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当七零后娘后【穿书】》 分卷阅读1 拒当七零后娘后【穿书】 作者:归庭 穿书警告 这是一间光线明亮的大客厅,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金色的光斑无声跳跃,映在落地书架和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上。悬浮在光柱里的尘土,飞扬得让人妄图追逐。 一位老太太躺在窗边的摇椅上,偏头安静无声地看向花园里盛开的鲜艳花朵。 她身旁,站着三个挺拔而立的青年男女。 “娘,我们……”陆家老二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能将话说出口,而是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妹妹。 陆家三姐皱了皱眉,一脸为难和不情愿,又推了推身边更年轻一些的弟弟。 弟弟是个俊秀的青年,双手白皙不见半点茧子,一看就是被家人宠大的。 他偏头看了看自家三姐,又看了看二哥,狠心地闭了闭眼,对着坐在摇椅上的老妇人说道:“娘,您放心,我们只是把那人送到安景公苑去,没有要认回她的意思。”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了年迈的母亲手上。 这一看,他才发现。 母亲的手粗糙、黝黑,即使是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依然干瘪瘪的,不见半丝光滑,甚至还比不上一些普通农妇的双手。 他睫毛微颤,忽而有些想落泪。 陆家老二和陆三姐也是心有戚戚。 良久,就在陆家兄妹三人以为会被狠狠地斥骂一顿时,却听见一声极淡极轻的感叹:“可是,那人……她是准备开车撞死我啊。” 年轻男子,也就是陆家修连忙反驳:“怎么会呢娘?杀人犯法的,那人不会这么做的。她只是一时做错了事,您放心,我们把她送到安景公苑了,她肯定不会打扰到您和爹的。” 也不知道是在劝眼前这位老妇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他亲娘没那么难堪。 老人没说话,偏过头来看向一行三兄妹。 她眼神沧桑而悠远,像是落在他们身上,又像透过他们,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三姐陆家依首先挨不住了:“娘,就算您不考虑咱爸的想法也要为大哥想想吧!大哥他现在处于关键期,好不容易到这个位置了,不能因为这件事被人抓着把柄。” “把柄?” 陆家依以为她不懂这些,急急解释道:“就是被一些人抓着这件事不放,让大哥因为不孝的名义被攻讦……” 老人偏回头,不再看他们。 “你们走吧。我没想找她麻烦。” 兄妹三人皆是舒了一口气。 没等这口气完全呼完,紧接着便听见那道熟悉的、曾也唱过童谣给他们听的嗓音似是不经意间问道:“你们爹和大哥呢?他们……怎么说?” 陆家老二心底警铃大作:“娘,大哥还在军中未归,爹在外面调查这件事。需要我叫他们回来吗?” 老妇人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虚无的空气。 阳光浮动在空中,真可人! 她这一辈子见过的、拥有过的,最好看的,会是这些无论贫穷还是现在所谓的“富贵”时,都能见到的摸到的,真真切切存在着的这些阳光吗? 老妇人伸出左手缓缓地抓了一把。 她实在是不甘心,咽不下那口气。 她不想麻烦在军营里打拼的老大,也不想叫回男人,她怕听到不想听的,徒惹伤悲。 但是。 “打个电话吧。” 她不甘心! 不甘心! 她嫁进陆家,日夜操劳,省吃省喝地拉扯大陆家四兄妹,她以为捂热了他们的心! 可现在呢? 那个人一回来,他们还是站在那人的一方! 那人是想害死她,已经动手了啊!他们就这样纵容着,还要好好养着那个抛夫弃子、跟着一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知青跑了的亲娘! 世人都说后娘坏,后妈对前妻留下来的子女坏,要么伪善虚伪,要么恶毒残忍。她战战兢兢地活着,不敢有半分私念。 她这一生,可怜又浅薄,对不起过很多人,可唯独对他们陆家所有人,没有半点地方对不住。 臧玉表情似哭似笑,电话嘟嘟地接通,她听着那边的沉默,心里一片凉薄。 军中的陆家老大声音沉稳:“娘,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着我们其乐融融的心里不舒服,安顿好她的后半生,也算是尽到心意了。” 已经手握大权的丈夫此时声音已经有些苍老了,叹息:“玉儿,委屈你了……” 委屈她了?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当初不顾母亲反对,要嫁给他的人是她,要给人当后娘的人也是她,没人逼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到底有什么好委屈的? 等身后的三人一走,浑浊的眼泪就这么从满是丘壑的脸上淌了下来,划出岁月 分卷阅读2 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没什么好委屈的。 —— 时空尽头,一片混沌虚无之地。 “你是说,我可以重来一世?”苍老妇人紧张得扣紧掌心。 虚拟美人甜甜一笑:“是的哦!再次祝贺您拥有这一次重来的机会,您可以选择自己重新来过,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也可以选择异世之人替您再活一次。” 枯瘦老妇人想起自己最后孤苦伶仃地死在夜里,而那些所谓的孩子们却去看望了那个凶手,一向缓慢的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不甘心! 她不甘心啊! 臧玉剧烈喘息着,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不平,知道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冷静问道,“为什么是我?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么一次机会还是……” 像是知道妇人的疑惑与警惕,虚拟美人保持着亲切的笑容:“不是的哦!是因为有很多人喜欢您,念力过于庞大,才会换来你重来的机会的。大家都很心疼您呢!” “谁能心疼我?”她的四个孩子? 臧玉自嘲地笑了两声。 虚拟美人想了想,将一本书放进了臧玉的手中。 一白一暗,一嫩一糙,两只手在那交手的一刹那,对比强烈得让人心酸。 良久。 臧玉翻完书的最后一页,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我真真切切地活了几十年!” 她怎么可能是别人笔下,三言两语就讲完一生的人? “很抱歉。但正是因为有很多人看了你的生平,喜欢你、为你打抱不平,你才能拥有这次机会。决定权在你。” 臧玉沉默不语,只死死地盯着她的结局——存在于作家老三的回忆里,那个着实勤劳却又委实不够大气的农村妇女。 她不够大气? 臧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想哭,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不够大气? 不够……大气? 她好像终于后悔了。 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想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自己扇自己耳巴子。 臧玉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没意思极了。 从那些不甘心里面挣脱出来旁观自己的人生,自己都觉得可怜。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见识鄙薄的农妇看到这些? 让她安安静静地了却这一世,转世为人,不可以吗? 她只是一个鄙陋无知的农妇,若是可以,连字都不想识。 良久,脸上满是色斑的老妇人闭眼,一字一句缓缓道,“我选择……让别人替我重活一次,希望与陆家,再无半点瓜葛!” 而后,一辈子的回忆快速从脑海里跃过,像是想起了谁一般,突然流出泪来,“还有,请她,照顾好我娘。不要像我这样懦弱又无用,不要像我这样,至死都没有让我娘过上好日子。” —— 21世纪的某间病房内。 “啊啊啊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臧玉看着书里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被写成这样,狂怒得像头被惹怒的小狮子。 “不行不行,我得和这个作者好好说说,这太过分了!” 病床上,面色绯红的少女套着空荡荡的病号服,神神叨叨的。还好这是vip单间,不然非得把人吓坏。 不一会儿,键盘按键声疯狂地回荡在空荡荡的病房里。 【煎一枚玉:作者太太,你是不是把某个人写得太惨了点?关键是,和我同名同姓啊!简直崩溃!哦,忘了说了,我叫臧玉……你摸着心口回答我,你是不是过分了,人家操劳了一辈子,把自己当老黄牛一样使唤,拉扯那些人长大,结果结局居然成了这样也太惨了吧!】 这句评论顿时引起了不少人共鸣,也引来了某些读者的穿书警告。 【1L:楼主把我想说的都说了。但是,我还是想说,穿书警告!】 【2L:穿书警告+1】 【3L:hhh,穿书警告+10086!】 【4L:楼主还在吗?在的话吱个声,赶快全文朗读并背诵,不在的话就……安心走好,我们会为你拨打幺幺零的!】 【5L:楼上的很懂嘛(坏笑)!】 臧玉木着一张瘦得早已脱了像的脸,回了个:【吱——】 在一片哈哈声中,作者绿色的评论就显得尤其突出。 【小可爱摸摸头!这么写是有道理的啦,这种情况在那个年代是很正常的,我问过我的爷爷奶奶,虽然没有我写的这么夸张,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给四个小孩做继母的,但是这种情况还是存在的~更不要说丈夫是军官了,那个年代的军官可是香馍馍呢!】 臧玉连忙敲字:【那为什么还要让那个女人回来,这样臧玉的处境不会很尴尬吗?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啊!】 【作者回复:但是大家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她就不会回来了吗?外面的世界是很 分卷阅读3 残酷的呀,无论是谁,选了另外一条路之后发现难走,都会想着回来走之前没有选的那条路,只是说有些人倔强不愿意回头,而我写的这个人更现实一些而已。】 【那臧玉为什么不离婚?】另一个读者看了这段文字,忍不住询问。 【作者回复:见识限定选择啊!那个年代的人宁愿将就着咬牙含泪过下去,也不会选择离婚的,尤其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晚年离婚,很少的!】 【12L:突然想弃文……】 【13L弃文加一……】 【14L:我觉得作者看到了会哭。】 【15L:但是真的很憋屈……】 【16L:呃,这篇文关键是主角,而不是臧玉啊……不代入臧玉的视角就好了。如果陆家依不犯蠢,不是女配的话,别说臧玉了,就连陆家都不会被提到。】 【17L:楼上这话说的……】 【18L:楼主表示扎心了。】 接下来的评论,臧玉没有心情去看了。 就,心里真的很憋屈! 闷闷的发紧。 臧玉把电脑一把推开,在床上扑腾着四肢,忍不住吼道:“啊啊啊!我——艹啊!” 许是情绪波动太大,呼吸忽而一阵发紧,眼前骤然一黑。 穿书 “臧玉娘,你这可要想清楚,大家伙可都看到了,不应了陆家,难不成你还想把玉儿托付给那个混账东西?现在也就陆家儿不介意这事儿了。要我说,陆毅有什么不好的?人当兵的,说了不介意那就是真不介意,如果不是那不要脸的跟人跑了,哪还轮得到玉儿这丫头?” “说什么呢,什么叫轮得到轮不到!”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这不是着急,怕你想不开这弯弯绕绕嘛!咱也这么多年了,真的,听我句劝,陆家不错了。我说句公道话啊,秀珍你不要生气,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如果不是陆毅担心几个孩子受磋磨,想找个老实本分的,就玉儿那讷性子,你说,能找得到比陆家还好的亲家?陆毅当初可是咱们这一片的香馍馍啊!陆家算富吧?兄弟几个、婆媳之间也算和睦,再不济,不是还有那什么什么随军?” “可……这陆家的,四个娃!我家玉儿平时不声不吭,受了委屈和谁说啊!” “那你看中贺家那个混账?” “……” —— 浮动在尘埃里的光从破烂的木窗间穿过,映出一条条斑驳的光柱,落在安静地躺在木床上的女孩脸上。风一吹,带动着窗外老树摇晃,规则的光柱被飞舞的树叶破坏,轻晃过床上女孩的眼帘,来来回回,嬉闹不已。 臧玉叮咛一声。 只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体重得仿佛注了铅。 也许,是她快要死了。 脑子里一片混沌,许多画面浮光掠影地飘过。 一下子是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又总能被人拉回人世。一下子是一个女孩呆站在一个男人的灵堂上,听着四周的哭啼。一下子又是她落了水,穿上嫁衣。 脑海里的画面一转,“她”洗衣做饭,侍奉公婆,被妯娌暗地里欺负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然后将四个小屁孩带大。 寒来暑往十几载,小屁孩个个成为人中龙凤,她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当年落水未及时治疗,留了祸根,之后又日夜操劳,彻底坏了身子无法受孕。 “她”又躲在被窝里哭。 最后画面停在“她”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树,又哭。 画面纷纷扰扰,跳脱杂乱,没有一丝规律可循。 很快,纷杂的声响冲碎了所有画面。一边是一道甜美女声的“真的选择好了吗”,一边是浸满沧桑的应声,一边又变为两个中年女性的争执。 几道乱七八糟的声音和零碎的画面交织在臧玉的脑海里,让臧玉的脑子更加混乱。臧玉一个劲摇头,想要从这些东西里面挣脱出来。 这副模样落在罗秀珍的眼里,则是臧玉头冒冷汗,身子抖个不停。 罗秀珍赶紧把被子捂贴紧,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过冬的袄子,一件件包在臧玉身上。伸手将臧玉贴在额头的发丝拨开,一缕一缕的,细致又认真,忧心不已,温柔至极。 等臧玉感官恢复时,天已黝黑。 眼皮像是被注入了几十斤铅,完全睁不开,整个人是处于混沌之中,然而心里已经开始自嘲:自己还真是命大。 只是这次醒来的感觉却与以往完全不同。 舌体干燥得仿佛皲裂的大地,粗糙的颗粒感让人难受不已。然而最让臧玉难受的还是嗓子的干哑,以及浑身上下的黏腻感。 太难受了。 臧玉皱着眉头,不自觉左右扭摆,感受到透过缝隙的凉风带来的舒爽后,折腾得更用劲了。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睁开眼去喝水,下一秒,温凉的液体已经被送到了她的嘴边。 臧玉着急 分卷阅读4 地伸出手,抓着臧玉端杯子的手腕,罗秀珍腾出另一只手来顺着臧玉的背。 嘴里哄道:“慢点,慢点。” 折腾了一会后的臧玉终于有力气睁开眼了,只是一睁眼,看清眼前人和眼前景后,傻了。 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催眠。 “没醒没醒,还没醒呢。” 罗秀珍看着臧玉这孩子气的动作,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心里的担忧消散了不少,虎着脸道:“醒了就起来。” 许是察觉到语气不好,罗秀珍张了张嘴,软了语气,又道:“莫又躺病了。” 臧玉晕乎乎地钻出一层又一层的被窝后,整个人还是蒙的。 看着妇人风风火火地把冬衣、冬被收好放进柜子,又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饭都还没煮呢”回荡在屋内。 和“臧玉”留给她的记忆里的“罗秀珍”一模一样——风风火火,干净利落,说一不二。 但也是这个风风火火的农妇,在丈夫死后顶着压力拉扯大闺女。在动荡又混乱的六零年,独自养大一个女娃。 臧玉呆坐在床边,梳理“臧玉”留给她的记忆。 四岁丧父,不久前落了水,挣扎中看到有一抹伟岸人影跃入水中朝她游来——那是村里的红人“陆毅”,前段时间因为媳妇跑了留下四个娃而再次红遍小罗村,比他当年成功入伍时还要火。 这剧情,四个娃,三男一女,陆家流、陆家褚、陆家依、陆家修,这些人名……熟悉得让臧玉心下咯噔。 ……不是吧? 穿书? 比她这个臧玉更惨的后娘“臧玉”? 臧玉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僵硬着身体倒到了床上。 七零。 炮灰。 后娘。 四个娃。 成天干活,养娃,干活,养娃! 一个又一个字眼蹦出臧玉的脑海,搅得大脑天翻地覆,让人心神不宁。 臧玉想起“臧玉”的结局:在一个安静的夜晚长逝,只存在于陆家老三陆家依的回忆录里,一个让人悲怜、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农村妇人形象。让偶然阅读此书的女主对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嘶—— 臧玉隐隐约约想起了在她昏迷间听到的那些声音。 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臧玉疯狂梳理逻辑:“臧玉”落水,被陆毅所救,救人中不免有肢体接触,“臧玉”便毁了名声。正巧陆毅跑了媳妇,两人便成了对,“臧玉”成了陆家四个娃娃的后娘。两人将四个孩子拉扯大,几个人各有成绩。陆家依被送到大学,和女主成为了室友。之后女主报社实习,偶然间看见了陆家依写的回忆录。不像其他人一般,对父亲兄长各有建树的陆家依羡慕嫉妒,女主知道陆家依的真实性子和情况,从回忆录的只言片语,以及“臧玉”的结局中,窥见了为人后娘的难。而彼时正是她纠结于是否要和带着孩子的男主在一起的关键时刻,女主便退缩了,继而引发了一系列你追我赶的剧情。 不只是女主能窥见“臧玉”的难,她也能啊! 臧玉梳理完逻辑后,忍不住骂了一句,便立马爬起身,顾不得还没好全的身体,马不停啼地往厨房跑。 竭力喘气的感觉让臧玉感觉又回到了那段躺在病床上挣扎着活着的时候,而过于用力的奔跑让病后初愈的机体有些吃不消,臧玉扶着厨房的门缘,气喘如牛。 惹来罗秀珍一阵气急。 “跑跑跑,你这才刚好,什么事这么急,等会又晕!又要请大夫,又要花钱!” 虽是埋怨,但罗秀珍还是擦干了手准备来扶臧玉。 臧玉来不及说其他的,着急道:“我不要嫁!虽然他救了我,但是我不要嫁给他!” 有书里的结局做警示,臧玉是不可能嫁进陆家的!把自己当老黄牛使唤的“臧玉”过得都那么艰难,臧玉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把苦日子过出花的本事。 罗秀珍听罢,擦手的动作停了,又转身去做饭。 臧玉急了,试探着出声:“……娘?” 声音有些虚,臧玉摸了摸鼻子,有些别扭。喊一个不认识的妇人做娘,还挺挑战羞耻度的。 罗秀珍头也没回:“我再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想我……”给人当后娘么…… 话未完,便见罗秀珍把刀狠狠地拍在案板上:“我说了再想想!” 臧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又气又怒,隐隐的,还泛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委屈。 臧玉恨恨地想,可能就是罗秀珍一定要“臧玉”嫁给陆毅,“臧玉”那傻姑娘才同意嫁给陆毅,给四个孩子当后娘! 亲娘居然用语言暴力亲闺女给人当后娘! 臧玉这么一想,眼泪都要出来了。 “反正我不嫁!” 放完狠话,臧玉就愤怒地跑回了房。 母爱这玩意。 伟大。 分卷阅读5 但又该死的,让人失望又绝望的脆弱! 即使是罗秀珍,一个寡妇娘,都能为了可笑的名声把唯一的女儿推入火坑。 对,就是这样!臧玉觉得自己琢磨明白了,罗秀珍就是怕她被陆毅湿漉漉抱了又不嫁给陆毅,名声不好听,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所以才会逼迫“臧玉”嫁进陆家那个狼窝。 可是名声不好听,和后半辈子受磋磨比起来,不值一提啊! 臧玉躺在硬得人骨头都发疼的床上,望着窗外冷清的月色与浓密的枝叶,告诉自己要坚强,没什么能打败她。 疾病不能,囚困不能,逼迫不能,什么都不能。 然而次日一早,臧玉的双眼还是肿如灯泡,让人想忽视都难。 嘟囔着揉了揉眼,借着揉眼睛的动作避开了和罗秀珍的对视。 罗秀珍看了眼臧玉,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饭在厨房”,便去了小村田里。 确定罗秀珍走了后,臧玉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连忙找出毛巾来敷。 丢脸了丢脸了。 她还在和罗秀珍吵架呢,这么一来,不就显得她弱势吗? 贺家老二 一整天,臧玉都在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走上“臧玉”那条道,无论罗秀珍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她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冷战!要让罗秀珍知道,她坚定不移的决心。 臧玉想着怎么让罗秀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忘了时间。以至于罗秀珍回到家后,看着依旧杂乱的内务和没有半分烟火气的厨房,气笑了。 “怎么,如果不合你意,你还要反了天啊?” 臧玉心虚了一会。 但是想起自己做下的决定,臧玉还是重重地扭过头去。 阴阳怪气地哼了哼,不等罗秀珍反应过来便立马跑回房。 罗秀珍看着臧玉的背影,想骂,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闺女这般孩子心性。 罗秀珍站在原地望了一会臧玉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另一边的臧玉急匆匆跑回房后,嘭地把门给关了。过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后,又开条缝暗中观望。 不见人影。 只有院子里的大梧桐随着风摇摆着,叶子摩挲着,沙沙作响。 像是在嘲笑自作多情的臧玉。 臧玉关上了门,也嘲笑着“臧玉”。 “你怕不是对亲娘有滤镜,明明这么不在乎你,你的记忆里还都是她的好。还什么嘴硬心软,你简直比我还蠢。” “都这么明显了……” 臧玉起身喝了口水,咽下吼间的梗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声推开,与之响起的,是罗秀珍独有的泼辣嗓音。 “吃饭了。” 可能有初夏的微风伴随,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温柔。 人是铁,饭是钢。好不容易有个健康身体,不能给折腾坏了。退一万步讲,假如“臧玉”突然又回来了,看到她糟蹋了她的身体,不得和她急? 估计又得哭。 还默不作声的。 看着就让人来气。 臧玉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好好照顾……这具身体。 垂着眼睑避开罗秀珍的视线,臧玉自顾自地上桌吃饭。 罗秀珍就更加不说话了。 难言的沉默在饭桌上蔓延,颇有些尴尬。 臧玉吃饭有些慢,再加上饭菜确实不好,就没怎么动筷子。 脑子正在回想“臧玉”的结局,就被突然伸出的一双筷子打断思维。 只见一双粗糙的、筷子头隐隐间蔓布着霉菌的木筷,稳稳地夹住了一大筷子菜,一直伸到臧玉面前的饭碗里。 那是桌子上唯一的荤肉。 其实也没什么肉,只是在一群绿色蔬菜中显得尤其“荤”而已。而罗秀珍这一筷子也下得特别有准头,狠狠一夹,一碟子的肉就差不多都进了臧玉的白瓷碗里。 这也是“臧玉”攒了好久,准备在几天后的罗秀珍三十七岁生日那天做主菜的肉。 没想到今天就被罗秀珍炒了个干净。 满满当当隐藏在韭菜叶子里的肉,香得臧玉的口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出息。” “不想嫁就不嫁,又没非要你嫁。贺家那混账,偷鸡摸狗、成天盯着大姑娘小媳妇屁股的,当然嫁不得,就是他那个娘,估计是铁了心想让他娶个媳妇好把他分出去。如果你不嫁,名声啥的,就甭想了。贺家那老太婆可不好惹。” “估计你要当老姑娘了。” “对了,还有个。”罗秀珍似是随口提起,“陆家的,你也晓得,四个娃。” “刚刚还在派媒婆朝我打听。”可能是被气到了,罗秀珍说完后冷笑一声,“四个娃,不随军,说是没到随军资格。那就是想娶我闺女当老妈子?还要侍奉那一大家子?做什么美梦呢!” 分卷阅读6 罗秀珍骂骂咧咧的,将泼辣寡妇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听完她话的臧玉整个人都傻了。 贺家? 什么贺家? 什么偷鸡摸狗? 救了她的不是陆毅吗?怎么扯进了一个贺家? 久违的记忆回归脑海,将臧玉的思绪带回那个落水的上午。 “……” 她好像,似乎,早就穿过来了?就在落水的前一天晚上,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壳子。本来想出去散散步、捋一捋思绪,顺便避开和罗秀珍这个最熟悉“臧玉”的人的接触。没想到一脚踩滑落了水。 在挣扎之际,看到有两个人跳了下来准备救她。本来陆毅离她更近,但脑子里突如而来的反应让她下意识远离他,转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 所以,在她迷迷糊糊、生死存亡之际,她就已经改写了命运?只是自己落了水后烧糊涂不记事了? 这次救了她的,不是那个跑了媳妇的陆毅,而是什么贺家的儿子? 贺家谁? “谁?贺家还有谁这么讨人嫌?虽说贺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贺家老二尤其不是个玩意儿。” 臧玉一惊,原来是自己不由地把心里的疑惑道了出来。 贺家老二…… “臧玉”记忆里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的专业代名人。 不是吧,刚出狼窝,又进虎口! 臧玉暗自着急。 “那我就不嫁。” 罗秀珍松了口气。 她就怕臧玉脑筋转不过弯来,因为担心家里情况而答应这种糊涂事。只要闺女没有这个意思,她还怕什么? 流言蜚语她还经历的少吗?不也过来了活得好好的? 这般想着,罗秀珍不由一笑:“算你想得开,不嫁就不嫁,大不了咱就搬出去,总比入了火坑好。” 臧玉疑惑:“为什么要搬出去?” 脑子飞快地转着,终于想起了“臧玉”家的情况。 ——孤女寡母,她年芳二八,面容姣好。 本就易招是非与宵小,现在她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如果不嫁,她们家怕是会被流言蜚语淹死,可能晚上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难道这就是“臧玉”当初明知前路坎坷,却依旧选择踏上去的原因? 罗秀珍还在那边一边扒着红薯饭,一边念念叨叨。 “不过走的话,就要干脆地走远点。小鬼难缠,咱母女下海算了?” “但是出去后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你倒是读了几年书,但那有个屁用。我大字不识,出去了连工都找不到。” “现在在这里,有亲戚,有邻居,有你娘我一把力气赚点工分,真出去了,能不能活都难说。” “先看看,来一个小鬼就打一个,你就好好待在家。” “不行,你这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死性子,被人欺负了肯定也不说。想想就纳了闷,我罗秀珍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又闷又倔的驴性子来?” “和那死鬼一个样……” 说着说着,也许是想起了早死的亡夫,罗秀珍停顿了半会,又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罗秀珍低着头一个劲刨饭,趁臧玉不注意飞快地揩了下眼角。 臧玉突然觉得,她好像误会了罗秀珍。 可笑的是,她还以为天下的母亲都是她遇到过的那样。 起码在这一刻,臧玉觉得她是羡慕“臧玉”的,更甚至,想不管不顾地走上和“臧玉”一样的道路。 只是“臧玉”是成了后娘,而她要嫁给一个无赖。 臧玉连忙低下头扒饭,最后一刻时的理智唤醒了她。 肯定有其他两全其美的办法。 也许,是罗秀珍和“臧玉”太悲观了?村子里都沾亲带故的,即使是有点背后嚼舌根的,等过了这段风头,应该就好了吧? 臧玉不确定又带着侥幸心理地想。 咬着筷子,觑了眼四十不到就有了花白头发的罗秀珍。 装作不经意地把碗里的肉夹出了些,嘟囔:“给我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罗秀珍移过自己的碗,粗声粗气:“吃你的!” 臧玉这人吧,可能是因为遇到过拼死反抗也无法反抗的事,就导致她在一些小事上特别反骨。 你要她这样,她就偏不! 偏不! 眼明手快地把筷子往罗秀珍的碗里一戳,三口做两口地扒完没滋没味的饭后,立马起身。 浮夸道:“啊,好饱啊,我要出去走走。” 一阵风似的就溜出了大门,惹来罗秀珍一阵吼。 —— 说是出去溜达,其实臧玉也就是在屋前大草坪上走走。 这种风口浪尖上,她脑子锈了才出去给别人 分卷阅读7 添茶余饭资。 只是她不想去招惹是非,不代表是非会放过她。 那个在臧玉躺在床上时听得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小玉啊。” 臧玉见围栏另一边的妇人,回忆了一会,立马道,“舅妈好。” “诶,好。” 刘翠花,是罗秀珍堂哥的媳妇,也是她们的邻居,平时对罗秀珍母女十分照顾。非常看好陆毅,是“臧玉”嫁给陆毅的大力支持者。 为什么臧玉敢这么肯定?因为刘翠花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选择陆毅。 臧玉有些不耐烦,只是想着刘翠花对“臧玉”一家的照顾,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舅妈,陆毅他有四个娃,还有一大堆家里事。” 臧玉自以为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谁知刘翠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几个娃娘都跑了,你过去接着带不就行了?养大了,他们还不得照顾你?三个男娃娃呢!” 说着,四周观望,见没人,压低了声音又劝:“再说,就陆毅那出息,说不准能在军队里捞到个军官当当,你嫁过去了,以后就是军官媳妇,这难道不好?” 臧玉抽了抽嘴角。 原来看上陆毅的潜力了。 不过这话也没错,陆毅确实是一个前途光明的人。如果不是那四个小屁孩把“臧玉”伤得太狠心,她也不会对陆毅一家这么反感。 谁都能说“臧玉”傻,把自己压榨得一滴不剩,拉扯大四个继子继女,都不知道对自己好点,明明是个高官夫人,不仅活得像、长得也像老公的妈。 但是那四个孩子不能。 “臧玉”的确是继母,不是亲的,但她把他们养成人中龙凤,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甚至想要个孩子,都只敢在他们成年后和陆毅提,虽然之后再没有机会怀上就是了。 想不到,这世上的继母居然都两极分化。要么,就像白雪公主故事里那个拥有魔镜、过得滋润的皇后后妈一样;要么,就像这个被人一笔带过一生、只为了引来女主一声叹气的“臧玉”一样。 越想,臧玉就越气。 那四个娃,没一个好的。亲娘一来,就把几十年相依为伴的“娘”丢到一边。 没良心,对他们那么好做什么?来给她当娘的话,活得不知道多滋润,她肯定死命孝敬她,只要她对她那样十分之一好就行了。 臧玉回想起陆家四子,恶心坏了。 最讨厌这种依赖着某个人,又讨好着另一个人的人了。 比差别对待还讨人厌。 起码差别对待能让人拥有肆意妄为的恨,理直气壮、光明正大。而陆家四兄妹那种行为,只会让“臧玉”恨得不够彻底、爱得无法纯粹,最后折磨自己。估计“臧玉”那心软姑娘,最后只会安慰自己——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 臧玉不知道换做自己,会怎么做抉择——是选择自我安慰然后体谅,还是狠心得让人觉得自私。所以她肯定不会走上那条浸满“臧玉”血与泪的路,她要把一切让她不开心的罪恶扼杀在萌芽时期。 刘翠花见臧玉懒懒洋洋、神游天际的模样,也来了气。 她好心好意劝着,为着谁好啊?难道臧玉她还想为了所谓的名声,嫁给贺家那个混账? 臧玉回过神,瞅见刘翠花不悦的神情,连忙哄道:“舅妈,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我肯定不给人当后娘的。四个娃,他们人那么多,欺负我了,我娘不得哭死?而且我只有一个人,嫁去他们家了,他们父子、父女五个人其乐融融的,还要加上那一大堆亲戚,到头来我不还是个外人?” 刘翠花被说动了,但立马反应过来:“你不晓得生啊!多生几个,有了娃,你还怕啥?” “他们家已经有四个娃了,哪还养得起?再说了,一个处理不好,还要被人后娘不如亲娘的骂。” 刘翠花想想,也是这个理,但还是最后地倔强道:“那你就对他们一样好,那什么,一视同仁!对,一视同仁!” 刘翠花觉得自己又有底气了,苦口婆心:“小玉你不要觉得舅妈脑子不好上赶着劝你给人当后娘,陆毅那小伙子有出息,错不了的!” 臧玉似笑非笑地反问:“那舅妈觉得有后娘会对继子继女比对自己亲生的还好?” 刘翠花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 臧玉垂眸,“那不就得了。” 所以“臧玉”在养大陆家四兄妹前不敢要孩子,她怕狠了流言蜚语。 刘翠花叹了口气,见臧玉一脸的坚决,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你这事我不掺和了,到时候你不要后悔就行。” 臧玉含笑,“不会的,绝对不会后悔的。” 谈明白了这事,刘翠花又想起了一件事,当即狠皱着眉,“唯一不介意你落水这事的陆家你不要,小玉,难不成你就这么窝囊地委身给贺家那个?” 见臧玉撇嘴摇头,刘翠花当下舒了口气,“我晓得你是个有主意的,不要为了所谓的名声把一辈子搭进去了就好 分卷阅读8 。你和你娘……唉,有什么事就喊人,知道吗?” 臧玉点点头,目送刘翠花回屋。 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兴致。 转身准备回屋,就撞进了一双黑黝黝盯着她看的眸子里。 ——贺家老二贺百。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名,臧玉心头一跳,连忙移开视线,撒腿往屋里跑。却不想贺百一个闪身,臧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来人死死地锢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处。力度之大,让臧玉几乎喘不过气来。 臧玉下意识挣扎,捶打着身前人,一边推搡,一边准备喊人。然而话还在嗓子眼,便听到了耳边一声极为克制和压抑的—— “小姐……” 隐隐的,带着些许失而复得的哽咽,让人听着泪目。 遇见正主 臧玉动作一顿,莫名有些酸楚。 等回过神来后,贺百已经松开了她。 臧玉连忙整理好身上被抱皱的衣裳,理了理头发,压下心里莫名的感觉,有些不敢抬头。但是即使是不抬头,臧玉还是能感受到头顶那抹强烈的视线。 臧玉突然有些恼。 这人果真和“臧玉”印象里的一个样——偷鸡摸狗、好色讨嫌。 臧玉是什么人? 是他后几十年为之苟活于世的人。臧玉一个眼神和表情,贺百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下的激动和热泪瞬间冷成冰棱。贺百小心地观察着臧玉的表情,心里迅速推敲着。 他的小姐,应当也是和他一般借尸还魂。 他是早段时间成为“贺百”的,彼时“贺百”招惹上了某些人,被打得没了命。借着“贺百”的记忆回了小罗村,索性“贺百”在贺家也是狗嫌猫憎的存在,他对着贺家人也不必有很大的心理负担,便想着离开小罗村去找小姐。 谁曾想竟见着了“臧玉”。 贺百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巨大的狂喜。 只是后来尾随了“臧玉”几日,越看他就越是失望。 五官是一样的五官,人却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但是贺百还是忍不住幻想,他都得老天庇护,在亡命之际来到这里,那么好的小姐,应当也能?或许是在等着“臧玉”阳数耗尽,然后才能附上“臧玉”的身? 抱着一丝希冀,贺百便一直隐匿在“臧玉”的身后跟随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都不免绝望。 绝望到恨不得杀了那个“臧玉”让其阳数耗尽。 这种明明就快得偿所愿,却无论如何都差一点的感觉,让贺百的忍耐力几近奔溃。 直到那日他被贺家老太使唤出去,顺便散去一心郁气,等他回村时,路过那条决了堤的河,听到“臧玉”的求救声。 说实话,他不想救。 甚至看到有人下河去救时,还暗自发力捣了乱,准备让“臧玉”“自然死亡”。 然而,看着女人越来越无力的挣扎,他想起了他们相遇的第一日,也是这样的春光里,他的小姐笑意晏晏地冲他仰头说,她相信,他外表冷漠,但内心肯定存有良善,是个好人。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当时没有回答。 只觉得这人傻得让人觉得可怜。 最后傻得让他沉沦,让他突然想做个好人。 即使好人没有好报。 把人救上来后,看着那张神似的脸,他自嘲着,他可能亲手把送上门来的机会扼杀了。 臧玉见贺百直愣愣地拦在她眼前,又不说话,便偷偷抬头望了望,却不想这人竟是在发呆。 臧玉无语了,准备绕过去回屋。 “臧玉”的记忆告诉她,这人是真的无赖,被缠上了不得了。 然而她一动,贺百居然也跟着动了动,一动不动地挡在她面前。 臧玉气狠了:“让开,不然我就喊人了!” 贺百看着生气勃勃的臧玉,突然感到一阵热泪盈眶。 真的就差一点了——他亲手造就的差一点。 现在的贺百心里,百种滋味交织,脑海里纷纷乱乱,万种思绪如丝纠缠,只是身体很诚实地又抱住了臧玉。 再一次被抱住的臧玉整个人都是大写的卧槽和懵逼。 这是耍流氓吧! 臧玉狠狠一推,恶狠狠地朝贺百龇牙,转头扯着喉咙大喊,“娘!” “耍流氓是吧?等着坐牢吃牢饭吧你!你个傻逼!” 罗秀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贺百看着臧玉眉眼警惕的同时,还不忘冲他咬牙切齿,又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他的小姐,还是这幅模样。 自觉靠山来了,眉目间的张扬生动得让人生不起厌来,越看越可爱。活力满满,历经世事,心存良善。 臧玉被贺百笑花了眼。 分卷阅读9 “臧玉”没告诉她,这二流子长得如此俊朗!想想也是,平时“臧玉”看到这些村里的“红人们”,一般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生怕被人看到惹是非。 臧玉也不想去招惹这些人。 惹不起。 她躲得起。 贺百越看臧玉变幻莫测的神色,就越心底发软。 不急不急,他不能急。 在臧玉愣神之际,贺百足下发力,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 人呢? 臧玉被罗秀珍推了一下,猛地回神:“娘?” 罗秀珍古怪地看了眼臧玉:“不是你喊我?刚刚问你你也不应,不该是落水惊了魂吧!” 落水惊没惊魂她不知道,但刚刚看到一个大活人从她眼前咻地不见了人影,挺惊魂的。 “娘。”臧玉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偷偷摸摸把罗秀珍拉到一边,压低着嗓,“我们这有没有啥轻功啊内力啊之类的?” 她知道有些年代文会涉及国家异能者,还有啥玄学啥啥的,该不会,“臧玉”这个世界…… 臧玉一个愣神之际,就被罗秀珍嘣了脑门。摸着隐隐作痛的脑额头,臧玉不自觉嘟嘴:“好痛,你干嘛打我。” 罗秀珍似笑非笑:“晓得痛,说明还没傻。” 臧玉下意识反驳:“人傻了,也知道痛啊!” 罗秀珍被噎,转身回屋,扯开话题数落,“吃完饭碗就一扔,怎的,装病不想干活了?” 臧玉:“……” 转移话题! 田间争吵 不知为何,臧玉这几日总是感觉有人在偷窥她。然而每当她突然转身或回头时,身后又总是空无一人。 茫然地抓了抓头发,臧玉抱紧了怀里的饭盒,加快步伐继续往小村臧家田里走。 等隐隐约约能见着人影了,臧玉提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 “小玉又来送饭啊?”有熟悉的大娘见臧玉来,笑着打趣,“你娘这个闺女儿养得好啊,跟个小棉袄似的,贴心。我家那个,那一句话不如意了就发脾气呀,冲得不得了现在。” 罗秀珍听着,笑骂:“谁不晓得你那闺女门门考试都第一啊?把多少男娃给打趴下了,还在这跟我们装。” 打开了话匣子,众人纷纷道起了家常。一边上岸,一边等着自家媳妇或女儿送饭来。一时之间,田地里一片和谐。臧玉惯是不太会应对这种场景,只默默笑着,看着罗秀珍吃饭。 直到陆家大嫂插了句:“小玉年纪也在这了,人又勤快本分,怕是亲事都近了吧?” 罗秀珍扒饭的手一顿,看了眼陆家大嫂。 卫红被看得心底发慌,想着罗秀珍平时在外的悍名,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然而思及家里那一摊子事,还有婆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卫红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道:“不瞒您说罗家婶子。我第一次见着小玉,就晓得这是个老实姑娘。唉,说来也丢丑,但谁能想得到,李家姑娘是那种货色!可怜那四个娃,最小的连话都还没说利索呢,摊上这么个狠心的……” 罗秀珍啪地一声搁下筷子,看着卫红,似笑非笑:“既是家丑,陆家媳妇在外这么说,不怕丢人?是不是我们都往陆家身上踩上这么一脚,陆家媳妇才满意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身子抖得像个糖筛一样的卫红和沉默不语的臧玉,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看人家三房的跑了,留下一堆孩子和事,不想管,便准备拉人家小姑娘给做三房的填房罢了。 要她们说啊,这事陆家做的真不地道。虽说陆家老三是个有出息的,但也没出息到有疼爱自家闺女儿的心甘情愿把闺女儿嫁过去帮忙养孩子、伺候公婆。更不要说陆家二房还是四个娃娃,都鬼精鬼精的,其中一个还都十来岁记事了,而臧玉又是罗秀珍唯一的闺女儿,这不是挖人肉么?而且…… 众人的眼神不由地落到了罗秀珍和臧玉的身上:陆家都把主意打到臧玉这苦命丫头身上了,这不就是觉得她们娘俩孤儿寡母,就算以后臧玉进了门、受了啥委屈,都只能自己咬牙咽下?趁着人家现在被贺家的咬着不放,就暗戳戳下手想把人拐到自己家。她们可都知道,村子里的那些流言流语,陆家可没少掺和。不就是想着把人姑娘名声搞坏,最后只能捏鼻子矮个子里头挑个高的? 卫红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有些难堪,看着罗秀珍好像要生吞了她似的目光,又有些害怕。心里不免怪怨起了自家婆婆。一边听到众人的议论,一边不由地揩着额顶的汗:她也不明白自家婆婆为什么非要臧玉这丫头!老实本分的又不是没有。如若真不能成,三弟肯定要回部队,二媳妇儿现又大着肚子,那岂不是啥事都要压她身上? 一想到三房那一个个都精得不得了的娃们,卫红头都大了。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得给三弟娶个新媳妇儿!既然婆婆非要着臧玉不可,那她也只能对臧玉和她娘说声对不起了 。 分卷阅读10 别人不说话,她就不信贺家的听到她说这话还能不吭声! 果然,在一片沉默中,贺家老太的声音由远及近、幽幽传来:“咋的,这都被我家老二抱了救了摸了,陆老太不总说她那三儿子是个有出息的吗?这有出息的,就喜欢这种调调的?” 听着这分外刺耳的话,臧玉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去看罗秀珍,果见罗秀珍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一双手攥得死紧,枯瘦手背上爆起的一根根筋,看得人眼睛生疼。 臧玉走上前去握了握罗秀珍的手。 贺家老太可不管话糙不糙,臧玉和罗秀珍母女两又难不难堪,眼见着有个大好机会可以给贺百说亲,可以把人分出去,她就管不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一想到贺百光吃不做还惹一大摊子事,家里面被那些二流子走走出出搞得人心惶惶,她的三儿到现在都说不了好亲事,她的这个心啊,就恨不得活剥了贺百! 见贺老太下场,卫红的心稳了。看着罗秀珍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缓缓呼出一口气:现在臧玉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嫁给贺百那个二流子,要么就老老实实进三弟的屋。这村里放眼望去,也只有她们陆家人多,不怕得罪贺家,能护着她。不嫁给三弟,难不成还真嫁给贺家那个二流子? 