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拐跑闺秀》 第1页 [古装迷情] 《纨绔拐跑闺秀》作者:茶瓶花【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姚城有一纨绔子弟,宋韶晖,不学无术,搅乱学馆,胡作非为,无人敢惹。 某天,宋韶晖开始在全城寻一姑娘,查户籍,堵媒婆,拦城门,吓得姚城中有体面的人家立马将女儿藏得紧紧的。 杏花疏影处,佳人再相逢。 可佳人偏偏是学馆里他最讨厌的顽固老学究的孙女。把未来岳祖得罪死了怎么办? 当然是把他孙女拐跑啦! 于是,在宋韶晖求亲之日,姚城百姓见到了这样一幕,向来嚣张的纨绔被告老还乡的凌夫子拿扫帚追了几条街,成为姚城的笑谈。 宋韶晖表示,媳妇到手了,笑谈什么的,小爷才不在乎。 小剧场: 宋韶晖求亲的后一天, 某狐朋:你真去了?哎呀,忘了告诉你了,夫子可是在朝堂上都敢动手的人。 某狗/友:以后别说认识我,本少爷没娶妻,还要脸。 某佳人:你真厉害,祖父告老还乡后一直闷闷不乐,很久没有这么精神了。 宋韶晖:…… 这群看热闹的家伙,还有没有爱了。 爱惹事纨绔公子 vs 小腹黑大家闺秀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韶晖,凌清韵 ┃ 配角:彭宿,贺少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纨绔公子追妻记 立意:携手白头,平凡亦不凡 第1章 烟雨邂逅 烟雨迷蒙,姚江水畔,青砖黛瓦,粉墙木轩,杨柳低垂轻絮飞,绿水东逝管弦扬。 江心画舫之上,笙歌不绝,宋韶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酒杯,人无趣、曲平庸,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细雨绵绵的鬼天气里来陪彭三逛花船,还不如去茶馆听书来得有意思。 “这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找点别的乐子吧,骑马射箭玩蹴鞠,养鸟遛狗斗蛐蛐,你要想玩点文的,梨园古董和下棋,少爷我都奉陪,搁这地方浪费时间真不值得。” 宋韶晖抬眸四顾,很是嫌弃,花船就该有花船的样子,摆什么笔墨纸砚,什么兰花书画,他要是能对这些玩意感兴趣,还会来什么花船。 他是个不爱读书的,对着那些枯燥的白纸黑字,还不如耍抢弄棒来的舒坦。 对面隔着屏风弹琴的,据说是姚江花魁的女子,一身淡雅的装扮,言行举止像个大家闺秀,遮遮掩掩的,宋韶晖就提不起半分兴致来。 红装艳曲,桂酒椒浆萦鼻,靡靡之音绕耳,这才是使银子该得的松快,高山流水之类的,他在学馆老师那儿听得还少? 宋韶晖不满溢于言表,彭宿,也就是宋韶晖口中的彭三,连带着心里也不爽了,偏巧今日贺少隐没空,留跟雅致沾不上一点边的家伙陪他,太扫兴致了。 彭宿回道:“你这个没风雅的家伙,知道什么好赖,看看咱处的这地儿,细雨和琴声相佐,春光和湖色辉映,加上美人和佳酿作伴,清幽文雅,这不引得文人骚客诗兴大发?” 他花了大价钱包的花船,请宋大来简直是糟蹋了。 宋韶晖是吴郡宋家的旁支,他们这一支子嗣单薄,他父亲那一辈就他父亲和姑妈,而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是家里的独苗苗,按说是不该称呼宋韶晖为宋大的,可宋韶晖那家伙打小彭三儿彭三儿的叫他,彭宿回敬他,称呼他为宋大,被他这一带,彭城中的人也都称呼宋韶晖为宋大少了,尽管十来年过去了,宋府里还是没有迎来宋二少。 “成,你文雅,那你发一发诗兴,作一首让我看看。”宋、彭两家早有交情,宋韶晖更是从牙牙学语时就认识了彭宿,彭三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还能不清楚。 彭宿动了动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闷头喝了好几杯酒,自嘲道:“也是,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都是在自添烦恼。” 他要是有读书的天赋,这会儿也不会在这里喝花酒打发时间了,天赋,天赋,这词真他娘的残忍。 “又跟你家老头吵架了?” 彭宿不答,宋韶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劝道:“心放宽些,他们追名逐利,我们游戏人间,百年之后,都是同样一捧黄土,你总跟自己过不去,不值当的。” 宋韶晖安慰着正在喝闷酒的彭宿,同样是纨绔,彭宿跟他不一样,彭宿是姚城县令的三儿子,彭县令举人出身,大儿子中了进士,二儿子是秀才,彭家父子四人举人进士秀才和白身,谁是白身谁难受啊。 “这话有点意思。”彭宿很是羡慕宋韶晖这种心态的,他是宋家的独子,宋伯父对宋韶晖的期望不比他那个县令父亲对他的少,可宋大就是比他过得肆意多了,彭宿幽怨地看了宋韶晖一眼,他要是也能做到像宋大这样没心没肺就好了。 彭宿心情不好,宋韶晖也不好再嫌弃这地儿了,他就说花船不能整这些酸孺的调调,这会要是来些艳俗的,他就不信彭三还有心思在这里悲春伤秋的。 船外云雾渐浓,雨声淅沥,忽然,船身晃动,像是受到了撞击,矮桌倾斜,桌上的酒水菜肴大部分都倒在了没来得及起身的宋韶晖身上。 酒水和菜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难闻,宋韶晖当场就黑了脸,低骂了一句,立即解下腰带将外裳脱了,只穿着白色中衣,手上提溜着脏污的外衣,面色不善地冲出了船舱,他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敢来跟他宋大少爷作对,他非得把脏衣服塞到那人嘴里不可。 第2页 撞上这艘花船的是另一艘花船,那艘花船上的艄公一见宋韶晖出来,就慌了神,惹上了这位爷是没好果子吃的,战战兢兢地跪地求饶道:“小人该死,不知是宋大少爷在船上,冲撞了贵人,还望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罢。” 宋韶晖没理会求饶的艄公,而是将目光放在那艘船上的另一个人身上,骂道:“章元炎你这个缩头乌龟,是你小子让他撞的船吧,是男人就自己跪在本少爷面前道歉。” 那章元炎岂是个好相处的,本来就是存了挑衅的心思撞的船,口舌之争是不肯低人一头的,他叫嚣道:“就是本少爷撞的,你要怎地?”他也是不爽的,宋韶晖船上的诗绘姑娘,是他先看上的,就因为有事耽搁了,就让宋韶晖包船了,他是憋了火来撞船的。 