带过来的点心也吃不完,就给他们一人一盒。 姜榆和她大侄子一起把这点心拆了吃,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点心真是吃不腻,姜榆不禁感叹自己这辈子幸好是个男孩子,吃胖点没事,不然搁小李身边呆两年,她能胖二十斤不止。 第86页 趁着吃点心,顺便问问大侄子的近况:“煊郎,来了这里,你可有适应,若是有什么谁欺负你,你可要跟三叔说,三叔罩着你。咱不惹事也不事!” 煊郎也沉醉在这点心中,还想着可惜这点心不能带回去,好叫家里姐姐们尝尝,听了他三叔的话忙道:“适应适应,院里其他书童都好相处,再说我跟铜板本来就认识,有什么不会的事他也会帮我,三叔不必担心我。” 铜板说的是小钱的书童,这名字充分体现了小钱最初的梦想。 不知道洪逸离开的时候跟洪达说了什么,反正今儿晚上洪达没有再作妖,一夜好梦,姜榆只以为这小子知道分寸消停了。 哪里想到他就是间歇性抽风,隔天晚上他又犯病了。 洪达得了他堂哥的警告,消停了一阵,但是他每日回到院里,老是感觉院子里的其他人在排挤自己,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堂兄每次来他们院儿,也和其他三人玩,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还有那李元,送点心,一个院的全送了,只他一个人没有,这不就是排挤他吗? 心里越发不满起来,他心里已经不想住在这个院了,但是换房间,得双方都同意,若是换到其他院儿,多的是人和他换。 毕竟他们院有三个此次童生试排名前三的学子,想要努力学习的自然乐意过来,但是他却不愿意,那些仗着家里有钱硬塞进来又不好好学习的的同窗,他素来是瞧不上的,他倒是瞧上了一个好去处。 那就是他堂哥的房间,他堂哥院子里的同窗都是廪生,且已经来上学一年,每天只在屋里温书,上次他也去过,那些同窗看起来都是好相处的,反正堂哥和他院里的这几位关系也很好,每次还要颠颠跑来和他们说话,倒不如直接成全了他,也算两全。 但是他如果直接说,堂哥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他想明白了之后,就开始见天儿地作妖,自己不主动开口,只等着其他三人受不了,跟堂哥诉苦,好让堂哥求着他搬。 这次他倒是学精了,不念得太大声,只让院子里的人能听到就是了… 姜榆被吵醒的时候,觉得这龟孙儿每天半夜化身复读机哔哔哔,也是难为他了,阿Q的想既然也睡不着,索性就让这龟孙儿给他们念念书,自己跟着复习复习… 洪达本来就是为了气他们,念得一点也不走心,念到:“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左右…” ——!念都念了,就不能好好念吗?居然还漏句,可以说很不走心了,洪达还没发现自己漏念了… 不过被吵醒在听他念书的可不止姜榆一个,他一念错,那李元那屋就响起一阵笑声… 洪达见有人配合他演出了,就来劲了:“你笑什么笑?” 李元却不搭理他。 ——!这可怜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就让姐姐来给你指点迷津吧,她掐着嗓子,学着平时二狗子教育人时候的语气:“洪二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怎么漏了呢?这都能读错?你是不是没睡够,脑子糊涂了?再有下次可是要打手心的!” 钱嘴炮接道:“这遍不算,你且从头开始念起吧,再念错就罚你不许吃早饭了!那你开始吧,我们听着呢!” ——!夺笋啊,这就是说话的艺术,这下洪达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气呼呼地回自己房间了,等他再想想办法,不信治不了他们几个。 … 隔天一早,他们果然还是受到了影响,又挂上了熊猫眼,都不用他们三个跟洪逸发牢骚,洪逸就猜到是他堂弟给闹的,他和这个堂弟的几次交手,自然知道这个堂弟若是想抢自己什么东西,就不明着讲自己想要,非要使阴招。 其实洪逸也不介意换房间,他的性格是那种跟谁都笑呵呵不会撕破脸的那种,跟谁都处得来,所以他和院友的关系自然是不差的,而且跟他同一个院的学习也都不错。 但是一般都是别人来请教他问题,这几天他和姜钱李三人交谈,觉得他们的想法比之其他的同窗更让他惊喜。 李元因为经常跟着他家的船队四处跑,见多识广,眼光独到,钱五郎很聪明,思考问题的角度本来就刁钻,姜三郎想来性格使然,老是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且包容性很强,瞧姜三郎对李元的态度就知道,他不歧视李元家商人的身份。 洪逸作为一个官家子弟,自小学得最多的就是圆滑,他家又是从他爷爷那辈才有当官的,所以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要因为身份瞧不上任何人,这三位同窗现在比之他,起点都比他低,但是将来必定不差。 想明白了堂弟的小心思,为了其他三位小伙伴不再深受其苦,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三人再好的脾气,也要恼怒他这个堂哥。 自己也乐意,倒不如早点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堂弟这次真的惹恼了他,他回家以后定然要好好跟祖父好好说说。 是要他孙子的前程重要,还是帮扶亲戚重要,他整天给洪达擦屁股了! 洪逸自去找了洪达,如他所愿,要和他换房间,那洪达还在思考怎么换个方法整其他三人,没想到堂哥这么快就跟他换房间了,倒是意外之喜,生怕堂哥反悔,他当天就收拾了东西过去了。 洪逸自去跟原来的院友说明了情况,和他住在一起的同窗自然舍不得他离开,废话,他可是去年的案首,要是他走了,以后他们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就不方便问了啊! 第87页 但是这事也不是他们不愿意就能改变的,他们心里对于换进来的这个洪达,心里已经恼怒,你说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换宿舍呢?多事! 且他们三个都是廪生,对洪达这个增生,自然略有些瞧不上了。 那洪达也不细想想。自己当初去洪逸恩院子,不过是因为他是洪逸堂弟的身份,一个院的同窗才对他散发出善意,如今他搬去他们院,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还想别人对他有好脸色? 只能说他这些年被他爷爷养得不懂事故,只会读书,来了府学,没有他爷爷在旁边压着他读书,读书也松懈了,整日竟忙着搞这些小心思。 他到他堂哥的院儿,并没有受到友好的欢迎,有人家恼他把他堂兄的原因,还有他见不得人家超过他,日常探讨学业都不肯说实话,藏着掖着,渐渐也就没人愿意和他多来往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另外一边,洪逸的加入,让姜榆他们院的氛围,变得空前融洽,不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洪已成功加入群聊! 第48章 、同窗二三事(捉虫) 洪逸的祖父最近两年年纪大了只领了闲职,?只是名义上还没退下来,实际上已经回了府城养老,他父亲如今在外做知府,?他叔叔有进士的身份却没有领官职。 他们这一房,他祖父,父亲,叔叔,?三人都是进士出身,?他家一门三进士,他亲哥哥洪远也已是举人身份。 可以说,?洪逸自己身边就有如此多的学霸加持,他未来的科举之路比他的同窗们顺畅多了,?因为身边有这么多的经验人士,?所以他可以知道很多关于科举的事,在学习的路上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洪逸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或者说,?他有足够的自信,平时别人跟他借书,?请教问题,?他都不会拒绝。 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身边的人自然愿意以他为首,?所以他很有组织者的意识,?总是能协调好周围人的关系。 来到姜榆他们院以后,?很多事情,他都能事先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再说他比其他三人早来了一年,?对于很多事情都已经门儿清,哪些夫子课值得反复听,哪些夫子的课是照本宣科,他都乐于分享给他们。 这般体贴周全的小伙伴,就连儿时老是想当老大的姜瑜都觉得自愧弗如,这就是老大哥的该有的素质吗? ——!我没有,我不配。 他们一行人,都是为了两年后的乡试在做准备,对于姜榆来说,帖经和墨义这类题目她不害怕,这些年她背过的书还少吗? 但是乡试自然不可能如童生试那般简单,跨过了这次考试,就是能当官的境界了,怎么能不通实务?怎么能不会写文书呢? 要想写出好策论,怎么能不引经据典,熟知各种历史事件,历史人物? 有了历史框架还不够,你不得根据实际情况,融会贯通? 不懂法律怎么知道策问里的是否合理呢?假如你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就要提出自己的一点看法,对问题提出可行的解决办法,肚子里没点墨水,怎么写的出来呢。 这些问题,涵盖的范围很广,上到如何吸引人才,治国经济,外交政策,下至农政农桑,政策到地方如果推动等等等等都有涉及,考的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能力。 所以说为了两年后的乡试,他们得读很多很多的书,除了原本的四书五经这些经典还得接着深挖以外,还得读更多的史书,律法。 要读很多的书,但是每个人在学习中,遇到了问题,不知道如何解决,当局者迷,这时候,如果没有一个经验老道的人,来告诉你可以去读哪些书,能解决你的疑问,自己很难找到答案。 毕竟这里没有百度,没有检索系统。 而且就算你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疑问在那些书里有答案,但是你翻遍了书肆里的书籍,也有可能找不到。 很多书籍,并没有大量地印刷,都是买都买不到的,这时候,家里有书,又愿意借给你的人,那简直就是神仙朋友。 洪逸就是这样的一个神仙朋友。 这几天姜瑜看了以往乡试的考题,发现基本上都有关于农业的问题,这个也很好理解,毕竟这很贴近以后当官的需求。 若是考上举人之后,就去当小官,日常接触的,自然大概率绕不开农业,若是进一步进士登科,也有很大概率会被外派任一方父母官,不了解农桑怎么管理一方土地? 所以乡试绕不开关于农业的问题。 但是她对于农业真的不了解,你要说律书,有理有据,只需要熟读背诵,然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便是。 这农桑…她对于这个时代的农业水平也没多了解,对于农业的历史还有现在的水平都不了解,更别说是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可能连题目都理解错了。 所以她把市面上有名的《齐民要术》、《农桑辑要》《农书》都看了,但还是不得其法,农业相关方面的技术她是了解了,但是总觉得自己组织不出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来,小钱对此也了解不多,一时之间,她觉得她仿佛踏进了瓶劲期。 洪逸看了她的答案之后:“三郎,你这对策不能从种植,治理田地这类技术的层面来看,你是不是只看了《齐民要术》这类的书籍了?” 姜榆对此不得其法,这洪师兄一看她的答案就知道她看了什么书:“对,洪师兄,我老觉得我这答案很不得劲,看起来怪怪的。” 第88页 这时候也没什么参考答案,她只觉得自己错了,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洪逸笑道:“你这是看得不够全面了,《齐民要术》讲的多是技术,我们的策问嘛,自然也要技术作为支撑,可是在技术之前还得有农政作为支撑,你写的农政太过单薄浅显,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专研过农政方面的书籍。” 姜榆只差星星眼看着他了:“对对对,这农政上我确实不知怎么写,只好从看来的技术多多入手,来弥补我农政方面的不足,这农政我却是想不出来了,也没找到这方面的书啊。” 洪逸笑道:“我知道的就有一本正好适合你,徐光启的《农政全书》,这本里面就讲到了农政,开垦,水利,荒政都有涉及,这本比较难买到,下次我回家就带过来借你。” ——!这是什么大夏好院友! ——!好兄弟,你简直就堪比地震了还帮舍友拿电脑的好室友还给力。 这边姜榆他们院儿气氛融洽,隔壁却惹出了事来。 姜瑜也是才知道,当初洪二郎第一次抽风搁院子里念书那天,隔壁的仁兄骂骂咧咧,那人不是别人,是他们广阳府现任知府江讯江大人家的小郎君。 他倒也不是自己考进来的,而是靠着他爹的关系以附生的名头进来的,整日不学无术,平日还老爱仗着他爹的身份,欺负府学里的其他同学。 今儿他又搞事情,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不过今天他欺负的,就是那天姜瑜他们一行人在路上遇到的江杰。 江杰在府学里只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平时不争不抢,只一心读他的圣贤书,很少去招惹别人,在这府学中,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他在学业上成绩优异,常常被夫子夸赞,同窗们去问他问题,他也会回答,所以大家对他的态度多是友好的。 就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的人,怎么就招惹到江鸣这个霸王了呢? 说起来却是无妄之灾,原来是那江鸣十七岁却还一事无成,整日只知道斗鸡摸狗,回去受了江知府的一阵痛批,心里受了气。 再回到这府学就撞见这江杰,一想到这厮日日被夫子挂在嘴边,只差夸出一朵花来,越发不爽,把江杰从饭堂省下来准备留着晚上吃的蒸饼给打翻在地上。 江杰本来就节俭,每日吃的都是饭堂最末等的饭菜,只为了省下银两拿回去给他娘,他娘这些年为了他把身子都给累垮了。 如今他考上秀才,自然不放心他娘在外家那群族人底下讨生活,把他娘接到府城住了,这样一来,即使她娘住在府城边缘地带,但是一年十两银子供他们母子在这府城,自然过得紧巴巴的。 江鸣打翻的蒸饼对江鸣来说不算什么,却是他的晚餐,若是没了他晚上只好饿肚子了,读书饿着肚子有多难受他太清楚了。 再说这江鸣无缘无故就打翻自己的东西,自己又没有招惹他,是个泥人也有性子,何况他不是泥人,只是不爱惹事罢了。 江杰语气也听不出来发火,他冷淡道:“江同窗,你打翻了我的蒸饼,如今也不能吃了,你看看怎么办吧。” 不就是两个蒸饼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珍宝呢,江鸣本来心里就不爽,如今听到这好学生还敢顶嘴,越发生气起来。 平时他也不是没有私下打过他看不顺眼的人,但那都是私底下,如今顾不得他老子的教训,直接就挥拳打了起来。 府学里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同窗,纵然他是知府的儿子,教授训导也不可能不严肃处理这件事,若是没处理好,给个说法,只怕学子们面上不说,心里难免有想法。 所以江鸣被请了家长,只是当初给洪二郎加塞的那个训导,素来专营惯了,上头尚且没发话,他就让人也去请了江杰的家里人来,不当是单方面的斗殴,只当是双方打架来处理。 这江鸣仗着自己知府儿子的身份,尚且不用他自己去安排,就有人替他拉偏架,只可怜那江杰,不仅受了无妄之灾,还被扣上个打架斗殴的名头,他又没有关系可以走,若是府学不愿意给他个公道,被退学都是有的。 同样姓江,却同人不同命啊。 江知府刚骂完他儿子,同一天就被通知隔天去府学一趟,说来府学里的秀才,不少都是经过他主持的府试,他也算是这些秀才们的座师了。 如今倒是因着家里那个孽障,自己要在这么多学生面前丢人,江知府只觉得一口老血不上不下。 都怪他这些年,忙于公务,没有好好教导家中的儿女,被他娘子养成了纨绔,要不是这儿子太能闹腾,他不放心把他放太远,只好放在眼皮底下,不然定然不会让他在府学给自己丢人现眼。 江知府自己就是农门出身,从无到有,太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但是他娘子却是高门出身,对此多有不屑,对于儿子不严加管教,只知道宠着,等江知府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是自己膝下就这么一子一女,只有恨铁不成钢的份儿了。 江鸣打江杰的事,府学里的学子都听说了,毕竟以前那江鸣欺负人也只是私底下,如今竟敢当众打人。 今天是江杰倒霉,谁知道明天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呢,毕竟府学里的学子,虽然条件比之江杰好,但是有几个敢说凭着家里的关系,能硬刚上姜鸣呢,所以大家私底下对这件事的进展都十分关注。 第89页 原本大家只是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却没想到后面的家长碰面,倒是惹出了一件陈年的心酸事,让人不仅感慨命运的不公平。 第49章 、再相逢 这边江知府隔天到府学,?自然是有带着下人,坐着轿子,舒舒服服地来了。 那边那训导派出的人,?七拐八拐,才在一处狭小的巷子里找到江杰娘亲住的地方。 那江母听那来传话的人含糊说自己儿子在府学惹了事,打了知府大人的儿子,她心里害怕极了。 自己儿子哪里是那种惹事的人,?平时只一心读书,?但是麻烦还是找上了门,她知道这事不能善了,?若是她儿没法在府学读书,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儿子有多热爱读书,?没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了,?唉,她儿子,?像他爹。 所以江母晚上也没睡着,隔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启程去府学了,?她住的地方偏,?去府学可是要走很久的。 可不能叫人家知府大人久等,这事儿她相信不是她儿子惹事,?但是为了让她儿子以后能在府学继续读书,?就是让她下跪,?她也是肯的。 她早年常日劳作,这些年身体早就垮了,如今也不过是不放心她儿,?吊着一口气罢了。 她腿脚不好,背也被常年背重物给压垮了,日常只佝偻着身子,这样紧赶慢赶,到了府学也是来迟一步。 她进去的时候,听说那知府大人已经到了,让个大官等自己,她惶恐极了,且领着她进去的那个书童,语气也不是很好,她越发不安起来。 诚惶诚恐地进去了。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教授原本没想过让江杰的母亲过来的,只是手下的吴训导自作主张,等他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人已经来了,也不好再叫她回去,昨天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江鸣的错,只是如今这事怎么办,还得看知府大人的态度。 江讯也没想到府学还把对方的娘都给请来了,他已经了解过一些情况了,这江杰是个好后生,虽然教授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是人精,这事还是他儿子自己招惹人家的。 他也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家长,自然不会怪罪到对方身上,且他也是寡母养大,好不容易才读上书的,对于对方的处境,他感同身受,他家那个孽障,也是就是生下来没过过苦日子,才这样胡作非为。 江母一进去,江杰没想到这事还叫了他娘来,想想娘能这个时间点到,定然一大早就出发了,心里方对那江鸣有了点恨意。 江母一进去就跪下了,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一道淳厚的声音道:“江娘子不必如此,这事都是我家那个孽障的错,说来还是我要跟你们道歉,你家小郎君是个好后生,此次不过无妄之灾…”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江母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那时候,有消息传来她官人中了举人,这是天大的喜事,她家终于熬出了头。 但是喜没多久,她婆母不知听信了谁的话,觉得她这个村姑媳妇会阻碍了她官人的前途,竟是连同村里的族人,要把她悄没声息打杀了,她无意中听了他们江家的打算,连夜跑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自小就被卖到江家村当童养媳,没出过几回村,身上也没多少银子,都是自家官人偷偷抄书省下来给她的。 她一路问一路走,好不容易才回了娘家,她娘家能卖她一回,自然能卖她第二回 ,不过不知道是上天怜悯她还是惩罚她,她怀孕了。 所以只对外说了她死了男人才回来投靠娘家,每天做牛做马,只为了她和她儿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要不是她儿天赋,让她娘家村里的族长看到了用处,只怕她就累死在地里了。 江母没忍住抬头看向那说话的人,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只是二十一年过去,他没什么大变,岁月对他十分地宽容,只是越发沉稳起来,还蓄起了胡子,而她,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腰,头发发白,跟他站在一起估计也没人把他们两个当成同辈了。 年轻的时候,她也没有很懂,只知道她嫁的男人和村里的其他男人不同,他斯斯文文,总是说一些文绉绉的话。 她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婆母一个女人家年纪越大越力不从心,照顾不过来自己的儿子才买了她。 但是随着年纪渐渐大了,她发现了她和官人之间的差距,但是她欢喜他,至于官人对她如何?也是也是欢喜的。 在他晚上挑灯教她识字的时候,说只要她识字了以后他出门在外也可以写信给她,在他背着婆母把银两给自己的时候,让她有什么想买想吃的可以自己去买,在每回官人从府学回来给她带的各种小玩意的时候,她觉得或许官人也是欢喜她的。 但是岁月不饶人,二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这些情感烟消云散,他甚至认不出自己来,看到儿子形似自己的样貌,他也想不起来了。 还夸赞自己的儿子,可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江讯只是例行公事地夸赞一下对方的儿子,官场上不就是这样,一般家里有了孩子的,夸对方的孩子比夸对方效果好多了。 没想到对方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他纵横官场二十来年,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他旁边那个孽障一副要出言不逊的样子。 江讯想在这逆子说话前先出声,没想到那妇人,先一步哭了起来,她就这样,哑着嗓子,佝偻着身子,用那布满茧子的手捂住了脸,一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第90页 江杰没想到他娘突然就哭了起来,只以为他娘是怕他被退学才这样哭,他忙拍他娘的背,他读书是为了什么,一个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读书,一个是因为他若不读出个人样,他娘只会一直被外家欺负。 这个情况,真不知怎么办才好,谁也没想到这江母二话不说就大哭,教授在一旁都觉得尴尬,但是到底他打心里欣赏江杰这个学生,所以要出口打圆场。 那江母却是断断续续道:“柱子,我是乌娘啊。” 江知府小名就是柱子,只是后来他跟着读书,先生嫌弃他的名字土给他另取了一个,还会叫他柱子的,只有他娘还有他娘子…只是他娘已经去世十来年了,他娘子… 江讯只觉得脑壳一阵昏昏沉沉,他仔细端详面前的这个妇人,可是看着她的脸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乌娘的样子。 他也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乌娘了,他只记得当初他考中了举人,欢天喜地地回家,可是他娘跟他说乌娘去洗衣服的时候,掉进河里,叫水给淹了,没救过来,天热等不及他回来,早就下葬了。 他那时只觉得天昏地暗,他正打算带着她过上好日子,她却没了。 但是一切的伤心或许能够交给时间去冲淡,生活还要继续,他每日都学习学到没有一丝空余的心思去思考,方才能逃避现实,考中进士,就有很多的人家想把女郎嫁给他。 娶谁,他都无所谓,他只想醉心于官场,在这名利场追逐,他娘倒是对他娶一门高门贵女充满了期待。 只是想来他娘后面失望了,他岳父当时是京城的五品郎中,在京城只算小官,但是他娘子自小就娇生惯养,哪里会和他娘处得过来? 江讯已经想不起来有多少次他娘和许氏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娘才会偶尔提一下那个只活在他们共同回忆里的乌娘,他娘只神神叨叨道:“你这个媳妇真不懂得孝敬老人,比你前头那个乌娘还没规矩…” 接着又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不愿意提这伤心事一般,不说话了… 这个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小名,如果这个人是乌娘,那就是他娘骗他,他娘为什么骗他… 任他怎么看,都无法将面前的人和乌娘对上号,最后他看着这妇人旁边的江杰,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终于,他脑海里浮现了画面,他去赶考的前一晚,一番云雨之后,他搂着乌娘,轻声道:“娘子,现在这么多人对我充满期待,村里的人都觉得我一定会考中,可是外面还有太多厉害的人,我怕…我怕自己考不中,要是我考不中,你会不会失望…” 他怀里的人温声道:“不会,不管你考没考中,你都是我官人…” 这个年轻人,眉眼确实十分像乌娘,那么她这二十年又去了哪里,江讯只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瞬间的失声,他不确定地指着江杰:“你…那他他是…” 他记得刚刚教授说了,这江杰年纪轻轻二十来岁在读书上头已经很有一番模样,二十来岁… 乌娘却是已经平复了心中的激动,她知道她身体不好,现在只是儿子的累赘,科考要花很多钱,可是她已经赚不动钱了。 府学发的钱,只够他们平时花销,现在还好说,但是以后呢,如果儿子要去省城参加考试,她连盘缠都给不起。 更别提还要打点,住店,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这些她官人以前都跟她说过的。 只看着他旁边那个年轻人就知道,他早就再生儿育女了,以前的事情谁欠谁,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她儿子,不该再这样,随便地任人欺负,一天只吃两顿饭,每次只吃最便宜的蒸饼,她只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读他的书。 她不怕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也是江讯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接触的层面,少有人有讨小老婆的,所以她没想到什么庶子嫡子的身份,只想着不能轻易让她儿再叫人作贱了去。 乌娘用袖子擦了擦泪水道:“杰郎,告诉他你几岁了!” 第50章 、是非(捉虫) 江杰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娘从来没有跟他讲过这回事,他只以为自己的爹是死了的。 如今见自己娘跟这江知府认识,也没有想到那一块去,?只以为他们认识罢了,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他娘能和江知府认识。 他老实回答了:“我乃戊戌年六月出生。” 戊戌年…江讯永远不会忘记,戊戌年就是他进士登科的那一年,二十岁,?这是他儿子啊… 江讯只觉得天昏地暗:“乌娘,?这些年你去哪了,娘说你…掉河里淹死了,?村里的人都这么说,都怎么说啊…” 乌娘被说到痛处,?心里委屈,?只哽咽道:“你中举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族里的人都觉得我碍着了你的发展,?要将我打杀了去,我连夜跑了,?一个人回了娘家,回去方才发现…” 她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我只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柱子,?我死之前还能见着你…” 说到激动处,咳嗽了起来。 江讯发达了之后,?他们江家族人,?靠着他得了多少好处,?甚至他还出钱给村里办了私塾,可是他们竟然一家家地联合起来,骗自己,?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闹到如今这局面,一想到这事还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娘主手的,江讯只恨不得去他娘的坟头问问她可有后悔,难怪他娘以前神神叨叨不敢提乌娘,他还以为他娘是怕戳中了他的伤心事,没想到是心虚… 第91页 旁边的江鸣听了话头,已经察觉到不对,他原本以为这老妇只是爹那边的哪个穷亲戚,没想到她话里话外攀扯他爹:“你这老太婆说话好没道理,随意攀扯什么,你出去随便问问,我爹明媒正娶的是我娘,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说得不中听,却是正中了问题所在,乌娘确实是江讯明媒正娶的媳妇,可是他后头以为那乌娘已经去世,又娶了许氏,这真是一门糊涂官司。 虽说江讯对这许氏没有什么情爱,但是不可否认,这些年,他能升到正四品的知府,他岳父前期帮着打点关系,功不可没。 再就是哪个做官的,不需要夫人交际的? 这些年许氏虽然孩子给养歪了,在这交际打点上头,倒是深得精髓,给安排得明明白白,虽然他现在官职已经比岳父高了,现在岳父一家还要反过来看他的脸色。 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是随意以没有情爱就斩断的,况且他和许氏还有两个孩子,虽然这两个孩子都被养歪了,大的不学无术,小的没脑子,但是都是他的亲骨肉,他还是疼爱的,所以他和许氏,和离的可能性不大。 他也不想被扣上忘恩负义的帽子,这些年,在官场往上爬已经成了他的乐趣,也许一开始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但是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再也分不开了。 如今让他和许氏和离,不论是从理性还是感性方面,他都是不愿意的,乌娘的去处… 这样思考着,重逢的惊喜微微冲淡了些,他急需一个宣泄口,而他儿子撞到了枪口上:“孽障,平时不懂规矩就罢,现在见着长辈却半分规矩也没有,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却半点也不敢答儿子那质疑的话… 乌娘还有什么不懂,以前她心思单纯,不知名利使人迷失,平时对她好言好语的族人转眼就是磨刀霍霍的凶手… 经过了这么些年,谁的冷眼她没看过? 如今看自己官人这个态度,自然知道他不敢承认和自己的关系,官人是她的官人,却也已经在这浮沉之中,变成了别的样子。 她身体如此差劲,已经是熬日子罢了,自然也不想再去争那些名分。 若是以前她自然还能期待自己和官人能白头偕老,可是现在她已经老了,官人却还没老,缺失的这二十几年,岂能用几句话就一笔勾销的。 他再娶的女子,自然是能书会写,与他琴瑟和鸣的大家闺秀,她一个佝偻着背的村妇怎么比得上呢,她不争这些,她只要她儿以后过得好就行。 乌娘也不明着说:“柱子,我不争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是小一辈并没有什么错,我如今身体不好,再没有几天好熬的了,这些年也过来了,我儿出息,日后…日后就交给你了…” 若是乌娘大吵大闹地质疑江讯,他心里还不会如此愧疚,现在明明错的是他自己的老子娘,自己的娘子受了几十年的委屈,却还要委曲求全。 他心里的愧疚感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乌娘就像是年少时初心的见证者,虽然那个少年已经随着时间被磨平了菱角。 在她面前,江讯的那些龌龊算计,仿佛被暴露在了阳光下:“你说什么丧气话,这些年是我叫你们受了委屈,以后定然安顿好你们,不叫你们没了下场…” 乌娘和江讯这话也说得不隐晦,且前头那江鸣都听懂了,在场的教授训导都是人精,哪里会没听懂,他们只恨不得自己现在不在这里,竟然跟着听了一个如此劲爆的消息。 这江杰竟然是江知府的亲儿子,我的个乖乖,听这话头,这乌娘还是江知府前头娶的媳妇,不过是因为家中的龌龊事才分离的… 那吴训导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想借着打压这个江杰来讨好江知府,反正这江杰家中就一老母无依无靠,打发了也就打发了。 没想到这江杰竟然是江知府的亲儿子,想到自己平时对江杰的态度…只盼着这江杰日后得了势,可别找自己麻烦,以后他又多了一个需要讨好的对象。 那教授想的却更多,以前江知府只有江鸣这一个儿子,再混再笨都得认了,以后有了江杰这个对照组,只怕这心得偏啊… 教授隐晦地看看江杰再看看江鸣,所以说这货比货得扔,一个没养在他爹膝下,穷苦环境都能读出个名堂来,一个从小就有好的老师富裕的生活,却读不出什么名堂来,是他的话,他也会偏心的啊… 不仅是屋里的人听得恍了神,在外守着的书童也入了迷,本来他年纪小,就站不住,如今听了这八卦,倒是聚精会神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群关注着打架事件的学子,也在偷偷地在听墙角,没想到却吃了一顿大瓜。 谁说只有那七大姑八大姨爱吃瓜,男人也爱吃瓜啊,如果他们懒得八卦,估摸是那瓜不够大,若是瓜足够大,男人也能以一种迅雷不掩耳的速度把这个瓜传遍整个府学,所以到吃午饭的时候,府学的人都吃到了瓜。 姜榆没想到前几天见到的江同窗竟然还有这等身世,回想那日看到的江母,再想想江知府的模样,想来这些年江母为了供江同窗上学,受了很多的苦。 那江知府最有良心的做法,大概就是同时拥有两个正妻,就这样,还会被传成佳话…江知府的这种行为,要是在上一世,已经被喷得亲妈都不认了… 第92页 … 他们院里的人都不是那等爱拿别人家事调侃的人,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的行为,是书读完了还是考题会做了? 且明儿就是每旬放假的日子,这对于学子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得放松的日子,家在府城的考虑回家,张姜瑜他们这种回家要五天路程的人,自然不可能回去的。 但是明儿她和小钱,并不孤独,她和小钱要去李元家做客,洪逸家里有客,明天他回自己家去的。 … 江知府对于和乌娘的婚事装了糊涂,但是现在他对他们母子最是愧疚的时候,虽然没法把乌娘带回家去,但是自找了地方给安置了。 江杰这个儿子,他是铁了心要认的,这是他的亲骨肉,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自然不会让他流落在外。 之前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听那教授说起江杰的种种他都毫无波动,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儿子,和他太像了,同样的环境,同样的老娘一个人拉扯长大,同样的优秀。 这孩子像他年轻的时候,虽然像得跟他一点都不像,但是他丝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的儿子! 认回儿子是门技术活,他知道不把乌娘接回府上对乌娘是一种伤害,而这对于许氏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许氏知道了一定要闹,这些年他和许氏相处,也算是知道了她的脾气,其他的都好说,只要求他对她一心一意。 心他是没给,但是比之那些拈花惹草的,他算好多了,如今却是搞出这么大一门事来,就算自己现在官职大过岳父,若是自己强硬,许氏也没法阻止自己把乌娘接回府上。 但是许氏那样见惯后宅争斗的人,想害乌娘,那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江讯怕她这点,也知道这点能掐中许氏的要害。 他也不刻意去阻止那逆子回去给他娘通风报信,果然等他回去的时候,许氏就气得不顾形象当面质疑他,他假意生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掰扯清楚。 明确告诉她那乌娘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且在她前头,认真说起来乌娘才是原妻,自己要把乌娘和江杰接回来。 那许氏生气又害怕,自己这几十年因为自家官人从来不在外头拈花惹草,得了多少姐妹的羡慕,如今官人居然还有一个妻子,让她以后如何出门? 且她这些年对她官人是真的有感情的,这件事如何能不叫她抓狂?所以她自然万万不肯让那女人进她家门了。 两人在正房大吵了一架,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不让乌娘进门,让那江杰上族谱。 … 许氏心里意难平,虽然那乌娘没进门去了她一件心事,但是那江杰进族谱,还是嫡子的身份,她儿倒是从唯一的儿子变成了嫡次子,一字之差,日后分家才是好看… 她心里不舒服,加上自己的闺女听儿子说了这事,囔囔着要去会会那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她们母女一早就坐着马车在府学门口等着了… 第51章 、桃花(捉虫) 姜榆和小钱也一大清早跟着李元出门,?三人出了府学的门如同放刚被放出笼的快乐小鸟,脱离严肃的学习氛围就叽叽喳喳起来。 李元家距离府学没有很远,走路就可以到的。 至于他为什么没回家住,?据李元说那是因为他家世代经商,还没出过一个秀才,他爹自然他儿子呆在府学里,感受学习的氛围,?和府学的同窗多相处,?最近是多结交点秀才朋友,硬是把他往府学里送的。 读书人瞧不上商人,?这是普遍的事,从府试前参加县试的补考,?就可以看出来了,?商人物质上的享受不差什么,但是地位却是没有保障的。 李元都已经做好了去了府学之后交不上朋友的打算,?如今一个院的同窗和他出得来,他面上不说,?心里也高兴。 他爹李鸿在他去府学前就反复叮嘱他,要是在府学交了朋友,?可得请他们回家做客,?他要是今儿没带人回去,他爹指定又要念叨半天了。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那角落停着的马车里,?却有人正偷偷看着他们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等着江杰的许氏和江嘉。 那江嘉正是十四五慕少艾的年纪,她家日后还是要跟着她爹回京城的,?所以她和她哥哥都没有定亲事,这嘉娘自小就被她娘给宠坏了,管家的本事没学到,整日看那话本子,满脑子的佳人公子。 这几日家里出了大事,冷不丁她就有了一个亲大哥,她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当时脑壳一热,就想过来会会这个便宜哥哥。 到了就后悔了,这江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或许他今儿根本就不在府学,指不定要等一整天呢,还不如在家呆着,等得实在无聊了,她就撩开帘子,偷偷地看外头,就看到外面三个学子,带着书童走过。 那三人聊得正投入,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如此但是越发方便她观察他们,有两位公子长身玉立,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站在中间那个,也好看,只是想来年纪还小,还带着点少年的模样,笑起来倒很有感染力。 当然最吸引她的,就是最右边那个郎君,微微上挑的凤眼,像极了话本子里的狐狸精要摄人心魂。 只不过这话本子里的狐狸精都是女郎,如今这摄她心魂的却是个男狐狸精。 嘉娘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来了一样,什么江杰都已经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等着回去定要好好问问哥哥,这个人是谁。 第93页 姜榆一行人并不知道,他们这个时间点出门,竟然惹了一个少女的芳心。 李家世代经商,生意做得很大,是靠着船运发家的,李元也因此自小就跟着家里的船四处游荡,去过很多的地方。 姜榆和钱衡没想到他家阵势这么大,一家人欢迎他们的到来。 李元的父亲和李元长得一点都不像,李鸿矮矮胖胖的,仿佛一个弥勒佛,但是那双小小的眼睛里,散发着精光,姜榆完全看不出李元和他爹哪里像,小李难道是基因突变吗? 不过等到李元的娘亲一出来,姜榆就知道李元像谁了,他完全继承了他娘的优点,特别是那双凤眼,简直一模一样。 李元上头还有个哥哥,已经成亲生子,如今不在家,在外谈生意。 李父全程笑呵呵,又怕他二人觉得他们长辈在不自在,忙道:“你们一起去元儿的院子玩吧,晚上咱再一起吃饭就是,叔叔家别的没有,这吃的保管好吃。” 待李元带他们去了他的院子,姜榆终于知道为什么不能回家住,李元颇有些幽怨了,府学里的房间,还没李元自己院子里放东西的房间大呢,李元的院子两进大,自带小花园。 再整大点都要和姜榆他们家一样大了,这还是一个人的院儿,等李元带着他们去书房,姜瑜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书肆,就很夸张… 书对他们的吸引力还是不小的,就算今儿休假,但是看见书,他们就本能地想拿起来看看。 不过显然小李的书架上的书,都很不得他们的心,只有少数跟科考有关的,大部分都是各朝各代的诗词。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姜瑜对小李也有了一些了解,比方说他们院里最爱的律法课,李元却完全不感冒。 对于需要计算的东西,他更是头疼,姜榆初时还觉得诡异,毕竟小李家里不就是做生意的吗,不是应该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信手拈来吗? 后来小李说他家的家业不用他打理,他对这些事自小就不感兴趣。 平时在府学大家学习的内容都是跟科考有关的,如今这书房里的都是诗赋,难道小李还在这方面有研究? 她还没问出口,就在书架上翻到了一本手写稿,那字就是小李的,只见上面开头写着壬午年随笔,随意翻开一面上面写道:月影渐变朝霞红,朦胧晓日生于东。 这就是一个文艺青年,像她和小钱,两个人就不会作诗,她是真的不会做,小钱对诗一点也不欣赏,也就是现在科考不考诗了,不然他们二人可能还得再埋头苦读几年,不考诗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对于李元来说可能就不是。 现在他这个优势,没法在科考上变成他的优势,只能作为平时回家的爱好。 当然如果做个诗人,也不是不可以,像洪逸的二叔,就是考取了功名却不为官,每年到处云游,兴致来了就写写诗,也很受人追捧,听说在京城也小有名气的,有人高价买他的笔墨,这就是古代的明星效应。 … 另外一头,许氏和嘉娘等了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等到江杰,她们不知道,江讯已经把乌娘安置在别的地方了,今天好不容易放假,江杰自然是去看他娘了。 嘉娘心里存了事,自然想早点回去了,一上午没等到她就缠着她娘回去了,许氏等了一上午也来了气了,如今闺女不想再等下去,她也就回去了。 嘉娘一回去,火急火燎去问江鸣关于今天她在府学门口看到的那位郎君的消息,江鸣因着家里出的事,今儿没有出去厮混。 要不是他把江杰给打了,估计这辈子江杰和他爹都没有相认的可能。 他一听妹妹说,就知道这人是那李元,他难得对着妹妹黑了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个人可不行,他家是商户,爹娘是不可能同意的。” 他一看这个妹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爹娘不给他们定亲,可不是让他们用来让别家一步登天的,嫁给这广阳府的官家子弟都委屈他妹妹了,哪里能嫁给一个商户。 但是有时候,感情这事就是,你越劝阻,她越要一意孤行。 所以没多久,学子们就发现,府学门口老是停着一辆马车,大家都在纷纷猜测那马车上的是谁,后来不知是谁偷偷私下说那马车是知府大人家的马车,这江知府,这段时间在他们府学,被提起的次数倒是多了,叫人看足了笑话。 那嘉娘白日去蹲点,回家就不消停地跟许氏闹,只要嫁给那李元。 许氏一打听这李元,整个人都气死了,不过一个区区商户之子,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她这下方觉自己把女儿养得太天真,忙把她禁足,不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了。 府学里的情况却有些微妙,那江知府很快就把江杰认了回去,族谱上也写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虽然他还是原本那样只专心读自己的书,不过是不再狠心省银两,但是府学里的学子都知道他家的事。 以前江鸣是江知府的独子,纵然他欺负人,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江知府的两个儿子都在府学读书,自然少不得拿他二人做比较。 这一比,那可不就那江杰碾压江鸣,江鸣被贬得一无是处,他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很生气,但是他哪里能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现在不过是同窗拿他二人比较,以后,他亲爹也会如此…那才叫难受。 第94页 他自己的事尚且焦头烂额,他原本想着他妹妹会问起那李元,指不定是那李元事先知道他妹妹的身份,勾引的她,还想去找他麻烦,但是这些日子他自顾不暇。 李元最近心情也很不好,不为别的,就是因着那江知府家的女郎,老是在府学门口堵他,他自小知道自己这张脸很有迷惑性,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郎,敢如此大胆。 竟然敢在府学门口拦人,也幸好那江小娘还要些脸面,没有在人多的时候,出来拦他,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他的三位院友,他们都不是多嘴之人。 不然那女郎自己只是回去被她爹娘骂一顿,她天真,她爹娘可不会如此天真,到时候江知府只要给他家找几个错处,对他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姜榆他们自然也知道李元最近的桃花,那江小娘自然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美人儿,但是这样的美人儿也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且瞧着小李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想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了,幸好这几日没在看见那马车了,不然不知如何收场了。 到了放假的时候,洪逸热情邀请他们去他家做客,他家四处云游的二叔回来了。一时周围有文化的人都爱往他家跑,他家最近热闹得很。 李元最近因为江嘉娘烦闷得很,一听说洪逸他二叔在家,洪逸还邀请他们去他家做客,倒是一扫前头的闷闷不乐,期待起来,他可是洪逸二叔的小迷弟。 洪逸也没想到,自己这次邀请了同窗回家做客,倒结了门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古诗出处:月影渐变朝霞红,朦胧晓日生于东。 《黄遵宪·八月十五日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 第52章 、姻缘(捉虫) 洪二叔能考中进士又不做官,?本来就是洒脱之人,从外貌上看洪二叔看起来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洪逸介绍那是他二叔,?姜榆都要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仙人,气质满分。 他们是在花园碰到的洪二叔,他正自己一个人在亭子里写写画画,?看到他们一行人就冲他们招招手。 把李元激动得脸都红了,?让他更激动地还在后头呢,?那洪二叔自己就是个中年美大叔,见了李元就称赞他的长相,?直道是个俊俏后生。 李元期期艾艾地说自己是他的迷弟的时候,洪二叔豪爽大笑,?和他聊起了诗来,?那洪二叔正在写新诗,?显然李元说得正中他心坎。 洪二叔笑道:“如今我正就把这次出门看到的美景写诗句,?你来试试接下去如何?” 和自己的偶像一起完成一首诗,?李元当然是愿意的,他仔细一看那桌子上未干的笔墨: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他也是个经常外出游玩的,见多识广,?知道这写的是瀑布,若是没见过瀑布的人,?很难往下接。 但这难不倒他,如今在自己的偶像面前,自然卯足了劲儿,李元沉吟了一会儿接道:“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洪二叔听了眼前一亮,?直道:“好好好,好一个终归大海作波涛,小友年纪轻轻,见识却是不小。” … 原本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是第二天洪逸来上学,却对李元变了态度,老是用审视的眼神看他,初时姜榆他们也没看出来,毕竟洪逸做得不明显。 不过当事人李元却早早感觉到,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昨儿在洪家也没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出来,如今洪师兄怎么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出了口:“洪师兄,可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 洪逸道:“没有,你很好!”那语气听起来又不像。 然后他停顿一会儿又道:“李师弟,律法课以后不得再如此懒散了,这是以后的考试都绕不开的,你若是想在科举上有所成就,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这话叫其他三人都诧异了,洪逸这人,见了谁都笑嘻嘻,就算别人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面上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像今儿这般直接指出李元的短板来,还是头一回。 洪逸心里也是咬牙切齿,昨儿他们三个离开以后,他二叔找了他仔细问了李元家的情况,然后问他,李元和他堂妹霏娘合适不合适。 还没等他回答呢,二叔就自己说了起来:“霏娘自小跟着我四处云游,一般见识的人她还看不上,这李元也是个有才华见多识广的,想来霏娘也能看得上眼,这丫头自小被我当了男郎养,我就怕以后嫁出去和婆家不合,这李家门第比咱家低,正合适。” 洪逸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娘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妹妹,他自小和霏娘这个堂妹感情很好的,这下有了一种有猪要拱他菜地里的白菜的感觉。 以往他看李元,觉得这个同窗性格虽然冷了点,但是外冷内热,读书上头也有些才华,现在用看妹夫的标准,哪哪都不满意。 读书不够认真儿,律法课基本在划水,脸冷,整天摆着一张臭脸,不好,一点都不好。 不过就算洪逸不说,没几天他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李元回家了一趟,再来整个人都春光满面。 这事儿终究也没什么好瞞着的,是喜事,李元和洪二叔家的大娘子定了亲,李元本人对于成为洪二叔的女婿,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再说他已经见过霏娘,心里喜欢她的才华,再没有不愿意的了。 第95页 李鸿对于儿子这门亲事,太惊喜了,可是他家高攀了啊,李父心里只觉得送这个儿子去府学读书错不了,不然哪里能跟洪知府一家搭上线呢。 两家定了亲,至于什么时候成亲,只等着李元后年乡试中举之后,毕竟他现在只是个秀才,家里还是经商,洪二叔能看得上他也是他对此没多大的歧视。 好事成双,就算洪家不要求,李元也更愿意自己身份更高些再娶霏娘,这下不用洪逸敲打他,他自回来之后,上律法课虽然还是觉不出什么乐趣来,但是也认真对待了。 …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要放年假的时候,他们已经出门求学三四个月,终于到了归家的时候,拜别了府城的两位同窗,姜榆和钱衡踏上了回荷花镇的路程。 他们提前写了信,告知了家里回家的日子,回到家里,吕氏早早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等着了。 虽然这几个月,姜榆在府城,跟着几位同窗吃了不少以前没吃过的美味,但是她心里还是想念吕氏做的饭菜。 这段时间,他们老姜家也没闲着,他们家有两个女郎要出嫁,准备嫁妆忙得风风火火。 姜榆边吃饭边问吕氏嫁妆的准备情况,吕氏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准备得差不离了,知道你们感情好,我盯着呢,这就说给你听,家具比着你大姐二姐一样打了全套,陪嫁银一人二十两,再就是银首饰每人各一整套的,被子衣服那些也都准备好了。” 这在整个荷花镇上,也算是数得上的体面了,毕竟大房说起来,也只是小地主的水平,这些年跟着二房风生水起,再就是姜柏自己赚了银子,自然不会忘了他兄弟。 其实里头还有些官司在呢,只是吕氏不想拿这些事儿烦她儿子,小张氏有些重男轻女,本来不想出这么多的嫁妆的,最后和姜松吵了一架,见家里没人支持她,这才同意的。 家里的银两没拽在她手里,她同不同意其实都是要置办的,只是大家都疼她的闺女,她这个做亲娘的倒是不疼,没得伤了她两个女儿的心。 姜榆不知道其中的官司,两个小跟班要出嫁,她这个做三叔的自然要随礼,比起她爹还有二哥,她这个学生在财力上比不上。 这些年虽然跟着二哥小赚了一笔,但是出力的都是她二哥,她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也不好多拿,以后需要钱的地方还很多。 姜榆想着该琢磨琢磨赚点钱,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不急,她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学习,等乡试之后再考虑这些。 买东西上,她也越不过二狗子和二哥,不过她想到了一个适合她送的东西,就是她的书。 当初中秀才的时候,很多人讨要她的笔墨,她就注意到了,回家给大姐二姐家都送了去,这时候的书还是很贵的,一本几百文,没道理让旁人得了,她亲姐妹没得。 她在府学的时候,就开始抄书,这对她来说是也算是再给自己的知识点疏通一遍,一举两得。 不过送书对她来说基本是没成本的事,她自然还准备了别的,女郎都爱俏,她在府城的胭脂铺子,给两个小跟班一人买了一整套胭脂水粉,这胭脂是荷花镇没有的货色,保管她们出门子的时候漂漂亮亮,如此,再加上书,够体面了。 当然她给家里的其他人都带了东西,给吕氏和张氏买了小镜子,那铜镜看不太清,这小镜子正合适,吕氏嘴上虽然嗔她不该买,但是宝贝地把那镜子拿去房里收了。 给两个姐姐也买了胭脂,只是没有烟娘熳娘的那样齐全的一整套就是了。 至于她爷爷,就是买的烟丝,她爷爷也就这点儿爱好,给她奶奶的则是一个银簪子,她奶是个实在人,就爱这真金白银的东西,至于姜锋,则是一罐酒,出门一趟,回来带着的东西她都选轻便的。 这下堂房只剩她和二狗子,姜榆才有时间好好和二狗子说说话,其实她自小跟二狗子相处的时间最长,这次离家几个月还怪不习惯的。 你说以前整天被二狗子盯着读书觉得痛苦,去了府学没有二狗子在旁边时常敲打她,她还觉得不习惯。 ——!这是被支配上瘾了吗? 打她回来,都是她娘和她在叽叽喳喳,二狗子还是板着一张脸吃饭,也就提到他的时候才会讲两句,不过姜榆现在哪里会怕他。 直接道:“爹,我这几月在外边竟然还有点想你,明明以前在家你老是揪着我骂的,去了府学没你在身边,我还怪不习惯的。” 姜铎听自家臭小子直白地说想自己,一本正经的表情差点挂不住,嗐,自从这臭小子去了府城,早上起来自己一个人起来锻炼身体也不得劲了。 吃饭的时候他和娘子两个人冷冷清清,今儿这臭小子一回来,餐桌上又热闹了起来,自己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心里能不高兴吗? 但是让他像这臭小子这样直白地说出什么思念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姜铎战术性转移话题,只话到底软和下来,吃醋道:“哼,你给你娘买了那劳什子镜子,怎么没给你爹买!” 姜榆忍笑道:“给你买镜子你也用不着啊!”见二狗子脸要黑了,又道:“我忘了谁也忘不了爹啊,我们院儿的同窗送了我几块好墨,我都存着拿回来给爹呢!” 拖了洪逸的福,李元最近见天儿讨好洪逸,叫她和小钱跟着沾光,她不懂这些东西,不过想来李元送的自然不会差了。 第96页 二狗子也没什么文艺的爱好,或许是小时候穷怕了,二狗子最大的兴趣就是得了银两买地收租,那些风花雪夜花钱的爱好,他一个也没有。 但是但凡是个读书人,他都得写字,对这墨块还是很难拒绝的。 姜铎见了这墨块,仔细看了看,心里也是喜欢的,只是道:“你自己留着用吧,省得别人有你没有。” 姜榆笑嘻嘻道:“爹还不知道我,牛嚼牡丹,给我用也是暴殄天物了,还是给你用,你要是不用,也可以摆在外书房,人家上门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讲究人。”都是排面啊! 姜铎听这臭小子埋汰自己,忍不住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吃完饭跟我去书房,好好跟我说说学习的情况。” 自己对于这臭小子的学习进度还是很上心的,就怕他离了自己没用功,自己虽然没多少学识可以教他了,督促他还是可以的。 姜榆也正有此意,二狗子就像她的引路人,让自己不踏错一步。 吕氏在门口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才进去,她官人就是什么软话都不舍得在面上说的,自己要是进去了他可就不好意思跟三郎说软话了。 这个老倔驴,也就是三郎性格好不往心里去,这些年被他教训了多少回对这他这个爹还笑嘻嘻地贴上去。 明明三郎写信回来的时候,他拆得比自己还着急,这几日一直在担心三郎回来的路上顺利不顺利,等人到家了,倒是板起脸来了。 这个老倔驴,幸好她家儿子的性格,天生就是来克她官人这种性格的,叫她官人一样一板一眼的人也给整得笑出来,可见三郎的哄人的本事。 他们一家人也没在镇上待多久,收拾收拾就回老宅去了,他们这是正经的一家人,自然不能等到喝喜酒那天才回去了。 而老宅这边,煊郎的回来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特别是小张氏,当初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一狠心让煊郎跟着他三叔去了府城,但儿子去二房读书一个月尚且回来一两回。 如今三四个月没回家,她如何能不想他呢,再就是这些日子因为嫁妆的事,她在家里仿佛孤援无助了起来,儿子一回来,她就忍不住想跟他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  诗句出处: 《瀑布联句》香严闲禅师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第53章 、婚嫁 烟娘熳娘出嫁,?也没帮到她们弟弟煊郎什么,索性她已经看开,煊郎以后指望着他三叔,?她自觉比着大姑子二姑子的嫁妆好声好气地把她们打发出去已经很好。 一个人陪嫁十五两现银,再加上那些现打的家具,哪样不要钱? 加起来大几十两银子,?都够买好几亩的上等田了,?十里八乡哪家嫁女儿没进银子反倒倒贴这许多? 她家也就是靠着地里的出息度日,?可不敢和二叔那房比,自己这样的想法多正常,?可是家里的人都反对她,这些天她在家反倒里外不是人起来,?她心里觉得委屈,?儿子一回来她就跟他哭诉。 小张氏道:“十五两银子顶天了,?娘以前出嫁你外祖母一两银子都没给我,?我这样的还对你姐姐们不好?” 煊郎跟着他三叔去了府城开阔了眼界,?很不爱为了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伤了和姐妹们的感情。 且他性格像他爹,最是厚道,?自小被他爹教育要保护姐姐们。 这次他从府城回来,给他两个姐姐一人买了一支银簪子,?他的银两不多,其他的都买了府城的糕点回来全家一起吃。 正是欢欢喜喜的时候,?却听他娘抱怨给姐姐们的嫁妆太多,板着脸道:“娘,你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多给些陪嫁以后姐姐们进了婆家也能挺直了腰杆,何必为了那些银子和姐姐们离了心,你都说了外祖母没给你陪嫁银,?你看现在都过去几十年了你不还怨着外祖家?” 小张氏简直被这个儿子给气死,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以后剩下的那些银两不还是留给他的?这孩子怎么就没有随自己机灵点,倒是跟他爹一个脾性,榆木脑袋。 烟娘熳娘这半年都在家绣嫁妆,很少出门了,如今她们就要出嫁,煊弟和小叔叔回来,她们自然很高兴,又带着即将嫁人的忐忑。 老姜家嫁女儿,基本上十里八乡沾亲带故的人都来捧场了,那可不得来吗? 眼看着他们这一户发达了,只盼着在他家面前露个脸,以后遇到了困难好有个求助的地方。 烟娘熳娘的婚礼前后脚差了几天,烟娘作为大姐自然先出嫁了,那杨小夫子也是个读书人的请来一起迎亲的也是肚子里有几分墨水的人,催妆诗还是能做做的。 只是今儿来的宾客也有一大半大字不识,这项目对他们来说是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那传统的棒打新郎却是没有少的,一时好不热闹,他们老姜家这边亲近又未出嫁的女郎却是少的。 唯一同辈隔房的烁娘才三四岁,担不起这个大责,只好请了同族里的姑娘来帮忙。 还有就是小张氏娘家那边她大堂哥家的圆娘,只比煊郎小了一岁。 等到外面笑闹够了,杨小夫子还有跟他一起来迎亲的郎君们把红包都给发完了,方才算通关,接下来就要由着家里的兄弟把新娘子背出去。 煊郎也才十三,小张氏怕他背不动他姐姐,不让他背,再说让三郎背,更显得三郎和烟娘关系好,让男方以后若是想欺负烟娘,要好好想想。 第97页 姜榆自然不会拒绝这个活计,她自然希望两个小跟班以后能够幸福安康,不要再有二姐的遭遇。 外头传来催他们出去的声音,姜榆把烟娘背在身上,虽然他们同龄,但是如今两个小跟班都要嫁人了。 男女的悬殊也体现了出来,姜瑜还在长高,她现在在同龄人中不算矮的,但是跟小钱他们站在一起还是矮了半个头。不过比之烟娘熳娘,还要高她们半个头,背起烟娘也不算很吃力。 想来大侄女这会子正紧张着呢,姜榆低声对着烟娘道:“大侄女儿,以后出嫁了若是在夫家有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定要写信给三叔,三叔一定不叫你们受委屈,受了委屈可别往肚子里吞,咱家可不是那种受气包,你们可是我的小跟班,不能叫旁人欺负了去。” 烟娘本来很紧张,迎接她的是陌生的新家,她怎么能不忐忑呢。 如今听到三叔说什么小跟班,就想起三叔小时候说要带着她和熳娘制霸姜家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三叔你都说了好多回了,你送给我的陪嫁我很喜欢,那些书以后我一定好好存着,那个胭脂我也会好好用的…” 姜榆又道:“以后出嫁了自然要以你自己的小家为主,若是旁人求你办不好办的事,你只管推脱就是了。” 烟娘这下没回答了,姜榆只觉得脖子间有水滴划落,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含着鼻音的声音:“晓得了…” 她本来出嫁前还叫她娘给伤了心,小时候她就觉得她娘偏疼煊弟,但是自己和熳娘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这回嫁妆的事,她自然是听家里长辈的,只是全家都同意了二十两银子的陪嫁,她娘还闹了几天。 烟娘倒不是非要争那五两银子,只是全家都知道让她和熳娘多带些陪嫁以后去了婆家好挺直腰杆过日子,她娘却指桑骂槐了几日… 她的其他家人都很好,家里给了她二十两的陪嫁,带家具带被子衣服首饰… 她二叔添了一套金首饰,她二叔公家添妆了十两银子,她三叔给了她和熳娘一人一小箱的书,还有一整套的胭脂水粉,煊弟给了她们一人一支银簪子,她很幸运,有很多人疼爱。 这样的陪嫁,自然没有人能小瞧了她去,好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她以后定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若是以后她生了闺女,定然要好好宝爱她的闺女,她娘以前老是抱怨外祖母偏心,如今她也偏心,让这种不好的延续,从她这边斩断吧… … 等到送嫁结束,宾客们都走了,亲近的人家自然留下来帮忙,还能一家分点没吃完的肉菜,今儿老姜家办的喜宴,是实打实的好菜,关系亲近的自然都愿意多留会儿帮忙了。 那张家这些年过去了依然没有起色,还是老样子,这些年给家里三个男郎娶妻,就掏空了他们家大半的底子。 现在眼看着新一辈儿又长大了,却还没个出路,真是愁死个人,眼看着老姜家渐渐起来,董氏又挑唆家里的人附上来吸血。 只是张氏是个单纯的,小张氏却不是,这些年她在旁边防着,让张家没地儿可以吸血,那董氏看这个侄女已经很久没个好脸了。 今儿倒是转了性子,带着她大孙女圆娘在小张氏面前转悠,在看到煊郎出来找小张氏的时候,更是热情,直拉着他说话。 煊郎只觉得很尴尬,他娘不爱他跟外家有太过接触,所以他对这个二婶婆没什么印象,二婶婆还一直跟他介绍她旁边站着的圆娘。 他对这个表妹更没印象了,再说他们现在年纪大了,倒也不好直接见面,急急忙忙就要告辞去找他三叔了。 小张氏见儿子去远了才冷冷转过头来:“二婶端是打的好算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如今我家和你家早就不一样了,我儿以后要娶的是懂事识字的娘子,二婶还是歇下这门心思吧,这事绝无可能。” 那圆娘被当面儿说配不上表哥,羞红了脸,董氏见这二侄女当着面撕破了脸,也不客气道:“也是,不是人人都有小姑子那样的善心,叫你自己知道,当初你也是如此扒上的,你姑母可不曾这样羞辱过你,如今跟我装哪门子蒜?我呸!” 小张氏被说得脸一会儿青一会白,想到当面自己就是这样求着姑母方才嫁进姜家,如今却对圆娘说的那些话… 二婶说话虽然难听,她却反驳不了… 当初就是因为她娘把她的聘礼都克扣下来了,她心里方才恨上娘家,之前儿子跟自己说,自己也只是生气不当回事,如今方觉恐怕伤了两个闺女的心… …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虽然他们年假有一个来月,但是扣去来回的路程,满打满算,在家的日子也才二十来天。 初九这天他们就要启程去府学了,带着一家子的不舍,他们又踏上了去往府学的路。 这个年,姜家经历了两门的喜事,那江杰家,却是经历了一门丧事… 那乌娘本来就落了一身的病根子,不过是因为不放心自己儿子一个人空落落地活在这个世上,吊着一口气罢了。 如今儿子认祖归宗,自己也没什么担心的了,这心里的石头一落地,病来如山倒,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这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病,很难长命百岁的,纵然那江知府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夫,还是无济于事,。 第98页 在过年前的一晚,这个命苦的女人,终究没有熬过去,带着她那悲惨的记忆,去世了… 江知府一家的事,作为府学的热门话题,江杰的行踪自然受到了同窗们的关注,开年他没来了,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姜榆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愚弄,这个江知府最后没有把乌娘带回府里,也不知他现在心里是庆幸还是后悔了。 因为江杰身上带孝,明年的科考他是不能下场了,让府学的教授好一通扼腕,教授十分看好江杰,觉得他如果下场很大概率能拿个举人回来,如今却不能下场。 关于江同窗的事,姜榆他们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没有多打听,毕竟江同窗明年不下场,他们却是都要的,还有很多的书没读,很多的知识点没有理解透,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八卦这些。 读书的时候,姜榆时常有一些困惑难以自己梳理清楚,能问的她都去问相关的任课老师了,但是老师也不是什么都能给她令人满意的答案,有些夫子下了课就很难找到人… 这让姜榆深刻觉得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现在尚且如此吃力,等到以后想再往下考,不拜个老师就不行了… 只是上哪去找这么一个老师呢,进士却没在朝做官的,少之又少,如他们府城里的,唯三三个进士出身的。 洪二叔喜欢写诗写得好的,且他门下有了他女婿,本来就是无拘无束的人,不需要再多学生了… 江知府自己家就有两个儿子,很不需要收弟子。 最后只能寄予洪逸的爷爷,洪爷爷年纪大了,对于收弟子这事儿也看淡了,不收关门弟子,但是看在他们和洪逸的关系上,允许他们有问题可以到府上请教。 每次姜榆他们都是等放了旬假跟着洪逸一起去洪府,这个时候最开心的就是李元,因为他不仅可以请教问题,还有可能被允许和霏娘见见面儿,可把他美的… 第54章 、乡试 读书的时光,?有时候觉得是不够快乐的,毕竟整天对着一堆的书,那些远大的前程和梦想都如此地遥远触不可及,?会觉得烦闷压力很大。 有时候又能从解出一道题中获得满满的成就感,何况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小伙伴。 每当姜榆累了想休息的时候,看着院里三位同窗都在埋头苦读,?姜瑜瞬间就觉得充满了力量,?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下。 因为在这大夏的很多角落里,?还有很多如她的同窗们一样优秀的人,比她还努力,?如果她松懈了,只会被甩在身后。 比起天赋,?她永远也比不上小钱,?知道多下点功夫,?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规矩和刻苦来追赶他。 经过了之前农学策问的滑铁卢,?姜榆很快明白了没有一个完整的框架作为支撑,?像这样混乱分类的学习效率实在太低。 但是身边的同窗和前辈们好像并没有分门别类的习惯,或许是因为姜榆有上辈子的记忆多了十几年的学习生活,?有许多的学习方法。 或许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接受教育并不是一件必然的事,?更像是一件高尚的事,而不是一件功利的事。 所幸乡试毕算是大考了,?往年的考题都有流传下来,没有正确答案,姜榆就把收集起来的考题分门别类,然后归纳总结,再分板块一个一个攻克。 读相关的书,?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和同窗们讨论,逮着机会请教夫子,实在解决不了的再攒着等去洪逸家再请教洪爷爷。 如此两年下来,再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了,她的知识体系一点点地填充,也算是有些心得,摸着门道了,帖经墨义她不怕,策论她也不在话下了。 