看着卫红的暗自窃喜,贺老太冷哼一声:“陆家媳妇管的也真是多,也不晓得个先来后到,专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抢人媳妇的事。也不知道陆毅那小子这个兵是怎么当的!” 卫红身子一僵。 二弟便是把人家说亲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这才与二弟媳成的婚。这话,她可不敢接。一个搞不好,把三弟的名声和前程搞没了,婆婆不得撕了她? 一时之间,田垄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只得同情地看了看臧玉和罗秀珍母女俩。 直到送饭的姑娘和小孩陆陆续续到了,众人这才若无其事地交谈起来。 贺老太见状,这才止住了嘴巴,把饭盒递向贺家大媳,低声呵道:“不成器的东西,我不来,你是不是连个话都不晓得说,让陆家的捡便宜去了?” 牛金花喏喏的,不敢出声。等贺老太说够了,才敢动筷子吃饭。 一曲闹剧尽了,罗秀珍三口作两口地吞完饭,一抹嘴巴:“快回去!”又拉着臧玉低声嘱咐,“莫叫人拉着了,尤其是贺家和陆家的,别人说什么,你都莫听。晓得了不?” 臧玉用力点点头,迅速收了饭菜入盒:“娘,那我走了。”说完,不再耽误时间,趁没人注意,立马离开。 回去的路上,被窥伺的感觉越来越重,臧玉越走越快,抱着饭盒只差飞了。 树上的贺百见状,忍俊不禁,心神动了又动。 臧玉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抹黑影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面前。臧玉喉间憋着的那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惊得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跌倒在地,被贺百一捞,连人带盒,稳稳当当地落进了贺百的怀里。 臧玉急了,立马退出贺百的怀抱,恨恨地瞪着双眼:“呸!不要脸!” “你脸红了。” “……” 屮艸芔茻!这人果真和“臧玉”印象里的一模一样——偷鸡摸狗、偷懒耍滑、游手好闲、色中饿鬼! 臧玉撇着嘴,狠狠推开贺百,撒开蹄子往家里跑。 等推开门进屋了,臧玉背靠着大门大口喘着气,一抬头,却见贺百低头含笑望她。 臧玉见鬼似的看着他,又拉开门往屋外望去,又见贺百在屋外一副温和模样。 臧玉瞳孔倏地放大。 在臧玉尖叫的前一瞬,贺百连忙进屋,牵住臧玉的手,捂住臧玉的嘴,将门一带。 四周的景物快速后退,茫然间,等臧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按在了凳子上,桌上的茶冒着白茫茫的雾气,对面,还是一脸笑意、羞涩温润的贺百。 羞涩……温润? 坦白 “你,我,这……” ! 贺百被臧玉的反应逗笑,眉眼展开,颇显少年英气。 臧玉警惕地看着他,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试探着出声:“你到底是谁?” 贺百也不再卖关子,定定地看向臧玉,眸里的感情让臧玉如坐针毡。 “贺百,万朝来贺之贺,十十也之百。” 臧玉愣了一下。 这装逼的气息太浓,让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贺百紧盯着臧玉,不愿错过一瞬。 等臧玉心里琢磨半天,终于琢磨明白这人在说什么后,一抬头,便见人目光灼灼地在看她。 臧玉恼羞成怒,噌地站起身,下意识提高音调来增加自己的气势:“不管你是哪个贺哪个百,都请你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贺百也不知怎么的,不由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副场景,下意识答道,“你喊破喉咙都没用。” 两人皆是一愣,相视一眼。 分卷阅读11 臧玉指着贺百瞪大双眼,“你你你……” 臧玉深吸了一口气,“你也是穿来的?” 贺百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面对臧玉的询问,点了点头。 得到贺百肯定的答复后,臧玉又惊又喜,絮絮叨叨。 “你是怎么穿来的?” “我天,原来你真的不是‘贺百’。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穿来,想不到还能遇到老乡。” “天呐,我就说怎么感觉和‘臧玉’印象里的人不一样,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是穿来的。” 都不用人搭理她,臧玉一人自言自语,便完成了全部的对话。贺百也没想到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看着臧玉激动万分的模样,踌躇道:“我和你应该不能算老乡。” “怎么可能,连破喉咙这个梗你都知道,难不成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平行世界?”臧玉反驳道。 见臧玉一脸的不相信,贺百只得用实际行动验明自己的说法。 足下一点,贺百便飞身出门,越上了院里的大榕树上。又在臧玉震惊的目光下,越到臧玉身前。 臧玉应该惊讶的,她也确实很惊讶,只是嘴巴一张,问出的话却让贺百始料未及。 ——“这几天偷窥我的是不是你?” 贺百的脸噌地红了,连忙低头喝茶。 见状,臧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指着贺百的鼻子,冲他低声吼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别人都没有发现!” 贺百:“……” 臧玉一脸兴奋地扯着贺百的衣袖,拉着他坐下。 “你这样确实不像21世纪的人,那你是从古代穿来的?武侠?你是混江湖的?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轻功?” 说着,臧玉眼神亮晶晶地站起身,比了个降龙十八掌的动作:“这样?” 贺百连忙将人拉到桌边坐下,不然他担心自己会笑场,把人惹毛。 等人坐安稳了,贺百这才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 “是你意思里的那个古代,但是算不了武侠,我也不是混江湖的。” 臧玉连忙追问:“那你是哪朝人?唐、宋?元?” 贺百摇头:“我那个时期年号为乾元,之前也未曾有过你口中的朝代。” 臧玉思索着:“听着怎么感觉像架空?也是,这本来就是架空。” 贺百耳朵一动。 架空? 他好像以前也听小姐这般说过。不过当时是说他的那个朝代是架空,怎么这个朝代也是架空?难道这并不是小姐所说的“21世纪”? 贺百垂下眸,遮住眸里的若有所思。 思索间,又听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带着丝雀跃,“我觉得你好老实啊。还好你遇到的是我,不然你这被别人一问就答,不得被坑死?” 贺百这次是真的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最容易被骗的人反而有模有样地批评着别人傻,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又是这样。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张脸格外有欺骗性。 老旧的木板被厚实的手一推,便发出了吱呀的响声,惊扰了屋内的人。 “小玉?” 罗秀珍独特的嗓门由远及近地传来,吓得臧玉的心跳了又跳,扭头着急地看向贺百。 贺百朝臧玉点了点头,“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找你。” 说着,便不见了人影。 下一秒,罗秀珍便推开了屋门。 “大白天的,怎么把屋里的门都关了?” 臧玉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呢,索性罗秀珍也只是好奇提一嘴,并未深究。 只是在目光落到桌上的两个茶杯时,疑惑地看向臧玉,“有人来过?” 臧玉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连忙道:“我又不蠢,门都关了,就是不想她们来问东问西,怎么可能还会让她们进来?” “呐,喝水。差不多温了。” 罗秀珍顺势端起臧玉面前的水杯,还是有些皱眉,“今天怎么用这个杯子装水?” 见罗秀珍还是有点怀疑的模样,臧玉镇定地端起贺百那杯茶,饮了口,“这不是看到了,就顺手拿了嘛。” 紧接着立马转移话题,“娘,我觉得今天这个凉茶味道不错,刚刚好,没有昨天那么浓,太浓了苦。” 罗秀珍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好气道:“就你放的那两三片叶子,不晓得有啥味,还刚刚好,嘴里寡的,还不如白开水,浪费我草药。” 臧玉嘿嘿一笑:“你喊我放的嘛,现在又说我。” 罗秀珍眼一瞪:“你还有理了?” “没理没理。”臧玉推着罗秀珍往屋外走,岔开话题,“娘你怎么回来了?” 等母女两的说话声小得几乎听不见了后,贺百这才从屋梁上跃下。 端起小小的白底花纹茶杯,贺百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耳尖悄悄红了。 粉中透 分卷阅读12 红,恰如三月阳春开。 被算计了 “娘,你再说一遍?”臧玉听蒙了。 什么叫,有人要死要活非要嫁给陆毅? 什么叫,听着陆家老太的意思,如果她还不识好歹,就不要她了? 还不要她,他们要得起她么! 但是,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抢上陆毅了? 臧玉仔细一琢磨,也想明白了。 本来在这本书里,陆家等人就都是背景板,而“臧玉”,就更是背景板中的背景板了。 《嫁一赠一》是一本还挺虐的小说。女主白芷是陆家依的大学同学,本来准备答应和男主的婚事,却不想这时候看到了陆家依写的回忆录——《我的前二十年》,被“臧玉”的事惊到了。 “看着词句间流露出的、可能陆家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嫌弃,又想起大学时期那个来过一次、动作麻利笑得朴实的妇人,白芷的心忍不住颤了一颤。 她真的准备好做一个妻子——一个孩子的后妈了吗?那个孩子,真的会接受我吗?” 臧玉回想起原书内容,咂了咂嘴。 最有戏份的都还是和女主做同学的陆家依,而陆家依都只出场两三章便领了便当。她们这些人都不过是女主从陆家依写的书里看来的、用来叩问内心、引起后续虐文开展的“小人物”,怎么可能介绍得很详细。 本就没有介绍“臧玉”和陆毅是怎么在一起的。而陆毅,用那个舅妈的话来说就是——有大出息,说不定可以当个大军官。本身条件确实不错,有人抢着嫁给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臧玉挠挠头,把脑子里的思绪甩走。好奇问道:“那陆家同意了?” 罗秀珍摇了摇头。 “不晓得陆家老太怎么想的,听那意思,是不想要。”一边说着,罗秀珍一边狠皱着眉,困惑出声,“你说那李家闺女是怎么想的,家境也不差,非要进陆家。” “李家……李绯儿?”臧玉回想着,犹豫地说出一个人名。 罗秀珍点点头。 “不会吧……她爹娘和几个哥哥同意?” 李绯儿,家境不差,容貌不差,毫不夸张地说,几乎被爹娘和三个哥哥宠成年代文里团宠女主的模样。 平日里也颇为傲气。 若是陆毅家里没有四个孩子,臧玉倒还能理解,但是现在的情况,着实让臧玉心里打鼓——她总感觉怪怪的。 罗秀珍白了臧玉一眼:“谁家疼孩子的会愿意?” “行了行了,我还要去地里,门就别关了,有人来了你就喊人,那些牛鬼龙蛇成天盯着别人家的事不干人事儿,关着门反而壮大了那些人的气焰!” 臧玉看着罗秀珍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角落里堆积的衣服,想了想,还是端起盆子前往河边。 找到一块没什么人,但是又离人群不远的地方蹲下,纠结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和黄色衣皂。 ……衣服咋洗? 翻出“臧玉”的记忆,臧玉有些惊奇和新鲜地捣鼓着手里的衣裳。 看着揉搓出来的泡泡,一双眼都亮闪闪的。 ——果真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 就在臧玉玩得正嗨时,有人从背后狠狠拍来,差点没把臧玉推河里。 李绯儿无语地看着手忙脚乱站起身的臧玉:“我喊你,你怎么不应啊!” 臧玉被这人的倒打一耙气笑,“所以你就要把我推河里?”等看清来人后,不确定地出声,“李绯儿?” 李绯儿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应了声。紧接着,眼神闪躲着,有些慌张地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拉了出来,“家依,喊阿姨。” 看着怯生生的小女孩,臧玉惊了。 这不会是陆家依吧! 看着臧玉“惊慌失措又不敢置信”的目光,李绯儿深吸一口气:“臧玉,你就死心了吧!” 臧玉:“……” 这人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李绯儿也不管臧玉的反应,一股脑地将早在心里打好腹稿的话说了出来,噼里啪啦的如竹筒倒豆。 “臧玉,既然你现在是被贺百救了,那就和陆毅没关系了!家依他们现在极喜欢我,你就不要想了!” 虽然很抱歉,但是,陆家这几个,以后都是大佬啊! 庄妍也不知为何,自己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我的前二十年》里的炮灰李绯儿。她才刚和渣男分手,彼时又正好看到了陆家依的真人采访,当听到陆家依说起自己的家庭情况后,她很羡慕陆家依。 ——父亲是上将,大哥是少将,二哥是富甲一方的大老板,四弟更是响当当的著名科学家。本来本人想做个医生,却被家里劝着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便选择了出书当作家。 她真的很羡慕陆家依啊!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为什么人与人 分卷阅读13 之间的命,可以相差那么大呢? 怀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庄妍便去查了陆家依写的《我的前二十年》这本书。 才刚看到臧玉嫁给陆毅这一段,想着明天要早起,庄妍便把书放在桌子上,准备第二天再看。不曾想,这一觉,便睡成了李绯儿。 刚开始,她是真的很慌乱。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见到了陆家几口人,也见到了被陆家依依赖着、敬仰着的陆毅。 庄妍回忆起了那个采访,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嫁进陆家呢? 根据陆家依所言,臧玉是落了水,被陆毅救了,迫于村里的流言蜚语,陆毅这才同意了这门二婚。现在,也许是自己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臧玉被别人救了,那臧玉就更没理由嫁进陆家啊,这不是老天爷赠予她庄妍的机会吗!只要抱上了陆家的大腿,那她以后还要愁什么? 这般想着,庄妍的底气又回来了。 臧玉见李绯儿一下面有愧疚,一下若有所思,一下又理直气壮,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 刚想离开,就看见周围越靠越近、支楞着耳朵的众人,臧玉脑海里的弦立马紧绷,仔细回想李绯儿刚刚说的话,心里气极,立马反驳,“李绯儿你能不能说点人话?什么叫我不要想?说得好像我想过一样,大姑娘家家的,你不要这么神经病一样坏我名声好吗。我臧玉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不可能,也绝对不会踏进陆家半步!” “你再扯着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试试。” 见李绯儿眼神抱歉,但嘴角却微微勾起的模样,臧玉心里一咯噔。 “家依,过来。” 淳厚的男声响起,臧玉下意识看向来人。 见是小罗村红人陆毅后,心里的尴尬止都止不住。 虽然她确实对陆毅没意思,对进陆家也没意思,但被当事人听到这种话,臧玉尴尬癌都要犯了。 就在臧玉踌躇着要不要说些话来调解此时的气氛时,李绯儿含羞带怯的声音柔柔传来:“陆大哥……” 臧玉木着一张脸。 她就说,一向和“臧玉”不熟的李绯儿怎么突然跑来,和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准备踩着她增加陆毅的好感度! 被人利用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但是看着陆毅那副沉着脸、不辨喜怒的神情,臧玉心想:这下,陆家应该就不会咬着她不放了吧?有娇俏小媳妇含情脉脉地想进陆家的门,她又明确而坚定无情地表明了态度,如果陆家还扯着她不放,她就要回去好好问问罗秀珍,她们家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被陆家的惦记了…… 虽然被阴了一把,但是看着陆毅毫不留恋的背影,臧玉这心里,愉悦得很。 愉悦的臧玉冲眼巴巴瞅着陆毅背影的李绯儿笑道:“谢谢哈!” “啊?” 庄妍一脸懵逼。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被算计了还笑得出来? 臧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端起脸盆便往家里走。 虽然被算计了,但也算阴差阳错如了意。陆家怎么看她,关她什么事。他们心里不爽了,对她来说,还是好事啊! 能打的贺百 臧玉端着木盆往回走,被人拦住了去路。 “老大,是臧家那个……” 几个黄毛歪领、一看就不良青年的人拦住了臧玉,胆大地相互交谈。 一个眼神让臧玉格外恶心的混子格外下流地上下打量臧玉,怂恿着:“老大,这也没人,要不我们……” 臧玉认出了这是村里的混子团,后退半步,强忍着恶心,镇定道:“婶婶她们就在那边洗衣服,我劝你们不要乱来。” “哟,这小娘子还晓得唬人!” “我没唬你们,你们自己去看看。” “就算有人,被看到又能怎么样?你喊啊,我们让你喊。总不能,我们吃亏不是!” 众人一阵大笑。 臧玉趁机把盆子和衣服扬起摔到他们脸上,转身撒腿往河边跑。 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杀人了!” 一阵兵荒马乱,臧玉跑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才堪堪看到河畔的杨柳尖。 正准备一鼓作气跑过去,却不想身后得意洋洋嚣张的大笑变成了惨叫。 臧玉不敢回头,担心有诈,只得憋着一泡泪继续往前冲,泪水糊住了视线,臧玉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手心传来剧烈的疼痛,臧玉低头一看,手心已血肉模糊。 下一秒,被来人一把抱起。 贺百轻柔地托起臧玉的手,等看清其中惨状后,眉眼间的戾气一闪而过。 提袖拭去臧玉决堤的眼泪,将臧玉锢在怀中,轻声哄道:“不怕,没事了。” 臧玉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声又一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又被身前人好声好语地哄着,心里的委屈瞬间上来了,憋了一路的眼泪也滴啪一声,沾湿了贺百胸前的 分卷阅读14 衣襟。 贺百一下又一下抚着臧玉的背,透过臧玉的肩,看向了不远处瘫在地上的几人。 王贵生等人一脸惊惧地想往后爬,可被折了四肢,只能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又见贺百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吓得瞳孔放大。在贺百怖人的眼神下,头一歪,竟是晕了过去。 贺百把臧玉准备往后转的头转回来:“别看,脏眼睛。” “我不。”臧玉抽噎着,狠狠吸了下鼻子,话音里还透露着浓浓的鼻音,恶狠狠的,“我要踹死他们。” 贺百笑了下:“那你别怕。” 说着,将臧玉带到了几人身边。 臧玉猛地见到真正血肉模糊的场景,被吓得身子一哆嗦。 贺百见状,顿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把人拖远些打,现在只能紧张地看向臧玉。 臧玉虽然害怕,但是一想到如果刚刚是她本身那具走路都累得喘气的身体遇到这种事,或者是“臧玉”本人遇到这种事,又或者说贺百没有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她该怎么办?会遭遇什么? 这样一想,臧玉提起脚,一脚踹上了地上或哭或求饶或装晕的几人。 一边踹,一边骂:“你们这群垃圾!” 踹着踹着,自己反倒哭了出声。 贺百连忙把人拉过来,抱着,哄着。 臧玉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贺百怀里,顿时羞红了脸,连忙退出来。 “那个,贺百,谢……娘!” 贺百闻言,也连忙转过身去。 “那个,小玉啊,我们听见动静担心,正巧看见你娘了,就……” 一位大妈端着装衣盆子,打着圆场。 臧玉紧张地揉搓着自己的一角,不敢抬头去看罗秀珍。 “那啥,既然没事了,大家就散了吧,啊,都散了散了。” 有与罗秀珍关系亲近的婶子连忙出声帮忙赶人,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拍了拍罗秀珍的肩,劝慰道:“想开点小玉娘,起码贺家老二知道护着小玉。” 虽然她们没有看全事情的始末,但是那一地的、村里出了名的不好惹的二流子躺在那,而臧玉又躲在贺百怀里,她们也多多少少猜到了。 说完,叹了口气。 世事艰难,何况孤寡。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罗秀珍原本多秀气漂亮的姑娘,不也在现实面前选择把自己捣拾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现在寡妇的独女长大了,还出落得亭亭玉立,想必以后更是没有安生日子好过。 等人都走了,没有动静了,臧玉这才敢去看罗秀珍。 见罗秀珍大口喘气,浑身颤抖的模样,多年的住院经历让臧玉心里一慌,顾不得其他,连忙奔过去扶着罗秀珍:“娘?” “娘!” 臧玉半抱着晕过去的罗秀珍,又急又慌,眼泪在眶里团团打转。 贺百连忙过去,蹲下身,眸间闪过一丝懊恼。 * “没什么大事,就有些贫血,一受刺激,脑部的血液供应不上去,这才晕了。” 臧玉着急问:“贫血?哪种的贫血?” 卫生院的人也被问蒙了,不确定道:“应该就是普通的缺铁性贫血。平时注意饮食就好。” 眼见着卫生院条件确实简陋,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臧玉只得按下心里的慌乱,道了谢。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带罗秀珍去大医院检查。 回到罗秀珍这,见贺百守在病床前,而罗秀珍面对着墙,臧玉忍不住瑟缩了下,连忙使眼色让贺百先回去。 贺百看了眼摆明了不待见他的罗秀珍,无声叹气,顺从地出去。 估摸着贺百走远了,罗秀珍的眼泪也顺着脸上的褶皱流淌下来。 悄无声息的,却看得臧玉心里抽疼。 “娘……” 见罗秀珍不理她,臧玉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不是去河边洗衣服吗?回来的路上被王贵生那群人围住了,我就跑啊,但是还没跑到婶婶她们那,就摔地上了,然后贺百应该是顺巧路过,就出手救了我。我起不来,他帮忙扶我起来。就是看起来那样,但是我们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 臧玉越解释越乱,又担心越描越黑,连忙把手摊开伸到罗秀珍面前:“你看,当时擦地上,疼死你闺女我了。” 闻言,罗秀珍终于转过头来,托起臧玉的手,眼泪簌簌地落。 “娘。”臧玉小心地瞅着罗秀珍的神情,试探着出声,“你别生气。” “娘不是生气,娘是心疼啊。”罗秀珍把臧玉拥入怀,“你说咱娘两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活着怎么就这么苦?” 话里的心酸让臧玉眼睛一涩,臧玉咽下喉间的哽咽,笑嘻嘻出声:“有什么好苦的,娘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宝贝闺女么?我也还有个嘴硬心软的娘。哪里苦了?以后你闺女我给你找个上门女婿回来,能打还听话,保证那些 分卷阅读15 垃圾们不敢上门找揍!” 臧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法子可行。 那些人敢胡来,不就是欺负她们孤女寡母?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家里也确实需要一个能打的、一眼就能让别人不敢招惹的男性在场。 能打的…… 贺百? 不知为何,脑子里一蹦出这个人名,臧玉的心就砰砰乱跳,不受控制。 贺百身世 小罗村,贺家祠堂。 “太爷,这贺百我们是真的管不动了啊!你看看,你看看,王家、罗家还有张家,都来找我们要说法。当初我们感谢二哥他们的大恩,想着把贺百拉扯长大,给他娶个老实勤快的媳妇,也算对得起老二两口子。可你看看他,你看看!以前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也就算了,我们两口子也咬牙摆平,可今天呢,把人打得血肉模糊的啊!人现全在外面找着要说法、要赔钱,我们哪来的钱给赔啊!” 说着,贺家老太罗芳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我的三儿还没有娶媳妇啊,我家老大现在还没有盖好房,都是让贺百那崽子给牵连了啊!你说,太爷你说,我们两口子对不对得起老二了!您给我们做主,您说,理不理应把贺百给分出去?” 刘芬也是这个年纪的人,最是能理解罗芳。想着贺百这次搞出的事确实过分,也不由帮着罗芳劝道:“公爹,贺百那小子现在确实越来越过分了些,总不能一直让老三家帮着养着……” 贺家太爷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捣,闭眼狠吸口气:“当初老二家两口子是怎么帮你们,救你们的,我们这些老人可没有忘!老三家的啊,做人不能忘本!当年是不是你和老三搞出来的祸事?老大家都没了,老二家也只剩下这一个独苗苗。老三家的,这些年,你做的事,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着这些年难过,你家的好歹也把这孩子养大了,我们就都没说。没在人面前戳穿,是给你们留个面子。我话说到这里。老三,你说,这孩子,你还管不管?” 贺老三听贺家老太爷重提往事,吓得跌落在地,和罗芳靠在一起。 罗芳察觉到他态度的软化,狠狠掐了下贺老三,连忙抢过话:“太爷,我们没忘,我们也不敢忘。只是现在我们真的养不起了!现在二哥家的除了没娶媳妇外,也没缺胳膊少腿,这么大个小伙子了,您就算去告诉他真相,问他,恐怕他自己也不愿意再呆在我们家。” 贺老三连忙点头:“是啊,太爷,那小兔崽子现在在家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一天天阴沉沉的。我晚上睡觉都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想不开,把我们都拖到地里去。” 贺家祠堂一片寂静。 老一辈的倒还好,但是年轻一辈的,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贺老太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意思,感情贺百不是他们亲身的,而是他们的侄子?而贺百的父母又是因为他们丧命? 用眼神询问身边的老一辈,却得到一记讳莫如深的眼神。 贺家太爷不再搭话,就在贺老三和贺老太觉得这次又分家无望之时,贺家太爷终于出声:“你们情愿告诉那孩子真相,都一定要分了?” 贺老三有些犹豫,他是真的担心贺百那小子得知真相会忍不住把他们都给砍了。但是贺老太就没那么长远的算计了,她只要一想到贺百那个煞星能分出他们这一房,她就心里畅快,连忙点头。 贺家太爷叹了口气,“去喊贺百那小子过来罢。” “不用了。”贺百从屋外推门而入,“太爷主持分吧,我都知道。” 见当事人进来,祠堂里一阵骚乱。 贺百沉着眸子站在堂屋中央:“贺家的一样东西我都不要,以后我和你们也不再有任何关系。” 贺百早就知道了“贺百”不是贺老三的亲儿子。 当年贺老三夫妻两因贪财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本来和贺家老大和贺百爹娘没有关系,但是奈何当时他们兄弟三还没有分家,都住在一起。 在打斗中,是贺老二夫妻两帮贺老三挡了刀子丧了命,这才有了后面贺老三收养尚处于襁褓中的贺百一事。 见两方意已决,贺家太爷长叹一口气。 至此,事终。 贺老太出了祠堂,揣着一纸协议,看得出来,她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疯狂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贺老太清了清嗓:“老二啊,你也莫怪我们狠心,当年也不是我们求着你爹娘救我们的,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也算尽了情分,以后啊,我们也不用你孝敬我们,你也不要来找我们帮忙,刚刚可都在太爷和大家面前说清楚了,都两清了啊。所以,那些人,应该你自己打发了吧?” 即便进了局子,都不要连累他们这一房了! 贺百点点头,一张俊脸上面无表情。 落在匆忙赶来的臧玉眼里,就是耿直单纯的古人被欺压了。心里不由有些自责,如若不是为了帮她,贺百也不至于现在就被强 分卷阅读16 制分出去。 他现在可能连这个时代的情况都没有摸清楚! 这般想着,臧玉连忙奔到贺百身边。 贺老太笑呵呵的:“诶呦喂,想不到老婆子我当初上蹿下跳都没有撬动罗秀珍这个宝贝闺女,原来是要贺百你这小子自己出马啊!” 贺百见臧玉有些难堪得不停揉搓着衣角,看向贺老太的眼神黑沉沉的,直吓得贺老太闭上了嘴,灰溜溜跑远。 觉着人听不到了,这才啐了口:“白眼狼配小贱蹄子!” 身旁的风呼啸而过,可能是刚刚提起了往事,贺老太不由地想起了惨死的贺老二夫妻两,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总觉得瘆得慌。 见四下无人,连忙双手合十拜了又拜:二哥二嫂,我们也把贺百拉扯到这么大了,不错了。要怪,你们也只能怪贺百那小子是个闯祸的主儿,我们真的养不起了! 说着,又朝四方躬身念叨几下,这才回了家去。 怀疑 面对罗秀珍不辨喜怒的神情,将贺百带了回家的臧玉呐呐出声,“那个,娘,他是为了救我,才被贺老太趁机分了出来。现在他又没房子,也没地方可去。哈哈,肯定不能让他住咱家。但是他还没吃饭,我就把他带来了……”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娘,我觉得流言不可信。你看看他,哪有小混混、二流子的样子?” 虽然罗秀珍也知道流言不可信,但是她亲眼见过贺百这小子是怎么在村里胡作非为的。说不准,就是装出这一副模样来骗她家玉儿!什么英雄救美,全是演给她的傻闺女看的! 罗秀珍越想越有道理,只是人都进门了,又的确是因为她家玉儿而被贺老太趁机分了出来,她也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 只得微微颔首:“玉儿你来洗菜,帮娘点忙。” 臧玉歉意地回头看了看贺百。 虽然她知道此“贺百”非彼“贺百”,但是罗秀珍不知道啊!她又不能说,只能让贺百顶着“混混”的帽子,慢慢改变她娘对他的看法了。 ……等等,她要罗秀珍改变对贺百的看法做什么? 不敢细想,臧玉连忙在罗秀珍的催促下跟上。 贺百温和地朝臧玉笑了笑,惹得臧玉更加慌乱,脚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贺百笑了笑,见一旁的榕树下的落叶只扫了一半,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扫帚。 等罗秀珍将菜端出来时,便见到崭新的院子和端坐着的男人,眼底晦涩不明。 “娘,你怎么不吃啊!”臧玉被罗秀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茫然,连忙夹了一筷子菜给她。 “啊,啊,吃。”罗秀珍回过神来,将心里的怪异感压下。 一旁的贺百正襟危坐,端坐的身子一看便知其训练有素,接受过良好教育,着实和村里人口中的“贺百”对不上。 但是,她确实是见过贺百那副吊儿郎当、偷鸡摸狗的模样。 难道,是装的?那又为什么? 罗秀珍想不明白,视线不由落在低头光扒米饭、基本不动菜的臧玉身上,突然间,心里模模糊糊飘过某种猜想。 而那种朦朦胧胧的猜想,朦胧得像是被遮住了一层面纱。却莫名的,让人碰都不敢去碰,更不要说去将其扯下,暴露里面明晃晃的、只能有一种解读的真相。只是那层朦胧的面纱看久了,又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贺百的眸子微微一动。 “伯母,不打扰你们了。我的名声也不好,现在终于分了出来,我也得去找点事做了。” 罗秀珍看着贺百笑了笑,又看了看低着头的臧玉,语气随意道:“小玉你去送送。” “啊?哦,我再吃完这最后一口。” 臧玉连忙把米饭扒拉完,贺百无声叹气。 “别回头。” 屋外的泥泞小路上,贺百低声道。 臧玉虽然不明觉厉,但还是堪堪遏制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 罗秀珍倚在门框边,看着一高一低动作和幅度出奇和谐的两人,眼里的泪珠转了又转,终于忍不住落下,又粗糙的手掌抹晕开来。 等确定罗秀珍看不到了,贺百这才止住脚步。 看着无知无觉的臧玉,想了想,道:“罗秀珍可能有点怀疑了。” 冷不丁一句话冒出来,臧玉差点没反应过来,然而等反应过来贺百是什么意思后,腿都软了。 一瞬间,心里最怕的竟然不是被人发现不是“臧玉”然后烧死,而是单纯地害怕面对罗秀珍。 贺百连忙宽慰:“我只是猜测,你别着急,她现在肯定还不敢确定,小心点就没事了。” 见臧玉呆呆的模样,贺百察觉到四下无人,摸了摸臧玉的发:“别怕,不会有事的。” 谁知臧玉一把推开他:“不可能!” 罗秀珍对她那么好……就像对“臧玉”一样! 说着,连忙向家里跑去。 分卷阅读17 泪水倾泻而下。 越想越怕,脑子里全是和罗秀珍相处的点点滴滴和贺百那句“她可能有所怀疑了”。 她本就和“臧玉”是两种类型的人,她还那么放肆,怎么可能不引来怀疑。那可是罗秀珍,“臧玉”的亲娘,将“臧玉”拉扯大的亲娘! 这样一想,被擦干的眼泪又润湿了眼眶。 看着大开的门,臧玉竟然不敢踏进去。 “杵那干嘛呢!还不快进来?”罗秀珍的泼辣嗓音远远传来,等臧玉擦干泪回过神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罗秀珍的大手拉住了。 罗秀珍低声喝道,“做出这副舍不得的模样给谁去看?还嫌咱家的事不够多?”说罢,将臧玉拉到里屋,坐在桌上,“你老实说,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人一走,神都跟着飞了,啊?” “啊?” 臧玉呆住了。 不是要逼问吗? “啊啊啊,啊个屁啊,我问你和贺百那小子在一起多久了,哪个程度了?抱了?亲了?” “你看我做什么啊!我问你多久了!” 说着,罗秀珍抹了抹眼角:“你怎么找上贺百那个混账!” 臧玉听明白了。 罗秀珍只是简单地怀疑她和贺百的关系! 从地狱升入天堂的劫后余生不外如是。 “你笑,你还笑,你是要急死我啊!” 罗秀珍作势要打臧玉,又见臧玉傻了吧唧的笑,手硬是没拍下去,转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嚎啕大哭。 臧玉连忙过去,拉住她:“娘,娘。” “嘿嘿。” “娘。” “你别哭了。”臧玉绞尽脑汁地编,“其实吧,贺百他是装的那副混混模样,他早就知道他的身世了,想报复贺家而已。我……我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很久,就这两年的事。第一次见面也是他帮我赶跑了那些真正的二流子,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担心你生气。然后我俩就在一起了,就抱过一两次,没其他的,你不要担心。真的。现在他彻底分出来了,就不用装了。” 话里漏洞百出,然而罗秀珍却仿佛信了般,抬头问她:“真的?” 臧玉有些不敢看罗秀珍的眼睛,低下头:“昂……” 槐花 “事情就是这样,那个,贺百,那种情况下,我也就只能胡编,就……” “对……对不起啊。” 臧玉小心地瞅着贺百的神情,见人一副沉思模样,急了:“你别生气,等熬过这段时间,我娘她不那么怀疑我了,我再说我两分手就行……” “不用。” 臧玉愣住,贺百一本正经道:“如果解释开了,以后我找你也不方便。而且,有了这件事在前面挡着,你也安全些。” 臧玉被贺百的善解人意感动到了:“贺百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贺百一僵,臧玉也没做多想,只是看着这间小破庙,有些抱歉:“贺百你当时也不用揍得那么显眼,搞得现在净身出户。现在天气还好,等到了冬天,这里怎么住得下去?” “对了,那些人的赔偿,我那里还有些私房钱,先给你应应急?” “不用。”贺百一想到那些人,心里的戾气又升了上来,“他们这些杂碎,我下手还轻了。” 臧玉:“你是不是傻?这打人,肯定得下手狠,谁要你轻点打了,你还以为过家家呢?我是说你以后打人找那些一般人察觉不到,或者让他不好意思给别人看伤口的地方打。” 说完,贼贼一笑:“叫他们有苦说不出,疼死他们都一分赔偿没有。” 贺百被逗笑了。 看着臧玉那么高兴的模样,还是将到了嘴边的担忧咽了下去。 “好。” 臧玉笑眯了眼:“你好乖啊!” 说完,臧玉愣了一下。 对古人来说,她这是不是孟浪了? 庙外的芭蕉随风摇曳,好像在点头称是。然而反倒是臧玉这个“孟浪”的人先羞红了脸,在洁白槐花的映照下,颇为动人。 贺百垂落在声旁的手指动了又动。 远处,由远及近地传来几声童音,惊扰了树下的两人。 “大哥,二哥,你们等等我啊!” 清脆的童声伴着奔跑的喘息,在一片脚步声中显得不那么明显。 距离太远,臧玉朝声响处望去,只能见到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嬉闹着。 明显大一些的男孩朝后面扮了个鬼脸:“我们才不带女孩子玩,你们女孩子就知道哭!” 小女孩在后面急得哇哇叫,跺了跺脚吼:“你们不带我玩,我就告诉爹!” 臧玉没忍住,笑出声。 见贺百疑惑地望向自己,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一丝期待道:“小孩子是不是超级可爱?” 贺百仔细回想了下童年经历以及遇到过的那些小 分卷阅读18 姐少爷们,有些嫌弃。但又见臧眸子里藏不住的欢喜,暗戳戳在脑海里捏出个臧玉缩小版,点了点头。 “是很可爱。” 臧玉颇有种见到知己的惊喜感,兴奋得眼睛噌亮:“我也这么觉得的!” 除了那四个小屁孩! 说曹操曹操到。 等几个小孩渐渐走近,臧玉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臧玉的有色眼镜厚得吓人,立马冲旁边的贺百道:“除了陆家的。” 如果她以后的小孩是这种的,阿西吧,毁灭吧。 贺百点点头。 两人说话的时间,陆家流等人已经跑到了小庙这里。 见芭蕉旁站着大人,他们也不害怕,呲溜一下便爬上了槐树,抓着槐花就吃,一边吃,一边使劲往兜里塞。 臧玉惊呆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这能吃?就直接吃?” 贺百想了想,翻出久远的记忆,点头:“槐花是能生吃的。” 他还吃过,只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要尝尝吗?” 臧玉疯狂点头。 这小伙子,太上道、太会说话、太深得她心了。 贺百笑了笑,因为有外人在,也不方便施展轻功,只得把衣服别进裤头内,身法利落地往树上爬去。 眼见一个大人来和他们抢食,陆家流首先不干:“这是我们发现的!你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符合:“你一个大人,和我们小孩子抢吃的,不要脸!” 臧玉的好心情彻底没了,但是又确实感觉和小孩们抢吃的,有些尴尬,连忙冲贺百喊道:“够了够了,不用那么多的,下来吧!” 看着贺百怀里一大捧槐花,臧玉汗颜。对上贺百眼神沉稳的眸子,不知为何从中读出了邀功的意思。一时之间,心里竟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一群男娃看着那一大堆槐花,眼睛都红了。 在一片喋喋不休的指责中,陆家依清脆的童声显得格外落地有声。 “大哥哥,你把槐花给家依吃,家依以后就嫁给你!” 几乎就在陆家依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声暴喝陡然响起:“陆家依!” 陆毅见家里只有小四,其他人不见踪影,担心他们遇到什么危险,连忙问了人往山上赶,谁曾想,一到这,就听到这种话。当即放下怀里的陆家修,揪起陆家依的后领子:“女孩子家,你才多大,就把嫁不嫁的挂在嘴边了?谁教你的啊!” 陆家依被吼得眼泪都出来了,哆哆嗦嗦地喊着娘。 “你还哭!哭什么哭!陆家流、陆家褚,你们怎么看的妹妹!” 本就被陆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又听着男人怒气满值的吼声,几个小男孩瞬间哭成一团。 陆毅动作一僵,发觉自己又吓着孩子了,连忙把人放下,帮着擦着眼泪,又把人抱进怀里,哄了半天。 “家依,你告诉爹,谁告诉你的,给你东西就嫁给谁这种话?” 听得出来,陆毅已经在强摁着心头的怒火温声询问了。只是在军队里和大老爷们混久了,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悍气,而这些悍气,就足够让人哆嗦的了。 陆家依被紧紧箍着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娘……是娘说的,谁厉害,就嫁给谁……他,他刚刚摘了好……好多……” 那个人刚刚摘了好多槐花,不是好厉害?她娘说要嫁给一个厉害的人才能不吃苦,她没做错! “喂喂喂,你瞪我们干什么,我告诉你,迁怒是没用的!你还是回家好好教孩子吧,这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臧玉见陆毅看过来,连忙出声,拒绝背锅。谁知此时,一个小身影炮筒似的往臧玉这冲了过来。 臧玉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躲到贺百身后。贺百一把提起陆家修:“你想做什么?” 陆家修在空中扑腾着四肢,固执地朝臧玉伸手,做出要抱的姿态,语不惊人死不休:“娘……” 还是被发现了 众人被陆家修这声“娘”给喊蒙了。 贺百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陆家修提溜到陆毅身边:“管好你的人。” 陆毅一凛。 脚步沉稳、气息绵长,一看就是练家子。难不成村里今日来的流言都是真的?贺百以前的那副模样,都是为了折腾贺家,现在分出来了,又有佳人在侧,所以不再……伪装? 可是,他怎么总感觉不对劲。 想不通其中的理儿,陆毅只得按下心头的疑惑,抱歉地朝臧玉一颔首,不仅是为了今日这事,还有之前闹出的误会。 他本不打算再找,他有四个孩子,再找一个,这不是害人吗? 只是之后被老娘劝服,想着他确实不能放弃在军队里拿命搏出来的前程改回家带孩子,又碰巧碰到了贺老太半胁迫式的提亲,贺百那时还是个“混子”,他觉得,进他家,总比进贺家那个 分卷阅读19 窟窿强? 于是他便在他娘的询问下点了头。 却不想,贺百之前都是装的,瞧着两人熟稔的姿态,想必也早就相熟。到头来,他竟是那根搅屎棍,差点打了鸳鸯。 这般想着,陆毅脸上的歉意更深。见臧玉仍警惕地看着他们,陆毅抱紧了怀里的陆家修,又牵着陆家依,喊上陆家流和陆家渚两兄弟:“先回去,回去再和你们好好说。” 可陆家修不买账,也不怕陆毅,固执地朝臧玉伸出手:“娘……” 臧玉惊了。 陆家的情况不算复杂,陆毅是家中老三,上面两个哥哥,跟别人跑了的媳妇是隔壁村李家小女儿李丽姝。“臧玉”的记忆告诉她,她和李丽姝可一点都不像! 怎么这陆家修一个劲地喊她娘,一次都还能说是小孩子看岔眼了,但两次三次坚持不懈地认她做娘,就太吓人了吧! 这不是明晃晃的坏人名声? 要知道,“臧玉”最疼的便是他,但是同样的,最后让“臧玉”最伤心的也是他。她现在没一脚飞过去,已经是看在他还是个小孩的份上了! 可能察觉到臧玉的不喜,陆家修怯怯地看了看她,见臧玉的脸色还是那样不好看后,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家修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前这个让他觉得很亲切的人,不应该是这么对他。 她应该是笑着摸他的脑袋夸他聪慧,然后抱着他、喂他省下来的吃食——就像别人的娘对自己的孩子那样。他知道很多人不喜欢他,包括他那个亲娘,他们都喜欢聪明伶俐会说话的小孩,但他却结巴口吃。 陆家修把脑袋埋进陆毅的怀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如海浪般朝他袭来,打湿了翻飞卷翘的睫。 陆毅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吓到了,连忙松开陆家依的手,回忆起妇人哄小孩的模样摇着哄着怀里的陆家修。 他这个四娃,不知为何,从小便孤僻,其他孩子见他回家了,都会凑上来问这里问那里,只有他,总是孤零零地站在角落,不爱说话,即使说话,也是一个字或一个词地往外蹦。 