章元炎压根就不怕宋大,反而更加刺激他,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看宋大不顺眼了,“抢本少爷看上的人,还有胆让本少爷道歉,宋大,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宋韶晖冷笑两声,不废话了,直接跳到章元炎的船上,把脏衣服一把糊了章元炎满脸,顺道把人推到在地了,谁叫他大放厥词的。 而章元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脏衣服套了头,接着难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恶心的他想吐,他一把掀开脏衣裳,从地上弹起来,怒道:“宋大,老子跟你没完。” 被人整这么一出,章元炎气不过,提拳就打了过去,今天不给宋大一个教训,他就不姓章,而他带的那些个下人,见他和宋韶晖打了起来,纷纷上前帮忙。 喝闷酒的彭宿见外头打起来了,也不分三七二十一加入了打架的行列,他正愁没地发泄自个儿心中的闷气。 在摇摆不定的两艘船上,两方人冒着姚江雨幕打得火热,章元炎虽不是宋韶晖和彭宿的对手,但是他带的人多,虽占了下风,也成功让宋韶晖和彭宿挂了彩。 这可急坏了两边的艄公和歌女们,想劝架又不敢劝,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打下去,这不是陆地,禁不起这群爷这么闹腾,他们正着急,好在老天爷帮忙,后头官船来了,便喊道:“各位爷,别打了,官船来了。” 彭宿率先回过神,一边将和自己打架的人踹到水力,一边朝正在章元炎船上打得正起兴的宋韶晖道:“宋大,别打了,我家老头子的人来了。” 宋韶晖闻言又在章元炎身上补了一脚,才回到他们那艘船上,他一回来,彭宿就吩咐艄公赶紧靠岸,在江上,这种花架子船不可能比得过官船的速度的。 船一靠岸,彭宿眼疾手快顺走了唯一的那把伞,先宋韶晖一步上了岸,然后说道:“被老头子抓住我就惨了,好兄弟,我先走一步,你断后。”说完,也不管宋韶晖是什么反应,他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宋韶晖先是一愣,而后暗骂一句:“彭三你个孙子,认识你本少爷真是倒了血霉了。” 官船也要靠岸了,宋韶晖顾不得其他,一头冲进雨里,要是被抓住了,他爹去官府里捞他,挨一顿打倒也没什么,就怕他娘他奶奶搁他耳边念叨好几天,他可受不了。 冒雨前行,后有追兵,为了甩开跟着他的尾巴,宋韶晖冲进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好在官兵是摆脱了。 雨又下大了,宋韶晖在廊檐下躲雨,凉风一吹,冷飕飕的,他全身淋湿了不说,还只穿着一件中衣,他只好搓着手,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他被彭三坑惨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来,下次定要狠狠宰彭三一顿才行。 他正抱怨着,雨中小巷中走来一人,撑着伞,看不清样貌,从衣裳的样式看得出来是个女子,宋韶晖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可惜了,要来的是个男的,他还能让人送他回家,女的就不成了,他混是混了点,不过为难女人这种混账事他是做不出。 然而他没有料到,他不去关注撑伞的女子,那女子却主动向他走来,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在宋韶晖看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手里还有另一把伞,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运气不错,下雨了,送伞的人都来了。 宋韶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打算买下女子手中多余的那把伞,他摸了个空,原来他在船上脱外裳时,把钱袋拉下了,这就尴尬了,要不就先跟人借伞,回头让家里小厮还好了,借伞又不是共打一把伞,也不算他给良家女子添麻烦了。 他宋韶晖在姚城很出名,就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号,虽然不怎么好听,可人主动走到他跟前了,想必是不介意他的名声的,这女子定是个心性良善的,宋韶晖也不想轻慢了能借伞给他的人,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好了一套礼节恰当的说辞。 “姑娘,在下有礼了,请……” 他刚一说话,挡住女子容颜的伞缓缓抬起,娇嫩的荷花伞面下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庞,琼鼻朱唇,柳眉杏眼,柔水眼眸仿若是夜晚中盛满星光的湖泊,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如玉一般的人儿,处处都合他的心意,就好似是按照他的喜好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宋韶晖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全身僵硬着,脑子里都是眼前人温柔含笑的样子。 他的眼全部被她占据了,除了她再不能见到这世界的任何一分一毫了,瞧,她在对他笑,她还往他手上塞了东西,啊,她走了。 第3页 走了?不对,不能走,宋韶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凭着本能追了上去。 第2章 倩影难寻 宋韶晖撑着伞就跑出去了,跟着人的背影拐进了一条小巷,却是一条三叉路口,佳人的身影已不见,不知道是走了哪条道。 他犹豫片刻朝右边的小巷追去,大步跑起来,跑了好一段距离也没找着人,他想要原路返回,可这地儿他不熟悉,各家院墙长得也相似,一时分不清方向,心急地在巷中胡钻乱跑,竟是回不到先前的三岔路口了。 好不容易遇上合心意的人,他怎么能够放弃?宋韶晖不甘心地继续在小巷中找寻,巷中小路亦是纵横交错,岔路甚多,他就如无头的苍蝇,不光找不着人,连自己走到哪儿了也不清楚。 雨还在下,迷失了方向的宋韶晖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居然意外地走出来了,出了巷子就是他往日里经常来的望湖街,他只能失望地回看身后的小巷,他怎么能呆到把人弄丢呢,这也不是他行事的作风啊? 