姜榆只觉得她每当她想放弃的时候,同窗们的态度激励着她,殊不知她每天规矩的作息,学习的狠劲,遇到问题那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也在影响着她的同窗,也算是相互促进了。 在经历那些苦读的日子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是到了即将验证成果的时候,又觉得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乡试的日子。 乡试前一个月还要进行一场资格考试是科试,若是没有通过,则就没有资格去参加乡试了,正是那钱秀才以前考不过的那场资格考试,他们院的四个人都通过了。 科试也是由学政主持,只是这次,主持科试的却不是之前那个江学政了。 乡试在省城举行,所以他们一行人约定了一起去的,路上也好方便照顾,只是大家身边都有人陪着一起就是了。 比如姜榆,她二哥还有二狗子都跟着她陪考,务必要做到事事都不让她操心的。 从府城到省城,坐车要七八日,坐船却不到两日,他们一行人自然是坐船去的,李元家就是做船生意的,他爹早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家在省城也有宅子,但是李鸿当初也没想过,自己家还有出个举人的可能,所以在省城买的宅子,离那贡院却是不近的,为了考试当天方便一点,他们就在贡院附近的客栈入住了。 这时候来省城的有一两千个秀才,除了极少数离家近的,不然大家都是住的客栈,贡院附近的客栈做生意的大头基本上就是这几天了。 那房价,贵得离谱,要是舍不得给,人家店家也不稀罕你,多的是人要住的,来晚了还没有房了呢! 这时候除了特别穷的,不然大家也不会在这方面省的,一间上房一晚上三两,中房二两,下房一两。 第99页 姜柏眼睛一眨不眨,定了两间上房,他和他二叔住一间,三弟自己住一间,省得他们吵到他。 姜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省那些银子,耽误了自己的状态,虽然她也十分舍不得那些银子。 他们一行人至少要在这住半个月,一间上房就要四五十两银子,在姜家村又多少人家勒紧裤腰带在地里忙活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些钱。 这科考可真的费钱,以后用钱的地方更多,她乡试之后,确实得赚钱才是。 其他三人没一个差钱的主儿,自然都有人给安排妥当。 乡试过后,就是一脚踏入了做官的行列,朝廷自然重视,从京城派出一正一副的两位考官来负责乡试,比之前的童生考试严肃多了。 乡试虽然八月初九第一场,可是八月初八考生就要进场了,进去贡院,验明了身份,就要开始搜身搜查考篮,已经发展成一套十分成熟的流程。 从穿衣上就有规定,乡试要求考生只能穿单层的衣服,单层的袜子,鞋子的底也不能是厚的,害怕有人私自夹带。 以前还真有考生,在自己厚厚的鞋底里,藏了迷你的缩写书,搜查的各种规矩都是从每年的经验教训中总结过来的。 考篮要编制成有格眼的,以便查验,考具和吃的东西,就放在考篮里,以便查验,幸好现在正是秋天,没有多冷,单层的衣服,多套几件也还扛得住。 只是现在的天气正是千变万化的时候,早上觉得有些冷,中午却出大太阳热得慌,半夜又降温。 送洪逸和李元过来考试的洪二叔经验老道,让他们不要觉得进去的时候不冷就不带衣服了,半夜有他们好受的,前辈的话要听,所以他们四个人都套上了好几件衣服。 为了防止考官泄露考题,朝廷也出台了相关的政策,从接到外派的指令开始,考官不能跟朋友道别。 到了考试所在地,也没法和外界接触了,考试当天也是锁院,轻易不让人出来,考生也是提前一天进入考场。 进去被一群大老爷们要求脱光光搜身,姜榆不自在地穿好衣服,自己的考篮也被搜查过了,里面放的食物已经被切成很多块,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纸条。 拿着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考篮,进入一排排的号房找自己的位置,这贡院比之县试的考场大多了,一排的号房就有六七十间,每排的尽头,都有茅厕和水缸。 水缸是用来救火用的,每年就算是贡院千防万防,都会有考生出意外,其中一个很大的隐患就是把蜡烛给点了,把整个号房都给烧起来了。 所以水缸是为了以防万一救火用的,被分到厕所旁的臭号的考生都是哭丧着脸的,这场考试还没开始,基本就去了一半了。 毕竟谁也没法自信地说自己能够在旁边有人拉粑粑放屁还有嘘嘘的水声中毫无影响地做卷子,就算能忍着做卷子,到了吃饭的时候,在臭味中也很难吃得下饭了,多多少少影响考试了。 姜榆忐忑地找自己的号房,幸好,上天眷顾,她的号房在中间,离臭号不近,而且她的号房也不是什么小号。 所谓小号,就是建号舍的时候,匠人偷工减料,让原本就小的号房再次缩水。 若是两年前来应考,姜瑜对于是不是小号的并不在意,但是现在她已经十七岁,这两年身高噌噌噌地长。 如今跟其他三位好友站在一起已经是一个水平线了,现在她在外头叫小钱五郎,不认识他们的人果然也要以为她是哥哥了。 只是小钱也不好骗,如此几次,他也不叫自己三郎了,改称她为阿榆了。 等到蹲进号房里,再仔细一检查,她的号房旧是旧了点,但没什么大问题,号房里放置着贡院给发的一盆炭火,三只蜡烛,炭火是用来取暖煮东西用的,蜡烛则是给考生照明。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姜榆把号房用抹布擦拭了一遍,把两块木板拼成一块,把炭盆还有蜡烛,考篮小心地放在板子底下,蜷缩成一团,准备休息了。 他们初八进的考场,初九正式发卷子考试,初十早上才能出场。 所以乡试的三场虽然每场只一天整,但是实际上每场他们要在里头呆足两个晚上。 今儿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了,姜榆躺在板上,闭着眼睛,回忆了已经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第一场不考什么费脑子的,就是帖经和默义,后头两场才是越来越难的。 … 昨儿个睡得早,第二天自然醒得也早,再说这种神经紧绷的时候,心里有根弦,不可能睡死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姜榆只觉得全身僵硬得紧,在这一平方米多一点的号房里,实在是伸展不开手脚,一直缩成一团能舒服才奇怪。 姜榆,把板子拆分成上下两块,坐了起来,活动活动了身子,就把考篮里的蒸饼拿出来,再点了炭盆,热了清水。 就着清水,吃了蒸饼,方才觉得整个人的状态回来了。 把清水小心地放在板下,才把考篮里的考具拿出来,这砚台还是二哥给她准备的。 她对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倒是想带自己惯常用的那个,只是二哥说他去打听过了,她那个太笨重,不能带进来,把这新的都给她准备好了。 等她把考具也给准备好了,也差不多发卷子了,考场上是禁止喧闹的,要是大喊大叫影响了其他人,直接就被拉出去不用考了。 第100页 所以姜榆也没法知道领到卷子其他考生的反应了,她觉得这考题出得中规中矩,她扫了一眼,能答得出来。 不过想来能通过科试的,说明本身就觉得一定实力的,想来第一场的帖经和墨义是难不倒各位考生的,第一场考试拉分比较少。 但是没一会儿,姜榆就觉得自己被打脸了,她还在草稿纸上写答案,她这一排的号房就考生被衙役拖走了。 她也没听到大喊大叫,想来是这人作弊了,能瞒过层层的搜身,想来也是个厉害的,只是这心思没用到正道上,把自己好不容易考到的秀才名也给弄丢了,何必呢。 考试的内容在正常范围内,姜榆天还没黑就把答案抄写在答案纸上了。 乡试的卷子并不是直接呈给考官看的,为了防止考官通过字迹认人,考生交上去的卷子,还有经过专门的人,通过统一的抄写之后,才会呈给考官看的。 但是也没有哪个考生,会蠢到仗着不用把自己卷子直接给考官看的名头,把自己的卷子写的乱七八糟,一个是对于多数人来说,时间还够,认真抄写一遍也很好。 另外一个就是后面确实举人名单的时候,核实身份,确认字迹,自己的字太丑,可能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有哪个考生会愿意这么做的。 一切顺利,晚上也没用上那三根蜡烛,他们又在号房里睡了一宿,等到第三天天亮,贡院把卷子收走,他们才被放出来。 第55章 、赚钱的点子 家属们早早地在贡院门口等着了,?一两千个考生的家属,一家来的可能不止一个家属,黑压压一片,?颇为壮观。 姜榆随着人流出去没多久,就被时刻盯着门口的二狗子和二哥给架走了。 三天没洗澡,就是仙子也有点味道啊,?姜榆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二狗子和她二哥,?面不改色把她架到车上。 姜榆先在车里等着,等到其他三位好友都被找到了,?方才出发去客栈。 他们不讨论考题,后面还有两场现在讨论恐怕会影响后面的考试,?不过虽然他们没有讨论,?但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不差,?想来第一场都还算顺利,?一行人回了客栈。 客栈既然做了这生意,?收了银子,自然服务周到的,?早给准备了热汤,只等客人回来就有伙计把热汤送到房间里,?再送上可口的饭菜。 姜榆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吃了饭。 就拿了她的笔记本随意翻翻,?现在睡觉晚上恐怕会睡不着,不如随意翻翻笔记,兴许读不进什么进去,但是能图个安心就是了。 晚饭倒没有在房里用了,他们四个同窗一起去大堂吃了,?客栈住了许多考生,这会子正热闹,有些人已经结交了许多朋友了。 还有很多风云人物,被众星捧月地围起来,现在就有一位,名唤章唤的考生,被一群考生围着,姜榆不认识这个章唤。 洪逸这个官家子弟却是认识的,那章唤也是官家子弟,不过章大人的官位,比洪逸他爹还要高一级,且做的是京官。 章唤以往一直在京城生活,作为官家子弟的一个必修课,就是知道自己周围有哪些人可能会碰上,所以他们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如今章唤不过是回祖籍考试罢了。 那章唤家里给力,又是京城来的,本人学识也好,自然众星捧月,章唤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洪逸的长相,他们四人才坐下没多久,章唤就过来打招呼了。 章唤道:“洪兄,早就听闻洪兄的才名,改天有空切磋一下岂不快哉!” 他听说过这个洪逸,是他觉得最有资格做他对手的人了。 这种场面话,洪逸早就习惯,熟练地打招呼:“我也早闻章兄大名,却是章兄谦虚了,我的那点墨水,在章兄面前不够看的。” 他今儿一看章唤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把自己当他对手了,难免小看了别人。 其他人他不知道,只他身边的钱衡和姜榆都是不输他的,钱衡怎么说呢,确实是那种一点就通的人。 即使是洪逸,也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天赋,听闻钱衡不过是这几年才沉心学习,他不知道若是他一开始就醉心学习的话,那是何等的风采,只怕整个大夏都得知道他的名字了。 不过洪逸知道钱衡出名只是迟早的事,有时候,他都有点理解自己堂弟为何那般针对钱衡了,他实在容易让人怀疑自己。 但是洪逸也明白这世上就是有那种人,聪明人多了去了,要是他就因为这样过不去,心胸如此,那他也不用接着考了。 而且他身边还有姜瑜时时刻刻地给他敲警钟,姜榆就是另外一种人,他没有钱衡聪明,甚至他和钱衡一起长大,受到的打击应该是最大的才对。 但是姜榆也是个妙人,越挫越勇的那种,他没有钱衡聪明,但是从来刻苦,总是有奇奇怪怪的学习方法,时刻紧跟着钱衡的脚步不掉队。 洪逸刚开始还觉得他的策论不行指导过他,但是这两年他的策问突飞猛进,到了让洪逸惊讶的地步。 不过想想他学习的劲头,又觉得理所当然,姜榆和钱衡,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互相刺激,共同优秀的,所以才会关系如此好。 洪逸不知道是这章唤没有好好打听他们府学的状况,还是觉得钱衡和姜榆的起点太低,不足为惧。 第101页 但是他知道,这两个同窗,迟早有一天,会叫所有人知道,不能小瞧了他们。 姜榆看着面上谈笑风生的两位,只觉得很神奇,以前她对于小李也是没见面就久闻其名,没想到后面他们能够成为住在一个院的同窗,还能成为好友。 如今这章唤的情况也差不多的不知道他们后面有没有机会真正地认识呢? 或许没有了,毕竟乡试后,各位考生只等了放榜,也就各奔东西了,最多是在京城才会相遇了。 他们四人边吃饭,边听大堂里的考生八卦,说得最多的自然是关于这考官的。 但凡是这考官,就一定会有自己的评卷喜好,有时候你文章写得出彩还不够,还得合考官的胃口,不然同一份卷子,不同的人评卷,得出来的结果,可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姜榆觉得自己最缺的大概就是政治敏感度,这东西吧,它看不见摸不着,一时半会儿它也培养不起来,比读书还难以琢磨。 像洪逸这种自小就家里耳濡目染的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她对这方面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灵敏的反应。 虽然这两年她也不错过从京城出来的邸报,但是姜榆觉得自己以后可能玩不来权术那一套,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下套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别人在说考官的喜好,她也仔细听了,不求能写得正中考官的心坎,但求别正中雷点。 … 隔天他们又到贡院报道,第二场考试是十二号,不过照常要提前一天进场的,这次考的是公文的书写能力,诏,表,诰之类。 实用性很强,有一定的格式要求,姜榆觉得自己该准备得都准备了,只需正常发挥就好。 十五号的最后一场是最考验人应变能力的了,考五道题,经,史,策,论,涵盖的内容最广泛,对考生的素质要求也最高。 不仅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事儿,还要对此进行点评和写出对策。 之前听其他的考生在说,这次京城派出来的两位考官,主考官是高门出身,仿佛更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 但是那副考官是寒门出身,最是重视实干性,两位考官的喜好,可谓是南辕北辙,真叫人左右为难。 洪逸家里也有些打听的门路,他直道这是真的,与其纠结写哪种风格讨好考官,不如直接按着自己擅长的写就好,至于其他的,只能交给天时了。 姜榆确实写不大出来辞藻华丽的文章,比起文字上的炫技,她更擅长直点问题的要害,可能她和小钱都是来自乡下的土狗,两个人的文风都十分淳朴,她按着自己日常的风格写了,其他的且交给命运吧。 第三场考完之后,出了考场,姜榆吃了饭,方才安心地睡去,这十来天就算睡觉,也处于紧张的状态。 如今考试都考完了,方才真正地安心睡去。 考完之后,几个小伙伴们碰头,其他三人还好说,脸色都平常,只是李元前头两场也是笑嘻嘻,考完这第三场整个人都焉了。 最后一场完全不是他擅长的地方,都是些实务题,太过于接地气,还是整整五道,他只好硬着头皮答了。 考完之后,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去,都留下来等着放榜,秋闺的榜单最晚半个月就出来了。 所以除了心里确定自己这次完全没有希望的,其他人都留在府城,等着放榜。 姜榆这几日,把自己这些年整理出来的笔记,一一拿出来,把每年乡试的考题,出处,考的频率,可以参考哪些书一一罗列清楚。 并对每一本可以找到相关知识点的书,做了简单的介绍,再把这东西,拿去给她二哥好好看看,问问二哥把这辅导书拿出去印了卖可行不可行。 这个想法源于她刚开始每回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看哪些书,费了她很大的功夫,这时候若是有这种辅导书,就不需要再苦恼了。 这辅导书虽然只是自己这两年的积攒没法说是最优解,但是想来对于和她有同样困惑的考生来说,好歹还有个参考的作用,毕竟不是每个考生身边都有优秀的大师作为指引的,资源很多都被有底蕴的人家给垄断了。 当然她的初衷也没有如此高尚,她也是为了赚钱,来省城赶考一趟,就花掉一百多两银子了。 二狗子一年教书的收入也才三四十两,加上秀才一年额外的收入,还有田租的收入,再加上吕氏的陪嫁铺子的租子,她家一年到头撑死也就七八十两的收入。 这个收入够他们一家体体面面地在荷花镇过日子,每年还能再买几亩的上等水田,但是如今不过出来考试一趟,就去了一百多两。 今年二狗子怕不是没钱买地了,以后她要是有机会进京赶考,二狗子定然砸锅卖铁都要送她去的。 但是二狗子心里对土地的执念,不买地还卖地简直就是要了他的狗命了,姜榆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剥夺了二狗子唯一的爱好。 虽然说如果她考上举人,随着她地位的水涨船高,缺钱的话,有的是人赞助她。 远的不说,她二哥,铁定分分钟拿钱砸她,但是这银子,还是得自己赚的,才能花得自在,再说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伸手跟她哥要钱,多不好意思啊! 这辅导书反正她在市面上是没看到过,如果做得好的话,必然是要大火的,她这十几年,别的都没怎么学会,只埋头读书了,所以她才想了这法子。 第102页 但是她如今也就是先试试水,她只写了历年考的频率以及推荐书目,还有书的简介,这都是客观的事实。 她还不敢就着某个考题,写自己的答案,一个是她还没考上举人,就对乡试指指点点没有什么说服力。 再一个就是她也怕一上来就如此大胆,让别人喷死,所以先放个书目试试水,反响好的话,她再拉着几位好友,一起写几份参考答案,供别人参考。 这事儿自然要找她二哥做了,她二哥是个厚道人,分成不错不会坑她,姜榆和她二哥合作只怕他多给不怕他少给。 她还跟姜柏说:“若是这书印发出去,二哥还可以多收集些书目上的书,那买的人还能顺便在你这把书给买全了,赚得更多哩。” 姜柏看了他小老弟给他的东西,再听听她给自己画的大饼。 所以说,他家小老弟可真是他的贵人,至于他家小老弟说的什么怕不畅销砸手里,万一他没考中别人不信他的话之类的,姜柏直接自动忽略了,他迷之自信,他家小老弟,怎么可能没过呢! 安排,马上安排,等到放榜那几日,他就抓紧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卖!它能不畅销吗? 第56章 、一鸣惊人(捉虫) 而另外一边,?贡院里评卷的两位主副考官,正在为前头的几名名次做争执。 主考官裴大人最喜其中一张卷子,里头真是引经据典,?夸夸其谈,一看就知道是自小就名师指导的考生。 但是副考官甄大人却更喜另外两张卷子,务实,?直指要害,?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虽然裴大人为主考官,?但是他心里清楚,甄大人是近两年圣上提拔的心腹,?论上头的宠爱程度,自己大不如他。 如今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做了这主考官,?但是以后… 想想这两年圣上的动静,?以前只以为这就是颗软柿子,?哪里想到人家不过是装的,?他们都被骗了… 想想圣上这两年的动静,和太上皇在某些方面居然惊人地一致。 裴大人对这甄大人越发地客气起来,?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让甄大人选中的卷子做了第一名和第三名,?他的做了第二名。 放榜那天,比之童生考试更加壮观,?只要榜上有名,以后家里就能改头换面,从此一脚踏入做官的行列。 赶着去看榜的,有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有白发苍苍被扶着去的老秀才,?可谓人生百态。 等那榜一放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考生,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有的失落落魄,仿佛丢了魂一样,更有那满头白发的老秀才直接晕过去了… 这个年纪了还来考举人,最后就算考上了也做不上官了,只不过是为了心中的执念罢了,如今又没考中,还得再等三年,谁知道下一个三年他还走不走得动呢? 他们四人都有人帮着去看榜,其他人还没出来,就见姜柏搁那身手灵活地挤来挤去。 嘴上如念着那孙猴子的台词:“放我出去!让让让让,快放我出去!” 他逆着人流,挤得起劲,很快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那是满脸的笑容,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卖关子。 且旁边还有他二叔紧紧盯着他,虽然他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是对着他二叔,他还是有一种被支配的恐惧。 他欣喜若狂,仿佛考中的是他一样:“中了中了,三弟得了第三名。” 接着又道:“我从前头开始找的,第一名就是钱小郎,恭喜恭喜!你们四个可真是厉害,都中…” 话还没说完,赶紧去看榜的洪家下来也出来了,他高声道:“中啦中啦!二郎君中了第五名,李郎君中了第三十五名,都中啦!” 洪逸听了也不知是喜是悲,他知道这两个同窗必然会一鸣惊人,可是如今果然超了他去,心里有些意味不明,既为他们高兴,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不过这种酸涩也没有持续很久,他的教养还有素质,让他很快压下了这些复杂的情绪。 李元那是欣喜若狂的,毕竟第三场他真的觉得自己答得不好,落榜也是有可能的,那他和霏娘的亲事还要往后延… 如今虽然他考得比三位好友低,今次他们省只录取四十名,他就是吊着车尾上的榜,但是考上了就好,他和霏娘的婚事不用往后延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章唤自信自己的卷子能拿第一,他觉得最能和自己一争高下的,只有那洪逸。 如今他是赢了洪逸了,可是却没有得解元,被个不知名的学子给抢走了,那外头还有好些人下注赌他会赢,但是如今他却是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 也许昨天他们是无名之辈,那如今就是一鸣惊人,头三名有两名省城的人听都没听说过,一时大家都去打听,阿呀这二人,自那不知名的小县城来,听都没听说过,竟然考得如此好。 外头如何,姜榆是不管的了,如今尘埃落地,虽然她和小钱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人,但是第三名,已经是很好的成绩。 她如今也算是实现了自己当初的愿望,如今她这举人的身份,在荷花镇不说横着走,至少没人敢欺负她家了。 考上举人是光宗耀祖的事,她二哥激动地出去筹划卖书的事了,二狗子神神叨叨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指不定是在偷着乐哩。 她将自己写参考答案的想法告诉了三个同窗,他们的反应不一,姜榆最关心的就是小钱的反应,其实她以前就开始担心这事儿,小钱当初就是为了气老钱才下了狠心读书。 第103页 他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今考取了举人,她就怕小钱觉得目的达到了,拍拍屁股就回去了,他如此好的天分,不接着往下考,实在是一种浪费。 小钱就像一个标杆,让姜瑜不停地挑战自己的上限,虽然有时候心里也气自己脑壳不如他好,但是不知何时这种郁闷被她化作了动力。 李元最先有反应:“我就不来了,你们知道的,我不耐烦这些策啊论啊的,要是写诗倒是可以带上我,这个就算了。” 洪逸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我觉得这事儿新奇,若是能做成,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参加!” 其实他看得更深,这事儿若是真的做成了,他们的影响力会变得多大?想想就算只有广阳府的学子看了他们写的东西,也很了不得了,想想有人考了他们的文章,考中了举人,那是多了不得的一件事儿,他们就能因此获得有多大的影响力? 再说他爹跟他说了,圣上如今不遗余力地提拔寒门,这件事正中圣人下怀,若是搞出点名堂来,指不定他们还没进京就入了圣上的眼。 姜榆紧盯着小钱,就怕他说出自己要打包滚蛋的疯话来,钱衡自小跟着他厮混,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他笑嘻嘻道:“这种事怎么也得算上我一份!” 姜榆松了一口气,越往上走,陪伴的人越少,她对这个时代,始终带着一丝彷徨,如今二狗子学堂里的同窗也就小钱一路陪着自己。 府学里的同窗还和她一起接着考下去的,也没剩几个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小钱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他们虽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自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与亲兄弟没什么差别了,她自然不希望小钱停留在这里。 钱衡果然看透了他的担忧,等人散了还来跟说自己的想法:“阿榆,你不必担心我会不接着往下考,现在我的身份确实能叫我爹后悔了,以前我是为了叫他后悔才狠下心来读书,不过这两年,我读着读着,竟也读出了乐趣,我始终记得你小时候问我,若是天下人都去经商,那田里的地谁来种,我以前总是以商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但是当我认真读书了,我不自觉地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不知不觉就沉迷其中了,你很不用担心我会打包回去,该想想我们怎么找到一个好老师才对。” 小钱说这话的时候,整个眼睛亮晶晶的,一如当初他告诉她自己的梦想的时候一样… 姜榆突然有些明白,像小钱这样的人,一旦沉迷于哪个东西,就会心无旁骛,只向着自己的目标冲的人,有多可贵。 小钱说得没错,他们现下最应该操心的,就是找一个真正的老师,一个正统的进士,来指导他们,不然明年的春闺,和整个大夏的举人们比,他们只有满身的土气能比得过他们。 在广阳府他们找不到老师,如今到了省城,有更多的机会,他们有可能能凭着这次的名次,能让哪个大佬看上他们。 成不成的,只看这次鹿鸣宴了。 放榜之后,京城来的两位考官,以及府城的地方官,邀请新出炉的举人们,同庆。 宴席上甄大人对他二人言语之间多有赞美之词,而裴大人则对着那章唤一顿猛夸,姜榆能感受到甄大人对他们的喜爱。 甄大人的风格很务实符合她的期待,不像那裴大人,一上来就要考他们诗啊词啊的,搞得她心里直突突。 但是甄大人马上就要回京城,他在京城还有别的职务,没有时间带他们的,宴会来的其他的大人,虽然对他们多有夸赞,但是对那章唤更是吹捧,并没有要收他二人的意思。 甄大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群人真是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看不出圣上重用寒门的决心。 或者这群人知道,不过是这事多多少少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毕竟用的寒门子弟多了,用这些人家里的子辈就少了,他们不过是在做最后的顽抗罢了。 哼!他们不知道抓住这两个好苗子,自然有别人懂得珍惜,正好他这个同年,平时最是风风火火,如今赋闲在家只怕要闲得发霉。 他家虽为高门,但是这些年很懂得揣摩圣上的想法,从来都是跟着圣上的指示做事的,如今送两个学生给他,他想来不会拒绝。 甄大人在宴会散了之后,只叫人传话钱姜二人在省城多待两天,别急着回去就是了。 姜榆和钱衡二人好不失望,他们也没有别的门路找到一个活的有空的又愿意教他们的进士做老师了。 本来打算收拾收拾回去府学自己学习了,没想到那甄大人竟是叫他们等几日,如此他们只能再留几日了。 几日后,这老师竟然真的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样说也不太对,是老师派人找上他们了。 那派来传话的仆人道:“我家阿郎如今就在隔壁的寿春府,听闻广省今年的头三名有两名是涧溪县出来的考生,很是高兴,特意让我过来带着两名郎君去寿春一聚。” 第57章 、拜师(捉虫) 派人来找他们的,?正是那多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涧溪县前县令,江晏江大人。 那仆人只道他家老太爷去年仙逝,如今他家阿郎一家都在寿春的老宅守孝。 如今听说他任职过的涧溪县出了两名年轻的举人,?对他们很感兴趣,请他们到寿春一叙。 第104页 姜榆和钱衡两人正在为找老师的事情苦恼,原来那甄大人叫他们留下来的意思竟是如此。 如今这仆人只差明示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去呢?这不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吗? 如今只要他们好好表现,?入了江大人的眼,?就不发愁老师的事了,江大人并他的兄长,?都是真正的进士出身。 他们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去了寿春,没时间再耽搁了,?时间少一天是一天,?明年开春就要考试了。 姜铎自打他家臭小子中举之后,?那是做梦都能笑醒,?但是儿子前程大了,?他这个老父亲就帮不上他多少忙了。 看着儿子每天都在为找老师的事苦恼,他却没办法帮上忙,?他着急得嘴巴都起泡了。 如今听说这事儿有着落了,忙忙跟着去了寿春,?虽然他很想回姜家村祭告祖宗,告诉祖宗他家发达了,?但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儿子的前程重要啊,若是能顺利拜师,他这个老父亲可不得在场吗? 所幸寿春离省城不算远,虽然如此,但是寿春其实不归他们省管,?算是隔壁省的管辖范围内了。 姜榆不禁想起自己府学的同窗江杰,他家好像就是从隔壁省迁去广阳府的,他们还都姓江,指不定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呢。 到了寿春府,他们又辗转到了梅山县,据说那仆人说梅山县就是江家的老宅,他家老太爷自退下来以后就回梅山县养老了。 等到了梅山县的江家老宅,姜瑜再次确定了江家果然是有底蕴的大户人家,那宅子在县城,占了整整半条街,那仆人周到地把他们引到客厅,让人上了茶,就退下去了。 不过这江大人也没让他两等太久,不一会儿人未到声先到:“我就说咱们涧溪县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如今果然出了两个青年才俊,也不枉我当年给建了号舍,你们二人可是用上了?感觉如何?” 说起来姜榆第一次对这江大人有印象,确实还是因为那县试的号舍,如今彩虹屁也来得自然:“用上了用上了,号舍甚是牢固,倒真让我们提前体验了一把在号舍里考试的感觉。” 姜榆回话方才有机会偷偷观察这江大人,这江大人也就三四十的样子,正值壮年,想来是常年在外奔波,整个人肤色看起来比常人还要黑些,这要是气质差点,恐怕脱了这一身体面衣裳换件短褂,说是码头的搬运工都有人信。 不过这江大人身上有一种干练爽利的气质,和之前见过的他的兄长江学政有些相似,都带着文人的气质。 那江晏听了爽朗一笑:“哈哈哈,这还是当年我回了梅山县参加童生试,那县衙的考场实在是令人苦不堪言,到了涧溪县后我才有这个想法的…” 之后便是细细问了他二人涧溪县这几年的发展,想来是个心系地方的父母官,江晏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且涧溪县是他首个外放的地方,感情自然更深一些,他离开涧溪县后,一路高升,在各个地方辗转,去年已经是知府的官职,若是他家长辈没有去世,他就要再往上升了。 他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风风火火地倒腾了十几年,如今乍一歇下来,越发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正好他的同年甄简给他来信,说他上任过的涧溪县出了两名举人,正愁没有人给他们指导,问他接手不接受。 他看了看甄兄随信寄过来的二人的策问,他最是喜欢这种实干的青年才俊,如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培养培养两个人才出来。 如今朝廷最缺的,就是年轻的中坚力量,这二人还出身寒门,正中他下怀。 其实江晏问他二人关于涧溪县的事,除了真的关心涧溪县的发展以外,还有考教他二人的意思。 他东扯西扯,看似没有章法的随意聊天,实则在考教他二人对于自己身边事务的关注程度。 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都一头雾水,那么以后到了地方,怎么治理一方水土,被坑还差不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甄简能成为朋友,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实干派,不喜欢那绣花枕头。 三人一番畅聊之后,这老师和学生心里都对彼此十分满意,姜榆和钱衡都觉得这江大人不紧学识渊博,而且因着就任的地方多,说起事来还带着诙谐,不摆长辈的架子,和他交谈不仅开阔眼界,还身心愉悦。 那江晏也知道他们一行人赶来这梅山县也是毫无准备,直接让他二人在他家的客房住下了。 第二天江大人甚至没有再进一步考察他们,直接就让他们拜师了,姜榆二人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幸好姜铎跟着过来了,二狗子作为她的父亲,以及钱衡的老师,自然要参与这场拜师礼了。 拜师礼过后,姜铎收拾收拾,就打算回荷花镇了,他此次出行的目的都达到了,他家臭小子考上举人了,还拜了师,以后学业上有他老师盯着,很不必自己瞎操心了。 唯一遗憾的是这臭小子不能跟着他回去了,如今要在这梅山县呆着,想想这梅山县离他家二十几天的路程,恐怕今年过年都不一定回得去了。 唉,如今煊郎已经回了荷花镇,自己自打那次措手不及之后,就给这臭小子买了个书童,这几年都带在他身边,教他读书识字。 原本想着这趟回了荷花镇再让他带出来的,没想到如今这臭小子回不去了,只好自己回去以后,再想办法把那书童给送过来了。 第105页 姜铎纵然心里舍不得,可是面上从来不会显出来,只默默把自己这次带出来的银钱,留了自己回程需要的银两,剩下的一百来两都给了他家臭小子,自己回荷花镇去了。 这边姜钱二人正式拜了师之后,就在江府住下了。 老师膝下有一子一女,大的是个女郎,老师只一笔带过已经十五岁,他们是没见过,那小的郎君,才十岁,时常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来找他们。 师母也是见过的,最是温婉的一个主母,自打他们住进客房以后,生活上处处被照顾得周到。 还有那江学政,他一直做的都是京官,不像他们老师一直外放的。 如今赋闲在家,江学政每天只在家读读书泡泡茶,悠闲极了,只兴致来的时候,也来给他二人指导一番。 他们老师也不多在做文章的技法上多指导他们,更多地是跟他们讲朝中的事,这也是他们所欠缺的,他们这两年埋头苦读,虽然也有看邸报,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 江晏也很清楚他们所欠缺的是什么,每天等他们自习完都把他们叫来聊天,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晏已经对这两个学生有了一些了解。 只能说这同年送来的两个学生,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那钱衡,是真的聪明,属于一点就通的那种。 而姜瑜这个学生,也是他所看好的,这两人,各有各的好处,那钱衡在经济这块感兴趣且想法新奇。 至于姜榆,此子比钱衡更有耐心,持之以恒,这种人在哪方面深耕都会有所成就。 本来他还想介绍个学生给他兄长的,可是他兄长觉得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不想再折腾了,如今倒是有些眼馋他的两个学生了,但是如今他自己也哪个都舍不得给了。 特别是在没多久之后,有人传了消息给他,说他这两个学生跟别人搞了一套劳什子真题解析,在广省引起了轰动。 为了防止他不知道什么是真题解析,还把自己好容易抢到的一份真题解析顺便寄给他看看。 江晏一看,竟然是历年的乡试考题,再附上他们自己写的参考答案,并就内容进行了详细的注解。 他忙把他二人叫来询问此事。 姜柏在他们刚到的时候就派人传话给她说头先写的东西,反响很好,让她再接着写。 既然已经和小钱,洪逸说定,他们三人各就着同一个考题写了三份答案,以供参考,洪逸乡试放榜之后,和李元都回了广阳府了,离她二哥还要更近些,她和钱衡只好每回写完再寄回去。 这几天他二哥又派人过来传话,顺便把她的书童一起送了过来,还给她送了一大笔的分红,当初说好了给她两成的分红,钱衡和洪逸都是一成。 若是一般的撰稿自然没法分这么多,但是让姜柏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有意和他二人交好,他自然知道这二人都不差钱不过是看在三弟的面上才同意撰稿的,自然做了细水长流的打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姜榆把银子分了一半让那仆人再带回去给她爹,这段时间叫二狗子出了大血了,他离开前还把身上的钱给了自己,这会子肯定没钱买地了,现在她有钱了,定然好好给他回回血。 姜榆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被老师知道了。 江晏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份真题解析,问道:“这可是你二人与其他人一起写的?” 姜榆只以为老师要骂他们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搞这些旁门左道,但也没隐瞒:“是,这是我和五郎还有另外一位府学的通常一起写的,想着从来没有此类的书籍,可以供更多的学子参考,当然也为了挣钱…” 江晏没想到姜榆的目的如此简单,他还以为… 不过想想这个学生,相对于那些人精来说,心思到底单纯了些。 若是在党派斗争之中,心思太单纯难免吃亏,不过心思简单点,也不是没有好处。 如今的圣上最不喜欢底下的臣子专营这些,心思单纯,只做个纯臣,其他的一概不管,才是如今最好的出路… 这倒让他有了别的想法… 第58章 、猝不及防(捉虫) 江晏心里存了事,?回了后院就有些走神,他的娘子高氏就问他。 江晏也不瞒着他娘子,他和高氏自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一直很好,且高氏也出身名门,不是那等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女郎,?所以他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也会跟她讲。 且说起来这事儿,?还是他娘子比他更有发言权。 如此他就把那真题解析的事儿告诉了他娘子。 高氏笑道:“难怪官人会收他二人呢,?这二人虽出身寒门,却不简单。” 江晏摆摆手道:“我当初收他们时候不过是太过无聊罢了,?我也不曾想到他二人如此叫我惊喜,还有娘子你是想岔了,?我们是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好处,?那呆头鹅却只想着赚点钱。” 高氏听了一愣,?遂笑了起来:“倒是我想岔了,?不过官人不是说如今做个只听圣人的话才是最安全的吗?如此倒也不必担心他们日后惹出过来。” 这话说到江晏心坎里去了,?他斟酌了一下问道:“是,我是最喜欢这样的儿郎的,?娘子,你觉得让姜榆做咱们的女婿如何?” 他们闺女如今已经十五岁,?一直跟着他到处就任,就没给她定下亲事,?如今又因为家里的事儿被耽误了下来。 第106页 自然现在还没出孝也是不行的,不过是私下说定罢了,不然等她出了孝都十七了,那时候年纪都有些大了,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 高氏听了惊道:“我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那姜榆家你仿佛说过他是过继到他二叔家的,他亲爹亲娘还在呢,日后要是闺女嫁过去,岂不是两难。” 江晏道:“以咱家的门第,他家自然不敢为难宝娘的,再说我早打发人去打听过了,他家关系和睦,他们二房和大房的关系好着呢,没有那等子的龌龊事。” 江晏又道:“再说以后他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和他大伯家纵是相处,也是有限的,他大伯家还有两个儿子呢,不会跟他一起住的。” 高氏拿眼儿盯着他道:“怎的突然想把宝娘许配给你这个学生了?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江晏忙安抚她道:“你如何不懂,如今眼看着圣上就要拿高门开刀,这些年我们兢兢业业不敢踏错一步,日后宝娘若是再嫁个高门,谁能保证她一辈子都平安富贵?不若顺了圣上的意思,嫁入寒门,且这姜榆自己也是个争气的,差的只是时间罢了。” 高氏瞧他急了才道:“这事儿哪能一下子就定下来,赶明儿我好好问问他家里的事儿,多方考量再做打算。” 这就是不拒绝的意思了,她又好奇道:“你这底下不是有两个学生,日常也常听你说那钱衡如何如何聪明,怎的倒是没考虑过他?” 江晏道:“钱衡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英才,只是我私心里更喜欢姜榆一些,姜榆较之刻苦,且最难得的是他一片赤诚之心,这样的人以后纵然有失意的时候也不会失去平常心,钱衡以后的发展自然可能比姜榆更好,但是他这样的性格,很多东西太容易得到了反而更容易不珍惜,他的未来更是充满不确定性,我只盼着宝娘以后顺遂一生,自然是姜瑜更合适了。” 他斟酌了一会儿又道:“且他二人同样出身寒门,若是钱衡明年下场还能排名靠前,这不就正中圣上下怀吗?只怕到时候咱们是鸡飞蛋打,恐怕他的婚事咱们做不了主…” … 第二天傍晚,姜瑜刚写完卷子,就有下人来说师母有请,师母喊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姜榆还是赶紧去了。 叫了他的书童丝竹把桌上的东西给收拾一下,他就跟着那传话的下人,到了花园的亭子。 高氏正坐在亭子里等她,她一进去就跟高氏问好。 高氏脸上带着笑,对着他道:“坐,今儿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儿,只是你们如今住进来也有许久了,师母就是想问问你,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别客气,尽管说就是了。” 姜榆忙道:“自住进来,生活上凡事周到,都不用我多操心,我只专心读书就是,并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高氏就与她闲聊起来:“如此就好,你家中可是有兄弟?” 姜 榆回道:“我们这一房只我一个,大伯那房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妹…” … 如此被高氏细细一通盘问,姜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几日之后,老师给他们答疑解惑后单独把她留了下来。 江晏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只问他:“三郎,你在老家可有定亲?”虽然根据他调查的结果,是没有的,但是还是得问一问。 姜榆懵了一下,如实答道:“并无。” 老师不会要给她做媒吧,姜榆只觉得心里一紧,她如今十七岁,和前世差不多的年纪,顶多就是个高中生,但是在荷花镇,他这个年纪还没婚事的男郎才是少数。 家里不过是怕她太早成亲以后的姻亲没法给她助力罢了,当时姜瑜还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只想着躲过一时是一时。 虽然她现在身体上是个男人,她如今的年纪,每天早上的反应也跟正常的男郎一样的。 但是她毕竟上一世做了十几年的女孩子,一时半会儿,让她去喜欢一个女孩子,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让她跳脱这个世界的世俗目光,去找个男郎,也是不可能,就算是前世,同性之间,尚且有很多人只是嘴上说祝福,心里犯嘀咕。 在这里两个男郎在一起,很少有人能接受的,且这里不是前世,如果在家乡呆不下去,大不了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这里很多人一辈子基本上都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就算出去了也讲究个落叶归根,若是把名声搞臭了,她家以后在荷花镇立足呢? 就算她能心里建设道自己不在意,她的家人肯定不能够接受的。 以二狗子那古板的性子,若是以后自己领个男郎回去见他,二狗子能把她的狗腿给打断,把她扫地出门,可能都要被她气死,她可舍不得她爹被气死。 而且她也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男人,这么多年下来,她有多少个男同窗,远的不说,有如小钱这样的天才少年,也有洪逸那样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还有李元那样的神仙颜值,但是她从来没有对他们有过超越朋友界限的其他想法。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会接受这个时代的规则,娶一个女郎,她只是像只鸵鸟,觉得自己不去想,就不会到来了,如今有人提起了,姜榆只觉得满身不自在。 姜榆脸上尴尬,江晏只以为他是害羞,他斟酌了一下道:“这事本来是得跟你爹商量的,只是如今他不在跟前,只先跟你说,老师的闺女宝娘如今年方十五,与你年纪正相配,你给家里写封信,问问家里长辈的意思,若是有想法,两年后正式提亲吧。” 第107页 江晏停顿了一下道:“你再跟五郎说,让他直到明年放榜前,都别轻易定下婚事。” … 姜榆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老师居然要把他自己的爱女许配给自己,说明他很看好自己,这本来是很令她高兴的事,但是想到老师口中的宝娘… 姜榆又觉得心中一堵,她可以不像这里很多的男郎一样,有钱有权了就想纳小妾,这同样受了她上一世的影响。 同样的,受上一世的影响,她也觉得给不了爱情的婚姻,就像她欺骗了别人一样,纵然没人发现她的异样,但是她内心的小人已经把自己狠狠地唾弃。 以姜榆这些天住在江家的体验来看,师母是个当家的一把好手,且看起来就通情达理,老师和师母教出来的女郎,很少概率是那种无理取闹型的。 虽然她没见过那宝娘,但是单和老师的儿子宏郎相处就能感觉出来,宏郎小小年纪就很沉稳,只偶尔才露出一点孩子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十岁的孩子。 如今她还只是举人,在荷花镇算个人物,跟老师家比起来就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能娶到老师家的女郎,是她高攀了才对。 可以说宝娘是她目前能娶的女郎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姜榆知道,这件事,只要她一告诉家里,二狗子一定不会拒绝的,甚至老师也没想过她会拒绝的可能性,姜榆只能鸵鸟心态地想着至少还有两年,她还可以多点时间心里建设。 她心情复杂,被打乱了思绪,也学不下去,只好去找小钱。 她和小钱自小就什么话都能说,这话出了口,也只进了彼此的耳朵里,自然放心跟他说了。 小钱听了贼兮兮道:“呀,阿榆也要成为大人了!” 看他的好兄弟竟然不是高兴的样子,笑了出来:“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苦着脸?” 说完不等姜榆回答,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道:“你莫不是上辈子是个女郎,给投错了胎!” 姜榆一脸惊恐地看着小钱,虽然知道这小子是脑洞一开,随意开的玩笑,但是她上辈子真的是啊,小钱这一刻离真相如此地近。 钱衡见他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纵然他和这个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但是也没想过是这般光怪陆离的事儿。 只以为他又在作妖,继续装模作样道:“纵然你上辈子是个小娘鱼,你现在可是个实打实的男子汉,这种事就应该拿出你男子汉的气概出来,你现在苦着脸,叫老师看见了叫什么事儿啊!” 说完还用自己的拳头锤了捶姜榆的胸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榆只觉得被人当头一棒,是啊,如今她是个男郎了,经过十几年的古代生活,其实她已经很少去回忆前世的事了。 但她现在确实是个男郎,她可以试着和宝娘相处,她可能一辈子都给不了她爱情,但是她能做到在其他事情上不会对不起她,只要那宝娘不是个恋爱脑,他们应该能处就处得来的,她应该直面,而不是逃避。 也不该一开始就对这从没见过面的女郎感到排斥,如果她一直如此,纵然那宝娘再好的性子,这段姻缘也要成为孽缘。 姜榆拍开钱衡的爪子,哼哼道:“现在看我笑话,老师让我转告你,到明年放榜前都不准定亲,指不定他另有安排。” 钱衡听了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也没想过这事儿,成婚有什么好的,女郎都麻烦死了,还不如咱兄弟几个一起读书讨论问题来得自在,唉,可惜了李元那小子成婚我们都没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钱·钢铁直男·衡:女郎影响我做题的速度!!! 第59章 、一封家书(捉虫) 姜瑜怀着复杂的心情,?回了自己的屋里,提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信里言明她的老师有一和她年龄相当的爱女,有意许配给她,?只是如今尚在孝期,若是家里同意,只等两年后定亲。 还写了年底她的好友李元就要成亲,?自己不能到场,?让二狗子带着她准备的礼物去送礼。 并且言明自己今年过年恐怕没法回家了,?只等着明年正月中旬直接出发去京城赶考了。 这封家书,几经辗转,?才到荷花镇的姜家。 姜铎收到信正好学堂下学他准备回后院吃饭呢,接了信,?他并没有当场拆开,?显得他很着急一样,?不过到底迈着是比平常更急的步伐回了后院。 吕氏已经摆好饭菜等着他了,?见他进来一坐下也不吃饭就在那拆信,?忙问道:“可是三郎来信了?” 姜铎不耐烦摆摆手,漫不经心道:“嗯。” 吕氏推了推他:“你快看看三郎信上说了什么,?要不我来读?” 姜铎嘴上念叨道:“你猴急什么?”手上却拆得更快了。 吕氏一噎,她官人就是叫她和三郎给惯坏了,?明明自己心里也着急还装模作样。 也不好好回忆一下,上次三郎让人捎银子和信过来,?说是要给他买地的时候,他自个儿躲在书房不出来,指不定在书房里像三郎以前老爱古灵精怪说的□□,叫什么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现在还装作不着急,谁信呢。 只是吕氏也不拆穿他,?只道:“是是是,是我着急了,你快拆开给我念念。” 姜铎拆开信一看,哎呀,哪里还知道念啊,把吕氏给急得,最后姜铎看完了只把信拿给她,就在那沉思。 第108页 害得吕氏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大事,拿了信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确实是大事,不过是大好事,她儿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 道理她都懂,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儿如今十七了婚事还没个影儿,她面上不显,心里着急啊。 但是她知道她要是一提起这话头来,官人必然要说她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 吕氏和姜铎考虑的完全不一样,她念念叨叨道:“哎呀,那我可得好好给准备一份礼物,不管对方看不看得上,多少是我们的心意,官人,你说这未来儿媳,若是不好相处可怎么才好?” 以前她被官人说服得只盼着三郎有一门好姻亲,如今真心想事成了,她反倒担心以后的儿媳门第太高,瞧不上她这个小镇上的婆婆。 姜铎皱眉道:“你人都没见过呢,怎么就担心这些没影儿的事了,三郎的老师我见过了,最是正气的一个人,他的闺女自然是教养极好的。” 然后又指了指那信道:“再过段时间,那李二郎就要成亲了,我得代三郎去贺喜。” 吕氏道:“看到了看到了,咱可得多添些礼进去,是我们做长辈的心意,三郎在府学读书的时候受了他家不少照顾,放假常去他家玩哩。” 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事:“咱赶紧吃饭,等下去书房给三郎写回信去,哎呀,三郎这次不回来过年,赶明儿我得多做点存的住的东西,顺便捎过去给他才好。” 两人吃了饭,就到小书房里,主要是吕氏念,姜铎写。 吕氏道:“三郎,信收到了,我们自然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这段时间,家里倒有几门事儿要跟你说一下,这第一呢,就是烟娘刚刚查出了身孕,明年你就要做叔公了,第二呢,煊郎如今又回你爹的学堂读书了,他说跟在你身边两年,倒让他有了读书的心思,可把你大嫂高兴坏了,如今煊郎也十五了,你大嫂也正给他相看人家,只是还没定下来…第三呢,你爹的学堂,如今都还没过年呢,就有一堆的人来问明年能不能入学…” 姜铎听到这,不耐烦道:“说这么多做什么,讲重点,照你这么说下去,那得写多少页纸?” 吕氏心道每天见你在这书房写多少字都不见你这么念叨,现在用这借口? 她哄小孩道:“哎呀,这好不容易写一回信,多写点怎么了,三郎这次中举没回来,大家都很想他,自然要把各人的情况都给交代清楚,别打断我啊,刚刚说到哪了?对,你学堂的事儿说完了,写家里的人都很想他,一切都好,太爷爷太奶奶身体也硬朗,就是时常念叨你,大伯大伯母也好,你寄回来的银子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爹舍不得用来买地,给你存着呢…” 姜铎又想打断他娘子,但是他娘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倒豆子一般自顾自地说起来。 哎,以前娘子不是这样的,自从有了那臭小子,娘子越来越不温柔了。 最后姜铎只无奈道:“你说慢点儿,我这还没写好你就说了一堆…” 心里暗暗道,买地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他不买地那是留着银子,省得以后那臭小子进京赶考银子不够。 选择性忘记他刚回来那会儿蹲在祖祠里,呜呜地告慰祖宗他们老姜家发达了的事。 还有那天他收到儿子给他花用的银两,那信里还说现在只够让他买几亩上好的水田,等以后分红多了起来,再给他多买点。 那天他情绪一来,自己躲在书房抹眼泪了,幸好娘子没看见,不然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那边吕氏还道:“你送给李二郎的成亲贺礼我们也收到了,赶明儿你爹就帮你送去,说起这个,娘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未来媳妇的,只把我出嫁时你外祖母给我的…” … 几日后姜铎带上贺礼,从荷花镇去府城,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有些姜铎认识,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以前别人见了他打招呼都道:“姜秀才…” 如今别人见了他都热情道:“姜举人他爹…” 姜铎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臭小子出息啊,自从臭小子考中举人之后,姜铎明显感到周围的人对他更加热情周到了。 这都是他儿子的功劳,只可惜这臭小子中举了没回家,不然他们老姜家一定大摆筵席,叫人好好看看他们老姜家改头换面了。 姜铎还遇到了钱秀才,以前钱小郎刚进他学堂调皮捣蛋的时候,他还和钱秀才有过几次接触,不过后头钱秀才和离再娶以后,他们就没见过面儿了。 说来也有三四年没有碰过面了,也是十分稀奇,明明就算钱秀才搬到他娘子家住,他们也是一条街上的,却三四年没有碰过面。 如今再见,姜铎只觉得这钱秀才老得飞快,明明年纪比自己小,这三四年仿佛老了十岁不止,那钱秀才和他打了照面也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别人和他打招呼… 姜铎心道,恐怕这厮是后悔了,若是他以前对钱小郎不要如此不管不顾,后面也没抛妻弃子,如今被人如此恭维的也有他的份儿,只是在涧溪县这样的县城,哪里有什么秘密? 自从钱小郎中了解元之后,他家的事再一次被大家伙提起,以前钱秀才处于优势,如今显然是钱小郎碾压了他。 大家虽然面上不显,但是还是瞧不上他的种种行为的,自然不会去捧他的臭脚,捧了也没用啊。 第109页 人家钱小郎对他这个爹都不捧着,他们捧这干啥?吃饱了撑的。 钱秀才这几年努力耕耘,颗粒无收,身体渐渐被掏空,没等来一个宝贝儿子,倒是等来那个孽障中举的消息。 他只觉得心头一口血,不上不下,如今他只能含着血往下咽了,他不能后悔,他后悔了有什么用呢? 只是到底带了气,甚至想着若是当初苓娘没有勾引自己,自己也能享受那做举人爹受人追捧的派头,如此回家倒是带了些脾气。 那苓娘努力了几年也没怀上孩子,以前那是满脑子的情爱,觉得钱秀才哪哪都好,他们每天只要风花雪夜就好了。 如今孩子怀不上,她又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那钱秀才却越发不顶用起来。 她都不禁怀疑是那钱秀才年纪大了,种子不给力,再怎么耕耘也没用,心里也对他存了怨气。 这对当初为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不惜破坏一个家庭而在一起的两个人,不过几年的功夫,倒是有了成为怨偶的趋势… … 幸好有姜柏时不时派人来梅山县拿新鲜出炉的稿子回去,这倒方便了姜瑜和二狗子的联系。 不然要等到这熟人回荷花镇去给他顺带东西,得等到猴年马月,在过年的前一天,姜榆收到了老家送来的包裹。 满满的一大袋,都是吕氏紧赶慢赶做的适合存放的东西,因为他没回家,怕他想念她煮的东西,就做了一堆让他和钱衡一起吃,顺便送他老师一些。 姜榆本来这段时间一直沉心于读书,没多少心思想家里的事,如今看到吕氏托人送过来的一堆零嘴干货,倒是想起家来… 说来她自从参加乡试离开家到如今已经好久没有回过荷花镇了,到了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自己过年… 不过等她看了家里的回信,再看看包裹里那精致的木盒子,只觉得烫手… 她娘说了那是给她未来儿媳的礼物,那镯子她见过,吕氏平时十分宝爱,舍不得带,如今也是下了血本了。 明天就要过年了,他们二人滞留在老师家,明年也是要跟他家一起吃年夜饭的,晚上照例在书房问完老师问题。 姜榆自己留了下来,别扭了半天,支支吾吾道:“老师,这是我娘…给的礼物,送给…送给宝娘的…” 江晏看他这副怂样,倒是笑了,道:“正好,你师母刚刚跟我说有点事儿找你,你去花园一趟吧。” 要是以往姜瑜听了这话,不会多想,只真的以为是师母有事喊她,只是如今她对这事儿正神经紧绷,竟然秒懂了老师的意思,这说的自然不是真的去见师母,而是那宝娘… 姜榆心下一片复杂,其实她也确实想见见那宝娘,这在现代相亲自然是要双方碰面的,如今这样盲婚哑嫁的才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 要是她自己冒冒然说要见宝娘,指定被她老师当成登徒子直接打出去,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这怂样取悦了老师,倒让他舍得让自己去见宝娘了。 对于这个极大概率成为自己妻子的女郎,姜榆也是好奇的,她几乎同手同脚地往花园里去。 大冬天的,花园真没什么好逛的,还是上次师母见自己的那亭子,只不过如今亭子里坐着的是那宝娘… 姜榆远远看见那亭子里头端坐着一位穿着藕色裙子的女郎,她身后还站着两名丫鬟,如今她还没走近,就听见亭子里似有似无的笑声… 第60章 、初见(捉虫) 亭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晏的长女江宝娘并她的两个丫鬟藕荷和紫檀。 现下虽然她听着两个自小和自己长大的两个丫鬟在说笑,心思早已飞到别处。 前段时间她娘已经跟她说过了要给她定下的人家,就是她爹新收的学生姜榆。 她没见过姜榆,?不过这段时间,姜榆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饭桌上她爹时不时跟她娘夸赞这个人,?平时宏弟来找她,?嘴里也离不开他这个师兄。 纵然她平时是一个沉稳的女郎,?如今碰上自己的人生大事,也难免忐忑,?又哪个女郎能对自己的终身幸福无动于衷的呢。 她家和大伯家还没分家,子辈的排行自然是一起的,?在女郎之中她行三,?上头还有两个堂姐,?都已经出嫁。 她想起几年前跟着父亲回京述职,?在京城的家里,?二堂姐相看人家,心中忐忑,?半夜跑到她房里来倾诉她的女儿心事。 如今回想起来,方才能体会那其中的忐忑。 藕荷沉稳紫檀话多一些,?如今二人卖力逗趣儿,三娘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倒是难见地紧张。 紫檀抬头正好瞧见有个郎君往亭子里走来,只见那来的郎君长身玉立,满身的书生气,一点儿也不像是从乡下来的。 紫檀别的都不怕,就怕这未来姑爷的容貌磕碜,?配不上她家小娘子。 如今见他这般好样貌,挤眉弄眼小声道:“三娘子,那姜公子来了,观之容貌,好生俊俏,倒是配得上三娘子。” 藕荷嗔道:“多嘴,岂能如此非议姜公子的容貌,娘子平时倒是把你给惯坏了。” 说着拉着紫檀就退远了,给他二人留了说话的空间。 宝娘听说人来了,既想抬头看看,又怕自己直勾勾盯着人家显得她没规矩,正犹犹豫豫之间,那人已经进了亭子。 第110页 … 姜榆进了亭子,意外的是亭子里并没有很浓的胭脂粉味,两个丫鬟已经退远了,只在亭子外瞧着他们,如今眼前这位就是正主儿,见她进来,站了起来。 只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整张脸,那宝娘又比姜瑜矮了一个头,倒是叫姜榆看清了她头上的配件儿。 她头上也没插那凡俗的金簪银钗,只简单在头发上簪了几支样式简单的玉簪,看起来水头就比吕氏准备的玉镯好。 那宝娘犹豫了许久,终于抬起了头,却不想那姜公子正盯着她瞧。 姜榆没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如今那宝娘抬头,正好看全了她的脸,笼烟眉,一双柔得仿佛能掐住水来… 这样的容貌本该给人柔柔弱弱的感觉,但是她的眼里又透着坚毅,叫人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心里有谱的女郎。 这种自信的神态,前世姜瑜在不少女孩子的脸上看到过,在这里却是极少,倒叫姜瑜对这宝娘产生了一丝亲近感… 自己这样仿佛个登徒子一样,姜榆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跟这宝娘相处,如今被抓了个正着,说话仿佛打了结一般磕磕巴巴道:“宝娘,这…这是我娘给你的礼物…” 声音颤抖,姜榆暗恨自己不争气,跟个女郎说话紧张成这样。 那宝娘本来也很紧张,她以为紧张的只有她一个,如今听到身边的人,说话都颤抖,比她还紧张的样子,她反倒不紧张了。 再想想平时她爹和她弟弟每每夸奖起身边这人,都说什么刻苦大方有趣儿,如今都没看出来,倒是像极了那呆头鹅… 如此地反差,且是因为她才会如此,倒叫她心里涌现一丝甜意… 嘴角止不住上扬,伸出双手郑重接过了姜榆手中的首饰盒子… 抬头含笑看着姜榆道:“想来是伯母心爱之物,我定然好好宝爱此物。” 声音温温柔柔… 姜榆看着她接过盒子的双手,想来精心养护,雪白如玉,看起来柔软得很… 但要说因这宝娘的容貌就对她一见钟情,那倒也没有,不说姜榆本来心里就存了各种心事儿,纵然这古代的女郎早熟,十五六岁就是婚嫁的年纪。 但是再怎么早熟她终究也是十五岁,姜榆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旁的心思… 如今她更多的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这宝娘一看就知道是自小被娇宠着长大的,自小穿的用的,跟自己这乡下土狗,自然是天差地别。 自己若是不出人头地,再多赚点钱,以后恐怕养她不起… 这宝娘看起来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让姜榆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宝娘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女郎,太过单纯天真,轻易就对她错付了感情,如此她只会觉得对不起她… 物质生活的保障她尚且可以再努力努力,但是感情,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就怕最后宝娘最后求而不得… … 宝娘自然不知道姜榆心里的想法… 等宝娘回了后院儿,高氏就拉着她细细问了:“我儿,如何?” 宝娘想起那人呆头呆脑的样子,笑道:“爹和弟弟往常讲的大方有趣儿我倒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呆倒是真的呆就是了。” 说着方才打开了姜榆给的首饰盒子细看。 高氏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看上眼的意思,只慈爱给宝娘把耳边的头发别到后头,和她闺女一起看那首饰:“你自小得你爹亲自教养,自然知道你爹给你定这门亲事的用意,你可别怨你爹把你低嫁了,这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以后若是他家对你不好,娘家还能护着你,再说你的身份,就已经足以让他家里的人忌惮,这样能少了多少扯皮。” 说着指了指那玉镯”这玉镯水头还不错,以他家的水平,想来是他家中的宝贝了,可见对你的看重。” 宝娘偎在高氏怀里道:“我自是知道爹娘为了我费尽了心思。” 高氏说完又怕她轻易就给陷了进去,用手点了点宝娘的头道:“天下最说不清楚的就是感情这事,你与那姜榆相处,若是他真心待你,你自应当以真心回应他,只是这世道对我们女子最是苛刻,有几个男人能一辈子只守着家里的婆娘过日子,我们如珠如宝地养你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去给别人作贱的,你可别被几句好话儿就被哄得掏心掏肺,到后边若是他有了别的女人,你没地方哭去。” 宝娘听了这话,从方才就有些激动的心倒是冷了一些:“嗯,我自然知道,虽我也盼着像娘一个嫁给像爹这样会疼人的,只这终究可遇不可求,若他真心待我,我自报以真心,若他是那三心二意之人,我只守着我的心过日子就是了。” 高氏又道:“娘这些年就教导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要会把后院儿治理得井井有条,还要会交际,和其他人家要怎么来往,平时回礼该回什么,怎么安排席面座位,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要照顾好官人,搞好夫人之间交际,做好一个正头娘子应该有的排面,这样就算家里的官人对你没有情爱,也会给你足够的尊重,日子就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又笑道:“不过我家宝娘如此容貌又多才多艺,只要那姜榆不是个瞎子,自然就知道要宝爱你。” … 这门亲事大家心照不宣,过完年,姜榆又投身读书事业,考取功名才是她的当务之急,她只恨一天没有二十四个时辰。 第111页 在江家的日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老师对她更加亲近也更加严厉了。 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师弟,宏郎,他是老师唯一的儿子,所以想来家里的事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瞒着他,他就知道了这门亲事,如今每每来他们客房串门,老是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姜榆。 这个眼神,姜瑜可太熟悉了,当初在府学的时候,洪逸每天都是用这种眼神儿打量李元,那时候姜榆旁观,只觉得好笑。 如今自己被这种小舅子眼神扫视,觉得又好笑又奇怪。 姜榆自从年前那次,就再没有见过宝娘了,但是心细如她,还是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同,有几回厨房送来的糕点,她和小钱的有些不同,那送来的下人只道是她家娘子做的,其实真正做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姜榆吃着手里加了红茶的桃酥,只觉得这宝娘估摸着从小也不比她清闲,不仅能写会画,还要学着管理后宅,厨艺也不错… 宝娘会画画,还是宏郎说的,以前宏郎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提起他姐姐,毕竟他们都是外男,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姐姐不妥当… 如今却是不同,他在姜榆面前毫不掩饰对自己姐姐的崇拜,他姐姐不仅读书厉害,还多才多艺,最厉害的就是画画… 反正叫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有没有带滤镜姜瑜不知道,但是宏郎是个姐控倒是真的。 正月十五一过,姜铎和姜柏就风尘仆仆地到梅山县找他们来了,这次进京赶考,自然也是他们跟着去了。 如今明面上两家还没定亲,只是两家人心照不宣罢了,如此江家对待过来的两位自然照顾更加周到。 只是他们并没有停留很久,就往京城赶去了。 他们从梅山县出发,再回到省城,再从省城坐船往京城去,走水路快些,要是走陆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 而水路,只要十来天就能到达京城,方便快捷,他们一行人在省城登船的路上,也遇到了许多跟他们一样去京城赶考的考生。 好些人遇到他们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想来是因为他们乡试名次的原因,倒是让不少人认识了他们。 洪逸和李元在码头等着他们,他们早就约好,要一起出发去赶考的。 一行人碰头之后就上船了。 一路上姜榆没忍住,问了二哥如今他们这一波赚了多少银子,最近因为在认真备考,他们提前写好了几份解析,存着让二哥慢慢印发出去。 她就没让二哥回回都直接把银子给她,二哥也知道轻重,现在钱都存在二哥那。 姜柏没想要三弟会问起这个问题,三弟现在在船上也埋头苦读,他倒是想把银票给他,但他现在不敢打扰。 如今三弟主动提起,姜柏可就来劲了,露出一口大白牙:“赚大发了,之前只在府城卖,后面省城也给卖上了,如今还有机会往外卖哩,这几个月攒的钱,够你以后在京城买成亲用的宅子了。” 他心里就没三弟考不上的选项,五百两够在京城买宅子了,若是不够,他给添头,以后他三弟可是要在京城当官的人,怎么能没置办宅子呢? 再说他三弟以后要娶的是高门小姐,没宅子以后要是租房子住或者上他老丈人家住都不体面,他绝对不叫他家小老弟被看扁了去。 第61章 、进京赶考(捉虫) 他们四人多日未见,?如今一碰面自然好一通聊天,在船上的十来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在府学一块切磋学习的日子。 只是姜榆发现了洪逸和李元两人气氛仿佛有些不对劲,只是不知这两人在他们汇合前是不是闹了别扭。 主要还是洪逸不太理李元的样子,?姜瑜原本以为他们隔天就好了,没想到都快下船了,他二人还没有和好的迹象,?