如果这是他手下的兵,他陆毅得气死。但是这是他儿子,还是最小的、他都没见过几面的幼子,他也只能哄着。 被松开了手,陆家依不高兴地想伸手去抓陆毅的衣角,却总是抓不到。男人的步子又迈得极大,不过一瞬,便与后面的三只小萝卜头拉开了距离。 三人急哭了,连忙小跑着跟上去。见陆家修睁着清凌凌的眸子趴在陆毅肩头看他们,像是在炫耀一般,想嚎啕大哭,又怕引来陆毅的不耐,委屈得眼圈都泛着红,对赖在陆毅怀里的陆家修又嫉又妒。 这边的臧玉见人终于走了,舒出一口气。 不过,她的好心情算是没了。 贺百见状,连忙道:“其实除了这个地方,还有个地方有槐树,不止槐树,还有山楂和一些野果子。” 见臧玉的眼神噌亮,贺百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只是路有些难走……” “没事!我可以!” 她还没吃过野果呢! 最后臧玉是揣着一兜子的野果子回来的,甚至还提了只野兔,回来的时候,都悄摸摸的不敢走大道,只敢顺着小路溜回家,生怕被人看到拦住问。 “娘!今天我们吃大餐!” 臧玉兴奋得眼神亮晶晶的,一见罗秀珍,便忍不住蹭过去炫耀今天的收获、分享现在的好心情。 贺百隐匿在树上,死死地盯着罗秀珍的神情,见罗秀珍在臧玉靠过去的一刹那,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心里的猜想落了实处。 果然是被发现了。 分田到户 小罗村近日炸开了锅,一扫往日的平静沉寂。 一是陆家三房娶了李家闺女做填房,二是寡妇罗秀珍的闺女和贺家被分出来的贺百好上了,三是以后地都是自家种了! 在土地这件大事的衬托下,前面两件事都不能算个事! 小罗村的人此时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围在大队长家。 罗卫国举着大喇叭吼:“乡亲们都安静!政策是真的,大家伙儿现在都去晒谷场去,把户口都带上,只要是咱小罗村的人,都有田分!” 见人还扯着他问东问西,罗卫国这暴脾气,当即大吼:“谁他娘的再搁在叨叨个没完耽误事,还要不要田了!” 这下好了,生怕自己分不到田,小罗村的人立马跑到晒谷场占好位。 “排队排队,一个个来,先登记名字和户口!” “大娘,你这都不是咱小罗村的户口,想占公家便宜是不?” “咋不是,这咋不是,我在这儿生的!” “行了张大娘,你不早就把户口改到城里去了,跟咱这抢什么地呢!快回去吧您!” 后面的人见和登记员扯皮的是张大娘,当即唾了口。 当初改 分卷阅读20 户口的时候,那趾高气扬的,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改成了城市户口,看他们都高高在上,现在看有地分了,又想把户口迁回来?这不是抢他们的地吗! 臧玉紧紧靠着罗秀珍,看着比电视里菜市场还要热闹的人群,又紧张又刺激。 之前有人以为只要是小罗村人的亲戚就可以分到地,找关系都找到了罗秀珍这里来了,甚至还有人说着要过继一个给罗秀珍。这样的事还不止发生过一遍,最后还是罗秀珍发了火,这才阻止某些人的疯狂行为。 臧玉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抬头,撞进了一双沉稳的黑眸里。 脸倏地红了。 臧玉掩饰地拿手背敷了敷脸颊。 假的,他们是假的情侣啊啊啊啊! 贺百体贴地移开视线,压下上扬的嘴角。 远处的贺老太看得眼睛都红了。 那可是地啊,田啊!她如果没有那么着急地把贺百分出去,她不得多拿一块田?贺百那混账东西懂什么种地?还伪装,依她看,贺百现在这幅样子才是装给别个看,尤其是罗秀珍母女两看! 一想到被贺百分走了一块地,贺老太这心里,哇哇疼。 尤其是当她看到贺百抽中良田,而自家抽中的几块地都是中等,其中一块甚至是山那边的烂地时,瞬间天旋地转。 跑过去,一把夺过登记员手里的册子:“这是我们老贺家的,这,这才是他的!” 说着,伸手想去抢贺百手里的纸团。 贺百冷冷看着,在贺老太扑上来的前一刻,足下一转,手腕暗暗发力。 贺老太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猛地抽了下,疼得钻心。当即倒在地上哀嚎。 臧玉一看,立马大喊:“你这碰瓷呢!” 贺家其他人也立马拉起贺老太,低声道:“娘,别装了。” 即使要装,那也得装好点啊!他们都看到了,贺百碰都没碰到呢,人就倒地上了,这不太假了?他们倒想配合着倒打一耙,就是别的乡亲也都看到了,嘴不止长她们身上,没法说啊! 贺老太有苦说不出,被人扶着起身时,腰下又是一痛,哎哟直唤,喊着骂着贺百,准备打人。 “贺老太,这回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人贺百离你老远呢,你这不冤枉人吗?” 众人的白眼看得贺老太心头窝火,贺老太忍着疼一把掀开汗衫:“这不是他打的?天杀的孤煞……” “娘,你这做什么呢!” 牛金花急了,连忙帮忙挡住贺老太。 谁知贺老太冲着她就是一顿骂:“挡挡挡,有什么看不得的?你让开,大伙看看,这白眼狼刚刚……” 众人一看,忍不住嘲讽出声:“行了行了贺老太,你这装也装的像点,涂点墨水上身都好啊!” 贺老太低头一看,愣住。 忍不住把衣服再拉开些,都露出大片肉了,还是找不出一点痕迹。 贺老汉看不下去了,拽着贺老太就往家里走:“丢人现眼。” 贺老太也蒙了。 难道刚刚不是贺百那混账在下黑手? 一场闹剧终了,众人对贺老太鄙夷得很。 臧玉挤到贺百身边,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 学以致用,孺子可教! 贺百见罗秀珍望向这边,冲罗秀珍笑了笑。 罗秀珍连忙撇过头去。 臧玉也没注意,和贺百说了几句话后就和罗秀珍回去了。众人见没热闹看了,又心里揣着事,也不再逗留。 回去的路上,臧玉小嘴叭叭的,歇不下来。 念叨着今天发生的事,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分田到户!家庭联产承包!1978,改革开放! 臧玉捂住砰砰乱跳的心,一动不动。 罗秀珍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臧玉连忙摆手:“没什么,想起点事。” 静了两秒,猛地一把抱住罗秀珍:“啊啊啊啊,娘,我们要发财了!” 罗秀珍一愣,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却被搂得更紧。 臧玉激动地脸都红了。 罗秀珍悬了许久的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臧玉的背上:“不就是有地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臧玉摇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但这并不妨碍她和罗秀珍分享好心情。 好半响,臧玉才松开罗秀珍,避开罗秀珍的视线,不好意思道:“娘,那个,我……咳,我想去找贺百说点事……” 在罗秀珍定定的眼神下,臧玉艰难地打着哈哈:“那啥,不可以的话,也没事啊,反正也没啥大事。” 她就是,不知为何,突然想见见贺百而已。 “去吧。”罗秀珍叹了口气,“莫被欺负了。” 臧玉笑嘻嘻的,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信:“他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娘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晓得。” 说 分卷阅读21 着,朝罗秀珍挥了挥手,蹦着跳着,像只解放了天性的小鹿似的从罗秀珍的视线中跑远。 * 听完臧玉的“自曝”,贺百若有所思,又瞧见臧玉噌亮的双眼,好笑道:“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聪明!”臧玉简直想冲过去抱住贺百亲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懂她! 说着,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贺百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眼里心里脑海里,全被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占领了。四周的场景好像慢慢模糊化,他也好像回到了那段让他梦萦魂绕的时光。 等臧玉说完后,一回头,就见贺百这一副呆呆的模样。 臧玉不太高兴地嘟了嘟嘴:“什么嘛,走神是几个意思啊!” 贺百立马回过神来,手足无措的:“对不起,我……” 臧玉见贺百那副着急解释的模样,坏心思也起来了,摆着一张臭脸:“我那么认真地和你说以后的计划,让你也赚大钱,你居然这么敷衍,很没礼貌诶!你不想听的话,和我说就好了,浪费我那么多口水。” “不是,我没有不想听。” “那你刚刚走神是几个意思?” “我,这,我不是……” 贺百结结巴巴的,大脑的语言组织能力好像出了问题。 臧玉没忍住,大笑出声:“贺百,你这样也太可爱了吧!像东北大狍子一样!” 说着,模仿着贺百的神情:“我不是,我,这,我没有……” 臧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贺百呆住。 反应过来后,理智已经被贪念占据,四肢控制大脑做出潜意识里分外想做的事。 这回换臧玉蒙圈了。 呆呆地摸上被咬了一口的唇,好像刚刚的疼痛感还在。臧玉的眼睛越睁越大:“你……” !!!! 贺百镇定自若:“扯平了。” 红得羞人的耳尖动了动,藏进鸦黑的发里,完全不似主人的泰然沉着。 黑市 这几日,臧玉都躲着贺百走。 眼见着臧玉又一次避开了他,贺百忍不住从树下闪身下来。 臧玉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你想干嘛!” “我……”贺百蜷了蜷手指,“我就想问你要不要去黑市看看?” “不用了,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么尴尬! 现在一看到贺百,她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之前那一幕。烧得她脸都要熟了! 贺百见臧玉想走,立马拉住她,沉声道:“不是说赚钱吗?黑市就是现在能赚钱的地方。” 臧玉踌躇着,贺百见状,立马又道:“黑市很乱,而且现在抓得还挺严的,有我在会安全些。” 臧玉想了想,觉得有个武学大佬跟在身边,好像是安全些?即使有警察突击,她也能被带飞跑路! 这般想着,臧玉立马点头。 尴尬算什么? 羞耻算什么? 只要她飞得够快,它们都追不上她! 贺百终于笑了。 带着臧玉前往镇上,又转了一圈,在臧玉茫然的眼神中,东拐西窜,在间大宅院后门停下。 敲了敲门。 三短一长四急,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个精瘦的老头。 老头问:“做什么啊?” “进来坐坐。” “怎么还带人啊?” “也进来坐坐。” 老头笑了,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小两口般配啊。快进来坐坐罢!” 臧玉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贺百拉住。 贺百冲臧玉摇摇头,示意她跟上自己。臧玉生怕耽误贺百正事,连忙闭紧嘴巴装作害羞地躲进贺百怀里。 贺百笑了,对老头解释道:“她性子胆小。” 老头面上不辨神情,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不要惹事,不要吵,规矩你们懂?” “懂。” 见两人进了院子,老头也不做停留,立即转身原路返回。 臧玉将脸藏在贺百的怀里,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眸子打量宅院。 原以为会是一副喧闹的模样,却不想竟安静得很。即使是交易的时候也是默不作声又隐晦的,好像生怕被人盯上一样。 臧玉示意贺百往角落里走,整个人在无知无觉中几乎是挂在了贺百身上。 贺百虚虚环着臧玉,不让别人碰到。 “怎么买东西?”臧玉低声问道。 似是担心被人看到臧玉的全貌,贺百连忙把臧玉抬起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别动。” “哦,哦。” 过了半会,贺百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凑近臧玉的耳边:“看我。” “啊?”臧玉下意识去看贺百,却见贺百抬腿 分卷阅读22 往一个摊位走去,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脸倏地红了。 然而马上,臧玉的注意力就被贺百和摊主的对话吸引了。 “天干得很,主人家有果子解解渴没?” 摊主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见四下无人注意之时,飞快地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 贺百看了看臧玉,见臧玉没反应,便对摊主摇了摇头。 ——这里的黑市是不兴讲价的,也算是避免纠纷和争吵。 那摊主见贺百不买,也不失望,笑了笑继续坐着。 贺百不慌不忙地绕了一圈,臧玉也趁机偷偷打量着这个宅院,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前门朝南,临主街。后门朝北,少人烟。没有猜错的话,两侧还会各有一条小门。整座宅子前低而后高,前窄而后宽,四四方方,颇为讲究。 看过后,贺百提着买的一些东西,半拥着臧玉离开。 出了宅子,臧玉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上次来镇上的时候发现的。” 不过因为想着早点回去,便没有深入。 臧玉也没有深究,见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哗的模样,有些期盼地看向贺百:“我们走走?”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臧玉率先扎进人群,惹得贺百忍俊不禁。 前些天的大事在人群中的影响还有余韵,街上的人张口闭口都是田地。虽不如后世大街的繁华,倒也有了盛景的雏形。只是衣着朴素,身形消瘦,让人一见便知日子过得不富足。 臧玉见识够了这个时代的小小缩影,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不那么失望——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一切都将大不一样。 “去吃饭?” 臧玉在贺百的询问下点点头,被带进了一家国营饭店。臧玉连忙拉住贺百的衣袖:“我们随便吃吃就行了。” 这人净身出户,还想着装大户?太不会过日子了! 贺百手作拳状遮住上扬的嘴角,自然地牵起臧玉的手:“走吧,别饿着肚子了。” 行叭行叭,你非要装大佬,咱也就装作不知道你住小破庙的事实吧! 臧玉偷偷摸了摸兜钱的口袋,心里打着鼓:她把“臧玉”的私房钱都带上了,应该够了吧? 贺百瞧着臧玉这副可爱的模样,没忍住,大笑出声。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在付钱的时候,特地把一叠票子都拿了出来。 臧玉目瞪口呆:“你不是分钱没拿就从贺家出来了?” 贺百点点头,见把人惊得差不过了,开口解释:“也是那天来镇子,顺手救了个人,那人给我的。” 臧玉膜拜了。 大佬就是大佬! 像她这种小菜鸡,买个什么东西都得动用原主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钱,而大佬,已经可以凭借自身本事,在这个贫瘠的岁月里,发家致富了! 重生的李丽姝 大街的另一边。 “怎么了?” 低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李绯儿瞬间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好像看到臧玉了,和贺百在一起走,看起来还挺亲密的,就那呢,饭店门口那站着呢。” 陆毅顺着李绯儿指的方向望过去,随意地点了点头。 恰巧此时,陆家依轻轻扯了扯陆毅的上衣下摆:“爹我饿了。” 陆毅想了想:“那去店里吃点。” 李绯儿不太乐意。 她也没想到李丽姝那么狠,不仅把家里所有的钱和票都拿走了,还把大房和二房屋里的现金骗走了 。她的嫁妆是不少,但奈何他们欠的债多,她现在手里头压根没什么钱,哪能去国营饭店里乱花? 只是现在这四兄弟还没完全接受自己,陆毅又看着她,李绯儿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 来到国营饭店前,不知贺百说了什么话,逗得臧玉浅笑不止。 两拨人擦身而过时,李绯儿怀里的陆家修直勾勾地看着臧玉,出其不意地伸手拽住了臧玉的衣服。 李绯儿连忙把陆家修的手抽回,语气不太好:“家修,不许没礼貌。” 陆家褚一直在后面盯着李绯儿呢,见状,急了,当即朝李绯儿吼:“你骂我弟干嘛!” 李绯儿一愣,陆家流趁机从李绯儿怀里抢过陆家修,三兄弟瞬间和李绯儿划开了距离。 中途离开的陆毅抱着陆家依返回时,见到的便是剑拔弩张的几人。 陆家依扑腾着从陆毅怀里下来,跑去牵陆家修的手,学着陆家流的模样,冲着对面的李绯儿龇牙咧嘴:“坏女人!” 抢她爹和哥哥们! 陆家褚见陆毅回来了,连忙抱住他的大腿:“爹,她骂小四!” 李绯儿蒙了。 她只是在臧玉面前宣誓一下主权而已,她骂谁了? 面对着陆毅有些失望的眸子,这些天的沾沾自喜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李绯儿气得手指都哆嗦 分卷阅读23 起来,语无伦次,指着陆家修:“你说,我刚骂你了?” “爹,你看,她还吓小四!”说着,陆家褚像是害怕般抱紧了陆毅的大腿,“爹,他们都说你有了新媳妇,就不要我们了,就要把我们送人重新生小孩,是不是!” 陆家褚一抹眼泪,一把挥开陆毅伸过来、想要抱他的手,步步紧逼:“爹,你说,你是不是还要生小孩不要我们了?她刚刚就冲小四吼,以后你不在家了,我们是不是要被送人了,我和大哥他们是不是要干很多活还要被打?” 陆家依被陆家褚的话吓到了,跌倒在地,嚎啕大哭。 大哥和二哥只说要小心后娘,不要单独和她待在一起,没有说后娘会把她送人,还要打她啊! 李绯儿下意识去哄,却被陆家依踢开。 “我不要后娘,我不要被送走,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 李绯儿又气又急。 她怎么可能送走他们? 他们以后可都是有大出息的大佬!是她的金大腿!她疯了才送走他们。 可是几人根本不听她解释,甚至是她一开口,他们的哭喊声便越大。李绯儿无助地朝陆毅望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然而陆毅现在也手忙脚乱地哄着几个孩子,压根分不出注意力给李绯儿。 看着直抹眼泪哽咽的李绯儿,臧玉忍不住想起了原主,没忍住出声:“她又没骂你们,你们哭给谁看。扯到了我的衣服,确实要说对不起。以前你们娘没教你们礼貌,现在她教了,这就是骂你们对你们不好了?” 李绯儿感激地望向臧玉,臧玉后退半步:“我只是说几句实话,你别看我啊,我也要回家了,帮不了你们断家务事。你们的家事还是自个回家再扯皮吧,堵在门口进不进出不出的,耽误大家的时间……” 围观的人民群众也七嘴八舌地还原了事情真相,陆毅弄清楚来龙去脉后,警告似的瞪了眼陆家褚四人:“朝你娘道歉!” 陆家褚紧紧咬着唇,不语。 “道歉!” 陆家依和陆家流被吓了一跳,憋着眼泪道了歉,却不想陆家褚一把推开陆毅,吼道:“她不是我娘,我娘早跑了,不要我们了!” 吼完,推开人群跑远。 李绯儿连忙道:“你快去追啊,小心人贩子!” 陆毅咬牙,拍了拍陆家流的肩膀:“你现在已经十多岁了,男子汉大丈夫,要知事懂事,看好娘和弟弟妹妹,明白不?” 看到陆家流点头后,陆毅又拍了拍李绯儿的肩,面色抱歉:“委屈你了。” 来不及等李绯儿反应,便立马顺着陆家褚的方向追去。 臧玉见状,也没兴趣了解别人的家务事,拉着贺百就要走开。却不想被李绯儿喊住。 “臧玉,你们能留下来陪我们吗?我有点怕……”见臧玉不说话,李绯儿都要哭了,“我可以给你钱,等陆毅回来了就行。” 臧玉低声问贺百:“这里治安好不?” 贺百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兴趣掺和进陆家的破事,也万分不想看到陆家流这些王八玩意,但是…… 贺百看着面无表情坐到不远处的臧玉,笑了笑:“陪他们?” “不然呢?”臧玉没好气地反问,“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才多大,二十出头,带着三个小屁孩,有什么用?” 这里离黑市不远,三教九流的,李绯儿又相貌不错,还带着三个不顶事的小孩。虽说光天白日,但人不就怕那个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臧玉肯定会后悔内疚。 “唉,果然,我还是太善良。” 臧玉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惹来贺百的一阵低笑。 臧玉脸一红,连忙撇过头不去看他。 路边的樟子树被风一吹,哗哗作响,印着树下坐着的两人,倒也颇有些诗情画意。 李绯儿搂紧了不声不响的陆家修,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被陆家流和陆家依的一声惊呼唤回了神。 “爹,娘!” “娘!” 李绯儿下意识应了两声,却见陆家依乳燕投林般奔向来人怀中。 李绯儿彻底回神了,等看清了来人,一个硕大的人名浮现在脑海——李丽姝! 不远处的臧玉更是震惊。 李丽姝? 她不是跟着一个男知青跑了,一直到陆家几人混成人中龙凤了才回来的吗?难道是书里没有详细写,是她想当然,其实人家亲娘早就回来了? 这不合逻辑啊…… 李丽姝左手右手各牵着陆家依和陆家褚,看着即使恨她,看到她回来也第一时间跑来的陆家流,心里越来越得意。 他们才是亲生的! 臧玉,捡了她的便宜而已,现在她回来了,她才是正主! 李丽姝低头看了看眷恋着抱紧她大腿的陆家依,笑了笑。 她的大儿子将来会是少将,二儿子是富商,女儿 分卷阅读24 是作家,小儿子更是天才科学家!前世如果不是臧玉拦着闹着不让她们母子相认,她早就享清福了,还用得着等臧玉死吗?死了还惹得他们怨恨自己,母子间平白生了间隙。 现在她重生了,避免了前世那凄惨的外乡几十年生活,回来了!臧玉,不过就是好命,在自己不懂事被人哄骗的时候踩着她上了位,现在她回来了,要夺回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而没有她的丈夫和孩子,臧玉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丽姝这般想着,抬头又正好瞧见臧玉“茫然无措”地望着她,脑子里瞬间回忆起前世臧玉追着自己骂的场景,一时之间,心下说不出的痛快。 带着三兄妹,李丽姝来到了臧玉身边。见臧玉没反应过来,拉过陆家褚,指着他脸上的擦伤冷冷道:“后娘好歹占了个娘字,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会对孩子好?禇儿差点被拐子拐走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恶毒,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就把他气跑,你知不知道他差点被人拐走!不是自己生的就不晓得疼吗!” 臧玉:“……” 陆家褚扯了扯李丽姝的衣服:“娘,她不……” 李丽姝:“家褚,谁才是你亲娘?刚刚是谁把你从拐子手里救回来的?” 陆家褚察觉到李丽姝的不喜,立马住了嘴,把自己藏进李丽姝的身后。 李丽姝满意一笑:“臧玉,我没想到啊,你就是这么给人当后娘的,我的褚儿刚刚差点就……” “得了得了,你叭叭叭叭的,嘴成精啊!这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臧玉打断李丽姝的喋喋不休,冲还没有晃过神来的陆毅和李绯儿道,“既然你们一家子团聚了,我和贺百就不打扰了。” 虽然觉得臧玉的反应奇怪,但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的李丽姝怎么可能任臧玉这样离开?看准了臧玉乌黑的发,刚伸手准备狠狠一扯,却不想下一秒,剧痛从手腕开始蔓延,疼得李丽姝面目都扭曲起来。 臧玉在贺百动手的下一秒立马出声,抢占道德制高点,“大家都看到了,你先动的手,我们这属于正当防卫。你们的家务事别扯上我们。” 说着,拉着贺百的手离开。 陆家修下意识准备去跟,回头又见茫然对峙的众人,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动身。 乡间的泥泞小道上,臧玉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这个世界是被穿成了筛子吗?” 她、贺百,肯定重生了的李丽姝,还有行为有些可疑的李绯儿……这是要她们凑一桌,过年打麻将? 贺百抓住臧玉的手,不让她再糟蹋自己的秀发,又帮忙把弄乱的刘海理了理:“别人如何,与我们何干?” 臧玉想了想。 也是。 陆家怎么鸡飞狗跳关他们什么事?他们过得好就行了。 但是想着今天李丽姝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臧玉有些担忧:“那你说李丽姝不会发疯搞我们吧?” 贺百淡笑,笃定:“不会。” “嘁,你怎么知道?”臧玉撇了撇嘴巴,“说不准她就把我当做假想敌了,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呢。” 贺百想了想:“那我就先一步让她使不了绊子。” “咋的,你还想灭口了事啊。”臧玉开玩笑着说。 谁知贺百不但不说话,反而一脸的若有所思。臧玉急了,生怕这人犯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我和你说啊,杀人犯法的!被人发现你就完了!” “我动手,别人发现不了。” 臧玉:“……” 爷,有轻功是很了不起,你这蛮横的小模样也很让人心动,但是杀人犯法!!! 臧玉好说歹说,普及了一遍法律知识和马上就要遍地生花的监控摄像头,慌得都要爆痘了,才听贺百慢悠悠的一句——“开玩笑的”。 臧玉:“……” 阿西吧,拔刀吧,毁灭吧! 臧玉张牙舞爪地朝贺百扑过去,咬牙切齿、恼羞成怒! 贺百见把人逗弄得着急了,憋住笑,连忙接住自投罗网的某人。 两人正打闹着呢,却不想贺百突然间按住了臧玉。 “怎,怎么了?”臧玉有些结巴道。 “等我一下。” 说着,贺百立马飞身至一旁的树上,见喧闹处竟是臧玉家门口,面色一变。 立马下来抱着臧玉,足下发力,挑着少人的道快速向家里奔去。 人越来越多了,贺百这才放下臧玉,转而拉着臧玉跑。 出事了 “小玉,你人哪去了啊!你娘在地里晕了现在搁卫生院躺着呢!” 刘翠花一见臧玉,立马火急火燎地抓住她。 闻言,臧玉顿时腿一软,心里猛地一下空落落的发慌。模模糊糊的思绪浮光掠影飘忽不定,直叫得人惶恐不安。 “杵着干啥,快进屋拿钱去卫生院啊!” 臧玉掐了把自己,剧痛立马让头脑清醒,等拿了钱跟着人到卫生院后,看到 分卷阅读25 的便是躺在木床上、面色如土的罗秀珍。 见臧玉等人围在床边,罗秀珍没好气道:“不就是贫血晕了,大惊小怪,送我来这干啥,钱没地花啊!” “秀珍,你这真是贫血?”刘翠花担心罗秀珍逞强。这脸色,可不像贫血的模样。 “不然呢,那大夫不是说了吗,就贫血。” 臧玉闻言,猛地一阵心悸,在她没察觉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罗秀珍见状,嘴巴动了动,软了语气:“哭什么,也不嫌丢丑。” 说着,伸手去抹臧玉脸上的眼泪。 那手粗糙、干砾,干惯了粗活,刮得脸生疼。 臧玉:“娘,我们去大医院检查吧。” “去什么去,你甭听大夫他们在那吓人。你娘我身体健康得很,小罗村有几个女的比你娘能干?” 刘翠花等人也觉得夸张了些。 这去一趟大医院,得花多少钱?晕倒了而已,买些好的回家养养不就行了? 臧玉抓着罗秀珍的手不放,语气中带着哀求:“我们去看看吧,你让我放心,好不好?” “不去。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娘,我就只有你一个娘。”臧玉抓紧罗秀珍的手,眼里满是倔强着不肯轻易掉下来的眼泪。 罗秀珍一愣。 臧玉哀求的模样在脑子里回荡,罗秀珍沉默半响,终究还是点了头。 “行行行,没事找事。我现在去收拾衣服,等会就去。” 臧玉见罗秀珍软化了态度,立马跑回家拿了衣服回来,等罗秀珍感觉好点了后,立马在刘翠花等人的帮助下上了班车。 看着罗秀珍被叫去做检查了,臧玉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贺百提心吊胆了一路,见臧玉哭了,反而松了口气。刚把人拥进怀,就听怀里传来呜咽,一声又一声。 无助至极。 “贺百,我早该想到的,只要有罗秀珍在,臧玉不可能被那么欺负。不可能的……” 只要罗秀珍还有一口气,就不可能任由陆家那般磋磨“臧玉”。 除非她死了。 可能是遭了祸,可能是患了病,但是一定是在“臧玉”出嫁之前。 “臧玉”最后嫁给陆毅,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害怕流言蜚语,而是罗秀珍最后熬不住了,只能在死前匆忙把女儿嫁出去,给“臧玉”另找个依靠。 她没有嫁给陆毅,但是却出现了一个“李绯儿”。本来陆家定下的时间是下个月末,只是李绯儿不愿,担心生了变故,便提前了时间办酒。所以“臧玉”嫁给陆毅的时间应该是下个月月末。所以,这两次的晕倒是大病的预症,如果不加以治疗,罗秀珍可能活不过下个月。 贺百听完臧玉的猜测,看着臧玉哭得无助,心里疼得发慌,完全失了分寸和警惕。直到余光瞥到一处,心里猛地一噔。 臧玉察觉到不对劲,从贺百怀里起身,便见罗秀珍正垂着头倚着墙壁,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臧玉慌忙起身,紧张得手指蜷缩,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强笑着想去扶罗秀珍:“娘,大夫怎么……” 罗秀珍一把挥开臧玉,跌跌撞撞地跑出医院。 “娘!” 臧玉被推倒,顺着矮梯跌到地上,手肘擦着地面,划出伤痕。 贺百连忙去扶臧玉,被臧玉死死拉着衣服:“带我去找我娘,快!” “我们先去看大夫。” “贺百!带我去找我娘!” 贺百一把抱起臧玉,跑进门诊:“大夫,她刚刚滚下楼梯,现在动不得。” 臧玉挣扎着四肢,哀求贺百:“我动得,我一点都不疼,贺百,你带我去找我娘,我要我娘……” “我们先看大夫,伯母现在肯定跑上车回家了,我跑得比车还快,我们看伤到哪了,就立马回去追她,好不好?” “不好!如果她没回家,她知道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你好好让大夫看看,我现在去追,你不要乱动,给大夫好好看,我就去追!” “对对对,你快去追!”臧玉哭着去推搡贺百,“贺百你快去,你和我娘说,我不是故意的!” 见人不见了踪影,臧玉这才像被剥了浑身的力气,软倒在地。 她是个小偷,一个贼。 她偷了一个母亲的爱。 之前都把自己骗住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臧玉”…… 臧玉躲进洁白被褥里,眼帘像是坏了的闸头,关不住汹涌的大水。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掀开一角,闯进不请自来的暖阳。 臧玉泪眼婆娑地抬头:“贺百,我娘……” 贺百控制着力道将人抱出来:“回去了,在车上坐在窗边,你别怕。” 说着,将臧玉额前被汗水和泪水沾湿成结的发捋开,哄道:“身上哪里疼不?大夫怎么说?” 臧 分卷阅读26 玉摇着头,哽咽:“我想回家。” 贺百叹了口气,见臧玉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去找了医生问情况。 “身上多处擦伤,伤了关节神经。回去擦点药,另外贴些膏药,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 说着,大夫叹了口气,“你们也莫怪那推人的妇人。听说是查出了白血病,还是中期,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就没注意到人。” 贺百手一顿,道:“那是我丈母娘。” 大夫愣了一秒,连忙道歉。见贺百面上无异色,试探地建议道:“我们院的刘明源刘大夫医者仁心,是从别地调过来的,医术高明。你们如果想治,可以找他。” 贺百道了谢,出门,和臧玉对视半秒,率先败下阵来。 沉默地抱起臧玉,确定不会颠着人后,才迅速往小罗村赶去。 等两人到小罗村时,正好比罗秀珍晚一步。 臧玉看着紧闭的大门,看着看着,眼泪又要流出来了,连忙把脸埋进贺百的胸前。 贺百足下一点,带着臧玉飞身而入。 臧玉从贺百怀里下来,试探着去推开罗秀珍的房门,见床上拱起一团,眼睛又是一涩。 “娘……” 被子里一动不动。 臧玉走近了些:“娘,我……” 罗秀珍一把掀开身上的被褥:“我不是你娘!” 罗秀珍泪流满面,一步步逼近:“你是不是把我的小玉杀了,是不是!” “不,我没有。娘……阿姨,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我就在家睡了一觉,我真的不知道……” 在臧玉慌张解释时,罗秀珍猛地凑近了臧玉,一把抓住臧玉的胳膊,一双幽深的眼睛死死盯着臧玉:“你杀了我的小玉!你个孤魂野鬼,天杀的妖孽!” 臧玉哭了:“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眼见着罗秀珍是真准备动手掐臧玉,贺百忍不住了,带着臧玉远离罗秀珍。 罗秀珍瞬间跌倒在地,臧玉推开贺百准备去扶罗秀珍,却被罗秀珍狠狠推开。 “你滚啊!你们都滚!” 不再管臧玉两人,罗秀珍趴在地上哭嚎:“我的小玉,那么小,才十六岁!她那么听话,那么乖。别人都骂她没有爹,都打她,欺负她,她都不跟我说,就怕我难过。她总抢着干活,她那时才多大?别人欺负我孤寡,她拿起剪子就扎人。我的小玉啊,她那么胆小,她才十六岁啊!才十六岁!” “你们都滚啊!” 说着,罗秀珍站起身,狠狠推着臧玉和贺百两人。 看着啪一下在眼前关上的房门,臧玉终于忍不住奔溃大哭,头抵着房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一觉醒来就成了“臧玉”,不是故意要夺了“臧玉”的身,也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贺百心疼地让臧玉靠在自己身上:“我们先出去,让伯母静静。” 小破庙里,贺百升起火堆,试图挑起臧玉的情绪:“白血病,是很严重的病吗?” 臧玉不太想说话,抱着膝坐在火堆边,呆呆地望着跃动的火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贺百张了张嘴:“今天我不是去问大夫你怎么样去了吗?他说的没错的话,伯母得的就是这个白血病,中期。中期,严重吗?” ……中期? 臧玉的眼珠子缓缓转动。 中期! “臧玉”是下个月出嫁,罗秀珍在“臧玉”出嫁不久就去世,如果她只是中期,为什么会去得那么早? 后怕感袭来,臧玉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用手狠狠捏紧,噌得站起身。 “贺百,快,回去。” 贺百见状,也不敢耽搁,将功法运转至极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再次踏入罗秀珍的房间。 然而房内已空无一人。 贺百此时说不出的懊恼。 他早该想到的。 罗秀珍之前的表现明明就是发现了,但是却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爆发,却只字不提她的病,分明就是想骂走他们! “贺百,我娘……” 臧玉带着哭腔,显然也想到了。 罗秀珍患了白血病,“臧玉”肯定是要救她,但罗秀珍肯定不会同意把家当折进这个病里。 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副画面——是罗秀珍在推着身穿嫁衣哭喊的“臧玉”出门。 臧玉彻底慌了。 贺百迅速离开,闯进刘翠花家中:“婶子,看到伯母了吗?” 刘翠花一愣:“是贺百呀,你这么急做什么,秀珍她不是说去山上捡柴去了?你们也忒不懂事了,你娘才晕倒,怎么能让她去捡柴火……小玉,你这是怎么了?” 刘翠花看着慌忙闯进来的两人,心下暗叹不好:“是不是你娘出啥事了?” 臧玉连忙擦了擦眼泪,点头:“我去找我娘!” 表白 分卷阅读27 “秀珍,你这……唉!有什么困难,和我们大家伙说,怎么能想不开呢!” 罗秀珍僵硬地笑道:“我就捡个柴火……” “你还犟!”刘翠花来了火气,狠狠捶打了下床板,又瞧着罗秀珍灰败的面色和垂泪的眼,恨恨哭道,“好人咋就没好报!” 此时,臧玉已经带着人将罗秀珍带了回来。找到罗秀珍时,罗秀珍已经伪造好了失足掉下山崖的场景,如果不是贺百,现在回来的就是一具血红的尸体了。 臧玉端着饭进来,不敢去看罗秀珍,把刘翠花请了出去后,才道:“阿姨,你吃点东西……” 罗秀珍背过身去,不理会。臧玉揩了下眼角:“那我先出去了。” 臧玉在房门外站了半会,又有点想哭。 贺百从厨房出来,见状,将臧玉拥入怀,轻声哄道:“别担心,我们带伯母去大医院治病。” 臧玉点点头,忍不住揪紧贺百的衣服,语气带着哭腔:“贺百……” 他们的钱,不够啊! 罗秀珍怎么能死呢?她都把她当娘了,她怎么能要死了呢! 臧玉一把擦干眼泪,仰头问贺百:“我准备下海淘金,你去吗?” 贺百抱紧了臧玉,肯定:“去,你去哪我都去!” 迅速将罗秀珍带到大医院,臧玉对病床上沉默不语、任由摆布的罗秀珍道:“阿姨,我和贺百准备去外面找点活干,你好好待在医院,我们会找人照顾你的,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罗秀珍忍住了开口的欲望,保持沉默。 臧玉低声道:“阿姨,我不知道是怎么来这的,也不知道臧玉去了哪。你配合医生,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不然,假如臧玉回来了……没看到你,她怎么办?” 罗秀珍抓着被子的手猛地攥紧。 臧玉心下一喜。 “阿姨,你想想臧玉,她只有你了。你现在自暴自弃,臧玉怎么办?你放心,如果臧玉回来了,我一定把身体还给她,真的!” 闻言,贺百不敢置信地看向臧玉。见臧玉表情认真,语气激动,贺百只感觉无数的阴暗心思瞬间冒出。手背青筋根根暴出,与此同时,病房的窗户玻璃像是被什么冲击了一下,晃了又晃,又在臧玉惊惧的目光下渐渐平息。 臧玉瞠目:“这这……是不是要碎了?我去叫护士来!” 贺百拉住她,狠狠将人抱入怀。 臧玉急啊,又推又拒:“贺百你松开,我去喊人,玻璃碎了砸到人怎么办!” 贺百咬牙:“我不!” “你松开!” 贺百见那张让他又爱又狠的唇,直接咬上了。 罗秀珍知道,他们肯定是熟人。但是看着在她面前抱着臧玉不松手,现在还亲上了的贺百,一时之间,来不及搞明白为什么生气,罗秀珍只觉得怒气冲天,下床一把将两人分开,对贺百怒目而视。 被护在身后的臧玉:“……” ! “娘……不是,阿姨!” 臧玉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只想亲近人又胆怯的奶猫,只敢试探着用琉璃水润的眼睛怯生生地望。 罗秀珍的心瞬间便软了,然而现在的场景又着实叫人尴尬,不知如何面对。只得别过头去,回到病床上将自己裹起来。 臧玉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牵起贺百的手,眼神得意地冲他扬了扬脑袋,眼如弯月,憨态可掬。 贺百暗叹一声,率先出声:“去找大夫。” “昂!” 回声雀跃,让人听了,都不禁染上笑意。 等臧玉出去了,贺百这才拉过凳子,对着病床上蜷缩的妇人,垂睑沉声:“伯母,我们谈谈吧。” * 等臧玉领着一群人回到病房时,就发现罗秀珍不再那么死气沉沉,整个人眼见着都有了求生的意志。 臧玉惊喜地看向贺百,贺百点点头,也笑。 臧玉拉着贺百出去,努力压着的笑容也终于忍不住了,臧玉冲过去一把抱住贺百:“贺百!” “我还以为没有机会了……” 如果罗秀珍执意求死,她们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两次。罗秀珍之前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才会选择“意外丧命”,现在只要有一把利器,就可以马上结束生命。 而现在,罗秀珍的眼底居然有了生的欲望! “是不是你和她说了什么呀?” 臧玉仰着头,讨好地笑道。 然而之前哭了太久,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事,导致臧玉还没来得及擦鼻涕。鼻涕积留太多,臧玉此时又仰头呼气,呼吸一下子没有控制好力道,就吹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鼻涕泡。 臧玉:“……” 手忙脚乱地想松开贺百用手挡住,谁知贺百反手按住了臧玉的手。两人对视半秒,贺百率先破功笑出声。 丢脸了,还被嘲笑! 臧玉恼羞成怒。 她要擦鼻涕!!! 分卷阅读28 见人真的羞红了脸,而鼻涕也已经快要流到上唇边,贺百绷住脸,提袖擦拭。 臧玉此时的脸已经红透了! 他他他……! 贺百只觉得此刻瞪着眼睛、又惊又羞的臧玉分外可爱,生怕自己忍不住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贺百迅速将臧玉按进自己怀中,确定那张诱人犯罪的脸藏好了,缓缓松了口气。 臧玉拼命挣扎,贺百死死抱住,两人最后越缠越紧,几乎密不可分。 臧玉累了,放弃挣扎,选择瘫倒在贺百怀里。 最后,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么被人拼命抱紧过,臧玉歇了歇,语破天惊:“贺百,我们真好吧!” 贺百脑子一蒙,疯狂想着自己该如何回话。 ——直接答应会不会太轻浮?显得自己之前一直居心不良? 臧玉见贺百不搭话,有些忐忑,又有些后悔。连忙打着哈哈:“算了,算了,其实我……” 贺百猛地箍紧手臂,力气之重,生生让臧玉被勒得没有力气说完喉间的话。 贺百:“贺百……一直心悦尔!” 前世今生,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突然说了出口,有种满足的感动,叫人热泪盈眶。 南下 小罗村。 “小玉啊,真出去啊?还是和贺家那个?” 臧玉点点头:“舅妈,虽然说请了医院的人照顾我娘,但我还是想麻烦舅妈时不时去看看我娘的情况,和我娘说说话。” 刘翠花连连摆手:“这种事还用得着你说!” 刘翠花见臧玉忙着收拾东西,屁股底下像是安了针似的,左挪右移。 臧玉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衣服。 “舅妈,你是还担心我吗?” 刘翠花总算找着机会开口了。 “小玉啊,你这舅妈哪能不担心?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出去干活?!能干什么活?你还把地给卖了!需要钱,咱们一起给你凑,你干嘛把地给卖了?你还要出去,还是和贺家那个,你这哪能不让人担心啊!” 现在的医疗知识还没有普及,刘翠花只能从臧玉的情绪中察觉到罗秀珍的病比较严重,但也想象不到,想要只好这种病需要花费的天文数字。她还以为,大家一起凑凑钱,便能治好罗秀珍的病。 臧玉抿唇。 能干什么活? 有个老爷爷在某个小渔村画了个圈,把它当做一个窗,面向世界,掀起一阵风。等那阵风吹到内地时,罗秀珍恐怕就不行了。本来她是想等局势稳定一些再南下,但是现在她只能选择立即动身。 一定要在垫付给医院的医药费用完前,挣到足够的医药费,保住罗秀珍的命。不然她无论是从良心,还是从另一个说来可能矫情的层面上,都原谅不了自己。 见臧玉意已决,刘翠花只得含泪送她离开。 贺百早已在村口等她,臧玉跑过去,牵住他的手,和身后送别的乡亲们挥了挥手。 “臧玉……”候车处,李绯儿原本清丽的声音带着憔悴。 臧玉避开李绯儿推过来的蓝布:“你这是做什么?” “你拿着,又没多少。我知道你要南下,是个好事,做出来了,就能挣大钱。”见臧玉不接,李绯儿笑了笑,“就当是那天的谢礼。之前村里捐款的时候,被人盯着,我也不好意思拿出很多钱来帮忙,你别介意。” 见臧玉推拒,李绯儿佯作生气状,“你这人真的是,你把钱都给医院了吧?身上没钱,你怎么做生意?哪来的启动资金?难不成你还想先打工挣钱?那要等多久你知道吗?你娘等得及吗?” 臧玉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过,道了声谢。 这人肯定不是原装的,但是没什么歹心,臧玉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这份善意。 李绯儿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她这几天一直愧疚着。 书里没有讲过罗秀珍患了白血病,如果知道,她可能……就不会抢夺臧玉的姻缘了。这些天的生活,已经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众口铄金!如果臧玉没有遇到贺百,又没有和陆毅在一起,罗秀珍的死亡,绝对会让臧玉的处境变得艰难无比,不只要面对那些长舌妇,还要面对那些流氓宵小。嫁进陆家,起码有个安身之所。虽然,依旧艰难无比。 李菲儿回想起这几天李丽姝回来后发生的事,心情愈发阴郁。 嘴巴张了张,忍不住问:“臧玉,如果是你之前嫁进陆家,现在原配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怎么让四个孩子接受自己——在亲身母亲在场的情况下?还把他们培养成人中龙凤? 臧玉叹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李丽姝居然重生了,还回来了要抱住陆家大腿。李菲儿的处境,真的是比当初的“臧玉”还难。 看着茫然的李菲儿,臧玉试探着出声:“分?” “不可能!”李菲儿脱口而出。 她怎 分卷阅读29 么可能和陆毅分开?