找不到人,失落感油然而生,理智也慢慢回归,被料峭春风一吹,宋韶晖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除了雨伞,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油纸包,正是她怀里抱着的那个。 他打开油纸包一看,是一件外衫,还是男子的款式,送这个给他,她是在关心他,担忧他会被雨淋病了吗? 啊,真好,她真好,宋韶晖傻笑两声,找不到人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有什么能比心上人的关怀更让人舒心的呢? 他久久地看着纸包里半成新的衣裳,也不敢拿手去碰 ,唯恐弄湿了它,小心翼翼地将衣服重新包好,宋韶晖往隔壁街道走去,他记得那条街有一家成衣铺子是他家的。 宋韶晖踏进宋氏布庄,眼尖地第一个前来迎接他的不是布庄的掌柜,而是他的小厮宋义。 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喝着宋义递上来的热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少爷我从花船上岸时,你小子跑去哪里了?” 今天他出门就带了宋义一人,他搁外头淋雨,这家伙倒好,自己先到布庄歇着了,比他这个少爷还惬意。 宋义他冤啊,明明是他家少爷把他给忘了,这会还倒打一耙指责他,“少爷怎么说起我来了,我跟着少爷和章元炎的人打架,结果彭三少爷叫少爷跑路,少爷自己一个人跑了,船也划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别人的船上,还是对手的船,后头还有官船追着来,我可是遭了大罪了。” 孤身被留在敌船,他能好好地跑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这样的吗?宋韶晖摸摸鼻子,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好像确实是从章元炎的船上回来之后,就没有见到宋义了,不然也不会让彭三轻轻松松地把伞顺走了,不过也是多亏了彭三坑他这一会,他才能见到她。 “你怎么从船上逃出来的,不会是跳到江水里去了?”宋韶晖好奇道。 宋义诉苦:“除了跳江还能有什么法子,我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要是不幸被官兵抓住了,回头老爷知道我跟着少爷打架,还不是要把我的皮都扒了。” 说起这个,宋义想起章元炎被抓的样子,幸灾乐祸地跟他家少爷分享:“那章元炎就惨了,他的人都被官府扣了,他进了衙门,等章元溪考完府试知道了,肯定会被他气死的。” 章元炎在姚城也是个混世魔王,章老爷都管不住他,唯一一个能治住他的就是他兄长章元溪了,可惜这会人在府城考试,没功夫管他。 真是活该,谁让那小子撞他的船,宋韶晖知道章元炎被抓了,心情更好了,今儿这好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你还算机灵,没被抓住,回去之后,本少爷有赏。”真要官府抓了宋义,那就跟抓了他没多大区别了,他爹那个顽固是糊弄不过去的,彭三家的老头也真是,这么点小事连官兵都出动了,至于吗。 “谢少爷赏。”宋义大喜,忙道谢,他游这一回水,游得值,本来他就跟自家少爷一样,水性极好,不算什么大事。 在布庄耽误了一会,时间也不早了,他也该回家了,宋韶晖将她送给他的衣裳抱在怀里,又看了一眼她送给他的伞,有些舍不得,就吩咐宋义道:“去给本少爷拿一把新伞来。” 宋义以为他是嫌弃他身侧这一把伞,就想拿着这伞去换一把新的来,结果手还没有碰到伞,就被宋韶晖拍来了,他不解道:“少爷?这把伞不好还留着做什么?” “本少爷有说这伞不好吗?这是天下最好的伞,这么好的伞,忍心让雨水给糟蹋了吗?”外头雨大,淋坏了伞怎么好,这可是要珍藏一辈子的,宋韶晖已经把这伞看成是他的东西了,不能弄坏半分,当然也没打算还回去。 宋义心里泛着嘀咕,伞不就是用来挡雨的,不淋坏伞,难不成淋坏了人就可以了?也不知道自家少爷这又是整哪一出,如此宝贝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伞。 等等,来历不明的伞?该不会是哪个姑娘送的吧。宋义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他把目光移到宋韶晖已经拿在手里的油纸包,进布庄后就不许任何人碰它,大抵也是那姑娘送他的。 宋义心下明了,笑嘻嘻地准备了一把新伞,春天,桃花都开了啊。 宋韶晖回了家,差使宋义收拾出一个柜子来,将那件青色的衣裳,整整齐齐地放入其中,又将柜子放在卧房中最显眼的地方,至于那把伞,就紧挨着柜子,保准他一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 第4页 宋义被宋韶晖指挥着搬动柜子,等都收拾好了之后,他凑到宋韶晖跟前,笑问道:“少爷,这是哪家姑娘送的?”他还是头一遭见到自家少爷对一个姑娘如此感兴趣的,以往是连夫人要他相看姑娘都是不大乐意的。 “是……”宋韶晖顿了一顿,然后轻拍着额头,哎呀,没追上人,也没来得及问人家的姓名,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要不是宋义多问这一句,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连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这事办的,他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一见着人啊,他的魂都飞走了,哪还能想起其他来。 “本少爷要是知道就好了。”这样是不行的,找不着人是不放心的,他是在望湖街附近的小巷中遇上的,她肯定就住在那附近,应该是不难找的,于是他对宋义说道:“你带点人去望湖街附近打探打探,帮本少爷找个人。” 别的暂且可以放下,他至少得先把人给找着,找到了人,剩下的也就好说了,宋韶晖脑海中闪过那人的身影,心情都跟着雀跃起来了。 宋义有些犯难,望湖街离瑞安学馆近,那附近人挺多,尤其是读书人多,读书人规矩多,打听起来怕是不容易的,“找那姑娘?不知她姓什么,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是打着荷花伞面的雨伞,穿妃色缎子,嗯,眼睛,眼睛非常非常好看。”