且从这几日探讨学业的情况来看,?李元这段时间竟然是没有进步,?反倒比之乡试前还要不如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小子还要不要考取功名了,?姜榆趁着休息的时候去找了李元。 李元听说了姜瑜的来意反倒笑了:“原来连你也看出来了,看来我这次是怕是来陪跑的了,?是我庸人自扰了。” 似乎他是想通了,?如负释重道:“三郎,?你也知道我不喜律法时务,?上次乡试也不过是勉强上榜的,?成亲前我就想着日后不如直接像我岳父那般当个四处云游的闲散人就好,只是岳父一家门第,?还有岳父也是进士出身,我总觉得我就此放弃有些对不起霏娘。” 他顿了顿又道:“我原本以为二哥跟我生气是因为我想放弃科考,?这几日又当又立,不想复习了又怕他给我臭脸只好跟着你们复习,?如今想来他是气我心里有想法也不好好跟家里说说罢了。” 说着他拍拍姜榆的肩膀道:“三郎,我先去跟二哥道歉。” 就火急火燎地往洪逸的房间去了。 下船的时候,洪逸和李元二人果然又有说有笑了起来。 李元还道:“我回头马上就写信给霏娘,告诉她这事儿,这几个月她在家定然被憋坏了,?我下船就去好好看看我们要去哪里游玩。” 说起他的娘子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想来是对他的新婚娘子很是宝爱。 撒了三个单身狗一盆狗粮。 一行人在船上呆了十来日,船只靠岸的时候,姜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想念陆地,看着码头人头攒动都觉得格外亲切。 第112页 一行人下了船,洪逸的哥哥洪远已经在码头等着他们了,洪远带着他娘子,早几日出发,他也参加此次的会试,如今还能亲自出来接自己的小老弟,看得出来他和自己弟弟的感情很好。 洪逸的爷爷以前在京城当官,自然有在京城置办宅子,洪逸邀请他们二人一起上他们家住去,不过姜榆和钱衡拒绝了。 他们出发前老师就说了,让他们直接上他家的宅子住,他们二人是江晏正经收下的弟子,去他家住自然也名正言顺,且江晏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在里头。 京城居大不易,古往今来,一个朝代首都的房价都是那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存在,京城可谓是寸土寸金。 也就是洪江两家宅子买得早,才在东市置办了宅子,现在在东市置办大宅子,有钱是不够的了。 洪逸虽然有些失望他二人不住他家,这几年他亲眼看着这两位同窗一步步成长起来,对于他两他是真心结交的。 想想当初让他对他二人起了好奇的堂弟,上次洪达没考上,如今已经被二爷爷压回涧溪县读书了,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堂弟的消息了。 再想想如今卖得热火朝天的真题解析,他真是乘了姜榆的东风,他爷爷跟他说,只要这次他考得不稀巴烂,他定然能榜上有名的。 所幸虽然洪逸失望他们没法住在一起,但是洪姜两家在东市的距离并不远,只是隔了一条坊巷罢了。 没一会,果然有管事凑上来道:“可是姜郎君和钱郎君?” 姜榆二人就知道是江府的下人来了。 江府的副管事江福早就接到老家阿郎的来信,说这几日要等在码头接两个阿郎的学生,其中一个还是未来的小姑爷,他自然是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得一干二净,只等着他二人来住了。 这次不用再去客栈挤来挤去,府里也只有他们几位客人在,平时大家都放低了音量,生怕吵到他二人复习。 姜榆每回看二狗子蹲在她院门口,静静喝茶看书,连添茶都舍不得喊人添,只自己轻手轻脚地去了。 像极了前世报道里全家看电视不敢开音量生怕打扰到写作业的孩子一样。 如今不用住客栈,倒是她二哥不用再忙前忙后,如今闲了下来他倒没有在院子里呆着,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她二哥也是头一回到京城,如今指不定是找着了什么新的发家致富的道路。 姜榆最不适应的大概就是北方的冬天,现在虽然快要二月了,那风吹过来,还是冷到了骨子里,考试那天穿着几件儿单层的衣服怕不是要了她的狗命。 他们几个没有住在客栈,自然不知道,这次赶考,他们已然成为了众多考生热议的话题。 概因他们一起做的那份真题解析真是前无古人,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重弹。 初时只有广省的考生议论,夸赞他们几个,后面其他没听过的考生不服,只觉得他们吹得天花乱坠的。 那些拿着解析的考生在生活中并没有和姜瑜他们几个接触过,但是这时候出门在外的,一个自己同省的同乡都显得如此地亲切,绝不允许别人侮辱他们广省的人,想着那些说酸话的人不过是没见识过罢了。 遂把自己好容易抢到的一份真题解析甩到那些人的头上,誓死捍卫他们广省的尊严。 能在考前还挑事的,要么是准备得十分充分的学神,要么是资深陪跑人员,那些人是后者,以他们的墨水,也找不出那解析的错处去。 如此,真题解析的事儿倒因此在京城也流传开了。 要是姜柏知道了,只怕做梦都要笑醒,都是钱都是顾客啊哈哈。 关于这次的会试,不仅学子们关注,高门大户们也关注,如今京城真是变天了。 如今的圣上年方三十又二,非太上皇所亲生,说起来,太上皇一声励精图治,把大夏几代老祖宗留下来的祖业打理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发扬光大,只是太上皇在位四十年,所生的儿子也有十几个,怎么会传位给如今的圣上呢? 怪只怪太上皇的几个儿子都太过能干,太上皇在位的时间又长,久不立太子,底下的几个儿子争了几十年,最后那大皇子魔怔了,意图篡位,把底下的兄弟全给杀了,孙辈也是一个不留,最后这大皇子也没落得好下场,让流箭给射死了。 如此,太上皇已经六十几岁的年纪,就算还能再生,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撑到孩子长大的一天,再说这场宫变给他的打击不轻,太上皇发病了一场,就把皇位让给了他的亲侄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 太上皇病好了以后,就有点儿后悔了,还想着再回去,他一生驾驭权术,哪里舍得丢弃,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说因为太上皇这辈子干得最积极的一件事儿,就是打击高门,好些人自然不愿意让他再回到那座位上了。 如此太上皇只好折中,让皇帝有什么重大决策都得与他商量。 初时皇上果然乖乖听话了,只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儿,让京城的高门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皇上是个好拿捏的。 不像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天天就想扒掉他们的门面儿,越发地支持起皇上来。 哪里想到这皇帝小儿,当年在王府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次子,却把权术那套玩得如火纯青,借着他们的力儿压制太上皇。 第113页 如今皇上和太上皇斗了几年,不知道是太上皇玩不动了,还是两位达到了某种平衡,反正人家不斗了,把矛头又指向了他们这些高门。 他们招谁惹谁了?一百年前□□可不就是凭着他们高门的支持才打下江山的吗? 当初说好的与他们高门共天下,一起享受这天下的荣华富贵,如今天下太平了,倒是狡兔死走狗烹来了。 有些高门还在抗争,有些高门已经看透了结局,京城之中,看明白的可不止江家一家。 那些人知道了江晏收了两个寒门,直道这厮就是个奸诈的,回老家了都不消停。 顺便赶紧看看,还有哪些寒门出来的好后生,家里有没有女儿孙女儿相配的,赶紧先下手,不然到时候放榜了,跟着那些没文化的富商一样去榜下捉婿,那才是把他们的老脸扔在地上踩呢。 以前这些寒门出来的学子,纵然是天赋异禀,配个庶女给他们,都是开恩了,如今倒要把家中的嫡女配过去,这天果然是变了。 皇宫里谢睿也正听底下的人汇报今年会试的情况,那汇报的是礼部的游尚书,他是太上皇那辈儿起用的人儿,不过他向来只忠君,上面坐的是谁他就忠谁。 那游尚书道:“倒是听说了几个人,还没考试就在学子中出尽了风头。” 谢睿漫不经心道:“哦?不会又是那几家出来的吧?” 那游尚书道:“不是,是广省出来的三位考生,其中一位是以前退下去的刑部侍郎洪大人的孙子,另外两位却没听说过,只他们二人的家里没有做官儿的,只父亲是个秀才罢了。” 谢睿听了倒是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儿:“说来听听!” 游尚书道:“此二人名唤钱衡,姜瑜是广省的解元和第三名,那洪大人的孙子是第五名,听闻他们合做了一本劳什子真题解析,整理了乡试历年的题目,并写了三份不同的参考答案,供各位学子参考。” 说着把自己袖子里的书掏了出来,呈了上去。 经由那太监手里,方才呈到谢睿面前儿。 他虽人生前二十几年都不受宠,但是该受的教育一个没少,虽然以他的身份不用参加科考,但是他本人的水平不差,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份卷子的水平。 又听说了他们寒门的出身,虽然那洪逸自他爷爷辈就有人做官,但是在京城这堆动不动就几百年历史的高门来说,他家可不就是寒门吗? 这是谢睿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头一回真正地通过会试选取自己想要的人才,虽然他和太上皇很多地方不和,但是在这件事上高度一致,让他们暂时放下了其他矛盾。 太上皇的一生主要的任务就是清理高门,而他则是启用更多的寒门来架空高门对他们皇家指手画脚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触发新版图:京城 关于加更:中秋当天+1 感谢喜欢~ 第62章 、会试 如今削弱高门启用寒门已经势在必得,?寒门中多出几个人才自然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谢睿看了他们几个的文章,虽然笔力尚且有些幼稚,?但是言语犀利,倒是正中他下怀。 游尚书见皇上看着看着就笑了,心里有数,?他自然知道这次会试若是排名靠前的多出几名寒门来,?是皇上所希望的。 他斟酌了一下又道:“可是要让他们几个的名次靠前一点儿?” 谢睿听了不但没有高兴,?反倒皱眉道:“不必,若是他们几个自己没这本事,?我何必费老鼻子劲把他们拉扯上来,后头指不定给我丢人呢!” 他虽然很想提拔几个寒门出来的考生以表他的决心,?但是没有真材实料的绣花枕头一向是他所不喜的。 说着就看向另外一人道:“甄卿,?你去岁做了那广省的考官,?对他二人最是了解不过,?你觉得他二人如何?” 问的正是给江晏写信推荐学生的甄大人,?那甄大人忙道:“他二人确实真才实学,此次会试若是正常发挥定然不叫皇上失望的,?说来他们乡试之后,就拜了那回家守孝的江晏江大人为师,?如今学业当更进一步才是。” 这事儿还是他给牵的线,还是及时汇报给皇上才好。 谢睿听了道:“那我只等着在殿试上看看他们几个是何等的风采了。” 他讨厌高门,?但并不是讨厌所有的高门,那些听话懂得顺应时代的高门他可以给他们留着体面儿。 江家就是这样的,江家是地方上来的大族,在京城却只算三流世家。 江家兄弟两一个在京城为官,一个多年在地方耕耘,?都是难得的实干家,谢睿恨不得这样识时务的世家多来几个。 … 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姜榆自然无从而知,二月初八,他们就整装待发,去参加了会试。 会试由礼部主办,礼部出四名主考官,通过会试筛选出两百来名的贡士,基本上到了贡士这一步,已经算是学子们人生的一个小巅峰了。 因为只要录取为贡士的考生就能参加殿试,而殿试只是决定最终名次,并不会再剔除掉人。 所以到了贡士这一步,就是十拿九稳的进士出身。顶多就是你殿试面对天子太过紧张表现不佳,被排到了后头。 出了皇宫你就是个新鲜出炉的进士,多少富商们等着榜下捉你回家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第114页 会试既然由中央举办,自然是规模最大,规格最高,考场纪律最严的考试。 搜身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了,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人会带小抄,毕竟能混到参加会试的地步,不至于连读了几十年的那些个书还背不出来。 若是真背不出来,让你找,你也不一定能马上就找到答案,这样就敢过来考试,那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还是回家多修炼修炼自己,下次再战吧! 会试也分三场,与乡试不同的是会试中途不能离开贡院,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进去,那可是要被实打实地关九天才能被放出来。 姜榆一想到自己在里头九天不能自由自在地洗澡,还想着带块布进去给自己擦擦,省得腌入味了。 现在在这寒风之中,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过于天真,这么个天儿,谁让她脱一层衣服,那就是她小姜上辈子的仇人! 京城那可冷多了,以前不是没人建议太上皇把会试的日期往后挪一个月儿,叫天气暖和了再考,不然一年总要冻坏那么几个考生。 虽然他们大夏人多,但是想想冻的那都是培养了几十年的人才啊!少一个就是真的少一个了。 但是这个事儿有没有做成,只看今儿她小姜还在这儿瑟瑟发抖就知道了… 古代的考试真的有风险啊,她这几个月常常听老师说如今的圣上偏爱寒门,这算是他们的优势… 姜榆蹲在号舍里只觉得如今想不起背过的那些经啊义啊的,她只想起了上辈子高中生物老师教的,骨骼肌颤抖使得产热增加:皇上~小姜需要你送温暖,收买我的时候它到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脑回路跟圣上有那么一瞬间通了电,晚上天黑下来的时候,姜榆正打算把篮子里的蒸饼拿出来热一热,再给自己简单煮一锅白粥暖暖身子的时候。 那看管他们的衙役过来高声道:“圣上体谅各位考生辛苦,特赐了饭菜给各位考生,会试三场期间,考生都可不必自己准备吃食了。” 那衙役粗犷的声音如今听在姜榆耳里,只觉得那就是天籁啊天籁。 她瞬间觉得以后她要是有机会儿跟圣上讲讲心里话,一定要告诉他,她小姜就是今儿因为这顿饭下了决心要为他这个包饭的老板,抛头颅洒热血轰轰烈烈干它四十年! 姜榆觉得考舍里的考生,虽然没有她如此淳朴的想法,但是想来大部分人都是被收买了的。 毕竟谁也不想在这种天里,吃着自己烤得不怎样的蒸饼,喝着自己手艺尚不成熟的粥。 你瞧瞧这饭菜,它不仅热乎,它还有荤有素,姜榆从菜中寻寻觅觅寻寻觅觅,挑出一条细小的肉丝。 这个待遇,还有谁?还有谁?以后在朝做官,她可以和前辈们低调炫耀,俺们可是在会试上吃过肉的人。 跟后辈们也可以炫耀,俺们可是第一批在会试上吃上热乎肉的人。 这事吧,你说他要是提前通知,大家还不至于如此激动。 你说咱都做好吃三天馒头的准备了,突然吃上肉,就把咱给激动得,姜榆吃完晚饭,怀着愉悦的心情,掏出考篮里的生姜片干,放进清水锅里,给自己煮了一壶热腾腾的姜水,喝了整整一大碗,她别的不怕,就怕她还没考完就给感冒了。 考卷自此已经发下来,但是天色已晚,姜榆只大致看了题目,心里有数,就睡下了。 只要在第一场结束前,也就是第三天交上第一场的试卷即可,时间充裕。 再说第一场的本经大义是三场中较为简单的一场了,若是今天晚上就点上蜡烛写卷子,到了后面两场恐怕没有蜡烛用了。 姜榆把贡院提供的炭盆小心地放置在板子底下,刚烧完水,如今正热乎着,晚上取暖用正正好,只是要多加小心。 万一给点着了,那整场考试就毁了,贡院规定了,就算是着火了,若是考生擅自离开自己的号舍,那就算是没了接着考试的资格了。 所以往年也有一些考生,明明不小心把火给点着了,还舍不得出来,出来就还要再等三年啊!最后命陨于此,实在可惜。 第二天一早姜榆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良好,简直就是下笔如有神… 头先一场还不用很费脑筋,但是后边的两场,被关在号房里已经两三天了,精神渐渐萎靡了不说… 纵然贡院提供了热饭菜,但是这如同蹲大牢一样,上个厕所还要举起个出恭的牌子,也没法像乡试那般,考完一场就出去修正一番。 第二场考的是论,第三场考的是时务策,姜榆在江家学习的时候也问过老师,在会试上该用哪种风格写文章,上次乡试的排名,老师已经明确告诉过她,两位考官的看法不一,最后是因为甄大人的坚持,她和小钱才能名列前茅的。 会试的主考官,都是临近考试前,才有圣上亲自任命的,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泄题,并且为了防止考官平时就想好题目透露给家中子弟。 朝廷还规定,凡是考官的后辈子弟之类正好参加这届的会试,则另外开考,不与其他人一起参加考试,称为别头试。 可是说为了防止舞弊行为,也是费尽了心思。 任命的考官,他们猜不准,但是江晏素来会琢磨圣上的想法,他只让姜榆按着他自己的风格写就是了,甄大人作为圣上的心腹,圣上的偏好可见一斑。 第115页 … 且不说考生们在考场轰轰烈烈地考试,皇宫这边,这几年太上皇都在别宫养着身子。 皇上自从即位以来,初时装样子也是每个月都要来别宫拜见他这个老父亲几次,现在他翅膀硬了,可以不用来了,却还是如往常一样会来的。 他二人的每次会面,并没有跟愉快,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这个侄子,太上皇谢峥以前都是没怎么关注的,他自己儿子多了去了,都关心不过来,怎么会关心一个不受宠的侄子呢。 当初会选这个侄子继承皇位,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亲弟弟的次子罢了。 谢睿和他妹妹谢容自出生就导致王妃难产大出血,差点就一尸三命上了黄泉路,只是王妃卢氏命大,生下来的两个双胎也命大,都活了下来。 但是那卢王妃从此就再不能生产了,加上生下的这两个孽障,她统共才二子一女,正值生育的年纪,不能生产对她来说是大打击。 且这两个小的差点害死她,卢王妃从来不掩饰她对这对双胞胎的不喜,所以谢睿虽贵为王府嫡子,却自小就不受宠的。 而对于太上皇谢峥来说,不受宠的侄子更得他心,毕竟他也不想以后死了自己的窝让个孝顺侄子让给了他弟弟。 说来他们二人,一个晚年丧子,还是丧了所有子,一个自小被母亲不喜,家中父亲又是个软弱无能的,半道上的搭伙父子,倒是合适。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谢峥都不得不感叹,这个侄子,比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更像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右滑或有惊喜~ 第63章 、后继有人(捉虫) 谢峥自小就活在高门控制下,?他父皇生前跟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听卢氏的,听郑相的,听崔公的。 他亲眼看着他父皇一个堂堂的天子,?在朝堂上做决策还要好声好气地过问几个高门,这哪里是他们谢氏的天下,这分明就是郑卢崔氏的天下。 一百多年前,?高祖打下江山,?确实受了这几个顶级士族的不少帮助。 当初他们谢家不过是拳头够硬,?脸皮够厚,自找了些七拐八拐的关系,?和当时的谢氏扯上关系,跻身了顶级氏族的行列。 但是江山归定以后,?后面的几位皇帝就看到了弊端,?一个说话不顶用的皇位坐着还有什么乐趣? 所以谢家的祖宗开始渐渐弱化兵权,?把几个高门的兵权渐渐去掉了。 只是进度实在太慢,?到了谢峥这一代,?他的所见所闻,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他从小就励志要打击高门。 谢峥及冠的年纪,并没有逃脱迎娶高门的命运,?其实自大夏建朝以来,谢卢郑崔这几个顶级的高门就一直内部联姻。 所以谢峥的身上,?也流有几个高门的血,但是皇权,但凡掌握了皇权,都不容许别人侵犯自己至高无上的尊严。 所以他自太子以来的正室郑氏,多年无孕,?也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谢峥不禁想起多年前郑氏死的时候,躺在床上,含着泪追问自己的样子。 当年他并没有多觉得对不起郑氏,这都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岂能因为她一个女郎而改变,怪只怪她生在郑家,聪颖如她居然还痴心妄想情爱这种东西。 大概是人老了,他如今老是想起年轻时的事儿。 郑氏出身超然却无子,宫里其他的几个侧妃都是他特意从二流三流的世家挑选出来笼络的对象。 也算是打开了破坏他们高门纯正血统的口子,哪个都可以给他生儿子,所以他真的不缺儿子。 可惜他的这些儿子,多是多,一个个的也能干得很,但是都目光短浅了点。 或许是他们的亲娘教导的原因,一心只想着爬上位让他们的外家跻身顶级高门的地位。 蠢货蠢货,若是如此,他这辈子费尽心机在朝中踢下去的那些个高门把守职位,不过是换个人把持罢了,那他这辈子费什么劲啊?给他其中一个蠢儿子的外家扫清障碍吗? 所以他才迟迟不立太子,只等下哪天哪个蠢货回头是岸,看清楚他的用心良苦。 可是陈氏那个三流世家出来的女郎生的那只大蠢猪,居然敢干出逼宫的事儿,简直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谢峥那会儿甚至都有些怀疑是自己错了,折腾了那么久,最后竟然是后继无人,难道是因为不是顶级高门出来的女郎教导的,所以他的儿子们都如此地愚不可及吗? 他甚至不可控制地想,当年要是他容许郑氏生下孩子,以郑氏那般心思聪慧的女子,定然教不出这样的蠢货来,若是真的如此,或许今天的结局就不是这样的了。 但是他赶紧压下了这个想法,不!若是如此,他儿不过还要再受郑家一辈子的摆布罢了。 胡思幻想间,谢峥就看到坐在下头的谢睿,更是有些恍惚,他弟弟谢峙一个最软弱无能的一个人,竟然能生下谢睿这样的狠角色。 有时候谢峥都怀疑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把他的儿子投到他弟弟府里去了。 这个侄子上位时不显,如今羽翼已丰,那股狠劲倒是得了他的真传,就算谢峥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就算他生的那些蠢货都活过来,也没法做得比谢睿更好了。 这大概也是他这几年渐渐能和谢睿心平气和讲话的原因… 第116页 想到这里,谢峥开口道:“听说你吩咐礼部会试的时候给考生准备饭菜?” 谢睿道:“正是,是那天讨论起此次考生中几个寒门出身的考生方才想到的,有很多南方来的寒门从来没经历过咱们北边儿的天气,想来是极不适应的,考场上给准备热饭菜,想来能叫他们从容应考些。” 谢峥听了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体贴,还能如此为那些人着想。” 谢睿听了也不生气,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巴里说的话却不拐弯抹角:“本来就是收买人心的事,若是如此能叫更多的寒门对我死心塌地也值了,父皇可是不信,指不定这会儿就有考生已经在心里恨不得立时为我效忠了。” 谢峥这些年致力于和那几个高门斗智斗勇,真正提拔上来的居高位的寒门基本一个也没有。 他也知道等清算完这些高门,空下来的职位得由忠诚度高的寒门来填补,谢睿的这个做法,不可谓不正确。 谢峥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倒是注意起了女儿家的事儿,他问道:“玉娘如今都已经十五,你怎的还不给她定下人家,难不成还想把她嫁到崔家郑家不成?”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玉娘是谢睿双胞的姐姐的遗女,如今被谢睿放在宫中养着。 姐姐谢容大概是谢睿心中唯一的一点柔软,他虽自小不被父母疼爱,兄长不喜,但是只比他大一刻钟的姐姐却自小就对他极好。 只可惜他姐姐长成时,他不过是府里不受宠的次子,纵然他百般反对,他母亲卢氏还是把他姐姐嫁回了卢家。 嫁的不过是他那整天只晓得喝花酒的表哥,就是这样他母亲还觉得能嫁回卢家是对他姐姐的一种恩赐。 狗屁的恩赐,那卢廷满脑的花花肠子,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在朝中当着官,对他姐姐半点也不尊重,害得他姐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他绝对不会让玉娘重蹈覆辙,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无力反抗的少年了,可惜卢氏却执迷不悟,还有脸传话进来让他把玉娘许配给崔家。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谢峥看着底下这个便宜儿子脸上露出的几丝狠绝,心里竟然觉得畅快,一个是因为这个便宜儿子和弟弟那府的人不亲近是好事儿。 另一个是这人啊,心里有着忍无可忍的事儿吊着,一定会不断鞭策自己朝着目标冲,若是这便宜儿子照着这目标直冲下去,继他扳倒郑家之后,下一个要宰的,就是这风头正盛的卢家。 对于谢睿把他的亲侄女接到宫中教养,谢峥并没有反对,若是是男郎,他或许会觉得有些膈应,一个女郎,终究还是要嫁出去,不过是多陪一副嫁妆的事儿罢了。 再说若是男郎,反正他这辈子没有儿子了,位置传给谁他也没所谓,最该着急的是那郑家才是。 且他知道,这个便宜儿子的心中,对他前头那个姐姐的女儿十分看重,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跟这便宜儿子别苗头呢? 谢峥哼哼道:“你若是真为她好,合该让她嫁出去才是,不然她不管是进了崔家还是郑家,等待她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话中止不住的试探,虽然经过他几十年的努力,其他的世家已经渐渐和庶族联姻。 但是谢卢崔郑四家的女郎,从来都是内部流动的,毕竟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血统,血统这种东西,谢峥嗤之以鼻。 是时候打破他们那种无谓的优越感,若是流有他们谢家血脉的女郎嫁出去,还是嫁给一个寒门。 只要撕开了这个口子,想来过个几十年,他们那所谓纯正的血统,都要带上寒酸气了。 两只老狐狸谁不知道谁呢,谢睿自然知道谢峥的意思,谢峥对于玉娘没有什么感情,自然可以拿她去开刀,只是谢睿在这件事上,并不做反对。 在谢峥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上,他们是如此地志同道合:“自然,我打算把她嫁进寒门之中。” 玉娘自七八岁被他接到宫中教养,虽然这几年他对她比之亲生的还好,但是玉娘在卢家那几年,叫她胆子小又病弱。若是把她嫁进其他高门,受了委屈恐怕也不敢跟他这个亲舅舅说,他原本也不打算把她嫁进高门的。 再说他要动手清算几个高门,自然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往远处看,把她嫁进一个年轻有为的寒门家中,才是对她最好的打算。 只是这事儿,他回了宫还要细细跟玉娘说了才好。 谢峥听他如此果断,也不知心里是该高兴多一些还是心酸多一些,以后他们谢家是后继有人了,想来最迟到他的孙辈,卢崔郑三家就不足为惧。 只是接他的手的人,不是他的儿子罢了。 当初他的那些蠢儿子们死的时候,指不定那卢崔郑心里头乐得很,把他们谢家血统不纯的人全部给杀光了… 如今只要撕开这道口子,以后再下旨把他们那几家的女儿许配给寒门,让他们家的血脉给玷污了才好。 不肯?那岂不是违背皇令?他们谢家的女儿都嫁了?卢崔郑家的女儿就嫁不得?比他们皇家还高贵不成? … 谢睿回了宫中,就往玉娘的住处去,他膝下只有嫡子没有嫡女,玉娘住的比他几个庶女还要好。 玉娘听说自己舅舅来看自己,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她在这宫里,每每都怕行错一步叫人看了笑话,给舅舅丢人,所以她甚少出自己的宫殿的。 第117页 如今舅舅来看她,她心下欢喜,虽然父亲祖母外祖母都讨厌舅舅,但是她心里最喜欢这个把自己接进宫的舅舅。 等那玉娘听了谢睿的打算,虽然心下害羞,还是小声道:“但凭舅舅做主。” 她也知道,自己作为谢家的女儿,出嫁可以选择的下家并不多,虽然和卢家不亲近,但是她也知道卢家中和她同辈的姐妹都无一例外嫁进了谢崔郑三家。 她只是胆小又不是笨蛋,相反她继承了她娘的心智,再清楚不过,若是自己嫁去寒门,会造成怎样的轰动。 但是她相信舅舅不会害她,她自记事起她娘就病殃殃,整天歪缠在病榻上,但是家里就她娘最疼她,只是这样的日子也没多久,她五岁的时候她娘就去世了。 之后她父亲没多久就再娶了,她只能被无视不被喜欢,直到她舅舅把她接进宫。 说起来她对她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几次。 每每想起父亲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卢家的那个亲爹,倒是她舅舅。 这样一个舅舅,怎么可能害她呢,再说她也知道舅舅这些年除掉高门的心思,与寒门的联姻,若是能帮到舅舅,她自然千般万般地愿意了。 何况,嫁给一个像她爹一样的人,也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举头望明月,低头吃月饼。 节日快乐! 第64章 、殿试(捉虫) 会试的放榜也不会太晚,?十六号一早他们被放出贡院,只等着二月底会试放榜。 若是能成功通过会试,殿试只考策问,?答题答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在谢老板面前能不能写得出来是另外一种考验。 这是短期不能提升的,所以中间的半个来月,?姜榆仿佛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她按照日常的作息起床,?每日再空出时间练习一份策问,?其他的时间就发发呆,偶尔出去逛逛街,?难得地清闲。 会试的卷子,经由糊名,?再由专门的人重新抄写一遍,?然后由主考官随礼分发给批卷子的同考官。 同考官再从自己分到的卷子中,?选出自己认为好的卷子,?推荐给主考官。 主考官还要在没被选上的卷子中寻找是否有遗漏的卷子,?以免错过了人才。 这次圣上有多看重这次的会试,别人不清楚,?他们怎么会不清楚,他们的顶头上司游尚书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若是此次做得精彩,指不定能入了圣上的眼。 圣上任人唯才的性子,?那些高门看不惯,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二流世家或者庶族出来的人来说,那就是晋升的机会。 所以此次各位考官们,都卯足了劲儿,势要把自己分到的卷子当中出彩的卷子好好挑出来,?自己选出来的卷子最后榜上排名靠前也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儿。 经由同考官选出来的好卷子,再由各位考官一起评阅,商定最后的排名先后,最后反复检阅,确定无误,方才放榜。 二月二十六日,这场参加者成千上万,最后只录取一百五十名的会试榜单,终于新鲜出炉。 钱衡依然还是霸居榜首的位置,继解元之后,他又得了会元的名头,只要二月初他再得一个状元,他就将是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个连中六元的人,大小二元通吃,一个寒门,站在如此地高度,会是何等的荣耀。 对于天下寒门的鼓舞作用,不言而喻。 姜榆和钱衡中间照样还是隔着一个人,不过这人不是上次乡试的那位了,而是一个名唤郑瑛的高门子弟。 郑氏,自从太上皇几十年前拿郑氏开刀之后,这个原本四大家族之首的郑氏就丢失了领头羊的位置。 这几十年郑家低调再低调,这几年也不过是因为圣上突然即位,而他的正室正是太上皇迎娶的那个大郑氏的侄女小郑氏。 如今这第二名郑瑛,正是如今皇后一支的嫡系。 二月初五的黎明,天蒙蒙亮,一百五十名新晋的贡士,经由点名,散卷,赞拜,行礼,进行为期一天的殿试。 殿试的题目由圣上亲自出题,并且谢睿为了表示自己对贤才的渴求,殿试当天他下早朝之后,他就一直在大殿里呆着。 所以说考的是应试能力,监考老师是终极大boos! 胆子小点的人,可能笔都要拿不稳了,何况谢老板还时不时从那高殿上下来,在考生的身边走走停停。 有时候看到他感兴趣的卷子,他还能停留不止一时半会儿。 可能是因为他们几个会试的排名靠前的缘故,所以他们几个的座位也很靠前,谢老板把他们当成未来重点发展对象,在他们几个的身边停留的时间格外的长。 纵然姜瑜前世在电视里没少看见大人物,但是自己身边这个,是真实的活的,只要她胆子够大,触手可及。 ——!当然她没有那个狗胆! 她能不激动吗?她脸上一脸淡定装模作样地写卷子。 心里已经哔哔赖赖开了,谢老板,上次你请大家吃饭的表现,我很满意,证明你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如果你愿意录取我的话,我一定好好干的!殿试考的就是一道策问,涉及的范围很广,前面的几位皇帝多以诗赋取士,但从太上皇开始就渐渐加上了策,诗和策都考,到了谢睿这里,只考策问。 考生要根据题目,写出一篇两千字左右的文章,反复琢磨,抓住正确的立意再破题才是关键。 第118页 此次殿试的题目,也显示了谢睿选拔人才的决心,题目为:丁出见癸缧系于路,解左骖赎之,归不谢而入,癸请绝。 典故出自《管晏列传》,讲的是晏子解救出了有才能的越石父,但是回去以后,晏子没有跟越石父打招呼,就进了自家门。 越石父不感激晏子还要和他绝交,晏子不知何故?越石父说,你既然看到了我的才能,就不该把我当成一个下人,而应该以礼待我! 这个典故探讨如何对待人才的问题。 越是有才能的人越应该以礼相待! 这也向天下的寒门发出了一个信号,只要你有足够的才能,就有被任用的一天。 殿试第二天为批卷,第二天公布排名。 不过第二天,圣上会亲自召见前十名,是为小传胪。 这次圣上召见前十名,除了因为这十名之中有他看好的几位寒门学子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考量钱衡此人。 如今见他虽寒门出身,但是举止得体,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思维敏捷,确实配得上玉娘,谢睿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所有的新晋进士们都穿上了统一的服装,等待着迎接他们人生的高光时间。 传胪大典十分隆重,一行人在皇宫的广场上,不仅文武百官都到场,皇室宗亲也俱在。 只是皇室站在台阶上,百官站在台阶下,新科进士们,按着排名,站在百官的后面。 谢睿穿着隆重的礼服,等他坐定之后奏乐起,百官行大礼。 排在小钱的后面,听着四周响起的乐章,姜榆只觉得心神荡漾,在这个时代,皇权的庄重不容置疑,所以传胪大典整个过程都是庄严的。 如今她是紧张而又兴奋的,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在坚持着读书,纵然他们寒门中进士之后,一辈子都可能只在低阶的官位上打转。 但是这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这是实打实的阶级跨越啊,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 典礼还在有条不紊地举行着,大学士把黄榜递交给礼部尚书,礼部游尚书再把黄榜放在案上。 此时鸿胪寺官高声宣布:“庚申年策天下贡士,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二甲同进士出身。第一甲第一名钱衡,第一甲第一名钱衡,第一甲第一名钱衡。” 连说二遍之后,方才又道:“第一甲第二名姜榆,第一甲第二名姜榆,第一甲第二名姜榆。” 本来同一个省份出来的,很难同时两个同时在一甲的位置上,但是谢睿对他二人的印象本来就不错。 且这姜榆还是那真题解析的发起人,本来谢睿还想也给他赐婚,但是江晏也怕自己这刚到嘴的女婿被抢了,早就通过写信跟皇上表了忠心,说了自己顺应皇上的号召,和寒门联姻,谢睿才放下给姜榆赐婚的想法。 那洪胪寺官之后又道:“第一甲第二名郑瑛…” 第一甲有连唱二遍名字的荣耀,之后的唱名,每人仅一次。 唱名之后,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出列行大礼,名全唱完之后,新科进士们和文武百官一起行大礼,谢睿离场。 再由新科状元小钱领着新科进士,一起参加礼部准备的琼林宴。 琼林宴之后,新科状元小钱还要领着众新进士到孔庙拜孔子,再一起到国子监立碑,如此,方才尘埃落定。 只是今年的科举考试给京城的冲击并不小,在传胪大典上,那些高门的脸色都不太好,概因此次新科进士中,前十名就有七位寒门出身,他们四大家族才占了二个名额。 他们还没从这个事情回过味来,那皇帝小儿,第二天又下旨,要把谢玉嫁给今次的状元! 那可是寒门,他们四姓的女郎,从来没有嫁出去过,竖子!竖子! 那卢恪只以为这小儿不知道轻重,仗着自己是谢睿亲外公的身份,在朝堂上还想痛批这竖子一顿。 没想到那谢睿笑道:“我记得卢大人家中也正有两个孙女正云英待嫁,卢大人提起玉和郡主的婚事可是要朕帮忙赐婚?如此!正好此次新科进士中,尚且有很多青年才俊还未婚配,今儿朕就做主多多地赐婚才好。” 卢恪只觉得一噎,若是这里只有他和这竖子,他就可以明白地讲,自己那两个孙女是给这竖子准备的。 当初谁也不会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谢睿登了皇位,他的婚事就随意了些,配了当时已经没落的郑家。 风水轮流转,自从郑家没落以后,他们卢家风生水起,渐渐代替了郑家,做了领头羊,如今谢睿和小郑氏的嫡子已经将近十岁,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怎么能不流着他们卢家的血呢? 所以卢恪准备把自己的两个小孙女送进宫里才没有给她们定下亲事。 如今这话,他当着百官的面,自然不好说出来。 但是谢睿并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下旨赐婚了。 时代的洪流,身处其中的小人物,是如此的渺小,此次谢睿为了打击高门,一口气把谢卢崔郑二家的未婚女郎一通婚配。 多配给新科未婚的进士们,那几个高门自然气得跳脚,而被赐婚的进士们,欣喜若狂,那可是顶级高门,联姻意味着一飞冲天。 姜榆身边不仅小钱被赐了婚,洪逸也被赐了婚,且他即将迎娶的,正是卢恪的其中一个孙女。 第119页 洪逸这次排名在二甲二十几名,但是毕竟中了进士又未成婚的毕竟是少数,所以这婚事落到了他头上。 洪逸被赐了婚,脸上却不见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丁出见癸缧系于路,解左骖赎之,归不谢而入,癸请绝。 为历史上宋仁宗时期真实殿试策问题。 第65章 、衣锦还乡(捉虫) 洪逸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娶了四姓的女郎就能够平步青云。 顶级世家和他们这种做官才三代的人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自己娶的恐怕不是一个娘子,而是一个祖宗,还得好好供着的那种。 只是纵然他长袖善舞,?在这件事上也毫无办法,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这个卢氏他不想娶也得娶。 钱衡和姜瑜因为殿试排名在一甲,?所以他们二人不用考试就直接授官,?钱衡为翰林院从六品的俢撰,?姜榆和郑瑛都被赐了七品的编修。 钱衡和洪逸前后脚被赐的婚,钱衡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初,?洪逸的则在五月初,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是加上六礼,?为成亲做准备,?时间可以说是非常临近了。 更何况,?他们此次还有机会,?回家省亲。 钱衡和姜榆这几天收拾收拾就要回荷花镇省亲了,?这是真正地衣锦还乡。 而洪逸则要留着参加几日后的朝考,只有通过朝考的进士,?才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当庶吉士。 庶吉士没有品级,但是即使是三年后的散馆没能继续留在翰林院,?当过庶吉士的进士日后就算是外放,升官也升得比一般的进士还要快,?所以每年的朝考也是二三甲的新科进士们努力的方向。 当然也有人会选择不同的道路,比如洪逸的哥哥洪远,他年纪比洪逸大几岁,且已经娶妻生子,不愿意在京城呆着,?喜欢到地方就任,没有进翰林院的进士一般会外放到地方当知县,治理一方。 洪远的排名在三甲,他对朝考也不报希望,所以他早早收拾东西回去了。 本来他们两兄弟一起考上了进士,多么高兴的一件事,但是如今弟弟的亲事,不知是福是祸,洪远得赶紧回去和祖父通个有无。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弟弟是他们这一辈中学识最好的,祖父对他自然是报了很大的期望,逸弟确实不负所望。 这些年祖父一心压着他读书,让他考中进士后再考虑婚事,广阳府也确实没有适合他的女郎,如今倒好,还不如当初早早成亲。 李元跟着洪远先回去了,此次他果然不出所料落了榜,虽然他心里已经想通,这几位好友的努力劲头他看在眼里,这几个人又聪明又努力,中榜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当初他们四人,明明也是一样地在府学读书,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落下了,李元觉得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纵然如此,他依然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若是因为看着别人如何,就毫不思考地跟着去做,那不用朋友们主动疏远他,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他们几个的朋友。 李元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儿了,如今出来也有好些日子,他自然十分想念家中的一切,他的妻子,他的家人们… 李元带着对家里的思念以及淡淡的惆怅,先行一步,回广阳府去了… 而姜瑜这边,就在他们即将回荷花镇的时候,她二哥神神叨叨地跟她说:“三弟,日后你就要在京城当官儿了,咱必须得在京城买宅子啊,这些天,二哥把东市西市的都逛了个遍,相看了好些个宅子,如今天挑出了几处,就等着你去拍板才好。” 姜榆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些天他们都在老师的府上住着,生活上过得舒心,但是等她回京开始上班之后,自然不能再在江府住着了,在京城置办家业,是必然的。 她没想到二哥这几日出去竟然是帮着自己相看房子,她还以为她家小老哥是发现了什么发家致富的新点子。 感动地接过二哥手上几张他从自己实际相看过之后记录下来的房子情况。 结果好家伙,其他的姜榆都没顾得上了,那宅子,竟然不是八百两就是一千两,那可太贵了。 要知道,当初二狗子在荷花镇置办宅子的时候,买的那三进的新宅子也才花了一百两! 如今这些宅子,最大不过两进,还是二手的,竟然高达一千两,把她买了都没有这个价啊! 姜榆用一种你这个该死的有钱人,不要拿这种事情跟俺开玩笑的眼神看了她二哥一眼。 来自好兄弟的默契,姜柏忙道:“哎呀,初时我也觉得贵了些,但是这个一千两的那可是在这东市,周围的人家多半是你同僚,环境好得很,不够的二哥给你添头!”端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姜柏最知道这个小老弟不爱占人便宜,又道:“这次你和钱郎君考得如此好,那真题解析销量好得很,咱们来时你放在二哥这的钱就已经有五百两左右了,你再努力多写两篇,指不定回京的时候,就够买宅子了。” 姜榆顿时觉得,自己科举完之后,确实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那是多年目标完成后满足之后的空虚。 她人生的前十几年就是冲着这科举来的,如今金榜题名了,二哥又及时在她面前吊了另外一颗胡萝卜:买房!在京城买房! 第120页 他们马上就要回荷花镇了,这几日纵然去相看宅子也来不及了。 且她钱也还没攒够,买宅子也不是如此快就能决定下来的,这事儿太急着下手恐怕以后会后悔,再脱手也费时费力。 反正她如今独身一人,回京后纵然一时半会儿没买到合适的房子,她也可以住官府提供的宿舍。 等到洪逸考完试,他们一行人启程回广省了。 来时的船还是李元的父亲打点的,回去就有一堆的商船邀请他们,要载他们回程。 倒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商人做生意最是客气,人家也不是说让你坐了船,以后就能求到你头上。 这样的话,很多官员都是不肯的,宁愿自己掏钱,也不想欠下人情。 那些商船散发出善意,不过是为了到时候,你做了官,别为难他们罢了。 同船的还有一位他们广省出来的进士,广省不算是科举大省,单单看它每年的举人名额就知道。 今年广省共有五名新科进士,还有两名独占鳌头,是广省学子与荣俱焉的一件事儿。 除了钱姜洪三位,还有另外一位正是当初乡试出尽风头的章唤,不过他家就在京城,自然不用回去省亲了。 最后一位,却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且这位雷进士年纪比他们大上许多,与他们并没有多少交流,只是礼貌打招呼罢了。 回程的船上,他们一行人认识不认识的,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等进入广省的地界,每每到了停靠的码头,也总有在广省为官的前辈们与他们把话聊。 其实大家都不认识,但是以后走出去,就是同一个省,或者在她家乡任职过的同僚了,混个脸熟,指不定哪天就需要对方了。 官场上,攀扯关系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且他们此次排名如此亮眼,又还年轻,比之其他官员,前程似锦,想与他们交好的人不会少的。 到了府城,洪逸就和他们告别,他们一行人再往涧溪县的方向赶。 到了涧溪县,叫路边的人如看猴儿一样地盯着,主要是这些日子,他们县出了状元榜眼的消息是他们县最轰动的消息了。 有些涧溪县的百姓并不是很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是这段时间,去了外头,别人看他们县人的眼神,那都不一样,顿时他们就觉得与荣俱焉,如今正主儿回来了。 涧溪县的百姓们,热情又好奇,带着崇拜地看着他们。 这种情况,等老县令来了方才得到缓解,县令大人一来,大家就都散了,这两位文曲星有多厉害他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县令大人在他们心中那就是官老爷的存在,可不敢造次! 老县令也早就等着他们回来了,此次他们广省这般出彩的成绩,他们广省相关的官员的考核都要往优上靠了。 老县令原本就是寒门出身,以举人的身份挣扎蹉跎了几十年才坐上县令的位置,他年纪大了也就看开了,不看开也不行啊。 只是没想到自己临老了,还能托这两位后生的福,指不定自己还能再往上升一升的。 这两个后生让他看到了他们寒门不一样的路,连他这样一个心如止水白发苍苍的人都有些热血沸腾,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的成功,给天下的寒门带去多大的冲击。 幸好自己当初遇到这两个的后生的时候,就广结善缘,如今他二人成才,自己倒不是要扒拉着人家,只是日后他家若真有什么事儿找不到门道了,兴许可以求到他二人头上去。 姜榆对于这个当初赠他们字帖的县令大人十分有好感的,如今和他好一番话聊,县令大人也知道他们急着回家,催着他们上路了。 等到了荷花镇,大家见了他们奔走相告,所有人都从铺子里宅子里出来,叽叽喳喳地说恭喜的话。 姜瑜这才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们。 有从豆腐铺子里出来的大姐一家,还有抱着孩子孩子的烟娘和她官人,她们都紧盯着他左瞧右瞧。 但是这又不是说话的地儿,只是这围着他们的人都是报喜,又不好轻易打发了。 吕氏和蒋氏早有准备,看到人回来了,都激动地让下人们放鞭炮,再把一筐一筐的喜钱往外撒,大伙儿一阵哄抢,这可不仅仅是铜钱,那都是喜气,可得拿回去好好收着。 如此好一通热闹以后,人群方才散去,她和小钱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66章 、命运的轮回 吕氏围着她就是好一通转圈,?直道:“瘦了瘦了,娘这几日也不知道你们哪时候到,每天都准备好了饭菜,?你们一路上肯定累坏了,赶紧去吃个饭再好好睡一觉才好。” 说着又对一起进来的芯娘烟娘道:“你们快过来一起吃两口,三郎这会儿见了你们,?不跟你们说两句怕是等下都睡不着了。” 这话自是说姜榆平时与姐妹们亲近。 芯娘烟娘也不客气,?跟着一起上桌了。 姜铎姜榆果真是有些饿了,?姜铎也不多说话,但是他平时在老姜家都是板着一张脸,?芯娘烟娘对这个他还是怕的,姜铎也知道自己在这她们不自在,?快速吃了几口饭就回正屋了。 芯娘烟娘这才放松下来,?姜榆笑道:“大姐在家一切可好?明郎可好?” 芯娘忙道:“都好都好,?我们在荷花镇再好不过,?就是你出门在外才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才好,?明郎如今正在相看人家,托你这个三舅的福,?如今倒叫我挑花了眼。” 第121页 明郎就是芯娘当初和小张氏前后脚生下的孩子,如今赵家就他一个孩子,?芯娘对他自是宝爱,以前也送他到姜铎这边读书识字。 只是这孩子,?倒是不爱这些,芯娘对他也不强求,只求不做个睁眼瞎叫人骗了就行,如今明朗跟着他爹赵大郎学了做豆腐的手艺,今儿也是去乡下卖豆腐,?还没回来哩。 姜榆又问烟娘:“大侄女可好?我回来一趟,倒是做了叔公了!” 烟娘去岁年底成亲没多久就怀了身孕,生下了一个闺女,她如今嫁的官人温柔体贴,家中婆母和气,对她生下来的女郎也是当个眼珠子一样对待,她的生活再美满不过。 烟娘听了她三叔的话,神色温柔轻手拍着怀中的宝贝道:“是个女郎,才我出门,婆母就让我请三叔给我家元娘赐名才好,也算是让这小丫头沾沾三叔的喜气才好。” 她说小丫头的时候,神色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点也没有她娘小张氏以前一口一个丫头片子的轻视样儿,想来对她的这个闺女儿是十分宝爱的。 姜榆从来没给人取过名字,一时半会儿她也不敢草率决定,细细问了烟娘她家排行上有什么讲究,只等着自己想上几日才能给她答复。 芯娘烟娘也看出姜榆神色疲惫,自不好再打扰他休息,只等着明儿大伙儿拖家带口地回姜家村那才是热闹呢。 老姜家也算是难得地来全了人,不仅姜榆的姐姐侄女们拖家带口回来了,她两个老姑母那边的亲戚也都来了,再加上几家姻亲,一时果然热闹非凡。 再说老宅这边,今年过年因为姜榆没回来,姜铎也早早在准备陪考的事儿,所以今年的年大家都过得紧张,如今姜榆的前程有了着落,老姜家的人各个比过年还要高兴。 姜老头见着姜榆高兴之余还有些伤感,人老了容易多想。 他如今已经八十几岁的高龄,小孙子有出息他自然十分高兴,只是以后小孙子就要住在京城,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那是少之又少,指不定哪天他们就咽气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姜老太虽然跟姜老头一般的年纪,性子还是风风火火,一见这老头子这样子,就知道他又想七想八了。 翻白眼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要是想多活几年,以后早晨多去遛遛弯就是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个!” 她可舍不得死哩,如今她的金孙可是要做大官的人了,她还没看这有出息的小孙子生出个小文曲星来呢,怎么舍得死? 再说金孙定下的那户大户人家不就是守孝才回广省的吗?他们要是半道上死了还给金孙拖后腿了,说什么都不能死啊? 赶明儿就把这老头子的烟丝给藏起来,一把年纪了还好这口。 姜老头并不知道自己的最后一点嗜好都要被剥夺了。 … 姜瑜金榜题名,最先受到冲击的,大概就是老姜家这些适龄的男郎女郎们,小张氏自去年就开始给煊郎挑选适龄的女郎,她可不想她儿跟三郎似的十八岁了还没成亲。 她原本想乘着三郎中举的东风,给煊郎挑一户有助力的媳妇,也确实有很多人家因为姜榆的缘故想跟她家结亲,她可以选择的人家多了去了,挑花了眼。 挑挑拣拣了许久,才挑中了一户人家,是县城里的一户富户的闺女儿,那女郎听闻是个性格温柔的人,这样她儿以后才不会吃亏。 日后她儿若是如她三叔一般往上考,那富户还能在资金上多支持支持她儿,不然以后几百两的赶考费,她家也不能一下子就能拿得出来啊。 不过三郎考中进士后,小张氏又开始挑挑拣拣,觉得自己还没遇到更好的人选,所以还没和那户人家定下来。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煊郎今年也去参加了县试,他从府学回来以后就用心读书了。 今年的县试他也通过了,只是如今因为他三叔中了进士,他中了县试就显得不值得一提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煊郎在这件事上产生了与他娘完全不同的想法。 只是他娘一意孤行,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如今他只好来求他三叔帮忙,他三叔如今在老姜家的话语权,一句能顶他一百句。 姜榆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老实的侄子,求上自己的事儿竟然是他对自己的成亲对象有了自己的想法。 姜榆不确定道:“你说的那个圆娘,可是张家的那个?” 纵然鼓起勇气,但是毕竟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明自己的心迹,煊郎还是涨红了脸:“是…是张家的那个表妹…” 他尚且不知他娘上次当着人家的面儿把圆娘羞辱了一番,此次摆酒张家也是来人了,只是那张圆娘没来,任谁被当面说那般羞辱的话,都不好再上门的… 姜榆却不知道里头的许多官司,这跟张氏跟她说的不一样啊,张氏才跟她叨叨过小张氏相看的那户人家是县里的,虽然现在还没定下来,但是八九不离十了。 怎的煊郎自己有看上的人选了? 还是他亲表妹,姜榆很想跟大侄子说明近亲结婚的坏处,她大哥大嫂就是近亲结婚,如今她大侄子又想和自己的表妹成亲… 姜榆只好从另外的角度入手:“你娘知道你的想法吗…” 她对这个大嫂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定然看不上她娘家的。 第122页 煊郎见自己平时最崇拜的三叔竟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忙道:“我娘要是知道早就闹翻天了,我娘那就是想太多了,只以为我以后能如三叔那般,只是我自己的水平我还是清楚的,我顶顶好能考上秀才我就满足了,表妹性情温柔以后定要和我娘处得来,只是我娘如今嫌弃张家没银子罢了…” 说着他祈求地看着姜榆:“三叔…我只盼着以后能像二叔公一样考个秀才照顾好家里就好,张家的亲戚虽然多有龌龊,但是圆娘确实是个好女郎,我…我欢喜她,只盼着三叔成全成全我,帮我说几句好话儿…” 姜榆纵然心里对此并不赞同,但是她见煊郎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若是稀里糊涂地把县城里那户人家的女郎娶回来以后只怕也是难美满。 只是这事儿确实难办,姜榆虎着一张脸,想要摆出严肃的样子,但是到底板不住:“你怎的和那圆娘遇上的?” 可别是被人算计了… 煊郎期期艾艾道:“三叔中举摆酒那会儿我们见过,后来在荷花镇的集市上又碰见了…” 自从二叔公忙着进京陪考之后,学堂就放了长假,那天他准备在集市上买点东西回老宅,没想到就碰到了表妹,上次宴席后他见过她,自然认得… 姜榆真生怕这小子被绕进去了还帮人家数钱,想着回去以后让她娘好好打听打听张圆娘这个人,虽然她现在说话小张氏能听进去几分,但是毕竟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是她大哥一家。 以后她拍拍屁股走人了,若这张圆娘是个好的倒还好,若是这张圆娘是个奸的,她就把她大哥给坑了,她大哥可只有煊郎这一个儿子… 所以姜榆去找了姜柏把事儿细细跟他说了,她大哥虽然平时听大嫂的话,但是在大事上,自有决断。 只看这些年她大嫂那样偏心眼,她底下三个孩子都没被养歪就知道了,她大哥是个明白人,若是这张圆娘是个好的,她大哥一句劝比她十句还顶用。 许是姜榆心里本就不太赞同这门亲事方先入为主觉得是这张圆娘哄骗了煊郎,但是吕氏多方打听,倒没听说那张圆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夸她的人倒是不少,勤快能干,模样也不错,张圆娘会蹉跎到现在还没定亲,都是因为她奶奶董氏狮子大开口,要十五两的聘礼。 这才没人敢下定,十五两比正常的女郎贵了一半,不值这个价儿,谁家钱那么多没地方使啊? 且这样的姻亲,不好相处,不要也罢。 他们张家的精华怕不是都在女郎身上,那张圆娘不仅在家干活勤快,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接了镇上铺子的绣活。 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镇上送成品的,如此这般已经有两三年的功夫,那天是凑巧和煊郎碰上的。 或许他们以前也碰到过,只是以前小张氏懒得搭理娘家的穷亲戚,很早就防着这些人扒上她,所以他们纵然遇见也是对面不相识的。 如今这张圆娘是个好的,但小张氏若是知道了自己宝贝儿子要娶她羞辱过的人,必要是一顿鸡飞狗跳。 果然看着小张氏又一番大动静地挑挑拣拣,只恨不得挑个天仙才配得上她儿,煊郎终于跟她坦白,虽然有姜柏在旁边劝,那小张氏还是哭天抢地闹腾了好几日。 小张氏几番闹腾就是为了让儿子妥协,但是以往听话的儿子如今在这事儿像是犯了牛脾气,半点也不肯听她的。 后面她干脆闹绝食,她没等到她儿来求饶,倒是等来了她官人一番敲打。 姜柏平常对着小张氏都是好言好语,唯一几次多她冷脸都是因为两个闺女的事儿。 平时好声好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才叫人害怕。 如今他又冷了脸,倒叫小张氏有些怕了:“你如今看不上你侄女不过是是因为她家穷罢了,只是煊郎年纪也大了,你应该多听听他自己的想法,不要老是把你自以为对他好的东西强加在他头上,那张圆娘除了家境差了一点,其他方面再没有不好的了,和煊郎倒也般配,你不若放下成见好好观察她一番再说,清娘,煊郎考秀才的钱我们还是有的,若是不够我找二弟三弟借就是了。很不必为了银子就让煊郎娶他不中意的女子,你就学学咱娘,像当初成全咱们一样,成全他们一回吧。” 以前叫她娘家二婶董氏一顿羞辱尚且让她觉得没脸,如今这话从她官人口中说出来,更叫她无地自容。 虽然她官人说得比董氏委婉多了,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当初就是张氏成全,她才过上如今的好日子,而她现在却瞧不上娘家的穷侄女了… 姜柏怕再闹下去,只怕儿子要跟娘子离了心,又下一剂猛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只守着在姜家村过我们的日子就好了,你何必折腾来折腾去,你自己不看看,每次烟娘熳娘回娘家都不爱往你跟前凑了吗,找咱娘的时候都比找你的时候多,你可别搞到最后,几个孩子都跟你离了心,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哪个出嫁的女郎回娘家不是窝在亲娘屋里说体己话,但是烟娘熳娘回来净往张氏的屋子跑了,虽然每回她们回来都给小张氏带了足足的礼。 在礼物上丝毫不出错,但是从来不找小张氏说心里话的,想来这些年对小张氏还是怨的。 只是小张氏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儿子,她儿从二叔去陪考之后就回姜家村自己温书了,她哪里会注意到闺女的这些细节,不跟她说体己话,她也不稀罕啊! 第123页 如今听她官人这么一说,一想到儿子会跟自己离心,又被官人一番狠话说得又羞又恼,方才痛哭起来。 这事儿算是看见了一丝希望,只是道阻且长啊… 直到姜榆快要返程的时候,这事儿都还没个定论,姜榆走之前终于想好了烟娘家小宝贝的名儿:“唤作惠娘如何?” 想来烟娘的执念,这个孩子定然会被她疼到心里去。 烟娘看了那个惠字,果然笑道:“这个名字好,惠娘惠娘~”说着逗她怀里的奶娃娃:“娘的小心肝,娘一辈子把你放在心上。” 她的孩子,自然是要有一个专属她的名字,而不是如她和妹妹取名都是借了弟弟的东风,她自把她小时候没得到的疼爱,双倍给她的闺女… 有的人如小张氏那般,把自己小时候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以同样残忍而不自知的方式强加给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于氏的重男轻女小张氏明明深受其苦,却把这种苦也叫她两个闺女尝了… 也有的人,如烟娘这般,用治愈别人的方式,治愈自己的童年,虽然她没有被如此疼爱,但她可以这样去疼爱别人。 她得不到的如珠如宝,她当成了一种珍贵的礼物,送给了她的闺女,毫无保留地叫惠娘都感受到被疼爱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就让这对女郎该死的不重视,停留在她那一辈吧,她要让她闺女自小就在蜜罐里长大,叫这命运的轮回,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加更: 晚9点还有一更!感谢喜欢! 第67章 、返程 他们提早了几天返程,?为的就是在省城再下船去梅山县拜见他们的老师。 他们此次中了进士,且姜榆还和江家有了更深的关系,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去拜访江晏的。 这次二狗子自然不必再陪着他们来回折腾,二狗子也五十几岁了,舟车劳顿一趟来回他也很辛苦。 不过这次钱衡带上了他娘蒋氏,?蒋氏当初和离的时候已经划定清楚她跟着小儿子过。 如今她前头几个儿子早就成家各自在荷花镇上过得好好的,?五郎最得她疼爱,?如今五郎以后大半时间都要在京城呆着了,且明年就要成亲,?一堆的事情等着她过去操持,她对着荷花镇也没什么留念的,?自然要跟着去京城了。 当初不过是因为嫁给钱秀才她才过来荷花镇住的,?如今跟着儿子去京城,?在蒋氏心里就有了一种打赢胜仗的感觉。 就让那老东西自己在这荷花镇等死吧,?她要跟着儿子去京城享福去了,?她对荷花镇毫不留恋,收拾收拾就准备跟着去京城了。 姜榆也考虑过自己是否应该接二狗子和吕氏去京城住,?他们这个年纪在前世还不算大,但是在古代就是做曾祖父曾祖母的年纪了。 万一有个头痛脑热她也鞭长莫及,?到时候悔不当初就晚了,至于张氏… 从礼法上她不可能接她去京城的,?如果她真这么做了,置她大哥于何地啊… 但是姜瑜一提出要接姜铎吕氏去京城的想法,姜铎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跟你去京城做甚么?我们又不是老得动弹不得了需要你伺候,你在京城才赚几两银子,把我们接去了跟你喝西北风去?再说我这边还有学生呢,?不去不去。” 说完就懒得跟他争执,自己回屋去了。 吕氏心里倒是想跟着去,但是她不可能抛下官人自己跟着儿子去的,不过等姜铎走了之后,她道:“你爹虽然说话气人,但是不无道理,我们现在在荷花镇过得好好的,等到了年纪了再去投奔你就是,你以后在京城花销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就不去给你添乱了。” 说着拿出几张银票:“你去了京城以后,买宅子定然需要不少钱,这钱的花,你可别舍不得,就是你自己能不住,你媳妇也得住好点的,她是下嫁给你,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平时和同僚出去别人请你,你也要回请,这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说着指了指那几张银票道:“这四百两,一百两是你上回让人带回来买地的钱,你爹给你攒下来了,一百是娘的体己,娘在荷花镇有铺子有地,没什么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剩下的两百两是你舅舅家给你的,娘知道你不爱白占人便宜,只是你什么也不用做,你的身份就能让你舅舅做生意的时候少不少麻烦,这钱你拿着不亏心,放心花用去吧。” 这话可不是她哄儿子的,以前她家把她嫁给她官人不过是看上她官人秀才的身份,哪里能想到她儿还能考中进士… 现在多的是人家巴结她,所以娘家大哥送来银子的时候,她也没拒绝,推了就生分了,且她儿以后在京城也是处处要用到钱的,她自然舍不得她儿为了银子委屈了自己。 其实她大哥本来要给的银子不止这些,只是吕氏也有自己的一些打算,她怕银子拿多了以后娘家若是托三郎办难办的事,三郎不好推脱,就折中拿了一半… 所以这话怎么说呢,有了孩子之后,人都是往下一代多考虑,纵然三郎不是她亲生,但是她确实也当亲生的考虑了。 她儿未来的路还长得很,对他不利的事她自然不会短视为了银子就给她儿挖了坑,也不是说她要见着娘家有难不帮,只是当娘家和三郎要她做出抉择的话… 她自然是多为她儿考虑了,以后她和官人走不动路了,靠的还不是她儿子? 第124页 姜榆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劝动二狗子和吕氏跟着她进京,且她确实还没在京城安定下来,等她安定下来了再接了他们过去… 姜榆觉得赚钱是如此地紧迫,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能少掉许多的烦恼。 … 姜榆方才带着几分不舍几分惆怅,踏上了通往省城的路… 她心里也清楚,纵然以后她还能回乡探亲,但是姜家村荷花镇更多地只能活在每封千里之外的家信里,活在她和小钱时不时的谈话里… 活在她的梦里… 在回程的路上,她脑子里都是真题解析的事儿,恨不得当场写出十篇八篇来。 等到了梅山县,江晏接到信早就等着了,他知道这两个学生非池中之物但是没想到他们如此地争气。 这些天他接到好多封京城的来信,有他的好友写信来恭贺他的,也有好些特意写信来酸他守孝也不消停的。 总而言之,他心里简直爽翻了,压中了两个宝贝,青出于蓝,比他当年还给力。 等见到人对他们好一通详细询问京城的状况,方才放姜瑜去花园。 这是姜榆自年后再次见到宝娘,她在会试之后闲下来跟着出去瞎逛,跟着李元看了不少好东西,李元忙着给他娘子买礼物,她也跟着看了不少。 李元的妻子霏娘见多识广,自然不是那些衣服首饰就能轻易打发,所以李元简直每个店儿都逛,挑三拣四没一个看得上眼,倒是姜瑜在一家铺子里看到了画画的颜料,想起了宝娘。 宏郎不止一次说过宝娘画画好,想来她会喜欢这个,且那伙计说这是今年新出的一套颜色最是齐全,姜榆就买了。 她本来就心细,这等贴心的事儿她本来就能想得周到,感情上她没法下保证,但是别人有的宝娘自然不会少。 且自己在江家住的时候,宝娘时不时借着师母的名义送过来的点心,于情于理上她都应该送她点东西。 只是姜榆的行为,她觉得正常不过,江宝娘却觉得姜榆十分细心,想来是她上次见面的时候,头面上的首饰不多,这姜郎君就发现了自己不爱这些东西。 如今买的颜料正好得她心意,她在祖宅这边呆了两年了,平时没少写写画画,那些颜料有些都要用完了。 她正想着让母亲托人去买,这姜郎君就送过来了,娘说感情上强求不来,但是若是对方是个好儿郎,不努力一把或许以后心底会遗憾… 宝娘道:“谢谢姜郎君,这个颜料我很喜欢,正好家里的被我用得快没了,你这送得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自己选的礼物正合了收礼人的需求,姜瑜还是非常高兴的,她摆摆手道:“江娘子喜欢就好,只是我不知江娘子惯常用的是哪家铺子的,待我去了京城,再托人给你捎过来才好…” 宝娘也不多推迟,很多时候,感情的促进就是在这一来一往的拜托之中:“那感情好,我回头列个单子,麻烦姜郎君托人给我捎过来。还没恭喜姜郎君此次金榜题名,最近就连我们县好些人家都在讨论你们二人的事儿…” 其实她需要的东西,不说别人,直接一封信过去,叫在京城的副管事派人送过来就是了,但是姜郎君捎人送过来的,自然不同… … 返京依然走的水路,不过姜瑜也没有闲着看看风景,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里写解析,拿出了读书时的劲头,只想着多多地赚钱。 要不是小钱时不时地过来拉她出去遛遛圈儿,她能在舱房里蹲到天荒地老… 同样蹲在自己舱房里的还有洪逸,他没跟着他们一起去梅山县,只跟他们在省城汇合。 从一见面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哪里有一丝考中进士意气风发的样子,只在他二人问起李元的时候,方才有一丝笑意。 姜榆自然好奇李元的去向,如今指不定他已经拖家带口地云游四方了:“李元如今可还在广阳府?” 说起这个,洪逸颓废的脸上方才有了几丝笑意:“还在呢,本来他回去之后就风风火火要带着堂妹乘船出去游山玩水,家里也是同意的。” 虽然二叔有些遗憾李元没有考上进士,但是洪二叔本就是洒脱之人,如今已经不是他们那个考试有诗赋的时代,现在叫他自己去考,自己也不一定考得上了。 何必为了这个为难李元?洪二叔当初看上李元就是看上了他诗赋上的才华,科举虽然是主流,但是也不必每个读书人都往上使劲冲,他们也可以有别的活法。 如此李元也算是得偿所愿,洪逸笑道:“不过他们才出去了半日,就又回来了,原是我堂妹在路上就吐了,可是她平时并不晕船,一查方才知道她怀了身孕,这下这小子,至少还得在广阳府窝一两年…” 说到这里,想到好兄弟已经有了孩子,而自己却还在为了婚事闹心… 洪逸自小受了祖父教育,一直在读书,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多上心,他觉得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把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好,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连这个要求都是一种奢望… 看着他说着说着又颓起来,姜榆和钱衡都卯足了劲开导他。 但是洪逸的态度一直都是悲观的,他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自然知道对方的品行。 洪逸也不瞒着他们自己的想法:“我祖父说,如今搞到这种场面,圣上直接下的旨,只怕这结的不是亲而是仇。” 第125页 而他们这些被赐婚的人,不过是圣上和那几个高门斗争的牺牲品,他们是,那些女郎也是。 姜榆和钱衡还觉得洪逸太过悲观,但是洪逸不愧是小时候被他祖父熏陶长大的人,政治敏感度很高,等他们回京后没多久,果然还是出事了。 第68章 、世家的反击(捉虫) 翰林院是一个清贵的地方,?这里的官员平时事情不多,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和观察政事,平时负责编写书,?当值的时候有可能被叫去给圣上讲解史书等。 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快乐的职位,头一回上班就遇到这种好职位,姜榆也觉得十分地贴心。 且这里的同僚,?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很和气,?这里面的人指不定哪天就被圣上看中,飞黄腾达了,?大家自然不会随意得罪谁。 她如今住在官府提供的宿舍里,条件还不错,?每人一进的小院儿,?比在府学的住宿条件好多了,?在宿舍里住着,?有丝竹伺候她的起居,?还是非常方便的。 但是姜瑜下了值还是时不时去看宅子,她离开家的时候,?二哥就在她耳边说个不停,让她去了京城要早点去看房子,?免得到时候那几个好房子被抢走了到时候追悔莫及,她虽然心疼银子,?但是这房子还是要买的,所以她下值了就去实地考察。 最后看中了两处,一个是东市的两进的院儿,地理位置很好,周围的人家也都是同僚,?离江家的宅子也不远。 姜榆想着日后就是二狗子和吕氏过来跟他们住也住得下去,唯一不好的就是那宅子有些旧了,若是买了还要翻新一趟,这样算下来买了那宅子到能入住,至少要一千两百两的银子。 另外一处在西市,东市多为官家,但是也有不少如姜瑜这般刚到京城的小官,住在西市,西市也有一片儿是住着这样的人家的。 那处的宅子比两进大点,最重要的是它还很新,买了之后不必大拆大改就能入住了,只是如此一来,她家离江家洪家还有钱家就有些远了。 