不管是陆毅,还是陆家流那四个孩子,以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她脑子有病,弄坏了名声嫁进来又松手离开。 看着无奈望她的臧玉,李菲儿突然后悔为了那点愧疚把那么多钱票给了她。 臧玉明明有办法的,不是吗?告诉她又怎么了? 臧玉也没多想,真诚建议道:“你父母双全,兄弟庇佑,自己本身条件也好,你干嘛非要卷入陆家那些事里去?现在人家亲娘回来了,还摆明了这样搞事,你这不是折磨自己、虚度年华吗……” 李菲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渐渐的,臧玉也闭上了嘴。 又见李绯儿沉默不语,只是视线却时不时隐晦地瞥向臧玉手里的蓝布,眼里似有悔意,臧玉沉默。 正好班车始来,臧玉想了想,还是将蓝布递给贺百。 贺百了然,朝臧玉点了点头。 趁李菲儿的注意力都被班车吸引,贺百不动神色地将蓝布塞进了李菲儿提着的篮子里,朝臧玉示意。 臧玉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班车开始启动,臧玉从车窗伸出头:“诶,小心篮子,好像有虫子爬进去了!” 李菲儿下意识去翻篮子。 哪有什么虫子?只有一方蓝布静置于篮底罢了。 李菲儿抬头,吃惊又有些难堪地望向臧玉。臧玉笑了笑,喊道:“不用担心我们啦!” 说完,朝李菲儿挥了挥手,关了窗户。 长呼一口。 善意是真的,但是挟恩图报的意思也是有的。那她还是拒绝吧。 有些善意,她受了,自然会回。但是若是别人摁着她的头要她怎样怎样,那简直恶心坏人了。而她现在并没有落入那种不得不接受这种帮助的地步,不是吗? 贺百自然地牵住臧玉的手,像是在心里揣摩过无数遍似的。 “到那了,我就去找活干。” 以前也不是没有牵过手,但是那时臧玉并不会在意很多。现在却直臊得臧玉想将手抽回来,感觉四面八方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目光。 如坐针毡。 贺百笑的有点坏:“他们看不到的。” 隐隐约约的,还带着点少年的得意和风流。 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吓得臧玉刷地将手抽回:“我要睡觉了,到终点站了再喊我。” 说着,立马扭头,面朝车窗。 贺百低声笑着。 每次都是这样。 有时候想撩拨他了,就仗着他舍不得动她,肆意妄为,点火放肆。然而他一认真了,她就装傻充愣,跑得飞快。 天知道,他每次都有多想把人就地正法,好好教训一顿,最终还是敌不过“舍不得”三字。 贺百打开包裹,拿出一条动物皮毛做成的毯子,轻轻盖在臧玉身上。 臧玉羽睫动了动,露出条缝,又立马合上。 扣子 改革的春风刚刚袭来,小渔村的人们还有些怯生生的模样。大部分人的思想还停留在“重工抑商”的层面上,如果有人放弃铁饭碗转而做小买卖,铁定会被骂上一声糊涂。 海风吹来,带来独属于大海的腥咸的气息。两条水泥路交叉而过,街边的房屋矮小、拥挤,就如这个时代每家每户的房屋一样,堆叠在一起,共同汇成这个城市最初的模样。 灰白破旧的墙体被推倒重建,总是会掀起灰尘的水泥路也被掩于地下,将之取代的,是几百名壮汉用铁楸和镐头挖出来的大道。其实大道也不大,仅仅能供两辆卡车对向而开。 有些老旧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 臧玉见风尘仆仆的来人,连忙站起身:“你回来啦!” 暖阳升起,阳光洒在庭院里,落在含羞待放的花骨朵上,也落在挽着袖子准备洗衣的臧玉身上。 贺百有些恍然,心里满满当当的,诠释着满足。 见臧玉准备碰水,贺百连忙将手洗干净,蹲坐在臧玉身边揉搓衣物:“不是说等我回来吗?女孩碰凉水不好。” 以前的嬷嬷告诉他,女子体阴,碰到了凉水,总归是不好的。 臧玉嘻嘻笑,伸手戳了戳贺百:“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嘛,你不累呀?” 她们身上的钱财确实不那么够,贺百这几天便去找了工地上的活儿干,每天早出晚归,灰扑扑的。 贺百对臧玉笑了笑:“不累。” 眼见着贺百自然地揉搓一条小裤裤,臧玉连忙夺了过来藏起:“这个怎么也在这里!” 贺百一愣:“我看它放在那没洗,就拿过来了。早上不是有人喊么,我就想着回来了再洗……这个不能洗吗?” 一条短了许多的亵裤而已。 在那段最难的日子里,臧玉的所有吃穿住行,都是他负责的。 “这,你……” 臧玉的脸越来越红,贺百后知后觉——现在臧玉全须 分卷阅读30 全尾地在他这边,他现在还洗这些贴身衣物,好像确实,不太适合? 两人顿时都不敢去看对方,贺百更是反应过来后,通红了脸。 别别扭扭地洗完衣,用完午饭。臧玉站起身:“我去收拾一下,今天去三角路那里,那里人流大。” 贺百点点头:“我去搬货。” 两人分工合作,有了事情做,一时之间,倒也不那么叫人尴尬了。 三角路口处,此时恰好是女工们下工的时间,远远望去,一片人潮。 扎着麻花辫的女工在摊前蹲下:“你这扣子怎么比其它地方的扣子好看?怎么卖啊?” 臧玉笑了笑:“一角钱三颗。” “也不贵啊,给我拿三角钱吧。” “行!” 扣子毕竟是生活必需品,而且小小的一颗,时不时就不见了,众人见扣子好看又不贵,纷纷围到摊位前挑选。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臧玉他们带来的扣子便一抢而空。 数着手里的钱票,臧玉现在就像个小财迷一样,笑得牙不见眼的。 “走,咱进货去!” 扣子厂的经理见臧玉又来了,哈哈大笑:“前几天那么多货,你们都卖出去啦?” “这不是政策好吗!刘经理,厂子还有什么样品货吗?我想看看。” “有!你两来,啥时候都有!” 刘海涛是这间扣子厂的经理,厂子本就收益好,他用不着对臧玉这个“小客户”这么客气。奈何臧玉和贺百救了他的儿子,他们老刘家的独苗苗,别说让利低价出扣子了,让他磕头道谢都不成问题! 何况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刘海涛对臧玉敬佩不已——这头脑,简直就是为经商而生!这个善缘,不交白不交。 臧玉见刘海涛给她们看的都是一等一好的、只是某些地方略微有些瑕疵的扣子,笑了。 虽然他们拿的都是厂子不要的瑕疵货,但这种品质的瑕疵货,也是一般人拿不到的。 那天她和贺百刚下火车没多久,就碰到了个人贩子,真没想到还结了个善缘。 顺利拿到货后,臧玉婉拒了刘海涛的挽留。回到家时,天已麻麻黑。 两人放好扣子,相视一笑。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早。 “今天你不用去工地了吧?” 贺百点点头:“昨天就完工了,等会是要去农贸街吗?” “嗯!” 贺百笑了笑。 早早地到街上占了个位置,臧玉将扣子分层次摆放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贺百聊着。 贺百看着比以往多出一倍的扣子,有些不解地询问,得到臧玉一记高深莫测的眼神。 正巧有早出的妇人来买扣子,两人的对话终止。果不其然,等早集赶完了,扣子还剩一半多。 “走吧,姐带你去见识大世面!”臧玉冲贺百笑得得意。 带着贺百拐到一家杂货店铺前,臧玉指了指一个货架上的纽扣:“同志,还有其他类型的扣子么?” “小同志,都在这了!” 臧玉皱了皱眉:“没有更好看的了吗?” “小同志,这些还不够好看呐?” 臧玉笑着示意贺百倒出一把扣子:“有这样的么?” 老板娘也笑了:“你这不是买东西的吧?这些扣子确实漂亮。这样吧,小同志你先说你准备怎么卖?” 既然有胆量在政策放出来时就开启了店子,老板娘当然也不是等俗之人。看穿了臧玉的来意,又确定手里的扣子不错,便直接了当地开口问了。 “我之前在街边摆摊是一角钱三颗,老板娘这些全要了的话,一口价,一百。你可以数数,绝对不止三百颗。” 老板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里的扣子放下:“不要不要,这么贵,抢钱呢!” 臧玉不急不慌:“老板娘你仔细看看这些扣子,你说喜不喜欢?”一边说着,见老板娘面上闪过挣扎,臧玉低声道,“老板娘,咱也不骗你,这些都是我小姑子从厂里带回来的好货,你去大厂子问问,铁定比这价高。你看啊,你这边是不是还没有这种扣子出现?一口价,我剩下的这些存货都给你,你就是这里唯一一个有这么好看扣子的铺子!等其他铺子想学你去厂子进货的时候,你不是早就卖完了,走在别人的前头?” “不要我可给别人了啊,我是看着老板你面相大气,才想着转手给你,刚不久我还在农贸那边卖呢,现在那些小姑娘大丫头肯定都在找哪还能买。老板,一句话,你要不要!” 老板娘被说动了,“要!”刚准备掏钱,想了想,不确定道,“你真没卖给别的铺子,只我这有?” “你这马口吧?前面离排队五公里吧?我敢保证,马口这里,除了你这家,还有之前在农贸那买的人,其他的都没有!” 老板娘吁了口气,咬牙抽出一叠大团结递给臧玉。 心都在滴血。 一百元啊!如 分卷阅读31 果不是扣子确实是好货色,她哪舍得? 臧玉则是笑开了花。 她一直没来马口这,不就是等着来这当中间商赚差价的吗?别的地方她可不敢这么做,刘海涛记着恩情,她不能毁了别人的生意。拿这些低价纽扣零售没关系,但如果在那些和纽扣厂有合作的地方低价转卖给商家,就太讨人嫌了。她可是寻了好久,才找到马口这个偏僻但消费水平却不算低的地方,更是对比了好几家杂货店,才做了决定。 人流大,货物质量好,卖的东西也审美在线,老板娘哪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大便宜? 臧玉数好钱,立即把钱交给贺百,拍着贺百的肩,语重心长:“咱们将来的启动资金,就交给你啦!” “嗯!” 贺百重重点头,郑重其事地将一叠钱揣进怀,莫名的戳中臧玉的萌点。 臧玉一激动,扑了过去,啄了口贺百的脸颊。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贺百脸红了红,抱紧臧玉。 “我们还要去刘经理那里吗?” 臧玉摇摇头:“不,我们转服装!” 纽扣的利润终是小了些,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积累资产。况且现在都在大搞建设,准备面向世界,堪称服装行业的春天,她肯定是要去搏一搏的。 说完,有些忐忑地抬头:“你会不会觉得我想一出是一出,多事啊?” 贺百摇摇头,认真道:“你想做就做,只要让我陪着。” 闻言,臧玉眼神亮晶晶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就是觉得,如果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她可以再谈一百次! 设计稿 格美服装厂,一条条流水线有条不紊地运行着,随处可见的衣物和线头叠放在一起,空气里都弥漫着粉尘的味道。 二楼的办公室里,拍桌声倏地响起,吓了门外的人一跳。 不多时,一个男人面如土色地走了出来。 带路的男人敲了敲门:“副厂长。” “进来。” 小王示意臧玉和贺百跟上,将人带进办公室后便转身离开。 臧玉等曾副厂长平息了气息后,才道:“曾副厂长,我是电话里说要订货的人,臧玉。” “我和你说了,你要的才那么点,我们厂子不可能特意找人给你做的。”曾国强正心烦着呢,语气冲冲的。 顿时,一道锐利逼人的视线朝他射来。 曾国强沿着视线追过去,正好与准备收回视线的贺百四目相视。曾国强心里一噔,贺百眼皮半掀未掀地凉凉望着他,将人直看得心里发慌。 曾国强的语气不由弱了下来,耐心劝道:“臧小姐,不是我们不做,是做了可能还要赔本啊!你也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说要那样就那样,这定制的话,我们还得找设计师,还得要仓库师傅找料子去配,这样折腾下来,大家没得赚啊!臧小姐也不想最后能买几十几百件衣服,最后几件就花光了钱不是?” 臧玉笑眯眯的:“没事,你只管做。做生意搞社会主义经济嘛,有赔有赚不是?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厂长你不用担心厂子亏钱。只需要拨几个会看设计图、会缝纫的女工给我。” 见臧玉心有成竹,曾国强也来了兴致:“臧小姐,这么说,你有设计?” 许多人都是看着比着裁衣服,根本就不讲究版型。那种肥大的工装穿着倒显不出什么美丑,但现在要面向世界了,要发展了,人家外国模特身上穿着的亮堂堂贴身中身的衣服,可不是什么比比划划随手一缝就能做出来的。 这不,他刚刚才骂走一个垃圾设计师呢!真当他这副厂长是吃白饭的啊! 臧玉笑道:“那外国人不是在咱这搞了个什么时装表演么?我看着喜欢,就随手画了画。” 曾国强暗暗撇了撇,心里不以为意,但手上动作仍是不停,拨了几个女工过来。 可能是两人的自信,让曾国强也不禁起了期待的心思。 对于曾国强不太在意的态度,臧玉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示意贺百将设计图拿出来,摊开给女工们看。 曾国强随意一撇,接着就是眼前一亮:“同志,你这是哪来的设计图?” “不是说了吗,自己画的。” “这些什么长度、比例,也是你自己画的?” “不然呢?” 曾国强哈哈大笑:“原来臧小姐是早就在等着我啊!” 臧玉见曾国强一眼看出她来这里的目的,真切道,“做出来看看,副厂长你就知道我的自信从何而来了。” 曾国强激动地握住臧玉的手:“自信,自信!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突然,曾国强感觉手像是被什么扎了似的,疼得立马松手。 贺百立即把臧玉的手牵在掌心里,警告似的看了眼曾国强,曾国强一愣,接着笑得更大声了。 “臧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厂当设计师啊? 分卷阅读32 ” 见臧玉摇摇头,曾国强也不失望,转而道,“那臧小姐是准备卖设计稿?卖给我们格美服装厂的话,以后臧小姐的货都给最低优惠价!但我话要说前头,卖给我们格美了,就不能再卖给别的厂了啊!” 臧玉没有接话,准备等成品出来后,有更为惊艳的、实实在在的砝码了,再和曾国强谈论价格问题。 现在听着曾国强话里话外明显拉拢人的意思,心里不禁暗忖:曾国强不愧是让格美发展成未来一大厂的人,眼光远,又有魄力,当机立断。她已经预感到,他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几个女工的确是女红里的好手,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设计图上的“苏式呢子大衣”便变成了实物,展现在众人眼前。 不同于现有呢子大衣的硬、宽、肥,臧玉设计的这款大衣更大胆地收了点腰,显得更为修身挺括。尤其是领子和肩部,臧玉用的是现代那些经过无数改动的设计,更加显得时尚好看。 试装的女工小妹还有些羞怯地躲,低着头扯了扯腰部里凹的曲线,声若蚊蝇:“这……这怎么还这么紧呢……” 躲虽躲,但是看到众人眼里的惊艳后,又不禁双颊染霞,心里暗暗高兴。 曾国强当即拍板,投入生产线。 一时之间,气氛颇为热闹。 待人群散开后,曾国强见臧玉与贺百跟着自己进了办公室,用眼神询问他们。 臧玉嘿嘿一笑:“副厂长,我这还有些设计图,不过有些大胆前沿。可能没人敢来进货,所以呢,我想生产出来后,先带几批出去试试水。” 曾国强瞬间明白了臧玉的意思,爽朗一笑:“成!都给最低价!说吧,稿子怎么出!” 臧玉柔柔一笑:“稿子不要钱,这些稿子都不要钱。” 曾国强狐疑地看向她,见臧玉狡猾笑着滴水不漏,暗骂一声人精——看着不过双十年纪,怎么也会这些弯弯绕绕? 曾国强不说话,臧玉也不怕,拿出一张张稿子,游说。 “曾副厂长,您是有大眼界的人。现在国家在试水活动经济,努力和世界接轨,上次那个时装秀就是敲门砖,这些款式的服装在外国都火得不行,我们这也不会晚了。到时候只会是供不应求。稿子我免费提供,我只需要一成利,只要我设计出的服装的一成利。” 曾国强闻言,耷拉下眼睑笑道:“没这样做生意的。” “但我相信曾厂长有这个魄力。”见曾国强沉默不语,臧玉笑了,“要是赚钱的话,格美赚的一直是大头。要是没赚的话,格美不用我的设计稿就行了。您相信这些设计,格美总不会亏,不是吗?” 如果用股份做比的话,她这就算是技术入股了,入的还是有限制的股。 曾国强沉吟,半响,点头强调道:“设计稿只能给格美!” “当然!给了格美的就只能是格美的。” 曾国强直觉这话有些奇怪,但是紧接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臧玉朝人告辞,镇定自若地走出工厂。等来到无人的角落时,才猛地抱住身旁的贺百,激动喊道:“贺百!” 她有自信她的设计会出众,只要卖得足够多,就那一成利,她便可以赚够罗秀珍的医药费,甚至还有富余! 摆摊 贺百那几天不止是去充当工人,更重要的是带来最新的相关消息。现在深圳的大致格局已经显现,只是到底时间不够,还未彻底发展起来。 臧玉拿到包括大衣在内的第一批服装,便连夜带着贺百到夜市摆摊。 她们来的不晚,占据了个绝佳的好位置。 指挥着贺百支楞起摊位,臧玉掏出自制甩卖牌,等人一多,开始喊卖。 “清仓大甩卖,看看不要钱!” 喊着喊着,自己心里也打鼓——应该是这么喊的吧? 旁边的摊位也是卖服装的,闻言,看了过去。又见臧玉摊位上都是些亮色衣服,心下有些嗤笑——不耐脏的衣物,谁愿意买? 果然,隔壁摊位已经卖出去两三件了,臧玉还没开张。 臧玉有些挫败地坐在贺百搬来的小马扎上,托着腮帮子观察别人的摊位。 贺百也靠着坐下,安慰:“别灰心,有眼光的迟早会来买的。” 臧玉忍不住笑:“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不买我们的就是没眼光?” 不过被贺百这样一打岔,臧玉倒也没那么难受了。看着街上灰扑扑的人群,臧玉突然灵光一闪,刷地转头看向贺百。 贺百一愣:“怎么了?” 臧玉拉起贺百,左右转了转,又比着量了量,伸手拿过一件大衣,催促:“快披上!” 等贺百换下灰扑扑的工装,穿上驼色大衣后,臧玉眼前一亮。 这是这个感觉!挺拔、清俊、帅气! 臧玉拉过贺百嘱托道:“你现在就去绕着夜市走一圈,如果看到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比如皮肤特 分卷阅读33 白,就在他们跟前晃一晃。最重要的是,在青年人周围多转转。你这大长腿,这身材,来当模特,简直秒杀一切!” 贺百有些不情愿,总觉得被周围人盯着看着很奇怪。 臧玉连忙凑过去附上一枚香吻,讨好撒娇:“好贺百,你就去吧,贺百……” 最后一个音被臧玉绕得千回百转,千娇百媚。 贺百哪能受得了这样的美人计? 狠狠将臧玉搂进怀,难得霸道硬气:“不许这样和别人说话!” 见贺百咬钩,臧玉翻脸无情,连连推搡:“快去,快去!” 贺百抹了把脸,又回头看了眼臧玉。 臧玉连忙为他加油鼓气。 不再留恋,贺百面无表情地踏出摊位,走入人群。 见人走远,臧玉也连忙整理小摊。隔壁摊位的见了,也有些心痒痒,忙问:“你那大衣,哪进的啊?很贵,不好卖吧?” “不贵,三十元一件!” 隔壁摊的吓了一跳:“你抢钱呢!” 见臧玉笑了笑后不再接话,又忍不住打探:“哪进的啊?”主要是贺百穿身上着实好看,中身又挺括,帅气得很。如果进价不贵,她也咬牙买些来卖! 想着为格美拉点生意,臧玉的回复声特快。 只是隔壁摊又来生意了,摊主这次便没再理会臧玉。 臧玉羡慕地看了眼,暗暗祈求贺百模特给力点。 贺百这个模特也着实给力,没走多远,便碰上了几个嗅到商机来深圳考察的米国人。 贺百这一身在灰扑扑又普遍瘦矮的人群里,显得格外亮眼。 见几个奇怪的人拦住自己,叽里呱啦说着一堆听不明白的话,贺百刚想动手,就回忆起了臧玉的话。 想着还没去青年人群里晃悠,贺百示意几人跟着自己,特意在夜市绕了一圈。 汤姆首先忍不住了,用着憋脚的汉语问道:“你想带我们去哪?” 贺百看了他们一眼,嫌弃道:“跟上!” 话都说不明白,也不知小姐要他们做什么?难道是想请他们来当……模特? 贺百模样俊朗,又带着好几个白人老外,瞬间夺去了众人的视线。见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贺百连忙将人赶到摊位上。 汤姆等人本来就好奇这人在做什么,见贺百带他们来到一个简陋的小摊子上,都有些好奇地张望。 臧玉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赶来,惊了一瞬,拉着贺百:“你的带货能力也太强了吧?” 贺百无言,沉默地站在臧玉旁边,无声守卫。 汤姆等人见原先一脸冷漠煞气、格外像黑手党成员的人,此时一脸柔情地看着一名华国女性,有些幻灭。随意看了看周围,见摊子上摆放着最开始让他们好奇的服装,磕磕碰碰地问道:“这些衣服……是你们的?” 臧玉点头,捡起许多年都没再用过的英语,试探着说:“如果你们买三件以上的话,给你们打八折。” “你会说英语?” “只会一点点。” 然而汤姆等人此时已经惊喜到忽略臧玉说的“一点点”了,语速飞快地表达着自己的兴奋。将摊子上的衣服试了又试,见穿身上着实好看后,连连比大拇指,付下一叠外汇劵便离开了。 臧玉茫然地望着手上的劵,决定先收好再说。她现在还不知道汤姆等人的来头,更不会知道因为汤姆等人的免费宣传,这批大衣将来会有多么走俏。 而此时,不大的摊子围满了人群,那批大衣也的确如臧玉所想,瞬间成了抢手货。也幸好有贺百坐镇,威慑住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不然臧玉一个人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两人接下来几天都在同一位置摆摊,在其他设计稿有了成品后,小摊子上的服装款式越来越多,男女老幼的都有,常常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招眼,也自然惹人眼红。 一开始臧玉也没意识到那么多,被人拿着衣服说质量不好要退货时,还以为是工厂哪个女工没有裁剪缝制好,直到看到明显被人撕扯的痕迹后,冷笑一声:“用了多大力,衣服不好撕吧?” “臭娘们,说什么呢你!” 领头的汉子提着踩着摊子,喝道,“识相的,就收拾摊子走人,免得我兄弟们今儿见血!” 臧玉按住要动手的贺百,冲对面的五六人笑吟吟的:“那你得先说是谁叫你们来的,不然我就算走了,这心里不爽利得很。” “瞎咧咧什么呢!你衣服不行,扯上别人是想干嘛!” 臧玉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每个找人麻烦的壮汉都是不长脑子的。 臧玉示意贺百动手,扬声道:“我本来就准备换地了,你非要搞恶意竞争那一套。我这大衣可是格美大厂子里,正儿八经拿来的,你居然还说什么质量问题,你扯扯,你扯得坏么你!现在外面卖得火得不行,卖完这一批,咱就不在这卖了,涨价啦!没买到的人,只能去大商铺买啰!” 分卷阅读34 最后一句是对着围观群众说的。 众人一听,本来被壮汉说的摇摆的心顿时急切起来。纷纷挤上前来,抢到一条算一条。 几个找事的早就被贺百打怕了,待人潮退去,臧玉立马亲了亲贺百,以资鼓励。 贺百面容沉静,眼神却止不住的雀跃,连忙垂睑低声道:“是另一个摊子找的人,和我们卖的衣服风格差不多,要……” 臧玉摇摇头:“又不在这摆摊了,就不沾上事了,麻烦。” 贺百也不说什么,只埋头整理摊位。 不收拾回去? 怎么可能。 小姐不在意,是她大度。 但是他们一个个,都跑不了。 北上 格美工厂里,曾国强靠着木椅,看着一叠叠的订单,笑得合不拢嘴。 臧玉等他笑够了,才提出辞行。 曾国强一愣:“咋了,小玉。你们要走?是嫌这利润不够高还是?” “当然不是。”臧玉回复,“现在深圳这一块的名声是打出去了,但是还有其他地方不是?” 她和贺百这些天摆地摊最主要还是赚个噱头,为格美工厂拉订单。现在噱头摆得够了,他们当然要去其他地方开通市场了。 “之后我们还会回来,毕竟有一成利在您这呢,我哪舍得不要?”臧玉打趣道,“这些天新出的服装已经够我离开这些天的市场消耗了,更新太快,反而会造成市场消费能力的浪费。而且,您不是也在找新的设计师了吗?” 曾国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臧玉话音一转:“也不是我说您,格美需要发展,一个两个设计师总是不够的,厂长您还得努力拉拢几个优秀的设计师来才对啊!我现在呢,就只想着北上打开内地市场,赚够那一成利呢!所以还需要格美给我配些新的服装,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只不过,你这是想着去……” 臧玉笑笑不说话。 曾国强瞬间了然,立马给臧玉批了一批服装,郑重地交到臧玉手中:“准备给你接风洗尘!” 然而拿到最新一批服装的臧玉却没有如曾国强所想立马动身北上,反而是溜达到了电子厂。 拿出攒了许久的启动资金购买一批电子设备后,两人这才大包小包地拿着介绍信等必备物品,踏上北上的火车。 人挤人的火车上,臧玉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 她可能马上就要成为华国第一批倒爷了,想想还有些害怕。假如被人抓住小辫子,告一个经济罪,她和贺百两人就玩完了。 贺百将大手覆了上去,眼底满是信任和鼓励。见臧玉还是一脸紧张和小心,低声劝道:“你睡一会?” 臧玉摇摇头:“这年代扒手多,咱全身家当都在这了,如果被扒没了,哭都没地哭。” 贺百安慰:“有我呢。” 臧玉推了他一下:“你别小看这些扒手,什么法子都能给你使出来。” 生怕贺百掉以轻心,臧玉给他举了种种例子。 “你看啊,假如这时候我要去上厕所,你看到有人推了我一下,你说,你是不是会立马到我身边来?” 贺百点头,不假思索:“当然。” 臧玉白了他一眼:“笨!信不信你一离开座,咱行李就不见啦!” “调虎离山?” 臧玉点点头:“就是这个理。” “可是我们行李这么明显,除非他们扔下车,不然逃不掉。” 臧玉沉默。 好像,有点道理? 主要的是,她认为贺百在杠,但是人家好像只是在简单阐述。更主要的是,贺百那认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臧玉不爽。 臧玉倔强道:“你不知道火车会站停的吗?到时候人家下了站,一溜烟就没影了。” 贺百见人高高翘着嘴不服气地反驳,笑了,见臧玉瞪他,又连忙闭嘴,扯开话题哄道:“你睡一会,我守着,好不好?” 臧玉也确实有些累了,见贺百一脸认真严肃地表示自己意识到了扒手的厉害,便顺势靠在了他怀里,嘟囔:“你累了就喊醒我,咱两轮流看行李。” 贺百此时软香在怀,身子都僵住了,哪能听清臧玉在嘟囔什么,只知道点头同意。 等臧玉神情气爽地醒来时,人是坐在贺百身上的,而天已经亮了,她从下午六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臧玉吓了一跳:“你傻啊,不知道动一动?麻了吧?” “没,没有。”贺百抬头看了眼臧玉,又迅速地低头。罕见地避开臧玉的视线,脸上还飞上两朵粉云。 臧玉狐疑地问:“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贺百保持沉默。 臧玉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不是我睡觉流口水了?” “噗——”旁边一年轻小伙闻言,猛地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分卷阅读35 ,一边咳嗽着,一边朝臧玉道歉,“抱歉,抱歉。” 臧玉羞赫。 太激动了,没注意控制音量…… 恼羞成怒地瞪了眼贺百。 没错,她迁怒了! “贺百,你说不说!” 不说的话,她这脸,不白丢了? 贺百头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正在犹豫时,一妇人笑出声:“小同志,你别难为你对象了。这有啥事啊,回家说,回家说啊。” 周围人都是一脸的打趣表情,臧玉直觉不好,却又只得按捺下该死的好奇心。 把脸埋进贺百的胸膛,避开众人的视线,臧玉突然抬头:“行李?” 贺百将人按下:“在这呢。” 臧玉又抬头:“那你快睡觉,我守着。” “我不困,你再睡会儿。” 臧玉眯着眼看了会贺百,贺百正襟危坐。 不对劲。 ——难道她真的睡觉流口水了? 臧玉想想,做罢。 等终于下了火车,到了歇脚的地方,臧玉立马拖住想要溜走的贺百,将人按坐在床上。 贺百眼神左右游移:“我们的行李还没有放好,我去……” “等会去!”臧玉凶道,“你今天不说之前在车上怎么了,就不许走!” 见贺百还是红着脸不说话,理智告诉臧玉此时收手为时不晚,但是臧玉这人吧,是一定要活得明明白白,死都不能当糊涂鬼的那种,当即狠狠将贺百推倒在床上,压了上去:“你不能骗我、隐瞒我,任何事都不能!” 说着说着,自己倒还先委屈上了,眼泪巴巴的。 贺百急了,心疼地抬起手,笨拙地帮她擦去泪花:“不瞒你,什么事都不瞒你。” 说着,将臧玉拥入怀,起身,将臧玉在睡梦里对他做的事娓娓道来。 臧玉这次是真哭了。 太羞耻了! 她怎么可能睡着睡着就爬人身上又亲又抱,她没这习惯啊! 揩着眼泪嘟着嘴,犟声道:“那你也不能瞒我……” 虽然很尴尬羞耻,但是绝对不许瞒着她,任何事都不能。 主要是这次的事着实羞耻,饶是贺百,都不知该如何和臧玉说。现在看到臧玉眼角挂着的泪珠,贺百简直懊恼坏了,搂紧了怀里的臧玉,一遍又一遍地亲着抚着臧玉的发顶。 两人紧紧相拥,不知为何,难言的契合。 回乡 1979年的北京街头,就已经有了一些青年人穿着喇叭裤,戴着□□镜,穿梭在街道上,踩着音乐节拍,跳起迪斯科。 当然,这是有关机关所不允许的。 留着披肩长发的小年轻来到拥挤的火车站台,在人挤人中靠着强悍的体力与热情挤进了人群中心,扬起大大的笑脸,指着一个录音机道:“这个!” 人群中心是散落一地的物什和一个大麻袋,守着麻袋的是留着蓬蓬头,带着大□□镜的两人。 其中一个身形较为细条的蓬蓬头嘴角上扬着,脆声道:“一百!” 小年轻瞠目:“太贵了!” 贵? 当然贵! 小年轻又指了指一块女士手表:“那这个?” 蓬蓬头嘴角的笑越来越大了:“两百。” 小年轻想放弃了,然而话音还没落,就被人挤开。 “这个,我要了,给我拿个!” 说着,递出了一叠大团结。 一直站着不说话的那个蓬蓬头接过来,数了数,冲笑着的蓬蓬头点了点头,将那人指着的录音机递了过去。 “录音机只有两件了,价高者得。之后我们可就不来了。” 那人一听,喜气洋洋地抱着录音机跑远。 小年轻一愣:还能这样? 然而,越来越高的叫价声让他没有心思去谴责这些倒爷的无耻了。想着伙伴们还在等着,小年轻咬牙喊道:“一百三,我要了!” 虽然超出了预料,但是怀里四四方方的触感足以让小年轻乐呵出声。 他就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突然,沉默的那个蓬蓬头将□□镜微微放下一些,露出凌冽的眸,不知他是如何动的身,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只听一声声哀嚎。 “打打打……打人了!” 蓬蓬头一按,被扭压在地上的青年又是一阵嚎叫。 众人没理他。 这两个蓬蓬头来这也有几天了,熟人都知道,老老实实买东西,什么事都没有,今天没买到,明天再来就成。想浑水摸鱼的,往往都没得好果子吃。那个沉默的蓬蓬头,放民国,就是妥妥的打手一个。 就在众人以为这又是一个小风波时,却见“打手”迅速松开了浑水摸鱼的家伙,将地上的东西利落收进袋,抱起另一个伙伴,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脆甜的女 分卷阅读36 声回荡在人群——“公安来啦!” 人们像是被投入了一滴沸水的池塘里的鱼,惊得四下逃窜。 小年轻下意识跟着人群,跑得气喘吁吁了,拉过旁边的人:“你……不是,我们跑什么?” “公安!能不跑?”旁边的人扯出自己的袖子,没好气道。 小年轻一脸不服气:“她们说公安就公安?” 小年轻的话音刚落,几名臂戴红章的制服人员就压着倒爷们从旁边经过。 一名公安看了看小年轻,用眼神觑了觑其怀内的录音机:“哪来的?” 小年轻一僵,背后的汗毛瞬间被汗沾湿,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大姨家的!” “对,姐不是想考文工团吗?就喊我来借这个铁盒子。公安同志,难不成这也犯法啦?” 越说,小年轻越理直气壮。 刘志青静静看着,话音一转:“穿这个样子就出门了?” 小年轻一惊,垂下高昂的头,怂道:“二哥。” 刘志青喝道:“还不快回去,耽误三妹考文工,有你受的!” 一直低着头的小年轻一愣,闻言,瞬间蹦跶起,扬起大大的笑脸,又搂紧了怀里的录音机,用力点头:“昂!” 另一边,两个同款蓬蓬头出现在了一间木屋内。 身形细挑的蓬蓬头手一推,将□□镜和头套脱下——不是臧玉还是谁? 臧玉随意地拍了拍手,冲着也脱下了头套的贺百道:“我们现在差不多都出手了吧?” 贺百点点头。 乖乖巧巧,可可爱爱。 可爱得臧玉一把捧起他的脸,照着贺百薄嫩的唇瓣印了下去。 贺百现在已经习惯臧玉时不时的热情了,当即反客为主,搂紧某人。 一吻毕,贺百克制地松开臧玉,然而臧玉此时有点使不上力,扶着贺百,有些喘。 “那啥,我们……” 贺百连忙捂住臧玉的嘴:“不要说话。” 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面容沉静如水,只是暗哑的声音却暴露了某人的心思不良。 臧玉眨了眨眼,暗笑着,故作呆萌地歪头望贺百。 “也不要这样看我。” 贺百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捂住臧玉的眼。只是掌间翻飞的羽睫一直不安分着,一直挠得心痒难耐。 臧玉嘴角一勾,在贺百直呼不好之际,凑近紧紧抱住他,吻上其手心上陈旧的茧。臧玉狡猾一笑,见“坏事做尽”,在贺百将要克制不住之时,立马跑远。 一边挥手,一边大笑:“那我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啦!” 阳光正好,花开满园。 * “满载而归”的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地始进车站,臧玉朝外面望去。显然,改革的春风尚未吹进来,街上的人依旧风尘仆仆,脚步匆匆。 臧玉看着近在咫尺的医院门,竟不敢踏入。贺百上前一步,牵住臧玉垂在身旁的手,鼓励地轻推着她。病房内传来一阵咳嗽,臧玉一慌,连忙推门而入。 “娘,我们……”回来了。 病房内的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其中一个妇人眼神打量着臧玉,见臧玉手提着一堆东西,面带疑惑地问道:“你是?” 臧玉蒙了,在小小的病房内找了又找,确定没有罗秀珍的身影后,终于发现不对,连忙朝惊疑的众人鞠躬道歉,退出病房,拉住经过的护士。 “你好,原来住在这病房的罗秀珍呢?” 护士看了看臧玉:“你是?” “我是罗秀珍她闺女!” 闻言,护士终于抬起了头,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本:“你就是罗秀珍那闺女?” 臧玉直觉告诉她眼前人态度不对劲,但是念着罗秀珍,臧玉只得强压下心里的怪异感点头。 护士白了她一眼,冷声道:“没钱,出院了。” 臧玉一呆,惊声道:“出院了?没钱?!” 她每个月都会定时打钱回来,之前没有搭上格美厂商时少些,后面便多了。多多少少,不可能连院都住不了! 臧玉不信,拉着小护士的手腕,急切和怀疑的模样把护士吓得连声尖叫喊人。 贺百连忙将臧玉拉到一边:“冷静一点。” 臧玉甩开他的手:“我怎么冷静,我娘都被医院赶出来了!” 护士见臧玉被贺百压着,揉着被攥红的手腕,瞪目喝道:“见亲娘病了就跑外头去,还说什么是去挣钱,我在医院也有几年时间了,还是头次见识到你这种人呢!不想治就算了,还装模作样地送人来这干什么?” 臧玉被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着:“你再说一遍!” 她最对不起贺百,陪着她下海淘金,明明挣了钱,却几乎全部被她寄了回来给罗秀珍治病,现在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贺百连忙拦住暴怒中的臧玉,将其抱紧:“冷静,问清楚再说。” 护士也被臧玉这幅凶狠劲吓了一 分卷阅读37 跳,躲在墙角,背靠着墙壁企图汲取力量。在贺百的询问中,哆哆嗦嗦地犟道:“本来就是!你娘最开始的医药费都是我们医院医生,还有那个婶子垫付的,前几天被她知道了,自己吵着闹着要出院,根本就不是我们医院赶她走的!” 臧玉瞪大双眼,见小护士梗着脖子、一副较真的模样,不敢置信。 贺百沉声道:“你说真的?” 小护士昂着头:“当然,我们医院都知道!” 贺百环住摇摇欲坠的臧玉,低声询问:“我们先回去找伯母?” 臧玉咬牙,回头看了看护士,点头:“走!” 事了 臧玉还未进村,就被村口劳作的人眼尖地喊住。很快,臧玉与贺百回来的消息便像插了翅膀一般飞向小罗村各地。 臧玉见众人的表情奇怪,连忙扬起笑脸拉住一个婶娘准备询问。还没开口说话呢,就被婶娘推开手。 “出去挣大钱的人回来啰,我可高攀不上,可别脏了大人家的手不是?” 臧玉一僵:“婶娘你说什么呢?” 臧玉不问还好,一问,就惹了众怒。 众人七嘴八舌的,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暴躁怒骂,臧玉捋了半天,和贺百对视一眼。 眼见着一个人的手都要戳到臧玉了,贺百下意识挥掌过去。 卫红惨叫一声,紧接着,在陆家老太的示意下放声哀嚎:“这两不要脸的打人啰!放着亲娘不管的人回村就打人啰!” 众人也是愤怒不已,不知是谁喊着:“这种连亲娘都不管的人不能留在咱们村!” 很快,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向臧玉二人逼来。 “好了好了,大家伙都散了散了。”刘翠花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挤了进来,拉着臧玉的手就往家跑。 众人一想,既然刘翠花来解围了,必然是罗秀珍的意思。这般想着,有心思敏感的妇人发出一声长叹。 罗秀珍多苦啊! 丈夫死了,自己一个人拉扯闺女长大,以为苦尽甘来吧,谁知得了那种病。得了也就得了,可谁能想到臧玉那黑心娃竟然这时候打着挣钱的名义出去了,不管自个亲娘了!听说,如果不是医院好心人,还有刘翠花一家一直接济着,罗秀珍早就被医院赶出来了。 四五十的人了,被医院给赶了出来!想想都臊得慌。 众人私下交耳着,为罗秀珍感到不值。 远离人群了,臧玉问着刘翠花:“舅妈,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娘怎么因为没钱出院了?” 谁知刘翠花眼一瞪,戳着臧玉的头:“你还问我?你还……哎哟!” 被贺百狠狠拍了一下,刘翠花连忙收手,怒瞪:“你这祸害,我当初就说不应该让小玉跟着你,之前多好多乖的姑娘啊,肯定是被你给带歪了!” 臧玉都急得快哭了:“舅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我娘到底怎么了!” 刘翠花见臧玉的焦急不似作假,狠皱着眉:“不是你说什么南下做生意挣钱,钱呢?你娘躺医院呢,钱不够,差点被赶出来了你不知道?” 臧玉一听,惊声:“每个月寄给家的钱,那么多钱,不够?!” 绝对不可能!之前卖扣子和做苦力挣的钱都是够的,之后更是整整几条生产线的一成利润!怎么可能不够? “你给家里寄钱了?!” 谁知刘翠花听见臧玉的话,也惊声反问。 突然,刘翠花心里一个咯噔,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面上惊疑不定。 臧玉没空管那么多,她只想着马上见到罗秀珍。 正想着怎么摆脱刘翠花,让贺百带自己飞回去,便听刘翠花急声:“你娘现在在家休养呢,舅妈我还有点事,等搞清楚了再去你家看你娘!” 说着,刘翠花慌忙转身,苍白着脸跑远。 贺百望着刘翠花的背景若有所思,只是臧玉急得很,便按下心里的怀疑,带着臧玉飞身至家。 臧玉落地了,顾不得其他纷飞的思绪,大力推开院门,高声喊道:“娘!” 却不见刘翠花口中此时应该休养在家的罗秀珍。 旁边有好事者早就到臧家院里等着呢,一听,便阴阳怪气地嘀咕着:“装模做样。”也有好心的妇人不忍心听着臧玉一声声哭喊,提醒道:“家里没柴火了,你娘刚出门,说是捡些柴火回来。” “她去捡柴了?!” 提醒臧玉的那个妇人莫名其妙的:“是啊,家里没柴火了,罗婶子就去山上了,还不要我们跟着呢!” 臧玉冲上前,眼角泛红,双眸死死瞪着人群:“你们怎么能让她上山!” 仔细听,吼声中还带着丝颤抖。 贺百瞬间便懂了臧玉的恐惧,紧握住臧玉的手,沉声道:“走!找到伯母要紧!” 众人见状,还有些懵懂茫然。直至有人嘀咕出声:“不会是寻死去了吧?” 分卷阅读38 众人瞬间便回忆起了罗秀珍上次的失足导致差点掉下山崖事件,面面相觑,又立马奔出臧家大院,喊道:“找人啊!” 奔到臧家门口时,又齐齐止住了腿,噤了声。 ——原是不远处被担心寻死的罗秀珍正和臧玉紧紧相拥呢。 * 送走了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众人,臧玉抱着罗秀珍不撒手,重复道:“娘,你信我,我真的寄钱回来了。那边在搞建设,我们挣了好多钱,都寄回来了。我们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说着说着,自己还哭上了。 她真的好委屈啊,像吃了一大口黄连,苦得人落泪。 罗秀珍僵硬着身子,被臧玉哭得心软,拍了拍臧玉的背,叹声。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以为你们在外面……算了算了,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罗秀珍确实不是像村里人以为的那样,觉得臧玉是想扔掉她这个包袱药罐子,才借口南下挣钱,其实是想“甩掉”她。她只是一直没有收到臧玉和贺百的信,以为她们没挣到钱,不好意思往家说,或者是两人出事了。 哪里想得到,臧玉其实挣了钱,也往家里寄了钱和信,只是她们不知为何没有收到罢了。 臧玉抱够了,才松开罗秀珍,来回检查,带着哭腔:“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你还山上捡柴,你是不是还想着……” 罗秀珍看着泣不成声、哽咽无言的臧玉渐渐和记忆中某个女孩的身影重叠,忍不住伸手抱着哄着:“你娘我身体结实得很,哪晕了?得了病,就连柴火都不能捡了?” 说到捡柴火,罗秀珍微微错开了和臧玉对视的视线。 见证,臧玉还有哪不明白的?哭喊道:“你果然还想着!我喊你不许上山,不许上山,你非要,你就是想着跳下去!” 书里罗秀珍肯定就是跳崖自杀的!现在她好不容易先一步把罗秀珍压在医院,交足了一部分医药费,带着贺百南下,眼看着有希望挣够治疗白血病的钱,她都问过首都的医院了,能做骨髓移植,有治愈的可能,罗秀珍怎么能自杀?! “好了好了,都多大人了,哭哭啼啼的!”罗秀珍见臧玉还揪着这一点不放,虎着脸喝道,“不要做饭了?地也不用扫了?” 臧玉:“哦……” 突然变得怂巴巴的样子,惹得贺百忍俊不禁。 臧玉恼羞成怒:“你去!” 贺百也不恼,乖巧地找来扫帚去了外院。 罗秀珍坐在木椅上,打量着低头老实扫地的贺百,又看了看趴在她腿上的臧玉,低声询问:“他对你好不?” 臧玉别别扭扭的,清咳一声,心中事了,傲娇劲上来了:“也就那样吧,勉勉强强及格。” 罗秀珍轻笑出声,望着窗外射进来的光柱,颇有些怀念道:“和我当初还挺像……那他有没有,欺负你?” 罗秀珍斟酌着词语,犹豫着又问。 显然,臧玉误解了罗秀珍想要表达的意思。眼一瞪,嘴一撇:“他敢!” 罗秀珍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忧。 “傻闺女……” “你才傻……我都上了首都问了顶好的医生了,你这病有的治。我和贺百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我就想着,再南下一次,把治病的钱挣到,咱就一起上首都治病。你倒好,山一跳,我白忙活了。我可就你这一个娘……” 说着,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臧玉立马噤声。 脸都要烧起来了。 心想:可能是大姨妈要来了,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敏感多泪? 直至察觉到一双粗粝的大手轻抚着自己的头,伴随着妇人声轻若无的应声,臧玉憋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溢了出来,哑着声喊着:“娘……” 真相大白 另一边,塌了一半的破损老屋内,几名青年男子围在一起,吼得热火朝天。 突然,一位男子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柱子,那是你娘不?” 被拉住的男子,也就是罗三柱,闻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可能,我娘怎么可能来这?” 一边说着,眼睛还没离开中间的赌局呢。 见自己又输了,恨恨锤了刚刚拉自己的人一拳,吼骂道:“你他妈的没事拉我做什么,运气都给你拉没了!” “罗三柱!” 被喊出名字的罗三柱一个激灵,反身,见是刘翠花后,跌倒在地,等反应过来后撒腿就跑。 几人唾了口:“晦气!”便也作鸟兽状跑了。 被死死揪住的罗三柱喘着粗气:“娘,不跑了,我不跑了,我的好娘,你松开我罢。” 刘翠花死死盯着罗三柱,恨声问道:“你哪来的钱?” 见罗三柱眼睛滴滴溜溜转着,刘翠花加重了语气,吼道:“是不是小玉寄回来给你罗姨的钱!你这个天杀的玩意,那是救命的钱!” 罗三柱心里本来 分卷阅读39 还有些许愧疚,但见亲娘这样吼他,一向被娇宠着长大的罗三柱哪受得了这个委屈?梗着脖子不服道:“咱家不是也拿钱给她治病了吗?如果不是她自己要出院,也可以一直待在那!” 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他不知道家里的钱放在哪里,却可以利用跑腿的便利把臧玉寄回来的钱拿到手。之前胆子小些,怕被发现,都是拿走一部分,后来输得狠了,就全部拿了。反正臧玉也不能飞回来和他对证,罗婶子和他娘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罗秀珍依旧可以住院治病,只不过那些钱是他娘给的。臧玉寄回来钱不就是为了给她娘治病吗?病治了不就好了?他只是把多出部分的钱用了而已! 刘翠花指着罗三柱,气得哆嗦:“你这混账!我就说你怎么劝着我拿钱给你姨治病,原本以为你是懂事了,你这杀千刀的!走,跟我回去!” 罗三柱试图甩开被攥紧的手腕:“回去干嘛,我不回去,我马上就要回本了!” “回去给你姨赔礼去!”刘翠花狠狠拍了罗三柱一巴掌,“你爹回来了再收拾你!” 两人揪扯着来到罗秀珍身前,等说清楚来龙去脉后,刘翠花臊得脸都红了:“小玉她娘,对不住,对不住,我原想着找个跑腿的拿信,谁想到这混账……” 臧玉这暴脾气,只想揍罗三柱一顿。 如果她没回来的话,罗秀珍真的可能会死的! 罗秀珍死死摁紧暴怒的臧玉,朝刘翠花笑道:“我一直记得嫂嫂的恩情。