宋韶晖回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有股书墨香,应该是读书人家的。” 这么好看的人找起来肯定是容易的,宋韶晖很是自信,再者这姚城里,怎么可能会有他宋大少找不到的人,他没觉着这是一件难办的事。 “我的爷,人也不是天天穿妃色缎子,打荷花伞面的伞,再说了咱姚城这地,读书人家,眼睛长得好看的姑娘家,那可都是多了去了。”模棱两可的介绍,找得到人才有鬼,姚城人杰地灵,光从瑞安学馆里出身的官员就不在少数,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也不少,人来人往的,说不定那姑娘是某个外地来的读书人的亲眷,来这里探亲而已,三五天走了。 这事不太靠谱,宋义看着宋韶晖满脸的期待,还是说了实话,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常住姚城还好说,慢慢找,也是可能找到的,但是望湖街那附近外来人多,就怕人姑娘在他们还没找到前,人就离开了,那不是白费事了吗。 宋韶晖不满,皱着眉道:“别给爷说废话,你要是办不到,有的是人替爷办事,排着队要领少爷的赏。”找个人而已,推三阻四的。 宋义忙回道:“那哪成,我可是少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其他人少爷也用着不顺手不是?一会儿,我就领着人去找,掘地三尺也给少爷找到人。”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人抢了他在少爷身边的位置。 这才像话,宋韶晖挥退了宋义,仰躺在软塌上,回味着雨中的相遇,那时即使他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满身狼狈,她都是温柔地朝他笑着,一丝嫌弃都没有。 她笑起来真是好看,比这春日里绽放的百花都要美上十倍,当她拉着他的手,将伞送到他的手中时,温暖的触感,驱散了他一身寒气。 以往他听书看戏,总是对戏中那些痴男怨女嗤之以鼻,眼下,他好像有点明白戏中人的心情了。 第3章 坐失机宜 又过了几日,宋义这些天一直没在宋韶晖跟前晃悠,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宋韶晖耐不住性子,把人叫到跟前来询问。 宋义低着头进来了,眼神漂移,这心虚的小样,一看就是事情办不好,不敢来见他。 宋韶晖坐在上座,翘着二郎腿,问宋义道:“人可找到了?” 宋义找是找了,可他找的那些不太像是自家少爷要找的人,他家少爷的眼光有多高,他是知道的,那姑娘定是书香门第的温婉闺秀,可那种人家的姑娘岂肯让人轻易瞧了去,他总不能闯到人家家里去打量人姑娘吧,他支吾着道:“倒,倒是找了几个,就担心不是少爷要找的人。” 在宋韶晖的眼神示意下,宋义掏出袖中藏着的画纸,这是他领着好几个画师一起在望湖街附近偷偷画的,勉强先交个差。 宋韶晖细细地翻看了,看完就把画撕了,耗费了几日的时间就找来个这些,就画像上这些凡夫俗子哪一个比得上她半分,她比这些人好看太多了,宋义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就拿这个敷衍少爷我?这群人里谁眼睛好看了?” 宋义小声嘀咕着:“不是要找眼睛大的,明明这些都是。” “你说什么?”宋韶晖瞪着宋义。 “没,没,小的是说咱们这些粗人,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仙女似的人,咱也认不出来。”宋义没敢说实话,就他家少爷那种描述,神仙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没用,给他机会他都不中用,宋韶晖挺失望的,他都说的如此清楚了,宋义还找不到人,平日里那股机灵劲也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他叹气道:“罢了,本少爷自己去找。”都是些不靠谱的家伙。 宋韶晖抬脚往外走去,找媳妇这事果然还是不能假手于人。 宋义立马也跟了上来,讨好地问他:“少爷现在就去?”啥准备都不做吗,人海茫茫的难不成少爷他要靠偶遇? “你还想要本少爷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她嫁人吗?”等了好几日,他已经足够有耐心了,谁叫宋义办事一点谱也没有。 第5页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往府外头走,走到前厅时,宋韶晖被他父亲宋昭明叫住了。 宋昭明是姚城的有名气的富贾豪绅,是吴郡宋家的旁支,主家如今是京城的新兴家族,族长官至工部尚书,因而宋昭明在姚城也算得上说一不二的人物了。 宋韶晖游手好闲,宋昭明是一直看不惯的,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往后宋家也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如此的不成器,宋昭明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宋昭明板着脸,用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干什么去?你也不小了,别一天到晚给我惹事。” 宋韶晖是个任性的,最不喜欢别人教训他,也看不上他爹计较这个算计那个的样子,“知道我不小了,怎么连我出门也要管,爹,你手下那些店铺还不够管的吗?我可不是你手下的人,不接受你的颐指气使。”这种程度,宋韶晖压根不怕,就算是他爹拿板子打他,他也不怯。 “小兔崽子,你老子说话,有你顶嘴的份?”一面对这不省心的儿子,宋昭明的火气都上来了,他在外头办事,谁不称呼他宋老爷是个和善的,可在总惹他生气的儿子面前,暴脾气就忍不住了。 宋老爷脾气不好,宋少爷又怎会是个好脾气的,而且宋韶晖的倔性上来了,那真是软硬都不吃的,父子间的气氛逐渐焦灼,宋韶晖的母亲杨氏忙出来打和场,这要这父子俩对峙下去,今儿的事都要耽搁了。 “好了好了,都给我收敛点,一点小事至于吵架吗?你不是有正事要跟晖儿说吗,别把时间都浪费了。”杨氏拉住了宋昭明的衣袖,示意他正事要紧,也提醒他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宋昭明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就是家里的女人们都向着小兔崽子,他才敢那么骄纵,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但是当着自己夫人的面,以上这些话宋昭明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说了也没用,她们还是会向着小兔崽子的。 