姜榆犹豫不决,又想着之后宝娘呆在家里的时间比自己多多了,自己这几日已经把她需要的颜料给买齐全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随着捎回去的颜料,写上了一封信,询问宝娘的意见,把两个宅子的地址大小和优缺点都细细写清楚了,再附上两张简陋的平面图,这封信,随着颜料,寄往了梅山县。 小钱已经在东市置办了宅子,他此次中了进士,带着老子娘过来京城,迎娶的又是郡主,自然不好住得太小。 再说他家不差银子,所以他一来京城相看了两日,就在东市置办了一套三进的宅子,他倒是还想置办更大点的。 只是更大些的宅子,一般官家除非子孙不行了只好回老家发展,不然哪个官员会把自己京城的宅子给卖掉呢? 小钱买了宅子就让姜榆去他家住,姜榆拒绝了,她就算买了宅子也还不能马上入住,现在住住还行,再过不到一年,小钱就要成亲了,自己还是不去给他添乱了。 再说她住在官舍里,平日还能省些脚程,多些时间写解析,多赚点钱它不香吗? 钱衡直叨叨他如今是掉进钱眼去了,平日放假也不去找他玩,只好他自己上门。 姜榆现在确实掉进了钱眼里。 她出门前她娘给了她四百两,她二哥直接给了她一千两,姜榆觉得她二哥应该是多给了。 他们方才回去一个来月的时间,就多了五百两,姜榆也知道自己若是把钱退回去,她二哥恐怕要生气,想着这段时间多写两篇解析给她二哥,权当预支了。 如今她手里就有一千四百两,加上她自己零零散散的一百多两,一共有一千五百多两。 看起来十分多,一旦买了宅子,又显得贫穷了起来,所以她下值了也不瞎跑,除了看宅子就是写解析。 在她看来这种日子是不赖的,她又有了新的目标,日子渐渐有了奔头。 想来过不了两年,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二狗子收拾收拾麻溜过来京城跟着她混。 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她在为了置办家业努力,小钱忙着准备婚礼,洪逸也顺利地考进了翰林院。 但是这个美好,终究是在他们回京之后一个多月的一天,被打破了。 事情如洪逸想的那样,这场并非双方你情我愿的赐婚,卢崔郑三家做出了反抗,只是他们并没有正面地站出来说他们不同意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寒门。 而是通过一个女郎的性命,来抨击皇上的决定。 崔家许配给寒门的那个崔六娘,在一个深夜上吊自杀了,据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咽了气,在她房里留下了誓不嫁寒门的血书。 一时之间,京城之内仿佛随着谢睿那张阴沉沉的脸一样,一下子就低气压了起来。 京城里风雨欲来,所有大小官员们都在暗中观察这这场风波,皇上和高门的矛盾,仿佛一下子就摆在了明面上。 初时还有人赞那崔六娘有骨气,只是不知何时,风向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 坊间都在传那崔六娘是崔京前头的妻子郑氏生的,平时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小不受重视,如今不过是被她家里逼着上吊了,就为了显示那所谓的骨气罢了。 一时,好些人家又在可怜那崔六娘。 姜榆不知道这事儿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也许那些被赐婚的女郎会对寒门瞧不上,但是真的到了能牺牲自己性命明志的,那样鲜艳的年纪,想来是不太可能的。 第126页 她想起他们进京时候洪逸的担心,心下只觉得一片凄凉,洪逸他们这些被赐婚的进士没错,那些高门的女郎也没错,他们不过是这场斗争里面的牺牲品罢了。 这个崔六娘,如今被推出来成为京城人尽皆知的话题,只是这场斗争之后,谁又记得崔六娘是谁呢? 姜榆不禁担心起洪逸以后的婚姻幸福。 对于高门的这般回应,谢睿自然是生气的,这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赐了婚,那女郎人还没嫁出去就死在自己家里了,宁愿死也不嫁的,这不就是在明示他这婚赐得不够好吗? 所以说,这几个高门每次都在挑战他们皇族的权威,若是别家,哪个不是感恩戴德地受了。 本来此次新科进士前十名中,有挺多寒门出身,谢睿还觉得未来启用寒门指日可待。 可是如今他觉得不够还不够,他实在不想再等个几十年,新鲜的血液进来替换掉那些寒门占着的要职,这个天下方才真正地听他的话。 太慢了!太慢了!他要更快地有更多地寒门出来,让天下的寒门对他忠心耿耿才好。 姜榆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还能牵扯上她,毕竟她只是翰林院里一颗小小的螺丝钉,而这天她正巧当值,就有公公来让她进宫。 姜榆初时只以为是谢老板要听她讲啥故事儿,如今上头乌云密布,她真怕今儿她讲得不好,就被拖出去咔嚓了。 怀着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她就见到了谢老板。 只是显然谢睿今儿不是让她过来讲学的,而是对她的真题解析感兴趣,且感兴趣的还不止他一个,还有当朝的太子谢邡。 纵然谢邡如今说话都带着孩子气,但是姜榆也没有那么大的狗胆把他当成一个真正地小孩子看待,这就是她未来的小老板! 谢睿完全吸取了谢峥的惨痛教训,他一上位就立了他唯一的嫡子为太子。 他当初还没被重视的时候,娶的是当时被谢峥搞得元气大伤的郑家女儿。 小郑氏正是谢峥嫡妻的侄女儿,两人式微之时结为夫妻,他们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姻缘身不由己,所以情爱不情爱的,他们之间从来不讲这些。 但是谢睿对于自己的皇后,还是十分满意的,不仅心思聪颖,给他生下的孩子也很得他心。 且郑家自从元气大伤之后,就和皇家关系暧昧了起来,如今隐隐有低头的趋势,谢睿自然对郑家更有好感。 对于小郑氏给他生下了的嫡子谢邡,这个儿子从模样到心智都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谢睿多有疼爱。 他们父子两感情一直很好,如今他上位,更是日日带在身边教导。 而谢邡也确实不负他的期待,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且才思敏捷,谢睿对他更是疼爱。 对于政事,谢睿从来不空谈,虽然他儿子只有九岁,但是他从来不忌讳把自己的想法和朝中的事告诉他,再试探他的反应能力。 谢峥不就是没有如此对待他的任何一个儿子,才落得惨痛下场的吗? 今儿谢睿会召见姜榆却不是偶然,只是他正好和太子谈到怎么让寒门涌现出更多的可用之人时。 太子就问他:“父皇不是跟我说过,新科进士之中,有几位出了乡试的真题解析,这真题解析现在不过是小范围有人知道,若是以朝廷的名义印发出去,想来寒门出头的机会就多了,且这恩惠落在朝廷头上,时候不怕他们不忠心。” 如此小却有此想法,谢睿自然高兴,至于这个方法可不可行,他从来不吝啬让儿子去尝试。 只有去尝试了方才知道以后若是遇到此类问题应当如何应对,不然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 谢睿就派了人去翰林院问问今儿谁值班,巧了,正是那真题解析的发起人姜瑜,如此一来,谢大老板和小老板,就等着小姜过来答疑解惑了。 姜榆到了宫里,只见殿上一大一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张老板脸,盯着她。 谢睿道:“姜卿,最近常听闻你和其他几位进士一起合写的真题解析,听闻在读书人之中引起很大轰动,但是如今不过在你老家和京城比较出名,你觉得把它以官府的名义印发出去如何啊?” 第69章 、应对(捉虫) 或许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荣耀,试想一下,自己写的文章,?作为一种官方的形式,成为天下人必读的书籍之一。 这种诱惑,别说是一个寒门,?就算是一个世家子弟,?也是无法拒绝的吧? 但是姜榆觉得自己的水平,?并没有到能成为整个大夏教科书的地步。 只不过是恰巧,他们几个撰写的人出身寒门,?恰巧谢大老板在几个高门那里吃了亏急需反击,恰巧他们写的真题解析可能可以帮助谢大老板更加快地启用更多地寒门。 谢大老板叫她进来询问,?或许不是询问,?更多的是一种通知,?毕竟对于谢睿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恩赐,?看得起她的意思,因为她能够靠着撰稿人的身份,?获得很多好处。 作为一个寒门出人头地的代表,也许未来的几十年他们几个都会被作为典型,?作为激励天下寒门的范例,这对她的仕途是大大的好处。 但是姜榆现在缺的是几十年后的好处吗? 不是,?她现在只想赚钱,但是谢大老板也许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姜榆也有没有那个狗胆去问他! 第127页 毕竟纵然谢大老板自小不受宠,但是他一出生就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在京城坐拥地理位置最好的几处宅子,?从来就不用买房。 怎么会明白一个穷逼买房的苦恼,这种事在他的国家大事面前显然不值得一提。 纵然姜榆再文盲,也知道前世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在科举取士上变得多么地僵化,那些个框框条条让考上的人变成一种没有灵魂的傀儡,只想是为了考上而考上罢了。 她既不想成为政治斗争的炮灰,也不想成为限制思想自由的加害人,真题解析确实可以帮助更多的寒门知道怎么更快更好地在科举上取得好成绩。 但是当它成为一个官方范例的时候,一切就变味了。 会有越来越多人,从学习她的思路,变成抠她的字眼,一字一句地模仿她的行文脉络,从短期来看,至少在谢大老板这一辈能够取得他满意的效果,但是再之后呢? 也许大夏真正有才华的寒门,已经在这种环境下,放弃了自己思考的能力,因为自己思考没有回报,还不如投身学习怎么抠字眼儿。 虽然姜瑜初心只是想捞点钱,但是这个大大的罪名,她是担当不起的。 且她也没法保证,在这件事上,世家不做出抨击,世家大族中,由于他们先天的优势,满肚子墨水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远的不说,只说她的同僚郑瑛就是一个实打实的真才实学,当然,她并不是说郑瑛要喷她,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姜榆觉得郑瑛是一个传统高门精心培养出来的谦谦君子,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只是命不好,没赶上他先人的运气,碰上了世家被打击的时候,姜瑜甚至觉得若不是如此,自己排名或许在郑瑛后面的,只是谢睿不知处出于怎样的考量,把他放在了第三名。 但凡这些世家想要抨击她,她也不过是读了十几年书的人,没有那个自信能完全招架得住老资历的大儒的挑刺。 从历史的长河看,皇权在这场斗争中,直到封建制度的毁灭,皇权都是笑道最后的人。 但姜榆一点也不想淌这趟混水,虽然她也得益于圣上启用寒门的决心现在才能蹲在这里和谢大老板讲话。 但是从洪逸被赐婚的事上就可以看出,谢睿并不介意牺牲那么几个寒门的幸福,来达成他的目的。 对于一个封建帝王,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对于姜榆个人来说,这是绝不允许的,至于怎么拒绝,这需要说话的艺术。 她如果直愣愣把实话跟谢老板说了,只怕九个头都保不住她! 她斟酌地开口道:“臣才疏学浅,写的解析若是作为官方指定的书籍,恐怕被人挑刺。再说臣那真题解析只配赚赚小钱而已,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偷偷瞄了一眼顶上的谢大老板,否定了老板一个方案,你得有更好的一个方案来替代它:“臣读书时,最大的困扰莫过于不知该读哪些书,或者知道读哪本书却找不到那那本书,若是大夏能出一本指定的考纲,想来能解决不少问题。” 这时开口的却不是谢睿,而是谢邡,谢邡道:“何谓考纲?” 姜榆解释道:“既朝廷发布具体的要招收的人才的要求,比如通时务,通史,会写会算之类。然后再指定考试要考的内容。” 谢邡道:“可考试内容所涵范围之巨,怎能列得完?” 姜榆又道:“可分为必学和选学,让学有余力之人,再去读选学即可,如此一来,不仅考生们心里有数,派往各处的考官心里也有大题的方向,大头从必学里的抽,小头再从选学里找就是” 谢邡又问道:“朝廷只需出考纲,那书从哪里来?” 姜榆道:“自然是商人,商人一旦知道了考纲上的书目,一定会大肆印书目上的书,到时各地均有这些书贩卖,学子们就可不必再为了如此找到这些书而烦恼许久,可以专心读书了,且如此多的商人印这些书,想来到后面,这些书的价格还能贱些。” 太子显然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了,谢大老板却不是如此好糊弄:“这与那真题解析并不冲突,可双管齐下。” 姜榆硬着头皮道:“圣上不若多派人到各地去打听打听,臣的真题解析出来已经有些时日,想来现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类似的书流传的,只是名气还没传到京城罢了,若是官方出了真题解析,恐怕这些刚刚出来的解析要被腹死胎中。比起出官方解析,不若多鼓励鼓励这些民间的解析才好。” 做这真题解析赚不赚钱,大家心里算一笔账就知道了,很多家有资产的官员不屑,但是也有不少她这样的穷逼,或者告老还乡闲得很的官员会写,且这真题解析赚的也不止是钱,还有名声可赚,何乐而不为? 谢睿倒是没想到姜榆会把这事儿往外推,在他看来,如此年轻就能参加编撰这本书,可以说是天大的荣耀:“官方解析可是有什么坏处。” 大大的有,就怕你不想听! 姜榆脑子极速飞转:“若是官方解析,学子们苦心研究,恐怕到后面失了本意,开始研究上头的遣词造句,这样就与圣上取实干之才的初衷背离,也许此时不显,越往后头弊病越多…” 老师跟她说过,如今的局面是高祖留下来的烂摊子,想来谢睿不想也给他的儿孙们留下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他儿子就在他旁边看着他呢… 第128页 她又道:“且研究真题解析,世家之中名师不少,想来比之只能自己琢磨的寒门,优势不减,若是民间上百花齐放,借鉴的解析多了,学子们思路更广,思想不至于僵化,朝廷也可根据自己的需求取士。” 谢睿笑道:“哦?如此你倒是不怕别人写得比你好抢了你的风头?” 这姜榆是个傻的,到嘴的好处往外推。 溜须拍马谁人不会:“臣赚钱是小事了,大夏的发展才是重中之重!”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儿。 至于她赚不赚得到钱,姜榆不敢说没人能超过她的真题解析,但是她的名气如今最大,等到有了和她匹敌的,她钱估摸着也赚够了。 谢睿问无可问,就让姜榆退下了。 谢睿本来确实对于这个官方解析,有很大的兴趣,毕竟若是有了这真题解析,想来再过个五六年的时间,寒门的考生就会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这对于急需寒门士子的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只是谢睿确实是深受祖上的苦,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还没解决□□遗留下来的问题,他自然不想为了自己一时的快乐而给后人又留下一个大难题,这无异于杀鸡取卵。 等到姜榆离殿以后,谢睿就派人去打听各地可有新的真题解析出现? 谢邡却道:“姜编修出身寒门,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我那些老师倒是有些不同,父皇,以后能多召姜编修来宫里与我多说说话吗?” 谢睿重视儿子的教育,请的都是大儒,却没有一个寒门出身,如今听儿子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这又是一个狠狠撕那些世家的点子。 且这姜榆确实有两把刷子,虽然为人看起来有些呆,想的法子倒还算中用。 让他多与儿子相处,让儿子提前掌握驾驭寒门的法子,倒是没什么坏处。 谢睿还要接着批改奏折,他儿子还在长身体自然舍不得让他跟着自己熬夜:“邡儿,你先去睡吧!” 谢邡道:“父皇,那我去母后宫里与她说说话再回去睡觉。” 谢睿倒不阻止自己儿子跟小郑氏亲近:“去吧。” 皇后确实还没睡,她儿谢邡隔三差五这个点来找她说体己话。 白日儿子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她就是想跟儿子亲香,也只能等这睡前的一会儿,所以纵然儿子不是每天都来,她还是每天都在等待。 今儿儿子来了,她自然十分高兴,小郑氏自小性格有些冷淡,以前她初嫁给谢睿的时候,两人互相取暖尚且有些温情。 如今谢睿坐拥天下,以往的那些想头倒是没有了,她可不会忘记,她们郑家是怎么没落的,她姑姑死得如此凄惨。 她又有什么底气说自己能胜过聪颖的姑姑,取得帝王那变幻莫测的心呢?何况她和谢睿中间,隔着每年越发多的妃嫔,那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所以她只守着自己的心,守着儿子过日子就是了。 今儿谢邡却有些兴奋:“母后,今儿我见了一个寒门出身的编修,他十分有趣,下次我还见他!” 小郑氏对于谢睿教育儿子的事,从来不插手,所以谢睿并不介意儿子透露了什么消息给小郑氏,这也算是他们之间共同的默契… 寒门…想到父亲让人递进来的消息,家里竟是做了这样的让步,连她侄子的亲事,郑氏都不能自己做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章已同时奉上,右滑有惊喜,感谢喜欢! 第70章 、太子谢邡 姜榆并不知道自己入了太子的青眼,?只是几日后,她尚且还没到点儿走人,宫中又有人召见她了。 在同僚各异的眼光中,?她再次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宫。 只是今儿召见她的不是大老虎,而是小老虎。 虽然谢邡如今身量不高,脸上还带着几丝婴儿肥,?说话的声音尚且带着孩子气,?但是姜榆并不会因此就觉得他是一只小猫咪,?他只是一只未长成的小老虎罢了。 从上次殿上她回答完谢睿的问题,再提问她的是太子,?她就知道正如老师说的那般,太子在谢睿心中地位很高,?不然太子怎么敢在他爹还没开口就插话呢。 谢邡作为谢睿唯一的嫡子,?地位稳固,?将来即位的可能性非常大。 再说谢睿登上皇位前,?后宅的莺莺燕燕很少,?膝下真的就这一个独苗苗。 纵然这几年他努力造人,可是造出来的人命都是女郎。 所以即使后面谢睿还有别的儿子,?也比太子小十岁不止了。 在皇位的竞争上,年龄更大有时候是好处有时候是坏处,?显然对于现在的谢邡来说,他的年龄优势更大一些。 虽然未满十岁,?但是谢邡自小跟在他爹身边,气势十足,且自小跟着全大夏最牛哄哄的几位大儒学习,小小年纪就满腹经纶,姜榆若是因为他年纪尚小就瞧不上他,?只怕是大错特错。 如此她越发小心翼翼,只能心里暗暗叫苦,自己还约了主家看宅子,只等着时间一到脚底抹油溜之,没想到小老虎好巧不巧就召见了她,只能鸽了那主家,希望他莫要把自己拉入黑名单才好。 这其实也不能怪谢邡,他虽然年纪小小,但是每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现在不过是他下学而他父皇还在批奏折的当口他有些时间。 等下他就要去和他父皇一起用膳,只能挤出时间召见这个引起自己兴趣的姜编修。 第129页 姜榆以为太子召见自己,是有什么难题要问自己,但是谢邡仿佛只是找她虽然来聊聊民间的事儿:“姜编修,你上次说寒门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很难,那寒门供一个读书人是不是也很艰难?” 不怪他问出如此问题,谢睿小时尚且受过一些苦,谢邡出生没多久,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周围的亲戚,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虽说就算是皇家都有几门穷亲戚,但这个穷和民间的穷又不是一个概念。 纵然他身边的公公宫女也有贫寒出身,但是他每天连轴转,哪里有空去打听他们的凄苦过往,且能伺候谢邡的,哪个不是人精。 有时谢邡累了让他们说说民间的事儿,他们也只捡了有趣的事儿讲,不然万一触了霉头,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虽然谢睿从不松懈叫他儿子知道经济之事,防止以后他儿被糊弄了去,但是多是从上位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百姓在他眼里,不过是交税的工具人,他从来不曾真实地了解,底下老百姓的市井生活。 仿佛顺着那道高高的宫墙,隔成了两个世界。 姜榆一听太子问这问题,想着这只小老虎,尚且对民间的百姓生活感兴趣,觉得自己尚且可以做点什么,以致小老虎以后不会成为问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话来的大虎。 姜榆道:“能供家里一个人读书的,都不算是生活上十分困苦的人家了,臣所在的姜家村上…村学里的先生一年要收一两银子的束脩,一户有六个壮年劳动力的人家,租别人地耕作一年到头来把粮食都卖了能挣十几两银子。” 谢邡道:“那一年拿出一两银子,也并非难事…” 姜榆道:“这十几两,还得扣去每人吃穿用度上才有结余,他家有六个劳动力,却不止六个人的,成年的男女算一个劳动力,两个老人算一个劳动力,还得加上不断出生的奶娃娃,在乡下,吃的是自己种的粮食,只需买点鸡苗盐巴。穿的一个顶天一套新衣裳,只是吃的粮食从卖掉的粮食克扣下来,平均一人一个月也要八十文,一年下来就要至少八百文,一家十口人,那就去掉了八两银子,这还是全家不生病,无天灾人祸的情况下,若是灾年,颗粒无收也是有的…” 她见谢邡听得津津有味,忙接着道:“这样一算下来,一年到头顶天结余四五两银子了,可是这一大家子,子生孙,儿郎大了总要娶媳妇,若是家中有姐妹还好,嫁了姐妹得了姐妹的聘礼,放可拿了姐妹夫家给的十两银子去讨媳妇了,可是若是家中兄弟多的,那就不好办了,不止要给每个儿子娶媳妇,还得新建宅子,不然都不够住啊…” 谢邡问道:“聘礼怎的克扣下了?那姐妹们在夫家岂不是抬不起头?” 谢邡自小就被谢睿教育要爱护他姐姐玉娘,他又没其他同胞兄弟姐妹,玉娘性格温吞但心细,对他再好不过,所以他也很稀罕这个姐姐,他从来没听说过还要克扣姐妹聘礼的人… 姜榆道:“这在乡下是常有的事…那女郎去了夫家,没有嫁妆傍身,自然得低声下气…” 谢邡又问:“那姜编修你家中可有姐妹?她们如今可有跟你来京城?” 姜榆道:“臣…” … 或许是因为二狗子就是一个老师,而姜榆小时见不惯二狗子很多刻板的教学方法,每天换着法地想要修正他,或许是她的技能点就在讲学上头… 反正谢邡仿佛听了她的故事听上瘾了,隔三差五地召见她进宫接着上次的事儿… 在众多同僚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里,姜榆开始频繁地出入皇宫… 每回看着已经隐隐有了上位者风范的谢邡,睁着好奇的眼睛问她后来怎么样了的时候,姜榆总在想,她需要做点什么。 小老虎尚且对百姓有一分兴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地想了解百姓的生活,因为这是谢邡从来不曾触碰的领域。 可能再等他大些,就会觉得这不过是一群贱民的腌臜事罢了,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终究会成为谢睿那样的帝王。 但是这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事,趁着这只小老虎还保有几分的天真,让他知道以后他治下的百姓,也跟他一样有爹有娘,向往安居乐业的生活,也许这只小老虎长成大老虎之后,就不会轻易地大动干戈,视百姓如草芥了。 也许是她太过天真的一种想法,但是她觉得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她未来会很后悔,所以每天她回了自己小小的官舍里,除了写真题解析,就是要好好想想怎么在每个跟谢邡说的故事里,穿插进一些道理… 这个时代对她尚且不错,她投了男胎,在二狗子的小富之家中平安长大,还成为了一个读书人。 但是这时代尚且有太多的不公,对百姓太过严苛,对女人太过严苛。 百姓辛苦地劳作一辈子,腰都被压弯了,到头来却连娶个媳妇都要祸害自家的闺女才能做到。 而那些女郎又有什么错,一出生就低自己兄弟一等,未出嫁前每天干不完的活计,轻易就被打骂,赔钱货赔钱货。 到了年纪像个货物一样被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至于为什么嫁给那人,不过是因为他家出得起相应的银两罢了。 去了夫家,因为没有嫁妆更是低人一等,如此浑浑噩噩过完自己的上半辈子,下半辈子再把自己受过的苦,传给自己的闺女或者儿媳… 第130页 那可是她的闺女和别人家的闺女啊… 所以她细细跟这只小老虎说了自己这些年看到的关于女郎的悲剧… 姜闻娘、她二姐茵娘、她的两个侄女儿… 她的能力只允许她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周围的女郎,但是也许这只小老虎的一念之间,就能帮助大夏的女郎不再如此痛苦… 这几天…一堆闻所未闻的事情,冲击着谢邡的心,以至于他到小郑氏宫里跟她说体己话的时候还没缓过劲来。 他给了小郑氏一个长久的拥抱,窝在小郑氏的怀里,他瓮声瓮气道:“娘,你生我的时候一定很辛苦,我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想到姜编修说他姐姐孕中被打得落下一个男胎…他抱得更紧了… 小郑氏却有些懵了,今儿邡儿倒是对她难得亲昵,要知道,自从邡儿过了七岁,就很少对她做出这等亲昵的动作了,她心里如裹了蜜一般。 声音温柔道:“娘生邡儿一点也不辛苦…能生下邡儿是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儿…今儿怎么了…可是被你父皇训斥了…” 谢邡道:“才没有,父皇才舍不得骂我,是姜编修,娘,你不知道,姜编修他家…” 而和谢邡前后脚来了宫中的谢睿,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偷听两母子的谈话… 还是儿子护着他,自己怎么可能训斥儿子呢? 他不禁又想起小郑氏怀宝贝儿子的时候,那时他们尚且在府里还举步艰难,为了能在厨房不动声色地抢到一道她爱吃的菜他绞尽脑汁,他们的院里头纵然伺候的人不多,但是他们乐得自在… 是什么时候…他们开始相敬如冰了呢… 小郑氏素有美貌,或者说正是因为她是后辈中长得最像大郑氏的,才会嫁给当时不受宠的谢睿。 即使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但是她本就出身世家,自懂得保养,如今这个年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谢邡的亲娘,不过是她不爱争宠也不吃醋,方才叫这谢睿对她无可奈何… 如今一番云雨之后,小郑氏依偎在谢睿怀里,状似漫不经心道:“皇上,我哥哥家的瑛郎已经及冠,不若您给他赐一门婚事?” 谢睿方才还沉迷于情爱,如今脑袋瞬间清醒:“赐谁都行?” 小郑氏低声道:“但凭皇上做主…” 谢睿最近雾沉沉的心,方才敞亮些,这就是郑家弃暗投明的表现,若是其他几个世家也如此,就不用他接着放大招了… 第71章 、婚礼(捉虫) 而另一头的江宝娘,?收了了京城的来信,等她看完姜榆的信和那两张丑不拉几的平面图,坐在自己房里笑了许久。 高氏在她屋外头听了笑声,?进来道:“我儿缘何高兴?”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这包裹若是没有经过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允许,怎能到宝娘手里。 宝娘耳朵微红道:“姜郎君来信问宅子要置办在哪处?” 高氏对此很上心忙问:“都有哪些选择?” 宝娘道:“一处在东市的黄巷,?两进的院儿,?就是破败了点,?一处在西市的乌巷,两进多一些,?胜在宅子新些。” 高氏思考了一下道:“这两处的宅子对姜郎君家来说都是花了大价钱的事儿了,依娘看,?还是黄巷那处好些,?离咱家也近,?周围邻里也好相处些,?破败些休整一番就好,?正好可以按着你们自己的想法整改一番,反正到明年开春还有小半年时间,?等明年开春我们回京城,过六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儿有福气,?这姜郎君肯舍得下本钱,还来信过问,?是个有心人…” 宝娘脸红道:“我也觉得黄巷那处更好些…虽那姜郎君未说,但是想来黄巷那处的宅子更贵些,再修缮一番,岂不是要花更多钱…” 高氏嗔道:“你啊你…还没嫁出去就如此为他考虑…我刚是说错了,是他更有福气,?能娶中我闺女做媳妇…” 见宝娘脸更红了,放才不调侃:“如姜郎君这般出身的人,多半自尊心更重些,日后你与他相处,纵然想帮他,也不可把话说得太直白了伤了他的自尊心才好,但也不可能不帮,你既嫁与他,爹娘给你准备的那一堆嫁妆终究是死物,你也莫为了一堆死物,伤害了你们的感情,需只夫妻为一体,莫叫人寒了心,寒了心再想修复,如那破镜重圆,难上加难,就算圆了,终究不美。目前看来他还算有诚意,只盼我儿日后生活和顺才好…不过想来他这回很不用你帮,听你爹说他最近写的那劳什子真题解析赚了不少钱,想来买宅子的钱还是有的。” 江宝娘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等娘回她院里,她再去宏弟的院里问问他手里可有那真题解析,她对姜榆的了解还太少,她渴望多了解他一些… 等到姜榆收到江宝娘的回信,说东市的院儿更好,她就拍板去东市和那主家交涉,交了银子,把宅子过了户,如今她也是有房一族了。 她再回信问江宝娘这宅子的布置有什么要求,她才好让匠人按着她想要的样子修缮,这次再附上了几张记有尺寸的住宅平面图。 只是她这信才刚寄出,谢睿又赐下了一门婚事。 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姜榆翰林院的同僚,郑瑛,赐婚的另外一位对象,自然也不是四姓的女子,是朝中一门名不见经传的武门女郎。 且谢睿仿佛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把婚期定得十分近,如今已经六月多了,郑瑛的婚期就定在中秋节后。 第131页 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郑瑛这几天的表情都一如往常,仿佛他被赐婚只是一件平常事,既没有叫他大惊失色也没有叫他欣喜若狂。 只是这天下值之后,郑瑛拦住了姜榆,满脸不自然道:“姜兄,你也知道我中秋后成亲,若是你到时候有空,可否请你还有钱兄洪兄一起跟我去迎亲…” 不是去他家喝喜酒,而是跟着他一起去女方家迎亲… 这种角色,一般是非常亲近的亲戚关系或者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才能有此殊荣… 而他们跟郑瑛不过是在翰林院点头之交的同僚,纵然他们年纪相仿,又互相欣赏对方的才华,对对方都有结交之心。 但是毕竟还不熟…这个请求有些突兀… 郑瑛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太过突然,方才才如此不自在,他解释道:“族中同辈是不少,只是都是同族难免不好,我…我没有其他的朋友,若是你们有空…” 他们这一支作为郑氏的嫡支,多的是旁支想要讨好他,但是讨好是没法有平等地位的,对于其他三姓,自从他家没落之后,和三姓的关系就微妙了起来… 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家没落的时候,其他三姓踩着他家拿了多少好处,这样的人家,不结交也罢。 往上找他没有朋友,往下找他也找不到,他是孤独的。 说实话,他打心里羡慕钱衡和姜榆的感情,每回下值,钱衡总是嘻嘻闹闹来找姜榆一起去用饭。 或者那个洪逸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是拿来与姜榆分享。 纵然他和他亲兄长,也没有如此好的感情。 对于会不会娶四姓的女郎,郑瑛并没有那么在意,祖父跟他说得很清楚,如果他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要紧跟圣上的脚步… 迎娶寒门,和更多的寒门结交,让圣上看到他的忠心,不然他一辈子只能如大哥那样被埋没… 所以他参加科考一步一个脚印地到现在,那些高门所谓的矜持在他看来,狗屁不如,不过是一堆道貌岸然的说法罢了,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矜贵,就不会牺牲那个崔六娘,政治斗争,牺牲流血的首当其冲都是女郎,以前是他姑奶奶。 几十年过去了,世道还是没变,今天是崔六娘,明天可能还是他郑家的姑娘… 他不允许这样无能为力的事情再发生在他身上,所以纵然他们郑家和谢家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他还是屈服于现实,在谢睿的手底下,变得强大起来吧… 结交寒门,也许另外几个高门会带着施舍的态度,但是郑瑛自小就没有朋友,如今碰上几个看上去是他同类的人,他就忍不住往上靠… 姜榆没想到这个同窗,在她面前轻易说出自己没有朋友的话来,如此优秀的一个男郎,居然没人跟他做朋友??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郎,她可太稀罕跟他做朋友了:“好,那天我一定腾出时间来,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你提前跟我说,可别到时候给你丢人就不好啦?你问过五郎和洪师兄了吗?要我帮你问问吗?” 郑瑛看着姜榆脸上灿烂的笑容,隔了一会儿方才慢慢道:“还没问呢,那就麻烦姜兄帮我问问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钱衡那样骄傲的人,会和姜榆处得如此好,他就像一颗小太阳,真诚地,照亮别人心中的阴霾,抚慰别人的伤痛。 钱衡不知何时就在前头等着了,见他们交谈也不过来打扰,等到姜榆看到他,方才和郑瑛道:“五郎来找我了,郑兄,晚上我就问问他们两,明儿给你答复。” 钱衡等到姜榆到他面前,方才勾肩搭背道:“阿榆,你跟他说甚么说了那么久?” 语气多有不满。 姜榆道:“郑瑛不是要成亲了吗?他邀请我们一起去迎亲?去不去?” 钱衡哼哼唧唧道:“不去不去,你们啥时候那么好了,我咋不知道!” 姜榆道:“我还被吓了一跳了,但是郑瑛看起来也很好相处,再说他说了他没别的朋友才请的我们,那天我们就去吧,你想想他家那般,想来成亲那天必定和一般的成亲礼多有不同,咱就跟着去长长见识,顺便吃吃咱没吃过的饭菜,再说你开年就要成亲了,难得的机会,跟着去走走流程,到时才不会紧张。” 钱衡听了方才不唧唧歪歪,还感动道:“阿榆,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啥事都想着我!去,咱一定去!” 说着又如小时候那般表忠心道:“就算我成亲了,也会时常来找你玩,不会冷落了你,你放心好了。” 其实郑瑛看人看得没错,钱衡这个人,纵然平时不表现出来,心里最是骄傲,这种迹象在他小时已经初现端倪。 在遇到姜榆这个臭味相投的小伙伴前,他在荷花镇根本交不到一个朋友,与其说旁人怕他不想被他整不敢跟他交朋友,不去说钱衡不屑跟他们玩,方才如此。 只是那个机缘巧合的午后,他的日常把戏没有吓跑姜瑜,反倒让他对这个小老弟有了新的认识,方才结束了他孤独的横冲直撞。 他和郑瑛是同一类人,只是他更幸运,就在他七岁的冬天,就遇到了一生的挚友。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对于这个发小十分在意,纵然后面还有李元洪逸,但是若没有姜榆作为他们的纽带,他也不会和他们做朋友。 第132页 如今叫他看见郑瑛和姜榆攀谈,顿时警铃大作,有了一种又有人妄想和他抢小伙伴的危机感,方才唧唧歪歪。 姜榆见小钱一上来就唧唧歪歪,调侃道:“衡哥哥~你可别这样,我娘不会同意你进我家祖坟的,我爹也不会同意你进我家门的~别爱我~没结果~” 钱衡一阵鸡皮疙瘩,方才放开刚刚为了向郑瑛耀武扬威而对姜榆勾肩搭背的爪子:“去去去,想什么呢,哥哥我不喜男子!” 两人一阵作妖之后,方才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 洪逸被姜榆以同样提前走走过场的理由给说服,所以他们三人中秋之后,果然跟着郑瑛一起去新娘家迎亲。 只是那伍家一门一堆的男郎,文啊诗啊的他们自知道难不倒新郎和来一起来迎亲的几位儿郎,所以也不出这些为难他们。 只如那民间直愣愣地问道:“以后成亲了家里头谁做主?赚了的钱谁管着?” 郑瑛满腹诗书,整个繁琐的迎亲礼他都从容得很,到了此处,他昨夜已经想好了好几首催妆诗,所以半点也不紧张。 但是如今被这样直白地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姜榆推推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还不快回答,没看到对方一个个的人高马大,一个顶他们三个吗?好汉不吃眼前亏! 郑瑛方才红着脸道:“家里头自然是娘子做主,银钱也归娘子管。”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的最直白地一句话,还是当着如此多的人的面儿,他整张脸爆红。 偏偏他几个大舅哥没打算放过他,其中一个彪猛大汉道:“你大点声,蚊子一样,谁听得见!” 郑瑛仿佛破罐子破摔,听了大舅哥的话,也不恼,提高音量:“家里头自然是丹娘做主,银钱也归丹娘管。” 这般大声,不仅外面的迎亲宾客听到了,里头准备着出来的丹娘也听到了… 最后一群迎亲的人,在几个大舅哥的棒棍中,历尽千辛万苦,方才接到新娘子。 那几个大舅哥的棒棍直往郑瑛的身上招呼,虽然那几个大舅哥已经特意放轻了力道,要是打坏了,晚上洞不了房,妹子回门定然生气。 他们常年习武,郑瑛最多就是平时锻炼锻炼身体罢了,他们的轻,在郑瑛这里并不是… 姜榆近距离看了郑瑛差点裂开的表情,只能默默感慨,娶个媳妇可真不容易… 在另外几个高门眼里… 这场男方家里十分隆重,女方家里十分粗鄙的婚礼,像一场笑话,郑家果然堕落了,竟然不反抗就直接和那等武夫结亲,这是郑家对四姓的背叛… 自高祖打得天下以来,开始削弱兵权,到了现在,天下已经太平了一百多年,武将的地位每况愈下,与一武门结亲,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不管外人怎么说,这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有多少看起来外面光鲜亮丽和和美美的夫妻早就貌合神离了呢… 他们怎又知,郑瑛和丹娘的姻缘就一定会差呢… 第72章 、两家人进京(捉虫) 九月,?姜榆收到了荷花镇的来信,只是这次这封信里的字一看就不是二狗子的字。 仔细一看内容,果然吕氏一开头就说,?她要跟自己讲讲煊郎的事,但是姜铎嫌弃她说人小话,不给她写。 她自好挽起袖子自己上了,?吕氏虽然识字,?但是平时要她写字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字有些大,她絮絮叨叨写了整整一叠。 吕氏重点说了煊郎的事儿,?煊郎的婚事将老宅搅弄得鸡飞狗跳,如今这事儿终于有了定论,?他和圆娘的婚事告吹了。 原因在于圆娘没多久就和别人定了亲,?那人还不是别人,?是小张氏姐姐家的儿子。 那浣娘一家老实巴交,?几十年过去了还是一贫如洗,?如今难不成那张家能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少收些银子不成? 那肯定是不能够的,?那浣娘可是交了真真切切的二十两,才定下这门亲事。 她儿子只比煊郎大一点儿,?她家离张家又近,浣娘的儿子祐郎,?可是自小就认识圆娘的,只是苦于家里没钱聘了那圆娘,如今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姜榆读到这里,不禁回想,当初煊郎说的时候,?确实只说他欢喜圆娘,不曾说过圆娘对他有什么想头。 只是这表兄弟两争一个表妹的事儿,确实是狗血了点,而且这大表姐家,不像是一下子能出得起二十两聘礼的人,那么银子从哪里来的呢? 吕氏果然对这事也是感慨颇多,那银子,正是小张氏给她姐姐的,本来小张氏听了姜柏的话,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态度已经软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浣娘找上门,说了自己家的苦水,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小张氏自小就比她姐姐得宠,对于她姐姐的感情有些复杂,她姐姐对她挺好,但是她又觉得她姐姐傻。 若是平时她姐姐来跟她借这个银子,二十两,她家银子也不是打水漂来的。 她姐姐的家里的条件她还能不清楚,所以这银子她就算是看在姐妹的份儿上,最多也只能借一半给她。 如今这事儿正中她下怀,二十两银子虽然她肉疼了一下,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以后她儿配了那富家小姐,多少个二十两银子没有,小张氏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早早地让圆娘和祐郎成亲。 第133页 浣娘并不知道里头还有如此多的官司,如今她也是万不得已才来借银子,已经做好妹妹不借自己的打算,如今妹妹爽快借了,她欢欢喜喜回张家村去了。 张家对于浣娘能出得起银子虽然有些诡异,但是不管这银子的来头,只要有,任谁来聘都是可以的。 至于浣娘说的要早日成亲,张家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圆娘如今已经十四,虽然这个年纪小了点。 但是在乡下,这个年纪成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只能说那张家尚且不知煊郎的心思,不然定然留着圆娘狮子大开口一番。 煊郎自从姜铎回荷花镇以后,就又回荷花镇读书去了,他也正是专心读书的时候。 又和他娘闹了不愉快,一个月也只回家一次,小张氏又刻意不跟他说这事儿。 如此,等到煊郎回了姜家村,那圆娘和祐郎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只差最后成亲那一步了,木已成舟,回天乏术。 小张氏的手段并不高明,前前后后一细想就能明白其中的猫腻,煊郎一番青春的慕少艾,就在小张氏的推动下,彻底没了踪影。 小张氏双管齐下,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也给煊郎定下了县城的那富户,煊郎心里已经对小张氏留下了怨,至于娶谁,都无所谓了,回了荷花镇上,倒是越发用功读书了起来。 姜榆也不知是该庆幸煊郎以后孩子的健康有了更多的保障,还是感慨他那稍纵即逝的爱情,大嫂打算如此多,只怕还是伤了煊郎的心。 再往下看,吕氏就开始讲,自己这段时间给他准备的聘礼,那些存放不久的,直接到时候在京城置办了,不然大老远带到经常也受罪。 吕氏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最后只问他,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她好抓紧时间置办了。 姜榆看那礼单上,金银首饰,绸缎,茶叶… 姜榆都有些怀疑她娘是不是为了给她撑场面,把家底都给掏空了。 和江家的亲事本来就是她家高攀了,江家自然也知道她家的情况,姜榆并不想家里为了她,把老底都给掏空了。 大可不必为了打肿脸充胖子把养老的棺材本都给掏出来,就是吕氏舍得,她也舍不得她爹娘年纪一大把了还为她付出这么多。 姜榆忙写了信,只让吕氏别再添置别的了,只按着他们家的水准来就行。 江家开春回京,这段时间她再抓紧时间多写写解析就是了,保证这事儿办得体体面面的。 她一并写了宅子已经买了,如今就等着江宝娘的回信就要动工,让爹娘若是方便就过来和她过年,帮她盯着宅子的翻新。 她一个人在京城过年有什么好过的,至于让他们二老过来帮忙,姜榆知道,若是直说让他们来京城住,他们必然舍不得来,但是若是她需要他们,他们就会来了。 … 荷花镇那头,吕氏接到信后,果然心动不已,只盼着去京城跟儿子团聚,去年儿子没回家年过得没滋没味的。 只是这事儿还不在她想不想去:“官人,那我们年底要去京城吗?三郎心里可是说了,若是要去,我们得趁早收拾收拾就去了,还有一堆东西要准备呢。” 姜铎却有别的想法,他摇摇头道:“我给他回信,今年过年,我们在老宅过了,元宵之后我们就启程去京城吧。” 当初这臭小子进京的时候说要接他们去,虽然他没答应,但是也已经想着明年不再收新的学生了。 不管以后他去不去京城,明年他儿子成亲,他肯定大半年不在荷花镇了。 说起来这几年因为他陪着这臭小子到处考试的缘故,学堂里的课业时常停,这让他觉得很对不起他的学生。 如今他年纪也大了,该考虑慢慢退下来了。 今年还是回老宅过年吧,跟儿子一起过年的时候还多的是,但是和他爹娘一起过年真的是过一年少一年。 儿孙出息了也不是没有烦恼,一大家子常年难相聚啊。 姜榆收到二狗子说不来跟她过年的信,有些失落。 江宝娘的回信已经来了,她不愧是个画画厉害的,看了姜榆那记着尺寸的平面图,自己照着画了一张,配色好看,简单明了的图纸。 把屋里的摆设,房间的用途,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写得清清楚楚,想来是用心考虑了以后的各种打算。 看到那信上说要在院子里种上一颗桃树,等到春日可以赏花,夏日可以吃桃的憧憬… 她已然明白宝娘是个用心过日子的女郎,顺着她的想法一想,姜榆对于未来的生活,有些憧憬也有些惶恐。 江宝娘是很心细的女郎,已经把姜铎和吕氏以后要住进来的事儿给考虑进来了,把姜铎和吕氏的房间安排在正屋… 新房则设在东厢,姜榆对于宅子的布置她是怎样都可以的,在宅子里呆得最久的是江宝娘,按着她的喜好来比较好。 姜铎吕氏没有过来,姜榆只好亲自出马,每天下值就去看看宅子动工的进度。 所幸年底了,他们翰林院本来就挺清闲,如今更清闲了,两头跑也没有很累。 到了年底,大夏的官员福利还很好,不仅早早放了年假,还赏了官员过年的银子,和前世的年终奖有异曲同工之效。 年底姜榆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广阳府的李元寄过来的信儿,告知他的各位好友们,他如今正式升级当了爹… 第134页 霏娘在十一月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郎,从他潦草的笔墨中可以看出他写信时的激动。 姜榆去小钱家蹭了年夜饭,幸好蒋氏跟着小钱一起来了京城,今年他们方才过上一个像模像样的年。 只是这样一起厮混的日子倒也不多了,二月小钱就要成亲了,再之后是洪逸,最后是她… 他们四个同窗都要有自己的小家,李元那小子,更是快他们一步,已经升级当了奶爸。 分别写了三封信跟他们炫耀自己的闺女,还每封信都提了一首诗赞美他家新鲜出炉的小宝贝,即使没有微信朋友圈也阻止不了他炫娃的脚步。 以后一起出来厮混的日子少之又少,姜榆难得地感到一丝的伤感,还跟钱衡絮絮叨叨道:“今年可是你过的最后一个单身的年,以后你就不是一条单身狗了。” 钱衡听了嘻嘻道:“何谓单身狗?是说还没成亲的郎君吗?还没成亲怎么就和狗扯在一起了?”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那可不止单身狗,还有狗粮呢,只是如今狗还是单纯地指狗,多么淳朴的时代… … 等到元宵节一过,京城各行各业才渐渐上工,一堆的事儿挤在了一起… 首先是姜铎和吕氏进京,还有江家也是这个时候回京,再就是小钱马上就要成亲了。 作为他的好兄弟,姜榆也要跟着忙前忙后,以及她的宅子还在修缮,她得赶在姜铎吕氏到之前,把宅子拾掇出个大致来,不然他们来了都没地方住,晚上回了家还得接着写解析。 比之当初埋头苦读还要累些。 江晏一家除了孝,元宵节就出发回京了,姜榆时常写信来梅山县,他自然也知道他爹娘差不多时候要进京。 本来可以相互照应,只是如此他们的身份,去了京城才正式定亲,为免留人口舌,还是各自出发才好… 第73章 、姓氏录(捉虫) 等回了京城,?不仅要和交好的人家重新走动,和同僚什么的也要互相打招呼,表明他们江家重出江湖了。 江学政是京官,?补缺尚且还好说,江晏的官职却是外放,大夏外放的官员,?三年一考核,?一个萝卜一个坑。 江晏要么等着明年考核过后再去补缺补漏,?要么就是他还没复职这段时间,哪个地方上的官员因为什么旁的事,?空出位置来,方才能走马上任。 所幸谢睿还记得他们江家,?毕竟如他们这般,?乖巧听话的世家在京城也没有很多,?所以江晏回京没两天,?皇上就召见他了。 这几天谢睿心情起起伏伏,?一方面他在憋着大招要招呼那些高门们。 另外一方面是他养了好些年的外甥女就要出嫁,他有一种老父亲的怅然感,?纵然玉娘不是他女儿,也不差什么了。 嫁妆给得足足的,?就等着她风风光光嫁出去,日后过得和和美美,?好打那些看笑话的人脸。 谢睿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过却不想因为这事儿影响了玉娘的喜事,只等着这场婚礼过后才亮大招。 江家出孝回京,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听话的世家,谢睿自然优待,?如今是没有哪个空缺让江晏给补上,不过想来不久之后,就能补上了。 江晏听了皇上的暗示,聪明如他,嗅到了一丝腥风血雨的味道,其实他最近还真不急,他还等着把女儿嫁出去,才能放心去地方就任。 钱衡家里却是一股脑的糊涂官司,如今他成亲,在荷花镇的四个哥哥自然是拖家带口的来了。 纵然他心里再不愿意,也不会在礼数上做出不孝的事,在朝为官私德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自然也是请了钱秀才的,只是钱秀才到底没跟着一起来。 也不是他不想来,听他大哥说,钱秀才早早就准备过来的,不过是临离家那几天,叫他后娶的那位挠花了脸,再没脸出门了。 如此也好,只是纵然加上蒋家,还有钱衡几个兄弟,来的亲眷到底不多,所以姜铎吕氏还有江家能在婚礼前到京城,蒋氏还高兴了好一阵,可不是吗,她家五郎娶的可是郡主,能没有点排面吗? 再加上翰林院的同僚,也算是热热闹闹了。 谢睿自然给玉娘赐了郡主府,只是作为四姓头一回外嫁的女郎,谢睿是打高门的脸,也是向寒门们放出跟着他干有肉吃的信号。 自然不好叫玉娘一开始就太端着,所以成亲自然是在钱衡买的宅子里,至于以后他们住哪,要看玉娘怎么想的了。 婚嫁当日,整个京城都热闹了一番,谢睿对这个外甥女是实打实地疼爱,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谢睿贵为天子,自然不好出面儿,不过太子谢邡婚宴全程都在,态度摆得正正的,玉和郡主的受宠程度,大家有目共睹,来贺喜的人家不会少。 只是那天去参加昏礼的另外三姓中,只有郑家面子给得足足的,派出的是嫡支的郑瑛。 另外两家,态度冷淡得很,只让送上了贺礼,人却是没来的。 玉娘自然知道自己这场婚礼的意义,她只有叫那些人看她过得幸福美满别闹了笑话才算没给舅舅拖后腿,所以她一进门也不摆什么架子,对着蒋氏再孝顺不过。 蒋氏这辈子一连串生了五个带把的,如今儿媳妇贵为一个郡主,她原本还怕这个儿媳不好相处。 第135页 想着若是实在不好相处,以后她住在这宅子里,五郎跟着郡主去郡主府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是个再软和不过的女郎了,顿时觉得捡到宝了,越发对她好起来。 玉娘自小没了娘,进宫后有舅舅疼爱,舅母自然不会在物质上短了她的,但是对她也没多热情,如今咋然有个娘如此疼她,一时娘俩感情直线升温。 钱衡成亲后没几日,姜家和江家也正式定了亲,姜榆翻了年也就十九了,宝娘也有十七,年纪都不小了。 这门婚事不能再拖了这是两家的共识,江晏也不知道自己的任职什么时候会下来,两家就把好日子定在八月初八,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让两家准备相关的事宜,倒也还算稳妥。 姜铎自来了以后就帮着看着修缮的进度,如今大头已经休整得七七八八,能住人了,只是细节上还要完善,姜铎也没其他的事,就把这事儿接了。 只是姜榆并没有因此而轻松,或者说,如今翰林院一点儿也不轻松。 概因谢睿亲命翰林院编写一本姓氏录,只是排位再也不是按照血统。 而是按照在朝为官的官职,换言之,只要在圣上眼里你是上得了排面的人,你就有可能一脚走进世家的行列。 这事一经传出来,朝中为之沸腾,那些二三流的世家也没想到自己有可能有一天能够超过这三家,自然支持这件事儿。 而那些寒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成为一个世家,那是何等的荣耀,对谢睿更加地忠心起来。 这本姓氏录,明确地发出一个信号,只要足够听皇上的话,就能跟着吃肉,只要在朝做官,就有可能跻身世家行列,而那些没有在朝为官的所谓老牌世家,全部要被剔除的。 只是如今卢崔郑三家都有人在朝为官,所以短期之内,四姓的排名还是领先于其他世家。 只是有眼光的人,都能够看到,这只是现在,未来,会有更多对圣上忠诚度更高的新世家崛起,世家,不再是根据传承底蕴决定,而是由上位者决定的。 卢崔两家只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搞个破书就要当世家了,先把腿上的泥巴洗干净再说吧! 没几百年的底蕴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世家的呢,不过是那竖子哄着他们玩得罢了。 这谢家真是贪心,一百年前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瘩里走出来了,当初不过是给他们面子,方才让□□扒拉上谢家,排在他们前头,如今想着卸磨杀驴了? 更气是,那郑家不过是有个女儿做皇后罢了,这姓氏录上郑家居然排在谢家之后。 若是几十年前,这样的排名他们自然不敢有异议,但是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怎么好意思的呢? 说起这个嫁女儿,他们两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啥也没捞到,还赔了几个女郎出去。 那崔家心够狠,一条绳子把个女郎给送走了,卢家对他家的两个女郎却下不了这等死手。 只是他们卢家首当其冲,四月就要嫁女儿,这几个月卢家的两个女儿无时无刻不被教导,嫁入了寒门,不能把自己该有的世家大族的身份给忘记了。 那卢颖娘本来心里就对寒门瞧不上,她自小就是被教养着要送进宫的,如今不仅进不了宫,还得下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寒门,更令她厌恶,势必要叫那寒门破落户明白什么叫世家就是了。 姓氏录的问世,让谢家与另外三家的关系更加紧张,明争暗斗之间,总有牺牲品,而洪逸无缘无故就这样被牵连了。 四月份洪逸成亲那日,卢家的态度就很是傲慢,婚礼举行的时候,卢家那边的人不止一次打断嫌弃洪家的礼仪不够讲究,如此就叫人不是很高兴了。 等到第二天,姜榆见到洪逸那铁青的脸,一点也没有洞房花烛之喜,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果然钱衡问出口后。 洪逸冷冷道:“我昨儿是在书房睡的,那卢颖娘说怕我这寒门影响了她家血统…” 他只是想要个不给他惹事的后宅,怎么就这么难呢?偏偏这些苦,他无处说,这门亲事是圣上亲点的,所以无论如何,在外头他也只能表现出他们家和和美美的样子,因为这是圣上最想看到的局面,他就只能让人看到这种局面。 只希望那卢颖娘有点脑子,在外头配合他,幸好他爹娘以后再过几日就要回地方就任,他昨儿是一个人偷偷躲到书房去的,不敢叫他爹娘知道。 不然怕是鸡飞狗跳,那卢颖娘被逼急了,恐怕还要对他娘不尊重,他可以忍受她无理取闹,但是对他爹娘不尊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钱衡这才后知后觉,觉得家里的玉娘十分靠谱,没有整天作天作地,和他娘相处得还很不错,现在她们俩之间简直容不下他这个碍眼的玩意儿。 虽然通了人事,但是他在感情上完全没开窍,自不懂得去做些讨女郎开心的事儿,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娘子性子软绵绵,饱读诗书心思聪颖,他说起什么事儿,玉娘都能接得上,倒让他觉得有些稀奇和欣赏。 不过在他眼里,这种欣赏大概无关情爱,情爱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他亲爹不就是为了情爱搞得自己妻离子散的吗? 如今有洪逸家的那个作精做对比,钱衡倒是发现了玉娘的好来,这天下值他跟姜榆走在路上,经过一个首饰铺子。 第136页 他碰了碰姜榆道:“阿榆,走,咱买首饰去。” 姜榆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这娃终于开窍了,天晓得小钱成了亲还能如以前一样每天下了值也不急着回家时常来找她瞎唠嗑。 是怎么回事?小钱你可是一个有家庭的人!你要顾家知道吗? 这小子完全就是没那根筋,这也就是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本人啥事儿,不然小钱这个性格能讨得到女孩子的欢心吗? 短期内他家娘子性格好不会闹,日子长了能不有嫌隙吗? 姜榆发挥自己独到的目光,为了防止这个憨憨不懂得挑,还给他介绍了好几个首饰,细细讲了其中的妙处。 但是钱衡这种直男的目光跟她姜家村的老奶奶一样样的,他就觉得头上戴的簪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是金的,金的且够大才是最实在的。 钱衡看着姜榆精心挑选的那几把簪子道:“阿榆,我手头有钱,你这个太细了不好看,看起来一点也不实在。” 说着就越过姜榆挑了两只够金够重的大金钗… ——!你还不如融两斤黄金戴头上得了,小钱,咱果然是从乡下来的,眼光还需要培养。 于是谢玉娘收到来自官人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根金光闪闪的大金簪… 要不是他还给了他亲娘一支,玉娘都要觉得钱衡是不是随便买来敷衍自己的。 但是看官人得意洋洋地跟婆母炫耀他这次买的成色够好,分量够足,快来夸我的嘴脸… ——!没眼看啊… 而另外一边,江府,江宝娘也收到了一支鎏金镂空的簪子,是最近京城里头最流行的样式,江宝娘细细看着那簪子,要盯出个花儿来… 嗯…如今她也出孝了,赶明儿就把这簪子戴起来… 第74章 、婚前准备 果然如姜榆所料想的那样,?这几个月渐渐的别个地方冒出了新的真题解析。 有几个来头不小,在京城也渐渐有了名气,姜柏进京讲了这件事儿,?还略有一些气愤,这可是生钱的好东西。 这几个月他都在各处马不停蹄地跑,为了把这真题解析卖到别的省去,?头先还是他们一家独大,?如今已经有了竞争对手。 听说有一个还是从礼部退下来的官员写的,?单单出卷人的这个名头就能让人抢着去买上一份,这可是他家小老弟想出来的法子。 姜榆又不好跟二哥直说她也不过是拾了前世的牙慧,?只好道:“这比他们早的这几个月已经赚得不少了。” 说到这个姜柏就咧开嘴笑容完全下不去,可不是嘛! 因为这真题解析,?他这几个月各地来回跑,?每回到京城都要给他小老弟送银票,?断断续续给他家小老弟送了几千两的银票。 当初说好了给三弟两成,?三弟都能分到几千两,?他赚的自然就更多了。 因为当初真题解析在京城出了名,他咬咬牙在京城开了一家分店。 京城啥都贵啊,?在这开一家分店的钱都够他在别处开五六家了,京城也是真的赚钱啊,?好些个真题解析就是在京城卖出去的。 姜柏感受到了京城的魅力,心里也渐渐有了以后把总店设在京城的想头。 如此一来,?他就在西市也置办了宅子,他也不去三弟那一块挤,三弟的宅子附近都是些做官的,他一个商人,去了也不合适。 再说同样的价格,?再添点儿,够他在西市不错的位置买个三进院儿。 他也知道以后三弟要在这京城里头生活下去,单单那点俸禄肯定不够,成亲还需要很多钱,所以他一得了钱马上就给送来了,如今已经七月末了,他拖家带口地来了京城。 不仅把家中妻儿给带来了,他带了一船的亲戚过来给三弟捧场。 按理说这路途如此遥远,三弟在京城成亲,他爹他娘可以不跟着来的,但是谁让他家情况特殊,他也知道他娘心里肯定惦记着三弟,以前她可是最疼三弟的。 若是三弟成亲她没来,日后指不定多遗憾呢,再说他如此不缺银子,带着他爹娘来京城不在话下。 也不用害怕他二婶儿心里有刺,六月老家就接到二婶邀请他们大房来京城的邀请,这也算是他们两房的默契了。 要他说,很应该带着爹娘多出来走走,他们窝在姜家村一辈子很应该出去多看看风景儿,吃些以前没吃过的稀奇玩意儿,趁着还能走动,以后年纪大了在姜家村也好吹牛啊! 可惜爷爷奶奶身体虽然康健,但是年纪到底大了,实在不敢让他们坐十几日的船。 奶奶在他们走之前还嘀嘀咕咕,要给三郎的媳妇见面礼,姜老太这些年私房里藏得最多的就是那金首饰。 家里子孙知道她的喜好,年年都孝敬她这些的,如今给姜榆的媳妇,挑了一支最粗的金手镯,以表达她这个祖母对新孙媳妇的重视。 姜柏还邀请了各家的姐妹跟着一起来了,姐妹们也没出过远门儿。 如今姜榆是他们家最光宗耀祖的存在,姻亲们自然舍不得跟他家生分了。 再说这来回的银子,大头基本是姜柏包了,各家都不为难他们老姜家的外嫁女,都让她们跟着去长长见识了。 姜柏倒也不是银子多得没处花,若是别人,他也舍不得下这个血本,只是他家小老弟是他命中的贵人。 他知道三弟心里恋家,若是成亲的时候家中的姐妹都来了,他肯定高兴,索性就包了船,带着一堆人一起进京了。 第137页 可惜大哥家并没有来全人,煊郎在婚事上受了打击,发狠读了书,四月份的府试已经通过了,如今正在准备着八月份的考试,若是通过了,他们老姜家又要出一个秀才了。 这是好事儿,只是赶巧两件好事儿碰到了一块,大哥跟着煊郎去考试没法跟着来。 大嫂对煊郎最是紧张,这种关键的时候,她也没心思来京城,正好家里两位老人家也需要人看顾着。 虽然爷爷奶奶身体都很好,但是只有他们两个在家也不放心啊。 不过大哥家的烟娘熳娘倒是跟着来了,也是,她们自小就跟着三郎一起长大,虽是叔侄关系,但是感情好得很。 姜柏来的时候,还遇到了三弟的同窗李元,姜柏赚的就是这读书人的钱,自然也知道,这两年,在府城,李郎君多受追捧,听说他做的诗在府城已经小有名气。 他们因为三弟的关系也算认识,自然打了招呼,李元也是进京给姜榆贺喜来的,不仅是他去,还带着他家娘子一起去了。 之前因为他家生的娃娃一时离不开人,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没离开过府城。 如今孩子月份也大了,留着给家里带,他们夫妻准备出去云游一番了。 姜柏不仅带了一船的人来了京城,还带了一堆的礼物,他家小老弟娶的可是千金大小姐,若是排面上不好看,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出身寒门,但是能不去受那个白眼,他肯定得给撑起来场面。 姜榆对于老家能来这么多人,心里是高兴的,古代交通太过不方便,她和江宝娘的这种跨省成亲,更是给参加婚礼的亲眷带去不少麻烦。 几经思虑,两家还是决定在京城办婚礼,如此姜榆都已经做好了老家没几个人能参加她婚礼的准备,没想到二哥如此周全。 她二哥就是胆大心细的人,姜榆不是二狗子那等子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相反她很能及时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感动:“二哥,你对我真好!” 她心里对于成亲是惶恐的,这么多的家人陪伴,让她不安的心多多少少安定一些。 姜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爽朗道:“傻话,你是我弟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再说老家的人都念着你,你成亲大家都想着来的。” 老家的姐妹们来了,更是帮了吕氏不少忙,大家都是成了亲的人,对礼数也心里有数,各个手脚麻利,婚礼的准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姜榆这几天甚至觉得自己是家里头最闲的那一个,每天看着家里的女人们风风火火,幸好二哥在京城也置办了宅子。 不然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她家两进的院子怎么也塞不下,不说她这宅子如今摆了许多东西。 就怕到时候江宝娘一嫁进来被家里的那么多跟人给吓坏了。 所以吕氏拍板让姜锋张氏住在西厢,其他的姐妹并着家眷都住姜柏那里去,他那儿更宽敞些,且如此安排自有吕氏的打算在里面。 越接近初八姜榆心里头就越紧张,一时怕自己洞房花烛的时候不行,一时又害怕自己以后没法做好一个丈夫对不起那江宝娘。 初六这天晚上,他们一家子吃了晚饭,姜铎一如既往板着一张臭脸道:“三郎,你跟着我去书房。” 虽然他们家这个宅子小是小了点,但是家里书房还是必不可少的。 姜榆只以为二狗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自己,但是到了书房,她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二狗子一脸严肃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画册,他清了清嗓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两日就要成亲了,需知这男属阳女属阴,阴阳调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姜榆听二狗子胡扯八扯也不进去主题,自己低头去看了那画册… 好家伙,不愧是我的二狗子,一本正经教人通人事的只有你了,姜榆再仔细观察二狗子的表情… 要不是二狗子的脸有些红,姜榆都要以为他是如小时候那般给自己上正经课。 哎唉,难得如此机会,二狗子还在道:“男女之间,阴阳调和,方才能生下孩子…” 俺这要是真的啥也不懂,你这么说咱也不可能懂啊,既然说到这里,姜榆问道:“爹,我没听懂,这孩子和阴阳调和有什么关系…” 一脸真诚,虚心提问。 姜铎不愧是个夫子,他沉默了一下道:“咳,这女人家就如同这田地,只有男人在上头努力耕耘才能有孩子,至于这敦伦之礼…” 姜铎指了指桌子上的画册道:“…你自己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二狗子害怕她不理解还用上了比喻,比前世垃圾桶里捡来的靠谱一些。 就是这个比喻,像极了后世别人开车调侃用的。 ——!二狗子,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明明你不像是一个有驾照的人! 至于二狗子说的还要深入探讨一下画册里的内容…… ——!救命! 不用了吧,父子二人蹲在书房一起讨论这等子事,纵然姜榆脸皮不薄,也难以想象。 她觉得这个书房仿佛都有了不同的颜色。 姜榆拿起画册道:“爹,我自己拿回房里慢慢看吧!”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回自己房间了。 姜铎见人走了,这才出了一口大气,老天,让他给儿子讲这事儿,他也是头一回,老脸都差点绷不住了,回了房还要被娘子问东问西。 第138页 吕氏见他如此快就回房了,忙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跟三郎讲清楚啊,你莫不是跟他吊书袋子了胡扯一堆有的没的??万一他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后天就坏事了!” 姜铎理不直气也不壮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臭小子如此聪明,他能不懂吗?” 三郎一定自己看懂了!考上进士的人,如此直白的画册能看不懂吗! … 理论知识,姜榆确实懂了,只是她更困惑的是,自己到底行不行????? 第75章 、成亲 昨儿个江家已经把新娘子的陪嫁给送了过来,?如今在东厢的新房里,已经满满当当摆放了一堆的家具,这预示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而姜家也已经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送往了江家,?是为催妆礼… 不管姜榆或紧张忐忑,该来的始终会来,隔天一早,?老姜家一大家子就起来了。 一早的祭告祖宗,?只要姜铎带领着就好,?只是京城到底不是他们老家,祖宗的排位也并不在跟前。 这也难不倒他们,?一早吕氏和张氏就摆好了贡品,姜榆着正式的礼服,?带着冠,?由姜铎领着他,?对着老家的方向,?行了两回大礼。 姜榆再举酒献祭,?告慰老祖宗,如今已经成亲将要成为一个承担家庭责任的男子汉。 之后就是姜铎一番老父亲的循循善诱,?经过昨日迷迷糊糊启蒙的尴尬,却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缓冲。 姜铎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儿子,?心里是骄傲的,当初过继的时候,?他觉得只要是大哥的儿子都是可以的,如今这个儿子就是用皇子皇孙跟他换,他也是不愿意的了。 小时还见几分调皮叫自己头疼不已,自从他二姐出事后就懂事了,虽然有时说话还叫他气得有些吃不下饭。 但是歪缠在他身边的时候又叫他心里吃了蜜一般,?如今他已经长成另外一颗大树,即将成家:“日后成了亲,要担起一个当家人该有的责任,保护妻儿,养家糊口,成家立业,当是如此。” 如同他一般,他相信儿子会做得更好。 婚礼是喜庆也是累人的,这天两家人都紧绷着神经,只为了把事儿圆圆满满地办好了。 江家这边,江宝娘也一早就被叫醒,其实她昨儿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想来每个出嫁的女郎都经历过这一朝。 昨儿她娘来她房里跟她一起睡,与她说了许多体己话,她娘说了许多她小时的事儿,又交代了一番她出嫁以后要怎么跟婆母相处… 今儿她就要离开这个生她养她十几年的家,她心里是舍不得的,是忐忑的也是隐约有些期待的… 一早儿就起来梳洗打扮,为了整个婚礼的过程不出丑,早上她吃的东西少之又少。 她爹膝下就她和弟弟两个孩子,弟弟还是个半大的男郎,这会子一屋子的女眷他也不适合进来,幸好她们江家是地方大族,虽然根基在老家,但她们是嫡支,旁支们来贺喜的女眷自然不会少。 还有两个大伯家的姐姐,虽然自己没有跟她们一块长大。 但是近臭远香,她也不是那等子性子不好的人,和两个姐姐们没有什么大冲突,每回跟着父亲回京述职,各处得的有趣的玩意儿她也乐于和姐姐们分享。 两个姐姐也是极好相处的人,所以宝娘这些年和两个姐姐们处得极好,如今她们两都嫁在京城,今儿是她的好日子,又是如此亲近的关系,自然回来陪她。 两个姐姐都是过来人,知道新人的紧张,说话儿缓解宝娘的紧张,这时候说什么最能缓解新娘子的紧张呢,自然是夸她的夫家了。 大堂姐安娘道:“三妹嫁的可是有福气了,就连我家常在家,我婆母还问起我三妹夫的事儿,三妹夫年纪轻轻就如此出息,以后妹妹跟着享福就是了。” 谁家没几个读书人,她家小叔子如今正是下场的年纪,比三妹夫也没小多少,三妹夫却已经因着那真题解析在京城出了名儿,如今连她们这些女眷,也听说过他的名声了。 二堂姐宜娘也道:“啊呀,幸好二叔下手快,不然指不定就被别家截胡了,要我说三妹夫名声有了,妹妹又是三妹夫老师的亲闺女,有这层关系在,以后不怕他敢欺负你。” 最重要的还是这三妹夫出身寒门,以后三妹嫁过去纵然不能当家做主,想来她家婆母也不会给她太摆脸色看。 一家有一家的苦,她和姐姐嫁的都是和她们江家家世差不多的人家,如今也不能说不幸福,官人上进,有儿有女,顶顶好了。 只有一样,没法当家做主,她们的婆母,都还能再当家几十年。 这媳妇熬成婆,几十年的功夫啊,以前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大家都差不多的。 只是没想到二叔如此有魄力,舍得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如今打听打听就知道,三妹夫在太子面前挂了名儿,又和郑郎君关系不错。 自己又出息,把那劳什子真题解析搞得风风火火,三妹这是面儿也挣了,里子也舒坦了。 宜娘就想着若是以后自己闺女长大了,给她配个这样的郎君倒也不错。 江宝娘听到这里,又想到之前自己去宏弟书房看的那本真题解析,书中字字犀利,直指问题的关键,叫宝娘更加了解姜榆的才华… 第139页 她也是自小饱读诗书的女郎,虽不像男儿家要下场考科举,但是好赖她怎会看不出来,这样的水平,父亲也说了姜郎君家境不过普通,可见是下了苦功夫方才有如今的入木三分。 人心细体贴,又肯吃苦…江宝娘通过几次短暂的见面,加上自己一点一点地拼凑,把姜榆的性格在自己心中细细刻画,这就是她即将相守一生的人…… 未来的路是未知的,但是她的起点看起来很不错,剩下的就是自己用心经营,想来日子过得不会差… … 女人家的妆容最耗时间,更何况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呢,等到梳洗打扮完,已经是下午的事儿了…… 这时候,一屋子的女眷方才停下调笑,退了出去,女郎要出嫁,自要给母女留下最后说体己话的时间。 