嫂嫂为咱家忙前忙后的,我这也没事,没事没事,带柱子回去吧。” 刘翠花闻言,带着哭腔道:“小玉娘,我真没想到这孩子现在成了这幅模样。坏了胚子啊!” 说着,狠狠捶打着旁边的罗三柱:“救命的钱你都敢拿!你怎么能拿!” 最后害得罗秀珍匆忙出院,耽误病情! 罗三柱见刘翠花簌簌地流泪,也有些心慌。他平时做啥事,他娘都护着疼着,顶多笑着骂他几句,再不济吼他几声,他娘这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呢?罗姨不是没怪他们了么?也没耽误治病啊! 臧玉见罗三柱一副呆愣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在两人走后,气呼呼地坐在罗秀珍身旁。 “你干嘛拦着我,这人差点害死你!” 罗秀珍瞪了她一眼。 “你舅妈啥事都不知道,看我当时在医院欠着药费,都自个掏腰包垫的。也是你舅妈在医院忙前忙后,上下打点。被我知道后,我要出院,还是你舅妈拉着拦着,拦不住了又把咱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爹刚开始走的那段日子,我们母女两差点饿死,也是你舅妈一家帮衬着。三柱那是个好娃,现在走了偏路,你舅妈她们现在晓得了,肯定会好好管。我没那么娇贵,也活得好好的,医院呆久了,回来散散心也挺好。难不成你还想打他一顿,让你舅妈心里有疙瘩?” 臧玉都要被气哭了。 “你这是歪理!” “歪你个榔头!邻里亲戚,还是这么好的亲戚!你怎么那么轴!这事算了,以后不许再提!” 臧玉恨恨抹泪,被罗秀珍这套人情世故气得跑出家。 一直没出声的贺百朝焦急起身的罗秀珍道:“伯母,玉儿只是心疼您。您别担心,我现在去找她。” 说着,也闪身不见了人影。 屋外的小山丘旁,臧玉推开贺百握住她的手:“你出来干嘛。” 贺百学着臧玉那样坐在石块另一边,回道:“出来陪你。” “嘁,甜言蜜语的,口头花花。” “喂喂喂,你动手动脚干嘛!” 贺百突然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只见贺百温柔又不失强硬地将臧玉抱紧在怀内,一阵惊呼过后,紧紧的怀抱让臧玉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臧玉侧过身,不让贺百看到自己的正脸。 贺百也跟着凑过去。 臧玉用手抵着突然怼过来的俊脸,被这么一打岔,又哭又骂:“贺百你站哪边的!” 贺百像只大型金毛似的蹭着臧玉,将头埋在臧玉的脖颈内,闷闷出声:“永远由你做主。” 这男人,现在越来越会了,竟然还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打闹一阵过后,都有些累了,贺百便半拥着臧玉一起发起呆。 温柔的日光洒在身上,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突然,臧玉轻声道:“贺百,我好怕啊。” 见贺百望过来,臧玉垂下眼睑,接着道:“我真的把她当娘,我不想她死。” 她害怕罗秀珍又走上自杀的结局,更害怕自己无力改变罗秀珍死亡的结局。 “以前我总觉得死了是解脱了,活着只是为了憋着那口气,等着哪一天狠狠出气。” 贺百闻言,手臂一紧:“那你……”察觉到不对劲,贺百咽下喉间的梗涩,低声沉沉道,“我陪着你。” 臧玉一愣,接着更加放松地瘫在贺百怀里,笑着道:“现在不是啦!只是现在 分卷阅读40 是怕死。怕我哪一天突然死了,还没活够。更害怕我活着,她们不见了。贺百,你说,能治好吗?” 白血病,血癌啊。 她和罗秀珍说的那么轻松,其实自己怕得发抖。 她好不容易有个娘了,能活得像个正常的人,一切都那么美好。 如果她不曾拥有,就无所畏惧。但是她拥有过,见识过,过过正常的、人过的日子,她怎么放得下? 贺百几乎瞬间就回忆起了那段寻觅的日子,忍不住收紧双臂,直感受到软玉在怀,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呼出。 “一定可以!” “嗯!”得到支持,臧玉扭头吻上贺百薄软的唇,“等风声松了些,我想再南下一次,然后带着娘去首都治病。” 她们这段时间挣到的钱财,到底是抵不了首都高昂的生活费和医疗费。 破庙拜佛 翌日,臧玉收拾东西,准备接着将罗秀珍安置进医院。然而却被罗秀珍拒绝了。 面对臧玉的疑惑,罗秀珍反问:“我们这医院治得好我?” 臧玉摇头。 见状,罗秀珍道:“那我不去了。” 臧玉急了:“你这病待在医院,有医生护士看着,不好得多?” 以为罗秀珍是担心医药费,臧玉又急急补充:“钱你不用担心,我们带回来好多,肯定是够的!” 罗秀珍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臧玉,细细打量着,在臧玉要按捺不住性子准备把她绑进医院时,缓缓叹气:“既然治不好,医院又待的人浑身难受,又何必浪费那个钱?” 臧玉心想:果然还是担心钱。无奈道:“钱真的够,只是还不够我们上首都治病而已。所以我就想着你现在在这里的医院养着身体,让病情不要加重。等风声松了些,我和贺百就南下。” “可医院我待不下去!” 臧玉一愣,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困在医院时的场景。除了争取来的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就是发呆。维持着生命体征,活得像个植物人。 罗秀珍看着听进去了的臧玉,定定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我晓得你是想我好,只是既然治不了,我就在家舒舒服服地待着,这里空气好、水好、人好,你说我去医院遭那个罪做什么?能治咱就再去治,不能治,咱就在家守着屋,守着山,守着水。这人呐,总会死的,谁都逃不过。” 罗秀珍话里的隐藏意,臧玉不懂,她也不想懂。只是被将了一军,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罗秀珍打定了主意,贺百朝臧玉微微摇头,臧玉知道罗秀珍说的也没错,现在顺着她来最好,但是心里就像是压着五行山一般,沉甸甸,缀得人心生疼。 隐隐的,还泛着一丝委屈。 只是这委屈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道不明,说不清。 草草用过饭,臧玉烦闷地跑出家,在村里瞎溜达。 不知不觉跑到了山上的小破庙里,望着只剩下一截身子的菩萨,臧玉嘟囔着迷信,只是见左右没人,身体又分外实诚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掌,深深伏地。 “当初我拜天拜地拜了那么久,都没能得偿所愿,最后还死翘翘来到这里。如果世间真有神灵,您就见见拜了这么多次的我,可怜可怜我,满足我这一次的愿望,行不?” 说着,朝台上的菩萨磕了三响头。 刚起身,就听见由远及近传来动静,听着声响,似乎还是往小庙这里来。而且,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 臧玉心一慌,下意识想躲起来。隐藏在角落的贺百轻轻叹气,显出身形,将人吓了一跳。 “贺百,你不是在……”扫地吗? 因为想着自己一个人静静,她就趁着贺百忙着扫院子,偷偷溜出来了。 贺百揽着臧玉的腰,将人带到树上,隐匿好身形后,才低声道:“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听着这种危险发言,臧玉想纠正贺百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只是抬头却见贺百满眼的悲怆,到了嘴边的话就僵在了嘴角。 臧玉转念一想,自己害怕吗?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自己好像确实不怕,反而还有种……欢喜的感觉? 这种被人全心全意、刻骨偏执的喜欢啊…… 难道自己也是个神经病?传说中的喜欢偏执神经病的神经病? 臧玉被自己的臆想吓得一个颤身,恰巧此时,李丽姝等人来到了小庙,臧玉借机避开贺百专注的视线,也把自己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树下,李丽姝强忍住不耐,按着陆家依的肩,低声吼道:“你还是不是我女儿!这点事都不敢做,我们还怎么赶跑那个女人?” 真是晦气,本来一重生,自己就赶紧赶慢踹走了渣男赶回来,本来算好日子,赶在臧玉嫁给陆毅之前回来,谁知道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李绯儿,抢先嫁给了陆毅。她猜的没错的话,李绯儿肯定也是重生的,准备来捡便宜的! 分卷阅读41 看着娇娇弱弱,文绉绉的,其实满肚子弯弯绕绕,比臧玉那个死脑筋还不好对付! 现在自己娘家回不去,如果赶不走那个女人的话,她岂不是又要吃一遍苦?老天爷让她重生,让她有了先知,是让她来享福的,吃苦?绝对不可能! 这般想着,李丽姝的手劲越发大了。 陆家依忍不住啜泣:“娘,你掐疼我了。” 说着,在李丽姝嫌弃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李丽姝看着低着头低声抽噎的陆家依,突然灵光一闪。扒开陆家依的衣裳,在陆家依的哭喊声中,狠狠掐了几把。一边掐着,一边嘱咐道:“这是你那小娘掐的,知道不?家依乖啊,等赶跑了那个女人,娘就带你去买漂亮衣裳,还给家依买好看的头绳和发卡。” 陆家依挣扎着推开李丽姝,哭着喊:“小娘也会给我买!” 李丽姝气不打一处来,戳着陆家依的脑门,恨声道:“蠢货!你想想,自从那不要脸的怀了孕后,她给你们买过啥了?都紧着她那还没出生的娃,没你的份!说不准以后还会指唤你换尿布、擦屎端尿。不是她肚皮出来的,这能一样吗!这天下除了你亲娘我,还有谁能真的对你好?听话,家依,娘不是真的想打你,咱要先赶跑那个女人,把你爹抢回来。我是你亲娘,还会对你不好吗!” 陆家依想着这些天在家,被李绯儿使唤着做这做那,还被陆毅呵斥了好几次,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了。 就在陆家依天人交战、犹豫不决之际,李丽姝冷冷一笑:“如果你想以后给李绯儿生的亲闺女做牛做马当老妈子,你就跟着你那好小娘吧。以后哭了,可别找我!” 陆家依彻底慌了,见李丽姝做转身要走状,连忙抓住她的衣摆,害怕地哭道:“娘,我做……” 李丽姝嘴角一勾,弯腰在陆家依耳边说着计划。 两人的声音不算大,但争执之中,难免有些控制不住音量,尤其还有贺百这个人形外挂随时解说,等李丽姝带着陆家依走后,看了一场宅斗戏的臧玉扶着贺百,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艰难地咽了咽唾液,臧玉问贺百:“李丽姝最后在陆家依耳边说的话,你听清了没?” 贺百摇了摇头:“声音太小了。” 唇形又被李丽姝垂落的头发挡住,他实在是听不清也看不出。 臧玉也不失望,只是心神还没有反应过来,末了,打了个冷颤。 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计划。 提醒李绯儿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臧玉特地去了陆家找了李绯儿。 李绯儿还记着之前的羞辱呢,让臧玉等了好半会儿才施施然出来。 小心地扶着腰坐下,又扭头朝陆毅微微一笑,这才看向臧玉,眉眼间的意气风发看得臧玉牙酸。 这傻逼,被人惦记上了都还不知道。还搁这跟她炫耀,跟她炫耀有个屁用。 臧玉示意让陆毅离开,李绯儿虽然觉得奇怪,但想着在臧玉总不会来陆家害她,便找了借口指使陆毅离开了。 臧玉真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宅斗片场,心里嘟囔了几句后,走到李绯儿身前,蹲了下来:“几个月了?” 最开始,李绯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看着臧玉好奇地盯着她肚子看时,骄矜又不失得意地朝臧玉道:“三个月了。” 三个月,差不多也是最危险的那段时期了。 臧玉环顾四周,扯开话题:“那四个娃呢?” “啊?”李绯儿傻愣地反问,“四胞胎啊?” 说着,自己还伸手轻抚着肚子,傻笑着。 臧玉差点没看笑。 都说一孕傻三年,李绯儿这一孕,简直坏了脑子吧? “我是问李丽姝那四个孩子呢?” 尤其在“李丽姝”三个字上加重了音。 本以为李绯儿就算听不懂,也应该会好奇问一句她怎么突然问起那四个孩子,谁知李绯儿却像是被刺激到哪根神经一样,狠狠瞪着臧玉:“我的孩子不会比任何人差,绝对比他们好得多!” 那一个个的,都是祖宗!喊喊不应,叫叫不听,还有李丽姝那女人在旁边扇风作乱,别说成为大佬了,不牢底坐穿都是好的!她现在都怀疑自己看得那本劳什子回忆录是不是陆家依为了给自己贴金写出来的! 这些天,她总算是看清了陆家一众人是什么货色。 陆毅根本不可能成为军中高层,因为他退伍了!退伍了!那四个孩子就更不要说了。陆家依被采访时,口中所说的才华横溢、口齿伶俐的陆家修,明明就是个口吃到结巴的人。陆家褚那狡猾下三滥的样子,倒是能和“精明商人”挂上钩,不过最后肯定也是泪对铁窗的下场。而陆家依,呵,就是个贪慕虚荣的胚子。唯一对得上号的,估计就是陆家流这个大哥了,确实是爱护弟弟妹妹,天生具有号召力,带着他们可把她折腾得好惨! 估计那本回忆录,是陆家依故意写 分卷阅读42 出来,为自己挽尊的吧!不是说,越没有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越幻想什么吗? 或者,陆家依说的没错,只是根本就是她穿错书了,穿到陆家依对头特意写的同人文里! 李绯儿脑洞大开,还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然无法解释为何她面对的是这么一群人! 臧玉见李绯儿面目狰狞,连忙倒退几米,离李绯儿远远的。 试探着出声:“李绯儿?” 李绯儿回过神来,紧张地护住自己的肚子,智商终于离家出走回来了,激动地质问臧玉:“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是不是陆家依她们告诉你的,你是不是也要害我孩子!” “喂喂喂,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你冷静一点!”生怕李绯儿碰瓷,又怕李绯儿摔着碰着了,臧玉连忙喊陆毅进来,本着李绯儿能听进去多少就是多少的原则,“我只是想着你怀孕了,怕你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你头三个月是比较危险的时期,小孩子不懂事可能会碰到你什么的,你一定要远离人群,小心为上。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你要听进去啊!” 陆毅听到呼喊声,大步踏进来时,听到的便是臧玉这样一番谆谆教诲,陆毅一愣。 原以为之前的乌龙事件,会惹得人女方心生不满,他便一直特意避开臧玉母女两人,想不到人家心襟如此博大。 这是他头次妻子怀孕在家,其中用心,当然不同以前。最开始磕磕碰碰,还是去了医院、问了医生该怎么做才好些了。知道他为了这事还特意去找了医生,村里的人没少嘲笑他,现在见臧玉这么心善,陆毅简直为自己当初对臧玉怀着的那点心思而感到羞愧。 臧玉被陆毅这样看得心里发毛,贺百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伸手揽着臧玉的肩,微微侧身挡住陆毅看臧玉的视线,宣誓主权。 陆毅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刚想解释,就见臧玉后退半步,只留下一句“没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回荡在大厅。 望着臧玉唯恐避之的背影,陆毅心里只觉得怪异得很——虽然这样说不应该,但是他还是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又该是哪样? ——该是坚强温顺、质朴羞涩,虽衣着简朴,却干净整洁,而不是这样盘条亮丽、锦衣华服,大方地挽着男人的臂弯。 陆毅心里默默地说。 陆毅痴愣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李绯儿的眼,李绯儿扑过去:“你在看什么!你是不是想着当初怎么没把臧玉娶回来!你还看!” 陆毅连忙回神,护着李绯儿不让她伤到自己,开口解释:“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走了神。” “真的?”李绯儿怀疑地看向陆毅,“你肯定是骗我,你就是后悔了!” 陆毅被闹得头都大了。 虽然大夫说孕妇在孕期期间极为敏感多思,但是他也没发现村里哪个妇人如李绯儿这般敏感多思啊!都到了神经兮兮的地步了! 陆毅小心翼翼地护着李绯儿,只能用她最在意的孩子提醒道:“小心孩子。” 提到孩子,李绯儿也确实如他所想,瞬间安静了下来,转为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两人往屋内走去,没有看见一旁角落里,站着脸上满是泪痕的陆家依。 反转 本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谁知不久,就有人闯到臧玉面前,拽上人就走。 彼时臧玉正在摆碗筷准备吃饭呢。而拉着臧玉不放的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当年撺掇着罗秀珍把臧玉嫁给陆毅的老陆家长媳——卫红。 罗秀珍与贺百听见动静,连忙从厨房里出来。见臧玉揉着泛红的手腕,贺百死死盯着卫红,眼神凶狠冷冽,直把卫红吓得连连后退。 几人僵持着,罗秀珍冷冷问:“陆家媳妇这是做什么?” “你还问我做什么?”想起来这的原因,卫红的底气又回来了,不敢去看贺百,卫红只得故作凶狠地瞪着臧玉,“你这人真是歹毒至极!居然害人命!我弟媳现在在卫生院里躺着呢,一个搞不好,一尸两命!现在三弟指着要你去医院,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虽然卫红这话前不搭言后不搭意的,但联想起那日在小庙里听来的,臧玉心里一个咯噔,和贺百对视一眼。 卫红又准备来抓臧玉,贺百冷冷看着,手一动,卫红只觉右手腕都要折了!又见大门口挤满了村人,卫红眼咕噜一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坐到了地上,抹泪哀嚎、哭天抢地:“这家人都是黑心肝的玩意啊,害了我那怀着孕的三弟媳不够,现在还打人啊!” 本来陆家的动静就让村里人的好奇心像是猫抓似的,现在见卫红回来了,却直奔臧家,和臧家三人打了起来。早就听说是陆毅那新媳妇被人推了下见了红,听这意思,是臧玉推的人?众人面面相觑、惊惧不已。 眼见着村人都围在门口指指点点,臧玉看着赖在地上撒泼的卫红,冷声道:“你三弟媳的好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好端端的推她做什么?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你 分卷阅读43 在这栽赃陷害呢!我好好在家待着陪我娘,你陆家的那些烂事甭想扯我身上来。嘴皮上下一碰,咋了,天下的理都是你的了?我看你是想讹我付医药费呢!”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 臧玉和陆家新媳妇井水不犯河水的,大老远去害别人做什么? 臧玉的嘴皮子也实在是溜,上句话刚说完,卫红还没想好怎么回呢,下句话就砸了过来。更关键的是,刘翠花听着动静也从家里赶了过来,指着卫红就是一顿骂:“陆家的,屎盆子扣谁头上呢,胡咧咧啥!” 说着,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卫红也没想到刘翠花竟然这么虎!四五十的人了,居然说打人就打人! 这也是卫红撞上了。如果放平时,刘翠花会帮,但是也不会这么激动。只是小儿子拿了人家的救命钱,臧玉一家还没有追究,刘翠花这脸上,臊得都不敢出门,更不敢见罗秀珍。这时候卫红来找事,岂不是找打? 卫红被揪着发,被连扇了好几个嘴巴子。刘翠花是干活的好手,身上的力气不小于一名成年男性,此时刘翠花又激动万分,卫红几乎没有还手能力。 直到陆家二媳方巧儿找来,一场闹剧才堪堪平息。 方巧儿也对自己这个事都没搞清楚就乱说的妯娌感到无语,只是现在把臧玉带去卫生院才是最重要的,方巧儿只得柔声哀求道:“小玉,现在我三弟妹正吵着要见你,那边等着你呢,我们先去那边吧,啊?” “怎么,好赖话都被你们陆家的说了,最后我成了心肠歹毒害人性命的人,你们泼了我一身脏水,就算了?我们不急,我们好好掰扯掰扯。你也不用急,既然送卫生院去了,肯定是找专业的救命大夫,找我又有什么用?”臧玉当然不是吃亏的人,冲进她家泼了她一身脏水,现在连句解释和道歉都没有,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污蔑人的事就可以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世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见“同仇敌忾”的人来了,卫红又有了底气,闻言怒道:“我哪泼你脏水了!李绯儿被人推了,又指名道姓要见你,不是你推的还能是谁!” 方巧儿刚想说话,就被卫红截了话头,又急又气,简直被自己身旁这个猪队友气死。 狠狠瞪了眼卫红,方巧儿强压着怒气向众人,尤其是向臧玉解释:“大家莫误会了,我大嫂性子急,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跑出来了,这下真是冤枉人了。我们想玉妹子过去,是绯儿现在情绪不稳定,想让小玉过去说说话转移注意力,我大嫂误会了。” 卫红一愣——喊臧玉过去,不是兴师问罪的? 卫红仔细一回忆,她和陆家其他人当时还在地里除草呢,就听人喊李绯儿被人推倒在地见了红。她那时在地的最里头,就比其他人晚了半分,等她赶回家时,才发现陆家其他人是往卫生院赶。等她火急火燎赶到卫生院时,就被陆老太使唤着来喊臧玉。问怎么了,陆老太也只是说被人推了一把。 好像,陆老太确实没说是谁推的?只是如果不是臧玉推的,喊她过去又干啥? 方巧儿现在可没空管满脸疑惑的卫红,看着臧玉,眸子里满是真诚:“对不住你们,让你受了委屈。只是现在三弟他们都在等着你,你就跟我走一趟吧。我们之后再好好给你们赔不是,行吗?” 一番话下来,语气之真诚,饶是臧玉,都想不出可以怎么拒绝。 只是等到了卫生院,屋内的情形却让臧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本应该是受害者的李绯儿跪趴在地上,死死抱住陆毅的腿,哭得都失声了,陆毅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一旁,陆家依一脸泪痕、衣裳不整地瑟缩在李丽姝怀里。 臧玉:??? 见臧玉进来,李绯儿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臧玉连忙上前扶住李绯儿:“你小心肚子!” 可是这已经无法让李绯儿安静下来了。 李绯儿拉着臧玉的手,又是哭,又是摇头,嘴里一个劲念叨着:“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臧玉见问李绯儿是没什么作用了,抬头环视一圈。只能看见一屋子冷漠愤怒的人,目光触及拥着陆家依的李丽姝时,李丽姝更是冷笑一声,似是意有所指:“不是亲的,心能好到哪去。” 臧玉把目光投向方巧儿,谁知方巧儿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陆老太见李绯儿还抱着臧玉在那哭,冷哼一声:“家门不幸。” 李绯儿哭声一顿,接着泣不成声,只魔怔一般地摇着头。 臧玉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们喊我来,还泼了我一身脏水,总该告诉我怎么了吧?” “我们陆家的事,和你没关系。”陆老太恶声恶气地准备赶人,显然,还记恨着当初求娶不得的仇。 臧玉这暴脾气,踢了脚凳子:“你们陆家逗我玩呢!” 方巧儿连忙俯身在陆老太耳边,将之前发生的事细细道来。末了,陆老太瞪了眼卫红,不再言语。 看着臧玉这副嚣张的模样,李丽姝新仇旧恨 分卷阅读44 一并涌上了头,也不再顾及低调行事,呸道:“我早就说了,不要脸皮给人当后娘,迟早遭报应。后娘,有哪个是真心好的?” 臧玉坐了下来,看着激动不已的李丽姝,似笑非笑:“那你说,后娘干了什么了,要遭报应?” “嗤。”李丽姝看着臧玉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来气,一把拉开陆家依的衣襟,指着上面深深浅浅的印痕,恨声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好后娘干的!天杀的玩意,自己走路不稳倒地上了,就污蔑是我家家依推的。如果不是看到家依这些伤,我家家依岂不是要吃了这个哑巴亏!” 本来最开始陆毅派人喊臧玉过来,是因为李绯儿说自己被陆家依推倒了,在危机之时想起了前几日臧玉的话,下意识让陆毅请臧玉过来。只是之后李丽姝突然冒了出来,“偶然间”发现陆家依身上的伤。等李绯儿好不容易保住肚里的孩子回病房后,就成了众矢之的。 现在听着李丽姝的话,李绯儿委屈得不停抽噎:“不是我!” 明明是陆家依推了她,最后怎么就变成她栽赃陆家依,还虐待陆家依? 臧玉看着李绯儿道:“你不要只是不说你,你说出事情经过啊!” “我说了,他们都不相信!”说着,李绯儿泪如雨下,嚎啕大哭,“她们不信我!” 奔溃绝望的模样看着臧玉也有些鼻酸了。 李绯儿此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揪着臧玉的衣袖,语无伦次的:“她推了我……都流血了!我没打她……” 李丽姝冷眼看着,低头朝瑟缩着身子的陆家依道:“家依,你说。” 陆家依抬头看了看李丽姝,见陆毅也向她望来,抖着音道:“我……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倒的。” “那你身上的伤呢?” 陆家依听着李丽姝不辨喜怒的话,哭喊着指着李绯儿:“是她打的!娘,我好疼啊!爹!” 嘶哑的童声喊得陆毅心尖一揪,连忙将陆家依抱入怀。 等抬头时,陆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狠狠闭眼,冲李绯儿道:“我会报警的。” 李丽姝的笑意僵在脸上,失声惊道:“不是离婚吗!” 听到陆毅说要报警,陆老太也坐不住了。 报警,多丢丑啊!还不如离婚!大不了再找一个! 说着,陆老太隐晦地看了眼臧玉。 别以为她不知道李丽姝上蹿下跳是什么意思,谁都可以当她儿媳,李丽姝绝对不行!当初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如果不是李丽姝从中作梗,搅得家犬不宁,她们与老三的关系怎会这样僵硬?不要脸地跟别人跑了就跑了吧,她早就算好八字了,臧玉最适合进门,助夫兴家、进财生官。如果不是被贺家的截了胡,她家三儿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了!何必像现在这样退伍在家,当个地里刨的? 也许是心有落差,导致陆老太看李绯儿也分外不顺眼,总觉得是她阻了陆毅的大好前途。这般想着,陆老太淡淡出声:“三儿,离罢,娘再给你找个。” 闻言,李绯儿震惊地瞪大双眼,连连后退,全身气血像是被人抽空般,瘫软了身子,堪堪被臧玉和贺百扶住。 陆毅也有些担心,不悦道:“娘,绯儿还怀有身孕。” 陆家依接收到李丽姝的眼神示意,抬起头露出满是泪的脸:“爹,那我呢?家依好疼啊,你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就不疼家依了吗?” 臧玉闻言,似是不经意道:“说不定是你不听话才挨打了呢。” “臧玉你自己看看!”陆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丽姝抢过话,“这么深的印子啊,谁家当娘的这样教育自家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啊!” 臧玉终于笑了,语气漫不经心显得吊儿郎当的:“你家的呗。” 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得李丽姝心头一慌。 臧玉见状,笑得更加潋滟,掐着嗓子,【娘,你掐疼我了。】 【这是你那小娘掐的,知道不?家依乖啊,等赶跑了那个女人,娘就带你去买漂亮衣裳,还给家依买好看的头绳和发卡。】 【蠢货!你想想,自从那不要脸的怀了孕后,她给你们买过啥了?都紧着她那还没出生的娃,没你的份!说不准以后还会指唤你换尿布、擦屎端尿。不是她肚皮出来的,这能一样吗!这天下除了你亲娘我,还有谁能真的对你好?听话,家依,娘不是真的想打你,咱要先赶跑那个女人,把你爹抢回来。我是你亲娘,还会对你不好吗!】 凭着强劲的记忆力重复完李丽姝那日和陆家依的对话,不大的卫生院里已是一片寂静。 李丽姝惨白着脸,臧玉装模作样地捂着唇,小白花一般柔弱无力地靠在贺百身上:“哎呀,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们也知道之后还有个什么计划?只是可惜啊,后面声音实在太小,我这个不幸路过、脏了耳朵的路人可没听见……” “难不成……”臧玉微微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投向已经全身僵硬的李丽姝身上,缓缓道,“你的计划就是让你亲爱的 分卷阅读45 闺女去推人家,流不流产是其次,重要的是让大家先‘误会’你闺女,然后因为自己误会了你闺女而更加相信你闺女、心疼你闺女?来个反转,加深大家的印象,最后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臧玉“害怕”地往贺百身后躲,嘴里阴阳怪气的,“哎哟,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场戏,看得人真的是,心里好怕怕哦!” 臧玉仗着有贺百在前头顶着,肆无忌惮,兴风作浪。 李丽姝抖着身子,只觉得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像是一把把利箭,慌张地去望陆毅,却见陆毅低着头不知在问陆家依什么。 陆毅指了指李丽姝,在李丽姝惊恐的目光下,陆家依缓缓点头。 李丽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崩了,冲了过去朝陆家依扬起巴掌:“没用的东西!” 巴掌还没落下,就被陆毅狠狠挥开。 陆家依被李丽姝凶狠的眼神吓哭了:“娘,我没有说……” 陆毅紧跟着解释:“我刚刚只是问家依,是不是更喜欢和你这个‘亲娘’在一起。” 这次换李丽姝被这一系列事打击得连连后退,余光瞥见臧玉,李丽姝扬起尖锐的指甲对准臧玉的脸冲了过去:“你这个贱人!” 臧玉都不需要躲,因为贺百已经挥断了对准她的利爪。 伴随着李丽姝和尖叫和晕厥,李绯儿摔倒一事彻底告一段落。 回家的路上,臧玉笑嘻嘻地凑到贺百眼前,甜丝丝的,像只讨要奖励的小狐狸:“我腻不腻害!” “厉害!”贺百也不负其望,给予重重肯定。 臧玉高兴了。 “看你身后!”趁着贺百转身的空隙,臧玉抓紧时机跳到贺百背上,撅着嘴在其耳边撒娇,“你背我。” 骑在贺百身上,臧玉将头靠在贺百耳旁,让呼出的气落在贺百的耳后,“你知道为什么我模仿完那段对话后,他们都信了吗?” 贺百仔细想了想,笑着奉承道:“因为你说的都是对的。” “别笑!”臧玉装腔作势地拍了下贺百的背,只是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清咳了下,臧玉一本正经地又道,“因为我有细节。” 见贺百疑惑地转头用眼神询问她,臧玉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贺百早就被调.教得好了,见状轻轻附上一枚贺百牌男友吻。 臧玉笑得眼一眯:“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诚心实意地问我了,我就大发慈悲地传授你秘诀。你想啊,假如刚刚那段对话是我编造的呢?但是在那个情况下,你觉得大家是会下意识相信,还是不相信?” 贺百想了会:“会相信。因为很像真相,细节也对的上。” “没错!”臧玉得意洋洋的,膨胀得来阵风就能起飞,“不要说是真话了,即使是谎话,细节补充得越多,也越容易让人相信那是真的——语出《臧氏箴言》。” 说完,自己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但是讲真的,我也没想到陆毅那么给力,居然把李丽姝给诈出来了。不然李丽姝死咬着否认我们也没法,啧,不愧是……嘶——别弄,好痒!贺百!” 贺百沉着一双黑眸,哑声:“我比他厉害。” 被巧劲挠着腿弯的臧玉连连点头:“嗯嗯,你比他厉害,你最厉害!” “啊,贺百!你厉害……呜,你最厉害!” “贺百!” 树上有鸟儿被这一声声惊呼直惊得比翼双飞,扑腾着双翅跃向蔚蓝天空。街两旁的泥地里也散落着零点花簇,迎着暖日,蓬勃生长。 都哭了的三兄弟 陆家修早就在门口等了许久,矮墩墩的身子蜷着团在一起,整个人缩在角落坐在门口的大石块上,双手撑膝,垂着头让人只能看见头顶的发旋。 一片周围泛着些许枯黄的树叶追随着风,飘落而下,恰好就落在那个小小的发旋上。 陆家修也不管它,直到听见了低沉稳健的脚步声,才微微抬头,等看见贺百和臧玉后,一双黑眸亮了又亮,下意识跟了过去。 臧玉才刚下地呢,就被一双瘦瘦小小的胳膊圈住了大腿。低头一看,差点没暴走。 虽然他现在还是个瘦巴巴、可怜的小孩,但一想到“臧玉”的悲催晚年,臧玉心里那股气就熊熊燃烧着。强忍着不耐,臧玉低头朝陆家修凶道:“松手。” 陆家修的头埋得更低了,也不说话,固执地抱着她,还准备将头贴上臧玉的大腿。 臧玉:“你占我便宜呢!” 眼见着陆家修真要往自己身上贴,臧玉连忙喊贺百帮忙。贺百早就看突然冲出来的陆家修不满了,接受到臧玉的示意后,直接将人后领子提溜起来。 陆家修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在空中挣扎着扑腾着四肢。 臧玉凶巴巴的:“小孩,以后看见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别惹我,晓得不?” 见陆家修沉默着垂着头,臧玉气笑了,伸出白嫩的爪子,握拳:“我脾气不好 分卷阅读46 ,惹我不爽了,小心我揍你!” 陆家修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眸子黑黝黝的,笃定:“你,不会!” 臧玉气得扭头问贺百:“他这是不是在挑衅我?” 这死小孩,居然还敢挑战她的“拳”威! “小玉,是你们回来了不!”罗秀珍听着外面的动静,在院内高喊,一边喊着,一边往大门处走来。 臧玉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连忙回声:“啊,我们回来了!” 示意贺百放下陆家修,臧玉拉着贺百就往家里跑。 跑一段路了,臧玉飞快地转身,见陆家修又跟了上来,冲其怒吼:“找你亲娘去!” 陆家修身子一僵,怀着的某种未知名的侥幸像一只吹爆了的气球,飞向看不见的地方,只留下茫然无措、握着拳手心却空无一物的自己。 见臧玉迈入院内,直到关上大门了都没再回过头看他一眼,陆家修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沿着脸庞滴入衣襟。陆家修抹了抹眼泪,洗不是很干净的手碰到眼睛,又惹来新的泪珠落下。 远处,陆家褚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哥,那是不是小四!” 兄弟两相视一眼,连忙跑过来。 找了一下午,终于找到陆家修了,陆家流气得一巴掌打到陆家修身上:“你去哪了!” 他们发现陆家修不见时,都要急哭了。家里的长辈又都去了卫生院,走时一直嘱托他们照顾好小弟,谁知道一转身的工夫,陆家修就不见了。 陆家褚见陆家流还要打陆家修,连忙扯住他的胳膊:“哥,哥!” 示意陆家流看陆家修。这时陆家流才发现陆家修脸上满是泪水。 陆家流慌了神:“小四,你怎么了,谁打你了?” 然而面对两位兄长关切的神情,陆家修只是垂着头抹泪,不言不语的模样急死个人。 陆家流和陆家褚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扒开陆家修的衣服,见里面还是白白嫩嫩的模样,没有什么伤痕,都松了口气。而面对两位兄长的“检查”,陆家修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般,配合着抬手抬腿。 陆家流见陆家修还在哭,急了:“那是有人骂你了?” 陆家修摇头。 在兄弟两都没反应过来时,陆家修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陆家流,往家的方向跑去。 陆家流没有防范,被推得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 揉着摔疼了的屁股,陆家流在陆家褚的帮助下站起身,不知是疼哭了,还是什么的,一直自诩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陆家流也哽咽出声。 “褚子,家依她们不会有事吧……” 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孩,再怎么早熟,面对妹妹将怀着孕的小娘推流血了,而要照顾的弟弟又差点不见这些吓死人的事,一直都忍住没哭,已经是陆家流身为四兄妹大哥,对自己尊严最大的维护了。 陆家褚伸手抹了抹泪:“我不知道……哥,你说,小娘不会把三妹送人吧?” “那我们就和她拼了!”陆家流可以道歉,可以挨打,但是绝对不能接受陆家褚口中的设想。如果他爹和小娘真的那样做,他就带着他们兄妹几个离家出走! 陆家褚抱着自家大哥,哭着问:“哥,为什么不要娘啊!我要娘!小娘一点都不好!” 这也是陆家褚的“抹黑”了,在李绯儿彻底心灰意冷怀疑这个世界之前,她对他们四兄妹好得绝对没话说。 陆家流也想哭,但是他已经记事了,也懂了事,他娘根本就不是出去走亲戚,而是跟别人跑了。即使陆毅一直没和他们说,但村里的人说的多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想相信而已。本来他们都约定好,都不要喜欢他娘了,只和爹过,但是他娘又回来了,还救了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陆家褚。 如果说四兄妹里,谁最舍不得李丽姝,以前肯定是陆家依,但是现在绝对是陆家褚。 一向调皮捣蛋、鬼主意精多的二弟此时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全都糊在脸上,粘在衣服上,陆家流擦都擦不过来,忙活了半天,最后自己也被整哭了。兄弟两索性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再次南下 陆家是如何的兵荒马乱、吵作一团,臧玉不知。将东西收拾好,和小罗村众人道别,臧玉便带着罗秀珍上了首都。 是的,最后罗秀珍还是没能拗过臧玉,被哄着“压着”来了首都。 不管怎么样,在医院接受专业人员的护养,总比自己在家,出了什么事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要好。 即使治不好,也能尽可能拖住病情,等待痊愈的机会。 医院病房内,臧玉不放心地看向罗秀珍:“你一个人在这真的可以?要不要我请别人来帮忙照看?” 看向罗秀珍的眼神就像是家长不放心自家熊孩子一个人在家一般。 罗秀珍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扬起手作势要往臧玉身上抽。 臧玉吓了一 分卷阅读47 跳,连忙往贺百身后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走!”臧玉连蹦带跳地拉着贺百往屋外跑,“你好好的啊!有事就找大夫和护士!” ——“嗷!” 臧玉突然嚎出声,吓了两人一跳。 罗秀珍还以为自己真打到了臧玉,连忙放下手,急问:“打到了?!” 贺百也着急转身,却见臧玉朝他挤眉弄眼,还有哪里不明白?当下了然,微微错身,让罗秀珍“挤”到两人中间。 臧玉享受了一会和风细雨,在罗秀珍微微察觉到不对劲之际,一把搂住罗秀珍:“娘,那我们走啦!等我们挣大钱回来!” 罗秀珍先是一愣,随即气得直拍臧玉:“要走就快走!还碎!等会赶不上车了!” 臧玉和贺百被半推着出门,臧玉走远好长一段路了,都没敢回头。直到到了走廊拐角处,臧玉才敢微微侧脸,看见罗秀珍站在病房门口望她时,心底道不明的酸涩突然涌上鼻尖。 臧玉连忙把脸往贺百怀里藏了藏。 有人曾说,所谓父母子女,不过是一场目送。她以前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动人,直到自己成了话中人,才体会到了其中苦涩之意。 她从未如此被人等待着、留恋着离开视野过,她不可能会轻易向命运低头。所以,她努力挣钱,还是有机会为自己挣扎来一个美好的、团圆的结局,对吧? “我们能挣到大钱的,对吧?” 臧玉也不知是在问贺百,还是在问自己。她只是觉得,她现在很想要听到一个肯定。 贺百低头,静静将臧玉拥入怀,一双黑眸里满是认真:“一定能。” 臧玉听着笃定的支持和信任,抬头望贺百,眼神落入一直看着她的贺百眼里,两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已经出门的臧玉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搅局”,李丽姝的一手如意算盘碎落一地,只是李丽姝毕竟是陆家四个孩子的亲娘,又从人贩子手里救回了陆家褚,在李丽姝一番哭诉和追悔之下,陆家众人,尤其是陆家流四人,隐隐有了亲近之意。 李绯儿恶心得像是吃了两大口苍蝇一般,便想着来寻臧玉,颇有些拉阵营的架势。却不想扑了个空,心里更为憋屈。 李绯儿与李丽姝彻底撕破脸皮,陆家的纷争完完全全拉开序幕,为娱乐生活少得可怜的小罗村人带来不小的谈资。 只是这些都已经与臧玉无关了。 她要南下,挣大钱! * 不过几月过去,深圳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格美工厂内,曾国强看着越来越好的形势,又看着纷至沓来的订单,笑得牙不见眼,明明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硬生生笑出一脸褶子。 “小玉啊,咱们下个月还发新装呐?” 说是询问意见,曾国强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趁着大好的形势撸起袖子干,不就吃亏了? 臧玉有些犹豫。 她的出现,或多或少都带动了些蝴蝶效应。别的不说,单指服装这一块,就已经改变了很多。别看现在的这些衣着鲜艳的服装只在一小部分人中间流通,好像还没有形成发展趋势。但新事物的流行和观念的转变,不正是由小部分人带头的吗? 只是曾国强以为的形势大好,其实只是在深圳这一块特地被划出来的经济特区里,其他地方依旧是简朴风貌。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全国经济还不会这么快腾起。 所以,臧玉犹豫了——是该一鼓作气,将市场推向全国,还是保守地守着现有的市场? 如果是前者,如果政策不支持或者反对,她们加大生产线肯定会吃大亏。但是如果是后者,如果她的蝴蝶翅膀提前吹来了春风,她们又会错失大好商机。而就臧玉私人而言,罗秀珍还等着大笔医药费治病。 臧玉的沉默不语让曾国强有些不悦:他是惜材,也愿意看中臧玉,但是如果臧玉因此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臧玉没有察觉到曾国强对她的不满,更没有想到她居然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功高盖主”了。 贺百冷冷瞥了眼曾国强,眸子里的冷然让曾国强如芒在背。 曾国强扭头想去看这个一直站在臧玉背后、被他忽视的男人,只是贺百却先他一步移开了目光。 曾国强暗暗心惊,心底却对臧玉更加提防。 臧玉想着格美的几千号工人,最终还是决定保守方案。 “曾厂,我觉得现在的政策形势还不够明朗,只要牢牢守住现有的市场,再徐徐图之,打通北方市场,利润是不愁的。一味地扩大生产线的话,如果政策不支持,我们会亏损很大。” 曾国强也不是那种一意孤行、不听取建议的人,不然也无法把格美做大做强。只是看着几个小负责人都纷纷点头,而臧玉坐在桌子的另一方,像是真正的厂长一样,曾国强的心里就格外的不爽利。 现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都是厂子里举足轻重,也是他当初一个一个招进来的。说的不好听一点 分卷阅读48 ,臧玉一个女娃,拿的只是她所设计的那些生产线的利润,就是一个干活的,却一直插手厂子的事务。 思及此,曾国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将心里的浊气吐出。露出一个笑容:“还是得听小玉的。” 臧玉闻言,微微一愣。 她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十多年的经历却赋予她无比强大的、对人的情绪的感知能力。 渐渐的,臧玉也不再多言。 这也是臧玉在人情世故这一块的空缺了。 她的本意是感谢曾国强的知遇之恩,所以劳心劳力为格美的发展献计献策。只是骨子里的强势却让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她不是在单打独斗,也不是一个团队的领袖,却在有领头人的情况下,在一个团队里做着领导者的活,最可怕的是,她还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隐隐动摇了核心领导人的威信力和地位。 这是无论哪个领导者都不愿看到的。 臧玉出了厂子,心里却闷闷不乐。百无聊赖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一直回到了落脚处,进了门,臧玉这才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的贺百。 