罢了,看在夫人的面上,他忍忍脾气,不跟他计较他前几日喝花酒打架的事情了,官府的人没把这群小崽子抓个现行,他是肯定不会认的,宋昭明清了清嗓子对宋韶晖道:“你换身衣服准备一下,一会随我们去拜见凌大人。” “凌大人,什么凌大人?”姚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他不认识,就没听过什么姓凌的大人,不是本地的,那就是外头来的,宋韶晖不乐意,见个外地来的官,也就那些事,陪吃陪喝陪逛,还要赔上银子,人花船的歌女都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事,他又不是冤大头,才不干这种事,“我又不认识,谁爱去谁去,我还有事要办。” “就没见过你干过正事,今天一定要跟我们去,这个凌大人跟别的官不一样,是个清流,名声也是极好的,他告老还乡,以后就住在姚城了,你去见见,也让人对你有个印象。” 宋昭明非要带上宋韶晖是存了别的心思的,这个凌大人告老还乡不光是他自己,连着他儿子也一同辞官归乡了,可就算是这样,皇上对他们一家还是礼遇有加,临行还赏了厚礼,而且父子二人学问都好,若是能让自家儿子拜入凌大人门下,各方势力都会高看他一眼,他往后的路会顺畅不少。 “我不去。”什么清流浊流,还不都是来要银子的,没什么差别,宋韶晖就是看不上那些外表装得彬彬有礼,实际跟见钱眼开的市井小贩没什么区别的官员们,更何况那些人还比不上市井小贩,小贩们得了钱还知道摆个笑脸,那些人得了钱倒要别人感恩戴德,真叫人恶心。 再说,他有那闲功夫,用来找媳妇不好吗?他自小就见惯了官商之间的把戏,早厌弃这些人表里不一的样子了,他才不要放低姿态去讨好别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宋昭明气得拍桌子,路都要给他铺好了,他还敢耍小性子,他在瑞安学馆的那些同窗想要这种机会都找不到门路,他怎么就能混账成这样,“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宋韶晖更不乐意了,被人逼着,谁低头谁是孙子,“有本事你绑着我去,不过我先说明,到了地方,你要是不堵住我的嘴,那我就不知道我会说些什么得罪人的话了。” 这混不吝的崽子,气得宋昭明差点要抄起棍子打人了,好在杨氏直接拦住了他,这俩父子每每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吵起来,杨氏也是很为难,不过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不是要护着他保着他,于是她对宋昭明道:“夫君,算了,他不爱去就不去,我们也是第一次去见凌大人,等往后来往密切了,再将晖儿介绍给他们认识反而比较自然。” 宋昭明丢开棍子,认为夫人说的在理,目的表现得太过明确,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快的,还是先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性格,才好对症下药,更重要的是韶晖不配合,他也不可能真五花大绑将人绑着去。 “你娘替你说话,我先放过你,等拜访完凌大人,我再回来跟你算总账。”时间不早了,宋昭明没时间跟宋韶晖耗下去了,等他办完正事,再回来教训这不听话的儿子。 宋昭明和杨氏出门了,宋韶晖也没闲着,后脚领着宋义和一帮狗腿也出门了,他宋大少爷可不是老实等着挨训的人。 来到了望湖街的小巷中,就算是领着人,这里头的岔路也是多的让宋韶晖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他运气不大好,巷子里没什么人,女子更是一个也没见着,当然要是真有姑娘家打这里经过,看到纨绔大少带着这么多人,最先会做的也是赶紧避开。 第6页 “人这么少,我们是找不到了人,少爷咱下次再来?”宋义委婉地提醒宋韶晖,带这么多人,要真遇上了那姑娘,人也会被自家少爷吓走的。 宋韶晖回道:“本少爷心里有数,领着你们来,没指望你们能找到人,而是要你们替本少爷找路的,找一条三岔路口。”宋义找了几天没找人,他也没多大可能会很快找到,人姑娘家家的,也不是每天都会出门的,所以他要先从她离开的那条道开始找起。 宋义半信半疑地问他:“爷,这里头的三岔路多了去了,我们怎么知道哪条是少爷要找的?” 宋韶晖回想了一会,把那条路的特征告诉了手下的人:“是一条石子路,道路平坦,朝西的那条要能通到姚江岸边,面朝东南方的那条要能走到望湖街上。”不出意外,剩下的偏北的那条路就是她走到那条道,先把方向找准,再找人就能方便不少。 听了宋韶晖的话,他带着的人都各自去找他说的三岔路口了,就剩宋义留在身边跟着他,宋义建议他:“少爷,他们去找路了,咱们到望湖街的茶馆坐坐,茶馆里的人大都住在这附近,我们同他们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更快找到。” 宋韶晖点头,同意了宋义的说法,二人回到望湖街,正寻思着到茶馆坐坐,他就看到了自家的轿子,这不是他爹和她娘出行的轿子吗,轿子后头怎么还跟着抬礼箱的下人,钱财没送出去? 宋韶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人路过,暗道这个凌大人有点意思。 第4章 寻寻觅觅 宋家夫妇在凌家碰了个软钉子,宋韶晖这个当人儿子的,半点都不生气,等轿子走远了,他继续往茶馆里走去,他还要忙着找人。 走到茶馆门口,迎面碰上了路过的贺少隐,他正愁要找谁问路,这可不正巧了嘛,于是宋韶晖二话不说把人拉进了茶馆,也不管贺少隐此时得不得空。 贺少隐和宋韶晖、彭宿是多年好友,就住在望湖街附近,贺少隐的父亲在望湖街开了一家书肆,他时常跟着宋韶晖、彭宿二人胡闹,不过,贺少隐有一点和宋、彭二人不同,那就是他书读的顶好,是那种只要他认真起来,就能拿瑞安学馆第一名的好。 被宋韶晖拉进了茶馆,贺少隐只是淡然一笑,他出门是为了打二两酒,也没别的事情要忙,而观宋韶晖之神色,明显他的事情更加紧急,便问道:“何事让我们宋少爷这么心急啊?” “这块你熟,我跟你打听个地方。”宋韶晖满怀期待地将三岔路口讲给贺少隐听,指望着他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贺少隐认真听完后,回想了一下这附近小巷的分布,却是没有韶晖说的那种三岔路,他迷惑地道:“我没见过你说的路口,按说是不应该的,这附近哪条路我没走过?