高氏该说的话儿已经全说了,她温柔地捏了捏闺女的手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娘这些年掌家之事,如何与各家打交道已经尽数教给你了,我儿聪慧,以后必然是个好妻子。” 高氏认真看着宝娘道:“只一样,如今娘只说一遍儿,我儿切记,嫁入他姜家之后,凡事应以夫家为重,不可一门心思想着娘家,叫你和女婿离了心。女婿才是你以后的依靠,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儿叫你左右为难,你切记,纵是你弟弟亲自去求你,你也莫忘了娘今日的教诲,用心经营你自己的小家就是了。只盼我儿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是真心疼爱闺女方才如此交代这样的话儿了,哪家嫁闺女不是盼着闺女以后有好处要记着家里的兄弟? 宝娘打扮了大半天的妆容,险些又叫这些话给哭花了。 只是留给她们的时间也不多,婚礼婚礼,黄昏成礼,新上任的新郎官姜榆,已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到了江家迎亲。 因为前头几个朋友的婚礼姜榆对这套流程也是熟门熟路,只是那时到底自己是旁观者,如今自个儿成了这唱戏的,她心里又藏着不可对外人道的秘密,真是难得地紧张。 当初买宅子的时候,就考虑到以后江宝娘好回娘家,两家距离实际也没有很远,等到迎亲的队伍到了江家的门口。 却没有如此顺利地进门儿的,门口早有人拦门,新郎官姜榆忙忙做了几篇催妆诗。 当然是昨儿早就想好的,不然以姜榆做诗的水平,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岂不是要开天窗了吗? 只是拦门的几个兄弟,可是江学政的亲儿子,哪个是个好糊弄的?他们不会如乡下那般问得直白问家里谁做主的事儿,但是姜榆更希望他们问的是那些,而不是死脑细胞文邹邹的题。 等到姜榆被问得满头大汗,肚子里的诗存货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拦门的几个大舅哥方才拿了红包放人。 而屋内,江宝娘由她娘陪着,听着屋外一通又一通的热闹,经过了三催四请方才准备出去,女郎的娇贵,在这成婚时方才尽显。 这一段路,是叫她兄弟给背出去的,只叫人知道她娘家有依靠,不叫男方欺负了去。 宏郎还小,如今不过十二三岁,背一个比他大的姐姐还是有些吃力的,这事儿本可叫大伯家的堂哥来做。 只是宏郎自小跟他姐姐感情好得很,且小小年纪就被江宴教导得十分老成,这活儿他说什么都要担下的。 宝娘一路上只担心自己把弟弟给累坏了,宏郎却还有心思跟她说话儿:“姐姐,赶明儿我下场一定考个好成绩去,最好是考得比他好才好呢。日后若是师兄欺负了你,你定要告诉我,我去揍他去……” 素来老成的弟弟说这种话,宝娘就是心里紧张此时也笑道:“孩子话,考得比他好岂不是状元了?” 心里带着一丝甜蜜和骄傲… 如此这般经过几番为难,方才接到人… 新娘被接到新郎家,被称为归家,出嫁后的夫家,就是她以后的家了… 等到迎亲的队伍回到姜家,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一堆的人儿围着花轿讨要喜钱,还有给围着的一堆孩子发喜糖,放才作罢。 江宝娘由檀紫和藕荷扶着下轿,踏着早铺好的毯子,和姜榆两人一人拉着彩带的两段,方才进了正屋的堂房。 姜铎和吕氏已经在正座上坐好,就等着新人进来拜天地,在众位亲眷期待和祝福的目光下,这对新人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进入洞房以后,姜榆按着指示挑了盖头,本来就很紧张,那江宝娘又正巧拿眼看姜榆,一时四目相对,叫姜榆更加紧张,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一起进来的女眷调笑,笑新娘子长得太好看,叫新郎官看直了眼之类的话… 第76章 、洞房花烛 只是这新娘子可是高门出来的,?一时大家也不敢说得太出格,就怕说荤话叫这新娘子听了心中不喜,叫她们给三郎丢人,?所以一时大家虽调笑,倒也并不出格儿… 两个新人在女眷们的注视下,喝了交杯酒,?喜娘给他们各剪下一撮头发,?打了结,?放在盒子里,是为结发夫妻…… 待到此处,?江宝娘只等在新房里做好新娘子的矜持就好就行了,而姜榆还要出去待客… 女眷们说说笑笑出去了,?姜榆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外边应酬了…” 说完就落荒而逃了… 方才揭盖头的时候抬头那一眼,?已经花尽江宝娘的勇气,?如今听官人这般说,?只害羞地点点头,再不敢抬起脑袋和姜榆对视了… 第140页 待人出去了以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撒帐留下的一堆桂圆花生红枣的床上,?心砰砰跳,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于出格了,?叫官人吓了一跳的感觉,想到方才女眷们的调笑,不禁又羞红了脸… 正想着,门口有人朗声道:“三弟妹,方便进来吗?” 想来是官人的姐姐或者嫂子之类,?只是不知是哪个了,江宝娘忙道:“请进!” 来的不是别人,是姜芯娘,方才姜榆出去以后,就请她帮忙拿了吃食来新房,新娘子一整天没吃东西,过来的人都知道有多难受,三弟不说,她们也是要准备的,难得他心细。 方才揭盖头,芯娘自然也在了,她素来觉得她家三弟是个文曲星下凡,在荷花镇实在想不到有哪个女郎能和三弟相配。 如今见了这江氏,方才有了一种就是此女的感觉,这江氏看起来就是读过好些书的,想来以后定然能和三弟说到一块去。 就是不知道性子如何,过几日她们就要回荷花镇去,和三弟妹一辈子大概也见不着几次面儿,她性子好不好倒是与她没多大关系,就是怕苦了她家三弟… 心里纵然思绪万千,面上却惯常带着笑,这是芯娘卖豆腐多年养成的习惯:“我是大姐,三弟妹你定然饿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给你各样菜都准备了一点儿,你且填填肚子,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说就是,我去厨房给你拿去,方便得很!” 江宝娘忙起来道:“谢谢大姐,这些就很好,劳烦姐姐挂念着我…”看着那盘子上好些个碟子,确实是各式菜都装了一些,难为大姐方才还能一手托盘子,一手敲门… 以后跟江氏过日子的可不是她,她念着自己的好可没什么用,芯娘也不是那等子爱藏着掖着的人。 她笑道:“那你倒是谢错了人儿,方才是三郎出去托我给你带吃的来的,三郎最是心细,想来挂念你一天没吃东西呢。” 再看那江氏听了她的话,啊呀,脸已经羞红了,罢罢,想来是她多操心了,这小两口好得很:“你定然饿了,快吃吧,我先出去,你那两个丫鬟,马上就进来伺候你了…” 果然没一会儿,檀紫和藕荷就进来了,原是姜家人方才热情招呼她们去后厨填填肚子。 道已经给她们主子送去了,让她们吃了饭再来伺候,两个丫鬟也是跟着饿了一天了,她们全程陪着娘子,自然也不能多吃,以免中途得离开,如今这姜家还能记挂她们两个丫鬟没吃饭… 一时主仆三人对这姜家的印象都十分不错… … 姜榆只想着酒能壮胆,自己现在只好跟酒借点胆子,到了外头别人敬酒,来者不拒。 这样一圈下来,本来酒量就不行,倒是有了昏昏沉沉的感觉,可是等到钱衡把姜榆送回新房,在小钱暧昧不明的眼神里… 在房里江宝娘两个丫鬟退出时意味不明的眼神里,在江宝娘羞涩的注视下,姜榆却觉得这酒莫不是给兑了水的假酒,脑子如此地清醒… 如今只剩下两个人在这房间里,到了这关键时刻,不管姜榆行不行,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不然若是新婚之夜,冷落了新娘子… 纵然心中有鬼,但姜榆若是这般,纵然江宝娘不说,不说外头那些亲眷们各个都是人精,定然会发现不说。 这样对待江宝娘来说,也十分不公平…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竟然扯到了公平问题,那想来对她永远都是不公平的,姜榆娶江宝娘,可没有什么玩弄她的想法。 那种什么成亲了不碰她之类的想法并不曾有过,若是真的不碰,那就是有了以后再分开的想法。 若是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娶才是?娶了还不碰才是真的苦了这江宝娘,女郎二嫁,纵然是完璧,谁信? 姜榆也是铁了心要跟江宝娘过一辈子,只是心中有那么一道坎,又觉得自己给不了情爱方才如此… 心中回忆着昨儿看的那些画册,好在纵然心里思绪万千,身体终究是个男身,面对江宝娘,不用姜榆多做什么,软玉温香,身体已经给出了最实诚的反应… … 天还没完全亮透,姜榆被外头若有若无的唤声给吵醒… 昏昏沉沉间方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且在被子底下,靠得如此近,姜榆还能感受到有一只手,轻攀着自己的手臂… 这叫姜榆多少有些不习惯,听到外头江宝娘的两个丫头还在叫唤,直道时间快到了,该起床了。 姜榆转过头去,看那江宝娘纵然闭着眼睛,却眼皮轻颤,想来已经醒了,只是想来心中不好意思只好装睡,再看她露在外头的肩膀上,自己昨晚留下的痕迹… 姜榆也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如今也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墨迹了,轻轻推了推江宝娘道:“该起了。” 江宝娘早就醒了,方才她就在偷看姜榆,只是见官人醒了,怕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这才装睡的… 如今官人一唤她,她就顺势又醒了一次,今儿可是要见过各位亲眷,可万万不能迟到才是… 想着江宝娘忙起来了,自有她的两个丫鬟伺候她… 一时房里一下多了三个女郎,姜榆越发不习惯起来,在床上穿戴整齐方才出来… 男郎收拾起来比女郎快些,姜榆整理好后,江宝娘还在镜子前头忙活。 姜榆也不催,坐在椅子上道:“待会儿要见的女眷们很多,你可别吓着了才好,不过姐妹们都是极好相处,不会为难你什么,她们再过几日就要回荷花镇去,日后也不与我们住一起,若是你与她们处不来,只这几日好好款待她们就是了… 第141页 姐妹们在姜榆心中都是极好,只是想也知道江宝娘和家中姐妹本来就不是一个环境下长大的人,也没法要求她跟姐妹们对荷花镇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聊得热火朝天,这才是强人所难呢。 所以姜榆要求也不高,处不来就客客气气就好… 江宝娘道:“那是官人的姐姐妹妹们,我自真心对待的,昨儿我和大姐姐已是见过,再好不过的人了,自是能处好的。” 且不说这是官人的家人,只她这些年跟她娘学的道道,与人打交道的事儿,她从来不怕的… 不过心中也是甜蜜的,哪家夫君如此体贴,还知道跟娘子说说家里各人的性格,她自仔细听了… 姜榆道:“爹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性格有些古板,惯常爱黑着脸,等下你可莫要被他那张脸给唬住了,纵然他心中对你这个儿媳满意,脸上也是不显的,你只看收的见面礼份量足不足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没想到官人竟然如此说公爹,还说得如此逗趣儿,叫江宝娘和她两个丫鬟给逗笑了… 等他们收拾完去了北屋,果然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儿,以后这些就是她的家人了,江宝娘确实有些紧张… 只正对着门儿坐着的,就是她公爹婆母,在他们二老旁边的,还有一对看起来年纪更大些的夫妇… 江宝娘在家时,高氏早就认真与她说过其中的弯弯绕绕,想来这是官人的亲爹亲娘了,此时他们在场,想来婆母是个好相与的… 果然,等他们两个新人给公爹婆母敬茶磕头后,公爹婆母每人给了大大的红封,江宝娘心中还道,公爹果然板着脸,要不是官人提前跟自己说过,自己这会儿真要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叫他不满意? 正想着,就听上头的婆母指了指自己大哥大嫂道:“那是你大伯大伯母,我儿今儿成亲,也去给大伯大伯母磕头敬茶才好。”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江宝娘自也觉得这个头磕得,只是再没想到官人家如此和睦,别家过继,哪个愿意继子给亲爹亲娘磕头,远着还来不及呢。 吕氏早让下人准备了茶水,那张氏再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得这样的待遇,能来京城参加三郎的婚礼对她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 如今还能吃他媳妇敬的茶,待接了三郎媳妇端的茶,张氏终究没忍住流下眼泪,只是这次再不是当初叫人拿走她心肝的痛苦,她是高兴的… 众人心照不宣,敬了几位长辈,接下来就是同一个辈分的和小辈了,江宝娘心中有数,早给姐妹们和底下的侄子侄女准备好了各式的礼物。 这些礼物想来都是用了心思,对每人的胃口,你比如说给烟娘熳娘的那是考虑到她们家中有了奶娃娃。 虽然这次孩子还小,没能带上她们,但是江宝娘送给她二人的礼物一看就是给家里孩子用的。 可知这新媳妇是用了心思在这上头的,一时众人对三郎的新媳妇倒是满意得很… 第77章 、回门 只是这满不满意的,?可不止是看男方家满不满意,还得看女方家满不满意,如今这江宝娘算是过了姜家这一关,?等着姜榆的还有回门那一关。 朝廷对待官员还算是不错,婚假就有七天,这个假期若是回老家成亲远远不够,?但若是在京城,?却是实打实难得清闲的日子。 姜家如今家里又多了三个人,?姜铎又已经退下来了,一家子养家的重担就落在姜榆身上,?纵然这些日子赚的银子已经不少… 但是姜榆还是觉得银子多了也不咬手,养家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再说江宝娘高门出身,?姜榆若是不多赚点还真觉得养不起这个妻子。 姜榆还是决定自己得多赚点钱,?省得让江宝娘倒花自己的嫁妆… 写真题解析这段时间已经成了姜榆每天要琢磨的事儿,?只是也没有冷落了江宝娘。 这个娘子倒是难得地好相处,?性子好不说,在为人处世上,?倒是难得地人精,没两日就把吕氏和张氏哄得高高兴兴。 姜榆原本还怕江宝娘一个人要面对两个婆婆会很头疼,?虽然再过几日张氏就要回荷花镇去了。 但是这对一个新嫁娘来说,家里这样的情况,?也是为难她了,没想到这个娘子应对有方,和吕氏谈做菜,和张氏谈针线,倒让姜榆白担心了一场。 姜榆到书房写真题解析,?也带着江宝娘去书房了,虽然江宝娘能和家里的几个女人相处得不错,但是想来她在闺阁中也是喜欢看书的… 吕氏她们岂会阻止儿子儿媳培养感情?再支持不过了,也不跟江宝娘多闲聊了,让她多去书房和儿子一起看书去… 自己的书房还另有一个人在,以前这个人铁定就是二狗子,他们父子两一起读书那真是鸡飞狗跳… 如今姜榆只要写累了抬头,就见江宝娘静静坐在一旁看书,这是姜榆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江宝娘是个聪颖的女子,不仅能跟吕氏张氏讨论后宅的事儿,跟姜榆说起书上看到的东西也丝毫不含糊,有主见有自己的想法,这是这个时代难得的… 姜榆有时候甚至都恍惚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古人,而是前世自己班上的女同学,这是再惊喜不过的体验。 只是有时候,江宝娘望着姜榆时,眼里的情意,叫姜榆一时又慌了神,江宝娘的小心思从来不掩饰,他们是夫妻,这种爱慕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儿,不正常的是姜榆,姜榆总是忍不住的心虚… 第142页 新婚的前两天,很快就打发了过去,第三天他们就收拾收拾往江家去了… 江府姜榆也没少来过,甚至刚进京那会儿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但是今儿想来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江宝娘一脸的高兴,而姜榆产生了一种蹩脚女婿上门的紧张感… 女人家们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姜榆自有江宴和宏郎接待。 姜榆跟着江宴到了书房,如今姜榆娶了他的闺女,姜榆是他的学生,又是他的女婿,女婿为半子。 在江宴心中,姜榆和钱衡比自然是不同,更亲近些,如今进了书房,江宴很自然聊起朝中的事儿:“如今姓氏录可是修得差不多了?” 虽然这里头的排名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数,但是它真正问世又是不一样的。 姜榆道:“已经完成了,想来圣上想在中秋佳节落实了这等好事,这里还要恭喜老师。” 江家两兄弟都在朝为官,官位也不低,此次排名对于那些老牌世家有些不利。 若是那些二三流的世家仗着自己的身份,却没人在朝为官,那这次是上不了姓氏录的,没落是早晚的事儿。 对于那些家里有人在朝为官的却是天大的好事,光宗耀祖不过如此。 江宴一想到自己接下去几年,若是再往上升一升,自家的排名还能往上提一提。 若是自己的儿子有出息,照这样下去,到他儿子那代,他们江家指不定就能摆脱三流世家的名头,再往上挤一挤也是有的。 江宴顿时也是热血沸腾,觉得自己这把骨头,还能再为皇上到地方任他个二十年的职。 江宴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笑容:“日后定然也有你们姜家的一份地儿,你莫要松懈才好。” 女婿如今在太子那边挂了名,虽然江宴铁了心只做一名纯臣,但是太子之所以为太子,说明他是储君。 纵然历史上有许多太子也没能笑到最后,但是如今观皇上的后宫,再没第二个儿子了,太子谢邡又如此得圣上的心。 除非出了什么意外,不然太子继位是板钉钉的事儿,女婿趟上了圣上重用寒门的运道,如今又得了太子青眼,以后前程似锦,比自己有前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虽然这次女婿七品的官职上不了那姓氏录,但是按着他这个劲头,那姓氏录做出来,几年一修,女婿家在那姓氏录上添上一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宴又指着宏郎道:“等任职下来,我们就带着宏郎一起去地方就职,他还需要磨练磨练,后年好叫他回老家参加童生试去。” 江宴是个求稳的,宏郎现在下场童生试早就没有问题,但是他一个方面没法陪自己回去考试,他如此小的年纪回去了他也不放心。 另外一个方面怕太早叫这小子成名太早,尝了甜头往后有了伤仲永的悲剧,所以压着他,等他再大一点,方才放心他回梅山县考试。 如今师徒二人又增加了这层亲近的关系在,姜榆倒是问出了自己几年前就有的困惑:“学生在府学时有一同窗名唤江杰…” 说着把江杰和江知府一家的狗血事件说与江宴听,当时江杰母亲去世的时候,姜榆还可惜他没法一同参加会试,想来他明年就要下场了的… 两家都姓江,且都是隔壁省出来的,指不定老师和江知府也是认识的。 江宴确实识得江讯,只是没想到他家竟然有这样的狗血事件:“你说的这个江大人,却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再说我们都是外放,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对于寒门出身的人,他不会瞧不起,不然也不会和甄大人做朋友,只是这江讯,虽然他接触不多,但是也知道他这些年是靠着他岳家才爬得如此快的,不然他一个草根,纵然有能力,但是太上皇可没有那个心思去提拔一个小小的知府。 靠着岳家爬倒也无可厚非,这江讯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治理地方也是井井有条,坏就坏在他的这个岳家许家,是扒拉在卢家底下的一个小世家, 家中子孙没有出息,那许大人又只是个五品的小官,若是不依附别家哪里还有人记得他是谁? 如今但凡心里有谱的,都知道接下来卢家要倒霉了,那许家必然也要遭殃,若是帮着那卢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怕是全家遭殃,至于那江讯会不会受到牵连,那可就难说了… 姜榆还道:“老师可能不知,虽我这同窗以往没被认亲时家境贫寒,却是个肯吃苦有天赋的人,想来明年下场表现定然不俗…”言语间多有欣赏之意… 如今已是一家人,江宴可不能让这愣头青无缘无故被牵扯进去:“这还不如不认亲的好,你且听好,那江知府如今的正头娘子许家和卢家…” … 男郎们说着朝堂的事儿,女眷们却更关心屋里头那些事儿。 高氏自拉着闺女,关起门来,问的就是屋里头的事儿,虽然看闺女的脸色红润,想来这几日在姜家也没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但是高氏还是不放心,姜家如今两个婆婆都在呢。 就怕她们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儿,这几日在姜家和家中婆母可是相处得可好?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宝娘道:“娘放心,婆母和大伯母都是极好的,再没那些腌臜事了,头天见礼的时候,婆母就让我给大伯母敬茶,是个宽和能容人的,大伯母再好脾气不过的一个人了,自把我当闺女一般疼了。” 第143页 高氏听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她对女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只是他家里那个情况,索性以后不和他大伯母一起住,如今听说跟前的正经婆婆也是个宽容的,再放心不过了。 高氏又问道:“那女婿呢,对你可体贴?” 宝娘笑道:“娘又不是不知道,他再心细不过的一个人了,我初初到了新房,他就让大姐姐送了饭菜给我…” 高氏急道:“哪里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熄了灯他对你可好?” 江宝娘从来没跟她娘聊过如此露骨的问题,新婚前夜她娘也只给了她图册,让她到时听官人的话就行,如今话题突然如此… 江宝娘嗔道:“娘说什么呢…” 高氏道:“都成亲的人了,害羞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且细细跟娘说说!” 江宝娘想起那天晚上,官人也是个愣头青,不得其法,急红了眼,却还小心翼翼问了她方才… 这叫她怎么回答,还不如不问呢,但是整个过程,他都十分温柔,生怕弄疼了她… 想到这里,江宝娘羞红了脸:“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他懂得疼人,这两日怕我身体不舒服并没有要我…” 刚开荤的小伙子有几个能够把持得住?何况是她闺女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年轻小娘子躺在旁边了。 江宝娘这个强大的理由瞬间就把高氏给说服了,想来确实是个会疼人的。 第78章 、茶话会 老姜家的姐妹们乘着三郎成亲的东风儿,?跟着一起出来了长了见识。 如今好的的也吃了,这两日姜柏的媳妇也带着她们到处逛了逛,看花了眼,?给家里头买的礼物也置办齐全了。 三郎的婚礼她们也参加了,她们家里哪个不是一摊子事儿等着她们回去料理,再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荷花镇才是他们姜家的根。 纵然张氏心里终究万般不舍,?也还是跟着姜柏他们一道儿,?回荷花镇去了。 姜铎也是十分想念荷花镇的,只是他又想起这两年,?每回过年过节他和吕氏两个人过得也没滋没味的。 在荷花镇的时候,他想着京城的儿子,?如今到了京城,?看着远去的家人,?他又记挂着姜家村的爹娘,?以及横贯了他大半辈子的教书事业。 且不说姜家人的依依不舍,?李元此次进京,倒叫他们四人时隔许久又再次相聚。 只是此次相聚,?又加入了个郑瑛,说来自从郑瑛上次婚礼邀请他们几个一起去迎亲之后,?在翰林院倒是渐渐和他们几个关系好了起来。 郑瑛和他们几个倒是熟悉了,只是李元还是头一回见的,?且说郑瑛做诗的段位比姜榆,钱衡高了几个档次,打一照面就让李元对这个新朋友有了相惜的感觉。 这边他们几个好友相聚在姜榆的小宅里一番畅谈,好不快活。 他们的娘子在后宅也难得清闲小聚。 本来她们也没交集,不过是因为她们的官人感情好,?家常老是在家里听官人说几个好友,如今最末尾的姜郎君也成亲了,李元又带着霏娘进京,郎君们相聚畅聊,她们女郎们也毫不落伍。 不过她们五个,可是性格再不相同的人了,如今聚在一起,倒也新奇。 玉娘对即将云游四方的霏娘最是羡慕不过:“霏姐姐赶明儿最先出发去哪儿?” 索性性子不同也有性子不同的好处,李元的妻子霏娘自小跟她爹云游四方,自带着一股爽利:“我和官人商量着要要西边去,水路我们都走多了,这回换陆路,我们两个闲人,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玉娘纵然出生就比寻常女子地位高,她舅舅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如此,只是她如同笼中鸟,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今儿听说有这样爽利的女郎,生了孩子还能出来云游四方,再羡慕不过了。 卢颖娘对于自己这个表姐这样亲近一个寒门出身的女郎感到十分地不喜,简直就是嗤之以鼻,纵然这个霏娘如今还是她夫家的亲眷。 但是她连洪逸本人都看不上,更别说是他的家人了,根本没在客气的:“二姐说这话儿没得叫人笑话了,倒显得咱们卢家的女郎多没见过世面一样。” 玉娘本来就不是个爱争抢的人,只是如今这在场的恐怕只有她的身份能压一下颖娘,如今气氛融洽,也没谁人招她惹她,她倒越发说起扫兴的话了。 玉娘还没开口,郑瑛娶的雁娘就道:“若是你不喜欢,大可不来就是,没得来了还给人摆上一张臭脸,好生晦气。” 雁娘出身武将世家,只是从□□开始武官就渐渐没落了,也不知谢睿是打着什么心思把她家和郑家拴在了一起。 雁娘最是直来直往的一个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颖娘的话不中听,她第一个就给怼回去了。 也不知这样直肠子的人,和从小就在人精中长大的郑瑛如何相处? 霏娘对着这个让自己堂哥变得憔悴颓废的嫂子也是不喜的,这会儿也不帮着她说话,说不定人家还不稀罕呢:“嫂子若是不爱听我们说这些话儿,自旁边吃果子喝茶就是。” 主人家宝娘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没说什么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然主人家岂会不出来搭腔? 卢颖娘以前肯定不会自降身份跟这些二三流的世家女郎玩到一块的,这江宝娘,武雁娘以前给她提鞋都不配,如今她们倒是一起排挤起自己来了。 第144页 颖娘一时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她,其实对于这次她也不想来的,但是她自小就爱热闹,以前闺阁中,她就爱去这宴会那诗会的。 每次去了因为她是卢家的女郎,哪个不捧着她? 只是自打成亲之后,一切好像都变味了,她还是卢家的女郎,只是在卢家的女郎之前,她还是一个寒门出来的进士之妻。 洪逸甚至连官职都没有一个… 以前那些上赶着讨好她的女郎仿佛一夜之间都变了脸,她成亲之后也去参加了几趟宴会,只是渐渐就不爱去了。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再没有小心翼翼和讨好,而是一种怜悯和隐隐的不屑。 是啊是啊,若是以前的她,看见一个寒门出身的人,也是这种眼神的,只是如今这眼神儿落在她身上,方才觉得难受。 她只是嫁了人,甚至还没生出一个孩子来,她那高贵的血统一夜之间仿佛变得不那么纯正了。 往上结交是一个这样的结果,屈尊降贵往下结交却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一时被被气的够呛。 只是说什么颖娘也不会就这样走掉了,纵然这里几个人都针对她,但是看她的眼神虽然没有带着讨好,但是也没有那种让她窒息的怜悯。 这个院落,甚至没有她在娘家时自己的院落大,但是被布置得温馨,角落有一颗刚栽种不久的桃树,耳边听着几个女郎叽叽喳喳,她太怀念这种感觉了… 只听那霏娘接着讲她以前出游过的地方,叫几个女郎们听得入神,哼,不过是要炫耀自己去过的地方多罢了。 再听那玉娘说笑自己官人给自己买了一个实心的大金簪的事儿,不过是要炫耀自己夫妻恩爱罢了。 听江宝娘夸奖自己婆母做的糕点好吃,让她们一定要尝尝,唉,老套路了,这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和家里婆母关系不错罢了。 听那粗鄙的雁娘说郑郎君日常在家还会给她端洗脚水,在家十分听她的话,不过是要炫耀自己在家能作威作福罢了。 只是纵然卢颖娘心里多有不屑,却觉得这些她都没有可以拿来炫耀的地方,所以听这些有些心堵。 这些她瞧不起的女郎都有令她们开心的事儿,她却是事事不顺心的。 她们卢家作为高门大族,就算是她们嫡支也有很多房,每房都有姑娘,卢颖娘能在那么多个姑娘之中被选中要送往宫里,那是因为她长得十分出色。 也因着如此,家里更看重她些,只是没想到圣上突然下了那样的旨意,把她嫁给一个寒门,旨意已下,纵然是祖父也回天乏术。 只是她没法进宫里了,她底下还有好些个妹妹没嫁人呢。 想到前几日回娘家,十二娘那副得意的嘴脸,卢颖娘意识到,她可能被代替了,她也不是什么不可代替的人物,她不行,家中的其他姐妹,就替她上了,这叫她好生难受啊。 只是卢颖娘并没有想到,嫁给洪逸能叫她逃过一劫,那入了宫的十二娘,前脚还前程似锦众人追捧,后脚就像那臭虫一样,卢家恨不得跟她断绝关系。 那卢家还没死心,一心要把自己家的女郎送进宫里让谢睿的第二个儿子从卢家的肚皮里爬出来。 果然如卢颖娘所想得那样,这日卢王妃带着十二娘就进宫去了。 皇后小郑氏以前就是在卢王妃手底下讨生活,卢王妃对次子本就厌恶,对小郑氏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特别是这个次子登了大宝之后,更是没把她这个亲娘放在眼里,这叫她怎么接受得了呢? 向来只有她懒得搭理那个灾星的份儿?作为一个儿子不管父母如何对待他,孝敬父母不是应该的吗? 这要是她的大儿子登宝而不是那个灾星那该多好,那她们卢家就要更上一层楼了,世子妃是她侄女儿,明媒正娶的嫡妻,她又何苦把她们卢家的女郎,送到宫里让那孽障糟蹋。 妃子说得再好听,就是封到贵妃也只是个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郑家是时候腾出位置来了。 卢王妃就是抱着这种心里,恩赐一般把十二娘留在了宫中,美其名曰陪陪皇后,实际上是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小郑氏倒是不介意再添置一个好妹妹,这些年添置的还少吗? 只是她素来知道谢睿的心思,这个妹妹收了烫手,小郑氏也不纠结,把这皮球往外一踢。 直接派人去问问皇上,十二娘留在宫中,今儿在哪过夜? 谢睿此时正在太上皇处,自从谢睿大刀破斧把玉娘嫁给寒门,之后弄出了姓氏录以后,谢峥仿佛一下子就服了老,再也不跟谢睿挣这斗那的,两只老狐狸没了争执,倒是越发父慈子孝起来。 谢峥心里的重担一放下,倒是没有往常的生龙活虎,老得飞快。 他最近时常做梦,梦见年轻刚成亲那会儿,有一回他午睡起来,见郑氏用那种让他难以理解的眼神儿看他。 他愣了一会儿,问郑氏为何那样看他,郑氏当时没有回答,只低下了头,脸颊如桃花那般粉红。 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竟然十分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在心中嘲笑了这个他方才觉得有几分聪颖的女郎。 竟然不懂得他们联姻的性质,妄想得到他的心,所以他抓住了这个机会,装作情根深种的样子,只为了哪天趁着郑家不备,狠狠地咬下一口肉来,他后来确实做到了… 第145页 他确实做到了… 是不是他果然老了,老是梦见年轻时的事,在郑氏之后,他还有很多的女人,她们是他那些孽障的儿子,死了都死了,只是他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人有时候有一种预感,对于自己的死期,已经做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料,就算每次太医都跟他说他圣体安康,谢峥还是感觉到了死亡正在逼近他。 人固有一死,纵然他是天子也免不了俗。 谢峥这辈子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大起大落都经历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江山,所以才频频召见便宜儿子。 他也不跟谢睿斗了,只要求他把江山看顾好,但求哪天这个便宜儿子把他们斗倒了,记得要祭告一下他就好了… 谢峥和谢睿正在说姓氏录的事儿,难得谢峥真心实意地夸讲他:“你这个方法不错,现在不显,等日后找个错处,把卢家在朝为官的几个打下去,再把他家剔除出去就是了。” 谢睿手底下得用的太监进来低声对着谢睿道:“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郑公公有事问您呢。” 他也不想现在进来,但是他作为谢睿的贴身太监,比别人更能猜到谢睿的心思,若是旁个娘娘,他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圣上正和太上皇讲话呢,旁的事儿都得往后靠,只是皇后娘娘在圣上的心里… 地位很有些不同,再说皇后娘娘轻易不会派人来找圣上,指不定有什么大事呢,若是耽误了,他两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谢睿听了是小郑氏的人有事找他,还在他会见太上皇的时候,小郑氏是个聪明人,也就是说她要说的这事儿,太上皇也能知道。 谢睿拿眼去看谢峥的反应,谢峥看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懂:“让他进来吧。” 那郑公公进来后道:“卢王妃让卢十二娘留在宫中作陪,娘娘让奴婢问问主子,要把十二娘安置在哪个宫?” 谢睿心下厌恶,他亲娘卢氏厌恶他,他又何尝不厌恶卢氏呢,平常万分瞧不起他,却又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一定会听从她的安排。 谢峥却在这一瞬间心生一计:“是卢六郎的闺女?倒是不曾见过,召她来我宫里,让我看看卢六郎的闺女有没有得他真传,惊才艳艳。” 郑公公倒没想到是这个安排,退下去和小郑氏禀报了。谢峥笑道:“方才还说要寻他卢家一个错误,如今这错误真是自己找上门来,朕平生最恨这几个世家,只想死之前有一个托一个下水,你回去吧,这卢家的女郎,你无福消受。” 卢十二娘带着她卢家满门的希望,只盼着得了宠幸生出一个皇子出来,再没想过自己果然是被宠幸了。 只是宠幸她的不是她舅舅辈的皇上,而是比她祖父还老的太上皇,太上皇当天晚上就让她留在他的宫里过夜了。 前几天她还在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替了颖娘来宫中享受这泼天的富贵。 而如今才过了几日,她就成了昨日黄花,卢家不缺女郎,陪着这行将就木的太上皇,只怕以后他死了,她还要给他陪葬。 只是她终究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些,以为自己最惨不过是陪葬,可是谢峥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卢家以好果子吃。 他先是收用了十二娘,再摆出铁树开花宠爱她的样子,纵然那卢十二娘心思再多,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谢峥弹衣炮弹砸过来,她哪里招架得住。 虽然被谢峥临幸不是她的本愿,但是谢峥作为一个帝皇,见多识广,收服一个小丫头轻而易举。 一时太上皇的宫殿倒是夜夜笙歌,就连朝臣们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 不禁感慨那太上皇,年轻的时候再英明不过的一个人,老了倒是糊涂了,亲近起女色来了,只是如今谢睿靠着那姓氏录收割了一波的好感,那太上皇不过来捣乱,倒是正中朝臣们的下怀,收用个女郎,他们毫无意见。 这事儿大家私下说道说道,顺便嘲笑一番那卢家,一口气赔出去三个女郎,啥也没捞着,惹得一身骚。 只是显然事情没有他们想的如此简单,十月中旬,平静的皇宫中,从太上皇的宫殿里,慌慌张张跑出了一个太监。 口中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卢太妃行刺皇上,救驾救驾,太医太医,来人啊,快来人啊。” 方才还平静的皇宫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第79章 、死(捉虫) 谢峥从来没有如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死期,?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在自己体内一寸一寸地流失… 纵然坐拥整个太医院,里面有整个大夏医术最好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回天乏术… 他从没像此刻这般平静,那个慌张跑出去的太监,只是制造一点儿混乱罢了… 他张了张嘴,?对着他的身边神色慌张的贴身太监道:“去叫皇儿来。” 十二娘已经被好几个人团团围住,?瘫软在地上,?她神色慌张,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整个手都在哆嗦,?手上还拽着一支沾满血的簪子,那是谢峥前段时间送给她的,?上头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这样大的珍珠在整个大夏也找不出几颗来,?再加上宫中的手艺登峰造极,?这个簪子几天前还是宠爱的象征,?如今却成为她卢家的催命符。 行刺,?纵观历史,历朝历代,?不管是哪家下的手,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第146页 如今深夜,各宫早就落锁歇下了,?那慌张的小太监出去一喊,谢峥宫里的人都动起来了。 等到谢峥的贴身太监急急忙忙往皇后处去喊皇上的时候,谢睿首先就觉得其中有蹊跷。 怎么会如此地巧合,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两个月前太医就跟他说过,太上皇的身体,已经药石难医,恐怕活不过今年。 然后如此巧,他今儿就被行刺了,以卢家的立场,纵然把十二娘配给太上皇不是他们想要的,也不会为了一个女郎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儿。 这事儿处处透露着蹊跷,太多的巧合碰到一起,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这几年和谢峥的默契,让他立马想到了这是一个大做文章的好机会,几乎一瞬间,他就压下了这个疑虑,将计就计。 谢睿对着小郑氏道:“我派人把邡儿送过来这儿,你们俩在你宫里好好待着,不是我的人来接你们,你们都不要出去。” 小郑氏自然答应下来,今晚恐怕彻夜难眠。 簪子尖锐的一端扎在了谢峥的心脏上,索性那卢十二娘也不是个练家子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谢峥还不至于当场去世。 只是他也一大把年纪,做祖父的人了,本来就命不久矣,这一扎下去,华佗再世也吊不住他的命了。 他现在啥人也不想见,就想在死之前跟自己的便宜儿子好好聊聊。 谢睿一到,谢峥马上就给这场刺杀定了罪:“卢太妃心怀不满,趁朕不察,行刺朕,他卢家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女郎,合该诛九族!” 谢睿还没讲话,那跪在地上脑子还一片浆糊的卢十二娘慌张道:“不是啊!不是这样的,臣妾冤枉啊!” 还要再说,压着她的人见两位主子一脸的不耐烦,忙把嘴巴堵住,像拖着一只死狗一样,把人拖下去了。 昨儿个他们这些人,要是碰到卢太妃一小点儿裙角,只怕是要掉脑袋,但是如今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在主子眼里,就是个死物了。 哪里还有什么宠冠后宫的卢太妃? 卢十二娘呜呜咽咽地被拖下去了,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真的没有说谎啊。 今儿晚上,太上皇照例把她召进寝宫,他们笑闹之间,太上皇突然说要看看她头上的簪子,她就摘下来,拿在手中… 然后…然后太上皇突然发了疯一样,自己撞上来了,她当时都吓傻了,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疯,那簪子尖锐的一端正好对着太上皇的方向… 方才还愣愣的,直到太上皇说要诛她卢家九族,她才觉得事情大条了,她爹她娘,她祖父祖母,她弟弟都要被卷进来,可是真的不关她的事啊… 当时寝宫里就她和太上皇两个人在,纵然有人看见了,也不可能给她作证的,她死定了,她死定了,她们卢家完了? 为什么?颖娘颖娘,这份福果然是她十二娘享不得的,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和颖娘再换一遍,好逃过这牢狱之灾… 谢峥看到谢睿进来,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心里头有些羡慕,眼前的人正值壮年,充满生命力,而他将死了。 谢峥挥退了太医,殿中只留下他父子二人,谢睿在进来是听到谢峥的话瞬间就懂得了这个便宜父亲的打算,他们甚至不用再就这件事做一句多余的解释,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谢峥甚至开口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古往今来,有多少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到了老了,就开始求仙问道,只为了长生不老,只是我这辈子从来不信人能长生不老,若真有长生不老的帝王,这天下也轮不到我们谢家做主。鬼神之事,我们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信它利用它,其他时候只要无视它就好了。” 谢睿心里突然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这是一只狐狸对于另外一只狐狸的悲悯… 这种父子之间的闲聊他和他亲爹一次也没有过,而这个便宜父亲对自己多半时间都在呕气和冷嘲热讽。 但是不可否认,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常常产生共鸣,就如今儿一样,他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和结局,不需要言语的沟通就能心领神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父皇所言极是。” 谢峥看他这副模样扯了个笑容,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渐渐地聚拢,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你现在倒有几分要死爹的表情。” 他招了招手道:“靠近来些。” 谢峥踌躇了一会儿,才往前走,他没少见过死人,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双胞胎姐妹容娘死的时候。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冲到卢家去,等他好不容易进她房里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最后什么话也没跟他说,只指了指她旁边的玉娘,就死了… 那是他最深刻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对自己身份地位的无能为力,对死亡的无能为力… 现在谢峥躺着奄奄一息的样子,像极了容娘要死的时候… 而他纵然现在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还是对死亡无能为力,就像他父皇说的那样,没有长生不老的帝王… 谢峥还在絮絮叨叨:“郑卢崔三家自□□就跟着我们谢家打天下,封侯赐宅理所当然,只是凡是帝王,都不能容忍有人权利比皇家还大,他们不懂得如当初那些武将一样懂得激流勇退,做个富家翁就好,太过贪心,方才不能善了。” 第147页 他抓住谢睿的手:“郑家几十年了不成气候,又有依附之心,多加笼络以做表率,叫那些人好好看看,顺我谢家者,可有重赏,逆我谢家者,如卢家,满门抄斩。如今郑卢两家都没了想头,一个崔家,不足为惧,可徐徐图之,若是他崔家知道依附,也可给个善了。” 说着他用一种看懂事的孩子的欣赏目光看着谢睿道:“我儿聪慧,善用权术,知道启用武将之家来制衡世家,日后等崔家一除,就用武将,世家,寒门,三足鼎立形成新的平衡,我大夏虽百年太平,但是轻武重文,大有弊处,此时再重用武将,正是时候,你…很好,得我真传。” 说着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抓着谢睿的手:“卢家滔天大罪,轻易不可手软,我平生最恨那几家不将我谢家放在眼里,如今…如今尚能以残破之躯,拉他卢家下葬,大快人心,日后…日后姓氏录上无他三家,我儿记得祭告与我,摆酒庆祝才好。他们一除,天下归顺,方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这是我谢家自□□以来的心结,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儿的康庄大道,只盼你创太平盛世,日后到了地下,也不给我丢脸,叫我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说完手渐渐松开,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儿,开始交代后事儿:“卢王妃参与刺杀,其心可诛…赐死,恭王管教不严,知情不报,诛杀,我儿,他们都不配做你的家人,你是我谢峥的儿子,我死了,他们也得死,省得…日后他们拿孝道压你,谢嵘那个孬种,没资格做你爹,他们明明坐拥宝物,却不懂得欣赏,你像我,你比那些孽障都像我,你是我谢峥的儿子…这事我早就交代下去了,不必脏了你的手,我儿只需…享一世英名,供万世瞻仰…” 谢睿听到这里,紧紧得回握了他的手道:“嗯…” 从他和容娘被卢氏各种偏心各种看不顺眼谢嵘没有出声阻止开始,他心里也不把他当爹了。 就算是谢嵘死了,也得不到他几滴泪水,他心中父亲的形象应当是强势的,心中有丘陵的,就像谢峥这样的,而不是一个懦夫… 这对半道凑在一起的父子,互相取暖,此刻倒是比亲父子还要亲上几分… 谢睿往殿外吩咐道:“让皇后和太子过来…” 谢峥听到谢睿提到皇后的字眼笑道:“你倒比我强上几分,知道把儿子放在身边教养,可惜我没有嫡子,从来没有亲自教养过哪个儿子…” 他仿佛是一拍脑门做的决定:“你…以后族谱上,你就记在郑氏名下,你记住,你爹是我,你娘是郑氏,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嫡子…你跟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一点声音都没了,谢睿产生了一丝退却的心理,过了许久才把手指放在谢峥的鼻子下,最后感受到了一丝气息,这微弱的气息,表明了一个生命尚存,叫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谢睿从来没有想此刻一样,盼着有亲人陪在他身边,他实在不想,再一个人面对这令人窒息的离别,他要他的妻儿此刻就在他身边… 他急不可耐:“去,去看看,皇后和太子来了没有…” 谢峥仿佛昏睡过去一样,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小郑氏带着谢邡来了,外头有了些许动静,谢峥方才醒过来… 看着渐渐走近的小郑氏,那张和郑氏七分像的脸:“我儿,我说错了,你比我强上十分,我死后,只与郑氏合葬,我这辈子…杀过许多人,都落子无悔,郑氏是唯一一个不是我杀的…却因为我死了…女子若守不住自己的心,下场多半凄惨…你可别忘了,合葬合葬…日后…郑家若是没有什么大错,别…再令其做大,也别…如卢家那样赶尽杀绝…” 仿佛死之前,他已经不反感把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表达出来,这个心狠手辣的帝王,最终以这种方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后悔…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望着小郑氏,露出了当年他无法理解的眼神… 他喃喃道:“嬞娘,流园的桃花开了…吃了晚饭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执念,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或许在他死前,记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那个看着他脸红的郑氏吧… 或者他是自己感动地走的,小郑氏听到他这话,也低下了头擦眼泪,多么感天动地,父皇死的时候喊的都是她姑姑的名字… 只是谁又能想到,姑姑也是因为他方才心灰意冷含恨而死,父皇定然是老糊涂了,最后还能把自己感动成这样…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这两个月也才用了几十年前用在她姑姑身上的手段,又骗了一个女郎,叫她全家跟着遭殃… 差别只是那卢十二娘没脑子,被荣华迷了眼,叫人诛了九族,成了全家的罪人… 而她姑姑聪明绝顶,却叫情爱迷了眼,最后只能自己死了一了百了罢了… 谢邡再成熟的心,终究只是个小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至亲离开他,纵然这个皇祖父,他也没多熟悉,但是他产生了慌乱,他拉着母后的手轻声问道:“流园,是我宫里的流园吗?” 小郑氏轻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是,正是你宫里的流园,以前皇祖父也在里头住过呢…”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老黄历了,谢峥记忆停留的最后一刻,那大概是他记忆中,最鲜活痛快的时光… 第148页 那时候他虽然日日在为他们谢家权力旁落而烦恼,但是东宫里有个聪颖美丽的小娘子会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用尽了勇气,才把自己的真心捧到他面前… 路过流园看着满园纷飞的桃花时,年轻的太子看着桃花想起小娘子羞红的脸庞,心里头竟然涌现了饭后邀请她来赏花的念头。 只是就在一瞬间,他马上压下了这个荒谬的念头,直到他死之前,才以这种方式问出了口… 只是如今正是寒冷的时候,外头桃树上的花谢了很久了…… 第80章 、生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那卢家几百年的历史,比大夏朝还久远。 当初随着□□打入京城的时候,?郑卢崔在东市占了顶顶好的位置,不仅位置好,面积还大,?平时不管什么人,?经过这几家的府第,?哪个不是屏息静气。 可是今儿晚上,却有一堆凶神恶煞的官兵,?把卢家团团围住,一时这里再不复以往的庄严,?乱哄哄的。 卢十二娘行刺,?这怎么可能呢?这事儿事事透着蹊跷,?十二娘的叔父卢廷还待狡辩:“十二娘一个养在闺阁中的娇娇女,?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呢,?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有了差错?” 夜色中随着火把上火团的跳动,人的脸忽明忽暗,?那领队捉拿他们一家老小的武玠的神色不明:“卢太妃已经叫人看管起来了,她冤不冤的可不归我管,?我只奉命来捉拿你们。” 这个卢廷还真是如外头所说的是个草包,如今不过是圣上找着法儿地让他们早点死罢了,?这个蠢货还在纠结刺杀的问题。 难怪他作为嫡长子却不得卢尚书看中,想着,武玠看向了一旁一言不发的卢尚书。 此人为皇上的亲外祖父,若是他们卢家懂得避其锋芒,兴许就不用被拿出来祭天。 只是想来这卢尚书自有记忆起,?他们卢家就没低过头颅过,才闹得如此下场。 卢家的主子们也不是蠢人,这些年这般上窜下跳不过是破不了局的垂死挣扎罢了。 当初他们卢家先祖助谢家打天下的时候,怎会想到不过百年,谢家的黄口小儿就要讲他卢家满门抄斩。 成王败寇,卢尚书只能哀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另外一边,由太上皇身边的贴身太监,带着一群人,趁着月色,出宫去替他们主子办最后一件事儿,他们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是恭王府。 恭王作为太上皇的同辈,能平安活到现在也属实不易,太上皇可没少杀自己的兄弟,只留了这个懦弱无能的弟弟充当门面。 需要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时候,再把恭王拉出来遛遛,本来恭王也可以安度晚年了,坏就坏在他们府里出了一个天子。 太上皇他老人家可不能忍受自己死后有人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索性就把恭王两口子带到地下陪陪他。 那卢王妃还做着以后太上皇死了她能作威作福的美梦儿,哪里想到今天因为这个灾星,不仅她遭了殃,在知道杀她的原因是卢十二娘行刺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她卢家全毁在那个灾星手里了。 可能是死前毫无顾忌,她疯疯癫癫喊道:“灾星!灾星!果然是克父克母的灾星,当初生下这两个孽障就应该直接掐死,杀我卢家,谢峥,难怪你儿子全死了,都是被你克死的,你会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堂房中的人都屏息静气,听那卢王妃死前的疯言疯语,不过很快她就不再叫唤了,只竖着眼,那为首的老太监轻声道:“好叫您知道,皇上族谱上寄在太上皇和太后名下,名正言顺的嫡子,与你卢氏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卢王妃听到这,瞪大了眼,眼中迸发出不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京城里头的百姓比之外头的百姓更加具有政治敏感,更何况东市住着的,都是官家。 今晚大半夜的动静也好些年没有过了,上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时候,还是大家隐晦不提的皇家灭门之灾。 如今这灭门之灾落到了卢家身上,那可是卢家,这几十年牢牢把持着顶级世家领头羊的卢家,不过短短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 这个时候,朝中的各个官员们,方才有些真切地感受到,这天真的变了,以后世家的沉浮,高贵不高贵的,不过圣上一句话的事儿。 这次卢家满门抄斩,留下的那些积累了几百年的财物,都充了国库,可以想象,未来几年谢睿都不用为了银子的事情而烦恼了。 谢峥现在这般急急忙忙除掉卢家,不仅仅是因为他感知到他自己要上西天了,还有一个是因为,他知道谢睿的打算是重新重用武将。 只是但凡养兵,都需要很多的银子,他们谢家自得天下来,为了养民生息,安定下来,一直实行的是轻赋税的政策,国库并没有如此充盈。 充盈国库,除了从百姓身上薅羊毛,还有一种,不过是杀富济贫,商人地位低,一般被宰的都是商人,只是这卢家一抄,可顶得上好几十个大商人。 这钱,正好用来养兵用,可谓是一石二鸟。 卢家的财物,官员们想想就算了,但是卢家一门,占了多少的职位,如今人都没了,空缺出来的位置,只能大家各显神通了。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传到姜家的时候,宝娘和吕氏忙督促着下人,把家里颜色鲜艳的东西给换下来了,她们家两个多月前才办过喜事儿,得多注意注意。 第149页 太上皇驾崩,按礼,民间一个月不能办喜事儿,对于皇家来说,也许宫里是有人真切地为太上皇的离世而喊道悲伤的。 但是他们小老百姓,可不多管上头如何,只过他们的小日子就好了,吕氏不禁跟姜铎感慨道:“幸好咱们三郎已经成亲了,不然要是赶巧碰上这事儿,又要耽误了。” 姜铎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这段时间一直寻思着,要不要回荷花镇一趟,也不是要回荷花镇就不过来的意思。 只是想趁着他还能走得动,多回去陪陪爹娘,三郎在京城做官没法两头跑,但是他一个闲人,可以两头兼顾,要是家里两位老人,有什么差错,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还有他的那些学生们,不知道他离开以后,他们有没有重新有了着落,有些他已经介绍给烟娘的官人杨夫子了,只是他那边只接收年纪小的,再大些的杨夫子就无能为力了… 晚上一家子吃饭的时候,讨论的最多的也是那卢家行刺的事儿,不仅他们姜家,大概今儿京城的每一家都拿这个做谈资了。 等吃过了饭,姜榆和宝娘在院里遛弯,桃花树已经种下,只是要等到它能开花结果,大概还要很久。 宝娘低声道:“不知卢颖娘现在如何了,纵然外嫁女可以逃过一死,但她那样的气性,想来往日在家里和她官人处得也不好,如今她低头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了…” 遇到不想惹事的人家,只怕一个病死也是有的。 纵然只见过一面儿,那卢颖娘上回来她家还万般瞧不上的样子,但是遇到这样的惨事,那些小矛盾不值得一提。 姜榆也不瞒着她:“洪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对卢颖娘做什么的,若是那卢颖娘想要好好过日子,洪师兄也不会反对,只是她以前那样,定然伤了洪师兄的心,最多只能相敬如宾罢了。” 洪逸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脸上虽然常年挂着笑,但他骨子里就是再传统不过的官家子弟。 目前善待卢颖娘会让大家觉得他品行高贵,所以他一定不会干出翻脸的事来,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只是如今卢家遭了殃,洪逸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这门亲事,还是给他带去了不少阻碍… 只是很快姜榆就没有时间担心别人了,因为方才还好好跟他说话的宝娘,一眨眼的功夫,就蹲到地上吐了起来,方才人还好好的,怎的就吐了? 姜榆吓了一跳,吕氏本来就坐在正屋看着他们小两口,如今一见宝娘不舒服,忙叫了下人去请了郎中。 如今各处都有些乱糟糟,郎中也有些不好请… 等那郎中来了一诊脉,低声恭喜道:“喜事儿,滑脉,娘子有喜了,将近两个月了。” 再没想到是这样的喜事儿了,吕氏真是乐开了花,只是如今国丧,只能憋住笑,温柔拍拍儿媳的肩膀。 想着自己赶明儿起,得炖些补汤,哎呀,这些方子她年轻的时候她娘教给她,可是她一辈子也没生过孩子,如今倒是用上了。 宝娘原本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月事,这次隐隐有些猜测,只是郎中没说她也不敢多说,怕空欢喜一场… 如今这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心里涌现出无限的喜悦,这是孩子,她和官人的孩子… 江宝娘拿眼去看官人的反应… 姜榆整个人都傻了,万万没想到,江宝娘这么快就怀孕了,两个月… 那就是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新婚之夜姜榆还担心了许久自己行不行的问题,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 本能甚至不用多做什么,后面更是顺其自然,身子自己几天就忍不住了,所以和江宝娘的夫妻生活,是很正常的… 只是姜榆没想到自己如此快就有孩子了,望着江宝娘还平平坦坦的肚子,整个人都傻眼了… 怎么就搞出人命了呢?虽然他们是合法的,在这个年代,江宝娘如今十七岁,是生育的年龄了… 但是姜榆前世生活在一个提倡晚婚晚育的时代,十七岁真的生产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吗? 姜榆完全不知道,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赶明儿起,多看看这方面的书吧,这个时代女郎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一样,看宝娘的样子,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姜榆只觉得头皮发麻… 每天都有生命逝去,也有生命诞生,如此才有生命的延续… … 晚上吕氏躺在床上还没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她对着姜铎絮絮叨叨了半天儿,旁边的人却一声不吭… 吕氏推了推身边的人道:“官人,你莫不是还想着回去?那可不行,宝娘怀孕,亲家指不定哪天就就任去了,若是咱们回了荷花镇,三郎怎么照顾得来宝娘,我可不放心。” 说完下了一剂猛药:“要是宝娘没怀孕,我也就跟着你回去了,但是这次万万不行了,你要还想回去,你自己回去吧,我可不回去,我要留在这等着抱三郎的孩子。” 姜铎心道,说的这什么话,他们老两口一把年纪了还要分开过日子不成?那他岂不是一个人要熬不过去了,姜铎只好在心里唉声叹气。 不过隔几日,从老家的来信,倒是解了姜铎的一门心事,叫他安心留在儿子身边。 来信的不是别人,是煊郎,自从姜铎跟着进京之后,老家的来信就由煊郎代笔了。 第150页 煊郎在信里说了,他此次童生试的最后一场落了榜没考上,他觉得自己的知识还不够扎实,打算再多复习复习。 只是他如今也大了,再靠着家里供养读书,心里不自在,他信里没说,但是想来小张氏给他定的亲,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小张氏产生了隔阂,想要自力更生了,来信问问,自己接了姜铎的学堂行不行? 煊郎表明了这不是他的草率之举,当初他的目标就是如二叔公这样考中秀才然后置办学堂养家糊口。 可是他没一次性考上秀才,想来愿意再回到他家学堂的人想来也没有特别多。 索性他年纪还小,有如今的成绩已经不错,等他再磨叽几年,考个秀才的功名来,这学堂也就热闹起来了。 煊郎性格温和,做先生再适合不过,留在荷花镇无人继承的学堂,本来就是姜铎心心念念难以放下的一件心事。 自古以来,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怪只怪儿子太过出息,到了这京城为官,姜铎也不会昏了头脑,要姜榆回去教书。 只是这到底是他的一个遗憾,如今煊郎把学堂给接了,这个姜铎奉献了大半生时间的学堂,它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 第81章 、吃醋 如今因着国丧,?翰林院也没有多少事儿,如今皇上忙着丧事,也没有多少时间召他们入宫说些有的没的,?加上家里宝娘有了身孕,姜榆每天儿下值就早早回了家里。 今儿与往日倒是有些不同,姜榆还要带着宝娘回江家一趟,?宝娘有了身孕,?回娘家和高氏说说话儿也是要有的。 再就是卢家倒台,想来老师的任职很快就下来了,?很该多带宝娘回去聚聚,不然日后见面怕是没有那么便利了。 江宴的任职果然有了消息,卢家空出来好些个缺,?且能被他卢家占着的职位,个个都肥得很。 如今有消息说,?要把江宴调往江南一带,?这是顶顶好的去处,更好的是,?他这个职位,?还要再往上升一升,从四品再往上头升为道员,?又是南边富得流油的地方,真是个肥差。 万事顺利,?就是宝娘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叫高氏又高兴又担心。 后院里,?高氏拉着闺女笑道:“你倒是顶顶争气的了,一进门就有了身孕,日后给他姜家生出个大胖小子来,?这脚跟就站稳了,可惜到时生产,娘就不在跟前了…” 江宝娘忙道:“娘说的什么话,爹到江南去做道员是好事儿,我在京城好得很,只好吃好睡就好了,你少担心我了…” 高氏叹道:“那地儿叫那卢家把守了多少年了,去了指不定一堆的糟心事儿呢,这个是他们男人家的事儿,咱们不必担心,你爹自有应对的法子,你这丫头,女人家生孩子鬼门关上走一遭,娘能不担心吗?” 江宝娘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是为了安慰即将离家的母亲:“家中婆母待我极好的,这几日什么事也不用我做的,天天煲汤给我喝的,这才几天,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一些。” 高氏一听,就知道吕氏对闺女不错,果然笑道:“胖些才好,你这个身量太瘦。所以我说我儿有福气,以前你爹想将你许配给女婿,我还担心低嫁委屈了你,现在看来,这好处也多得很,你大姐姐二姐姐嫁的门第比你高,可是哪个有你这么轻松的?你婆母对你好,你可不能因此娇纵,这人和人之间一来一往,你若得惜福,方才能长长久久地处下去。” 江宝娘嗔道:“娘说的我还能不懂?你闺女哪里是那种人呢?” 高氏拉着宝娘的手道:“我不过白嘱咐一句,对了,你现在怀着身孕,你跟女婿,可有分开睡?” 看宝娘那副支支吾吾模样,就知道定然是没有的,高氏道:“你们还年轻,又正是新婚的时候,但是这件事上,你可莫要糊涂!你年纪小不知道里头的厉害,你如今还没三个月,万万不能同房的!” 江宝娘支支吾吾道:“娘想到哪里去了,官人岂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们只睡在一个屋子,又不做什么。” 高氏道:“你呀你,你这才诊出有孕多久,这几日他自然不会做什么,往后呢,你肚子里的货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卸下来,女婿能好几个月都忍着不成。” 江宝娘听到这,已经隐隐猜到她娘要说什么了,虽然她爹娘再恩爱不过,家里没有姨娘一类的人物。 但是她爹跟前也是有通房丫头的,她往常在闺阁的时候,每回只看见爹娘琴瑟和鸣,那通房丫头如透明人一般。 如今成了亲,被她娘这么一说,方才知道那通房丫头的用处。 高氏见她脸色煞白,就知道这丫头陷进去了,她也不点破:“女人家终究有这一遭,你也莫怪娘心狠,我想着你带去的两个贴身丫头毕竟自小跟着你长大,若是给她们开了脸,以后你看见她们难免心里隔应,以后你在姜家难免也没人可用。你这两个丫头,你回去以后,赶紧给配人了,省得到时候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破坏了你们多年的感情。娘想着还不如从外头自己找一个老实的,省得到时候兴风作浪,你有孕的消息一传回来,娘就给你相看了,是个老实的,如今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江家这,翻不出什么浪,你待会儿回去,把人一起带回去吧。” 江宝娘还待说些什么,高氏又道:“你莫立时想着拒绝我,娘也不是让你一回去就给她开脸,送到女婿床上去,你就养着,等到你婆母或者女婿提的时候,把她推到前头去,省得到时候打你个措手不及。” 第151页 如此,江宝娘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了。 只是心里隔应极了,一想到自己大着肚子,还要忍受有别的女郎和官人做那样亲密的事儿,她就觉得心里立时就空落落的。 回去的路上,因着江宝娘怀着身孕,他们坐着轿子回去的,姜榆并没有看到回去的人里还跟着个新丫头。 直到回了姜家,宝娘让藕荷带着新来的青娘跟着到各处认认地儿,姜榆看到个新丫头,以为是师母看着宝娘怀孕多派过来照顾她的丫头,只是这丫头看起来年纪小了点,要派也应该派个经验丰富的妈妈才是。 姜榆顺口问了一句:“这是师母给你的新丫头?” 哪里想到这句话,简直就是刺痛了江宝娘的心,本来她心里就不舒服得很,如今刚一回家,自己官人就盯着那青娘瞧。 亏得她还以为官人不是那样的人,平时官人再体贴不过,最近每天晚上睡前还要给肚子里的宝宝讲讲故事,说是什么劳什子胎教。 她还以为官人不会瞧那青娘一眼的,如今看来,这男人就没一个好的,江宝娘本来心中就一把邪火。 如今听到姜榆这样问,脾气也起来了:“什么给我的,我可没有那个福气,给你准备的!” 说着才不管姜榆什么表情,道:“檀紫,藕荷,伺候我去洗漱。” 徒留姜榆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 姜榆被怼得整个人都傻了,平时宝娘说什么话儿都是轻声轻语,再温柔不过的一个人了,如今怎的发如此大的脾气。 主子发了脾气,纵然以往温温柔柔的,但是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才最吓人。 檀紫和藕荷虽然没听到高氏和娘子的谈话,但是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如今也不掺和进来,只扶着娘子去沐浴更衣去了。 屋里头只剩下姜榆和被吓得跪了下去的青娘,姜榆看着青娘瑟瑟发抖的样子,再回想宝娘方才说的,给自己享用的。 这样一想,纵然方才没想到,如今也想到了,这可真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姜榆自己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宝娘看起来生气,想来心里也是不愿意的,那怎的还带回来给自己添堵? 莫不是师母让她带回来的… 她就不该如此心大,应该方才就把这丫头直接留在江家…还是想想怎么让宝娘消消气吧。 姜榆对着青娘道:“你先出去吧。” 另外一边,宝娘想着这事反正已经说开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檀紫,藕荷说清楚,省得不明不白的,把她们的感情给消耗没了。 一个没见过面的女郎都让她如此生气,若是自己贴身的丫鬟和官人… 她想想就觉得气血上涌:“檀紫,藕荷你们也跟着我好些年了,如今也到了云英待嫁的年纪,你们家里可有给你们安排?” 檀紫藕荷跟着宝娘多年,最是清楚自己娘子的脾气,加上这些天,别人不清楚,她们贴身伺候的,还能不清楚吗? 娘子对郎君在意的很,她们是不要命了才想着往郎君面前凑? 再说也不是每个丫头都有做姨娘的野心,她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气,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娘子去。 再说娘子不傻,把高氏的本事学了十成十,就算娘子糊涂,高氏可不傻。 但凡她们敢有什么别的想头,赶明儿高氏就能让人过来给她们灌了绝子的汤药去。 一个没有孩子的姨娘,晚年还不是得看娘子的脸色过日子,与其如此,还不如嫁个老实肯干的人,以后借着和娘子多年的情分,指不定就出头了。 她们自小跟在娘子身边,比外头贫家女郎过得好多了,也就是跟了江家这样的宽厚人,才能有这样的待遇,人要惜福,别把多年的情分给作没了。 藕荷是家生子,她爹娘都是江家有些头面的管事,她表忠心道:“娘子是知道我的,我爹娘说我性子跳脱,就给我找了我们邻居家的郎君,是刘管事的二儿子,如今他在铺子里跟着掌柜的打理铺面,原商定了今年把亲事给定下来,他家还挺急的,只是如今娘子怀了身孕,什么事都大不过娘子去,只等着娘子生产了,我再嫁过去,回头还来娘子这边当差,不耽误什么,娘子只多给奴婢准备些嫁妆就是了。” 宝娘往常也听藕荷说过一嘴子,如今听藕荷说这样的俏皮话,知道是自己发了脾气让气氛紧张了才如此。 檀紫却不是家生子,她是被她爹卖掉了,机缘巧合进了她们江家,她性格比藕荷沉稳些,日常最是周到的性子。 等藕荷说完之后她道:“娘子是知道我家,我的亲事我是不会叫家里拿捏了,那家子烂到骨头去了,我只当没有家了,这些年都是因为娘子方才过上好日子,我日常也没有什么看对眼的郎君,我的婚事,自然是单凭娘子做主就是了。” 藕荷道:“是没看对眼,不过倒是有人对檀紫姐姐上心得很!” 宝娘也知道今儿两个丫头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受了自己的邪气。 这段时间她处处都在关注着官人,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哦?是谁?” 藕荷笑道:“还能是哪个?