张了张嘴,觉得很挫败,又有些茫然,明明心里委屈又难受,却不知从何话起。 贺百见时机差不多了,顺势牵起臧玉的手坐到桌子旁,头次聊起了自己的过往。 “我们当初一共有一百多人被送入训练营。我那时又瘦又小,为了活下去,跟了大哥,和一群和我一样瘦小的人抱团。之后头儿看重我,我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威胁到了大哥的地位。我想着,应该没关系,因为大哥永远是我大哥。” 贺百停顿了一会儿,臧玉不由屏气凝神。贺百见臧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抹笑,怎么看,怎么让臧玉难受。 贺百说:“然后在一次任务里,大哥把我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臧玉心一惊,忍不住问:“然后呢?” 她一直觉得贺百的来历不简单,对她的态度……也不简单。只是里面的深意,她不敢去探。 贺百笑了笑,将臧玉拥入怀。下巴摩挲着臧玉的头顶:“然后我遇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她将我救了回来。” 语气里的怀念与眷念让臧玉怔住。 以往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慢慢浮现出脑海,想到某个念头,臧玉心里又慌又乱,甚至是,委屈。 臧玉靠在贺百怀里,生怕发出不对劲的声音。等自己努力平复好了后,才问:“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贺百的思绪飘到了当初他和臧玉第一次遇见的场景,一时之间也没察觉到不对劲,听到了问话后才回过神来,松开臧玉,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我只是想把我的经历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了打算。你只要知道,不管你之后想做什么,会怎么选择,我都会陪你一起。” 苦涩 臧玉将万千思绪埋进心底,收拾好心情,敲开了曾国强家大门。 开门的是曾国强的小儿子曾建军,小小的人看起来机灵不已:“大姐姐,你找谁?” 臧玉:“我找曾国强。” 曾建军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扯着嗓子向后喊:“爹,找你的!” 说完又扭过头来问臧玉:“你找我爹干啥?” 曾国强正巧无事,听见有人找他,便掀开了挡住视线的帘子往门口走。 心里纳闷:这没事谁找他? 远远看见臧玉弯着腰和一向嘴叭叭个不停的小儿子说着什么,曾国强一惊,连忙跑过去,拎起曾建军,气得在其屁股上打了几下,虎道:“找你爹我的,你叭叭个啥。去,找你娘去。” 曾建军冲曾国强扮了个鬼脸,跑远。 曾国强不好意思地朝臧玉解释:“也不知道他和谁学的,一天到晚嘴不停。没和小玉乱说啥吧?” 臧玉疑惑:“能和我说啥?”看着曾国强不自觉松了口气的模样,臧玉只笑了笑也不深究,笑着问道:“不知道曾厂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您说个事。” 曾国强狐疑地看了看臧玉,想了想,点头。将臧玉带到堂屋,上了茶水后,曾国强好奇问:“小玉这找我有啥事啊?” 臧玉组织了下语言,将打算和盘托出。 曾国强听后,心下大惊:“小玉,这好端端的,离开做什么?难道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还是有什么厂子来挖人了?” 臧玉摇摇头:“厂长也知道,我现在赚钱就是为了给我娘挣医药费。我娘之前在医院又出了那种事,现在我娘在首都医院,身边没人照料,我也放心不下,干脆回去。现在要和格美说再见了,这些日子真的是非常谢谢曾厂的照顾。” 看着垂着眸解释的臧玉,曾国强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在臧玉即将出门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曾国强喊道:“格美永远向你敞开大门。” 臧玉深呼一口 分卷阅读49 气:“嗯!” 走出曾家,臧玉走在步履匆匆的人群里,突然有些难过。 服装经济的高潮是九十年代,现在才八十年代初,她有了启动资金就直奔格美,就是因为她很喜欢格美,也觉得……她能做好。 她兴致冲冲,自信满满。 可是现在,她却马上就要原路返回了。 前日还在喊着要南下大展身手挣大钱,现在就要灰溜溜回去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臧玉安慰自己:正好罗秀珍治病也需要很多钱,仅仅靠着格美设计图的那一成利,可能还会不够,毕竟,八十年代初的时候,政策还不是那么支持。 不能做设计师,她就当倒爷,挣大钱。 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不打招呼,不请自来。 直到一双粗粝的双手抚了上来,臧玉才愣愣回神。伸手往脸上一摸,湿润润的,丢人得很。 臧玉连忙把脸扭开,胡乱地抹了把脸,低头匆匆道:“走吧,先回去。” 抬着手的贺百一愣。 迷茫地望着臧玉的背影,眼睁睁见着臧玉马上就要迈入汹涌的人群,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恐慌,一声“小姐”脱口而出。 臧玉听明白了。 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苦得很。 原来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别人的替身。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肯定是一场美救英雄,然后收获痴心守卫一枚的古代爱情故事。 臧玉想起了初次见面时,贺百望向自己的眼里的泪花。 臧玉又想起,贺百好像从来都没喊过她的名字。 她可以再大胆一点,思维再放开一点。 那位养成了一个忠犬的闺秀,是不是,没了? 然后贺百殉情,魂穿到“贺百”身上,碰到了她。 然后,她喜欢上了他。但他只把她当他的小姐的替身,以解相思之苦?他望向自己的那些目光,以及目光里藏着的东西,对自己的感情,都是……冲着别人的? 这样想着,臧玉眼泪都出来了。 越落越凶,似滂沱大雨。 从来没人喜欢过她。 她还以为是真的喜欢她。 臧玉心里好闷。 闷得发紧。 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去问贺百,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就果断离开,不回头的那种。 没谁离了谁就会死。 可是。 舍不得。 臧玉只要一想到以后她和贺百擦肩而过时都要淡漠着眼神,嘴里就苦得好像含着几亿片浓缩的黄连。 但凡贺百不对她这么好,不这么把她宠大了脾气,她都拜拜就拜拜,潇洒离开。 母女夜谈 贺百心里也涩。 他当然能察觉到臧玉的不对劲。 毕竟,她可是他前世紧紧追随的人。 他甚至比臧玉自己更了解她。 她不喜欢白色,讨厌闻到药味,喜欢一切新奇的东西。但是如果看见白色,闻到药味,被拘在屋内,她也能忍。 她总是能很好地控制表情和情绪。 贺百沉默地站在一旁,不远处,臧玉正在收拾衣服和要倒卖的电子产品,贺百有心想帮忙,又总会被有意无意避开。 好像厌弃了他一般。 ——厌弃? 贺百一想到这个词,心都紧了一瞬。 见臧玉转过了身,准备出门,贺百慌得下意识抓住人的手:“你去哪?” 在臧玉望过来之际,不自觉的,贺百渐渐松了手。抿着唇,一双眸里满是卑求:“你去哪?” 臧玉慢慢呼出口气,垂着眸:“我去找箱子装东西。” “我去。”说着,不等臧玉回复,贺百连忙闪身离了房。 确定贺百离开了,臧玉这才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下眼。 贺百很快就回来了,好像生怕在他不在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臧玉就会一去不复返一般。 递箱子时,见臧玉还是垂着眸不看他,贺百的心越来越沉。 隐隐的,泛着委屈,慌张,还有茫然。 他都不知道怎么了。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难道是因为格美,担心医药费不够? 贺百想问,又不敢问,担心听到的是另一个缘由。 两人气氛颇为僵硬地乘车北上,又事发突然,以致于罗秀珍看到站在病房外的两人时,都愣了一瞬。 “你们怎么过来了?” 臧玉避开罗秀珍的视线,闷闷道:“就是来这边了。” 罗秀珍听着稀里糊涂的,只是见臧玉一副怏怏的模样,又不好多问。 病房内一时有些沉默。 臧玉鼻子一涩,低头匆匆道:“我去个厕所。” 分卷阅读50 等臧玉出了门,罗秀珍看向贺百,贺百一个大男子,罕见的无措起来:“我也不知,前几日还好好的……”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即使在他们最难的时候,臧玉都笑着跳着和他在一起,两人从未像如今这般,明明身处一处,却心意不通。 罗秀珍也没办法回答他。 傍晚,罗秀珍想了想,将一直收拾东西的臧玉喊到床边,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小玉,今天和娘将就一晚。” 臧玉不太愿意,她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 只是踌躇半天,还是在罗秀珍的眼神催促下脱了鞋袜,钻进被窝。 窗外的月亮早已高高挂起。罗秀珍侧身,望着臧玉的后背,轻声问:“小玉,你和娘说,你们怎么了?” 臧玉一直没有合上眼睛,闻言,背一僵,回道:“什么怎么了,你别操心这些,好好养病。” “那你老实告诉我,我这个病是不是不好治?” 见臧玉没说话,罗秀珍了然地笑了笑,躺平身子望向洁白的天花板,声音轻飘飘的。 “不好治咱就不治了,咱也不用那么累,最后把钱全砸进医院这个无底洞。咱也不用你挣大钱,平平安安就成。我都四五十了,死也就死了,不可惜。” “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臧玉眼泪都出来了,又气又恼地转过身来,“你想哪去了,说了没事就没事,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罗秀珍也转过身,和臧玉面对面,看向臧玉的眼睛:“那你告诉娘你到底怎么了?” 也许是黑夜总能将情绪放大,臧玉听着罗秀珍这种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忍不住爆发:“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你不是我娘,我也不是你闺女。你好好治病就行了,管我做什么?把我当做‘臧玉’吗?” 病房里静了一瞬,空气满是医院独有的气味,闻着让人难受至极。臧玉缓缓吐出心中的浊气,咽下喉间的哽咽,避开罗秀珍的视线,转过身去:“您就别管了。” 臧玉以前单打独斗惯了,之后又遇到贺百,被唯命是从、护在心尖尖,凡事随心所欲,乃至现在明明想平心静气,都做不到。 心里的那些郁气,想发,便只能发,便一定要发。即使事后自己那么后悔,悔得心肝脾肺都疼。 罗秀珍着实愣了半响,就在臧玉默默抹泪时,这个劳作一生、历经世事浮沉的中年妇人缓缓开口,嗓音里满是怆然:“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和我家小玉,真的很不一样。” “我家小玉就啥都不说,问她她也不说,有时候急死人。” “她那和她爹一样的性子,我如果不好好帮她把关的话,以后大概过得苦,苦了也不往外说,肯定会吃亏,就那么犟。” “你就不一样。” “你大胆,敢说,问你了,你会说。咱有啥事,别憋着,憋出事来,就晚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比大部分人经历的还是多些。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娃。我家小玉啊,我知道。别看她胆子小,不爱说话,她舍不得我的。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会梗着脖子,喊着哭着好好活给我看。” “你当初说你不是故意的,我信。” “只是你说,我家小玉又去哪了呢……” 臧玉捂着自己的唇,想把溢出喉的哭咽堵回去:“我不知道……” 罗秀珍望着臧玉的后背,缓声:“我家小玉,没了。是吧?” 没有等臧玉开口,罗秀珍惨然一笑:“我晓得的。我家小玉肯定是没了。好娃,我活不了多久的,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没的。” 臧玉挨不住了。 将事情三言两语说完,臧玉边哭边道歉。 ——即使她也是被卷入进来的。 罗秀珍摸着臧玉的头,动作里的慈爱让臧玉难过至极,后悔至极。 只听罗秀珍轻声道:“我家小玉,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臧玉瞬间泪如雨下。 她现在,真的好羡慕那个也名叫“臧玉”的女孩啊。 死志 臧玉只将“臧玉”前世以及重生的事告诉罗秀珍,没想到罗秀珍听后的第一反应却是她的“臧玉”受了苦。 愧疚的同时,臧玉又不禁埋怨“臧玉”——她的娘还在等她,她都有了重生的机会,却选择轻飘飘地投胎去过下一世了? 臧玉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偏激。 “臧玉”不想带着记忆再过一遍,无可厚非。只是看着罗秀珍眼里浑浊的泪花,臧玉心里难受。 病床上,罗秀珍回忆着“臧玉”的小时候,一边碎念着,一边默默流泪。臧玉就像是自虐一样陪着哭,有愧疚,有感动,也有羡慕。 是不是全天下的小孩都有人念着记着放在心上护着——只除了她? 她有那么糟糕吗? 她也可以很优秀的。 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些什么,那一块尘封的 分卷阅读51 记忆,碰都碰不得,甚至只要想到它在那,就容易难过。 直到一双粗糙的、带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茧子的大手抚上脸庞,臧玉才回过神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罗秀珍。 臧玉张着嘴,动了又动,眼睛又是一涩,只能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和你那样说话的……” “莫哭。”罗秀珍拂去臧玉眼角挂着的泪珠,“没啥好哭的。” 黑夜总是能给人安全感,让人更加容易说出平日里在心里藏着的话,让人放下白天的尖锐,露出柔软的内里。 就在臧玉以为罗秀珍会询问更多关于“臧玉”的事时,罗秀珍却话音一转:“闺女,你本来叫什么?” “……也叫臧玉。” 罗秀珍一愣,半响反应过来,喃喃道:“也叫臧玉呐,一个名。” 泪水糊了臧玉一脸,臧玉想:她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狼狈,像以前医院外面那只无家可归的、被大雨嘲笑的小狗,瞧着就可怜。 罗秀珍没有沉默很久,接着又问:“和贺家的,怎么啦?” 臧玉动作一僵,嘴巴嗫喏着:“没怎么。” 罗秀珍也没多问,只道:“别学我家小玉那样,闷着憋着啥也不说,受多大的苦啊。闺女,我也不晓得你和贺家的是怎么认识的,贺家那个又是怎么了,但是我活了四十来年,看得出来,他欢喜你。你别错过了。” 臧玉今天算是把以前二十几年的眼泪都补上了,眼泪从泪点里冒个不停,一抽一抽。 明明罗秀珍没有逼问她,但是被罗秀珍不轻不重地安抚着,好像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一样,臧玉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边哭边道:“他喜欢的根本不是我,是别人,他只是把我当别人的替身,我不要喜欢他了。” 臧玉就像是被欺负受委屈了的小孩回家和妈妈告状一样,一边说着不和谁谁玩了,一边又哭得一脸的舍不得和可怜。 罗秀珍想着贺百平日里对臧玉的在乎,心里有些不太相信臧玉的说辞,思索片刻,垂着眸望向臧玉的双眼:“你问他了?” 臧玉一噎,嗫喏:“没有……” 罗秀珍现在都不知该气臧玉的脑补,还是笑臧玉的“患得患失”。看着此刻莫名和记忆里那个也一样神经紧张、敏感怯懦的身影重合的女孩,罗秀珍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直抹泪的臧玉,直到感受到怀里柔软的布料,罗秀珍才猛地回过神来。 微微低头,看向蜷在她怀里、揪着她衣襟的臧玉,罗秀珍忍不住紧了紧手臂,一双眸里闪过浑浊。 半响,罗秀珍微微动了动,腾出只手来轻抚着臧玉的发,哄道:“闺女儿,莫哭。” 不哄还好,可能哭着哭着,自己就好了。 但是被人轻声哄着抱着,本就堪堪才能止住的泪,就哗地又弥漫满脸。 * 翌日,罗秀珍拉住准备去找主治医生的臧玉:“咱回去吧?” 臧玉一愣,顾不得昨日痛哭的羞赫,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望向罗秀珍:“回去?” 罗秀珍点了点头:“咱不治了,这里床小,屋子也小,气味也难闻,我想出院了。” 在臧玉开口的前一瞬,罗秀珍看着臧玉又道:“得回去扫墓啊。我离家这么久,墓都没人扫。” 窗外的桃花都开了花苞。原来,快到清明了。 臧玉闻言,下意识答道:“那我回去扫墓,你在这治病,等病好了咱就回去。” “治不好啦,咱不治了,回去吧。” 臧玉都急哭了:“怎么就治不好呢?医生不是说状态可以吗?你不要担心钱,我赚了好多钱,我还可以赚很多钱……” “这里,治不好了。”罗秀珍指着自己的左胸膛,一双窅目浸满暮气,“出院吧,得给我家那口子再扫个墓。” 臧玉怔住。反应过来后,捂着自己的唇,一双眼又红又肿,此时里面又是盈眶的热泪。 “我不要……” 现在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都说出了些什么残忍的真相。 “闺女儿,大娘想回去了。” 看着罗秀珍眼里似曾相识的、她曾见过千遍万遍的灰败和死气,臧玉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捂住唇,泣不成声。 ——她依旧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们死去。可明明她现在已经有了很多钱,她还能赚更多的钱,这些钱由她支配,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贺百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臧玉的模样,下意识上前站到臧玉的身前,抬起袖子刚准备擦拭,就听身后罗秀珍淡淡一声:“既然喜欢的不是我家小玉,做这幅模样又给谁看。” 贺百茫然地转头,见罗秀珍冷冷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又迅速回过头低头看向臧玉。 臧玉敛着眸,避开他的视线。想要走到罗秀珍身边去,却被贺百一把抓住手腕。 “……小姐?” 臧玉停下身。 贺百担心把人抓痛了,手松了又松。 分卷阅读52 臧玉趁机抽离。 贺百手紧了又紧,望向臧玉的眼里满是受伤。 臧玉垂着眸:“你喜欢你家小姐,那你就去找你家小姐,不要招惹我。” 说完,跑到罗秀珍身边,不再看贺百。 贺百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最近臧玉不理他的原因竟是这。一时之间,贺百心里百种滋味交织纠缠。最后拉着还在抽噎着抹泪的臧玉出门,一直到了没人的角落里,贺百足下一点,带着人向远处遁去。 等到了医院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贺百才松开怀里的人,只不过仍环着她。 臧玉气狠了,狠狠拍打着贺百胸膛,吼道:“我要回去!” 吼完,又哭。 “你不要碰我!”臧玉推着贺百,“你去找你的小姐啊,你不要招惹我,我不喜欢你了!” “我要回去……” 她不想在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 凭什么要让她尝过热闹的滋味,尝过被人热烈喜欢的滋味后,又要一件一件剥夺呢? 玩她吗! 让她恨得不够决绝,又让她爱得让自己瞧不起。 凭什么啊! 贺百瞧着臧玉哭,更加手足无措了。大脑已经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只能依靠着身体本能将人狠狠拥住。 力气之大,拼尽全力,勒得两人都疼得紧。 却意外的让臧玉瞬间冷静了下来。 臧玉哭得软瘫在贺百怀里,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去。” 贺百以为臧玉说的是回医院,嘴上一遍遍地哄道:“我们马上就回去,一会儿就回去。”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贺百见臧玉冷静了些,微微松开手,低头望着臧玉的此刻泛着泪的眸子,眼里满是哀寂悲伤,“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小姐……” 如果只是听到这句问话,臧玉肯定自己绝对会狠狠踢开贺百,但是她看到了,贺百黑眸里几乎凝成实质、要滴落蔓延全身的悲伤。 就像当初在医院走廊里,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望向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另一个老人一样,连问话都一般无二。 看着贺百认真的眸子,臧玉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该想起什么? 酸毛桃 “和好了?”罗秀珍看着面色晃然的臧玉,笑了笑出声,“话说开了就好。” “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说不开的事。遇到个对你全心全意好的的人了,就不要畏畏缩缩,什么话都藏心里,到最后把人越推越远,两口子间没有啥话不能说的。” 罗秀珍絮絮叨叨说着话,传授着臧玉夫妻相处之道——就像每位母亲劝导与丈夫置气后跑回娘家的闺女一样。 而就是这种在几千年人文历史里、似乎都会在大大小小的家中上演的画面,让臧玉不由地鼻尖一酸,几近落泪。 冲动之下,臧玉脱口而问:“大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如果没有我,说不定……” 说着说着,自己先说不下去了。只得匆匆低头,掩去眼角的泪,想立马揭过这个话题,“我去找下大夫。” 在臧玉夺门而出之时,妇人独有的嗓音淡淡传来。 罗秀珍说:“因为,你是我闺女啊……” 臧玉身子一顿,不敢置信地回头。 可是罗秀珍已经弯腰收拾东西了,仿佛刚刚那句饱满情愫的话只是臧玉臆想出来安慰自己的。 臧玉有些失望又有些难堪地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罗秀珍见状,轻轻叹气。走上前,宽厚的大手抚上臧玉头顶的发。 ——“闺女,咱回家吧。” * 小罗村的人见罗秀珍三人都回来了,都惊疑不已。 见淡漠着眼神的罗秀珍、红着眼圈的臧玉,刘翠花心里一噔。顾不得之前发生的事,刘翠花趁罗秀珍回房,找准时机拉住臧玉急急问:“小玉啊,不是说治病去了吗,这咋还回了呢!” 见臧玉不说话,刘翠花脑补出了一大堆,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钱不够啊?” “舅舅家这还有点钱,咱们还可以向村里借点,病还是要治的。” 罗秀珍一走近,听到这话,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当初一个拉扯大“臧玉”时,也是受刘翠花一家帮助颇多。想不到到生命最后关头,还是欠了这么一份心意。 罗秀珍拉着刘翠花进屋,朝臧玉交代道:“你和贺百去你舅妈家换点米和菜来,我和你舅妈说些事。” 刘翠花心里虽说忐忑,但听到罗秀珍这话,连忙朝臧玉喊着:“多拿点!拿少了不够吃!” 臧玉朝罗秀珍看去,见到罗秀珍的示意后,瞬间了然地取出一叠钱来奔去隔壁。 如果刘翠花看到这,肯定是又急又气地推拒,但是此时的刘翠花已经被罗秀珍拉着进了 分卷阅读53 屋子里,自然而然就不知晓罗秀珍母女两的真正意图。 等刘翠花红着眼走进自家屋子,看到那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后,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好人,咋就没有好报呢!” 想着罗秀珍的嘱托,刘翠花又连忙擦干泪,准备将商量好的话和外边的乡亲们说道。 * 臧玉不知道罗秀珍为自己设定的期限在哪一天,便只能拼命抓住每一天。 臧玉问罗秀珍有什么想做的。 罗秀珍愣了一瞬,看着臧玉认真的表情,好半会才笑着道:“大娘想去几个地方。难是难走了些,但那是真漂亮。” 能让罗秀珍这种忙碌于劳作中的人用“漂亮”一词形容的地方,确实美如人间胜景。 臧玉可以肯定“臧玉”没有来过这。 见着好久不见的景,就容易想起好久没有去翻找的回忆。 罗秀珍指了指其中一颗粗壮的桃树,语气里满是怀念:“当年这还是这么细,现在都这么大了。” 比着手势,罗秀珍向臧玉解释道:“当年我和我家那个,就是在这遇到的。我以为它能结桃子,馋了好些天,隔几天就来看看,他和我一样是个傻的,看我在这等桃子,他就以为有桃子,也跟着等。一脸傻憨气,我笑了他好多年。” “我娘去得早,他娘去的也早。我怀小玉那时候,也没个人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怕啊,慌啊,就像吃点酸的,不然心里就空落落的。那傻子,就把好不容易结了几颗果子的桃树薅了个秃。那几个毛桃,是真的酸。” “不知道是不是被薅怕了,这颗桃树之后就没怎么结果子了,要么就是那种丁点大,酸得连咱们村那些害了喜的妇人都吃不下的果子。那个就笑着给我摘了颗,比怀小玉那会吃到嘴里的酸了不止一点两点,我才不爱吃。” “慢慢的,之后就没人摘了。” 贺百早就在臧玉的示意下飞身回家拿了相机过来。 臧玉向罗秀珍展示,说:“你站桃树那,我给你拍一张。” 罗秀珍嗔道:“有啥好拍的,人老珠黄的,一脸褶子,也不怕被笑。” “拍嘛,就拍几张。诶,你看树上,那是不是结了颗果子!” 闻言,罗秀珍下意识抬头向树上望去,等见到了隐匿在树干间的、丁点大的果子后,一双窅目惊喜地向臧玉望来,浑浊的双眼里瞬间泵出光:“真是果子!” 不远处,臧玉趁机抓拍了好些张。不过最让人觉着惊心动魄的,还是罗秀珍回头的那一瞬。 成亲 贺百和臧玉的喜事是在罗秀珍的操持下举办的。 有天地,有至亲,有双方红彤彤的中式喜服。 罗秀珍双眸含泪,看哭了堂内众人。 本来罗秀珍是不同意现在举行婚礼的,只是臧玉说了句:“结婚的时候,没有长辈在,不吉利。”便同意了。 众人也知臧家情况,待了一会后便纷纷道别,没有像以往吃席一般杂乱纷吵。 贺家几人暗暗着急。 听说臧玉和贺百南下挣了一大笔钱,平日里见不着贺百,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这事。现在这送上门的机会,乡亲们都走了,到时候只剩下他们,贺百那白眼狼可不会给他们面子! 贺家老太也急,连忙使眼色给大房媳妇牛金花。 可牛金花老实惯了,哪敢啊? 贺家老太喉间卡着的那口气差点没上来,狠狠地瞪了眼不成器的大房众人,最后只得自己出马。 从人群中现出身形,坨矮着背,叫人瞧着可怜。 “百儿啊……” 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百黑沉沉的眼神吓得心里一噔。贺家老太有些退缩了,只是想着自己的三儿现在还没有成家,又给自己打了打气。 再怎么说,她也当了他二十几年的娘,将他拉扯大!如果不是贺百之前惹事不争气,如果贺百之前展示出了挣钱本事,她能把他赶出家门?现在她们不是母慈子孝、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 这般想着,贺老太一脸的慈意:“百儿啊,你娘当年将你托付给我们,现在看到你成家,也可以瞑目了。” 臧玉按住动怒的贺百,想听贺老太还能说些什么。贺老太一看,以为臧玉是个心软的,立马朝臧玉哭诉:“百儿媳妇啊,现在看到你们在一起,老婆子我这心里也高兴的很。你是不知道啊,那些年可真难过,天不好,地也没收成,我们两口子把贺百拉扯大,那可真是……”悲从心来,贺老太说着说着,流出浑浊的眼泪,“百儿现在长得高高壮壮的,是吧?小时候多能吃啊,我怀三儿那时,什么吃的都没有,产不下奶,咱们三儿啊就哭,成天哭,都是饿的……” 臧玉也意思意思地挤出几颗眼泪:“确实,真苦,都是某些人没有良心,那些心,都是黑的,畜生都不如。” 贺老太原本心里还一喜,只是听着听着,却越发觉得 分卷阅读54 不对劲。 直到臧玉小心地掀开贺百的上衣,露出精瘦的腰,以及腰下些许痕迹。 有些还没有走的大姑娘尖叫了一声,立马死死闭上双眼。只是有妇人却瞧出了不对劲——那一块皮肉,怎么瞧着不太对劲? 贺老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那块痕迹,几乎瞬间就回想起了那些连自己都不敢想起的事,当即转身准备离开。 臧玉也随她去,淡淡的声音虽小但也足够让在场的人听见:“这有些人呐,活着连畜生都不如。别人父母救了她们的命,剩下一个娃,你得好好照顾吧?你说让他做事也就算了,伺候自个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忍忍也过去了,但挖人肉吃,这种事怎么会有人下得了那个手呢?” “贺百”那简直是比“臧玉”还惨。 好歹“臧玉”还有个时时刻刻念着她的娘,“贺百”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苦难。 被贺老太两个儿当马骑是他,扫地洗衣是他,当年饥荒,被割肉的,还是他。 贺百当初给她看的时候,臧玉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贺百说:“他当时受的伤不算重,应该也是自己不想活了。” “贺百”在这个世界过得实在憋屈。即使之后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把那些人弄得胆战心惊,受过的苦,还是像刀子划过一样。长了新肉,痕迹还在。 且不说“贺百”之后的做法如何,单单他遭遇的那些事,就让人心尖一颤。 贺家两口子,是真的不是人。 顿时,众人看贺老太的眼神都变了。若说之前是不屑或者理解,现在却说是避之如蛇蝎都不为过。 贺老太一张老脸臊得很,心里又怒又怕。 她以后怎么做人!乡里乡亲的,当年饥荒死那么多人,没有吃的,她能怎么办?不那么做,她们家都得饿死! 贺老太脸上不见一丝悔恨和愧疚,臧玉看着都糟心。把人轰走后,牵着贺百住屋里走时都气冲冲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生在婚床上,臧玉越想越气,眼泪哒哒地掉。 贺百见了,连忙拭去臧玉脸上的泪:“哭什么?” 臧玉摸着贺百的腰,想去找那块地方:“现在还痛不痛?” “不痛。”贺百被摸得眼神陡然幽深,“就是那里好像有点不舒服。” 臧玉一听,那还得了?急忙问:“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一边说着,连忙伸手往腰那块地方去探,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臧玉迷茫抬头:“嗯?” 这声气音,唤得贺百浑身都僵硬起来,尤以腰下三寸为甚。 贺百哑着嗓子,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成亲了。” “成亲”这个词,似乎带着古人所特有的含蓄和温柔。而自从他们说开了之后,臧玉对这段感情还是有些茫然和踌躇,直到今天这场大红的婚礼,才让臧玉意识到了某种不一样。 她没有说的是,她好像,有些记忆和画面了。 臧玉咬了咬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走神。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被放倒在喜被上。 此时此景,臧玉终于意识到了接下来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抵着贺百的胸膛,脸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红火的被褥映照的,像是傍晚洁白天空晕上晚霞。 而就在贺百情随心动准备吻上臧玉时,臧玉却伸出手挡了一下。 虽然这个时候这样会很破坏气氛,但是话憋在心里又难受。 臧玉深吸一口气,视线撞进贺百的黑眸里:“以前你和……我,成亲了吗?” 她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又怕是她记忆错乱和臆想。 贺百一愣,眸子里的光突然暗了一瞬。接着看到了躺在他身下的臧玉,眸子又布满晶莹的水光。含着笑,贺百道:“就差接下来这一步了。” 臧玉一愣。 有些想打破坏气氛的自己。 但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补救呢? 臧玉回忆着电视剧里的狗血场景,狠狠闭眼,伸手抱住身前人的脖颈,一鼓作气地朝贺百削薄的唇撞去。 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 贺百先是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反客为主,攻池夺地,像一匹终于得到释放凶狠机会的狼,把一切忐忑和不确定撕碎。 臧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松开的。 就……脑子很蒙,嘴巴很痛,有点缺氧。 然后就,喘气休息之际,眼睁睁看着贺百弹了下手指,那红火的帷帐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砰地散落。 视野里一片火红。 接着,臧玉感觉脑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纷纷乱乱的,像小人打架。 情至浓时,臧玉已经游走在失神昏睡的边缘了,天边隐隐约约的,好像传来一句男人飘渺的告白。 接着,被人紧紧拥住,像是想把她融入血液、揉入 分卷阅读55 骨肉。 眷念得让臧玉想哭。 再遇李绯儿 臧玉陪着罗秀珍散步时,碰见李绯儿了。 彼时李绯儿正抱着个小小的小孩,提着竹篮子,面容憔悴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见着臧玉了,李绯儿先是一愣,视线下移,看见臧玉身上那些和这个落后又贫瘠村落格格不入的衣着后,内心突然被一种自卑和苦涩包绕。 李绯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当初她原以为抱住的是金大腿,还对臧玉有过歉意,没想到现在竟是这副光景。 她嫁入陆家,没落着半点好,几个小的狠的狠,阴的阴,蠢的蠢,傻的傻,反正都向着那个可笑的李丽姝。最可笑的是,原以为能成为军中巨擘的陆毅,早早就退了伍,根本就不可能是成为上将。 她真的是,被陆家依坑惨了。 现在唯一可以安慰到自己的,就只有怀里的孩子。 是她的孩子。 臧玉安静地和罗秀珍聊着天、散着步,享受着不知道能享受多久的温软时光,却没想被李绯儿拦着了去路。臧玉和罗秀珍侧了侧身,准备让路,又被李绯儿挡住。 李绯儿抱着一个小孩,提着东西,又不说话,就那么直挺挺挡在两人身前。 仔细一看,这人居然是在发呆。 臧玉有些无语。李绯儿抱着娃,站在路中间。本来乡村小路就不宽,臧玉又怕碰着李绯儿,只得伸出手在李菲儿眼前晃了晃:“诶,回神了。” 李绯儿疑惑抬头。 臧玉示意她看下路,见人没看懂后,和罗秀珍对视一眼。 母女两不约而同地选择退到路边,臧玉率先开口:“你先走也行。” 但是李绯儿不走。 不仅不走,她还上前一步,把臧玉吓得一个仰身,差点摔到了田里。 臧玉急忙喊:“你抱着孩子呢小心点!” 李绯儿像是听不懂话一样,身子突然前倾看向臧玉,抬头朝臧玉苦笑了下:“恭喜你结婚了啊。” 李绯儿回忆着书里的描述,又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禁猜测:难道是臧玉“旺夫”? 不然怎么臧玉嫁给陆毅,陆毅成为上将;臧玉嫁给贺百那个二流子,贺百就老老实实,强悍又忠犬,臧玉说往东,就绝不往西。 她哪点比不上臧玉? 她也尽心尽力,也温柔小意,但是她这个拥有先知的人活得竟还不如这个时代没读过几年书的粗鄙妇人们。 她嫁给陆毅,图什么? 图她给陆毅带四个孩子,图他们为了李丽姝扎她心,图陆毅现在像个莽夫一样只知道捣腾地里那点收成? 李绯儿只要一想起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事,脑子就一片混乱,鼻头一酸,连忙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这副模样,瞧着着实让人觉着可怜。 臧玉想起搅事的李丽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一旁的罗秀珍只觉得李绯儿这人莫名其妙的。 她们家和李家不熟,何况之前还发生过陆家老太设计臧玉的事,再怎么说,陆毅新媳妇也不应该和她家小玉说恭喜啊。 还摆出这一副苦大仇深、自怨自艾的模样。 这是恭喜别人大婚的表情吗? 只是她一个长辈,和李绯儿又不熟,到底不好说什么。碰巧看到之前被臧玉使唤回家取东西的贺百回来了,连忙高声唤道:“小百来了,咱接着走吧。” 臧玉下意识朝贺百望去。 又下意识视线往其腰下瞄了瞄。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臧玉脸一红。 ……脏话! 脏话脏话! 一直紧盯臧玉的贺百怎么可能忽略那一瞄呢? 黑眸当即就幽深起来。 只是念及臧玉还未适应,只得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贺百告诉自己: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贺百将相机递给臧玉。 以前没觉得贺百怎么样,但看过贺百没穿衣服的样子,现在被贺百的气息一包围,尤其是贺百为了早些赶回来,将轻功运行到了极致,薄薄的汗顺着肌肉纹理流下,没入衣襟,看得臧玉冷不丁口水一咽。 ……草。 臧玉有些受不了了,连忙把人推到一边,面红心跳的。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腰,想起受的苦,气不过,又给贺百踹了一脚。 见贺百还是用那种火热的目光看自己,像个变态一样,臧玉气急败坏,凶狠瞪过去:“不许这样看我!” 贺百听话地移开视线,只是身子却诚实地往臧玉身边凑了凑,俯身在臧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还疼?” 贺百发誓:他真的就是担心臧玉,这种话题又不好大声询问,所以才凑到臧玉耳边问。 但是臧玉却觉得他是故意的。 几乎就在贺百凑进耳边说话 分卷阅读56 的那一刻,臧玉就浑身不自觉打了个激灵,脖子一缩,连忙手忙脚乱地逃离了贺百的包围圈。 想吼贺百吧,见着贺百那副茫然疑惑的模样,又觉得小题大做了,只得自己憋屈地揉了揉耳朵。 一旁一直在等臧玉反应回复的李菲儿抱着孩子,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口粮,噎得人一口气堵在心间。 忍不住朝贺百望了望。 “贺百”其实长相一直俊朗,只是先前邋里邋遢又恶事做尽,便一直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现在贺百穿来了,本就不俗的容貌加上简单却又设计感满满的男士大衣,便叫人难以移开目光了。更何况贺百身上,还有一股冷冽的气质,而这气质在面对臧玉时,又瞬间铁骨柔情起来。 而这种反差,正是最大的利剑,将李绯儿“陆毅再怎么样,也比贺百好”的自我安慰,杀得片甲不留。 陆毅在地里等了半天,没见到李绯儿来,担心人带着孩子出了什么事,连忙把活放下往家里赶。 好巧不巧,正好撞上李绯儿呆呆看着贺百的场景。 陆毅脸瞬间黑了。 站在拐角处,几乎是李绯儿看了贺百多久,陆毅便看了多久。 而李绯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仅彻彻底底忘了要去给陆毅送东西的事情,就是臧玉三人何时走的,都未曾注意。直到怀里的小儿哭喊了一声,李绯儿才回过了神。 一扭头,见到站在路口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陆毅,李绯儿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连忙朝陆毅跑去。 而陆毅,早就在李菲儿动作前转身离开了。 李丽姝的计谋 李绯儿和陆毅冷战了。 平时也不是没有过争执和矛盾,只是陆毅都会想着李绯儿的不容易,选择率先低头。只不过这次,陆毅的骄傲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李丽姝听着陆家褚的转述,心里乐开了花。 失去了陆毅的偏心,陆家哪还有李绯儿的位置? 看着在她的努力下终于彻底站回了她这边的几个人,尤其是前世最抗拒自己的陆家褚现在紧紧抱着自己的腿生怕她不要他,李丽姝得意一笑。 还好自己重生的早,想起了前世自己去找陆家褚时,他和自己说的事,在臧玉前一步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他,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为好。 看着未来会成为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四人排排站在自己跟前,李丽姝心里极为满意。只是想着陆毅现在还没有原谅自己,又想起前世他们对臧玉的亲近,担心重蹈覆辙的李丽姝还是有些不放心。 对着四人耳提面命:“我是你们亲娘,是肯定不会害你们的。之前是娘对不起家依,娘只是太想回来了,但是你们爹被那个狐狸精迷了眼,根本不听娘的解释,娘只能那样做,家依,娘真的对不起你。但是我早就说了,你们也看到了,现在那狐狸精有了自己的孩子,哪还管你们死活?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先紧着她自己那个孩子?” 陆家依本来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只是见大哥二哥都来娘这,便也跟着来了。现在听到李丽姝真心实意的道歉,陆家依瞬间便原谅李丽姝了。 哪个小孩可以得到大人的道歉的? 她娘只是太想回来了。 而且她娘也没说错。 之前李绯儿对他们四个人好,只是为了嫁进他们家。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什么糖和新衣服,她都分不到了! 都是坏后娘把东西藏起来给自己小孩用了,现在根本不管他们。 她还是喜欢自己娘,会给自己买衣服,买头绳。 李丽姝趁热打铁,立马问陆家依:“家依,你说娘说的对不对。那个狐狸精是不是什么东西都不给你买,连头绳都舍不得?” 陆家依重重点头。 见陆家依对自己百分百信赖后,李丽姝又立马问陆家流:“家流,你是不是还在怪怨娘当初离开,没有告诉你们?” 陆家流眼神左瞥,这是默认的意思。 李丽姝也不生气。 她这个大儿子是最不好糊弄的,也是原则性最强的,和陆毅一个样,不能一直和他解释,越解释,他就越不信。如果不是率先笼络了陆家褚的心,她这个不讨喜的大儿子现在恐怕见都不愿意见自己一面。只能靠以后慢慢的,润物细无声地影响他,然后让他理解自己当初的迫不得已。 更何况当初那事本来就不能完全怪她啊!她本来就模样好、身段好,受人追捧这能怪她吗?如果不是陆毅总是在军队,还不同意自己带着孩子随军,自己不和他分隔两地,陆毅这么好的条件,她至于被别人哄骗跟着别人跑了吗?她相信,陆家流和陆毅最后会理解她的。 这般想着,李丽姝把放在陆家流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转向了一直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的陆家修。 谁能想到她这个不爱说话、她以为脑子有病的小儿子,才是真正的天才呢! 前世那时候,她也是从电视里 分卷阅读57 看到了记者对他的采访,才好不容易找到他们。 彼时她站在破烂的小饭馆,又是给别人当服务员,又是洗盘子擦桌子,干着最脏最累自己最瞧不起的活,拿着最低的工资,一年到头都只够温饱,根本买不起好的衣服鞋子。一年四季,身上都是油污,一张漂亮的脸蛋布满丑陋的皱纹。 而电视上,那个占了她的位置的女人,却被她一直嫌弃的小儿子贴心伺候着,穿着应该穿在她身上的大牌衣服,戴着应该戴在她手上的名贵手镯,像个贵妇一样,享受着属于她的光荣。 那个贼,趁着她被人骗的时候,抢了她的老公和孩子。 说不准就一直盯着她家,就等着上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臧玉”变成了“李绯儿”,但是这并不妨碍李丽姝厌恶她们两个人。 都是不要脸的贼。 听说这一世,可能是因为她重生了,臧玉没被陆家看上,跟了贺百那个二流子。还被贺百那人掇拾着下海去了。下海,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她们有那个本事吗? 只要一想到臧玉现在的“悲惨”,李丽姝就觉得痛快。 而她,只要把他们带大,让他们按部就班地走,甚至是有了她的先知和帮助,他们可以走得更快更高,她就能享福了!绝对会比前世的“臧玉”过得更舒坦! 李丽姝一想起以后享清福的日子,心里头就高兴、激动。一把搂抱起陆家修,想去亲他的脸,却被陆家修偏头躲过了,脸还被陆家修一双小手使劲推搡着。 李丽姝有点生气了。 怎么,能冲“臧玉”撒娇,她是他亲娘,亲一口都不行是吧? 