我的记性向来很好,走过的路不可能记不住,你是不是记错了?” 贺少隐有多聪慧,宋韶晖是知道的,他既然说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了,但是不应该啊,他明明记得自己朝右边的小巷追去的时候确认了方向的。 宋韶晖仰头牛饮了一碗茶,言行中透露着焦躁,贺少隐挺好奇的,韶晖是个心大之人,少有烦心事,眼下不知为何事所困,这让他来了兴致,或者换一种说话,他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贺少隐放下手中一直提着的酒壶,兴趣盎然地试探:“你找路口做什么,丢了东西了?”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麻烦,宋韶晖叹气:“没有,我找人。” “女子?” 一想到人,宋韶晖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八字都没有一撇,他羞恼地转移话题:“这你就别问了,反正就是找一个重要的人。” 贺少隐了然,真是女子,原来是丢的不是东西而是某人的心了,他端起茶杯作势喝茶以掩盖住嘴角的笑意,韶晖这家伙未免太好懂了。 “找到了路口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人,兴许她只是一时路过而已,这种找法得靠运气。”贺少隐提醒他,别误了功夫全白费了。 宋韶晖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那天是雨天,说不准是为了赶路才走小巷的,若她不住这附近,他又该怎么寻她呢?关于她的线索,他知道的只有这个了。 他再次把目光放到贺少隐身上,他主意多,说不准有什么好办法,“那我该怎么办?” “姚城本地的有户籍,外来的有路引,找彭三帮忙,可比你瞎找快多了。”有县令家的公子在,找人不是难事,贺少隐也想见识见识能让神魂颠倒的女子是个什么性情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彭三。” 宋韶晖恍然,他怎么忘了这个法子,起身就要往外走,但是被贺少隐拉住了。 “事情紧急,旁的往后再说,快松手。”天大地大,找人最大,他是没有时间继续陪少隐闲聊了。 贺少隐:…… 用完就丢,见色忘友的家伙,贺少隐白了他一眼说:“彭三今天不在家,你去找了他也没用,明日学馆就开学了,找他也不迟。” 明天学馆开学了?少隐不说,宋韶晖都快忘了这事了,可这都有了头绪了,还能等吗,那必然是不能的,宋韶晖并没有被他劝服,“如果她是外地来的,又刚好是某个学子的亲戚,那她明天不就会离开了?不成,不能等到明天。” “真要那样,你找彭三,还不如明天去学馆大门蹲人,送人来读书的,不会不送到学馆门口的。” 第7页 宋韶晖又被贺少隐拉着坐了回去,彭三不在家,衙门里其他人信不过,太急反而容易错过,就像他之前那样把人弄丢了,“你说的在理,我明天去学馆门口等。” “那姑娘什么模样,何种性情?” “她……”宋韶晖及时止住了话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好奇。” “非礼勿听,懂不懂?” 这也防着他?贺少隐闷笑一声,是该说他太谨慎还是占有欲太强?藏着掖着,他反而更想见识见识了。 他笑得小声,可宋韶晖听到了,狠狠瞪了少隐一眼,他反而笑得毫无顾忌了,宋韶晖不太自在,他伸手去拿少隐放在桌上的酒壶,想借酒压一压心中不能显露的羞涩。 贺少隐快他一步,先把酒壶抢走了,他不满道:“一壶酒而已,小气什么,还是不是兄弟了。” 贺少隐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这酒打来是自己喝的,旁人不能碰,“这就二两,不够你喝几口的,想喝,我让小二上一壶来。” “行,那就上一壶。” 宋韶晖假意这么说,等贺少隐放松了警惕,迅速抢过他手里的酒壶,闷头就是一口,贺少隐抢回来的时候,酒已经少了一大半了。 喝了人家的酒,宋韶晖得意了还不忘说两句,“你这么宝贝,我还以为是多好的酒,也就一般般。” 贺少隐气笑了,他大意了,越是不让喝是会越想喝的,本来宋大就不是个老实的,他气道:“宋大,就二两,你喝了,我喝什么?” 宋韶晖相当理直气壮,谁让少隐笑他,他回道:“这不怨我,你又不缺银子,小气巴拉地买这么点,明儿想喝了又得去买,你既不嫌麻烦,一会再去买一趟就是了。” 贺少隐懒得和宋大斗嘴,他能懂个屁,买少点就能买勤点,这才是他的目的。 不过,再跑一趟?就说被纨绔大少抢走酒?贺少隐眼神一亮,这借口不错,再去一趟不突兀了,说不准还能被关心,好主意!他一下子就释怀了,将酒壶塞给宋韶晖,“就剩一点了,你索性喝光吧。” 宋韶晖一脸懵地接过酒,顺势就喝了,他是真不明白,刚才还气呢,这会怎么又喜上了,真让人看不懂。 * 第二日,宋韶晖起了一个大早,领着四五个小厮去瑞安学馆上学了,本来他是想多带着些人的,被他爹拦下了,说什么人多容易出是非,上个学用不着人伺候,他只好少带了。 昨日派出去找路的人无功而返了,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毕竟少隐都说没有了。 宋韶晖到了学馆门口时,还没什么人,便差人搬了桌椅来,大摇大摆地摆在了学馆大门口,若是个不认识他的,还会以为他是瑞安学馆的管事,但是姚城内不认识宋大少的人很少,有也是外地来的。 宋韶晖也没等多久,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来上学了,他们见宋大少爷堵在门口,纷纷加快了脚步进学馆,生怕和人对上眼神,惹出是非来。 瑞安学馆的人大多数对宋韶晖都是听之任之的,很少有人去管他的闲事,不是他们畏惧宋家这个地头蛇,而是因为供养瑞安学馆的义田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宋家捐赠的。 吴郡宋家如今已经在京城立足,而在那之前宋家是江南的望族,姚城更是宋家的祖籍,瑞安学馆是七十多年前,当时宋家主家还在姚城时,和姚城官府合作创办的,虽说是官办学馆,可大门口宋韶晖的坐的地方的右手边的功德碑上,刻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宋韶晖的先祖。 不过总有外地来的,对姚城不熟悉的学子,搞不清楚状况,比如眼下,就有一位身着青色布衣的学子上前询问:“学生冒昧了,请问这里可是交束脩的地方?” “你看本少爷的年纪和打扮,像是来收你钱的人吗?”宋韶晖脚搭上桌子,一副大爷样。 “可……”青衣学子承认他是不像,可不是的话就不要坐在大门口,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他还想说些什么,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他回头一看,是两个年纪相仿之人,想来也是这学馆的学子。 “进门左拐就是交束脩的内务堂,快去吧,一会人就多了。” 来人正是贺少隐和彭宿,贺少隐好心提醒这个外地学子。 “多谢兄台。” 等青衣学子走远了,宋韶晖把脚放下来,跟两人打了招呼,又示意彭宿道:“彭三,我有事找你帮忙。” 彭宿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顶着旁人闪躲的目光,直接坐到了宋韶晖的身侧,他是明白那些不敢正眼看他们三人的学子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以为他们三人趁着开学要找某个人的麻烦,在这里堵人的。 “事情我已经听少隐说过了,我帮你查,等你成事了,请我们吃个饭顺便把人介绍给我们认识就好了。”有趣的事情,彭宿怎么能忍住不参与呢?他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仙女能让宋大这个对女色不感兴趣的家伙动了心。 “不管今天我找不找得到人,先谢你了,兄弟。” “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有什么好谢的,对了,她叫什么,不管是户籍还是路引,都要有姓名才能查。”虽是常识,彭宿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宋韶晖:…… 第5章 瑞安学馆 宋大的反应,彭宿看了就头疼,宋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靠谱了,还是说那女子对他的影响就真的那么大?他面无表情地对宋韶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搁这瞎找?” 第8页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哪里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还收了人家送的礼,你别说得好像我们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好不好。”宋韶晖反驳他,她还关心过他,送了衣服的,而且说不准,衣服还是她自己亲手缝制的。 宋大傻乐的样子,彭宿简直没脸看,见了个女人,整个人都变傻了,他没好气地道:“只知道相貌能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户籍和路引上给你画个像?这事你找我也是没用的了。” 在此处学子和送他们上学的家人,熙熙攘攘,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是宋韶晖要找的人,又被彭宿这么一说,宋韶晖突然意识到,找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他在姚城有些势力,可来来往往的人是不受他控制的,相遇是一时的,错过可能是一辈子。 宋韶晖转头求助似的看向贺少隐,“少隐,我们中你是最有主意的人了,你帮我想想法子。” “那你先说清楚你们相遇的情况吧。”昨天问他,他不肯说,贺少隐还以为他和那女子之间是有些交流的,现在看来,有可能一切都是韶晖的一厢情愿,这可就麻烦了啊。 宋韶晖让小厮们把他盯着送人上学的人中是否有年轻女子,有的话就提醒他,然后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听完宋韶晖的描述后,彭宿:…… 贺少隐:…… 三人干瞪眼,气氛有些尴尬,彭宿率先忍不住,说了话,他真的没想到宋大能呆成这样,“你还敢说你不是瞎找?一句话都没说上,连她是不是住在姚城都不知道,几天了?她说不定都离开姚城了。” “可少隐说,她至少会待到今天的。”宋韶晖弱弱地道,他何尝不知道他这事办得傻,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他一见到她的样子,眉眼弯弯,温柔地笑着,别说问话了,他的魂都没有了,追上去都是凭着本能的,脑子里除了她的笑容,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贺少隐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给宋韶晖带来一个好消息,“不,我认为那女子是住在姚城的。” “当真?”宋韶晖欣喜不已,只要常住姚城,多花些时间,应该是能找到的。 “嗯。”贺少隐点头,跟他们二人解释道:“她那天带着伞和衣服应该是要去接人的,若是去接年轻的或者身体康健的男子,一般是不会想着带干爽的衣服的,因而她那天去接的人,要不是年纪大的,或者身体不好的。而且外地来的,很少会带着姑娘家和不适合长途奔涉的男子,也不会刚来就让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单独行走。” 贺少隐说完,宋韶晖的眼里就闪着光,就跟见了骨头的小狗似的,他都有点挡不住了,别开眼道:“她不大可能是学生的亲戚了,韶晖你留一两个人在这里盯着就好,让你的人见到有年轻姑娘来送人的,留下那学生的姓名和住址,就装成学馆的人,打听起来也不难。” “就算是本地的,我这也还是没有找人的法子。”宋韶晖不甘心,他已经想她想了好几个晚上了,相思真是一种泛着甜的苦涩。 贺少隐把坐在凳子上,大爷一样的彭宿和宋韶晖拉起来,坐在大门口实在不像个样子,“你安分地听完今天的课,下学后,我告诉你怎么找人。” “你这话怎么说得跟我家老头子一样?少隐,你平常也不是这样的啊?”彭宿不解,他不是不在乎这些的吗? 贺少隐回道:“今天下午学馆有个新夫子要来,是个很有骨气又很有学问的人,在读书人心里的地位很高,你们也认真听听他的课,受益匪浅的。” “告老还乡的凌大人?” 贺少隐点头,他很仰慕这位新夫子,凌庭珪凌大人 ,他是今岁告老还乡回姚城的,状元出身,官至御史大夫,在任期间清正廉洁、大公无私,曾任平江刺史,整修白淞江,打击豪强,使平江日益强盛。 