郎君跟前的丝竹,这段时间,日常多机灵的一个人,他一瞧见檀紫姐姐就红了脸,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檀紫听了脸也红了:“你胡说什么,再没有的事…” 第152页 卧室等着的姜榆却是坐立不安,等到宝娘洗漱一番出来,看到屋里已经没有青娘,心里的气已经去得七七八八了。 檀紫藕荷知道他们夫妻有私房话要说,就退下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收拾好开始胎教了。 姜榆再迟钝也知道这时候得明确表态:“宝娘,那丫头你赶明儿退回去吧。” 江宝娘嗔道:“…那你方才还拿眼瞧她?” 这醋吃的… 姜榆忙表忠心:“我哪知道是这么个意思啊,真是冤枉啊,我可没有那等子想法,你如今怀着身孕,我若是还想着自己痛快,那才真的不是个人。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莫再生那莫须有的气了。” 这回江家师母都跟宝娘说了什么啊… 江宝娘心里那股邪气这下才烟消云散,姜榆见了忙趁机道:“今儿还没给宝宝讲故事呢…” 如此一场家庭风波才算过去… 第82章 、小娘鱼 姜榆明明是最晚成亲,?在生孩子上倒是快人一步。 钱衡还道可惜可惜,本来还想着他要是生个儿子,就要和姜榆家结为亲家,?可惜现在姜榆家的闺女都有影了,他家儿子还没个动静。 姜榆道:“你怎的知道我家的就是闺女?” 虽然她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宝娘肚子里的就是闺女。 钱衡笑嘻嘻道:“啊?因为我觉得会是我先有个孩子,?我先有了,?然后你再有的,那定然是先生个男郎,?再生个女郎好相配了。那你生个儿子吧,我努力努力,生个闺女。” 姜榆哼唧道:“你这老大家长思想了,?谁说我们的儿女就要结亲了,万一他们长大后性子合不来怎么办?” 钱衡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啊呀,?阿榆你好狠的心啊,?我想着我们两个自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跟别家亲兄弟再没什么差别了,?咱们成不了一家人,?儿女成为一家人也是好的,你不乐意就算了,?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见小钱有些郁闷,姜榆忙道:“哪个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得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不然我们觉得再合适都是怨偶,?这就是结仇哪是结亲了?再说往后小的还得仰仗钱大人,别的不怕就怕以后高攀不起钱大人了!” 说着做出一副低头伏小,谄媚的样儿。 钱衡还记得当初他爹抛妻弃子之时,?姜榆劝他的话儿,哼唧道:“今儿你对咱爱理不理,赶明儿你高攀不起!” 这怀孕还讲究个前后脚,不知道是姜榆后来者居上刺激到了各位小伙伴们,家里的几位娘子前后脚肚子鼓了起来。 不过紧接着姜榆之后的不是钱衡,而是郑瑛,雁娘的父亲就是这次被谢睿派着去抄卢家的人,如此武家和出嫁的卢家闺女的关系倒是越发微妙起来。 玉娘虽然是卢家的正经女郎,但是她自小对卢家就没有什么好感,卢家留给她的印象,只是她终日郁郁寡欢的娘,死亡,还有不被重视。 她的亲人自然是她舅舅,这次卢家就是谢睿下的死手,所以她终究还是向着她舅舅的,这次卢家的陨落,对她的地位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倒是卢颖娘才是最难办的,她是实打实亲眷都被武家的人抄了抓去大牢的,日后恐怕她和武雁娘是不会在一个场合出现了。 才多久前还能坐在一块笑谈的人,因为朝局的变化,关系也一变再变。 只是卢颖娘想来现在也没有那个空闲担心这个事情,她更应该担心的是,如今她们卢家败落了,她在洪家该如何自处。 若是她还不晓得低头,洪逸虽然因为是圣上的赐婚,不会对她怎么样。 相反,洪逸还会供着她,这时候她家落了难,洪逸若是不离不弃,也能成为一个美好的品德,被其他的朝臣所称赞,以后仕途也能顺利些。 只是供着,也只是如此罢了,毕竟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对于嫡妻表示尊重,不宠妻灭妾,已经是顶顶好的男郎的。 至于宠妻如命什么的,不说洪逸就是一个典型的官家子弟,就是谢睿愿意看着世家和寒门的美好联姻,也不能强求洪逸做出这样的事儿。 洪逸再好脾气的一个人,骨子里也是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娘子把自己的尊严,一再地扔在地上踩。 再说他娶了卢颖娘,完全是糟了无妄之灾,半点好处也没捞着,还惹了一身的腥,如今他对于京城已经是存了去意。 他带着颓废的气息道:“等散馆的时候,我只盼着求一个外放的职位,在京城如今也是地位尴尬,不如到地方去做实事去。” 姜榆安慰道:“到地方去干出一番事业也好,就如你爹那样,想来你到了地方干出实事,你爹定然十分高兴。” 不过想到当初,洪逸考上庶吉士也是高兴了许久,那时候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不过才多久,他就已经准备着离京了。 在洪逸之前,先离京的是江宴一家,卢家的倒台,随着一步步的清算,职位显然空缺出来了不少,谢睿斗趁机安插上自己的人。 江南那一块已经被卢家把持了许久,去了做得好了大功一件,日后还能再往上升上一升,但是这块硬骨头,涉及利益问题,也不是人人都能啃下的。 开年宝娘的肚子已经有五月大了,江宴离京,姜榆一家,钱衡一家都来相送,还有江家众人,江宴的各位同僚也来了。 第153页 一时之间码头也是热闹非凡,江宝娘先头还倒劝高氏,不要担心她。 如今他们一家只留她一个人在京城,爹娘带着弟弟要跋山涉水到南边就任,她就是再坚强的一个女郎,也是要落泪的。 … 江家离开之后,生活还要继续,姜榆每天下了值,吃完饭,还要陪着江宝娘到院子里走走。 一个是因为吕氏见天儿地滋补江宝娘,姜榆实在怕肚子里的孩子太大,到时候生产困难。 一个是孕妇也要多走动走动,这时候的女郎,见天儿蹲在家里,除了出去应酬上香,都不见走动的。 身体不经常锻炼,加上古代医疗设施如此简陋,女郎生孩子,才如走鬼门关一般。 除了提早找好附近的好产婆,还找了大夫以防不时之需。 姜榆也没有办法凭着自己一己之力,把这里的医疗水平给提高。 只好在江宝娘的身上下功夫,不管怎么说,产妇的身体状态良好,对大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 江宝娘对于自家官人每天饭后拉着自己散步是很乐意的,这段时间除了爹娘弟弟去了南边不好相见,其他的事事顺心了。 有哪个郎君会每天都陪着自家娘子散步消食,每天晚上还要给肚子里的宝宝讲故事的? 宝娘觉得自己官人比自己还要紧张,明明是自己生孩子,他却担心这担心那,叫她看了好笑又甜蜜。 如今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她上手的,宝娘甚至能把闺阁中的爱好给捡起来。 以前她每日最爱画画院子里的花草,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如今倒是也能画,就是坐一会儿就要起来走动走动。 姜榆早前就听说过宝娘会画画,也见过她画的房子的格局,如今见她信手拈来,就是小院里的那株桃花树都能画出意境来,一时有些羡慕。 姜榆自己不会画,不过倒是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可以让宝娘去试。 这时候的山水画,图纸,都带着写意在里头很少有画出立体样式的,姜榆想着前世很多素描写真性更强,姜榆记得得也不多,只是把自己印象中零星,告诉了宝娘。 若是宝娘能画得出来,他们就可以把他们全家都画在画里头,给姜家村的家人们送去,好叫他们有个念想。 虽然姜铎不说,姜榆也知道二狗子想要两头兼顾而不得,主要还是担心家里的爷爷奶奶,如果能把他们一家在京城生活的景象,他们的画像送到姜家村去,也算一种念想了。 宝娘仿佛得了许多灵感,没想过还能这样画,乐此不疲地倒腾起来了。 人总得有些什么爱好,经过积年的坚持,最后成为一个陪伴自己的手段。 姜榆前头十几年都在埋头读书,如今也算是有点小钱,日子也难得清闲,也可以考虑发展一些爱好。 只是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二狗子以前就是穷怕了,有了银子就想着买地,如今到了京城,京城周围的好地他们可买不到啊。 宝娘怀了身孕,吕氏跟着忙前忙后,不是在厨房捣鼓汤汤水水,就是在院子里做针线,给她不知道性别的孙辈做衣裳做鞋子。 儿媳怀孕,姜铎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往前凑,每天除了在书房翻翻找找想孙子孙女的名字,每天出去遛弯。 倒是倒腾着往家里的院子种着自己在外头找的花花草草,初时只是随意拿来装点装点院子。 后面姜榆看他捡的那些花,就在书肆里给他买了花草的书,古今的文人雅士多得是。 有欣赏那些奇花异草的,也有欣赏那些小家碧玉的。 所以这几个月,姜铎有了新的爱好,他在院子里的花圃里,种了一堆的花花草草,都不贵,这爱好不花几个钱。 每天倒腾倒腾那些花草,能让他有种亲近田地的感觉,给他在京城漂浮的心,多了些许安全感。 虽然二狗子并不知道,他这些如今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再过几年,就要被个混世魔王霍霍光了。 他如今沉迷于自己的新喜好,乐此不疲。 … 六月暑天,正是热得慌的时候,确实宝娘肚子里的宝宝却没有要出来的预兆,眼看着过了预产期一个多星期了。 他们家的人整天神经紧绷,时刻准备着,但是显然肚子里头的祖宗是个慢性子,在肚子里头还住习惯了。 每天下值,姜榆匆匆赶回家,既怕听到在生产的消息,又怕没听到生产的消息。 不过这小家伙显然很会挑家里人都在的时候,白天不见得要出来,这天等大家伙歇下了,江宝娘半夜推了推姜榆颤抖道:“官人,我仿佛要生了…” 把姜榆吓得立马就醒了,冲出去喊吕氏起来。 幸好产婆大夫那边已经早早打了招呼,人家也知道他们家紧张得很,半夜生产也是有的,二话不说就来了。 男郎是进不得产房的,吕氏跟着在里头帮忙,姜榆和二狗子只能在堂房等着。 生孩子也不是几下子的事儿,阵痛过后,还要许久才能把孩子生出来,吕氏自己没生产过,这段时间到处去取经,已经攒足了一箩筐的经验。 煮好了东西喂宝娘吃下,这样待会儿生孩子才有力气,再趁着如今还没躺床上生产,拉着她走动走动。 里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外头姜榆冷汗直流,最近老是回忆起二姐掉的那个孩子,每每想到姜榆都觉得十分地后怕… 第154页 等到宝娘躺在床上使力气,痛得惨叫的时候,姜榆觉得自己腿都在颤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索性坐在椅子上,只要不站起来,没人发现。 大家注意力都在产房那边,只听那张产婆严厉道:“娘子莫叫唤了,等下没力气了,莫紧张,你身体结实得很,听我的话动作,吸气…呼气…听我的声音再使力气…” 再之后就没听见宝娘的叫唤了,想来是她听了产婆的话,咬着牙,忍着不出声,把力气往生孩子上使… 姜榆他们能看见的,就是一盆一盆从产房送出来的血水… 这样一通折腾,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产房方才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那张产婆过了一会儿,就把那用襁褓裹着的小家伙送了出来。 口中道:“恭喜姜大人,是个千金。”心里却道,听闻这姜家只姜大人一个儿子,他家如此紧张,想来是想要一个儿子的,如今得了个女郎,今儿得的赏钱怕不是要减半。 姜铎倒是利索地过去看了,看见襁褓里那只猴儿,一本正经的脸上倒是难得露出了笑容,高兴道:“赏钱,今儿大家都辛苦了,加两个月赏钱。”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不容易,二狗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可见今儿儿媳生的这个孙女进了他老人家的心了。 姜铎赏完了钱,姜榆方才站起来,只是还没走两步,刚走到那刚出来的小鬼头跟前,就两腿发软,直直给她跪下了。 吓得抱着孩子的产婆赶紧闪到另外一边儿去,天爷,这向来只有儿子跪老子,她老人家也是接生多个孩子的人了,还没见爹头天就给闺女行大礼的。 再看那姜大人,真是又哭又笑道:“宝娘可好?” 张产婆忙道:“好得很,娘子头回生产有些紧张,不过身子骨好得很,如今睡过去了。” 姜榆在丝竹的搀扶下,方才站起来,听说宝娘没事儿,方才去看襁褓里的小猴子,刚出生的孩子,真的像只猴子,皱巴巴的,红通通的,一点也不好看。 这样想着,姜榆就说出来了:“长得真丑。” 手上却越发小心翼翼。 张产婆笑道:“哎呀,再过几日,就如那发的馒头,变得白胖起来,到时候大人爱都爱不过来。” 其实不用过几日,虽然嘴上嫌弃,姜榆心里对于这个折腾了他们许久的小娘鱼还是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感觉。 这只小娘鱼,让姜榆在这个时空时空有了一种归属感,从此以后他就是他,不再是她了… 就让他的闺女,代替前世的她,以一个女郎的身份,在这个时空里生活下去。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他的小娘鱼,创造无忧无虑的环境… 第83章 、仙贝 他们二房多年没有小孩子,?如今宝娘生的这个孩子,无疑受到了很大的欢迎… 吕氏虽然有点遗憾三郎头个孩子不是男郎,但是她也就是在心里犯嘀咕一下罢了。 吕氏自己没有生养过,?对孩子是渴望的,她自认为自己如今虽然和三郎母子情分深厚,自己不必如刚过继那会儿一样患得患失。 平时儿媳对自己也尊重,?但是让她明面上去嫌弃儿媳没有生出一个男郎来,?她自己是觉得毫无底气的,也不会傻到去做这种事。 再说她这几日已经被那个奶娃娃给俘虏了,?这孩子很像三郎,就是个实心眼爱笑的好孩子,见了谁都乐呵呵的,?她立马就爱屋及乌了… 所以这段时间儿媳坐月子,吕氏照往常那样,?给江宝娘炖汤水,?照顾得十分周到。 这让江宝娘有些忐忑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生男生女都是她的孩子,?她都是爱的,?不过官人家里情况特殊,虽然官人一直强调生男生女都高兴,?但是显然生个男郎可能会皆大欢喜一点… 如今见婆母还如往常那般,汤汤水水从没断过,?对她生的奶娃娃也是疼爱得很,?江宝娘方才觉得一颗心落下了。 生了孩子让她有一种真实地融入姜家的感觉,?此刻她方才和姜家产生了血脉上的连接,真正融入到了家里头,难怪老人常说儿女成亲之后,?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小家,她如今有些信了。 最让她感觉明显的就是,她觉得官人整个人都变了,说不上哪里变了,但是她本来就时刻在注意着他… 所以能很快感受到他的变化,感觉他整个人仿佛安定了下来,给她的感觉,就仿佛… 以前他仿佛有些难以适从… 如今整个人仿佛更加成熟了,安定了下来… 这种变化她并不反感,甚至她还觉得这样的官人更有魅力… 她以为姜榆也是因为初为人父觉得自己肩上任务更加重大,方才显得成熟,哪里知道他是放下了许久的心结… 不过江宝娘这段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官人许多面,特别是她醒来之后,藕荷跟她说官人吓得腿软给跪了下去… 还有这几天官人一有空就看着宝宝,学着给宝宝换尿布,从毛手毛脚抱着宝宝,这才几天功夫他就熟门熟路,江宝娘觉得官人以后定然是个女儿奴… 姜榆却没发现江宝娘察觉了他的变化,只是纵然江宝娘再如何脑洞大开,也想不到他的那些经历。 他现在对于家里的这只小娘鱼充满了热情,这几天他都在冥思苦想小娘鱼的小名。 大名二狗子已经翻找了多少书了,如今还没个定论,他是抢不过二狗子了,只好争取一下小名。 第155页 唉唉,就是这个小名,习俗上是取得越贱越好养活,他以前肯定是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他也不想这点小事损失了他家小娘鱼的福气。 但是叫什么狗蛋狗剩,大妮二妮,那是不可能的,姜榆想了好几天了,都没想好。 今儿在宝娘这,他随口调侃道:“爹的宝贝,娘的宝贝,这只小娘鱼是神仙的宝贝…” 这话儿倒是给了江宝娘灵感:“仙贝…神仙的宝贝…官人,这名儿可真不错…” ——!那是一种饼!那他以后二闺女可以叫雪饼… 这样想着,姜榆嘴快道:“以后二闺女可以叫雪饼,儿子叫旺旺…” 没想到江宝娘道:“夫君说的这个名儿不错,雪饼,哎呀,听起来大俗大雅,旺旺,听起来就很有福气…” 看着宝娘当真的样子,姜榆知道玩笑开大发了,他可能还要为了孩子们争取一下… 这时候吕氏端了刚煲的汤进来,吕氏这几天煲的汤都是下奶的,宝娘喝不完,姜榆跟着喝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他要胖了… 吕氏听宝娘说了仙贝这名儿,笑道:“哎呀这名字可真不错,奶的仙贝…” 说着就顺手把姜榆怀里的小娘鱼给抱走了… 家里的女人们都说好,姜榆只好默默在心里对不起那不知道在哪的儿子,女娘的名字还好,就是这个旺旺… ——!旺旺我儿!这是个单纯的时代,没人会觉得你是一条狗子的。 大家都没有内涵你的意思,但爹对不起你… … 没影的儿子是分不出姜榆多少注意力的,自从仙贝出生以后,他就开始琢磨着以后要怎么教育她。 他的闺女,自然是要识文断字,他以前没关注过给孩子启蒙的书,因为他没有孩子,如今他一找起来。 又觉得如今能找到的书就是自己小时候读过的那些,不能说很无聊,但是翻来覆去就那几本,和前世琳琅满目的童话故事不能比… 他找着找着都要绝望了,他甚至都在想怎么巧妙地编出一本睡前故事来… 姜榆这般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上值下值奶孩子,感到最不满意的就是钱衡! 自从弟妹怀上孩子之后,阿榆每天下了值也不跟他出去聊天吃饭了,踩着点往家里跑! 他原本以为弟妹生了孩子之后,这种情况就有所改善,哪里想到,自从弟妹生下孩子以后阿榆更加没时间陪他了! 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还能比和他聊天有趣?多少人排着队想跟他这个堂堂状元郎聊天都没机会呢! 仙贝满月酒的时候,钱衡终于在姜家看到了把好兄弟魂都勾走的小妖精!!! 然后他默默地祈祷,玉娘肚子里的是个男郎,以后好拱阿榆家的白菜。 玉娘的肚子有四个月大了还能出来走动,她看着江宝娘出月子之后身材恢复得七七八八,脸色红润,对于以后的生产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仙贝她看过了,她也想生一个这样的小娘鱼… 看到姜榆全程乐呵呵熟练地抱着闺女,玉娘羡慕道:“一看姜郎君就是个知道疼人的…哪里想我家那个木头,没开窍一样…” 她在家和婆母相处得也好,就是钱衡,心思不够细腻。 偏偏玉娘又是个心思敏感爱琢磨的… 有时候玉娘生气了他都看不出来,她自己一个人生完气了又单方面跟他和好了,人家完全就不知道… 自己怀孕了也不见他多说几句软化哄哄她… 每次买东西送她,都是买那又大又粗的金首饰,她如今匣子里已经装了小半盒金首饰了,又戴不出,这个人又注意不到… … 郑瑛来喝了喜酒,他家娘子却没有过来,雁娘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孩子了是一方面,但是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过来碰上颖娘… 颖娘今儿也来了,她消瘦了许多,这个当初容光焕发眼里始终带着骄傲的女娘,终于在经过了巨大的家庭变故之后,收起了她的骄傲… 她这半年多来很少出门,受到了太多的冷眼,今儿是洪逸好朋友大喜的日子,她作为妻子,又没有什么不方便上门的地方,该来的,她也不可能一辈子窝在洪家不出门… 宝娘看她人消瘦了不少,谁受了这样的打击,能不瘦吗? 又想着她如今出去外头,只怕和外头的热闹格格不入,索性让颖娘也留在了房内和她们说说话… 雁娘人看起来直来直往,却也心细,已经想到了这般的结果,她若是来了只怕颖娘无所适从… 所以不来叫她为难… 一时玉娘和颖娘也无话可说,她们都是卢家的女儿,可是如今玉娘还是如鱼得水,而她过得如履薄冰,何况这是谢睿造成的,她们是有隔阂的… 姜榆平时也不会瞒着宝娘,所以宝娘知道洪逸有了出京的打算… 出京也好,不仅对洪逸的仕途有帮助,去了地方做出一番政绩来可以得到圣上的赏识,最重要的是颖娘也能换个环境透透气,京城对她来说太压抑了… 宝娘宽慰道:“赶明儿出了京,就能如霏娘那般领略山水了…” 说实在的,宝娘最羡慕的就是霏娘了,洒脱自在,她以前跟着她爹走马上任也去过不少地方,如今在京城也才没多久,皇城根下自然能享受到外处没有的好资源,但是到底没有外边自在… 第156页 但是要叫宝娘如今放下家里的一切,跟着官人出去外头就任… 她也是不肯的,她没有霏娘那么洒脱,孩子还小,她可舍不得离开她… 颖娘也想着出去别的地方,不拘哪里,只要离开这里就好,看着宝娘的小仙贝,再看看二姐已经隆起的肚子… 如果她能有个孩子… 也许她和洪逸的感情会变好一点… 对于她们卢家的落败,她是最有感触的,概因差点进宫的是她,不是十二娘,若不是皇上的赐婚,她如今早就变成卢家的千古罪人,被赐白绫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洪逸成亲会让她逃过一劫… 这让她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和她差不多时候,嫁给寒门的另外一个堂妹,她们卢家出事以后,那个堂妹就得了急病去世了… 高门大户,什么腌臜手段她没有听过,她堂妹年纪轻轻,闺阁中又活泼好动,哪里会得什么急病,不过是人家看她家落了难,生怕牵连到他家,赶紧撇清关系罢了… 说起来她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她落难的时候,洪逸没有抛弃她,弃她于不管,她是感激的,又觉得羞愧,毕竟她对洪家从来没一天好脸色… 她也第一次放下她的偏见,正眼去看她的这个官人,发现他性格温和,交友甚广,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在家里对待下人也从不打骂,一回家就窝在书房看书练字… 这样的洪逸是完美的,只是她以前如此那般,洪逸那样的人儿,真的会见她知道错了就好好跟她过日子吗? 也许成亲的时候他是打算好好跟她过日子的,但是如今距离他们成亲已经过去两年了… … 雁娘在中秋佳节发动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郑瑛那样内敛的性格那段时间到翰林院上值都满脸傻笑。 姜榆方才有些信了这家伙私底下还会给他娘子倒洗脚水的传言。 天知道他当初听宝娘说的时候有多惊讶,这在前世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在这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的存在… 钱衡家得的是一个千金,玉娘如了愿,钱衡高兴之余还有些遗憾,唉唉,他跟阿榆两家都生了闺女,以后怎么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姜榆见这家伙还不死心在嘀咕着做亲家的事儿,以前仙贝还没出生他笑笑就算了,如今一想到以后有个毛脚女婿要拱白菜,还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他就觉得气血上涌… 以后不管闺女嫁给谁,他都要给她准备足足的嫁妆,好叫她以后不管嫁到谁家去,都能挺直腰杆。 本来他成亲以后,就有些懈怠了,觉得自己挣的钱够他们一家在京城过小资的日子,他也已经在京城置办了宅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如今他又找到了新的动力,他把这段时间手头上的银子,买了铺子… 宝娘的陪嫁很丰厚,江家也是疼女儿的人,宝娘的嫁妆除了三间铺面儿,还有京城外的一个小庄子,再加上两百亩的田,这些产业每年的出息很够宝娘日常花销了。 姜榆也想着自己之前也要给仙贝置办一份这样的嫁妆才像样,这样想着他顿时觉得整个人又充满了干劲… 至于儿子们,不说儿子们还没有影子,对于男郎,他这个做爹的,最重要的是保证他们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至于家产,好男儿不应该把眼光放在家里的这些死物上,女郎在这个时代比男郎不自在多了,才需要更多的银子傍身。 若是他们想要,也行,自己加油挣去… 等到新的一年,他们各人的职务也有了变动,他们同一年考上进士的,圣上都安排了好了去处,各人着落不同,不过也算是都得偿所愿了… 第84章 、各奔前程(捉虫) 卢家空出来的缺,?早就被各路人马抢占了,大家各显神通。 他家的子弟把守的位置都是不差的,最低也是个五品,?和姜榆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不过那些排在他们前面的人往上动作,升上去了,?空出来的位置总要人来填补。 谢睿提拔一群的寒门,?就是为了日后他们作为新鲜的血液,占据朝堂重要的位置。 放在翰林院接着培养固然不错,?但是谢睿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所以他们这一科一改常态,不再是留着一堆的人才在翰林院。 基本上都派往六部,?下一科的进士们很快就填充了翰林院的空缺。 钱衡本来就是从六品的官职,如今到了户部当了六品的主事。 以前他打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打着金算盘的商人,?后来半道改变了自己的志向,如今兜兜转转,?去了掌管银钱的户部,?姜榆只觉得这下小钱真是如鱼得水,天高任鸟飞了。 郑瑛和姜榆原先的官职就一样,?都是正七品的编修,此次他算是所有人中升得最快的一个,?他也是正六品的主事。 不过他人在六部之首的吏部,?管的还是官员升迁的事儿,?最是让人眼红的职位。 郑瑛的升迁,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世家被打压了如此久,?特别是前段时间,谢睿还大刀破斧砍了卢家一家的脑袋,顿时世家们又惊又怕。 这会子郑家依附谢睿的意思越发明显,谢睿提拔郑瑛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叫世家们看看,只要乖乖听他的话,跟着他干,就有肉吃。 第157页 郑瑛作为皇后的亲侄子,虽然不是他们那一房的长子,但是他大哥这些年萎靡不振,郑瑛渐渐有领头的意思,谢睿于公于私,拿他来树标杆再合适不过。 众人一反应过来,再一细想,郑瑛娶的是武家的娘子,初时大家还有些糊涂,这会子方才回过味来,郑瑛的婚事恐怕就是谢睿安排的。 因为谢睿要启用武将,提前给郑瑛打点好,铺平了道路,当初他们还一副吃瓜观众的样子,只等着看郑家的笑话,哪里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早就抱上金大腿了。 郑卢崔,如今郑家依附谢家,卢家已经彻底落败,元宵节的时候,谢睿还很高兴地让翰林院开年马上修改一番姓氏录,把名不副实的世家剔除。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从此以后,世家之中再无卢家。 曾经的两只领头羊都斗不过,作为末尾的崔家独木难支,再说崔家当初本来就不敢公然对皇家叫板。 只敢做出逼死自家女郎的事儿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更是恨不得把自家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如今看到郑家卑躬屈膝还能得些好处,骨头早就硬不起来了,正如谢峥死前说的那样,崔家不足为虑。 钱衡和郑瑛都是皇亲国戚,和谢睿多少沾亲带故,姜榆就半点也沾不上了,谢睿记不记得他这个人都难说,顶多太子对他有几分印象。 但是当初他得了第二名,夹在钱衡和郑瑛之间,如今他们二人都做了主事,姜榆也乘着他们二人的东风,从正七品直接跳过了从六品,进入礼部,成为了一位六品的主事。 姜榆原本以为,他会接替小钱,成为从六品的修撰,其实他觉得他可能更适合在翰林院接着写写书。 或者到国子监去当一名夫子,他发现他的技能点可能点在了教书育人上头,从某种程度上,他适合子承父业,教书育人。 只是不巧的是,他大伯江学政,如今在国子监领了祭酒的差事,古往今来,官场上向来忌讳亲戚在同一个部里头,所以除非他大伯退下来,否则他此生去国子监的机会十分渺茫。 对于人情世故,政治风向,他向来不敏感,就怕一个不注意,哪个风浪过来,自己没能趟过去,成了炮灰。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如今算是升了,再不知好歹说些不中听的话才是真的讨人嫌。 毕竟同期之中,他们三个升得最快。 洪逸也得偿所愿了,他现在只想远离京城这堆烦心事,去地方好好干一番事业。 一心往京城其他处专营的多得是,一心求着外放的少,特别是翰林院的人,若是求着外放,当初大可不必参加朝考进入翰林院。 当初洪逸也是满怀期望,就等着散馆的时候再努力一把,成为一名编修,如今落得只能领了七品知县的差事,黯然离京。 不过他大哥同进士的身份,外放已经三年,每每受到他爹娘和大哥的来信,都让在京城郁郁寡欢的洪逸对外头充满了向往。 他不是不热爱京城的生活,相反他热爱极了,这里有声有色,每天多姿多彩,他的挚友们也在这里。 但是这里仿佛没有足够的位置,让他接着在这里停留,留在京城,他会因为是卢家女婿的干系,继续被遗忘。 只有在地方干出政绩来,以真正的实力,再回到京城来,他才有可能再出人头地。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要正四品,做到知府以上的位置,才有可能因为特别优异而调回京城做京官。 纵然如姜榆的老师江宴,最是懂得把握时机的一个世家子弟,如今已经将近四十,才到正四品的位置。 日后他们几个怕是一年到头来,再难相聚,在京城的倒还好说,只是谁知道哪年谁就外放了呢。 索性洪逸还多了一个翰林院出身的身份,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误,把地方治理得出色,以后他升得比其他进士更快些。 六部二十四司,其实再往下分,分得更繁琐,比如姜榆新进的礼部,下又设四司,分别掌管着喜丧礼,外宾,军礼,科举学务,各司其职。 而钱衡所在的户部分成十三个司,每个司对应着一两个省的户籍,赋税,财政。 各部里头,官职最大的就是一部尚书,领着正三品的官职,如礼部如今的游尚书,已经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许久,再过几年他就要致仕了。 而钱衡所在的户部尚书,乃是由户部章侍郎顶上去的,因为户部上一任的尚书,是卢王妃的父亲,早就被砍了脑袋的。 尚书之下,有正四品的侍郎,不过这两个人物,作为一部的一二把手,姜榆这个主事日常还不太需要接触得到。 他所在的仪制清吏司最高长官是正五品的陈郎中,不到四十的年纪。 郎中之下还有从五品的员外郎杨员外郎,这才是真的顶头上司,杨员外郎比陈郎中年纪还要大的样子好。 另外还有两位和他同一个级别的主事,分别为钟主事和于主事。 剩下的就是级别比他低的了。 钟主事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整个人看起来很沧桑… 在姜榆还没来之前,于主事算是仪制清吏司里头难得年轻的主事了,三十几岁,正值壮年。 他比姜榆早两科,算是姜榆翰林院的前辈了。 姜榆原本想着,自己和于主事年纪相差最小,应该最有话题聊,但是显然是他想多了,官场上,除非一早就认识,不然很难成为朋友。 第158页 司里来了新的主事,大家自然明里暗里打听了一番姜榆的事迹和为人。 其实也不用多打听,像钟主事这样年纪的男人,家里怎么可能没有读书的儿孙,姜榆因为真题解析也算是在京城出了一回名。 如今真人真真地就在大家眼前,如钟主事这般的职场老油条,心里明白姜榆这样的青年才俊以后前途是自己望尘莫及的,自然也就不会想跟他争什么。 人家前途一片光明,自己指不定以后还要求他帮忙呢,就算没事儿求他,也不会把人给得罪死了。 所以钟主事一开始就态度友好,姜榆初初接触工作,还没上手,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问了钟主事,他知道的也尽心答疑解惑了。 新一轮的会试殿试以及隆重的传胪大典都与他们礼部有关,加上他们司管的就是科举有关的事儿,所以这段时间是忙碌的。 只是这里比翰林院还忙就算了,同僚之间,好像也并没有十分好相处。 那于主事,明明原先他们也不认识,姜榆自认来了以后也没有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儿,但是他仿佛看自己十分不顺眼。 百思不得其解,姜榆原本还以为自己和于主事最有话讲,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他又不是银子,能人见人爱,索性撩开这事儿,不再管,平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事儿他就问钟主事就是了。 最让他惊喜的是,如今作为仪制清吏司的一员,他比旁人更早知道三月份殿试的结果。 在名单中,他看到了府学的同窗江杰的名字,他在二甲第十名,时隔三年,他果然榜上有名。 卢家被抄,许家果然受到了牵连,一家子被撸光了职位,想来江知府也是有受影响的,姜榆就怕江杰这次又没能上京参加科考,若是如此,这样的人物,可惜了。 所以此次看到他的名字,不可谓不惊喜了… 这位命途多舛的同窗,刚认回爹没两年他爹就倒了霉,要是他跟着也倒霉… … 到了四月,姜榆对司里的工作渐渐上手,也渐渐空闲下来… 之前他还想着写故事以后好让仙贝听,不过在看到宝娘出了月子以后,给仙贝画的画像,他又改变了主意。 家里有丫鬟伺候,加上吕氏姜铎抢着抱孩子,宝娘又有了空闲画画,她还惦记着之前姜榆说的画像,一有空就试。 如今画得像模像样了,画完了仙贝,她再画了一张他们一家在院子里的画像,得益于这个灵感,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寄几张画像给远在江南的爹娘,所以宝娘这段时间对此乐此不疲。 姜榆看宝娘画得像模像样,就跟她提了一嘴子可以把典故画成一张一张的画儿,以后让仙贝看。 连环画这个东西太过新鲜,宝娘仿佛又找到了新的乐趣,一有空就倒腾,等到她画的画像寄到了姜家村和江南,连环画,终于在仙贝周岁的时候,新鲜出炉了。 只会单个字单个字往外蹦的仙贝,显然对于这个颜色鲜艳的连环画爱不释手,一个劲地对宝娘道:“娘!娘!要!” 初时这画册只是宝娘疼闺女画来给闺女看的,但是架不住玉娘雁娘经常带着孩子过来她家玩,两家的孩子也很喜欢那连环画。 宝娘往常画的画,都是只留在闺阁中自己把玩,如今见孩子们都喜欢,官人玉娘雁娘都赞不绝口。 嘴上虽然谦虚,心里也高兴得很,后宅的女郎,自来就十分无聊。 如今她好像找到了自己可以专注的事儿,可以在吩咐完家务以后,照顾孩子的同时,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这让她感觉十分新奇心情也十分畅快。 二话不说,就轻车熟路地另画两本送给玉娘雁娘。 姜榆见她如此也十分高兴,建议宝娘可以把这连环画,拿去二哥那,批量生产,卖出去,这样会有更多的人喜欢。 江宝娘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靠着这个赚钱:“这只是自家日常把玩的,哪里能拿出去卖呢?若是被旁人知道,岂不让人笑话?” 姜榆看着她眼睛里隐隐的期待,藏不住的光芒,笑道:“你若不想让人知道是你画的,可以取个笔名,再让交好的人家不要暴露你的名字不就好了?你这画,又不是咱们自卖自夸,看过的人都说好,肯定会有很多人家愿意买给自家孩子看的,再说旁人说什么酸话有什么要紧的,你画的可是有好处的书,娘子,你可是也能出书的水平,我的书是给科考的人看的,你的连环画是给孩子们启蒙的,一样样的。” 第85章 、事业 江宝娘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出一本书,让很多人看到,想到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旁人哪个不是拉着她可劲地夸奖她官人的真题解析… 如今官人说了,她的连环画也能如此,顿时她就热血沸腾,?充满干劲… 在江宝娘的期待和忐忑中,?姜榆趁着姜柏过来京城,把宝娘画的连环画给他二哥看看,?姜柏看了果然感兴趣。 这世界上最好赚的就是女人和孩子的钱,古今如此。 作为一个商人,他敏感地感受到了这连环画的市场,?别说是小孩子了,这种简单易懂的画儿,?不识字的人也乐意看。 姜柏自顾自地道:“可分为两种,?一种用墨水描的,卖得便宜些,?另外一种可请了画画技术好的人,?画彩色的,卖给富庶的人家。” 第159页 黑白的一般的小康家庭买得起,?而富裕的人家追求更好,他们不差钱,?差的是更好的质量和与众不同,?两个层次的人都不放过。 姜柏自己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兴冲冲回去了… … 礼部的事儿姜榆已经渐渐上手,姜榆也终于在进了礼部半年多,才知道这于主事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 这于主事是当初乡试时广省的主考官,?裴大人的外甥,当初裴大人对他和钱衡不喜。 但是当初乡试排在钱衡后头的那个人,并没有在会试中得名。 一向以来,乡试前几名在会试中还能取得好成绩,是乡试考官们慧眼识珠的表现。 尴尬在于,当初裴大人极力反对他们的卷子,是甄大人坚持他们才排前三名的。 这事儿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老师已经告诉过他们了,所以他们这座师门生的香火情是半点也无的。 全程中,姜榆也并没有得罪这个裴大人,想来这个裴大人对于寒门出身的人多有看不上,或者是他和钱衡的出人头地让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恼羞成怒,不知道他怎么跟于主事交代的,反正于主事一见面就恶了他。 在郑瑛那听到这其中七拐八拐的关系时,姜榆简直震惊了,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官场上果然弯弯绕绕多得很。 自己不如郑瑛这般知道人情世故,还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好,至于其他的他倒也不必强求。 他资质虽然没有于主事老,但是他们说起来也是平级,又不是上下级关系,很不必看他脸色行事。 真题解析虽然还在写,但是如今销量已经接近稳定,顶多在乡试之前,爆卖了一番。 姜榆写了这许久,也已经得心应手,对他来说,如今写真题解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看着宝娘都如火如荼地捣弄起新书来,姜榆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另外再写一本书。 至于写什么,他得好好思考一下… 不过没等姜榆想好要写什么,礼部的人又慌了手脚,不为别的,概因他们司要空降一名员外郎。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能惊动整个礼部的,是因为空降的是被皇上放到礼部来历练的太子爷。 老板的儿子过来体验生活… 十二岁的太子已经有了几分少年模样,谢睿一向重视嫡长子的教育。 把谢邡放到礼部,一个是他礼部虽然不是六部中最具有实权的部门,但是一个礼字就足以担得起最清贵的地位, 太子还小,可以年纪大些再去户部吏部。 一个司可以根据情况,配置一到三个员外郎,如今他们司只有一个员外郎,上头有郎中顶着,下头有主事办事,累不着谢邡,谢睿这样安排实在是煞费苦心。 只是他们司的同僚,最近都是绷紧了神经。 姜榆这几年,断断续续都被谢邡召见去宫里讲学,就是这个少年点亮了姜榆夫子的技能点。 谢邡也从一开始叫他姜编修变成了姜先生,仙贝出生的时候,他还让人送了礼,这倒让姜榆有些狗仗人势的感觉。 他知道因为这个,好些人不敢找自己麻烦,其实以他的学识和年纪,当不起太子的老师,宫里有很多的大儒。 就算姜榆再怎么自信放光芒,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学识能够比得过他们去,不过是谢邡对民间对寒门充满好奇罢了。 这次谢邡到了他们仪制清吏司,果然表现出了对他亲近,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谢邡已经隐隐有了谢睿给人的那种压迫。 谢睿的后宫已经又诞下了两名皇子,虽然如今不过牙牙学语,话都说不利索。 但是谢睿正值壮年,等到他退位起码还有二十年,那时候是个什么情形谁又能预料呢? 谢邡从来不天真,经过他父皇的教养,他也知道笼络寒门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对姜榆散发出善意,一个是因为他讲的事儿有趣,一个是因为他要传达出他的善待寒门聚拢人才的决心。 其实他觉得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他的东宫里有几个寒门出身的官员,这个姜榆就不错,只是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得父皇自己提起才行… 若是他主动提起,事情终究不美… 姜榆并不知道这个人小鬼大的小老板再想什么,但是通过他们的聊天,他想到了新书的灵感,就写一本赶考相关的手册。 包圆了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的准备,考试中途需要注意的事项,客栈的情况,一路的所见所闻,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旅行手册。 现在交通堵塞,好些考生也是为了省钱,两眼一抹黑自己懵懵懂懂就出远门了。 毕竟好些人家砸锅卖铁只出得起一个人上京的盘缠,哪里有那个条件再请个人照顾自己? 富贵人家有人可以打听,不必担心这些,所以他这书是给和他差不多或者家里水平更低的考生看的。 说写就写,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中途还到京城各处实地考证,把客栈店铺的好坏收费问了大概,中途还到翰林院去找书查资料。 倒是让他遇上了许久没见的江杰。 作为一起在京城为官的同乡,他们友好地打了招呼。 那个沉默寡言自尊心强的少年,如今眼神变得温和,看到姜榆还低声跟他推荐了自己最近看到的好书。 第160页 江杰考上了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当差,他本来就是聪颖沉默的人,自从乌娘死了以后,他就更加沉默,只一心埋头读书。 许家一家被革职,江知府也受到了影响,本来他今年有机会回京做官,只是一下给搅黄了。 不仅如此,他还被派往比广阳府更偏僻的地方去任知府,这看起来是平调,但是从更富庶的地方调到穷乡僻囊,实则是贬了。 不过这对江杰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前面二十年没沾他父亲的光。 后面虽然认祖归宗,但是他也不会去融入江家,江家里头许氏把持,他回去也只是不自在。 再说他娘死的时候一点名分也没有,让他对江讯还是存着怨气的,所以他一直住在府学。 他越是如此,江讯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儿子,再说有家里的孽障作为对比,实在是显得外头的这个儿子不容易,心一点一点地偏了。 许家又出了那样的事,幸好江讯没有帮着许家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不然就不是贬官这么简单了。 不过他以前自己努力是一回事,但是不可否认,有许家在后面推,他才能升得如此快,所以他跟着遭殃也不冤枉。 许氏原本还想拿捏江杰的亲事,给他许配一门不显眼的亲事,防止以后争家产的时候,她亲儿子争不过,江讯却觉得以大儿子的才能能够攀上一门好亲事,以大儿子还在孝中拒绝了。 不过如今许氏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管江杰的事了,她自顾不暇。 江杰中了二甲,又还没娶妻,妥妥的青年才俊,果然是抢手的金龟婿,不知道江杰怎么想的,娶的是刑部侍郎的闺女。 不是说刑部侍郎不好,相反刑部侍郎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急起来连谢睿也敢怼,跟这种人做亲家,再安全不过。 坏就坏在,他没有儿子,嫁女儿的条件就是以后要有一个孙子跟着他们聂家姓,但凡是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干,更何况是读书人,所以聂家的女郎二十又一还待字闺中。 江杰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他爹的想法,修书一封,告诉江讯,女方家里不知好歹会是个祸害,比如他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再表明刑部侍郎家的家风就十分严谨,然后也没征求便宜爹的意见,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去说被贬到边远地区的江讯收到信是怎么气急败坏,姜榆能够感觉到,江杰或许一开始有起江知府的成分在。 但是他现在可能已经很好地融入到聂家里面了,他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住在聂家,提到他的家人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读自己喜欢的书,身边有自己亲爱的人,不用每天为了温饱而烦恼,不用担心银钱不够用。 他终于收起了自己满身的刺,学会对周围的人抱以温暖,想来乌娘看到她儿子如今这般,定然是十分高兴的。 … 宝娘的连环画果然受到了欢迎,京城中富贵的人海了去了,一个个的都对自己的孩子很舍得花银子。 以前硬拽着孩子读书识字,坐不了一会儿就闹着要出去玩,现在这什么劳什子连环画,上头那惟妙惟肖五颜六色的图案本来就吸引小孩子的注意。 这下不用大人们督促,他们自己拿着连环画就看了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要问起连环画的故事情节,哪吒闹海,精卫填海,一个个的故事深入孩子们的心。 后宅的妇人们,要担心的就是这连环画出得太慢,再过两日孩子们看完了准要闹的,忙派了人去书店问问,什么时候上新? 这巨大的成功,给了江宝娘前所未有的信心,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就是感觉心胸一下子打开了。 她每天除了忙后宅的事,还得分出心神来琢磨着画画的事,但是她甘之若饴,家里人都很支持她。 每天晚上她在书房画画,官人在书房写书,这种感觉太好了,婆母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把家里都操持得明明白白。 突然之间,她自己赚了钱,官人从二哥那拿到五十两的分成给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跳如鼓,这钱可是她靠着自己的双手赚的。 那种感觉太不一样了,不是她爹娘给的,不是官人给的,是她自己挣的!! 那天她和玉娘雁娘一起出去买首饰,用自己赚的钱,那种感觉太妙了,她画的画别人喜欢,家人支持,朋友们夸赞… 江宝娘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四合院外的一角。 她窥探到了外面的世界,是个令她心驰神往的美妙去处… 对于江宝娘的变化,姜榆作为她最亲密的人,他是最先感受到的,他也十分地高兴。 果然女人有了事业,就不在一心只在家里琢磨着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在家把自己给琢磨郁闷了… 宝娘怀孕的时候送丫头那事儿真把他吓坏了,姜榆可以理解这是这个时代,女郎们的无奈… 也许她们心中不喜,但是无可奈何,权衡利弊之后的做法,男人们也许也是高兴的,这是妻子懂事贤惠的表现。 但是姜榆来自于后世,这样的福气他实在接受不来也消受不起,这是一种背叛,他真切地感受到… 宝娘会生气会纠结也说明她心里不愿意也很在乎自己,但是这样的在意让姜榆不知道怎么回应… 第161页 第86章 、赋税 以前女郎们嫁人了就是在家相夫教子,?纵然如世家女子也是如此。 能如霏娘那样洒脱的到底是少数,哪个不是要操持内宅照顾一大家子? 虽然江宝娘用了笔名,外头少有人知,?但是身边的朋友们还是知道的。 玉娘受了宝娘的刺激,也想着倒腾倒腾点什么买卖,她一个在宫中生活的女郎,?其他的不好说但是和女郎有关的行头,?流行趋势向来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 这个外头再没有人比她知道得多了,知道得比她多的如小郑氏也不会想着要去挣这个钱,?一时她也倒腾起开铺子来。 蒋氏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若是别个婆母或许会觉得儿媳经常出门不讲规矩,但是一个玉娘的身份让她从来不对玉娘说重话。 一个因为蒋氏可不是那等子觉得人不需要黄白之物的神仙,?玉娘要开铺子,连着蒋氏也来了兴致,?婆媳两一凑到一块聊得热火朝天,?压根就没钱衡什么事儿。 钱衡这个人,你太缠着他吧,?他觉得你烦,?没有一点挑战性,他向来不屑。 如同小时候,?其他的小童,没有让他欣赏的地方,?想跟他玩只会被他吓跑。 往常他还时不时跟姜榆抱怨玉娘太过敏感,?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玉娘就不理他了。 如今玉娘有了要做的事儿,没什么时间理他了,这家伙反倒不习惯起来了。 如今他们被分配到不同部,?难为钱衡见天地要和他一起下值。 今儿下值钱衡又拉着姜榆过来首饰铺子买金首饰,这几日他们来首饰铺子来得实在太过频繁了。 听着钱衡的抱怨,再看他手里拿着的首饰盒子,姜榆真想告诉小钱,这金首饰都可以不要再买了。 宝娘告诉他,她们一群经常聚会的女郎都知道,钱状元经常买金首饰回家哄娘子,娘子倒是没哄着,把这事儿当成闺阁笑话说给姐妹们听了,这个呆头鹅还在坚持不懈地买… ——!但是想到小钱以前信誓旦旦地说金首饰最实在… 这是一个直男耿直的心意… 钱衡颠了颠盒子里份量十足的金首饰,问道:“上回说的那个于主事,没有为难你吧?” 姜榆摇摇头:“倒是没有,不知道别人怎么和他说的,反正我只尽心做我的份内事就好了,最近他倒是没有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太子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裴大人不好意思说自己看走眼,把他说成了一个品行不堪的人。 反正于主事似乎对他勤勤恳恳的做事态度感到惊讶,最近居然隐隐有了跟他和好的趋势… 只是他一开始就对自己如此这般不好… 不管现在他是因为什么要和自己交好了,姜榆都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同僚就是同僚,他又不缺朋友,何必呢… 他这段时间在仪制清吏司过得那真的是兢兢业业,绷紧神经,希望太子殿下年底就停止在他们礼部的视察… 小钱在户部却是如鱼得水,他被分配到浙江司里,富得流油的部门,和江宴外放的地方有交集,因着他是谢睿侄女婿的缘故,司里本来就没人找他麻烦。 江浙一带,向来是大夏纳税大户,虽然江浙一带地少人多,但是架不住江浙占据了天时地利… 水运的发展,让江浙一带的商人,能够将他们的商品更快地运往京城。 所以单单浙江,每年缴纳的税款,就占了整个大夏赋税的八分之一,这是多么令人的数额。 钱衡每回讲到这个,就两眼放光:“阿榆,单单浙江一个省就如此,若是大夏有更多的商人,那何愁没有足够的银子养兵!” 自□□以来就本着休养生息的念头,朝廷赋税每年收每亩地二十份一的税。 除此之外,农家少有再缴的税,本朝还没出过哪个败家皇帝,休养生息收这些银子也就够了,但是若是想要养兵,这是远远不够的。 谢睿这段时间在考虑着要不要加重税收养兵,赞同者有很多,反对者只是少数。 钱衡兴奋道:“不用增加农税,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商人们就会闻到钱味,去赚更多的钱,缴更多的税。阿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京的时候,经过闽地,那里也是人多地少,八山一水一分田,山上不适合种植水稻,我最近去福建司去查过了,闽地缴纳的农税比浙江少多了。只要不把目光限制死在农税上,闽地发展船业,他们那山多树多,造船方便得很,把船业发展起来,水上的船多了,他们就能卖卖他们本地的产品,茶叶,瓷器,这都是我们停靠休息的时候看到的,只要皇上开个尊口,夸奖一下那儿的特产,京城大家必定争先效仿着买,那儿出来的茶好得很,只要打开了名声,以后不愁销路,农民一年到头本就没赚多少钱,再征农税,又慢又不得民心,还不如发展商业的好!” 姜榆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小钱,他来自后世,东南沿海地区是经济发达的地区。 闽地特产正是茶叶,大红袍鼎鼎大名,建州的发达的船业,到后期还有倭寇… 就连朝中饱读诗书的大臣都觉得,整个大夏的银子就只有那么点儿,不是从百姓身上拿,就只能从官家这边省,总量只有那么大。 但是姜榆知道,后世通过拉动内需,对外贸易,把蛋糕做大做强… 第162页 跨越了不同时空的姜榆知道钱衡的想法没有错,他的思想太过超前了… 他也知道历史上有人提出过不增加百姓的赋税也可以增加一个国家的财富。 但是那位历史名人的见解,最后还是败给了繁重的养廉银,养兵银,触动了一堆人的利益,最后失败了… 但是大夏才刚刚起步,正有兴盛的迹象,比他们荷花镇的百姓生活得苦的人还很多,姜榆看着钱衡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 也许他的发小,能够带给这个时代一个更加欣欣向荣的景象,或许他正在见证一个繁荣的诞生… … 年底的时候,姜榆收到从西边送来的信,洪逸在信里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从字迹里就看得出来,他写信时的好心情。 仿佛出了京,盖在他头上的乌云就散开了一般,以前那个温和自信的师兄仿佛又回来了… 洪逸被下放到西边的一个不知名县里,那个县穷得很。 洪逸一个世家子弟,真没去过那么穷得地方,去的时候县衙有些屋子都漏雨了… 县衙的县丞还说县里已经出不起钱来修了,让他们要么自掏腰包要么忍忍将就一下,显然是刁难他们派到地方的京官,觉得他们不过是花架子… 条件实在是简陋的把颖娘给吓得差点哭出声来… 洪逸到了地方,势必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他到了以后,在县里到处跑,和地里的老百姓艰难地交谈… 他不会方言,当地很多百姓又不会说官话,别人以为他一个官家子弟只是个花架子,还很瞧不上他。 不过因为他是朝廷派来的官员,把他高高架起,至于做事?省省吧! 别添乱就好了! 洪逸立时又把自己带过来的农书拿出来学习,以前他也看过许多,不过都是浅尝即止。 现在真要用上了,果然是一头乱麻,不过事到关头,不能怂,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经过他半年多的努力,带领着这里的百姓们开荒,种上了适合当地土质的庄稼,只盼着明年有个好收成。 其中的种种困难他一笔带过,只乐呵呵地说,让他们在京城多搜罗几本农学相关的书。 他重温了农学全书,经过实践以后,方觉其中的妙处,越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知识浅薄,还需继续努力… 洪逸在信里说道自己如今黑得跟块木炭一样,要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恐怕认不出他来了。 又道他所在的那个县,天气和他们广阳府还有京城都不一样,一天要换好多套衣服,早上冷,中午热得很,晚上又冷得要死。 他刚来是没经验,还着了凉,病了好几天才好的。 信里还说上任的路上,他家中的女眷诊出了喜脉,在九月给他生了一个闺女,和姜榆的仙贝一样可爱。 他在京城的时候就羡慕姜榆家的仙贝,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他也是一个当爹的人了,当地有种瓜很甜,他闺女是在他任上出生的,所以他就给他闺女取名叫蜜娘。 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如那瓜一样,只有甜没有苦… 姜榆看到这里默默回想了一会儿… 洪逸送来的年礼里,还有他说的瓜,还有一堆的土特产,宝娘和吕氏正跟着看热闹,这些东西她们在京城可从来没见过。 宝娘看官人皱眉沉思,问道:“怎么了,难道洪郎君一家在那遇到了什么难处?” 姜榆不确定道:“不是,开年再回礼,给洪师兄的礼里面备些小女郎用得上的玩意儿,他家九月添了一个女郎…连环画可以都给准备一套…” 宝娘笑道:“那感情好,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 说到这却渐渐没声儿,当初他家离京的时候,颖娘看起来可不像怀有身孕的样子,那这孩子… 恐怕是妾生的… 唉… 这叫什么事啊,姜榆知道洪逸这样的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卢颖娘新婚之夜把他赶出去,对洪逸来说是一种侮辱。 虽然他们在一起时,不会聊太多后宅之事,但是姜榆隐隐知道,洪逸是有通房的,不过想来现在恐怕已经是个姨娘了。 唉唉,先有庶子庶女,以后恐怕家宅难宁啊。 卢颖娘那样骄傲的女子,又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呢… 不说那些糟心的事,没一会儿,短手短脚的仙贝就癫癫地进来了,后面跟着孩子奴二狗子。 看得姜榆简直眼热,他有些嫉妒他闺女的待遇… 不知道是二狗子年纪大了还是怎样,他对仙贝这个孙女疼爱得很… 以前姜榆犯了错,他怎么撒娇卖痴都躲不过二狗子的无情打手心… 现在倒好,家里这只小娘鱼把姜榆的那套哄人的手法传承得如火纯青。 自从这只小娘鱼从爬变成走之后,整天就爱在院子里头溜达,把姜铎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花花草草给霍霍没了… 这要是换做姜榆干的,手都被打肿了! 这小娘鱼看人的脸色出奇地准,一看见祖父有些阴沉沉的脸,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明明采花大盗就是她,她倒是知道先下手为强? 学着她爹平时给她娘送东西的样儿,露出长出来的小奶牙,把自己刚摧残的花往前一举:“爷爷~呐!给!” 看着只有自己膝盖高的奶娃娃,弯着跟臭小子一模一样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 第163页 姜铎就想起臭小子小时候赖在自己怀里撒娇卖萌的样儿,哪里还生得起气来。 花嘛…明年还会再开的… 姜榆下值以后回家看到院子里被霍霍光的花,再看看抱着孙女哄得起劲的二狗子… ——!同人不同命啊! 二狗子!你当初为什么不这样对我! 自从宝娘沉迷于事业,他娘也忙着后宅一堆的琐事,他呢则要上值,奶孩子这种事,就落到了二狗子头上。 姜榆一开始还很不放心,就怕二狗子一虎着脸把他闺女给吓哭了。 或者没几天二狗子就来找他投降说自己奶不了孩子,自己再趁机控诉一下! 他一个祖国未来的希望,小时候在二狗子的手底下讨生活是一件多么苦痛的事,要不是他能自己给自己找乐趣,心大!早就自闭了! 没想到人家爷孙俩的感情好得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闺女还处在上风的样子… 第87章 、府丞(捉虫) 谢邡年后果然没有再来礼部,?就在姜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宫里的公公等他下值以后就来家里宣旨,把他调往东宫詹士府,做六品的府丞。 虽然姜榆私底下觉得太子的地位很稳,?谢邡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炮灰。 且他性格怎么说,?比谢睿给人的感觉更有人情味,不管是不是他装的,?至少说明他想立一个温和的形象。 太子地位稳定,对下面的人来说都是好事,毕竟从龙之功虽然回报利益很大。 但是压错了宝贝,那就是全家掉脑袋的事儿,?不是人人都愿意趟这趟浑水。 不知道太子跟皇上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但是在同僚眼里,?他早就是半个太子的人了。 不说他的好友郑瑛是天然的太子党,?钱衡娶的玉娘和太子也是如亲姐弟一般,他如今不过是落实了名分。 等他交接完礼部的事儿,?就去詹士府上值,?与往常差别倒也不大,甚至比平常更加清闲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接着自己的写书事业。 小郑氏在宫中也听说了玉娘铺子的事儿,还跟谢邡感慨道:“你姐姐往常在宫里头最是安静不过,?如今嫁人了反倒更开朗了几分…” 她和谢睿的外甥女倒没多大仇多大怨,只不过她素来性子冷淡,该照顾的她都照顾到了,但是别的再没有了。 谢邡笑道:“姐姐最近倒腾那些,确实越发开朗起来,?听她说她们还要开个只有女儿家能去的茶馆,好叫每天宅在家中的妇人们有空了能有个地方聚会喝茶。” 小郑氏听了这个倒是奇道:“向来只有爷们喝茶听曲的地儿,竟然还有女郎聚会的地方?” 谢邡听小郑氏感兴趣,忙细细道:“母后可是给说对了,不仅能吃茶,还有说书听曲儿的,只开放给女郎,不叫男客上门,想来能收欢迎的。” 小郑氏奇道:“再没想到还有这地儿了,虽然咱们这种人家也有院子庄子,但是到底看来看去也就那样,若是有个地儿能和姐妹们聚聚,不用自己在家布置,上门儿就有新鲜花样倒也不错,只有女客能去,妇人们也不用担心有人说三道四。妙妙妙,你姐姐心思倒是巧得很…” 谢邡笑道:“是姐姐和另外几家娘子一起合着想的,有二表嫂,还有一个是詹士府府丞的家眷…” 小郑氏听说是娘家侄媳,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好久没召人进宫了,今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问问瑛郎媳妇,她这么三大五粗的女郎,怎么想出这么妙的主意…顺便见见你说的那个府丞的娘子,往常听你挂嘴边儿,我儿召此人进东宫妙极,他一个寒门出身的进士,还写了那样的书,以后寒门之人定然以他为榜样,就是拿他当个摆设,也够用了,且我往常听你说起,此人有怜悯之心,对自家姐妹素来照顾,这样的人最是难得,女儿家的苦还多得很,莫看像咱这种家庭出来的,不过是吃穿用度比之贫穷人家好,到了紧要关头,也是身不由己,不过名头叫得好听些罢了,只看如今不过才多久,那崔家六娘,可能她的家人,都已经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儿,小郑氏又低声道:“此次是你父皇开口让那府丞入你东宫,可是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你先起了心思还是你父皇自己起的心思?” 谢邡脸色一白,为何母后会知道,是他等着父皇开口的,那父皇也… 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郑氏难得厉声道:“你可莫自作聪明…邡儿,你确实十分聪明,知道不可以自己开口,否则犯了忌讳,但是你要知道,你父皇比你聪明多了,你莫要自作聪明,你这次不仅犯了忌讳,还破坏了你和你父皇的情分,你要知道情分这种东西最是经不起消磨,你父皇疼你,不揭穿你遂了你的愿了,你就真以为没事儿了?” 说着疾声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是你父皇教出来的,你想什么他会不知道?你以前最是黏你父皇,莫不是因为宫中多了几个弟弟你就害怕了…” 谢邡没想到母后能猜到自己的小心思。 是,以前宫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无比地坚信,父皇很爱自己,但是这几年宫里的妃嫔终于生下了别的弟弟。 他觉得他和父皇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以前父皇只是他一个人的父皇,但是现在不是了… 他觉得他的这种小心思十分幼稚,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 第164页 如今被小郑氏揭穿了他的心思,他一时觉得冷汗直流… 小郑氏见他这般,哪里好再接着训他,难得拉着他道:“你管他们做甚啊?不说他们还是奶娃娃,只你的身份,做甚和他们比较,再没有哪个人,能如你这般得你父皇亲自教养,你懂得忌讳本没什么错,但是你要记住…你自小被你父皇亲自教养的情分,才是最难得可贵的…你要是真吃了他们的醋,直接跟你父皇吃去,你再这样藏藏掖掖,倒伤了他的心了…” 谢邡被戳穿了,索性也撩开说这事儿:“父皇知道了定然要生气,他往常教我要喜怒不形于色,我都这般大了,再跟弟弟们争风吃醋,像什么话?” 小郑氏笑道:“哪个说你吃不得醋了?明明就还是个孩子,赶明儿成亲了才真是大人呢,你再大在我们眼里都是小孩子,你若不信,你今儿去你父皇那,尽管实话实说,你看他是生气还是高兴,不就知道了…” 别家巴不得自己家里的孩子兄友弟恭,可是她能不知道,谢睿自小在家,没少受他大哥欺负,哪里来的兄友弟恭。 他自己压根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只要儿子跟玉娘感情好就好了,至于兄弟们,与其虚情假意,不若坦坦荡荡,礼数够了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她儿子哪里需要去迎合其他人?不是自降了身份? 难得他们母子今儿说了许多话,谢邡见小郑氏神色有些疲惫,忙道:“孩儿去父皇那里了,母后多多休息才是…” 小郑氏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道:“去吧…” 谢邡还没出宫殿,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阵阵咳嗽声… 自从去年,不知道为何,一向康健的母后,就病了,太医院的太医也找不到病因,母后的宫里自那以后,就一直飘着药味,而不再是淡淡的令人心安的香味… 事情果然如小郑氏说的那样,谢邡支支吾吾跟谢睿实话实说之后,谢睿不但没有生气,还逗了谢邡几句… 这对天家父子的隔阂,在小郑氏的及时插手中,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 姜榆没想到宝娘事业不仅如火如荼,还能带动身边的女郎们也自立自强起来,听说她们一行人进了宫得了皇后娘娘好一番夸赞… 上行下效,这下,她们那茶馆还没支棱起来,各家都在打听要做成什么样的,到时一定去捧场之类的云云。 果然,女郎自己支棱起来,还得靠女郎来带动,小郑氏身为国母,她的话就是整个京城女眷的风向标,一时说酸话的人渐渐少了,宝娘最近走路都是带风的。 姜榆也被说得有了兴致,一时想着前世那些店铺的布局,连连建议设几处包厢,可以让规矩重有钱的主儿在里头说话谈事。 再设个提前预约的法子,省得人上门了却发展满客了,女郎们出门聚会一般也是提前约好,这样铺子也好提前准备相关事宜,两全。 宝娘听了连连点头,却道:“啊呀,你一个郎君,比我们女人家还要心细,可没有银子赏你。” 她这次和另外几个娘子凑份子开茶馆,拿的可是她自己赚的钱,底气十足,就是亏了也不心虚… … 九月份,接到江南的来信,表明江家一家今年不回京。 江宴那样一个精干的人物,在江南待了两三年,已经把地方给把持住了。 只是那里刚刚稳住,谢睿可舍不得让江宴马上回来,谁知道接任的人有没有那个本事? 直接批了连任,连回京述职都不要了,可见江宴做得让他满意。 姜榆跟着钱衡整日厮混,自然也知道,这两年江南一带上交的税,比前几年还要多上十分之一。 可不是一下子就突然多了田地,江南一带地少是既定的事实,地没多税却多了,说明当初卢家做了国库里的一只老鼠,搬了多少银子进自家的库房。 江宴把地方治理服帖了不说,还送上来一堆的银子,解了谢睿的燃眉之急。 谢睿在心里头已经把这号人物给记下了,看他干实事,心里认可,方才叫江宴接着连任。 只是江南上来的银子,虽能解解燃眉之急,却远远不够,朝中增加税收的声音越来越大,小钱的呼声还是没多少人支持,这段时间钱衡真是着急上火… 不提旁的事,自从江家下江南以后,每隔个三五个月,都要让人送东西过来,且每回送的东西都越来越贵重…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何况这次江宴做的是比知府还要大一级的道员,倒也不是说他贪墨了,水至清则无鱼,有些银子已经是例行的规矩… 不收人家还以为你要查办他,也没有要官员行个方便的意思,只是别无缘无故为难人家就好了… 这次江宴送来的信里,提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江宏已经通过乡试,直接不回江南,赶往京城… 第88章 、冤家 宏郎不参加今年的会试,?只是上京来探望宝娘,见见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在外甥女。 宝娘本来知道她爹娘今年不回京还有些失落,知道了她弟弟通过了乡试还要来探望她,方才又高兴起来。 … 十月,?江宏果然到了京城,?要不是宏郎直接出现在他家里,?而是在码头上,姜榆觉得自己可能都认不出这个师弟兼小舅子。 三年的光阴,?可以让一个少年变化很大,宏郎三年前才到姜榆肩膀高,如今已经跟姜榆差不多高了。 第165页 姜榆一进门就叫宏郎在院子里逗仙贝玩,六月里姜铎就给仙贝取了大名,?和烟娘熳娘她们同一辈,唤做烨娘,不过家里人还是习惯叫她仙贝。 做了爹以后,?也有做爹的烦恼,?姜榆日常都是一个傻爸爸,虽然他日常觉得二狗子对他和仙贝差别对待。 但是自己也是个宠孩子的,?只要看着这只小娘鱼弯着眼睛像橡皮糖一样撒娇卖痴,?他就没有原则起来了。 家里的爷们都沦陷了,严厉的态度只能由娘们摆出来,别家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相反,慈父严母。 小娘鱼也知道平时要讨点什么东西,首先找爷爷,其次找奶奶,再不然就等爹回来,?娘可能会凶她! 吕氏见天儿地煮些好吃的东西哄孙女高兴,把仙贝养得吨位有些大,这会子年纪小还看不出来好赖,孩子胖着还叫可爱。 肥嘟嘟的脸撒起娇来更具杀伤力。 没想到她这个吨位,倒是让她在第一次打架之中,占了碾压性的上风。 只能说是单方面,碾压了慎郎。 慎郎是郑瑛的长子,只比烨娘小两个月,说起来,他们几家,只有郑瑛家有了儿子,还是三年抱两。 只是小的那个才生下来没多久,根本没法陪着慎郎玩耍,索性现在年纪还小,和几家的小女郎们一起玩也没什么。 姜榆和宝娘带着仙贝去郑家喝他家二郎满月酒,男人们聚在一起说话喝酒,女郎们都随着刚出月子的雁娘在后院儿吃吃喝喝。 带来的小孩子们让下人们看着,送到暖和的屋子里一起玩耍,就在她们身边的屋子里。 近得很,有什么事也能马上就知晓了,所以女郎们也放心聚在一起唠嗑。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耳房就传来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声音,只隐隐约约听到檀紫道:“小娘子别打了,别打了!” 接着好像是没劝住,檀紫使出了杀手锏:“娘子马上就来了。” 这头女郎们听了话头,忙都起身去看了,参与打架的已经确定有仙贝了,宝娘的脸色马上阴沉沉起来,就是不知道被打的是谁… 听着仿佛有玉娘的闺女栀娘的哭声… 被揍的就是郑慎,玉娘家的栀娘话都还说不太顺溜,方才栀娘和慎郎拿了同一个玩偶,慎郎本来想让给妹妹 。 但是烨娘早一步开口,她不愧是姜榆的闺女,一心只觉得自己是个孩子王,且她年纪确实也是最大的。 小她两个月的慎郎对于这个大自己两个月的小娘鱼很是不服气,偏要跟烨娘对着干,烨娘让他给,他偏就不给了。 烨娘自小在家就是个小霸王,爷爷奶奶爹都听她的,哪个不服气? 见手底下的小弟一心要造反,马上发挥了自己的优势,用自己的大吨位,把廋小的慎郎直接压在底下,单方面开启狂揍模式。 郑慎年纪小,也是个有骨气的,被个小娘鱼骑在头上打实在太丢人了,一声不吭。 要不是旁边的檀紫发现了不对劲,加上栀娘被吓坏了,哭起来… 不然慎郎还能再忍一会儿… 烨娘也是听到她娘来了,方才停了手… 雁娘是个心大的,自家大儿子被揍了一顿,吃了排头,她不去安慰一下儿子受伤的心灵。 还笑道:“我说什么呢,该!慎郎赶明儿娘叫你起来一起扎马步你还起不起来了,羞羞!” 她自小习武,身体在这几个娘子之中是最好的,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却有些怯弱。 这是她让他遗憾的一件事儿,立志要自小让儿子跟着她学习,但是官人说了他还年纪小,儿子也因此不配合她! 