陆家修不让,李丽姝就偏要。把人固定住,硬是凑了上去。 陆家修拼命挣扎着,想要躲开李丽姝。 从陆家依三人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陆家修一个人非要李丽姝抱他。 陆家依有些不开心,挤了过去。 陆家褚见状,也跟了过去。 四人拥做一团,倒是显得陆家流这个老大被排除在外。 这个滋味可不好受。 以前李丽姝只会抱陆家依,陆家修总是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他和陆家褚两个人相互作伴一起玩。现在他们都凑到李丽姝身边去了,陆家流即使再不满李丽姝,此时都想蹭到那里去。 不因为别的,只是不想被排挤。 陆家流踌躇着,见四人打闹着笑成一团,陆家褚还在招呼他过去,陆家流终于没忍住,一阵疾跑过去,也抱住李丽姝的大腿。 李丽姝低头一看,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更大声了。 男女之争 陆家的那些事为小罗村带来了许多饭后谈资,不过只要那些人不出现到她的面前,臧玉都当做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 让她心绪不宁的,是罗秀珍。 她们一起去爬了山,看了花,扫了墓,她还结了婚,办了婚礼。 罗秀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但是臧玉的心里却越来越慌张。 臧玉问罗秀珍:“带孩子累吗?” 罗秀珍反问回去:“想要娃了?” 臧玉抿了下嘴,看向一旁的贺百,有些踌躇。 她这样的人……能成为一个好母亲吗? 见臧玉犹豫的模样,罗秀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摸了摸臧玉的发,罗秀珍叹息一声:“别为大娘担心。” 罗秀珍牵着臧玉坐下,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娃好养,但这啥事都得讲究个顺其自然。莫强求。” 罗秀珍问臧玉喜不喜欢小孩,臧玉又没有说话,罗秀珍便没有问了,只是话音一转,提到了“臧玉”。 “我猜你喜欢娃。我家小玉也喜欢。小时候啥也不懂的时候就在我耳边念着,说以后要生个女娃娃和她一起玩。” “那你呢?”臧玉听罗秀珍说这些往事,有些好奇,想着这个年代的情况,不由问,“你想她生女孩还是男孩?” 罗秀珍也知晓臧玉会这样问,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男娃。” 臧玉听见罗秀珍这样说,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怒气冲冲的:“你自己就是女的!” 罗秀珍抬头看向一脸怒容的臧玉,没有辩驳,只道:“所以我希望你们生男娃,都生男娃。” 可正怒气上头的臧玉哪能分辨出罗秀珍话语里的情绪?听到罗秀珍还在那强调生男孩,她现在只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她真的万分没有想到,那么疼惜“臧玉”的罗秀珍居然也说出这种话。 女性重男轻女,难道不是最大的可悲吗? 然而罗秀珍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臧玉的怒气一般,走到臧玉身边,望向臧玉充满怒气的眸子,“大娘希望你们都生男娃,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罗秀珍的眼里满是浑浊和悲怆,臧玉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好像明白原因了。 只是心里却憋闷又难 分卷阅读58 受得很。 就在罗秀珍转身准备回屋时,臧玉梗着脖子在她身后喊着:“我就喜欢女娃!” 有她在,她的闺女就不会比任何人差,她也不怕被任何人说。 臧玉追上顿住身子的罗秀珍,一双眼黑黢黢的,满是认真和执着:“生个女孩,我可以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她和我说她上学学到了什么,以后会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再长大,她会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女生会有生理期,我告诉她要怎么做。她有喜欢的男生了,会回家抱着我撒娇。被欺负了,会回家抱着我哭。我会给她买裙子,做衣服,和她一起长大,和她说我期待了她好久。我的闺女我自个疼,不稀罕别人的鬼话。” 臧玉说着,眼睛里涌出泪,只倔强地不让它掉落。 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抚上臧玉的脸,手的主人语气满是怀念,“小玉当时也说,要生个女娃娃,像我带着她一样带着。可生个女娃,多苦啊。” 臧玉反问:“那你后悔了?” 罗秀珍一愣,放下手,望向不远处的榕树,缥缈间,好像见到年轻时候的她带着年幼的小女孩在院子里跳着笑着。 “不后悔,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罗秀珍听见自己这样说。 臧玉撇嘴:“那不就得了。” 罗秀珍又道:“只是不想你们再受一遍大娘受的苦。” 臧玉望着这个一样倔强的妇人,又气又无力,一把拉过贺百:“你说,你喜欢闺女还是男娃!” 贺百没有吭声。 臧玉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贺百,你什么意思!” 罗秀珍这时也心慌了,看向贺百。 她希望臧玉生男娃,是不想臧玉像自己一般被人指指点点,受尽可以不用受的苦。但是如果贺百的态度是想要男娃,这算什么事? 如果贺百想要男娃,但到时候臧玉又生了女娃……她最害怕的、担忧的,不正是这样的事? 贺百见两人都误会了,连忙拉住气得准备转身离开的臧玉。 “我……我不想要小孩。” 这个古人……不想要小孩? 臧玉更不敢置信了。 罗秀珍也一脸的惊讶。 贺百看向臧玉,认真问:“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贺百,我在和你说认真的。” 贺百:“我也是认真的。” 他只想和臧玉在一起,不想要也不需要另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世界。 罗秀珍听明白了,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借口匆匆离开。 如果贺百说很想要一个小孩,臧玉会犹豫,害怕自己无法胜任母亲这位角色。但是贺百说不想要小孩,臧玉这心里,又着急得很。 小孩子多好啊,可爱,活泼,生机,充满朝气。 是她的小孩。 是她十月怀胎,亲眼看着一点一点变大的小孩。 现在,贺百……说他不想要小孩? 贺百观察着臧玉面上的细微表情,小心翼翼地补充:“也可以要的。” 臧玉打断他,理都没理这言不由衷、说得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话,问:“你不想要小孩,为什么?” 贺百不敢隐瞒,立即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一想到臧玉要怀孕,要经历生子的九死一生,以后臧玉还要抱着亲着另一个人,比和他还要亲密,贺百心里就要发疯。 臧玉无语了。 见贺百那副可怜巴巴像是被欺负,其实是想要引起她的心疼、欺负另一个还没来得及着床现世的娃的模样,臧玉没好气道:“那是我两的小孩,结晶!” “那我也不要。” 臧玉怼道:“那我要!你说怎么办!” 贺百皱了皱眉,认真思索了一下,犹豫着问:“那就要个闺女?” 臧玉气笑了:“儿子怎么了,你瞧不起儿子啊!这是我说生啥就生啥的吗!” 见臧玉好像生气了,贺百立马改口:“只要是你的,我都要。”说完,小心地觑了下臧玉的脸色,“但是男女三岁不同席,如果是个男孩……” 臧玉:“……” 贺百还在想着如果之后真的生了个男孩的可能性,越想心里越不乐意,又扭过头来问臧玉:“就我们两个人,不可以吗?” 臧玉当即想起身离开,不理会这个突然占有欲就爆棚的男人。谁知贺百却搂过人,认真道:“咱就生个闺女!” 说着,抱着人往屋内走,付之于行动。 臧玉:“……” 就很卧槽。 再次离乡 臧玉近些日子以来,频繁撞见罗秀珍在整理东西。 有时候会陪着罗秀珍一起收拾,有时候不会。有时候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有时候又猛地心悸,感觉好像就是她想的那样。 直到看到罗秀珍安静躺在那里, 分卷阅读59 对她的呼声没有半分反应。 像花落入泥,似草归于尘。 只是即使做好了许些天的心理准备,当看到罗秀珍安静躺在那的时候,臧玉心里还是骤然空了一瞬,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的人和物都倏地飘远,变得虚无空幻。屋内的摆件变得远,那根横亘的挂满灰尘蜘蛛网的大横木变得远,那张满是这个时代气息的木床变得远,木床上的人,也远。 臧玉脑子蒙蒙的。 她们这些天还在一起吃饭,散步,聊天,像是无数母女相处那样相处。 今天,人就没了? 臧玉遇见过许多死亡,有才七八岁的小孩,有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本应该身强力壮的青年、中年人。他们的家人大部分都哭得惨烈。以前见之可怜,现在自己成了可怜人。 已经总觉得自己强大,无所畏惧,包括死亡。现在才明白,那只是因为自己无人所爱,不被人爱。 贺百环住臧玉。 臧玉问:“是不是还不如从来都没有过。” 不禁想,没有过,她就可以幻想,可以期待,而幻想中的人,死去从不会比自己晚。 贺百心一紧,瞬间回忆起了前世独自追寻臧玉的那些日子。 “不是。”贺百听见自己这样说。 想着遇见臧玉后的岁月,贺百认真地低头望进臧玉的眼里。 无论是在一起,还是之后的苦苦追寻,他的人生,都不再苍白无力,万物了无痕迹。 不属于任何人的日子,是让人荒凉的。 清明节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雨却还在纷纷地下。 天气有些阴寒,那些冷意像是铁了心一样想钻进人的骨子里。 臧玉送罗秀珍到山上,将她送到那个传说中憨憨傻傻的男人旁边。等人都离开了,一直站着的腿倏地软了下来,被贺百一把搂住。 臧玉捂住自己的唇,指向新坟和旧坟之间那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垒起。 刚刚就有人觉得奇怪,只是没有想很多。但是臧玉却一眼就看明白了。 臧玉想哭,又没有泪哭出来。把头埋进贺百的怀里,臧玉说:“我们回去吧。” 贺百点头,立马将人带回了臧家。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臧玉鼻头一酸。 按照小罗村这里的习俗,罗秀珍的东西都在这些天里烧完了。猛地一看,屋子空得不像话。 臧玉语气里满是对自己的厌弃,“明明她可以活下来。那天晚上她哄着我睡,我应该骗她‘臧玉’还在的,那样她就不会……” 话未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不断埋怨自己,为什么她要生气发脾气?她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她为什么就不能克制自己? 贺百沉默,“婶……娘她,一直都知道。”见臧玉泪眼婆娑地望过来,贺百开口解释,“当初在县医院时,娘她就心存死志,你还记得吗?” 臧玉点点头。 贺百吻了吻臧玉的发顶,“那时候娘就知道了。我告诉她,有个女娃娃还没当够她的女儿,我还没娶那个女娃娃回家,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请她活下去,到时候来高堂,接受叩拜,圆了两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成亲时有人证天地的愿。” 臧玉捂着唇,靠在贺百怀里,抽噎不止。 之后的几天,臧玉和贺百在小罗村转了转。 刘翠花看着有些担心,生怕臧玉想不开。找准一个时机,拉住臧玉,张了张嘴:“小玉呐……” 直唤得臧玉盈眶。 刘翠花哄了哄,最后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道:“有空就来舅妈这吃饭哈,不哭,你娘看了,多伤心。” 臧玉连忙擦了擦泪:“嗯。” 刘翠花转移了话题,问臧玉以后的打算。 臧玉咬了咬唇:“再待几天,我就和贺百出去了。” 刘翠花先是不赞同。看着臧玉眼眶红肿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受委屈了,咱就回来。舅妈们都在呢,不怕。贺百那小子现在看着还不错,和人好好过。他若是欺负人,就和舅妈们说,你几个哥哥都不是吃干饭的。” 两人又聊了些话,见臧玉精神萎靡,刘翠花只能止住话头,将人送到贺百身边,三步一回头地回了自家院子。 臧玉和贺百又准备离开村子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陆家。 听到罗秀珍去了的消息时,李绯儿还唏嘘了好久。 如果贺百对臧玉不好,那臧玉还真是哭都没人哭了。 只不过想着贺百对臧玉的那副稀罕劲,又想起陆家这些天发生的糟心事,李绯儿深吸一口气,不禁自嘲:她这样,居然还去同情臧玉? 此时,陆家又发生了新一轮争吵。 起因就是陆毅准备把陆家流等人送到学校去,但是陆家又哪有多余的钱? 陆毅的意思是先用李绯儿的嫁妆,但李绯儿又怎么可能同意?当即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既然李丽 分卷阅读60 姝回来了,又总是一副她才是他们亲娘的模样,家里的钱当初也是她带走的,怎么不去找她要?” 陆毅本来就对李绯儿那天的事心存芥蒂,现在面色更是冷了下来,沉眸冷声道:“绯儿,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绯儿指着陆家流等人:“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喊我声娘?你们拿我当傻子呢?钱我出,却喊李丽姝娘。李丽姝当初卷走了多少钱,陆毅你自己说。我什么彩礼都没要就跟着你了,现在你就这么对我?今天是陆家流,之后是陆家褚,再之后是陆家依和陆家修,怎么轮到我的小五,没钱喝奶粉都成了活该是吧?” 陆毅面色有些不好看:“现在只是应急,学校那边在催,地里的收成还没有……” 说着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地里的收成,这年头,除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陆毅不禁想:如果之前他没有退伍,还在军队,是不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但是不回来,家里这些事,又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李绯儿不愿吃亏,家流他们本就抗拒李绯儿,李丽姝还回来了在旁边煽风点火。 把家里的烂摊子甩开不管自己搏事业,陆毅的原则和底线不允许自己做这种没有半分担当的事。 只是现在看着时常吵得乌烟瘴气的家里,陆毅心里忽然涌出无限的疲惫感。 看着抱着孩子一脸警惕地看着另外四个孩子的李绯儿,陆毅头次怀疑自己再娶一事的正确性。 就在陆家众人各怀心思之际,李丽姝踏进了陆家大门。 等进了陆家,看着泾渭分明的几人,李丽姝嘴角不禁勾起,只是下一秒,又强迫自己压下。 李丽姝抱住陆家依,摸了摸陆家依的脸,脸上满是心疼:“瘦了。”又看着李菲儿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孩,意有所指,“真是自己的孩子养得又白又胖,不是亲的就随便对付。做不到对孩子好,那还当小娘做什么……” “够了!”陆毅拉开李丽姝,一脸的恶心和不耐,“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李丽姝被扯得一个趔趄,嗔怨地瞪了眼陆毅:“我是来送我孩子读书上学的,有什么错吗?我自己的孩子,别人不疼,我自己疼。” 说着,拿出一叠钱,递到陆毅面前,见陆毅不拿,李丽姝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塞进陆家流的兜里,又伸出手摸了摸陆家流的脑袋:“好好念书。” 陆家流把头一扭,不去看李丽姝,只是余光瞥见李丽姝委屈又难过地看着自己,陆家流下意识抿着唇,不禁看向李绯儿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孩。 嘴唇抿得更紧了。 李绯儿见状,都气疯了。 这叫什么? 太无耻,太膈应人了! 李丽姝手里的钱,本来就是陆毅的! 李丽姝看了眼双眸冒火的李绯儿,心里的得意止都止不住,只是面上却是一脸的委屈和隐忍:“陆毅,我知道我当初做错事,被人骗了,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你都不在,我一个人把他们带大,我有多累,你知道吗?我现在知道错了,你真的就不能原谅我吗?” 李丽姝这副作态,陆家流等人会买账,却不代表陆毅也会。 他甚至想吐。连拉带拽地将人推出门,看着陆家依等人眼里满是不舍,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重,又见李绯儿低着头只顾哄小五,而对陆家流等人爱理不理,陆毅心里更挫败了。 * 李绯儿说着不管他们,自己的嫁妆只能用来买奶粉,但是人却还是走到了臧玉这。 彼时,臧玉正在收拾衣服,准备第二天就离开小罗村。 见到在门口徘徊的李绯儿,臧玉想了想,还是将人迎了进来。 李绯儿捧着冒着白雾的茶,见臧玉的一身,又对比自己身上灰扑扑的一身,头埋得更低了。 良久,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李绯儿朝臧玉开口道:“我想……借些钱。” 臧玉惊讶地看了眼李绯儿:“向我借钱?” “嗯……”李绯儿的头低得更深了。 臧玉下海,应该挣了很多钱吧?就算给罗秀珍治病花了一些,也肯定会有剩下的。她要借的,对臧玉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是很显然,臧玉没有那么好心。 臧玉反问:“我记得你家很宠你,你家也不缺钱吧?缺钱了不回家问,找我这外人借?” 李绯儿咬着唇。 她当然知道可以回李家借,但当初是她哭着喊着非要嫁进陆家,现在又回去借钱……李绯儿只要一想到两个嫂嫂讥讽的笑容,心里就接受不了。 眼泪滴啪一声掉进茶杯里,李绯儿抹着泪,看着着实可怜了些。 臧玉想着陆家那个情况,不由又想起了“臧玉”和罗秀珍。抿了抿唇:“你借钱做什么?” “陆家流他们要读书……”接着,就把李丽姝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臧玉气笑了:“既然他们要认李丽姝 分卷阅读61 ,就让他们去认啊。先把李丽姝的钱败完了再说。” 李绯儿一愣:好像,也是这个理? 李丽姝本来就是他们亲娘,既然他们要读书要钱又要认李丽姝,李丽姝又想收拢他们,就让李丽姝花钱啊!那钱本来就是应该给陆家流他们花的啊! 但是…… 李绯儿承认,她还是想要陆家流他们认她的。 假如,那本回忆录是真的呢? 她现在出钱送他们上学,他们总得记着自己的好吧? 见李绯儿这副模样,臧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掏出一些钱递给李绯儿:“这些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当是还了当初的人情。” 臧玉说的是她和贺百第一次去深圳,在村口等车时,李绯儿提着篮子给她们送钱的事。虽然她最后还给李绯儿了,但总归是欠下了那份人情。 她现在完全不想掺和进陆家的事,一想起“臧玉”的结局,她就一阵恶心。如果李绯儿还是这副想要抱大腿、看不清状况的模样,她也就帮到这里了。 反正,最后这忙也会帮到陆家人身上。 想想就恶心人。 显然,李绯儿也想起了。先是一呆,紧接着泪如雨下。那时,李绯儿对金钱还没有多大概念,想花便花了,即使是拿出一大笔钱做人情,她也不心疼。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她舍下脸皮向臧玉借钱。 等借完钱,走到大门口,马上就要离开臧家时,李绯儿鬼使神差地回头喊了声:“臧玉?” 臧玉疑惑地扭头看她:“怎么了?” 李绯儿连忙低头:“没,没什么,就谢谢你。” 臧玉笑笑,没太在意。 倒是旁边的贺百抬眸望了李绯儿一眼,见其失魂落魄地离开,确定臧玉没被怀疑,便也不再管她。 遭难的格美工厂 再次踏入深圳,不得不说,臧玉的心里还是万分忐忑的。 四周的建筑已经和自己当时来时大不一样,马路不再泥泞坑洼,街上的人也来去匆匆、衣着新颖而鲜丽,甚至可以看到几个显目的外国人。 余光瞥见一直站在自己身旁无声支持的贺百,臧玉抿了抿唇。这次再次南下,有钱财伴身,又没有经济压力,倒不像之前来时那般焦急。两人走走停停,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臧玉一边和贺百说着话闲聊,一边比对着周围人的衣着和自己心里的设计,心里有了大概的底。 街上的人很多,不知是谁挤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撞上臧玉,被贺百轻轻挡住。 差点撞上臧玉的人背着大大的行李袋,鼓鼓囊囊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难怪会挤着人。被贺百拉住马上要倒地的身体,那人忙说对不住,下一秒又背好行囊往人群里挤去。 臧玉看着,有瞬间的感叹,只是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贺百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那人是格美的。” 臧玉这才恍然大悟。 那套工装,不正是格美的统一装扮嘛! 只是格美的员工,不在工厂做事,背着瞧着像装着衣服布料的行李是准备去哪? 臧玉和贺百对视一眼,眼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丝疑感。 只是很快,就有人回答她们的问题了。 来人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许多不见的老熟人曾国强。 见到臧玉,曾国强先是一愣,而后连忙低头,匆匆遁入人群。 臧玉见状,也觉着有些尴尬,拉着贺百匆匆离开,没了继续逛的心思。 到了傍晚,贺百一边炒着菜,一边朝看火的臧玉道,“格美出事了。” 臧玉还在回忆白天在大街上碰到曾国强的事,听后微微一愣,惊讶出声,“出事?!” 贺百点点头,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缓缓道,“我们走后,原本格美的发展不错,只是曾国强太想要格美更上一层楼,招了个新的设计师。没想到那个设计师设计的东西没人买,几批货砸厂子里出不去了。而且,据说那个设计师还是别的工厂派来的……这些事虽然不至于让格美倒了,但是还是让格美受了一次重创,毕竟格美也才成立没多久,再加上最近的政策有了变动,内地的市场暂时打不开。那么多货砸手里,便元气大伤。曾国强他们便让一些员工出去,像当初我们那样做散售,就是今天不小心撞到我们的人。” 臧玉心不在焉地塞了根木柴进灶。 原著里,只在女主应聘时提到了格美,那时格美已经是国内的龙头老大了。原著并没有具体说过格美的发展史,臧玉也无从得知格美这次受重创的具体原因。 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吧? 臧玉心里有些慌乱地想。 贺百看了眼臧玉,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小姐,永远都是这样。 看着似乎通透知人事,实则最是单纯不过。 没有遇见臧玉之前,他沉浮在繁杂人世,只觉 分卷阅读62 得世人面目可憎。 天真烂漫抵不过世事变化,善良纯粹挨不住挫折坎坷。他是如此,世人皆是如此。直至臧玉闯入,直至一个又一个、一场又一场内宅阴臜事上演,直至臧玉擦完泪后依旧本持本心、用力活着…… 贺百的思绪沉浸在了往事,听到臧玉犹豫着问他要不要回格美看看,贺百笑了下。 “小姐……玉儿想做什么都可以。” 果然见臧玉如释重负后笑得双眼弯弯。 翌日清晨,两人来到格美。 见工厂大门处已经有许多工人穿着蓝色工装背起巨大的包裹,里面甚至有几个眼熟的制衣好手,臧玉心里越发沉重。 臧玉进门的时候,曾国强正扶着脑袋,思索格美该怎么办。 听到敲门声,下意识说了句进。 看见臧玉和贺百,曾国强颓废地弯了腰,“你们来了啊……” 臧玉走时,曾国强在可惜的同时,也不得不说,松了口气。 恰巧又有设计师来格美,虽然没有臧玉这么出众,但也确实算是真材实料,曾国强便把人留下了。 设计出的东西也有模有样,销量比不得臧玉的设计,但也不错。谁曾想,那个设计师竟是对家工厂派出来偷臧玉留下来的设计稿的。 有了臧玉新潮的设计,价格也实惠,谁还愿意进格美的货? “都怪我。”曾国强摸了把脸,“让别人钻了空子!” 说完,身形越发佝偻。 他怎么就没保管好设计稿呢! 臧玉看着,心里也不太好受,犹豫着出声,“那就把价格降低?” 曾国强又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个法子呢?但对家工厂打定主意搞价格战,要把格美踩下去,格美服装价格再低,也低不过别人成心的拉踩。 看着臧玉从格美走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地踢着路上的石子,贺百心里忖笑,疾步过去,牵起臧玉的手。 臧玉疑惑地抬头望他,贺百用下巴摩挲着臧玉的发,将臧玉拥在怀里,“想做什么便去做罢,贺百一直跟在小姐身后。” 自从贺百和臧玉坦白后,总会下意识喊臧玉小姐。臧玉听着听着,不知是听习惯了还是怎么,竟然也觉着这个称呼从贺百嘴里吐出来,别有韵味。 “你会不会觉得我圣母,脑子有病?” 说好听些,当初是她主动离开格美,说真实些,是臧玉识相。 曾国强当初没有明说,但臧玉最善察言观色,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曾国强对她的不满? 现在格美算是遇到了大难,如果处理不好,可能再难爬起来,更不要说成为以后服装行业的龙头老大。 但是如果不是她,如果她没有出现,格美应该会在曾国强的带领下越变越强,而不是被对家工厂用臧玉的设计稿打压。 格美算是对她有恩,不然当初他们举目无亲的,怎么可能那么迅速地凑够罗秀珍的医药费? 臧玉心里纠结极了。 帮忙,好像上赶着、腆着脸一样。不帮,臧玉心里又不好受,总感觉是自己的蝴蝶效应让格美工厂遭此大难。 贺百安静地站在旁边。 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安静地陪着。 对于臧玉最后的选择,贺百封了五官,不用臧玉告知,他都能知道。 见臧玉纠结得眉头眼睛皱在一块,贺百没忍住笑出声,一把捞起茫然的臧玉,飞奔回家。 臧玉吓了一跳,“贺百!” 只见贺百微微低头,凑近她的耳边,满脸认真,“天都要黑了,要快些回家。” 臧玉看着明晃晃的太阳,脸一红。 过往的路人只感觉一阵风倏地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揉了揉眼,见路上空无一人后,茫然地问着同伴,“刚刚是不是有人跑过去了?” 同伴翻了个白眼,“哪有什么人?这太阳,真毒!咱也快些,老子还想抱婆娘呢!” 路人瞬间被同伴带偏了话题,委委屈屈地念叨着自己远在家乡的未婚妻。被同伴怼了一肘子,顿时闭嘴了。 这是1980年的立夏时分,南方的太阳烧得人分外躁动,土地上的粉尘飞扬,工厂引进的机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许多年轻人从北方挤着绿皮火车来到南方,茫然又幸运地被时代裹挟着成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出国啦 八十年代初的华国百废俱兴,轻工业马上就要腾飞,迎来第一波经济浪潮。而北边的大国更是领先于世界,虽然仍处于冷战期间,其光华却闪耀璀璨。 这个时期,这个战斗民族的消费水平从来不让人失望。 又脱手了一批货后,臧玉一直提着的心舒缓了不少,眉眼里全是笑意。 无论见了多久,贺百还是会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到。不管是碧发蓝眼的外国人,还是这种高度发展的经济水平,都让人惊叹不已。 自从臧玉决定帮格美度过这一次难关后,便带着 分卷阅读63 贺百与格美急于脱手的服装北上,来到了这个在八十年代傲立全球的国家。 不知是他们点满了幸运值还是怎么,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像当初到深圳那般,随手救了一个人,然后就有了落脚的地方,不必像其他人一样去挤通铺。 被救的人叫布鲁,看着不起眼,却是个有些势力的。意外知道臧玉他们的来意后,竟是完全不惊讶。甚至在他的庇护下,臧玉和贺百在这块地方来去无阻,完全没有臧玉事先想象的那样要偷偷摸摸,才能安全地出手完所有衣物。 两人在闲暇之余,还跟着布鲁见识了一番战斗民族的强盛。 臧玉越看越沉默。 布鲁很好奇,“你们华国,不是很落后吗?看到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你不吃惊?” 的确,换做任何一个华国本土人来,都会为这个时期的这个北方大国而惊叹。 分配的住宅大而明亮,水电几乎全免,国家扶持的免费而高端的医疗甚至让许多外国人慕名而来,教育水平之高,也是现在的华国想都不敢想象的。 对于此时的华国人来讲,此时的这个北方大国,不亚于天堂。 然而臧玉却认真反驳,“只是暂时落后。” 许多年后的华国,也会像这般强大,会立足世界、博采众长,成为别国不敢再轻视的对象。她的国家,只是现在暂时跌倒了,摔了一跤而已。但是马上就会站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奋勇直追、永不言弃。 布鲁耸耸肩,完全不信。 他见到的几个偷渡过来的华国人,一到了他们这,就乐不思蜀,感叹他们国家的好。 所以见到臧玉那副沉默的模样后,他才会好奇追问。 对于臧玉的话,他只能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鸭子嘴硬”? 余光瞥到臧玉身后站着的贺百,布鲁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不和臧玉起争执。 “玉,你们现在的东西卖完了,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有兴趣留在我身边吗?” 布鲁说这话时,眼神几乎是盯着贺百。自从被贺百救了,贺百在布鲁的眼里,地位直逼李小龙。 尤其是那诡异的身法,布鲁每每见到,都忍不住怀疑是东方巫术。 臧玉和贺百也知道布鲁这段时间庇护他们的真正意图,所以贺百有时也会去给布鲁“镇场子”。一来二去,彼此间倒也有了丝默契。 见贺百瞥了他一眼,布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能无奈地在心里感叹几句。 若是其他人,他看上了就留下了,但是贺百救了他的命,倒是不好出手。 只是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离开,布鲁这心里,烧得死。 臧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贺百对视一眼。 贺百顿时明白臧玉的意思——趁布鲁还在犹豫时,赶紧脱身! 也许布鲁现在还在顾及着他们的救命之恩,但对于布鲁这类刀口舔血的人,用贺百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利益足够,没什么不能丢的。 布鲁也重情,但到底不是那种认为恩情大过天的。 如果只有贺百一人,倒也无惧,但是臧玉在这,便是贺百最大的软肋。布鲁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若是最后用臧玉来威胁贺百,贺百真真束手无策。 臧玉这一趟外国之旅下来,确实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沾了贺百的光。 等两人独处时,不由打趣,“还望贺大人,怜惜小女子,莫叫小女子落入那魔头手中才是。” 臧玉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在风的爱抚下摇曳。被遮挡住的眉眼从间隙中露出,眼波流转,眉目娇俏,琼鼻樱嘴,齿白若贝,配上欲语还休作态,虽有矫揉造作之嫌,但只要造作对了人,便是天生丽质、生来脱俗。 虽然成亲了几年,他们就明目张胆黏糊了几年,但贺百哪会嫌白日淫宣够多? 当即搂住戏精上身的臧玉,配合道,“定不让我的小姐受委屈。” 说完,抱起咯咯直笑的臧玉飞奔回家。 贺百骨相极好,眉眼大气而不失精致,面部轮廓又立挺有型,加之一身独特气质,不仅在国内吃香,在国外也备受女性欢迎。以前粗布衣裳尚且惹人注目,现如今身上是臧玉挑的极好的大衣,就越发衬托得人挺阔惹眼。 国外的女性奔放热烈,一个不留神,就有女人凑到了贺百身边,赶都赶不走。众目睽睽之下,贺百又不好动手,眉眼间的郁气满满,看女人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来搭讪的女人被唬了一跳。 接着更为兴奋了。 原本只是打算在小姐妹们面前显摆自己的魅力,现在却是真上了心。 就冲刚刚那个眼神,这个男人,她要了! 正准备再花点手段将人拿下,就见眼前的男人满身孤傲冷漠的气质,突然柔和了锋芒。 女人被这一转变惊艳了片刻,以为是贺百见到了自己的美貌而转变了态度,顿时心下得意。然而手才刚 分卷阅读64 抬起,还未碰到贺百的肩,就见贺百一个闪身,到了自己身后。 女人满眼错愕地扭头,便见原本如孤狼一般的男人冲另一个东方女人弯腰低喃。 东方女人不知听到了什么,往她这边看了眼,然后笑着按下了男人的头,亲了上去。 西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上的男人,被一个瘦不拉几、身无半两肉的东方女人给抢了! 西娅阴沉着脸,朝不远处的高壮白人道了几声。 仗着臧玉和贺百语言不通,西娅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 臧玉与贺百两人也确实没有听懂西娅的话,只是贺百是什么人? 是前二十几年于刀尖舔血之人。 在察觉到西娅的戾气与杀意,以及那几个白人流连在臧玉身上肮脏的目光后,眸子里冷意森然,血气从深处翻涌,盯着西娅的目光,像是盯着一个必死之人一般,带着生死予夺的冰冷。 西娅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等意识到自己被吓到后,更是怒极,朝身后人下达一番指令后,噙着冷笑站到一旁。 几个白人壮汉面面相觑,最后又对比了一下自己与贺百的身形差异,果断选择出手。 臧玉被唬了一跳,看了贺百一眼。 这还是他们在这里一年多以来,第一次遇上准备强抢的。 一般都是来搭讪,等臧玉或贺百宣示完主权后,便不会再做纠缠了。 谁知眼前这个冷艳美人,这么霸道。 不过他们也不怕她就是了。 “老公加油!” 嫌西娅被刺激得不够狠,臧玉直接再次上嘴,光明正大地和贺百蜜里调油。担心贺百听“老公”这个词后接收到的鼓励不够大,臧玉示意贺百弯下腰,附在其耳边道,“相公是最厉害的!” 贺百果然被唤得心里一紧,深深地看了眼臧玉,直把臧玉看得心慌意乱、面红心跳后,才沉着一双眼面向几个白人。 西娅冷冷一笑,对臧玉这种小女孩性子的挑衅完全不在意。 一直到见到贺百的身法后,心里才是一沉。 眼见着自己带的人要输了,西娅缓缓掏出自己的双轮□□。 在贺百被一个白人拖住身形时,抓准时机,正准备开枪,□□就被一枚子弹弹飞。 西娅的手,也被冲击得脱了力。 臧玉握着消音□□,朝不敢置信的西娅礼貌一笑。 返程 接收到手下人的通知后,布鲁火急火燎地跑来,见到的便是臧玉拿着枪指着西娅的场景,而另一边,白人壮汉们已经倒了一地,贺百却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虽然知道是西娅先招惹的贺百,但是看到别人将自己同胞打成这样,布鲁的心里还是不爽快得很。 布鲁勉强把心里的想法压下,面上带着笑,“大家都是朋友,这是做什么?” 臧玉对布鲁的心态知晓得七七八八,想着在回国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顺着布鲁的意思放下了□□。 贺百早就在第一时间回到了臧玉身后,也不说话,只低头托起臧玉的手放轻力道揉着。 西娅被人,还是一个她从来都瞧不起的、懦弱的东方女人拿着枪指脑袋,心里的憋屈和愤怒可想而知。在臧玉放下枪的一瞬间,立马就想捡起自己的枪反击,却被人一脚将□□踢飞。 抬头一看,贺百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正一脸的煞气,毫不夸张地说,这人是真想一枪蹦了她。 西娅想,如果布鲁不在这,她可能就没命了。 一向背靠布鲁作威作福、顺风顺水的西娅反应过来后,后背上全是冷汗。 被这般无视,布鲁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当下面色也阴沉下来,看似是对西娅不悦,“西娅。” 实则阴沉的眼神一直落在臧玉与贺百两人身上。 臧玉知道,他们要尽快回国了。 本来当初就没打算在这里停留这么长时间。 虽然在计划经济的政策下,这里的人民对某些东西的购买力强悍,但是毕竟是异国他乡,他们又和布鲁有牵扯,总归不安全。 臧玉心里庆幸,还好当初自己抓住机会,和贺百一道学习射击,不然现在肯定就是个大累赘。 他们滞留在这里三四年,其中不乏有布鲁的手笔。和布鲁的牵涉越来越深,她也知道贺百替布鲁做了些阴暗事。之前的事都无关轻重,但是今天过后,就不一定了! 必须尽快离开! 而自从意识到布鲁似乎“不舍得”让贺百离开,臧玉就偷偷将回国需要的材料贴身放。 本来是准备放在贺百身上,谁知道贺百一句“连你都护不了,护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就把臧玉说服了。 虽然做法不理智,但是不得不承认,贺百的这句话比任何情话还要让臧玉欣喜。 两方人不欢而散。 等无人注意,贺百立马抱 分卷阅读65 起臧玉,连在这里的落脚之处都不回了,直接往大使馆奔去。 大使馆的大使一听两人要回国,当即严肃道,“出了什么事了?” 显而易见的,大使与她们的关系不错,并且知道两人不一般。 事实上,除了臧玉倒卖东西,以及贺百帮布鲁做过一些事,这两件事大使不知道之外,臧玉两人和布鲁的关系,以及贺百的能力,大使都有所了解。 臧玉想,一定要在布鲁告发她们倒卖前,溜之大吉! 臧玉担心的没错。 布鲁一回到落脚处,就派人围了两人暂居的楼。他看在贺百的份上,可以退一步。只要贺百留在他手下,他完全可以不计前嫌。 当意识到两人直奔大使馆后,布鲁气极。 只是气着气着,又突然笑出声。 手下人被笑蒙了,试探问道,“需要我们现在去……” 布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百救过我的命,这次算了,以后我们和他们就不是朋友了。” 跟着布鲁做事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很看重家国的人,如果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管对错,只要欺负了他的人,布鲁都会追究到底。 这种做法虽然有不妥,但不得不说,这种护犊子的老大,总是能吸引一大批忠心耿耿的手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布鲁笑骂出声,“肯定是玉的主意,妈的,比奥格列还滑头。” 骂着骂着,鹰隼一般的深邃的眼神从窗外望去,遥视大使馆的方向。 用所有人都听不到的音调道了句,“再见了,朋友。” 近四年的伙伴,贺百还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布鲁怎么可能不看重这段感情。但是若是他们欺负他的国人,不管什么原因,朋友都没得做了。 臧玉也正是因为知道布鲁这种不辨是非的护犊子,才会那么匆忙地和贺百一道回国。 但总算,在国外的这些年没有白混。除了一笔可观的积蓄,臧玉和贺百都各有收获。 “就是可惜了……” 贺百见臧玉没有往下说,便主动开口问,“可惜什么?” “可惜这么强盛的国家,最后分崩离析。” 臧玉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倒退的景色,回想着历史的发展,无声叹气。 本来,她是打算彻底打通这里的市场,但是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经过这些年的观察,贺百也大致猜到了臧玉的来历,此刻听到臧玉这般说,立马信了。执起臧玉的手,相顾无言。无声地告诉着臧玉,他一直在。 臧玉伸手摸了摸贺百的脸,认真描绘着贺百的轮廓,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最后语不惊人死不休,“贺百,我们要个孩子吧!” 方正集团 两人风尘仆仆地下了火车,一路互牵着手,不急不慢地在街上溜达,观察着阔别已久的祖国。 贺百显然还有点没回神,一双剑眉纠结成麻花。 臧玉看见贺百这么一副模样,心里的忐忑顿时消散了个干净,开始给贺百灌输育养一个孩子的好处。 末了,万分不解道,“你们古代人不是都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你真的就不想要个孩子?软软的,小小的一个,像你又像我?” 贺百想象了一下,有些意动。 然而看向臧玉平坦的小腹和苗条的身形,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推辞的话张口就来,“不是正赶上国内经济好转的时候吗?若是这个时候要个孩子,太麻烦了。” 贺百定定地看着臧玉,认真道,“真的很麻烦。” 臧玉木着脸望他,皮笑肉不笑,“晚一两年也没关系,方正地皮都买好了。我回家,也可以一边养孩子一边做设计的。” 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书中世界,虽然经济、政治与文化与真正的20世纪80年代相似,但到底是有所不同。就比如土地、房屋之类的,按照真正的历史进程,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么光明正大的交易的。 按理说,这个世界是仿照真实的历史,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但随即,臧玉又想,连她们都穿进来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变的。 还记得当初听到国内传来的消息,说谁谁拿下了第一块地皮的时候,臧玉人都是蒙的。不过蒙归蒙,臧玉还是立马回国,拍下了另一块地皮。 正想着曾国强,就看到曾国强本人往他们这边赶。 这次,臧玉总算是能真正平等的、不带有任何愧疚之心地和他交流了。 看到臧玉和他打招呼,来火车站接人的曾国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玉?你们不是在……” 臧玉笑着回道,“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格美工厂的大难,早在几年前,就过去了。现在的格美,已然成为了南边第一大服装厂,并且有越做越大的趋势。当然,这些与臧玉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曾国强现在看着臧玉,都有些 分卷阅读66 自愧得不敢直视。 “回来了,回来了也好啊。国家现在发展得好,你脑瓜子灵活,肯定能行。” 曾国强的话音刚落,就见一身形挺括、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带着人往这边走来。 狠狠抱了把贺百,方正天一个大男人,眼都浸着水光,“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曾国强看清来人,心里大惊,在方正天看过来时,连忙伸手,“方老板。” 方正天也没想很多,客气回道,“曾副厂长。” 曾国强惊疑不定,“你们这是……” 方正天哈哈大笑,不顾贺百的黑脸,搂住其肩膀,“我兄弟们!” 曾国强嘘了口气,笑道,“那正是巧了,都是熟人啊!” 方正天也很惊讶,看看臧玉和贺百,又看看曾国强,最后犹豫着问臧玉,“这不会也是你合伙人吧?” 曾国强笑着的脸一僵。 他是知道方正天从小有名气,到成为“方正集团”创始人,是有一位神秘“贵人”赞助的,也就是方正天口中的合伙人。 用方正天的原话说就是,原本他是准备找外国人投资,拿下一块地皮做启动资金开发项目,都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就遇到了看好他、并出钱大力赞助他的贵人们。 他们这些人还在想,能拿下一块地皮的,是哪个贵人。 没曾想,贵人竟是老熟人! 曾国强惊得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看向臧玉,“买下城南那块地皮的,是你?” 臧玉笑了下,只道,“正天出了大头。” 当年还没有被布鲁惦记时,她们除了从格美工厂进货之外,还会找其他的路子转手更为走俏的物品,挣下了一大笔钱。 方正天当时只是缺资金,正好她又有钱,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其实臧玉当时也不认识方正天,更不知道此人会是几十年后人们争相膜拜的存在。她只是正巧手里有闲钱,而方正天一个土著,能在大家都犹豫不决的时候,有这种购买地皮做开发项目的前沿目光,就值得臧玉赌一把了。 毕竟,臧玉本人对做这种生意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若是资金入股做投资,那就不一样了。 