雁娘转头又对宝娘手底下不安扭动的烨娘道:“烨娘好样的!赶明儿跟着伯母一起练习,日后定然不输儿郎!” 自家亲娘不安慰安慰自己就算了,还夸奖打自己的人,求慎郎的心理阴影面积。 宝娘见雁娘半点不生气,松了一口气,这孽障,一个姑娘家,在主人家家里打人家,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是被家里给宠坏了,回去定然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赶明儿谁也制不住她,她能捅破天来… 散宴之后,姜榆就等到了乌云密布的宝娘拉着瑟瑟发抖的仙贝… 往常看到他就挺热情的闺女,今儿越发热情,一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星,冲过来就把自己抱住,再也不撒手了… 姜榆熟门熟路地把小娘鱼抱在怀里,问宝娘道:“怎么了?可是这小娘鱼惹你生气了…” 想到今天惹祸的孽障会如此行事,有一半就是官人的功劳。 谁也不想唱白脸,要是自家官人如旁人那般当个严父,自己哪里还需要拉下脸教训闺女? 只让她一个人做坏人,这下她连姜榆也迁怒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你自己问问,这孽障在人家家里干啥了?” 姜榆忙问怀里的小娘鱼:“小声告诉爹,你干啥惹你娘生气了?” 烨娘如今离了她娘的魔掌,又挂在她爹怀里,方才不那么忐忑,霸王头一回打架,心里也是会害怕的。 她附在姜榆耳边小声道:“慎郎不把玩偶让给栀娘,我就…我就把他给打了…” 说完就抬头看姜榆什么反应,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姜榆没想到这小娘鱼还能打人了… 看她一副要见自己眼色行事的样子,想着学着二狗子板着脸道:“怎么打人呢?还在郑大郎家里,你就不怕被郑伯伯扣在家里?” 第166页 姜榆装模作样的样子,在烨娘眼里就是纸老虎,她这下放心了。 她挺起自己的胸脯道:“方才伯母还夸我厉害呢,说要我跟着她习武,娘往常还说我吃太多,我就是肉多方才能压制住他!” 那眼神别提多骄傲自豪了,想来她还没到爱臭美的年纪,日常吕氏又总是跟她说长得胖是有福气。 也就是往常听宝娘说了一嘴子她胖,她给记在心里了… 姜榆看宝娘更加阴沉的脸色,忙做出一番说教的样子:“那你也不能打人啊!你跟他讲道理不就好了?打人是不对的!” 烨娘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了她爹一眼:“我讲道理了啊!我说了他偏不听,还要和我对着干!爹!我可是我们三个年纪最大的!慎郎这般不听我的话,以后我怎么当大姐姐!” 姜榆小时也是有过这样的梦想,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教训他闺女,好像毫无底气… ——!闺女,不愧是我的闺女,亲生的无疑了,做霸王的梦… 后来爹失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宝娘嗔道:“要不是你在家老是惯着她,她能如此大胆?前段时间,她把你收集的那些宝贝当石头扔,你都不跟她说道说道,这下她才胆肥了敢打人了…” 烨娘听她娘开始训人,马上把头窝在姜榆怀里… 姜榆摸摸自己的鼻子,以前他老是惦记着给自己找个爱好,兜兜转转,后来觉得刻章的石头有趣,就渐渐开始收集了。 他这个水平,自然买不起贵得慌的,他就是图个乐,也舍不得在上头花大钱,只是收集点自己觉得好看的… 哪里想到前段时间一个不留神,就被仙贝顺出去当石头扔着玩… 当闺女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问他为什么石头不能扔着玩的时候… 他想起来,他这一盒确实就是石头,只是比较好看的石头罢了,但改变不了他石头的本质… 但是他现在肯定不能辩解… 这个时候,越辩解事情越严重… 父女两乖乖听训… 往常宝娘见他们这样就放过他们了,今儿她是被气到了,狠了心要给这孽障一点教训! 她又道:“她就是精力太充沛了,本来还想着给她多松快两年,赶明儿就跟着我开始识字!” 啊?才三岁就开始学习,他闺女又不考状元!一点童年都没有! 姜榆弱弱争取道:“你不是忙着开茶馆的事儿吗?哪儿有时间?再说宏郎来了京城,你得多腾腾时间和他相处…” 宏郎虽然上了京,但是住在江府的,只是天天往他家跑… 烨娘也知道自己在她娘手底下,要吃吃苦头,忙接着她爹的话道:“娘!我喜欢读书识字,你最近好辛苦的~我跟着祖父学就好了!” 说着就要缠着宝娘撒娇… 姜榆忙跟着点头… 二狗子本来就是老师,自己就是跟着他读书的,仙贝大可以跟着他爹学习,省得他爹无所事事… 但是以二狗子疼爱孙女的劲头,这小娘鱼真的能乖乖跟着他爹学习吗? 宝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公公肯定是想要给仙贝启蒙的,她可不好反对。 看闺女摇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答应,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这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里还撑得住:“那我隔一段时间就要考察你,要是你答不上来问题,你就知道厉害了!” 烨娘忙保证道:“我一定好好跟着祖父识字!不信娘可以叫舅舅督促!” 宝娘想想弟弟前天在院子里被仙贝骑在头上的样儿… 那就是个样子货,叫他帮忙打掩护还差不多… 这一场识字的风波算是过了,但是宝娘可没打算放过她打人的事儿… “打人是不对的,上人家府上做客还打人更不对!你想想,你要是在外头被人打了,娘肯定要去打回来。你这回打了慎郎,你伯母疼你不给你打回去,回去娘要给你打手心…” 看烨娘不可置信的眼神,宝娘又道:“你打了旁人,就要有被打的觉悟…” 于是仙贝头一回被打手心,就是因为她揍了郑家的慎郎,还附带了得提前读书识字的代价… 而郑家的慎郎,也从被女郎骑在头上打开始,每天乖乖跟着他娘扎马步… 这对冤家的梁子从此就结下了… 第89章 、凋零 年底收到了老家的来信,?煊郎考了三回,还是没能通过童生试的最后一关,一直没有成为一个秀才。 如今他也将近二十了,又是小张氏唯一的儿子,?小张氏自然着急上火,?和他定亲的那位娘子年纪也大了。 如今圆娘孩子都有了,?煊郎还打着光棍,再也拖不得了,?所以小张氏打算让他们年底就成亲。 姜榆作为叔叔,他们这一房又都在京城没法回去,只好随着年礼一起,把送给煊郎的成亲礼也送回去了,?老家成了一个遥远的思念。 若是以前,姜铎少不得要带着吕氏回去一趟,可是如今就是他想回去,?吕氏也不会跟着他回去了,?还要照顾孙女呢! 再说如今姜铎每天都充实得很,给孙女启蒙成了他的一大乐趣,?孙女跟着他在书房学习。 他们可是在学习!吕氏也不会轻易进来打扰,?他独占了孙女几个时辰,没人跟他抢! 烨娘跟着姜铎开蒙,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大,?每日插科打诨,姜榆觉得她年纪还小,不必太早压着她读书。 第167页 就怕自己闺女不仅性格像自己,还跟自己似的一开始就厌恶了读书,自己当初是无可奈何发奋图强。 仙贝可没有什么理由去发奋图强了呀,?要是让她厌学了,反倒得不偿失了。 宝娘倒是想上手,教导一下这个小娘鱼,不过她很快就没那个精力了,开年初她又怀上了,害喜的反应特别大。 频繁地怀孕伤身子,姜榆自从仙贝出生后就有意识地避免让宝娘太快怀上孩子,如今仙贝也大些了好带,方才放开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 这倒是把烨娘从舅舅回江南的悲伤中吸引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宝娘的肚子,好奇道:“弟弟就在里头?这么小?” 宝娘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烨娘道:“就是弟弟,就像慎郎家的那个一样样的。” 她可没忘记,慎郎有了弟弟之后还跟她炫耀过,他们一起去看他家的弟弟了,小小的,软软的,她也想要一个,好叫慎郎没话说。 前世好些个孩子对于爸爸妈妈生二胎都是抗拒的,虽然他们这里就没多少只生一个孩子的人家,可是姜榆还是害怕闺女吃醋。 他顺着烨娘的话解释道:“等过几个月,肚子就会变大的,到时候他会在肚子里踢来踢去,你摸你娘的肚子就能跟他打招呼了!晚上你可以把连环画拿出来给弟弟讲故事!等秋天弟弟就从你娘的肚子出来了!他出来就知道你是姐姐,以后肯定缠着你玩!” 烨娘道:“啊?还要这么久?” 她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小老弟。 宝娘忙给她找了件事儿:“哪里久了,你不是跟祖父刚学了字?你仔细跟你祖父学,等弟弟出来了就换你教他识字了。” 这话真是把烨娘说得心虚,她这几日统共才跟着祖父学了几个字?每天就歪缠着祖父给她讲故事了。 要是日后弟弟出来了,因为她学得字少,不服她可怎么办? ——! 不行,绝对不行,她是大姐!她明天就跟着祖父好好识字! 怀仙贝的时候宝娘没什么太大的害喜反应,吕氏还夸她肚子里的这个乖巧,知道不叫她娘受苦。 如今这第二个,倒是可劲地折腾亲娘,不知又是一个怎样的混世魔王? 一般到了后期,就算害喜也不会反应那么大了,宝娘却到了快生产也是吃什么吐什么,把他们一家折腾得够呛。 换掉夏服穿上厚厚秋衣的季节,宝娘果然生下了一个男郎。 烨娘一个奶娃娃跟着不睡觉,就为了看看她弟弟是不是比慎郎的弟弟还可爱,赶明儿他来家里好跟他炫耀。 哪里想到让她苦等了大半年的弟弟是只猴子,丑死了!她可每天都给弟弟讲故事的,弟弟应该聪明可爱才对,这个红猴子一点儿也不可爱… 当时她就直接趴在姜榆怀里哭得好不伤心:“爹,你骗人你骗人,这才不是我弟弟,丑死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他跟你刚出生的时候一样可爱! 果然过了几天,烨娘就不再说嫌弃的话了,她倒有做姐姐的自觉,把自己存下来的玩偶一股脑地要给旺旺玩。 不过这小子,在他娘肚子里翻天覆地地折腾,出来以后倒是一声不吭起来,轻易不开口,就连哭也是少有的,倒似他舅舅一般是个老成的… … 春去秋来,生活还在继续,三年后就在姜榆已经出完他的求考记后,钱衡的提议终于得到了谢睿的重视。 谢睿当初没有采用钱衡的建议,毕竟若是朝廷表现出鼓励经商的样子,以后整个大夏的人口流动就会增加。 作为统治者,分一块地给农民,让他们因为土地而一辈子守在自己的家乡,不要到处乱窜闹事,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所以就算钱衡说得再让他心动,他也不会轻易这样做,只是增收农税的效果并不好。 大夏经过了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百姓们确实大部分都达到了不饿肚子的生活水平。 但是很多百姓,还是如张氏的娘家那般,一年到头来产的粮食是够生活。 再加上家里起房子娶媳妇,那就过得紧巴巴了,再多也就没有了? 如今朝廷从每亩二十分之一的税,提到每亩十五分之一,朝廷的整个农税虽然每亩增加了五斤左右的粮食。 但是总的加起来也不够养兵,还闹得民怨沸腾,对于朝廷来说这五斤粮食杯水车薪,对百姓来说可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嚼用。 怎么以前他们祖宗辈就只收二十分之一,怎么今年就多收五斤了呢? 谢睿可不是什么轻易能被瞒住的皇帝,就算官员们不跟他说这些,他也自有渠道知道民间的说法。 这样一来,再加农税是不可能了,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就在他过年的时候,夸赞了一句大红袍,把它定为宫里的贡茶。 立时闽地的茶叶就受欢迎起来,京城里谁不想尝尝皇上都说好的茶。 你不喝?那就是赶不上时尚潮流!到时候同僚们聚在一起说茶,你都不知道说啥! 据他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最近闽地的商人商船都多了起来。 一切都在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后宫确实有秋风扫落叶的萧瑟感… 小郑氏这几年一直病着,如今已经常年卧床了,后宫里的妃嫔,都常年见不到这个主子娘娘。 第168页 至于造次或者仗着小郑氏病了就来踩她的脸,那是万万没有的。 不说谢睿并没有很宠爱哪个妃嫔,就说既然小郑氏病了,谢睿也还一个月有半个月的时间住在中宫,就没有哪个妃嫔有哪个胆量敢过来挑衅小郑氏。 去岁谢睿就给谢邡定了亲,四姓这几年已经渐渐没有人再提起,他儿子开始,正妻就再也不用从三家出了? 至于娶哪个,谢睿早就有打算,武将这边,他自然也不会让他们一家独大,再重蹈覆辙上一辈的苦恼。 但是他们谢家,当初狡兔死,良狗烹,打了天下就半威胁着让武将们卸甲当个富家翁。 如今当初那些功臣们的后人,还有好些个如武家那般,不显赫却还在坚持。 谢睿一边组建一个只听他号令的军队,一边把那些有从龙之功的老牌武将之中,选出资格最老的田家的女郎,许配给太子。 就是为了暖暖那些老牌武将的心,日后他孙子那一辈,就有天然的优势。 但是帝王最容易猜忌,若是日后田家母凭子贵,再做大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还有一支只听皇帝话的队伍听他差遣。 再在武将之中另找一家新秀能与田家抗衡,三方制衡,以后他或者太子进可攻退可守,妙极。如今谢邡已经十七岁,田家的女郎与之同岁,眼看着小郑氏的身体一天天变差,她生怕自己熬不过去。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的婚事,谢邡的妻子她很满意,并不是只有谢睿烦透了谢家和其他三姓的关系。 小郑氏也不想她儿子再轮回悲惨的命运,对于从娘家挑选一个儿媳出来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谢睿出于别的顾虑挑出来的这个田家女郎她再满意不过,谢睿想什么她不说全知道,也能猜到七八分。 她看到了利益方面的好处,和田家的那位女郎也相处过,是个性格爽利敢爱敢恨的女郎,和她儿子这种感情内敛的人正好互补… 成家立业,等以后东宫有了新生命,她儿子的地位更加稳定… 她就不盼着她看着她孙子了,只盼着她儿子到时候还有别人疼爱照顾就好了…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权谋考虑,谢睿都决定让太子今年就完婚。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小郑氏没多少日子了,太子大婚或许是她最愿意看到的… 谢睿不仅想起他父皇死的时候说过的,这个世界没有长生不老的药,纵然如他们,也有无可奈何的事… 明明他当时明白了父皇的遗憾,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落到那样的境况。 可是他们的儿子才刚要成亲的年纪,以后明明还有大半辈子,小郑氏却要先他一步去了… … 太子的婚礼,是大夏好几十年没有过的盛事了,毕竟谢峥可从来没有立过什么太子,这还是京城老少们头一回见着太子的婚礼… 皇家盛事,举国同欢,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京城确实跟着热血沸腾了几日。 这时候天子的意思,不是后世课本上冰冷冷的封建君主,是上天点名指派的,上天的儿子。 天家举办婚礼,对老百姓来说,是一种象征着安定和繁荣的好事儿,普天同庆,大家庆的不一样。 姜榆想,要是他还在礼部当差,那这会子确实应该忙得很,但是他如今在东宫,这段时间又升了一级,到了从五品。 钱衡因着出谋划策的缘故,圣上直接把他提拔成福建司的五品郎中,主管着福建司的事情,轻易就跨过了官员五品的这一道坎。 朋友们的儿子也是一个个地冒出来,钱衡如今多了一个儿子,他媳妇玉娘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郑瑛一家更是厉害,如今他家大小有四个儿子了,三年抱两六年抱三。 烨娘去他家玩回来还缠烦着爹娘多加加油,姜榆却觉得自己怎么也跟不上这速度了。 就连远在西边的洪逸去岁写信来,说自己有了嫡子,这叫宝娘替颖娘松了一口气。 先弄出个庶女来左不过忍忍等年纪到了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也就算了,若是庶长子,以后难免家宅不宁… 太子成亲后,小郑氏心里那口气一去,果然整个人都不好了,纵然谢睿谢邡早有准备,也没想到这么快。 小郑氏先是单独见了自己的儿子,她一早起来就心情颇好地叫宫女给自己梳洗打扮,久在病中,已经很久没有盛装打扮了… 今儿不仅有了兴致,整个人气色看起来仿佛还没生病前一样,但谁都知道,这是最后的绽放。 她温柔地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道:“我儿,过来坐。” 谢邡难得表现出自己的懦弱,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已经要掉出来。 小郑氏温柔地用帕子给他擦掉了泪水,轻声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有田氏照顾你,母后也就放心了,她是个好姑娘,邡儿,我知道你性格温和,又继承了你父皇的聪明,心中有成算,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君主,但不一定是个好丈夫。” 小郑氏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笑道:“你父皇定然已经细细给你掰扯清楚了娶田氏对你的好处,母后觉得田氏适合你,是因为她不仅通世故,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她还很真诚,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加倍的好,少年夫妻最是难得,我和你父皇没有给你做个好榜样…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你都要对田氏好的…” 第169页 她笑道:“你以后也会像你父皇对待你一样爱护你的孩子,你也会是一个好父亲…你长大了,心思也多了,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定然会和你父皇有矛盾,母后没法在你身边调解,但是你只要记住,以前母后跟你说过的,你和你父皇的情分,是最重要的…你已经长大了,这几年我也看不懂你的心思了,我不过白嘱咐你两句…” 她透过谢邡如今的样子,仿佛想要一眼看到他的以后,她参与不了的以后:“你以后会是一个圣明的君主,你是我的骄傲…” 说着如以前他每回从谢睿那里过来问安一样,摸了摸他低下的头,轻飘飘道:“邡儿,你出去吧…唤你父皇过来…” 谢睿第三次面临这样的痛苦,老天既然赐他为天子,却为何要把他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地带走? 他进屋的时候,看着小郑氏脸上的妆容,她还是那么美,画的妆容竟然还是年轻那会儿在王府时候的妆容,好像一夜之间,她又变成了他印象中的模样。 谢睿怔住了,一时害怕这是一种幻觉,直到小郑氏对他笑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 这样的和颜悦色,是少有的,谢睿以为她要交代自己,以后要疼爱他们的儿子… 他会的,不用她说他也会,因为太子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她确实给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但是小郑氏一点也没提儿子的事,只是温柔地握着他的手道:“官人,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那是他们在王府时,私下如民间的称呼… 之后她就再没开口了… 第90章 、老乡 小郑氏去世,?好像并没有让谢睿谢邡的关系变得紧张… 以往他们两有什么矛盾,都是小郑氏在中间调停,他们父子都能听见小郑氏的话。 如今小郑氏去世,谢睿倒是越发疼爱谢邡这个骨肉,?他们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谢睿通过太子,?看到了小郑氏… 这位狠绝的帝王,把自己的住的地方改成了中宫,?再把几年前被封了的恭王府一通改建,变成了他御驾的别宫。 当初他作为次子,又不得当家做主的卢王妃待见,分到的院子位子偏僻得很… 如今他把方位一改,?一通大拆大建,把他住过的院子改为正中的位置,原本的正院直接拆了,?改成了花园… 怕是地底下的卢王妃知道了能从棺材板里跑出来骂他。 不过谢睿这种人,?卢王妃生前他都不怕,死了他更不怕。 他大哥,?卢氏的宝贝蛋,?在恭王,卢王妃死后,就被贬为庶人,?没有赶尽杀绝,已经算是他最后的一点怜悯和恶趣味,从高空坠落,比死还惨… 如今这宝贝蛋不知道在哪个旮瘩里讨生活,若是卢王妃真能爬出来,?还用等到现在? 偶尔有了空闲,谢睿就从皇宫到别宫里休息,那小日子简直过得不要太惬意… 修建别宫花了好大一笔银子,不过朝中没有敢说什么,一个是最近几年大夏的农税增加得不多,但是商税剧增,国库里的银子还足够,皇上只是修了个别宫不是阿房宫,知足吧! 且日子一久,朝臣们感受到了,皇上他老人家,性格竟然越发温和起来,不知道那别宫里有何灵丹妙药,能让这个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老虎变得乖顺了… 其实别宫里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只是小郑氏去世的时候,松了口,让谢睿仿佛一个渴望糖果的小孩子,在最后的时刻尝到了甜头,可是只尝到了一口,就没有了… 这是最微妙的地方,小郑氏若是太早松口,他们之间还隔着很多的妃子一堆的庶子庶女,最终他们会不会善终实在不好说。 但是这个聪颖的女郎,从她姑姑那里吃够了经验,在生命的尽头给了谢睿无尽的遐想,成为他的朱砂痣。 谢睿每回有空了,来别宫看着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人的一辈子无非在追寻自己渴求,求而不得的东西,然后在某个时刻和自己和解。 亲情他的双胞胎容娘给了他,谢峥亦师亦友又给了他求而不得的长辈关怀,他和太子有父子间的温情。 小郑氏最后的承诺仿佛是对他的肯定,让这个骄傲的男人,终于和自己一点一点和解,原来自己可以被爱,也可以去爱别人,而不是什么灾星… 这个认知让他一下子释怀了,他从从小就不被待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甚至有那个闲情逸致,在别宫里召见术士,帮他算小郑氏投胎投到哪里去了,可得等等他… 果然把他父皇说的话贯彻得十分全面,一方面他半点不信有什么鬼魂会找他算账… 另一方面却又让神成全了他和皇后的下辈子,只在需要的时候把这些做神弄鬼的事信上一些… 太子新婚才没一个月,就撤下了府里颜色鲜艳的东西。 太子妃是个有福气的,就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肚子里已经有了龙种,孝中得出的好消息。 这对东宫来说是好事儿,等到一年后太子妃生下了皇孙,太子的位置更是固若金汤。 当了新手爸爸的太子就在心里琢磨着挑谁来当他儿子的老师… 不仅仅太子做了爹,姜榆也再一次当了爹,宝娘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雪饼这个小名倒是没能用上,让他颇有些遗憾。 第170页 他沉默寡言的大儿子姜炀倒是顺口给弟弟取了个名儿,唤做旺财。 全家都说好,看着难得孩子气的大儿子,姜榆有些心虚,他都有些怀疑大儿子知道了他给他取的大名里的逗趣的意味,不愿意只有自己受苦受累,给弟弟也给取了一个土气的名字。 ——!唉,他这一家子,两个儿子,一个旺旺,一个旺财,不愧是二狗子的孙子。 不仅仅是他老板在担心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也担心啊,他闺女如今已经七岁,上小学的年纪了! 有她弟弟在后头追着,识字读书倒是学得起劲,但也不能就只留在家里学习啊。 往常看她还小,在家只识字,其他时间并不压着她干嘛,其他时间任她瞎窜,她和栀娘慎郎常玩在一块。 以前雁娘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丫头还搁郑家跟着雁娘扎马步,有慎郎在旁边,这丫头丝毫不服输,倒叫雁娘对她更加喜欢,把慎郎看得咬牙切齿。 只是他们还小,尚且不知,男女有别,往后这般斗气顶嘴的日子已经没有了… 京城世家的女郎,都是留在家中请了老师上门教养,或者是家中不仅有男郎的族学,女郎们也有。 可是他们姜家,却还没有到那样的程度,幸好他的好兄弟小钱及时解了他的困难。 栀娘作为皇家的人,自然能上宫里去读书,不受宠的郡主之女没有那个资格,但是玉娘在谢睿的心里头如闺女一般,栀娘的待遇自然也很好。 栀娘倒是如玉娘一般,软软萌萌,性子温和,钱衡生怕自己闺女去宫里读书被欺负了,忙让烨娘去当伴读。 烨娘这只小娘鱼鬼灵精怪,平时最是不会吃亏,又爱充当大姐照顾栀娘,倒也合适。 这倒去了姜榆一件心事,能去宫里读书,接受整个大夏规格最好的教育,他自然是愿意让闺女去的… 烨娘听说能去宫里读书果然十分高兴,还想着放旬假去郑家玩,可以跟慎郎吹牛,可是她娘告诉她,以后她再不能和慎郎玩了… 宝娘出了月子,就四处参加宴会,不为别的,她得了她娘的嘱咐,要在京城给她弟弟挑个媳妇。 这可是亲弟媳,关系着她娘家的和谐问题。 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她这几年因为和玉娘几个一起开铺子,画连环画,加上她跟她娘学的一身交际的手段。 认识了好些当家娘子,把女郎们的交际搞得风生水起,认识的小姑娘也多了去了,她娘才会把这事儿交代给她。 她弟弟去岁就中了进士,二甲传胪,未满二十,正经的青年才俊,不仅本人条件好,家里的条件也好得很。 她们这一房,就宏郎一个儿子,她爹又在江南领着要职,多少女郎想嫁进江家,她可不就是挑花了眼? 而姜榆除了烦恼闺女的教育问题,还在烦恼儿子的教育问题。 烨娘这只小娘鱼,继承了他的性子,又是女身,只恨不得上房揭瓦,他很爱这个闺女。 不管以后他有多少个孩子,这个闺女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一样的。 闺女性子太跳脱,这个世界框框条条太多,姜榆总怕她长大以后过得不如意… 而儿子恰恰相反,他太过于安静了,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都不用他这个做爹的压着他。 他到了三岁就自觉跟着他祖父学识字了,姜铎教过无数的学生,教到钱衡是他觉得此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到了这个大孙子,再让他惊喜不过,堪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学什么记什么都很迅速,就是经常问他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他有些回答不上来,难道是他年纪有些大了?跟他爹简直一个样!! 姜铎只好去问臭小子,问臭小子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他家臭小子可是进士及第出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榆原本就有些猜想,如今通过这蛛丝马迹,把他心中的想法印证了一遍,心里一咯噔,不知是喜是悲… 他本来就是一个刷了漆的老黄瓜,再认出另外一颗黄瓜,是如此简单的事。 本来他就是远方来的孤魂野鬼,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姜三郎的身上,他可以,他的儿子也可以… 姜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其实在他儿子一生下来就不太哭闹开始,他就有点预感。 说不上来他是什么感受,心情十分地复杂,倒不是不是对有记忆的儿子有什么偏见,毕竟他自己就是带着记忆来的。 他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他死后会带着记忆到姜三郎身上,这是他心底从未和别人说过的秘密。 他在大夏得到了二狗子和吕氏的疼爱,有一个美满地家庭,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 如今有个可能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人成了他的儿子,他刚开始有点害怕,如果这个儿子,没有办法融入他们的家庭,该怎么办? 他不希望如今来之不易的局面被破坏,又有些期待,他隐隐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儿子跟他来自同一个时代。 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喜悦感,想跟他聊很多事情,很多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 他不确定炀郎是否知道他的事情,或许知道的。 他的真题解析,后世的人看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这里却闻所未闻,他在真题解析里也提到了很多现代才有的学习方法。 第171页 他这个儿子,在前世一定不是一般人,但是他们都在互相试探,不曾提及。 姜榆观察了这么久,看着炀郎从最初的沉默,到现在渐渐有了孩子样,融入他们的家庭,从他给弟弟取名字的孩子气来看。 姜榆觉得或许一开始他对于成为一个小孩子是很无奈的,但是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家里人的事情。 他最怕的莫过于炀郎沉迷在上一世里,而不能把他们当成家人,一个成年人,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确实比较难以接受新的家人。 他当初也是渐渐接受二狗子和吕氏的,这太过于惊世骇俗,姜榆能明白。 但是恐怕要伤了二狗子吕氏还有宝娘的心,不过幸好,他儿子在慢慢的改变。 姜榆不知道,炀郎是这辈子注定是他儿子,还是他意外地穿过来把他原本的儿子给占了,不过让他没有当爹的成就感倒是真的。 甚至烨娘,明明年纪比炀郎大,但是姜榆总有一种,炀郎把烨娘当成妹妹,每次都无可奈何陪着她玩的感觉。 烨娘觉得自己在逗弟弟高兴,炀郎也觉得自己在逗烨娘高兴。 姜榆觉得自己总要私底下跟这个小男子汉把话说清楚,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至少他们以后就是一辈子的家人了。 于是他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理,进了儿子的房间,决定来一场男子汉的谈话… 炀郎比他争气多了,一到三岁就以娘怀孕怕踢到弟弟的借口老道地提出要自己住一间房。 本来吕氏还不放心陪着他睡了两个晚上,见他真的不害怕就遂了他的愿了… 如今他住在西厢,正是睡午觉的时间,炀郎每天作息规律得很,雷打不动地睡午觉… 不过今儿的午觉,他睡得仿佛有些不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晚来迟一步,明天加更~ 第91章 、男子汉的泪水 姜炀正在做梦,?他确实有上辈子的记忆,上辈子他就是姜榆的儿子。 不过姜榆不是他爹,是他妈,他妈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总能乐呵呵,?仿佛全世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她。 即使是遭遇了那样不好的事情,?她也能如同一颗太阳一样,?永远放光芒,不留一丝一毫的阴影面。 他从小就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爸爸,小时候他不懂,经常问他妈,他爸呢? 这时候他妈总是笑呵呵地告诉他,?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长大后他知道了真相,他并不是幸福的产物,爱情的结晶,?他是他妈被欺辱之后,?生下的不被祝福的孩子… 他总是在回忆,小时候他妈笑呵呵看着他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是否藏着阴影。 造物者有时候也会表现出它所谓的公平,?给了他不被祝福的一生,也给了他远超常人的智商。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从上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别的小朋友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十分地简单。 他开始表现出他的天赋,跳级跳级再跳级,最后进入实验室工作,参与最前沿的研究… 别人不再敢用那种怜悯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亲戚朋友们换了一副嘴脸,夸他妈生了一个好儿子,仿佛当初嫌弃他妈丢人,让她去打掉孽种的不是他们一样… 他妈每回看着他都充满了骄傲… … 不管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对于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上的过去感兴趣,通过考古,挖掘出那些深埋在地底下几千年的文物,来一点一点地拼凑出历史… 每一个拼图都是如此地来之不易,但是技术从来不会停滞。 新时代,人们探索过去,不再满足于一点一点地推进,历史被成功者书写,书上的记载又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书会骗人,但是消逝的时空永远不会,如果人们能够真实地回到那些消逝的时光,那么历史就是真实的历史,看得见摸得着,无法隐藏。不会说谎。 甚至不止那些名留青史的人物,那些没有半点文字记载的小人物,也能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 这是一种多么大的诱惑,如果有人好奇他们祖宗的生活,就能去听去看,去感受… 这样一想,人们就不再满足于似真似假的只言片语,而是想通过直观地参与… 他们正是在做这样的实验,并且在十几年的努力后,他们快要成功了。 作为第一批的研究者和实验者,他们有了首次体验和检验时空机的机会,那么他应该去哪个时空呢? 姜炀并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所以他问了他妈,他妈的身体很不好,常年住在疗养院里,或许她的神情会骗人。 但是她的身体并不会,即使她时刻保持乐观,但是她还是受到了影响。 姜炀假装不经意地问他妈,若是能穿越时空,她想到哪里去? 电话里头,她难得沉默了一会,最后以一种开玩笑的口气道:“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啊!去哪儿都好,但可能想变成一个男人吧,还要你做我儿子…到时候,你得叫我爸爸,哈哈哈…” 变成一个男人,就不会担心自己受到那样的伤害了… 姜炀想,如果他妈没有遇到那件事,或许她能像所有这世上所有幸福的女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上大学,然后遇见一个懂得欣赏她爱她的人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一生… 第172页 他挂了最后一个报平安的电话,果断地回到了他妈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他在那个时空里,还是他,是一个真实的人,除非他自己暴露,否则没人看得出来他是别的时空的人… 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让当年延班的大巴,以正常的时间发车。 这样他妈就能正常地坐上去太外婆家的车,而不会被滞留在车站,遇见不好的事。 大巴确实是正常发车了,他在旁边暗中看着他妈上了车,一切都很顺利,这场悲剧就到此为止… 但是不知道是他破坏了既定的时间线,还是时空机不够完善,反正那辆大巴出事了,沉进河里,无人生还。 如果没有他妈,就不会有他,他妈死了,未来才出生的他还会存在吗? 他和时空机也失去了联系,他被滞留在了那个时空,那里一点也不美好,他妈死了… 被他害死的,他简直要疯了,他是要让她避免悲剧幸福地过完一生的,怎么可能死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也许他回到实验室可以查明原因,但是他压根就回不去了。 他一个黑户,到了三十几年前,纵然有再多的理论知识,他也没办法马上制造出一个时光机来,这里的技术并不允许,别人也不会相信他的话,或许会把他当成一个疯子… 他费尽千辛万苦,通过不断地努力,终于让那个时空的人,相信他的话,然后他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把时空机的制造提前了十几年,在他五十几岁的时候,终于他能够有机会找到原因了。 他用时空机探测他妈的信息,十分地微弱,但是真的存在,时空的奥秘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 比如,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妈真的会穿越时空变成一个男人,还是在一个历史上从来都没有过的朝代… 虽然姜榆连性别都变了,样子当然也变了,但是姜炀还是无比地肯定,这就是他妈… 姜炀想起上辈子姜榆说的要做个男人,还要让他接着做他儿子,他如今果然穿过来了,他在等待他妈自觉地发现他,然后哭唧唧地跟他相认… 他表现出了他的不正常,他妈说过了,他小时候就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爱哭,很乖。 所以他照做了,一个是他的心理年龄确实不允许他做出这样哭唧唧的事,一个是他耗费了二十几年才找到他妈,发现他妈…现在是他爹,他爹居然有了别的孩子… 他很不适应烨娘,他以前是个独生子,没有什么姐姐妹妹… 他有些嫉妒这个真正的小孩,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他爹的女儿,还能享受真正的家庭幸福,而且他明显感受到了他爹对这只小娘鱼的疼爱… 这只小娘鱼居然还整日充当他的姐姐,过做老大的瘾,拜托,他的年纪都能当她祖父了好吗? 他十分地不想搭理这只小娘鱼,一面吃着醋,一面又不得不拉下脸来哄哄这个小屁孩… 他都有些不确定了,他如果真的不搭理这只小娘鱼,他爹会怎么对他,他还是他爹心里最疼爱的人吗? 他等啊等,等啊等,但是他爹居然不来找他相认,姜炀觉得自己表现出的不正常已经足够地明显了,别人或许只会觉得他聪明机灵,但是来自后世的他爹,一定能明白他的不同… 他爹确实明白了他的不同,但是不是哭着和他相认,而是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那个眼神绝对不是看儿子的眼神…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一定要搞明白里头的差错,他开始缠着姜铎跟他讲他爹从小到大的事情,孙子对儿子小时候感兴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姜铎果然不会想到他是在套话,一股脑地跟他说了… 姜炀终于发现了事情偏离了他所想的范围,这确实是他爹,但是他并不记得有他这个儿子这件事… 听姜铎说他爹小时候也是上房揭瓦,不爱学习,还被胖揍了一顿,脾气越发大,后面因为家里出事方才静下心来埋头苦读,到了后面更是中了进士榜眼,出了真题解析。 那个真题解析姜炀趁着姜铎不注意,看过… ——! 环境果然改变人,他爹上辈子的高考成绩,他后来自娱自乐地去查了,惨不忍睹… 他后面跳级的时候,他爹还经常感慨自己就是基因突变了才能生出他这样智商的儿子,可想而知,当年他成绩有多菜… 没想到他爹一朝重新做人,发奋图强起来,也能考个全国第二的水平… 果然环境锻炼人,学渣有一天也能出真题解析… 他不错过一丝蛛丝马迹,发现了他爹确实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是他的记忆,好像停留在了他滞留的那个时空里… 也就是说,他爹记忆停留在了大巴出事的时候,根本不记得他这个儿子的事… 各中滋味,或喜或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最近搞明白了这件事,就常常想起他滞留那个时空的事,再没有什么比他知道大巴掉进河里时候更令他害怕的事了。 是他亲手害死了他最爱的人,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他无数次梦见,自己就在旁边,看着大巴掉进河里,他狂奔他怒吼,但是却无济于事,死了,人还是死了… 今天他又做了同样的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他爹的怀里… 第173页 他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旺旺不怕不怕,爹在这爹在这…” 姜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过来和这个小男子汉摊牌的,他看到炀郎梦魇了,就本能地抱起他哄着了。 自己哭唧唧被发现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特别是姜炀最近确定了,他爹两辈子年龄加起来都没有他大,越发觉得别扭,这次是他睡梦中哭的,这样应该不算丢人吧… 他趁着有这个天然的借口… 顺势抓住他爹的肩膀,趴在上头哭得好不伤心啊,半真半假道:“我看见了,车掉进河里了…” 姜榆只觉得胸口一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连死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姜榆只以为他儿子是在跟他讲他上辈子自己的死法,这是一种释怀,也是接纳他这个家人的意思… 姜榆突然就不想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不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但是这改变不了,他爱他家人们的事实,他相信,炀郎也是一样的… 他再怎么天马行空,也不会想到,这中间发生的事由… 姜炀看他心疼的眼神就知道他爹误会了,他却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事情跟他预期的不一样,但好像通过了另外一种形式,饶了一圈,回到了他们都盼望的那个结局上… 他们掉进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异时空,除非造出一个新的时空机,不然不可能再回去了… 姜炀也不想再回去了… 他爹变成了他爹,在这个时空,有了幸福美满地家庭,再也没有能伤害他的悲剧发生了,并且他也不记得那些痛苦的记忆,代价是一起忘记了他这个儿子… 不过他记得就好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就随风去吧,他爹给他的温馨的回忆,他会永远记在心中… 他还是他的儿子,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看哆啦A梦,有一集大雄的后代通过时光机来找大雄,那一段时间,我出门看见哪个陌生人,都在暗暗猜测,是我的第N代通过时光机回来暗中观察Ta们老祖宗的童年生活… 看谁都像我的孙孙孙孙孙辈… ——! 长大后我一想,可能没回来找我吧,我的基因得变异成啥样才能有头一批坐上时光机的后代呢? 第92章 、听说 那天之后,?他们形成了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从来不在家人面前提起有关前世的事情,只是偶尔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姜榆会好奇地问姜炀,?上一世关于他死后的新鲜事儿… 不过他算是发现了,?姜炀虽然比他晚几十年来,?但是他对于外面很多新鲜事都不了解… 新出的电视剧,新歌他都没听过,?他压根就不关心这些。 但是对于高科技的产品,他如数家珍,姜榆猜想姜炀可能是一个快乐的理工宅男,还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一切都很好,?除了这个儿子让他没有成就感,他们处于一种很奇妙的关系,姜榆很多时候都有一种错觉,?他感觉… 姜炀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比如自己对烨娘的那点偏爱,和宝娘感情上的那点小纠结,?炀郎仿佛一清二楚,?姜榆把这归结成他这个儿子成了精了,聪明得很。 姜炀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和他爹的关系,虽然姜榆确实是他爹,?但是他并没有这段记忆。 再说他实际年龄比姜榆还大,姜榆上辈子的记忆停留在了刚成年的时候,所以他对于姜榆的感情也很复杂… 对于这辈子多出来的那么多家人,他也从刚开始的排斥,变成慢慢地接受… 他们家在京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算惬意,姜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天赋和兴趣。 他对于这个封建社会的体制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技术感兴趣,这个朝代根本没有那个条件让他再做很多的实验? 但也有很多已经失传的工艺可以从这里的书里看到,古代对于男子的束缚小,且年纪还小除非家里来了客人姜榆会让他出去打招呼,其他时间完全就是一个宅男的快乐时间。 你想不出门就不出门,一整个月宅在家里,都不会有人觉得诡异,出去闯荡的才是少数啊。 在家一切都很好,就是自从旺财出生以后,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能从房间里走出来,会说会笑开始。 这个姜炀恶趣味取的狗子小名的弟弟,比烨娘还会缠烦人,每天如同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 前有一只小娘鱼整天充当老大,后有一只粘人精,姜炀觉得自己难上加难… 不过很快他弟弟焕郎就没那么多时间跟在他屁股后面了,他爹当上了太孙的老师之一。 等到太孙到了正式入学的年纪,他家作为寒门的典范,太子谢邡为了体现他对寒门的重视,把他弟弟挑做太孙的伴读。 这个小家伙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背上上学的小书箱,有时候都会晚上夜不归宿,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辛苦。 没有这条小尾巴,姜炀一时还觉得很不习惯,不过焕郎每次回来,都要凑到他跟前,跟他叽叽歪歪一堆有的没有,天马行空的想法,让他又觉得只恨不得把这货给扔出去… 姜榆很经常跟他聊这个朝代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对于朝局的看法,从来不曾避讳,比如姜榆猜测的关于太子对于他们一家的看法和行为。 第174页 仿佛害怕他因为不懂得里头的道道,哪天就被拖出去砍了,他知道姜榆是为了让他尽快适应这个世界才会跟他说这些。 姜榆知道他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工艺的喜欢,每回都以带他去买这方面的书吊着他一起出门。 还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最多这种东西的地方,就是工部。 这就像是毛驴前头那块即将吃到又吃不上的胡萝卜,吊着姜炀适应这个朝代的规矩,去参加科考,然后进入工部。 其实不用姜榆在前头忽悠他,他也会这样做,他知道作为长子,以后等姜榆退下来之后,他得顶上。 不然以后烨娘那只小娘鱼在别人家被欺负了,他连声讨的资格都没有。 他如今年纪还小,窝在大人的羽翼下,可以安心地只在家里散漫地看自己喜欢的书,倒腾自己的小玩意儿,但是这都是家里的人创造的条件… 如果他以后年纪一把了还宅在家里…让焕郎养他吗? 虽然焕郎可能会养他,但他该承担的责任从来都不会去逃避,也不想把自己的重担压在小老弟那细小的肩膀上… 既然决定参加考试,姜炀就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才能,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告诉家里,他可以返乡去参加考试。 但是他娘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说他年纪还小,他爹又不能陪着他回去,不放心。 他又不能告诉他娘,他是颗老黄瓜… 他爹也爱莫能助… 但是他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住了… 他姐姐好像有了追求者… 多新鲜的事啊… 十五岁,刚上高中的年纪,这要是前世估摸着能被家长打断腿。 但是他娘认真地相看,甚至一本正经地问他这个长子对于这些未来姐夫的看法… 他能有什么看法?他觉得可以晚点嫁… 但是这个意见被宝娘自动忽略了… 自古以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 … 烨娘在姜榆的纵容下,过得自然比一般的女郎还要松快些。 只是宝娘作为一个传统的古人,对于烨娘的性格很是着急,天地良心,这要不是她闺女,而是她未来儿媳,她是万万接受不来的… 宝娘日常常被烨娘的糖衣炮弹给甜蜜到,但是有时候又想,若是闺女如栀娘那般乖巧的性格,以后生活是否给顺遂一些? 她自然不盼着闺女受苦,但是她在家越被纵着,到了婆家恐怕越难融入。 是啊,尝了幸福自由的甜头,怎么能够再去忍受卑躬屈膝,到规矩重的人家里头去守规矩,去煎熬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自己当家做主呢? 她的两个堂姐,儿子们都成亲了,每天却还要到婆母的房里去立规矩,吃到都不能坐着吃,只能站着喝汤。 还要给婆母摆饭夹菜,给孙女盛汤,因为孙女是夫家的人,她们在夫家生儿育女过了几十年了,却还是个外人。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盼头? 所以宝娘首先就把世家给剔除掉了,虽然她平时老是唱白脸泼冷水想让闺女清醒清醒,但是她可舍不得为了一身体面让烨娘去别人家苦苦煎熬。 从她爹嫁她的思路里,她明白了低嫁的好处,索性也不贪那些个名声。 只想从寒门里头找一个跟她家差不多的人家嫁了,要家里人口简单,婆母好相处的。 一时她就放出话来,符合这个条件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上门求亲的人家络绎不绝。 乖乖,姜大人这些年也算是简在帝心,在东宫领着正四品的官职,当了太孙的老师,有几分面子情在里头。 更别说好些人家都知道,姜大人和吏部尚书郑大人以及户部尚书钱大人关系铁得很。 这两个部可都掌握着整个大夏的关键,姜大人的岳父江大人,更是浙江巡抚… 和姜家结亲,这些个明里暗里的关系可都能用起来,多大的好处。 听闻他家的女郎性格出挑一点儿,但这有什么关系,左不过放在家里供起来,对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若是能讨得这个女郎的欢心,想来以后要她家帮忙也能更心甘情愿一些。 姜家要求的又是寒门,这对寒门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 一步登天!!! 一时姜家的门槛差一点就被踏平了。 这其中青年才俊很不少,毕竟自己没二两重,都不敢上门提亲,但是这个家里头的关系,却是让宝娘多有嫌弃… 她挑的寒门,可不是真的一穷二白的那种寒门,而是自己本身有实力但还没跻身世家的人家,或者刚刚跻身世家还没发光发亮的人家… 这些人家肯定不穷,那家里的关系简直一塌糊涂… 这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父辈头一次当上官,哪个能忍得住不膨胀的? 谁还没个庶弟庶妹?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也不能说这样的人家怎么样,但是江宝娘自己没受到这样的苦,自然也不希望她闺女受这里头的苦。 这些人很有可能受了他们爹的影响,以后有样学样。 烨娘那孩子,很骄傲,宝娘也不想自己闺女以后还要照顾妾生的孩子,吃力不讨好,排除。 还有好些个人家,突然间身份一变,来了京城就要学那世家,立规矩,毕竟不是每个婆母都能如吕氏那般好相处。 第175页 她嫁闺女嫁到寒门去,就是为了闺女能生活得松快些,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人家?排除。 越相看宝娘越觉得心累,她就是想比照着自己给她闺女相看一个人家,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些个上门提亲的人虽然多,但是仔细一看下去,各个都不能叫她满意。 她也舍不得那么快就给定下来,这可是关乎终身的大事,她得慢慢挑选。 和几位好友们见面难免忍不住抱怨,当了娘才知道,自己爹娘当初为了自己能过得松快,费了多少心思… 玉娘最近也在给栀娘相看,栀娘天然的身份优势,让玉娘的选择面更广,且她锦衣玉食堆出来的闺女,可舍不得嫁到寒门去受苦,所以她打算从勋贵之中去找女婿,最近也是挑得心累… 雁娘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两,她没有闺女,统共生了四个臭小子,现在只能静静听她们讲挑女婿的事儿… 等回了家,餐桌上,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看着一桌子就她一个女郎。 雁娘哀哀道:“怎么就生了几个臭小子呢?我也想像宝娘玉娘那样,给闺女准备漂亮的嫁妆啊…” 于是郑家的慎郎知道了,姜家的烨娘要嫁人了… 第93章 、再见 雁娘打量着自己的一番小心思道:“你们小时候玩得多好。可惜你年纪还小,?要是你大两岁,我就替你去姜家求娶了烨娘来…” 说完仔细观察儿子的表情。 慎郎仿佛被噎到了一样,急忙喝了口水才道:“娘,?你可饶了我吧,?我可消受不起。” 雁娘见他不似说笑,?心中暗叹,?或许这小子还没开窍,?怎么就没开窍呢?青梅竹马,?多么美好。 她是真的有这个心思,?但是她儿子没这个意愿就算了… 雁娘笑道:“哼,?你还看不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你,?你婶婶要往寒门里面找,好叫烨娘以后过得松快,你婶婶一家可真疼闺女…” 男郎对于很多的第一次都十分地难忘,包括但不限于第一个把自己打趴下的女郎。 自从那次单方面被暴揍了一顿,郑慎就收起了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心思,认真跟他娘学基础功,就为了不再被只小娘鱼打趴下。 七岁是个分水岭,七岁以前,?郑慎的生活里,都是烨娘的身影,?她炫耀自己也有了弟弟,?她为了气人跟着他娘也学基础功… 小时候他的玩伴就是烨娘栀娘,?后来她们都抛下他进宫读书去了… 以前隔三岔五地见面,慎郎每次都被这只小娘鱼气得不行,突然她们都不来找他玩了,慎郎很是不习惯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他甚至一开始还在自己的被窝里掉了几颗金豆子,但是这么丢人的事,不提也罢… 后来他进了家里的族学读书,里面有很多很多新的小伙伴,都是男郎,他认识了更多新的朋友,想来烨娘栀娘在宫里也是一样的。 渐渐地他就不在时常想起她们了,她们变成了小时候的发小,随着时间淹没在了记忆里… 只是偶尔餐桌上听娘说起过,或者在他房里看到搁置在角落的箱子里装的一堆玩偶,他偶尔想起过这两个发小。 印象却已经模糊,记忆还停留在好些年前,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他长大了,而发小们没有长大一样,因为他对她们的印象确实只有小时的模样… 如今突然听说她们在相看人家的消息,他有点懵,有一种她们竟然要嫁人的诡异感,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别的心思… 至于他娘说的什么娶烨娘的话,再没有这样的想法了,拜托!那他以后岂不是要被压着打? 也只有他娘这种心大的人,才能在儿子被狂揍一顿以后,还在一旁拍手叫好… … 郑慎如今将近十五岁,已经通过了童生试,进入了国子监读书,预备着参加明年的乡试。 读书上头,他爹是个学霸,奈何他爹公务繁忙,没法亲自教导他,只好把他送进国子监。 作为一个要参加乡试的人,他自然看过姜叔叔的真题解析,这些年也有其他的解析出来,但是到底不如姜叔叔的这套老练。 作为他爹的儿子,他有比其他看这本书的人多了一个优势,就是他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可以直接去问姜叔叔。 这天他下学之后,拐弯到了姜家,这时候已经过了下值的时间,姜叔叔一家应该吃完饭了,有时间解答他的问题。 但是今儿很不巧,姜榆下了值被钱衡拉去吃饭倒中年男人的苦水了,现在还不曾回来。 宝娘和雁娘处得好,对于这个侄子也熟悉得很, 她道:“应该快回来了,你去书房等等,我叫炀郎过去陪你坐坐,听你娘说你这次考了案首,是个正经的秀才公了,可真是厉害。” 今儿才见了一家上门提亲的人家,她反正是相当不满意,还没谈成呢,他家就对烨娘要求这要求那,把她气得够呛。 今儿见了慎郎,真是越看越满意,可惜他年纪比烨娘小,男儿家可以再拖几年,女郎可等不起。再说慎郎是长子,以后他的妻子要挑起大担子,她闺女不耐烦这些… 慎郎就去前院的外书房等待,姜家格局不大,前院的书房里堆满了一架一架的书,书房扩建再扩建。 如今都快成小藏书馆了,慎郎也经常来姜家请教问题,熟门熟路了。 第176页 他在书架旁边走走停停,他记得有一本关于水车的书,别家没有,炀弟如此痴迷于此他家肯定有的,就是不知道在哪,他还没来,自己先找找… 但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书架后一道清脆的女声道:“旺旺,你不是说今儿你要在你房间呆着的吗?” 郑慎顿时觉得不妥,这里有女眷,他得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郎却很快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不会是娘发现我这里了吧?” 那女郎穿着得正式,不知是从外头回来,还是刚见完客,郑慎松了一口气,要是她在家穿着随意,那才真的尴尬… 就算好些年没见,郑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郎就是烨娘。 虽然她和小时大有不同,小时一身肉架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如今倒是出落得纤细高挑… 小时候那个模糊的身影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特别是她的眼里,还如小时候一样,仿佛藏着星星,想来笑起来更加讨巧… 烨娘在女郎中算是难得高挑,但是还是挡不住男女之间天生的差别。 即使她比郑慎大两个月,小时有绝对的优势碾压他,如今却只能仰着脑袋和他说话… 烨娘今儿倒霉透了,打今年起,她和栀娘已经不用去宫里读书了,一下子空闲在家,她娘每天都忙着给她相看。 她自在惯了,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女郎要那么早成亲,纵观她周围的女郎,如她家这般家里清净的人家少之又少,哪家不是一地的鸡毛? 就这样,为什么她娘还是非得把她嫁出去到别人家做牛做马呢? 每天像只猴子又像个商品,打扮得光鲜亮丽,出来被不知哪个角落出来的太太娘子们评头论足。 今儿来她家相看的人家更是离谱,那位娘子,在她家对她指手画脚,她实在气不过,不想在后院呆着。 就溜到书房蹲着,要是被她娘知道,少不得数落一顿,刚刚她还以为是炀郎来了,出来放才见到一个陌生的郎君。 说是陌生其实也不全对,她也认出来了这是郑家的慎郎,听说他考中了秀才,明年就要下场乡试… 真好,男郎们可以出去闯荡,见四方山河,她却要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见到这个发小,她难得觉得心里一松,道:“慎郎,好久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小时瘦小得单方面被她揍… 说着笑了起来,郑慎低头看她因为笑容弯着的眼睛里,果然如同盛满了星星… 和小时候一样,又仿佛有些不同,他脑子短路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烨娘,听说你在相看人家…” 这真是踩到老虎尾巴了,这事儿一提,烨娘心中一股浊气上不去下不来,不服气爬上了她的脸。 如同小时候在他旁边扎马步不服输的女郎一样,她像只炸毛的小猫,皱眉道:“我相看不相看的,关你何事?吃你家五花肉了?” 说着不管他什么表情,一阵风似的走了… 吃不吃他家五花肉的他不知道,他甚至不记得炀弟进来书房后跟他说了什么。 姜叔叔回来后给他讲解了题目,这道题他困惑了很久,读书人一旦解开了一个困惑很久的问题,总有豁然开朗之感,心情舒畅… 但是他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他一心二用,心中对自己的心神不宁感到诡异,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睡前都有些奇奇怪怪,睡梦中更是奇怪… 他梦见小时候,那只小娘鱼把他摁在身下打,那是个男郎尊严被扒拉在地上踩的时刻… 他以往每每想起都觉得羞耻,但是梦中的他好像不觉得羞耻… 渐渐地,那个小娘鱼的样子变了,不再是小时胖乎乎的样子,倒是换成今儿看到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长大后的烨娘坐在他身上… 接下来更奇怪,她表情似喜似嗔,穿的也不是今儿见到的那样正式,而是家常的衣裳,头上那些珠宝首饰一个也不见,头发散落了下来… 边用拳头打他边问道:“我相不相看关你何事?” 那语气似生气又似撒娇… 那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半点也不疼,反倒让他感觉… … 郑慎这个年纪,国子监的同窗好些年纪都比他大,就算没有娶妻,家里头有通房丫头的也多得是。 虽然他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是他听过不少荤话… 第二天他一言难尽地换下裤子的时候,他这个年纪,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他爹早就跟他说过这事儿,这很正常… 但是有一天,那种朦胧感消失了,她变成了一个具象的人物,而且还是姜家的烨娘… 自从她闯进他朦胧的梦里之后,就霸道地在他梦里住下了… 郑慎觉得自己病了,甚至病得不轻… 他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路,但是他开始不自觉地关注起烨娘的消息,唯一会透露烨娘消息的,就是他家的餐桌上… 每回他听到烨娘相看失败的时候,心下松了一口气,听他娘说起哪家的儿郎很般配的时候,又觉得心中一紧… 他前儿刚大义凛然地回绝了他娘,现在他该怎么不经意地开口告诉他娘,他想娶姜家的烨娘… 这种真香的话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娘就告诉他,姜家一家,回老家去了,她家的老太爷身体不太好,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京城了… 第177页 第94章 、奔丧 如姜烨这一辈,?对于老家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时常听祖父提起… 但是对于小一辈来说,京城是他们自小生活的地方,?远在千里之外的荷花镇存在在祖父的怀念里,?却不曾进入他们的心里。 老家煊郎的信,?写道姜老头身体不太好,?恐怕熬不过这关了,?让他们一房速速回去见最后一面,?晚了就来不及了… 对于烨娘炀郎他们来说,?太爷爷是个见所未见的人物,?但是祖父在自己的房里哭得跟个小孩一样… 姜铎觉得自己这辈子,?临老了儿子儿媳孝顺,孙子孙女乖巧,他这辈子也算值了…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远在姜家村的老父老母,他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儿子出门在外,没法呆在老父老母身边孝顺。 他自己都七十几岁的人了,他爹娘也算高寿了,但是临死了自己这个儿子还不知道赶不赶得回去… 以前孙女出生的时候,他想着帮忙照顾几年就回去,?他跟爹娘说过,过几年就回去看他们的… 然后大孙子出生了… 总有借口让他呆在儿子身边,?他爹娘最疼他这个儿子,?他们又何尝不想他这个儿子呆在他们身边呢? … 这回他们一大家子都要回去,?又姜铎吕氏虽然身体很好,但是到底年纪大了,他们一家包了船,紧赶慢赶,?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地回了荷花镇。 荷花镇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仿佛更加壮阔了一些,原本的那条街变长变阔了不说,镇上的宅子更加多了。 听说因为他们荷花镇出了两个进士及第,好些个隔壁镇的人都愿意来他们镇买宅子,说这里有灵气。 马不停蹄的往姜家村赶,旁人也知道他们急着回家见老人,这会儿说一些场面话也不合适。 姜老头快上百的年纪,也就是这些年不干农活好些年了,又有姜老太怕他们死了给孙子添麻烦,每天拉着他遛弯。 心中没有烦恼,日子过得顺心,受人尊重,家里又给请了小丫头打扫家务给他们做饭跟他们说话解闷。 这还真舍不得死,只是人的身体总有个极限,上七十的老人家叫古稀。 更别说他们这种乡下地方,快上百的年纪了,他们那辈的人儿,村里都没有了… 姜老头很不好,整个人头发发白,皮包骨,为了见远在京城的儿孙一趟,用了参吊着命,如今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只醒一两个时辰。 他们一家老小到的时候,姜老头仿佛有了感应,睁开眼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儿子,忙忙抓住他的手。 哇哇大哭道:“二狗子你骗我,你说去几年就回来看我们的,我要死了你才舍得回来,你可算回来了…” 姜铎趴在床边,哭得好不伤心,他是别人的爹,可也是别人的儿子,他要是去他爹了… 姜老太被人扶着呛声道:“死老头,说这些伤心话做甚么,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着抓着扶着自己的曾孙女笑道:“快看看这是三郎的闺女烨娘…” 训斥的话还是张口就来,只是语气弱了下去,特别是看着老伴儿渐渐精神起来,甚至久违地吃了二狗子给他喂的饭。 姜老太知道自家老头熬不过去了,她也快熬不过去了… 不过他们这把年纪了,再活下去就是老妖精了,以前是怕影响三郎当官,如今听煊郎说他三叔在京城教皇帝老儿的孙子读书,可出息了,想来他们这时候能死了… 姜老头去世后没多久姜老太很快就跟着去了,他们这是喜丧,好些人家不管是因为姜家如今的地位,还是他家老人长寿,都上门来安慰。 这一场丧礼,颓废得最快的就是二狗子,姜老头死前的抱怨还是给他放到了心里,他们一家要在姜家村服丧,三年,早有预感的事。 对于他们一家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张氏,她身体不太好,神志更差些,总是记不得人,姜榆回来的时候,她马上就认出了他,絮絮叨叨地要他别调皮,要给他夹菜吃。 姜榆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再听她说的话,想起自己刚过来那会儿,张氏一手操办着他吃饭的事儿。 那时候他尚且不知要过继给二狗子,如今张氏忘记了很多事,却记得要给他夹菜吃,她还是不能释怀当初把他过继出去的事… 她也有清醒的时候,清醒的时候只是静静看着他和别人说话,然后和吕氏谈起各自的见闻。 每回吕氏说起家里的事儿,她都认真地听了,仿佛自己从话里,参与进了姜榆的生活里… 这一场奔丧,让远在外头的老姜家,难得地聚首。 他们还是他们,只是年纪大了,儿孙更多了,家族更庞大了。 姜柏经常京城广阳府两头跑,姜榆和他二哥倒是经常见,二哥家的灿郎早就娶妻生子,孩子早也有了,姜柏也是当人爷爷的人了。 大姐家的豆腐铺子生意还是如此红火,如今孙子就在煊郎的学堂里读书。 前些年镇上铺子扩建,机会难得,大姐把家底掏出来,咬咬牙跟着买了两块地,起了铺子。 如今租出去,一年到头够她们一家在荷花镇衣食无忧了。 二姐亲闺女嫁得也不错,她那个继子对她也很亲近,姜榆还怕她被欺负了去,不过有大姐看着事情应该不大。 且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狠心的继母,茵娘拿真心对待她那个继子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第178页 那孩子也不是什么白眼狼,把她当亲娘养着了。 煊郎在镇上也买了宅子开了学堂,他性格温和,口碑一直不错,镇上的人家也乐意孩子跟着他学习。 只是他考运少了一些,如今他儿子都十来岁了,他还是没能通过童生试的最后一关。 守孝还要三年,三年后他儿子都差不多能下场了,他都有些想要放弃了。 小张氏时常姜家村荷花镇两头跑,她倒是想跟着儿子住在荷花镇上,但是张氏姜锋却要守在老宅。 他们作为长子长媳,姜松坚决要在老宅陪着爹娘的,小张氏没法子,只好每个地方都住几天,两头顾。 幸好乡下有丫鬟帮忙做事,不然她得累死。 只是小张氏性格难免强硬些,她给煊郎相看的那个媳妇,性格也不是个软的,当年小张氏可真是看走了眼了。 煊郎这些年对他娘也是抱怨的,小张氏和儿媳的关系又没有很好,事情顺着她定的方向发展了,又好像不尽如人意。 煊郎和他妻子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和姜榆十几年没见面,煊郎明明比姜榆小三岁,看起来却比姜榆老上好几岁。 一个是他夹在他娘和他媳妇之间,一个是他还惦记着当年的那点事儿,他甚至凄苦地跟着他三叔道:“前儿她们又吵了一架,我娘气坏了还道后悔当初没聘了圆娘…” 说着表情凄苦,想来是心有戚戚,他也是这样想的… 圆娘和他表哥成亲以后很快生了孩子,如今还在张家村住着,已经是张家村有名的富户。 圆娘和她官人,还有浣娘夫妇,一家四口都是勤快人。 圆娘又是个心有丘陵的人,初时没本钱,她只是把自己的绣品拿去镇上的铺子卖。 等她家攒够了钱,就跟镇上的铺子合作,盘了一堆的绣活,拿回张家村做,还喊村里会绣活的小媳妇大闺女一起上她家做去。 圆娘家负责监工和运送,赚些差价。 如今她家在张家村起的新房子抢眼得很,圆娘的闺女绣活了得,前年好些人家到她家求亲。 这一手的绣活,一年到头赚的钱比一家子在地里刨食还多,娶的那就是个会下金蛋的鸡,这样的儿媳谁不想有? 就是给她供起来当祖宗养都是可以的,这谁能想到,当初被小张氏当众羞辱的女郎,能把她闺女养成这样。 她儿子也有机会读书识字,就在煊郎的学堂里识字。 一家哪里还有当初的穷样,所以说莫欺少年穷。 一个好媳妇,惠及子孙三代啊! 姜榆见煊郎这样就知道他魔怔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若是他当初娶了圆娘。 圆娘虽然看着温柔,但是心中极有主意,和小张氏的矛盾也不会少,到时候他还是两头受气。 但是圆娘成了煊郎一辈子也得不到的遗憾,所以煊郎才会念念不忘,甚至他娘的气话,也成了他心心念念的佐证… 姜榆道:“你的婚事你娘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心中不舒坦说得过去,可是你媳妇嫁给你,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如今我见你生活上她帮你料理得明明白白,你儿子出来见客也十分懂事,想来侄媳教导有方,是个心有丘陵的人。你们都成亲十几年了,你还在魔怔以前的那些事,不晓得珍惜眼前人,以后等到真离了心,你在家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圆娘会把儿子送来你这边读书,想来早就不把以前的事儿放在心里了,你一个男人家却还在这扭扭捏捏,悲情伤秋,对得起谁?” 煊郎本来心里苦,又不知道跟谁说去,以为三叔见多识广,会安慰他。 哪里想到竟得到这当头一棒,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过想想他娘子以前也是对他嘘寒问暖,只是当初他总觉得圆娘才是他的良配,不在意她什么表现。 他娘子这两年,渐渐也和他不说话了,只一心教导儿子,果然如三叔说的那样吗… 烟娘熳娘两人的儿子都到了下场的年纪,去岁已经参加了第一场的童生试,不过都在县试上败北了。 她们都不是那种掐尖要强的人,考试这个东西讲究实力和运气,一次不行就再接着考,反正她们负担得起,趁着三叔回来,还可以给他们指导指导。 她们自己就在识字上头尝到了甜头,她们的儿子,只要他们想接着读书,她们就会供着读书。 不仅儿子要读书,闺女们也要识字,以后才不会叫人骗了去,这种风气,从她们这传了出去,影响着她们的后代,影响更多的人。 老宅翻修了好几回,乡下的地又够大,房子够多,宝娘他们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里山清水秀,又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交际,倒也自在。 只是宝娘却有她自己的担心,本来她在京城正忙着筹划着闺女的婚事呢,这还没定下来就出了这样的事。 等出了孝了烨娘都十八了,比她当初还大,京城的好儿郎可不会等着她闺女,真是愁死个人。 半夜她睡不着,就在跟官人抱怨这事儿:“早知道当初就早点定下,如今倒好,不上不下。” 姜榆道:“随意定下到时候还要人家等,要是等不了退婚对闺女更不好。你担心什么,大不了跟老师一样,我收几个学生再从中挑一个合适的就是了。” 这可不是假话,如今他们在姜家村住着,有多少广阳府的读书人上赶着要拜他为师。 第179页 虽然现在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姜榆还是想让闺女自己点头了才好… 第95章 、扭扭捏捏 江宝娘觉得自家官人说得有道理,?本来他们就打算向下找,若是从有出息的弟子里面找,有了这层关系,?以后烨娘在婆家也能过得更舒心。 就像她一样,?吕氏会对她好,?一个是因为她性子本来就不是那种爱闹腾的,?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她爹是官人的老师。 她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京城的郎君没法相看了,?这广阳府的郎君也是很不错的,?且以后女婿也是要进京的,?这样一来和在京城找的再没差什么了。 这事儿急不来,?得多考量一段时间,才能定下来… 这会子,姜家一家是不捉急了,日子过得悠哉悠哉起来。 而京城那边,郑慎本来也不急的,这事儿本来就有些让他难以启齿,这会子烨娘守孝,少说还有三年的时间让他缓缓。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等他考完了乡试,考取了功名,?也好跟他娘坦白,?再厚着脸皮让他娘去信问问姜家婶子的意思。 他也确实那样做了,?发了狠地读书,乡试中直接得了京城的解元,这还没从喜悦之中缓过劲来呢。 他娘直接给他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最近他们郑家因为有考生的缘故,家里气氛都有些紧张。 郑慎是长子,?且有他爹在前头做榜样,若是考得好了叫虎父无犬子,若是考得不好了,就叫人看了笑话了。 所以这些天,家里饭点儿都没如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底下几个小的也不调皮捣蛋了。 就怕自己一个不慎,叫大哥给考砸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们老子娘可不会对他们手软。 如今尘埃落定,雁娘心中舒畅,又在饭桌上唠嗑起来:“这回可不止你考得好,你婶儿来信说了,你姜叔最近正从乡试中考得好的几个里,要挑一个收做学生,想来不日烨娘那丫头的婚事就要有着落了。” 郑慎咋一听是姜家的事,就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方才听到这处。 惊道:“怎么如此着急?这还没出孝呢?” 他还没下手呢?乡试中考得好的,能有他好吗? 雁娘见他大惊小怪,笑道:“别说是烨娘了,你都要开始相看了,女郎的花期短,要是出了孝再找,上哪去找个十八九岁没定亲各方面都好的儿郎来配?也就是私下定下来,正式定亲肯定要等到出孝后了。” ——!我啊!我不就是吗?? 但是这一桌子的人,底下还有三个弟弟看着,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直愣愣说出来。 他心里着急啊,要是他娘不知道他的心意,给婶子回信还夸婶子主意正说些恭喜的话那怎么办? 所以他心神不宁,等大家吃完了饭,回自己院子没一会儿,就又往他爹娘的院儿去了。 正院里头,雁娘正在问郑瑛:“你说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过来求我,跟我说实话?” 郑瑛笑道:“你啊你,你都知道了还捉弄他,保证熬不过今天晚上,不然他怕是要睡不着。我表明我的态度,和姜兄做亲家我是十分乐意的,也就是咱家慎郎年纪正好对得上,但凡钱兄头一个是男郎,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雁娘乐道:“这臭小子,就是我养大的,他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以前我好声好气问他,这臭小子没开窍,爱搭不理。后来我每次讲到姜家的事儿,他就听得仔细,想来是上心了,还当没人发现呢?要不是正好姜家摊上事没法定亲,哪里还有他痴心妄想的份儿,你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万事不晓得及时把握,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得去争取,扭扭捏捏像个姑娘家像什么样?要不是我看出他那点儿小心思,激一激他,他还觉得那就是到嘴的肉了。他这样扭捏的性格,哪个女郎能受得了他?” 正说着,外头郑慎就道:“爹,娘,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雁娘得意一笑道:“进来吧…” 郑慎想了又想,要是他梦里的小娘子叫别人娶了去,那他光想想就觉得受不了,一番心理斗争,他就来了! 知子莫若母,他果然是个扭捏的人,大大方方地跟爹娘说自己有了中意的姑娘,对他来说是不曾有过的事儿。 他一进来就左顾而言其他:“爹,前儿你跟我说的游学的事,我想好了,我想着…我想着不若到福建去,听说那里这些年天翻地覆,开通了到外边行商的大船,还有好些个绿眼的外邦人住在那里,儿子想去长长见识…” 做了一堆铺垫之后,他方才小声道:“顺便去看看姜叔叔一家,我还有几道题,一直想去请教姜叔叔…” 这话儿暗示得明显,让他们做爹娘的自然而然往姜家上头引,后面的话也好说… 郑瑛转头看雁娘给他使眼神,一看就是不肯善罢甘休,要让儿子自己说出实话才好。 郑瑛咳了咳道:“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题,正好我现在有空能帮你看看…” 就是不往姜家引… 郑慎忙道:“爹,你一天上值,肯定累得慌…儿子现在也不着急着解题,就等到时候再一起问姜叔就是了…” 雁娘和郑瑛对视一眼,雁娘呛声道:“往常不是老是说你爹没时间给你讲解,如今大好的机会放着不用,倒是舍近求远起来,正好娘赶明儿要寄信到你婶子家,不若你把你的问题一并写了,广省离福建也不近的,何必白跑一趟…” 第180页 郑慎脑子又不笨,方才他紧张得不敢看他爹娘的眼睛,如今他爹娘这般刻意,再看他们那眼神儿,分明就是在这等着他… 顿时涨红了脸,不吱声了… 雁娘嗔道:“怎么不回答了?那信到底是写不写,我还得赶紧恭喜你婶儿呢…” ——!他娘一直没变,以前他被打了她都能在一旁给对手喝彩,如今还这样调侃自己… 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写,我要当面问,爹娘觉得若是我拜姜叔叔为师,可行吗…” 这都上赶着去低头伏小了,雁娘道:“可行不可行,可不是我们说了算,要你叔叔婶儿觉得满意才算,你哪里都好,就是这性子扭扭捏捏,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若是到了烨娘面前还这般死鸭子嘴硬,以后有你苦头吃,你个木头脑袋,你学学你爹!” 郑瑛突然被夸讲到,一把年纪了,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 虽然雁娘嘴上万般嫌弃,但是哪里会不想让儿子如愿以偿,等郑慎回自己屋以后,火急火燎给就给宝娘写信。 道虽然姜家想给烨娘往下找,但是她家的条件可都合适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让她家看见诚意,让她家臭小子南下跟着姜榆学习一段时间… 要是不满意再退货也不迟… 江宝娘收到信都惊呆了,她以前还真想过,不过那时候她家闺女年纪比慎郎大,有点儿等不起。 如今倒是正正合适,这样一想,她简直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想越满意。 慎郎这次得了京城的解元,自己有出息得很,这可不就是丈母眼中的乘龙快婿吗? 再说郑家,往常听雁娘说,她家后院儿干干净净,这是最难得的? 听说那郑大人,平时在屋里头可疼人了,还会给雁娘倒洗脚水。 这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孩子们自小见自己爹娘是什么样的,就容易受影响。 要么是差到极端的爹娘,孩子们会极力避免自己成为同样的父母,要是恩爱非常的爹娘,孩子们也觉得夫妻间恩爱,你让让我我让让你是很自然的。 再说,宝娘最怕的就是烨娘在夫家性格太出挑,和婆母处不来。 这雁娘和她十几年的老交情的,她性格最是爽利,往常那些贵夫人的宴会她有兴趣就去,没兴趣就不去,自己乐得自在,可是谁敢说她小话? 不敢的,只要她官人出息,那些人还得过来捧她,有她这样一个婆母在前头带头,以后烨娘也能过得松快些。 反正这事儿她心里已经八分满意,就差这准女婿过来了… 姜榆对于这事儿自然也不反对,不仅郑瑛满意他这个亲家,他也十分相信郑瑛的人品… 郑瑛这个人,出身世家,又是嫡支嫡子,与人交际几乎是从小就习惯的东西,可以说在世故这块,他比洪逸那样八面玲珑的人还要强。 否则这些年就是谢睿再怎么扶他,他自己没点真本事,也没法子不到四十就爬到吏部尚书的位置。 那可是管着官员起伏的地方,权力很大,但是也容易不经意就得罪人,但是郑瑛这些年做得滴水不漏。 他这个人,懂世故却不世故,在多少年的沉浮中,仍然能保住他的一片真心。 当初他明明是家中次子,却肩挑起整个郑家中兴的重担,为了他郑家,他姑姑,对着谢睿忠心耿耿。 但是这些年他不仅顾着自己往上爬,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提拔真正有才能的人。 不管这些人是世家出身还是寒门出身,只要有才能有德行就可能得到晋升的机会。 这几年他为朝廷提拔了不少有用之才,又能很好地制衡世家和寒门的关系,让事情渐渐往谢睿所想要的那个方向走。 这是朝廷的幸运,也是那些有才之人的幸运,他是多少人的伯乐。 多少年过去了,他们都有儿有女了,容貌也变了许多,但是姜榆记忆中的郑瑛还是当面轻声问他,能不能一起去参加他婚礼的那个谦谦君子… 不过他再满意也没什么用,重点是他闺女满意才行,所以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考校,他终于忍着牙酸,放这慎郎去见自己闺女一面… 他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要教这厮学业,还要眼睁睁看他拱自己菜地里的白菜,他有些理解自己老师当时的心情,亏了亏了!亏大发了… 而这边烨娘被她娘要求梳妆打扮出来见客,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扮的,她家尚在孝中,得素净,再说她对于打扮得花枝招展再任人评头论足一点兴致都没有… 今儿又哪个来见呢? 烨娘见到慎郎的时候的惊呆了,前儿她娘还在餐桌上说了这厮考中了解元,她还在心中羡慕他能在科举上施展手脚。 只是这厮不应该在外头游学吗?怎地游到她家来了? 宝娘知道一点烨娘对慎郎的看法,所以并没有提前告诉她慎郎已经来她家住了一个多月,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完全碰不到。 烨娘走近再一看慎郎欲语还休,脸如同煮熟的鸡蛋一样,心里有了几分猜想,但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跟慎郎讲话可从来不带掩饰的:“你莫不是还惦记着小时候我打你的事,要拿我寻开心找回场子来?” 慎郎一见到烨娘,就忍不住看直了眼,她比之上次见面,更加好看… 第181页 再听她说什么打架不打架的,他又想起他那些从来不敢和别人说起的梦,那梦里,他们也是在打架来着… 宝娘见自己呛声,这厮不回怼她就算了,脸还越来越红… 这人,莫不是得了个什么大病?? 第96章 、嫁女 郑慎来广阳府之前,?一心只想着成了这桩美事,但是在来的路上,他马上又想到,?烨娘可对他完全没有那等子心思。 完全就是他剃头脑子一头热,?他一路上想了很久,?如烨娘这样性格张扬明媚的女子,?最怕的就是那些死规矩… 自己是家中长子,?他媳妇以后得挑起大担子,?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但是…他本身也是有优势的,?他爹也说了,?得明确地说出来,?别让别人猜来猜去的,那到嘴的肥肉就要跑了啊。 他直视烨娘的眼睛道:“哪个还惦记着那事儿,我…我自是因为欢喜你…才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见你,只问你同意不同意便是…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不和你争了。” 烨娘没想到这人脸红归脸红,说出来的话如此放得开,人家一正经起来,仿佛显得她这样十分幼稚。 上次见面她还没觉得,如今自己还要仰着头方才能和慎郎对视,?他们果然与小时候不同了… 慎郎开门见山表明心迹之后,忙又亮出自己的优势:“你知道我爹娘最是随和,?不会管东管西,?你不用守着一堆破规矩,?再说…还有哪个男郎比我更懂你的性格,我…我自然不会压着你让你去做不喜欢的事儿…单单这两点,我能比旁人差去?” 最后还不忘拉踩一下对手,这一个多月来,?他也是见过另外几个想拜师的学生,不是他自卖自夸!比不上他! 慎郎把个首饰盒子塞到烨娘手里,又道:“里头的镯子是我娘给你的,另外一个簪子是我挑的,我觉得很衬你…” 外头丝竹喊道:“郑郎君,阿郎在前院喊你过去呢…” 姜榆可是老早就吩咐了丝竹,等看见人送了首饰就要把他叫出来,省得他们聊太久… 慎郎听人来催,很是不想离开,他过五关斩六将,方才进来和心心念念的小娘子见上面,这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要分开,下次见面还不定猴年马月呢。 烨娘见他迟迟不走,抬眼看他道:“我爹喊你过去呢,还不快去…” 说着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叫郑慎看了更加不想走了,但是再不走指不定这小娘鱼要炸毛… 烨娘看着慎郎离去的背影… 攥紧首饰盒子… 这个人,还问什么同不同意,他能被放进来,不就说明她爹娘同意了吗… 自己一时转不过弯来,方才见他低头伏小,说以后要听她话的样子,竟让她浑身一抖,心中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再看他送的兰花簪子,烨娘轻轻抚摸着簪子,再没有比对手更了解自己的人了,自己和慎郎别苗头这么些年,他确实很了解自己… … 不仅烨娘收到了礼物,姜家其他人,也都收到了慎郎的讨好,慎郎懂得投其所好。 比如给宝娘的就是一堆的画儿,给炀郎的就是一堆市面上没有的书,给焕郎的就是一堆京城最新流行的玩具。 而姜榆收到了几块上好的玉石,把他这个平时只欣赏不强求着收藏的人,每天空了都忍不住掏出来把玩。 听宝娘的意思,闺女对这门亲事也乐意,如此他家里的白菜就确定是被哪头猪给拱了… 姜榆其实心里存了另外一件事,他最近一直在考虑收完孝以后,是不是应该也找个能巡考的官职。 再动用点关系,把自己巡考的地方放到他家附近,到家乡巡考是不允许的,毕竟牵扯各方利益,但是到家周围的省是可以的。 他看二狗子最近神色郁郁,一直都没有缓过来,想到以前他也时常嘀咕着要回老家,不过因为牵挂他这个儿子,才没有回到荷花镇来。 如今爷爷奶奶去世,姜榆设身处地想想若是让他放二狗子和他娘在荷花镇,十几年不见面,他是舍不得的。 他们年轻人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但是姜铎和吕氏都七十几了,现在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虽然他们不曾跟他正式提过要回老家的事,最多也就是嘀咕一下,但是想来他们对于荷花镇还是更习惯的。 在京城他们也没有什么朋友,吕氏偶尔还能去钱衡家找蒋氏说说话儿,而姜铎每天就照顾孩子,种种花草。 这段时间闲了下来,好些在荷花镇的亲故都陆陆续续上门,吕氏见了那么多亲戚,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出了孝他去讨个外放的职位,空了就回来荷花镇住住,正好炀郎也要参加童生试,可以让他呆在荷花镇多陪陪姜铎和吕氏。 姜榆把这个想法告诉宝娘,宝娘道:“以前我想着要如霏娘那样能到处走走,可是家里的事儿都撩不开手,现在孩子们一个个大了,等回京把仙贝嫁出去,到处走走也不错,就是不能时常见到仙贝…” 如此,姜榆方才和姜铎说了自己的打算,姜铎一听,果然来了精神,他们在荷花镇上的宅子,倒是好些年没人住了。 虽然煊郎一家时常去帮忙照料,但是以后要住人,还是得好好修缮一番。 他这些天有的是时间,刚好可以叫人去修起来,自己再经常去看看,保证来年住进去舒舒服服的… 第182页 … 烨娘十八岁的时候,他们一家回了京城,虽然决定要外放,但还得回京领差事,这任职的文书,可不会直接从京城飘到他家里。 再说还要回京办喜事呢。 宝娘虽然平时对烨娘最是严厉,但是在准备嫁妆上头她却最上心。 说来实在惭愧,自从宝娘和玉娘雁娘她们一起倒腾那些个铺子,加上还有不断出新的连环画,她这些年赚的银子,比姜榆还要多。 除了留下必要的花销,赚到的银子通通用来买了铺子,京城的铺子,哪个时候都不缺人租。 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有更多的外地人加入京城,铺子也越来越值钱。 本来就繁荣的那几条街,可没有什么人家卖铺子,那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谁会卖? 所以他们家当初买的铺子,都是挑一些还没发展起来的地方。 如今随着聚集在京城的商人越来越多,当初那些人气不太旺盛的地方,也是热热闹闹的,铺子的租金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们家就这一个女儿,再说嫁的又是郑家长子,若是他们家给的嫁妆太少,宝娘怕日后她闺女被后来的弟媳给比下去。 所以她一归京城,就开始清点家里的铺子,看看有哪些要给闺女当嫁妆。 玉娘的闺女去年就出阁了,嫁的就是一个勋贵子弟,钱衡有些不满意,觉得女婿没有他这个老丈人出彩,怎么能配得上他闺女? 他倒是有些羡慕姜榆,想像他那样往下找。 但是玉娘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们这种人家,如郑瑛那般通过科举来取官的毕竟是少数,毕竟现在朝堂虽然多多地取用寒门? 但是不可否认,世家贵族在出人头地这块,自来就比寒门容易。 她闺女自小锦衣玉食,玉娘可舍不得让她闺女嫁入寒门生活质量差一大截。 并不是说嫁到寒门找不到好人家,而是生活差距上还是有的,只说她和官人婆母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他们没为了这些事吵过,但是很多时候他们还是会觉得她生活上太过奢侈。 这只能说是观念上的差距,没个三四代是改不过来的。 所以她给她闺女找了个勋贵之后,虽然学识上没有钱衡强,但是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好儿郎,钟鸣鼎食之家,见惯了好东西。 不会觉得她闺女的生活是奢侈。 玉娘嫁闺女也是出了血本了,连当初她嫁妆里位置很好的庄子都陪了两座。 宝娘虽然没法比着栀娘的嫁妆来,但是也求个尽善尽美。 不仅把家里这些年买的铺子,挑了一半给闺女当嫁妆。 再把自己嫁妆里能用上的东西,挑出一大半给闺女当嫁妆。 等到慎郎金榜题名,别人一打听,好家伙,姜大人已经悄悄下手了,一个好儿郎就这样被抢走了!! 姜榆这段时间,忙得很,不仅要嫁女儿,还要会友人。 经过了十几年的艰苦奋斗,洪逸果真回了京城。 他这些年在外头打拼,那真是拼了命地做事,从最初一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贵公子,到能到地里头和当地的庄稼汉打成一片的好县令。 初时谢睿根本想不起来有洪逸这号人,甚至这位圣人已经忘记了,有那么一位意气风发的进士,因为他的赐婚,为了不留在京城触眉头,只好远去西边开荒。 但是朝廷之中,干实事的人不是没有,洪逸从县令开始,每年的考核都是最高一等,凭着充实的政绩,三年必有一升,一直在西边勤恳地耕耘。 这上来的折子次数多了,西边年年收的农税都有在增加,洪逸还请教了钱衡,在西边养的马,种的甜瓜卖到别处去,那收上来的税不就多了? 谢睿终于在郑瑛的提醒中,想起来了这么一号人物,说起来洪逸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当初谢睿是一个多么狠绝的主子,刀起刀落,一下子砍了卢家几百个脑袋,如今他年纪越发大,性子越发慈祥起来,平时他也不怎么管朝事了,都交给太子练手,只在重要的关口帮忙看着一下。 如今听说了这么一个人,再往上升又正好是五品,只有从四品的人,才有机会回京述职,谢睿大手一挥,道此人在西边政绩显著。 直接又给升了一级,有了回京的机会。 这大概是洪逸,头一次从娶卢家的女郎这一点上,获得了一点实打实的好处。 第97章 、再相聚 一群友人又难得地在京城相聚,?这次聚会的地点,还是在姜家的宅子。 钱衡最先到,他对于姜榆的回来感触最大,?天爷,?他们好兄弟两自小第二次分开三年之久。 阿榆回京之后又忙着家里的喜事,?冷落他好久,?他可不得早点来说点儿体己话吗? 其实钱衡前些年也回过荷花镇,?不为别的,?是为了钱老秀才的丧礼,?他对于这个远在老家的亲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大哥写信给他说钱老秀才快要不行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感触。 但是到底他们是亲父子,?若是他没回去,只怕会被言官给参了,所以钱衡也拖家带口地回去了。 连他娘蒋氏都跟着回去了,按蒋氏的说法,钱老秀才过得再怎么好,也不可能过得比她好了,她只是趁着还能走动回去看看其他儿子们。 钱老秀才确实过得很不好,临老了和几个儿子们不亲,?又生不出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和苓娘的关系更差。 第183页 他总疑心苓娘背着他偷汉子,?最重要的是钱衡越风光,?就越显得当初他有眼无珠,?以及这个儿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功名,也狠狠地把他踩在脚底下,成了他的心病。 他病倒了,整日卧榻养病,?苓娘对他的态度更差了,对他越发不管不顾起来。 到了后头,要不是他大儿子来看他,恐怕就要被饿死在床上了… 可是身体已经亏空了,年纪也大了,他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他吊着一口气,想着自己就要死了,纵然五郎再怎么恨他,孝道压着他,他肯定得回来看他。 人快要死的时候,总有执念,比如听别人说原谅自己的话,不管它是真心还是假意,只为了求得自己的心安,心满意足地死去…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原谅呢?钱衡果然来了,只是钱老秀才并没有得到他的宽慰和原谅… 钱衡给他的,一如以往在钱宅里,他对待这个多事的儿子一般,在五郎事不关己,冷漠的眼神里,钱老秀才带着不甘和祈求撒手了… 钱老秀才死了,苓娘又没有孩子,她也是钱老秀才明媒正娶的妻子,按理说应该由钱衡的几个兄弟赡养。 可是他们和苓娘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并不想接她这个烂摊子。 显然苓娘也清楚这点,并不指望他们,钱老秀才一死,她就火急火燎地把宅子卖了,嫁给了另外一户人家去了… … 姜榆先跟钱衡透露了自己想要的外放的想法,他这个发小素来把自己看得很重,其实他也是一样的。 钱衡显然猝不及防,低声痛呼道:“阿榆你竟然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回老家去,你都不知道你回去这三年,我有多想念你…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又要走?” 姜榆无奈道:“我爹娘都七十好几了,人这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他们心里肯定是念着荷花镇的,以前为了我也没回去了,已经是我大大的不孝了。我怕再在京城待下去,以后我会追悔莫及啊!” 姜榆觉得荷花镇是他们永远的故里。 和姜榆很大的不同是,钱衡对于荷花镇留下的记忆,是灰色的,所以他们谈起荷花镇的变化时,钱衡更乐意谈起那儿的经济变化。 谈起那条大街的铺子的价格涨了一倍不止,他们离开的时候,蒋氏把在荷花镇的嫁妆地契都分给了其他儿子… 很多人追求落叶归根,蒋氏却说以后她死了也不回荷花镇来了。 钱衡不说话了… 是啊,他们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如果蒋氏想回荷花镇他也一定会带着她回去的,他老子娘和钱老秀才在他心中的地位千差万别… 他不好再阻止,只是对于姜榆要离开京城,归期又不定,甚至他觉得按照阿榆不忙着追求名利的状态,或许他回去了就不再回京城了… 他又产生了一把中年人的无奈之感… 不过随着友人们一个个到来,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洪逸变了很多,真如他所说,放在大街上,怕是认不出来了,整个人黑了不少不说,整日和他打交道的,好些都是一口方言的农户,以往那标准的官话,顺带着带上了几分拗口。 看到多年未见的好友,姜榆笑道:“当年你说一定回来,今儿果然是回来了!速度可真够快的,我才回京没多久,就听人说起你在地方的政绩,真有你的!” 洪逸爽朗笑道:“可不得回来吗?我这回带着我家茗郎回来,正好可以和你家炀郎还有钱家辉郎一起回广阳府赶考,如我们当初一样,我们都老了,我们儿子都能去赶考了。” 他说的茗郎正是他和颖娘生的嫡子,比炀郎小几个月,如今也有十五岁了,也幸好这时候回京了,不然再过两年,都不知道上哪给他儿子定媳妇。 钱衡笑道:“你可莫要去了西边,就把你家大郎的功课给落下了,到时候榜上无名那你不得气死。” 洪逸笑道:“落下谁也不能落下他啊,这些年西边确实没有好老师,我只能亲自教导,不好说赢过你们两家的儿郎去,榜上有名应当也是可以的。郑兄就不必担心这些个问题了,我还没进京就听说了慎郎的名头,真是少年英才了,可惜叫姜兄捷足先登了。” 郑慎听了笑道:“我这儿子出息的功劳,一大半可都是姜兄的,没有他这个泰山在旁边指导,那小子可没有今天的成绩。” 姜榆作为先下手为强的人笑道:“就算我没定下慎郎,你也没有闺女配他啊!” 洪逸家里只有一子一女。前头那个庶女也早就嫁人了。 … 屋里头,女眷们也聊得热闹,宝娘玉娘雁娘看颖娘如今也是大变样,整个人没以前那么阴郁,想来这京城也是出对了。 她们也正说起,那个庶女的事儿,颖娘道:“前两年就给嫁了,嫁到当地一个知县次子,是我家官人做的主,嫁妆只按公中的出,该是她的一分不少。他有没有补贴点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玉娘道:“听起来你日常倒是不管这个庶女,你总算学聪明了点,就该这样,你若是管,只怕里外讨不到好。” 颖娘听了也不生气,离开了京城好些年,对于这个堂姐,她竟然也有些想念,玉娘是她在这个世上,仅存的几个娘家人了。 雁娘道:“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你家官人办得不够厚道,你只说,谁家嫡子还没出,就先来个庶的?” 第184页 颖娘道:“这事儿,我有错他也有错,各打十个大板吧,原本那个通房抬了姨娘还有些嚣张跋扈,不过他也没惯着她就是了,等大娘子出生了,不过是照着别人家的规矩,怎么养庶女就怎么养,不曾昏了头脑。” 她想起以前的事儿,又道:“我当时都有些害怕了,我是没了娘家无依无靠,要是他再宠妻灭妾,也没有说什么,我寒了他的心,叫他对我冷了脸,但对于旁人,他也是不假辞色,这倒叫我有些心安,他一心拼搏事业也好,我只本分管好内宅,哪家不是这样过的…” 恩爱夫妻毕竟是少数… 其实她心里难免有些遗憾的,或许她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她刚嫁进去,就对官人掏心掏肺,他们的感情会不会更进一步呢,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玉娘道:“这次你们回来,可有把那个姨娘给带回来?” 颖娘道:“没有,她以为自己生了孩子就要翘起尾巴,后来发现官人不买她的帐倒也老实安分了,一心只顾着照料大娘子,大娘子嫁在西边,官人在那边留了宅子给她,让她跟着闺女过了…” 宝娘听了道:“这样倒也妥当,不然往后养老又是一门官司。” 颖娘道:“其实不说她,我也是一样的,自带了儿子过日子就是了,只是我生的是嫡长子,官人最是重规矩,对大郎悉心教导,平时他教养大郎我也不插手,如今这样处得倒也和谐。” 她复又感叹道:“去了西边我才知道,原来还有好些个人连饭都吃不上,住的屋子漏风漏雨,想想我在京城锦衣玉食,闺阁中每日的烦恼不过是要买哪只最流行的簪子。官人他明明也不是穷苦出身,却舍得下功夫叫他治理的百姓吃得上饭,这样的人,我是佩服的。” 这样的,人品也不会差到抛妻弃子,可惜她没有早点儿发现… 颖娘道:“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好些个百姓来相送,有些送甜瓜,有些送红枣,场面一时热闹得很,我家大郎都说以后要做像她爹一样的好官…” 她也许没有主意,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尽是骄傲的光芒,只是这次她不再是为了她自己而骄傲,而是因为她的夫君… 有人回京,有人就准备着进京,当姜榆再次说出自己想谋个巡考的职位时,其他的表情各不相同。 洪逸可惜道:“我这好容易才回来,你又要走?” 郑瑛道:“你想出去巡考,位置肯定是有的。这样一来,正好你岳父能调回来。” 江宴在江南一带已经待了十几年了,那边卢家的党羽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如今局势稳定,想来下一次就不会再连任了,他们家一进一出,倒也合适。 不管朋友们怎么想的,姜榆都决定回老家附近了,他笑道:“到时候可以让茗郎辉郎一起到我家住住,正好和炀郎做个伴。” 炀郎什么都好,就是身边太过冷清没有几个同龄的朋友 第98章 、考官 出去巡考的职位,?必须由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担任,为了防止太早公布担任考官的官员让考官和别人泄露了自己的考题,徇私舞弊。 如今都是根据省份的远近,?直到快要考试前,?方才派任考官的。 毕竟巡考的位置少,?所以并不是谁想去就去的,?再说这可是一门美差,?谁都抢着要去的,?僧多粥少,?只好凭实力说话了。 翰林院出身,?保证了考官具有一定的水平,?但是架不住有些人好些个人自从当官以后,就没多少时间再拿书。 到时候出的考卷,半桶水的水平,出了狗屁不通的考题,叫人看了笑话,给朝廷丢了人,那就完蛋了。 于是朝廷每回选拔考官,也是直接通过考试的方式。 幸好姜榆这些年,?见天儿写真题解析,这些知识压根就没放下过。 所以姜铎夫妇先带着炀郎回了老家。 他和宝娘留在京城晚些时候出发,?等老师一家回了京,?宝娘和她娘尚且还有几个月的可以多说说体己话。 在京城待到盛夏,?方才考了试拿着新鲜出炉的任命书,往广省的隔壁福建出发。 这些年,福建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好,读书的人更是多了起来,?七月份,建州已经有很多考生提前到了。 而姜榆他们,到了建州,就被关在了贡院里,这一关就得等到八月份乡试结束,他们才能被放出来。 每个地方的乡试京城都是派出主副两个考官,说起来,以姜榆的职位,做主考官有些欠缺,做副考官又有些太低,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在其中打点,直接让他做了福建的主考官。 副考官是礼部的一位年轻主事,姓朱,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一路上姜榆发现这朱主事基本上就是啥事都听他的,凡事不冒头不激进。 乡试的考官属于公差,每个考官都有上百两的差遣费不说。 最重要的是,约定俗成的,每次考完试以后,当地的官员们还要给考官们打点的费用,这打点费足有上千两之多。 虽然这些年京城的宅子价格涨了不少,但是一千两银子还是能让人在京城安定下来。 所以对于寒门出身,家庭条件一般的清官来说,当考官是一件美差。 且从他们今儿的阵容,就可以看出,今非昔比了啊! 当初姜榆考试的时候,主副两位考官尚且是一名世家一名寒门的配置,且世家多为主考官,若是副考官不据理力争,排名的事儿基本上都由主考官说了算。 第185页 如今乡试的主考官多为寒门承担,当年谢睿亲自提拔的寒门们已经成长起来,很多身居要职。 主考官都叫寒门捞走了,去当副考官又心中有些难受,世家们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不好再出头硬刚,就导致了如今主副考官很多都是寒门出身的局面。 就如当初那裴大人更欣赏世家子弟一样,由寒门把持的考试,更容易被挖掘出来的就是寒门,这又促使了每三年产生的进士之中,寒门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 如今除了勋贵和几个尚且能出得了人才的世家,当年姓氏录上赫赫有名的世家还剩几个呢? 这姓氏录年年在改,原本的好些世家已经名落孙山,越来越多的寒门姓氏被写在了上头。 也许刚开始有些世家是骄傲不屑的,但是当他们发现,大环境乐意让姓氏录起作用的时候,他们的威望越来越小。 那些子孙尚且上进的,还可以通过科举进入赛道补救一下,那些凭借着先祖留下的威名,却整日混吃等死的家族,不过几十年的功夫,就破败了。 姜榆他们两个,一到贡院就被关起来出卷子,就是为了防止考题泄露,不管哪个朝代,一旦发生了考题泄露,就是一门丑事 牵扯到朝廷,不管是考官所为还是下面的人透露了题目,考官的项上人头,都大概率保不住,毕竟好多人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一刻,居然有人走捷径? 那必须千刀万剐,以平民愤。 再说谢睿招揽天下寒门,定然会严惩,不然岂不是叫寒门寒了心? 姜榆也不是那等子舍不得别人出彩的人,他途中已经了解到,朱主事当年在科考的时候,对于律法一道就颇有见解。 不知道为何却不去大理寺一类的地方,姜榆就将律法相关的题目,交由他做。 他们平时都只是用嘴说考题,直到最后一天,方才把考题写下来,直接掐断了考题在他们这个环节泄露的可能。 他们在贡院里头冥思苦想考题,外头的考生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压考题。 这主考官姜榆,大家都熟悉得很啊,谁还没买过一两本真题解析呢。 但是你以为只要看过就会写了吗?姜榆这些年基本上把大部分省份的卷子都写了一遍儿,但是人家是写卷子又不是自己出卷子,这还真压不中啊! 不过幸好这姜大人出了这么多真题解析,虽然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题,但好歹知道他文章的偏好吧! 不整那些虚的,要写实在有用经过自己思考的答案! 要是那听都没听过的考官,好些考生真是两眼一抓瞎! 可惜啊可惜,就是这知道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又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了! 不管考生们怎么想的,考试始终还是要进行的,主考官照例要一个一个点名,这一个个的都是秀才公,对于姜榆来说这是新奇的,毕竟他以前是作为考生被点名的,如今倒好,成了万恶的出卷人。 而另外一边,考生们虽然紧张且含蓄,但是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姜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新奇的,就你整日读的那书,就是面前这人写的! 这其中不乏一些觉得姜榆写得精彩的考生,把姜榆当成了自己的榜样。 如今这场景,可不适合和考官攀谈,但是当姜大人点到他们名字的时候,一个个回答响亮,大胆些的还能用星星眼看看姜榆。 姜榆都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哇,如今深秋,他刚刚在屋子里呆着,才出来没多久就觉得有些凉,这些考生在这等了大半天了,还是中气十足。 不过很快考生们,就收起了其他心思。 这三场的考试,叫他们如同脱了一层皮一般,出的不仅有律法题,角度刁钻,还有经济相关的题目,问的就是他们闽地的发展问题。 平时喜欢东窜西走的考生乐了,把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写了下来,那些一心关起门来闭门造车的考生傻了,虽然这就是讲他们闽地的事儿,但是平时读书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时间去了解这些呢! 不禁暗恨自己当初不听信旁人的,考前好些人说这姜大人不喜欢书呆子,喜欢实事求是,如今撞了南墙,闭门造车之人方才惊觉,时代变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已经不行了。 姜榆作为考官,还要时不时带着人,到考舍附近转转,看着有些考生下笔如有神,有些考生满脸戚戚,明明这两个考生就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 而被分到臭号附近的考生,大多都皱着眉头埋头苦干,时不时还要承受着隔壁臭号出恭的友人传来的阵阵迷之味道和不雅的声音。 这些可怜的孩子,一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这也不是姜榆能左右的事,他只能做好防御工作,确保旁边大缸里的水,满满的,以免发生了火情,来不及救火。 姜榆甚至产生了一种过来人的快乐感,看吧看吧,他们还要蹲在着苦兮兮地做我出的题,而我!是个快乐的出题人,再也不必苦哈哈地考试了。 这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考题,叫姜榆这几天出门都要多加小心,生怕哪天不明不白就叫人砍了,虽然他自觉自己出的这道题是合理的,但是架不住考不好的人,会有想杀了他的心。 考完之后,经过紧密的阅卷排名,新一轮的举人老爷也就诞生了,姜榆也终于被放了出来,这段时间可不止他憋坏了。 第186页 宝娘跟着他照顾他,也是被关了许久,再说他还尚且可以想想考题打发时间,宝娘却整日呆在房里,不怎么出门,也就和朱主事的娘子偶尔聊聊天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姜榆就带着宝娘到处逛逛,闽地船业兴起,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甚至渐渐有了外邦人来建州做生意,宝娘看到外国人的长相还吓了一跳,直跟姜榆说那长得像个妖怪,把姜榆给逗的笑出猪叫声。 他们一路走走买买,茶叶自不必说,宝娘不仅买了他们自家用,还带了好些打算寄回京城给她爹娘还有交好的人家。 这次的举人,惊才艳艳者不少,有几个考生,甚至用自己的思考,写出了通商海内外的想法,还提了不仅要发展海上商船,还要注重海事战争,虽然如今和外邦的交流只是少部分,但是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姜榆不知道这个时空会怎样,但是后世的王朝确实饱受倭寇的干扰,最后一步步放弃对外贸易。 有的人看到了对外通商的好处,有些人却已经走一步看十步,如果换一个主考官,或许这样激进的言论,会直接被刷下去,但是姜榆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确有其事!这个人的眼光之长远,不应该被埋没! 这些年国库逐渐富裕,谢睿练兵从来都不含糊,但是练的基本都是对付西边的兵,还没有重视沿海一带的防御,想到后世那些令人痛心疾首的战役,也许这个考生的声音会被埋没,但是这样的声音必不可少。 于是这位横空出世的解元陈宪,他的名字和他写的文章一再地被提起,海事防御的话题一时腾空出世,有些人笑之,有些人却开始低头思考,他们发展得越来越好的船业,能把好东西运到遥远的异国他乡去卖,但是若是引来了邪恶之徒,他们有应对的能力吗? 姜榆在新晋举人的宴会上首次见到了陈宪,是个话少的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那样的文章没有被压下去,脸上也挂上了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姜榆听说他是从荣州一个乡绅家庭出来的考生,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就能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等参加完了和新任举人老爷们的宴会,姜榆一行人就和朱主事分道扬镳,往广阳府去了。 从建州乘船几日到达广阳府,在从府城赶车回荷花镇,等到了荷花镇的姜家,一进门,就看到后院重新种上的花花草草,有些是姜铎从京城的家里带回来的,有些是他在这里重新找的南边的花儿,深秋,有些话谢了有些花还开着,看着重新有了人气的老家,姜铎夫妇照旧住正屋,姜榆和宝娘住东厢,而西厢,已经叫他两个儿子给填满了。 堂房飘着饭香,吕氏看到他们回来一顿嘘寒问暖,一如很久以前,每次姜榆从府学回家一样,姜榆久违地感到全身心的放松,这种感觉真好啊… 吕氏着道:“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这几天我都做了足足的饭,你们一路辛苦,肯定饿坏了,快进去吃饭,你爹这几天,见天儿往外跑,以前明明不爱出门的一个人儿,如今不是带着旺财去各处串门,就是回姜家村找你大伯去了,今儿还非要自己驾牛车去,你说这一把年纪了,他把自己给摔了是其次,把我的宝贝旺财给摔了我饶不了他!” 第99章 、女郎们 荷花镇的时间是细腻悠闲的,?如今家里最重大的一件事应该就是炀郎要下场考试。 这孩子被耽误的时间太长,初时守了孝,出孝以后一家人又会京城忙着烨娘出嫁,?等他们再回荷花镇也来不及了。 翻了年炀郎就十六岁了,?很该下场考试了。 不过姜榆从来不觉得自己大儿子会考不过,?他实在是聪明,?且自觉性十分高,?姜榆相信他十三岁就说自己能下场的事,?不含一点水分。 炀郎也一点也不着急,?他在守孝期间,?看了姜家村农户的耕耘方式,?还是一把镰刀,两手劳作,十分辛苦。 谁家有牛,还舍不得多用牛耕地,宁愿累着人也不愿意累到牛。 实在是十分辛苦,在姜家村他就开始实验一些工具,让农活能更轻松地完成。 刚开始姜家村的农户,出于他是姜大人的儿子,?捧个场,心里其实不大看得上这个京城来的读书娃娃,?没种过几天地,?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读书或许这小郎君能甩他们几条街,?但是干农活?他们可是干了一辈子农活,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等炀郎做出一个一个新奇的玩意儿,耕地确实更轻松了,甚至在村里头修了劳什子水车,?哎呦喂,他们都不用自己去挑水啦,以前累死个人。 如今他们一家回到荷花镇,平时回姜家村,最受欢迎的反倒是炀郎。 等过了元宵,从广阳府一路过来的茗郎辉郎都来姜家拜访,他们爹都忙得很,茗郎县试是在广阳府,没几日就回他们广阳府的洪家去了。 钱衡却是个心大的,直接把他儿子打包到姜家,让姜榆送一个去考试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帮他把儿子也一起看着。 辉郎性子比他爹还要皮实一些,都不怕生,且他们两家在京城就经常来往,熟悉得很,玉娘倒是觉得太过麻烦他们,又担心儿子,呼啦啦地给她儿子配置了一堆的仆人来。 隔壁的钱家已经很久没忍住了,蒋氏把房契给了大儿子,但是钱大郎一家早就搬到县城去了,也不会回来住的。 第187页 玉娘早吩咐了仆人把隔壁钱家收拾给辉郎住,但是这厮偏生要在炀郎屋里头跟他睡一个炕头,让焕郎醋了许久! 三月,姜榆就带着他们两个去参加了县试,姜铎倒是想跟着一起,但是他那么大一把年纪了,姜榆怕累着他,让他在家歇着了。 等着儿子考试结束的传统就这样在他们家传承了下来,以前是姜老头瑟瑟发抖地在墙根等着儿子出考场,无比紧张。 然后是姜铎满脸期盼地守着牛车等着姜榆出考场。 如今姜榆坐在马车里头,由丝竹驾车,他在里头看书等着儿子出考场。 毫无意外,这两个人一路通过了县试府试,等到八月,姜榆还有煊郎带着炀郎辉郎一起,到广阳府赶考。 煊郎去岁又没考中,这次和堂弟一起过来赶考,他有些羞耻,毕竟他们虽然名为堂兄弟,却差了将近三十岁。 如今堂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很大胜算要一次性通过童生试了,而他考了十几年都还没考上。 看着活力四射的几个小郎君,煊郎不得不感慨自己年纪也有些大了,这次再考不过,他就不再参加科考了,明年他儿子也能下场了,他决定要是考不过就专心教书了… 炀郎在这次童生试中第一次的崭露头角。 小三元的名头,落入了他们姜家,虽然姜榆觉得这其中自己的功劳不大,但是禁不住他骄傲啊,他得意洋洋写了一封信,给了京城里日理万机的钱衡,告诉小钱有他儿子在,小小钱只能当万年老三的事实,小人得志了一番。 煊郎也考上了秀才,虽然名次靠后,但是他欣喜若狂,追求了十几年,总在这临门一脚过不去,如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安心了。 他们老姜家如今大小有三个秀才,一个进士,重要的是到了孙辈有了传承,姜铎高兴得回去姜家村大摆筵席,他现在有钱! 他儿子每年给他的孝敬钱他花用不完不说,这些年攒下来的租金一次性收了,那简直够他再买几十亩地。 其他的地方他抠抠搜搜不要紧,但是摆宴席,以前在京城摆宴席请的人他大多不认识,大家酒宴上都是端着说些客气话,没意思,这回请的算是亲戚邻里,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真情实意。 姜榆看如今姜家村,虽然日子过得比几十年前好,村里村学的小萝卜丁也比以前多,但是还是有好些人家最多只送一个小郎君去识字,家里有一个人识得几个字就很了不起了。 这些年他自己在京城挣扎,忙这忙那,守孝的时候,他就在考虑要不是给村里买族田,供村里的孩子们上学用,大家伙儿读书识字以后好混口饭吃不说,读书明理,也可以避免很多悲剧发生。 以前那姜闻娘,在吕氏娘家酒楼里干得不错,后来自己出去开了一家食铺,自己当家做士起来。 闻娘多年没有回姜家村,要不是她爹娘死了她回村给她爹娘办丧礼,大家伙都不知道她如今这么出息。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让姜家村的爷们婆娘夜里的时候不禁想,果然生女郎没用吗?看看人家姜闻娘,不比男郎差,日子过得那才叫舒坦。 可是她爹娘半点儿也没沾上她的光,哎呦喂,她爹娘可不就是被几个不孝儿给气死的吗? 为啥她爹娘就沾不上她的光,还不是她爹娘嫌弃她是个赔钱货,和离回家要把她扫地出门?当年那事儿太过新鲜,大家伙可都还记得呢! 那要是自家这死丫头哪天也吃香喝辣的了,自己平时待她这么不好,以后她能想着自己? 看看那苗氏一窝的儿子没一个孝顺的,不行!得儿子闺女两手抓,不然想想那苗氏死的时候,身上有虫在吃她的肉都没人管的下场… 最后还是她闺女给她收的尸,这谁能想到,这苗氏怕是自己也想不到… 以后还是对家里的死丫头好点儿吧,女郎不顶用,却多少比臭小子有良心一些… … 姜榆找了姜铎商量了买族田的事,姜铎激动道:“好好好,买,这是好事儿,你爷爷还有地下的祖宗们知道了,定然会保佑你的。” 姜榆拿出了三百两银子,购置了三十亩的上等水田,这样一年的产出也有三四十两之多,很够姜家村的孩子们读书用了,每年剩下的钱,可以用来接济村里日子活不下去的人家,要是还有剩,就再买水田。 当然这族田,自然由族里几位和姜铎同辈的老人一起管着,姜榆也怕若是只有一个人管着,要是钱落入那人自己的口袋,他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如今几个族老一起商议,一起记账,十分合适。 男郎们读书的事有了着落,女郎们却很难实行,首先怎么请一个女先生给他们上课都是一个问题。 姜榆提这个问题的时候,吕氏和宝娘倒是觉得新鲜,她们可以参与,但是姜榆更多地是想要一个长久的,可以惠及好几代女郎的固定老师。 不过宝娘提醒他道:“与其让她们读书识字,到底以后她们出嫁,兴许会被高看一眼,但是可能一辈子也派不上多少用场,我看还不如让她们学点本事自己立起来来得实惠。” 这话倒是点醒了姜榆,以前他老想着教烟娘熳娘识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以后接触的人家,也有很多识字的。 但是姜家村很多女郎以后嫁的还是农夫,识不识字的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派不上用场。 第188页 不如圆娘那般,自己有门本事赚钱,在家说话也硬气。 可是女郎除了学点针线,还能做点什么挣钱呢? 最后还是炀郎给解决了这个问题。 炀郎素来爱捯饬那些玩意儿,每天专研那些个农具,日常还能捣鼓些玩具哄焕郎玩,姜柏当初那可不就是卖飞行棋尝到甜头的吗? 你说说这三弟一家脑子怎么长的?他一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来劲了,也不急着回府城了,就搁荷花镇等着旺旺再解开他的财富密码。 所以炀郎做的魔方,又成功落入了姜柏的眼,以前他年纪小,不懂得头一手的重要性,还舍不得雇人帮他做。 如今姜柏已经是个精明的商人,可是这劳什子魔方,看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精细,组装更是不容易啊。 炀郎想到他爹前几日碎碎叨叨的给姜家村的女郎们找赚钱的门路,如今赚钱的门路不就在眼前吗? 可以把女郎们组织起来,按件给钱,江浙一带已经出现了不少作坊专门招女工织丝。 听说那一块女郎的身份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毕竟一个女郎一个月能挣将近一两银子,这样能赚钱,还能随随便便十几两就被卖出去? 只是这魔方以后销量未可知,怎么才能有什么长久之计,能让姜家村的女郎们长久地有钱赚,若只是一锤子买卖,并不能改变什么。 姜柏听了道:“那还不简单,如今咱这的船运通达,我早寻思着要学学别人,把我铺子里那些文人醉心的玩意儿给卖到外邦去,本来就想着招人,如今听你们这么一说,不若直接回老家置办,肥水不流外人田,咱本家的女郎们赚了钱也能挺直腰杆说话。” 又听姜榆说起族田的事,姜柏大手一挥,跟着出了三百两的银子… 姜家村这段时间新鲜事儿不少,不仅种田犁地的家伙变了,干活更轻松啦。 如今还听说他们村还要组织村里大小媳妇,未出嫁的女郎们去做活,计件的,一件两文钱,手速快的女郎一天就能挣四五十文。 那一个月就是将近一两多银子,天爷,这世道变了,女郎竟然能挣得比男郎还多,前儿刚在感慨那闻娘能挣钱,如今她们也能挣上钱了? 一时间村里的女郎们都出动去做活去了,至于家里的活计,哎呦,以前那些个老是爱压着媳妇的老娘们也不摆婆婆的架子了,家里的活她们自己干,让媳妇闺女赶紧挣钱去,要不是她们眼睛花,她们都想自己亲自上马。 那些个没有婆母的家庭,还能咋滴?爷们亲自上,包圆了家里的活计,你说这要是以前让他们在家干活,他不一个大巴掌过来呼死你? 如今,问问他们吧?能一个月多挣一两银子不? 一时间女郎们硬气不少,姜家村的风气也在渐渐改变,那些大老爷们也第一次感觉到,家里的娘们努力起来,比自己还能挣钱。 幸好这一下子,在家还要干活的爷们数量徒增,大家大哥也别笑三哥。 吕氏跟着姜铎回姜家村一趟,回来就说村里的大小媳妇,女郎们见了她更加热情了,毕竟也没有几个女郎是天生就低声下气,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若是有足够的底气,谁不想挺直腰杆做人呢? 姜榆相信一切会更加好,以后会有更多的女郎,不用再受长辈们受过的那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即将完结~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喜欢~ 第100章 、归期 是年,?谢睿还没等到回京述职的臣子们,就病倒了…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跟谢邡交代,又好像没有了,?他这些年已经很少上朝,?都呆在行宫里,?那术士说了,?得多呆在心心念念的地方,?以后才能找到皇后… 他抓着儿子的手欣慰道:“这些年父皇冷眼看着,?你做得很好,?以后保持住就是了,?如今朝中各部,?皆有寒门在其中,世家已经不成气候。更重要的是外敌,西边平息百年,听说这几年西面上位的王有几分真本事,我儿需谨记,莫要停了练兵,如今皇家的那只军队也有模有样,加上武将手里的两支,?对付西边够用了。你看好的那个新科状元陈宪说的话也没错,若是以后我大夏通商海外,?且记不可掉以轻心,?得派兵把守…此人有大才我儿可善用…” 交代完朝事他轻声道:“父皇就要去找你母后了…” … 新皇登基,?臣子们照旧回京述职,姜榆想着下回还是出来巡考,不得不说,二狗子回了荷花镇,?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但是显然姜铎的想法是不同的,他对姜榆道:“这次你们回京城,我跟你娘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去了,以后就不回老家了…” 二狗子看姜榆一脸愣逼的样子道:“下回炀郎就要下场,你若还在广阳府附近做考官,虽然又不是你出卷子给炀郎做,但是难免有些人爱乱攀咬什么,到时候对炀郎的名声不好,纵然真才实学也要受气…” 姜榆已经就这个问题跟儿子讨论过了,炀郎是一个很成熟的男子汉,对于这些他是真的不在意的。 姜榆道:“可回了京,以后你想再回老家就难了…” 二狗子都快八十了,还有几年活头,回了京城只能客死他乡… 姜铎板着的脸露出了几分满足道:“这几年住够了,家,当然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家,以后烨娘炀郎他们都是住在京城的,我留在这有什么意思,你少担心这些了,反正我跟你娘都准备好了…” 第189页 姜铎能大大方方说出自己跟孙辈亲近的话,不过他还是有些羞于直接跟儿子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儿子如今才四十几岁,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却舍得为了他和老婆子出京为官。 可是他也舍不得就这样自己掐断了儿子的仕途啊,再说,姜铎心里门儿清,如今谢邡上位,以后他儿子的前途大得很! 如今老家的景儿也看够了,亲戚们也都好,他该跟着儿子回京城了。 于是姜家再一次北上,回京。 钱衡日理万机,却来码头接他们,一见到姜榆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窝在老家,没想到还舍得回来,你算是出尽了风头了,这回的新科状元就是你主考的解元陈宪,你这一回出去值得很,只等着被夸就是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姜榆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 回京这些天,最忙的反倒是宝娘,不为别的,就是烨娘,三年了,肚子却没个动静,这可把宝娘给急坏了,从南边寻了一堆的药方子,就等着回京了叫烨娘试试。 还有一个就是炀郎也有十九,纵然还没参加乡试,但是好些人家觉得要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纷纷要把这女婿给定下来。 宝娘拿这话逗趣儿子,炀郎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不成亲,宝娘还以为儿子是害羞,只有姜榆心里一咯噔… 他老觉得儿子说的是真的… 不是他对不成亲的人有什么偏见,而是这个世道不成亲不生子,纵然是男子,也要接受许多的流言蜚语的。 并不是只要自己拿着自己的财产过活就行了,而是等年纪大了,家族里会强行要求他过继一个孩子,到时候情况就复杂多了… 他和宝娘终究有一天会比炀郎先走,他并不希望他儿子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说服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不难,但是他这刷了漆的老黄瓜想法并不容易改变…姜炀两辈子年龄加起来快要赶上姜铎了,人生前三十几年他都在忙着学习做实验,后面二十来年还是在做实验,如今虽然他表面上十九岁,但是他的心已经十分地沧桑… 十几岁的女郎对他来说,是孙女辈的人物,他并不感兴趣,当然他对五六十的老太太也不感兴趣… 他是时空的叛逃者,既然他能在时空里花二十来年的时间,再次找到姜榆,那么他的同事也可能找到他,他并不想在这个时空留下任何的后代,这辈子他只想陪着他爹过完这辈子就好了… 炀郎真诚道:“我确实没有成亲的想法,爹也不用担心我,就算我没有子孙后代,却能被百姓所记,晚景不会凄凉的。” 姜榆看着炀郎坚定的眼神,叹道:“那估计跟你娘还有得日子磨洋工…” 宝娘最近还常常感慨,等炀郎成亲以后,就要有自己的小家,到时候就容易和他们不亲了… 还总是担心以后大儿媳妇和她这个婆婆性子不相符之类的,总是她从来没想过以后她儿子会不成亲,她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不成亲… 特别是等到炀郎好容易考中了状元,有更多的人家过来要和他们家结亲,但是问炀郎的意思,他一个也不同意。 初时宝娘还觉得儿子眼光高,索性慢慢挑,可是等到烨娘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她都开始着急张罗二儿子的婚事了,炀郎却还是毫无波动… 姜炀中了状元,却不进翰林院,马上就进了工部,他对于拜相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只馋工部那几本别处没有的书… 姜榆这几年,则接着到京城附近巡考… 宝娘老是觉得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接连出门在外,耽误了大儿子的婚事… 说实在的,她已经是这个时代难得开明的古人,她找儿媳妇的要求也越来越低,到后面她都只要求只要他儿子看对眼,只要是个女的,她就不要求其他的了… 初时别人还时不时私下说着什么小话,但是等到工部一件一件新花样出来,别人就渐渐不再说什么了… 日子还要过的,大儿子这硬骨头啃不下来,宝娘生怕焕郎有样学样,索性焕郎对于娶媳妇还是不排斥的,宝娘给他定下的,是江杰的小闺女,聂盈娘。 跳过大儿子给二儿子办婚事,除非大儿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一般人家也不会这样操作,宝娘一点也不想这样干,但是焕郎都二十出头了,也没法再拖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他们家两进的院子,再进新人,以后只会越来越挤,住不下去了,这段时间宝娘就跟姜榆商量着再置换一套大宅子。 地理位置讲究的大宅院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钱衡在户部有内部的门道,可以提前购置那些犯官的宅子,给姜榆打了招呼,那宅子有三进大,就在钱家不远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姜榆当场就拍板买下了。 有了这两套宅子,以后两个儿子分家也都有了着落,他这个做爹的也算成功,给儿子们一人闯出一套宅子来了… 谢邡对于他们这些东宫出来的臣子果然有优待,等到姜榆任满三次乡试的考官之后,谢邡大手一挥,直接让姜榆做了会试的考官,虽然不是主考,但是真是天大的荣幸,出整个大夏等级最高的卷子。 这头正欢喜不尽,等他被关了许久批改完卷子出来,他家二狗子却是不好了… 姜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实他有预感,二狗子最近身体越发不好,平老是忘事… 第190页 若是他还有精力,定然不会放过焕郎儿子的启蒙,但是他只是摇摇头,让姜榆给找夫子去… 姜榆甚至有一种当街暴哭的冲动,这辈子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二狗子,从小时候教他,到老了为了他这个儿子要客死他乡,姜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回了家姜铎已经卧在病床上有些时候了,在姜榆被关起来出卷子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好了,不过他可不会因为自己耽误了儿子的差事,那是他们老姜家一辈子的骄傲… 姜榆一进去就趴在床边哇哇大哭,这个小时候给他撑起一片天教他要做跟他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男人马上就要离开他了… 早前吕氏就告诉他,儿子要回来了,姜铎就是凭着这个盼头等着的,方才他久违地吃了饭,如今见到儿子哭的稀里哗啦。 他略微嫌弃道:“男子汉大丈夫,一把年纪了还哭得鼻涕糊了一脸…” 说着他拿了吕氏递过来的帕子,给姜榆擦了擦脸,笑道:“我跟你爷爷比也是差不多了,日子过得 舒心,方才活了这么久,三郎,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事,在过继你之前,爹想过以后自己恐怕会晚景凄凉,过继你之后,爹也只是想着让你考个秀才,哪里想到你如此争气,如今竟然能给那群举人老爷出卷子,爹能帮你的不多,我儿自己一路摸索,能到这一步,实属不易。爹也算没给你多拖后腿,让你只能留在荷花镇附近打转,若是如此我以后下去了都不敢见你爷爷,你爷爷定然要数落我…” 姜铎知道自己这一死,儿子恐怕要自责没让他回荷花镇再死… 索性趁着还有一口气,解开他的心结… 然后姜铎看了一眼旁边的吕氏又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自然会孝敬你娘,这就不必我多交代了,我们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过继你过来,你当时那么小,到了家里总是淘气,我还打哭了你,你小子脾气大得很,还不理我…” 那时候他心里也是被气得够呛,后面打了三郎自己心里一面觉得他气性大又怕他真的不理自己,心里那个纠结啊… 姜铎又道:“我和你娘将近四十了方才从你身上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滋味,你小时候,我在教你,你也在教我怎么做好一个爹…如今你自己都当上爷爷了,我们老姜家出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孙,爹平时嘴上不说,但是一直以你为骄傲…你是我们老姜家的骄傲…下辈子下辈子咱们还做父子…” 听到姜榆的答应,他带着满足,就走了… 吕氏在一旁哭得像个小孩子,她官人先走了先走了… 她倒是不担心儿子会不孝顺自己,只是大半辈子,他们两个人相互扶持,到了老了哪天不怼两句老头子,她都觉得生活没劲头… 等姜铎去世后,吕氏很快跟着病了,他们还没启程回老家,吕氏就不行了… 姜榆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明白,为什么当初他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姜铎会想回荷花镇住,还时不时地往姜家村跑,因为这里有姜铎和他爹娘的回忆,还有存着共同回忆的人可以一起说说话儿…. 在老家守孝三年,姜榆都五十好几了,六十乞骸骨是正常水平,但是他一如当初姜铎一样,留在这荷花镇,就贪恋上这里的一切,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他以为如果有一天,他爹娘离开了他,他就没有回荷花镇的必要了,但是正是因为他娘爹离开了他,所以他试图呆在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感受他们… 他也老了,对于子女们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烨娘也就是在儿女缘上欠缺了点,孩子来得晚些,幸好郑瑛一家都是宽厚人,并没有因此和烨娘闹得不愉快,甚至反过来宽慰她,这门亲事算是结对了,如今闺女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再幸福不过。 炀郎虽然看起来为人处世上有些欠缺,但是他知道纯属就是这个儿子懒得搭理这些人情世故,只想把时间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上。 且他这几年提出的兴修水利,是造福万代的事儿,姜榆也真的相信儿子说的话,纵然他没有子孙,以后也不会过得太差,世俗的眼光,框不住他。 焕郎在读书上头没他哥哥厉害,在人际关系上却如鱼得水,如今在礼部主客清吏司当差,专门接管那些外来的使臣。 他们大夏近年来,通商海外,外面的国家纷纷派出了使臣来探访大夏这个神奇的国度,大夏以开放的态度迎接他们。 也不用怕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强盛的水师… 焕郎很热爱他的工作,儿媳性格温和给他们老姜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个孙女… 儿孙们都不用他操心,于是姜榆提前乞骸骨,回荷花镇养老去了… 不过显然姜炀并不赞同老爹没把自己带着的行为,自己也打包收拾一下,跟着姜榆回荷花镇了,他来这个时空本来就是为了姜榆,其他的都在其次,陪着老爹是最重要的事… 谢邡有什么办法?这活生生的人才说溜就溜,幸好炀郎制造出了行船速度更快也更稳的船,他在荷花镇捯饬的东西,不到十天就能送到谢邡那,所以炀郎光明正大地把班上到自己荷花镇的老家里。 于是荷花镇上老是有的一副景象,就是姜大人夫妇带着他们的大龄单身儿子出门遛弯… 焕郎夫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小时盈娘舍不得儿女,等焕郎家的大郎二郎分别到荷花镇侍奉姜榆完以后,他们科考回了京城… 第191页 这下该最小的两个孩子来了… 最小的这两个十来岁出头,却最是闹腾,一个赛别家两个,这一次性还来两个,他家的老宅子放了一堆炀郎做实验的东西,再放这两只猴子在里头闹腾,那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姜榆就想着,反正隔壁钱家,钱大哥也不回来住,索性他就把隔壁买下来,扩建一下家里… 但是钱大哥说去年那宅子已经被他弟弟买去了,不在他手里… 钱衡买那宅子干嘛?他如今七十好几了还在朝为官,如今已经是入阁拜相了,整日还要操心这操心那,为国库聚财。 去岁还写信说病了一场,却又不肯服老,觉得自己还能再为朝廷发光发热十年… 姜榆写信问问小钱,能不能把他那老宅子卖给他,反正他以前就说过,自己不会回来住了啊… 但是他收到了回信,就两个字:不卖! 这王八羔子,还说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如今倒好,连个不住的老宅都舍不得卖给他… 很快隔壁钱家就有了一堆匠人过来哐叽哐叽,把那好几十年没人住的宅子好生修缮了一番… 姜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没几天,门外就有好大的动静,接着有人敲门,姜榆早些时候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听到动静,火急火燎地出去,奈何年纪大了,只能被搀扶着… 一出门就看到,他的老伙计,那个说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回荷花镇的小钱,明明拄着拐杖了,却又中气十足道:“我才不卖房子呢,我要自己住!” 说着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视一笑,纷纷嘲笑对方老得不成样子了… 玉娘被她孙子扶着,指挥着仆人卸东西,其中有一口箱子看着比其他箱子小,那下人以为是个轻的,就要一个人去抬,结果差点翻倒在地… 玉娘忙道:“当心着点当心着点…” 马车上下来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道:“那可是祖父这些年给祖母买的金首饰,重得很,可得当心点儿…” 说着和她哥哥对视一眼,都笑了,家里头谁不知道,祖父给祖母送的金簪子都攒了一箱子了,祖母平时嫌弃归嫌弃,却宝贝得很… … 暖阳高照的冬天,最适合猫在家里,姜榆窝在屋里打盹儿,隔壁钱衡却精神抖擞地拿着一副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做工粗糙褪色的飞行棋。 人未到声先到:“阿榆阿榆,快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小时候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还藏着呢,现在我们就来玩这个,我还记得规矩哩!” 一如小时候每个刚下学的榜样,隔壁钱小郎总是拿着新鲜玩意儿,迫不及待地跟隔壁的小老弟分享。 不过如今他们都是老头子了,手脚不麻利了,两个老头为着飞行棋的游戏规则差点要打起来… 姜榆道:“你还说你记得,明明不是这样走的,你记错了…” 钱衡哼唧道:“我咋可能记错,我从来没有记错过,我可是整个大夏第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 姜榆恶狠狠道:“这规矩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谁也不服气谁,只好请了另外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过来评评理… 最后两个人被在屋里头唠嗑的两个老婆子给嘲笑了方才消停下来… 被嘲笑了一番的两个老头子相视一笑,仿佛都在嘲笑对方的幼稚,又仿佛都在高兴,起起伏伏几十年,千帆历尽,归来时还有一知己陪着自己打打闹闹… 钱衡又旧事重提:“以前我家没个郎君和你家烨娘配,白白便宜了郑家那小子,我都还没跟你结亲家呢,反倒让郑瑛得了先。这下好了,我孙子孙女多得很,就说这回陪我们回来的彬郎,和你家煦娘年纪正相配,咱如今就隔着一堵墙,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觉得如何?” 姜榆道:“多少年的老思想,都说了得人家小的自己看对眼,你这样给乱点鸳鸯谱,不靠谱…” 二次被拒绝,钱衡委屈道:“怎么不靠谱了?感情还不是处出来的,你要是不满意,我家还有两个没婚配的臭小子,任你挑任你选就是了…” 姜榆摇摇头:“哪个嫌弃你家小子了,跟你说不通,若是他们长大了,有这个意思在,我也是乐意的,你少操点心就不会老得这么快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故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谱写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