就冲方正天的谈吐、能力、魄力,臧玉都赌他会赢。 事实证明,臧玉的眼光没有出错。在臧玉和贺百被困在国外时,方正天没少出力找人帮忙把他们捞回来,非常够意思。 而在后来,公司越做越大、入股人越来越多时,公司的二把手位置,依旧是臧玉和贺百这两个神秘贵人的。 总而言之,方正天这人,足够义气,又有头脑和冲劲,不成功都难。 臧玉都曾打趣过,他完全可以改名叫“方傲天”。 曾国强不知道臧玉是误打误撞,以为“方正集团”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臧玉在献计献策。只觉得这一切都让人熟悉极了——当初臧玉来应聘设计师的时候,不就像这个样子吗? 见识过臧玉的能力,又错失臧玉,曾国强心里不悔是不可能的,现在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是当初留下臧玉,就冲臧玉这能力和重情义的个性,格美都能更上一层楼! 臧玉当然不知道曾国强心中的悔意,和曾国强车站告别后,她便和贺百一同跟着方正天回了公司。 自然受到了公司上下的的欢迎以及好奇打量。 方正天把公司现在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后,问两人的打算,“我也不和你们讲虚的,既然回了国,你们现在是留在公司,还是怎么想的?” 臧玉和贺百对视一眼,立马接道,“咱们公司是搞房地产那块的,我不懂,留在公司里不是浪费职位吗?当初都说好了的,我出钱,你出力,挣了钱大家一起赚。现在你是准备来抓我俩的壮丁?” 几年的打拼生活,足以让臧玉明白,出门在外,一定要找准自己的位置,该不管的,就别管,该放手的,就立马放手! 方正天也真不和她们来虚的,“那你们放心,公司我一定给它搞上去,绝不让你们亏了。” 当年方正天确实是有些钱,但离一块地皮的价格还差得远。如果没有臧玉两人的支持,要么就没有了如今的“方正集团”,要么,就是他去香港或者找外国人拉投资让利。两者,都是方正天不想做的。 现在有了臧玉这个只投钱、不插手公司的真投资人,两人还这么对他脾气,方正天每天都干劲满满,冲劲十足。 “只是你们不留在公司,准备去哪?又找人搞投资?” 臧玉认真思索,诚实道,“如果能再遇到一个方正天,也不是不可以。” 方正天伸出一个大拇指,“你不去做外交,可惜了。” 打趣够了,方正天这才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你们得告诉我你们要去哪,咱们公司现在越做越大,很多决策得一起来,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我们得做好联系准备。” 臧玉也不瞒他,“回老家看看,顺便去探探内地的发展,再顺便造 分卷阅读67 个娃。” 前半段话还好好的,后半句来得猝不及防。 在这个年代已经一大把年纪然而还没有对象的方正天:“……” 看看一脸期待的臧玉,又望望颇有些不情愿的贺百。 ——霸王硬上弓,厉害了我的姐。 村口小孩 刚到村门口,臧玉就被一个炮弹似的小孩撞到大腿,还好身后就是贺百,不然一个四仰朝天跑不了。 小孩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人,当即傻呆在地。 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布满补丁,周边有明显的改小的痕迹,瞧着,就知家里情况不是很好。 臧玉和贺百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疑惑。 内地的经济确实会比不上深圳等特区,但他们一路走来,也没见过补丁打成这样的。 难道是这边的经济还未发展起来? 这种想法刚落地,就见一身着喇叭裤、脚蹬回力鞋的青年男子从村子里跑出来。 远远还能听见有老妇中气十足的喊声追出,“三儿,好好干活啊!” 这声音,隐隐有些熟悉。 臧玉抬头看了贺百一眼,吐出个人名。贺百思索片刻,迟疑地点点头。 最终还是青年男子认出贺百,停下跑路的腿,将□□镜放低,一双眼从眼镜上方溜出来,“二哥?” 这下两人能确定了,果真是老贺家的人! 见贺百抿着唇没有说话,贺贵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两人,眼里亮光一闪,立马高声喊着,“二哥你回来了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在外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亲人了?娘和爹都在家念叨你呢!” 臧玉没忍住笑出声。 贺老太居然会念叨贺百?那可真是黄鼠狼惦记着鸡,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贺贵当年不在家,只从贺老太之后时不时的咒骂声里听了个大概,从此坚定地认为贺百是个白眼狼,吃了他家十几年的粮,做了臧家的上门女婿后就拍屁股走人了。 现在看到贺百这一身敞亮又气派的装扮,心里又羡慕又不忿,想去抓贺百的胳膊问个清楚,却被贺百冷冷瞥了一眼。 人是不敢动弹了,但是贺贵从小被贺老太宠得没边,心比天高,当即囔囔开来,“娘,贺百这白眼狼回来了!娘!” 喊完人,又对贺百龇牙咧嘴地瞪目,“小白眼狼,收拾不死你!” 说完,朝贺百唾了口唾沫。 贺百手一动,使出的劲气居然又把贺贵这口唾沫吹了回去,浅色喇叭裤与崭新回力鞋上顿时溅上了粘稠的玩意。 贺贵气极——这是他特意换上去见人的! 再也顾不得贺百,立马蹲下身想去擦。 不远处的小孩看到这一幕,震撼极了,望向贺百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臧玉察觉到他的目光,又瞅见他身上的装扮,心有不忍,从包里掏出一些奶糖,放到小孩手里。 又掏出手绢,细细擦着小孩脸上沾上的泥。 见小孩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湿濡濡地望她,臧玉的心软了又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要勤洗手,爱干净,做一个健康卫生的好孩子,知道吗?” 李绯儿慌里忙张地寻出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虽然臧玉的整个外形都变了个模样,但几乎是一瞬间,李绯儿便认出了臧玉。 臧玉低头擦拭着小孩的脸蛋,倒是没有察觉到李绯儿正躲在树后面望她。 等帮小孩擦完了脸,臧玉才站起身,笑着夸道,“你好乖啊,这是奖励给乖巧可爱爱干净的小孩的。” 说完,又抓出一把糖,“要保管到衣兜兜里面吗?” 见小孩点了头,臧玉一边放糖,一边笑道,“衣兜兜,裤兜兜,乖乖小孩的糖兜兜。不过一天只能吃一颗,不然会有小虫子来你牙齿里面抢糖吃了,知道吗?” 小孩终于回过神,立马捂住口袋和嘴巴,大声道,“不会!” 童音脆生生的,听着便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可不一定。”臧玉煞有其事的,“一次性吃太多糖了,比如两颗以上,等你睡着了,那些小虫子哟,就闻着你嘴巴里的糖味追来了。发现,呀,好甜的牙齿呀!然后人家就不愿意走了!到时候就在你牙齿里面打洞洞,生很多小虫虫,最后牙齿变得黑黑的,掉光光,白花花的大米饭一颗都吃不了!” 小孩松开手,快速反驳,“我把嘴巴闭紧,虫子就进不来了!” 嘿,这小孩,居然还懂反击。 臧玉“哦”了一声,语气好奇,“那你晚上一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吃手指了?” 小孩脸一僵。 臧玉哈哈大笑,最后再塞了一颗糖放到小孩的手心,“一天只能吃一颗,记住了哦。外面拐子多,你还太小了,不要一个人就跑出来,很危险。” “拐子给糖吃吗?” 臧玉手一顿 分卷阅读68 ,发觉自己忽略了安全问题,立马道,“给。都是给糖果给饼干,骗乖小孩跟他们走,等骗走了小孩后,就不给了。还要把这些小孩卖给别人,天天干活不给吃的。不过你是聪明的小孩,不会跟陌生人走,被陌生人抓住了,也会喊人的,对吧?” 小孩思索了一下,重重点头,“我娘也这么和我说了。” “那你娘真厉害!你还记得你娘和你说过的话,也很厉害!”臧玉见小孩一副自豪的模样,突然问,“你真的太可爱了,要去阿姨家看看吗?阿姨家还有很多糖,还有一个小妹妹,可以和你一起玩,之后我再送你回来。” 小孩明显踌躇了。 臧玉慢悠悠地接着道,“我们又不是陌生人了,你收下了我的糖,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小孩被这一连串问懵了,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诱惑又太大,让他摇摆不定。 纠结半天,最后弱弱问,“真的有小妹妹吗?我有一个姐姐,姐姐不好,小妹妹好吗?” “小妹妹特别好,特别可爱!好多人喜欢她,天天要看她。阿姨要回家了看小妹妹了,你再不来,阿姨可不等你。” 臧玉说完,作势要走。 小孩果然慌了,立马上去牵臧玉的衣摆,讨好地笑,“阿姨,我和你一起回家!” 这傻小孩! 臧玉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小孩傻巴巴仰头一脸期待、一身补丁的模样,又觉得莫名心酸。 蹲下身认真道,“被骗到了啊!如果阿姨是拐子,你现在就被我拿麻袋装走,骗回家了。糖都要被收回来,饭也不给吃,还要把你卖掉了。” 小孩傻眼了,“阿姨你是拐子吗?” 臧玉摇摇头,“阿姨不是拐子。但阿姨刚刚在模仿拐子骗小孩,小妹妹是阿姨编的,阿姨家里没有小妹妹,也没有糖果。如果阿姨想要把你骗走卖掉,你就上当了。” 见小孩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臧玉也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最后站起身,拍了拍小孩的肩,总结强调,“小孩子在外面,要抓紧家里大人的衣服,绝对不能松手,也不能被不熟悉的叔叔阿姨或者爷爷奶奶骗走,知道吗?” 看到小孩点头,臧玉笑着碰了碰小孩的脸,“回家去吧。” 小孩颠颠地跑远,快要进村时,回头望了眼臧玉和贺百。 臧玉笑着摇了摇手。 看着臧玉和小孩的互动,身后的贺百眼神柔和,心里关于要不要小孩的天平渐渐倾斜。 地上蹲着的贺贵也一脸的复杂,既觉得臧玉的行为可笑得很,又不由向臧玉那边频频窥去。总之,心里复杂难言,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贺贵心想,可能是因为他见多了扯着嗓子骂人的妇人,陡然见到拿着手绢帮脏小孩擦脸的女人,才会这么少见多怪。 贺老太的叫骂声越来越近,贺贵突然一阵羞恼,“没事娘!别来了,我去厂子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远。 臧玉看了看贺贵的背影,问贺百,“他怎么跑了?贺老太都来了。” 贺贵之前可耀武扬威、虎得很。怎么喊来贺老太,自己反而跑了? 贺百沉沉地望了眼贺贵,在臧玉好奇询问时,只道,“可能是有急事吧。” 臧玉明摆了不信,刚要追问,就听贺百道,“刚刚那小孩,应该是李绯儿当年生下的小孩。” 臧玉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李绯儿?!你怎么知道?” 贺百指了指村口的那棵大树,“李绯儿刚刚就躲在那看你们。” 臧玉:! 文武双全好相公 小孩的确是李绯儿的孩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李绯儿就在这里扎根了好几年,都快要对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麻木了。 如果不是看到臧玉,她可能都不太能记得自己当初衣着鲜丽、盘条亮丽的模样。 此刻看着儿子拽着衣兜、裤兜,护得像个饿犬投胎似的,李绯儿心里百般滋味,最后都化作不知名的气,促使她朝儿子身上打去,“没见过好东西啊,这副样子,家里亏待你了?” 陆家祺被打得哇哇哭。 李绯儿到底不是气陆家祺,也心疼自己的崽,打了两下,听到哭声,就心里坠坠的。 一把拉过儿子的手,想要去扣他手心里拽着的奶糖,嘴上哄道,“家祺乖,娘帮你收着啊。” 陆家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不愿松手,气得李绯儿心里火气,没忍住又朝他打了好几下。 陆毅听到哭声,朝这边走来。 当年眉目俊朗、身形挺拔的男人,被五年的耕种生活磋磨得面皮皲裂,正值壮年,却显老态。 让认识他的人都要叹一句,世事无常。 陆毅放下肩上的锄头,脱下鞋,问道,“怎么了这是?” 见到陆毅回来,陆家祺立马跑到他的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分卷阅读69 陆毅摸了摸陆家祺的脑袋,面色温和,“告诉爹,这是怎么了哭成这副模样?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不许哭。” 陆家祺抽抽噎噎的,“娘打我,还要我的糖。” 陆毅这才注意到陆家祺口袋子的奶糖,惊了一瞬,“家祺这是从哪拿回来的糖?” 虽然当年陆毅退了役,但到底是个青壮年,下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只不过家里孩子多,又碰上了读书的好时候,家里这才没存下什么东西。到了陆家祺,确实没有余力抚养。如果不是李绯儿不肯让步,陆家祺可能早就被想要男娃的家庭收养去了。 人虽是留下了,但养得确实是有心无力。全家都困顿得很,别说是奶糖这类奢侈品,过节能吃上肉,都是好的了。 李绯儿不由地想起自己曾带着陆家依她们逛供销社的场景,又低头见陆家祺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裳,鼻尖顿时一阵酸涩。 “臧玉和贺百两人回来了,家祺跑出去玩,就碰上了。” 陆毅想了好半会,才想起臧玉和贺百是谁,也没有想太多,只道,“是这样啊。看来他们出去是挣了钱,过得不错。” 李绯儿没有搭话。只是想起臧玉和贺百那身行头,不由想到,那岂是过得不错? 明明是两个土著,之前比她还不如,现在却一身靓丽。 李绯儿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两人都沉默下来,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陆毅像是想到了什么,朝陆家祺道,“家祺最近不要乱跑,知道吗?隔壁村一小孩就跑出村,差点被拐子拐了。” 陆家祺歪头,“是那种也会给奶糖骗小孩的拐子吗?” 陆毅只觉这话奇怪得很,不过想着有些拐子确实是用糖来诱拐小孩,便道,“对啊,家祺是怎么知道的?” 陆家祺嘿嘿一笑,之前哭出来的鼻涕顿时吹出一个大泡,“给我糖的阿姨说的。” 陆毅一愣,笑着摸了摸陆家祺的脑袋,“家祺真棒,现在都还记得。” “嗯嗯,阿姨还说每天只能吃一颗糖,不然会有小虫子晚上来吃家祺的牙齿。爹,我想多吃几颗,你晚上能帮我把嘴巴粘起来吗?” 陆毅被陆家祺的童言童语逗笑,虎着脸,“不行。给你娘帮你收着,不能偷吃。家祺听话。” 陆家祺紧张道,“那爹帮我作证,这些都是家祺的,姐姐他们不能抢。娘都不会藏东西,每次都被姐姐他们偷吃,家祺都没有。” 李绯儿心里一惊,没想到这种时候被揭了底,想去捂陆家祺的嘴都来不及。心里又气又急,顿时不敢去看陆毅的脸。 陆毅闻言,摸头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面向小儿子,还是伸出拳头保证,“嗯,爹作证,这些都是阿姨看咱们家家祺乖巧坚强,才给家祺的。”末了,又道,“都是家祺的。” 陆家祺果然被哄高兴了,伸出小拳头和陆毅的碰了碰,一双黑眸亮晶晶的,透着稚子的童真。 等陆家祺出去了,李绯儿才敢试探着叫陆毅一声。 陆毅却只神色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后,独自进屋。 李绯儿这才真的慌了,连忙追过去。 如果最后连陆毅的心都没有抓住,那她所做的一切,真真就成了笑话一场。 另一边,臧玉听到贺百的猜想后,脑子有点发蒙。 若是别人家小孩,倒也罢了。但是李绯儿明摆着也是穿书者,怎么说,也应该知道未来经济趋势和发展啊,怎么让自己孩子穿成那个模样? 臧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起李绯儿当年死活听不进劝的场景,无声叹了口气,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对李绯儿的做法,臧玉着实不敢苟同。 明明靠着自己就能活出精彩,何况李绯儿当时父母兄弟爱护,可谓是手握团宠剧本,完全没有必要吊死在陆毅这个树上。自己打拼,难是难了些,但是在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完全可以搏出一番事业。 退一万步讲,在学校旁边摆个小摊子做早点,或者卖些小玩意,就算没有手艺,只要能走在别人的前头,都能借时代东风赚一笔。 别人还要克服对失败的恐惧,她们却是被剧透的那一批人,已经比别人多了一份“预知”的幸运,不把握机会,当真是可惜。 臧玉将自己的腹诽告诉贺百,贺百倒是没有多大的心情起伏。 也许是见多了人性,便对李绯儿这类人的选择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选择对了,李绯儿便只需要付出一些心思,不必受打拼的苦,便能享受人上人的福。毕竟李绯儿容貌不俗,一个人去外面打拼,要考虑的危险因素便多了。” 臧玉想想,也是这个理,只能说,她们性子不同,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于是便不再揪着李绯儿的事,转而挽气贺百的手臂,亲昵地蹭蹭,“所以感谢老天爷赐予我这么一个好相公呀!” 文能哄媳妇,武能耍刀棍。白天做打手,晚上当抱枕。简直不能让臧 分卷阅读70 玉更满意。 贺百嘴角疯狂上扬。 缘分 刘翠花看到臧玉,还有瞬间的回不过神。 等臧玉笑吟吟地喊了声“舅妈”后,这才如梦方醒,一把搂过人。 “小玉啊,真是小玉啊!” 松开来看几眼,又狠狠搂住。奔五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 臧玉由刘翠花抱着,艰难伸出手来顺着刘翠花的背,“嗯嗯,我和贺百都回来了。” 亲热过后,刘翠花才抹了眼,作势拍打臧玉,“你恁的这么多年不回来!你娘不在了,连家都不回了啊?在外没受啥苦吧?” “没受苦,没受苦。”臧玉转了一圈,示意刘翠花看她这一身的打扮,“我和贺百还出国去了,没人给我们气受,他们都不敢惹我们。就是因为一些事,就留在那边,最近才能回来。” 听到臧玉说她还出了国,众人瞬间被转移了话题,连忙追问臧玉前因后果,以及国外的风土人情。 臧玉一边聊着,一边从贺百递过来的包里掏出东西,“这是给舅妈带的围巾和大衣,冬天围着穿着,特别暖和。这是给舅舅的鞋和衣服,都是估摸着买的,舅舅别嫌,还有几个哥哥的。” 收到鞋子的罗三柱羞愧得头都要低到地里去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混小子了,知道自己当年的做法是多么可恼。可以说臧玉拿刀砍他,他都接受。 虽然当年罗姨没有怪他,但他这心里还是沉甸甸的,现在又看见臧玉还记着他这个混账哥哥,脸都红透了。 待人都走了,罗三柱朝刘翠花道,“娘,我带些米、菜,去看看表妹吧。” 刘翠花的眼圈还是红的,闻言拍了下罗三柱的胳膊,“算你懂事!” 到了臧玉家,见两人在收拾房子,罗三柱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东西便上前帮忙。 臧玉回来得匆忙,家里的房子维持着当年离开的模样,只是草深了许多,房檐那几根大木头,都布满了蜘蛛网。但是家具之类的一件没少,没有被别人扒去,想来也是刘翠花一家的帮忙。 臧玉压下心里突然涌起的酸涩,招呼罗三柱,“三哥,先坐下喝点茶。” 罗三柱连忙摆手,踌躇着,“当年哥混账不知事,哥给你赔不是,也给……婶子赔不是。” 提到罗秀珍,臧玉的眼泪总算是有了宣泄的出口。 “小玉,你甭哭,我……我这,我这张嘴!”罗三柱见臧玉低头擦眼泪,顿时慌了,连忙扇自己嘴巴子。 “没事没事,是我不好,这么多年都还没回来看。” 臧玉低头擦泪,罗三柱担心自己这张臭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跑去贺百身边,撸起袖子,只管埋头苦干。 等打理得差不多了,臧玉追着罗三柱出来,不由分说地将一封信封塞进罗三柱怀里。 捏着手感,厚厚的一叠。 罗三柱吓坏了,这可不能接。 臧玉道,“三哥收着!都是这几年过年,给舅舅、舅妈,还有几个侄子侄女攒的,不要再推推扯扯,被人看见了,又生事端。” 说完,就往屋里跑,罗三柱只得收下。 当然,回去被刘翠花又数落了一顿就是了。 臧玉和贺百没有住进主房和“臧玉”的闺房,只找了客屋住着。 说着要造娃,可真的到了这里,却是没了那种心思。 最后两人拥着,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臧玉突然道,“贺百,我想我娘了。” 贺百陡然醒了,连忙低头去望臧玉。 怀里的臧玉脸上已经全是泪水,眼睛还是闭着的,哭得悄无声息的。 贺百气极。 连忙哄道,“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娘。” 夜间风大,贺百找来一件大衣给臧玉裹上,带人朝后山奔去。 夜风呼嚎,夜虫鸣叫,天上只有零星几颗星星缀着,更显夜色怖人。 罗秀珍两人的坟一看便知被人精心打理过,上面尚插着纸花。而两座坟之间那个小垒起,由于是在坟头,倒是没有踩踏的痕迹,只是风吹日晒,垒起的弧度已经低得几乎看不见了。 臧玉连忙蹲下身,把它又垒起一些,又担心垒得明显了,挖来土开始修饰。 修着修着,眼泪滴啪落到土垒边。 贺百等臧玉调节好情绪,抓过臧玉的手,两人跪地重重磕下几个头后,方才离开。 翌日,臧玉和贺百应付完乡亲们的上门打探后,便准备去买些日常用品。 供销社还是坚强地挺立在这一片城镇,只不过街上的人不再灰尘仆仆的模样,而是偶得见几身亮色运动服。从人们见怪不怪的神情上可以得知,这种装扮已经不再“标新立异”。 臧玉思索着,“这边的经济发展,还是慢了些。不过,却也说明内地这边的市场巨大。” 贺百一贯是听臧玉的,除非有人作 分卷阅读71 死不讲商业诚信,不然他都是充当着隐形人和听众,跟在臧玉身后。 臧玉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好像刻在骨子里一般,潜意识就知道该怎么和贺百这个大部分时间都是隐形人的古人交流。 也许是政策的松动让许多人嗅到了商机,比起价格虚高的供销社,人家私底下便开始了小范围的交换,以至于供销社比起几年前,瞧着冷清了许多。 臧玉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反正也不缺钱,便凭着感觉都买了些。 臧玉在深圳那边待久了,忽略了小城的消费,陡然这么一出手,全供销社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提着货物的贺百身上。 两人无知无觉。 主要是在国外待久了,这种落在身上却没有恶意的目光,着实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最后满载而归,只是才刚走出供销社没多远,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女童音喊着,“我不要写!” 臧玉心里顿觉不好。 果然,她都已经停下脚步了,对面拐角处还是冲出一个人,闭着眼就往她身上撞。 事故发生得过□□速,又是这类墙角死角处,饶是贺百,都只能勉强扶住臧玉不让其摔倒。 对面半大的女孩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屁股摔到地上,还把她身后追来的妇人吓了一跳。 “家依,家依,你没事吧!”李丽姝摇了几下陆家依,见陆家依不吭声,立马怒气冲冲地瞪向臧玉,“诶你们怎么回事啊!都撞到我小孩了!赔钱!” 臧玉:“……”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有人往她身上撞,无奈的是,还都是些她知道身份就很拒绝这种缘分的熟人。 全都乱套 李丽姝话说完了,才有空去看来人是谁。 原本见臧玉一身靓丽装扮后,心里还高兴得很,却不想一个抬头,就看到臧玉的脸。 李丽姝惊得嗓音都破了,“臧玉!” 李丽姝见两人身上全是时下上好的装扮,又见两人大包小包的架势,心里不敢置信。 难道臧玉下海,还真赚到钱了? 李丽姝的手一紧,看向臧玉白皙透亮的脸,心里又羡又妒:铁定是伴上了哪个有钱人!不然再怎么样,下海经商总不能还保养得这么好! 余光瞥到地上倒着的陆家依,计上心来,顺势扑到陆家依身上,低声快速道,“配合娘讹到一笔,今天就不写了。” 陆家依快速接道,“这一周都不写了!” 李丽姝恨得牙痒痒,“你这死样,还怎么当大作家!行行行,先配合我!” 陆家依得到保证,立马哭喊道,“娘,家依好疼啊!” “家依哪摔疼了啊!” 李丽姝按到一个部位,陆家依立马配合着喊道,“就是这,好疼啊!” 喊了半天疼,中气十足的,连眼泪都没有掉几颗,一看便很假。 但是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见识过后世一系列的碰瓷,一个个的,都单纯得很。 见到女娃倒地上喊疼了,立马想要去扶人起来,“赶紧送医院啊!别耽搁了!” 李丽姝先隐蔽地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熟人面孔后,才立马接上,“没钱啊!我那黑心婆婆,嫌我生的是个女娃娃,硬逼我丈夫休了我,另娶了。我只能带着闺女回娘家,哪来的钱去医院!” “娘,就是她撞的我,撞的家依好疼!”陆家依等李丽姝说完,便指着臧玉喊道。 “赔钱!”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李丽姝又换了副悲苦神情,“你光鲜亮丽的,撞到人了,我们认了,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让我带着她去医院看看行吗?我家家依将来是当大作家的人,可不能留下健康隐患。” 臧玉和贺百两人大包小包,站在那里,衣着光鲜。而李丽姝和陆家依孤儿寡母,跌倒在地,身上的衣服一看便知已经穿了有些年头。 画面一对比,人心顿时便偏了。 有不忍心的妇人开始劝道,“小姑娘,人家母女也不容易,确实是撞到了,大家都有错,你就让一让,啊。让人家先上医院看看再说。” 有人搭腔,众人方才七嘴八舌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也是。” “她站那好好的,估计就是东西太多了,挡着了路,就撞到人家女娃娃了。” “那就更得赔了啊!” 见臧玉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开口,众人纷纷觉得落了面子。 “诶你这小姑娘家的,怎么回事。撞上人了,连句道歉都不说,就杵那,你还有理了?” “这谁家的女娃啊!” 臧玉看戏够了,就觉得没意思。李丽姝和陆家依的演技实在是辣眼得很,路人居然还信了。 只能说,他们都缺少社会人的毒打。 臧玉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直接丢给人形外挂贺百一眼。 下一秒,地上躺着的陆 分卷阅读72 家依立马蹦跶起身,这回真疼哭了,“娘,刚刚有人打我!” 人群顿时死一般寂静。 紧接着,意识到被欺骗的人们揪着陆家依和李丽姝骂道,“这是骗子吧!不是说腿疼吗!” “碰瓷呢这是!” 局面顿时扭转过来,刚刚嘘寒问暖的人,现在成了喊打喊杀的对象。而面对臧玉与贺百,又是心虚愧疚。 臧玉看了一眼后,就失了兴致,和贺百一道离开。 老远了,还能看到李丽姝和陆家依两人在争执里推搡人。 臧玉想不通,陆家依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应该是要去学校里念书的年纪,却跟着李丽姝坑蒙拐骗。这样下去,陆家依还能上大学吗? 乱了,全都乱了。 不过这些对于臧玉来讲,也没有多大影响,顶多在唏嘘之余,送上一句活该。 她的心眼小,“臧玉”的下场一直在脑海里记着。看到陆家四兄妹过不好,臧玉就舒心了。 她也不主动出手弄他们,只做个旁观人,就看看,没有“臧玉”这头老黄牛劳心劳力拉扯他们,他们能走多远。 临近中午,两人顺便去了国营饭店。 回家途经要经过陆家家门,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男男女女争执不休的嗓音。 其中一道少年音吼得格外大声,“我就要去读书!我要上学!” 李丽姝被陆家褚的忤逆气得一个仰倒,指甲戳着陆家褚的额头,恨声骂道,“上上上,上个屁啊!你能学出个啥!别浪费钱了,去下海做生意,看看人家臧玉,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你以后要当大老板、孝敬娘的知道吗!” 陆家依眼睛噌亮,“娘,我要去下海做生意,当大老板!” “你这脑子,给我去写书!想出去被男人骗,大着肚子回来丢脸吗!” 李绯儿站在旁边,看着眼前母子三人的争吵,只抱紧怀里的陆家祺,冷冷一笑。 李丽姝这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恶心人得很。 把孩子送她那吧,又推脱来推脱去。只偶尔掏出点学费或玩意,施点小恩小惠,吊着陆家四兄妹,让他们对她感激涕零。 有时候,李绯儿真想不管不顾地把陆家四兄妹扔她家门口。 反正都没啥大出息。 但是顾及着陆毅以及其他村里人,李绯儿只能捏着鼻子养着这四兄妹。 以前家里有点钱,而她又一门心思对他们好时,大家关系尚且维持得战战兢兢。之后家里彻底穷了个底朝天,所有矛盾便都放大了。这关系,自然便好不到哪去。 不过,看着陆家四兄妹这发展,李绯儿居然还有些庆幸他们关系不好。 不然,以后等她儿子有本事了,还要倒贴过来养着他们,那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李绯儿见陆毅一时半会回不来,也看腻这种隔三差五要上演的闹剧,便准备带着陆家祺去田里找陆毅。 却不想一个转身,便看到门外相伴而行的两人。 陆家祺伸手拽了拽李绯儿的衣服,“娘,昨天的阿姨。” 李绯儿摸了摸他的头,经过一天的冷静,她已经不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模样。 “我要去和阿姨说谢谢吗?”陆家祺打量着李绯儿的脸色,开口问道。 李绯儿看着礼貌懂事的陆家祺,不自觉对比了一下长歪了的陆家依和陆家褚,心情瞬间美丽起来,笑着道,“去吧。” 陆家祺拍着小手,一颠一颠地朝臧玉跑去,嘴里喊着,“阿姨!” 臧玉瞬间回过头,就见陆家祺有模有样地朝她鞠躬道谢,“谢谢阿姨昨天的糖糖!” 臧玉顿时被萌得心肝乱颤,朝走过来的李绯儿道,“你孩子,真可爱!” 李绯儿面色谦虚,但又带着为人母独有的骄矜道,“我们从小就教他要懂礼貌。” 话落,才道,“臧玉,好久不见,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 臧玉笑了笑,问李绯儿,“孩子叫什么名字?” “陆家祺。” 臧玉“唔”了一声,对陆家祺稀罕得紧。连忙从带子里翻出之前顺手买的水果糖,“阿姨今天也有糖糖,家祺要跟阿姨回家吗?” 陆家祺昨天被李绯儿和陆毅追着普及了一天的防拐防骗,立马警惕道,“家祺只回自己的家。” “那阿姨一定要把你抱走怎么办?” 陆家祺立马躲到李绯儿身后,只探出一个小小的头,认真道,“那我就喊人来抓你,还要拿东西砸你!” 臧玉哈哈大笑,看向李绯儿,“你孩子教得真好,给,我都被喊阿姨了,总不能一点见面礼都不给。” 说着,递过手里的一袋子糖。 李绯儿垂下眼睑,“谢谢。” 臧玉看着李绯儿满手的茧,心里一紧,无声叹气。最终还是道,“现在国家政策好了,经济发展了。如果出去不方便的话,在镇上搞个小摊子卖点吃的, 分卷阅读73 也不错。还是不方便的话,在家里做些东西,再拿出去,也可以。我记得你眼光还不错,做些设计拿点脑力钱,政策又不是不允许。” 李绯儿低声道,“没有门路。” “路都是自己走的,现在国家开放了,挣钱的门路,遍地都是。承包点地努力干,都能奔小康。”臧玉最后再看了眼李绯儿,将目光落在陆家祺身上,“家祺以后还要读书,你总要想想学费。” 提到陆家祺,李绯儿的眸子动了动,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是期待臧玉主动伸出橄榄枝,那是不可能的。 她和李绯儿又没有熟到这种地步,甚至还被李绯儿算计过。现在多说这些,都是看在陆家祺可爱的份上。 看着臧玉和贺百离去的背影,李绯儿揪紧手里的袋子。 正文完 陆家修放学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淤青。小小的个子抿着唇,即使被人追问怎么了,也一言不发的。 李丽姝有心想和这个小儿子打好关系,母慈子孝,却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冲到学校大闹一通,等陆家修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人也日渐厌学死气时,李丽姝才察觉出了大问题。 再这样下去,她的这个小儿子,还能成为鼎鼎有名的大科学家吗? 李丽姝不知。 她努力供他们几个上学,带着他们按照既定轨迹走,最后怎么弄得乱七八糟的。 李绯儿彻底对他们死了心,只管带着自己儿子吃香的喝辣的,难道她也要放弃? 不! 李丽姝想起“臧玉”当年的荣华富贵,咬碎了牙。她是他们亲娘,还知道他们的未来命运,只要等他们最后功成名就念着自己的好,她还愁什么? 只要将他们带上该走的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不就是上天可怜补偿给她李丽姝的吗? 也许当年,他们是大器晚成! 她死也不放手! 臧玉不知道如今的李丽姝已经入了魔,心心念念将四个子女扳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 她此次回乡,一是为了回来看看,二是着手准备设计稿,第三个,还是想着在这里怀个宝宝养大些,再带出去搏事业。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养孩子,臧玉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可能冥冥之中,还是想与这片土地有点羁绊。 如果世上真有鬼魂,不愿散去的幽灵,游走在故乡的故人,也能让她们看看。 只是好说歹说,贺百仍旧摇摆不定。甚至是因为担心臧玉使诈例如毁坏计生用品,贺百这十几天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都不与臧玉同房。 臧玉气笑了。 盯着手里几片布料裁制出的衣服,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就真不信,贺百能有那种定力,做当下柳下惠。 只是这一场针对贺百定力的考验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在臧玉的呕吐声中夭折。 贺百盯着老中医抚须的掌,脑子被听到的消息冲击得混沌不堪。 臧玉也被这个惊喜砸到头上,惊声问,“几个月啦?” 老中医捻了捻须,“已有一月有余。” 臧玉没忍住,大笑出声。 一个多月前,她们还在国外。有一次计生用品恰巧用完,然而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当时两人虽然担心,却因为后来的一系列事忘了这茬。 没想到啊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一发即中竟是她们自己! 臧玉笑得牙不见眼,扭头去看贺百的脸色。 显然,贺百也想到了那次意外。脸都黑了。 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个逆子。 回家途中,臧玉装模作样地靠在贺百怀里,抚着小腹,“相公,这天赐的宝宝,将来,得取个什么名字呢?” 贺百沉默。 看着臧玉那副得意洋洋、开心不止的模样,又倏地笑出声。 在臧玉好奇望过来时,立马收了面上神情,认真道,“臧天赐。” 臧玉:…… 她很拒绝,并且怀疑贺百将气撒在了没出生的崽身上。倒也不是“天赐”这个名字不好,只是她前脚说完话,贺百后脚就取了这个名,怎一个“敷衍”了得? 贺百隐晦地觑了眼臧玉的小腹,改口,“臧佑安也行。” 臧玉没忍住问,“就不能取个女孩名?而且,都和我姓?” 贺百点点头,认真思索,“臧小玉?” 臧玉:“……你认真的?” 两人细细说着话,突然,一朵淡白槐花飘落到臧玉头顶,臧玉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臧归槐!” 无论将来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他们又走向哪条道路,前往何方,是否功成名就、风光万里,家里的槐花都将如期盛放,不负来人。 两人相视一眼,当即确定了姓名。 臧玉怀孕一事,很快便像一阵风似的吹遍了这个不大的小乡村 分卷阅读74 。这几日,刘翠花见人就笑,与贺百一同,简直对臧玉百依百顺。 虽然,贺百向来都是臧玉指哪他打哪。 等臧玉身体好些了后,两人又带上东西去了省城医院做产检。索性,不管是胎儿,还是孕妇,都是健健康康的。 正文完。 番外一,臧玉篇 被推进产房时,说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怕死,因为不甘。凭什么她生下来就要是别人的人体器官库,凭什么她这一条命就不是命?她有求他们生下她吗?她没有。如果知道会活成这副鬼样子,她都宁愿一根脐带把自己缠死。 但是她活下来了。 既然活下来了,她就得活出个人样。虽然那很难,但是凭什么是她去死? 现在怕死,是担心好日子还没过够,她就凉了。她有了爱人,有了肚子里的崽,有还没有来得及奋斗的事业,还有个愿意护着她的娘,虽然去了天上。 她现在没了的话,贺百怎么办?她崽怎么办? 躺在手术台上,疼到麻木、气力全脱之际,她以为自己会死的,然而事实却是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喊着加油。 就像当初躺在木板床上,烧得浑浑噩噩之际,耳畔传来的女声。 臧玉顿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那是,“臧玉”和罗秀珍? 彻底脱力过去,迷迷糊糊之时,她好像看到身形相仿的少女挽着一妇人的手臂朝她走来。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只是直觉告知臧玉来人的身份。 两人见到臧玉,露出笑容。妇人摸了摸臧玉的头,道了声,“闺女。” 她嘴角含着笑,无声传达着感谢,以及语言难以描绘的温情。一双眸子流露出不舍和鼓励,似是无声道别。 再次睁开眼看见洁白的被褥时,臧玉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21世纪。幸而身边的贺百从未离开,好像就一直等着她睁眼看他。 看到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纷乱的心突然感到一阵安宁——此心安处是吾乡,大抵如是。 臧玉笑着笑着,就哭了。 贺百以为她疼,连忙把人搂怀里细细抚慰。胸膛里的心脏有力跳动着,带着奇妙的安抚作用,叫人依赖。 —— 崽崽儿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娃娃,淡淡的眉毛,淡淡的唇,皮肤皱巴巴的,一双眼睁开望人时,却又莫名凌厉。 臧玉初见时,还吓了一跳。 这个被穿成筛子的世界,不会是让别人穿了她闺女吧! 但是幸而,她闺女是原装的。 只是随了贺百,天生就是杀神。用贺百的话来说就是,如果这不是他闺女,他都忍不住想收她为徒。 根骨极佳,被老天爷通了任督二脉,追着喂武学这碗饭。 当然,她们这个世界是不能再修行内功心法的,除了贺百这个bug。 等归槐长到四五岁时,不苟言笑的性子已经初见端倪。 除了臧玉能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外,其余人都会被她紧绷的小脸唬住。 小小的人儿,明明粉雕玉琢的,却时刻都绷着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但是那双眸子,带着稚气的同时,又带着冷意,叫人退避三舍。 臧玉看到闺女再一次自娱自乐时,差点没急厥过去。 连夜敲定创业计划,火速同贺百一道,带着崽南下看世界去了。 方正天对三人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 臧玉攒了四五年的设计终于有了面世的机会,着手创建自己的服装品牌不是一件易事,但是身边有夫有女,倒也不那么让人觉得难捱。 等名号打出去时,归槐已经七岁了。 她们肯定是不缺钱的,家里又没有多少人,臧玉便没有开连锁的打算。 直到她发现自家闺女,是真的不爱红装爱武装。 外面的世界不是一个小小的小罗村可比的。这里汇集五湖四海的人,有人喜欢乖巧可爱,当然就有人稀罕崽崽儿这类小孩。 哪个小孩,不喜欢被喜欢的感觉呢?哪怕是崽崽儿这类整天绷着小脸的小屁孩。 看着闺女日渐舒展的眉头,臧玉终于放下了心。同时也不得不接受,自家闺女一心投军的心思。 看着别人家闺女投身军营,臧玉会赞一句“巾帼不让须眉”。等这个闺女成了自家放在心尖上的人了,臧玉心里的滋味,百般复杂。 说真的,她很抗拒。 但是看着闺女雷打不动训练打拳的背影,臧玉还是选择了默认。 人生短短几个秋,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而在有限的时间里,既然闺女觉得从军是件有意义的事,那她便让她去。 有些生命,活得苍白无力,就像以前的臧玉。 臧玉不愿她的闺女,也过着那样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生,寡如白开,百无聊赖。 那她就把服装品牌彻底做起来,博施济众,扶倾济弱 分卷阅读75 。 只求世间真有神灵,看在她施善积德的份上,许她闺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辈子无忧无愁。 当然,如果可以,请让她和贺百回到现实一次,她要锤爆那些渣渣的狗头。 等归槐二十多岁,在军队混得风生水起,然而还没有看对眼的人时,臧玉一个老母亲的心,又开始揪起来了。 彼时,臧玉已经迈入老年,身体还不错,是个健康的老太太。贺百也在臧玉耳提面命之下,开启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养老生活。 就在臧玉摇摆于做一个开明的母亲还是催婚的母亲之中时,眉眼英气逼人的闺女领着一熟悉的面孔进家门了。 臧归槐,“妈,我准备找和他交朋友了。你满意吗?” 臧玉惊了,习惯性和贺百对视一眼。 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家闺女直,但是直成这样,他们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归槐找的另一半,是个逗猫遛狗的祖宗,纨绔富二代中的领军人物。当年混得太狠,被提溜到国外进修了几年,最近才回国,所以臧玉一下子还没能想起来。 臧玉想起这是谁后,差点没跳起来问候他家老子——她把他当商业好伙伴,他派他家出国镀金回来的小纨绔招惹她闺女??! 臧归槐沉默,紧接着抛下一枚重磅炸弹,“妈,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 臧归槐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当年他出国,也是因为我说咱家有家产需要打理,我不会。如果他也不会的话,我两不能在一起。” “现在他回来了,没有变心。”臧归槐看了眼旁边的人,“我们准备结婚了。等我下次再有奖章,就爸爸妈妈分一半,再把另一半挂他身上。” 不远处的青年在这种直白的话语下,紧张得身体绷直,耳垂泛红。 臧玉看了一眼,只觉得伤眼睛,连忙闭上了眼帘。 mmp,心里好气,还不能朝她们发脾气。 臧玉露出微笑,准备去找某同辈人的麻烦。 等彻底老去之时,臧玉与贺百已有了两个猫嫌狗憎的外孙,看一眼,就伤心伤肝伤肺的那种。 还好两人最后大器晚成,在各自欢喜的领域有所建树,不然臧玉简直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派贺百一拳一个小小纨绔。 病床前,臧玉回顾自己的一生,只觉得心满意足。但是看着步入中年的闺女,又不敢放手归西。 她走了,贺百铁定也要走。那她闺女从此就没有长辈护着了,假如哪天枕边人惹哭了她,都没有一个人予她怀抱,替她藏起眼泪。 想想,臧玉就要流泪。 臧归槐将其轻轻拭去,知晓她的担忧,不舍道,“家里的财产,写的都是我的名字,他不敢变心的。另外两个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不和我们一起住,我连婆媳矛盾都没有,没有人敢给我气受。谁不听话,就赶去部队。我不舍得对他们动手,就让他们去战场凭本事挣命,为国家而死我不心疼。妈,你别担心我。” 臧归槐把最坏的情况都摊开了说,臧玉顿时哭不出来了。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容貌相似的父子三人觑了眼自家媳妇/妈,选择低下高贵的头颅。 一日为夫/子,终身为夫/子。自家媳妇/妈,一向直白,习惯就好。 沉默半响,臧玉承认,她再次被自家崽的直白逼得缄默无言。 最后只能摸着她的头赞一句,“是我闺女,要开开心心的。” 转身不再看这个专打直球的崽,摸了摸同样容颜老去的贺百,回忆着跌宕起伏的几十年,不由笑道,“有你真好呀,贺百。” 贺百眷恋地握着臧玉的手,看着臧玉的双眼,低声,“别走太快。我想一直有你在身边。” 臧玉无奈笑了下。这人说起情话来,一向猝不及防,让人措手不及的。 虽然很开心就是啦! 左手闺女右手伴侣,无痛无灾,自然消亡。 这大概,是老天爷对她的怜悯? 臧玉信,这世间,真有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