凌大人担任御史大夫后,弹劾整治了不少贪官污吏,也遭了不少人的恨,有传言说他告老还乡是因为给事中戴化,戴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因低价侵吞受灾百姓的田地被凌大人弹劾而不满,反而也弹劾凌大人,说他庇护反民,鱼肉官员和士人,博沽名而误朝政,后来此事经过皇帝说和,不了了之,戴化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所以凌大人愤而辞官回乡。 凌大人要来教书,贺少隐是期待的,想来不久之后,慕名而来的学子也是会增多的,他跟彭、宋二人边讲述凌大人的事迹边走入了学馆。 瑞安学馆有五个学堂,率性堂、诚心堂、崇志堂、广业堂和正义堂,专门针对学子的身份设立的,率性堂是为十岁以下未能成为童生准备的,诚心堂是十岁至二十岁的白身准备的,在崇志堂听课的是取得童生资格的,广业堂是秀才上课的地方,正义堂是举人上课的地方,五个学堂教学的夫子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差别,不过教学的侧重点会有不同。 贺、彭、宋三人都在诚心堂读书,他们能在瑞安学馆念书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了,因为超过二十岁都未能成为童生者,学馆便不再收取了,至于贺少隐,虽然学馆的夫子们都挺喜欢他的,可他早有誓言,终生不考取任何功名,也终生不入京城一步。 开学第一日较为轻松,夫子们也没有出什么难题,然而宋韶晖的心思一点也没在学堂上,一上午就这么过完了,他安排在门口的小厮们也问了几个跟年轻女子一起到瑞安学馆门口的学子的姓名,只是听他们的描述,不怎么像是他要找的人,下午没有必要派人盯着了,没有那个缺心眼的学子会拖到下午才来,而且学馆下午就不招待人了,误了时辰的,只能等到第二天上午了。 第9页 下午只有一堂课,申时便下学,“梆梆梆”,铃声响起后,诚心堂里走进来一位六十来岁的、身着粗布青衫的夫子,他头发白了一半,但精神矍铄,面容严肃。 宋韶晖没见过他,他应该就是少隐说的什么凌大人了,这不怒自威的样子,宋韶晖就知道他是个顽固不灵的老学究,他是不喜欢这种一看就会管东管西的夫子了,没兴趣听这位凌大人说什么,宋韶晖将目光转移到窗外,凝视着窗外的柳树发呆。 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她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在雨中帮过的狼狈的他了? 越想宋韶晖越觉得开心,要是能再见上她一面就好了,他这么期待着,忽然柳树下飘过一抹倩影,宋韶晖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她吗? “唰”地一下,宋韶晖站了起来,又“哐当”一声,差点把课桌都掀翻了。 凌夫子皱眉,他先前找学馆的王夫子了解过学堂的座次,眼前这位站起来的学子,应该是叫宋韶晖,是姚城宋家的独子,就问他:“宋学子,何故起身?是对本篇文章有不同的见解?” “不是,没有。”被夫子一叫,他再看向窗外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于是他急了,“我有顶紧要的事情要做,失礼了,明天我再向夫子赔礼道歉。” 说完,他就往窗口冲,大有夺窗而出的架势,彭、贺反应迅速,一左一右架住了一只脚已经踩在窗口的宋韶晖。 彭宿压低声音劝诫:“你别胡闹,上学第一天逃凌大人的课,你想被你爹打死吗?”他家的老头子可恶,但他不会轻易打人,宋大家的就不一样了,宋老爷对宋大可是经常就抄家伙打人的。 贺少隐也劝他:“只剩半个时辰就下学了,你急什么?” “我看到她了,她就经那柳树下过。”宋韶晖指着树,神情激动。 彭宿一巴掌拍在宋韶晖的脑袋上,压低着声音吼他:“宋大,你清醒点,别犯浑了,学馆里哪来的女人,你脑子里除了女人就装不下别的了吗?” “可是……”他是觉不会认错她的身影的,应该就是真人,不是他的幻想才对,宋韶晖不甘心。 “别可是了,快回去坐好。”贺少隐和彭宿协力将宋大按了回去,又朝凌夫子和其他学子道歉,他真是为了宋大操碎了心。 宋韶晖没有注意到,他认为的老学究凌夫子并没有发怒,而是淡淡地道:“一时情急,可以理解,你三人扰乱学堂,坏了规矩,不可不罚,你们将今日讲解的这篇文章抄写五遍,并写一篇解析,明日交给我。” 彭宿和贺少隐都应下了,课又继续上了下去。 下了学,宋韶晖立马拉住了贺少隐,“你说的法子是什么?”这样下去是不行了,找不到人,他做什么都没劲,他非找到人不可。 第6章 温柔水乡 宋韶晖和彭宿跟着贺少隐来到了一家媒人馆前,这家媒人馆名为鹊桥馆,是姚城最大的媒人馆,他们三个经常待在一起的纨绔公子哥出现在这里,引得路过的百姓频频侧目。 “按相貌找女子,没有比鹊桥馆更适合的了。”贺少隐是真的希望宋韶晖赶紧找到人,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迟早弄得整个姚城不得安宁,“鹊桥馆是最有名的媒人馆,可靠且人脉广,也是离望湖街最近的一家,她既然并非妇人装扮,那她的画像也极有可能收录在这里。” 姚城有些名气,但也只是个小县城,不是什么大都城,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长辈们为儿女的亲事操持时,除了亲朋好友的介绍,也会通过媒人馆寻找合适的人选,媒人馆中收录了不少未婚男女的信息和画像。 宋韶晖打量着这花里胡哨的鹊桥馆,看着是挺好看的,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啊,那些画师们能画出她一二分的神韵吗?他不确定地说道:“能行吗,万一画得不像呢?” 贺少隐回道:“画人画得最好的画师就是鹊桥馆的,总会比你说的什么眼睛好看,有用多了。”瞧瞧,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样子,遇上个喜欢的人,连人家外貌都描述不出来,只会干巴巴地说眼睛好看,全都好看,这不是废话吗,不好看能让宋大这么心心念念着。 只有没有定亲的人才会在媒人馆留下画像吧,已经定亲了的或者有意向的就不会有画像了,彭宿有点不太安心,他一会也跟着宋大进去看看好了,“也不是所有女子都会在媒人馆留画像的,要是没有,又该怎么办?” 贺少隐自然也是想过这种可能的,他笑道:“找不到也没关系,韶晖虽然描述不出来,至少画还是会看的,待会找画像时,把长得像她的,或者只是部分像的画挑出来,拼凑拼凑,再让鹊桥馆的画师给他画出来,我们不就知道人长什么样了?有了画像,还怕不好找人?” 彭宿拍着贺少隐的肩膀,夸他:“不愧为我们中的智囊,脑子真灵光。” 三人前后踏进鹊桥馆,对这个从未踏足过的媒人馆都有些好奇,馆内一个白白胖胖的,笑容十分亲切的媒婆上前来招待了他们,她正是这间鹊桥馆的老板,姓乔。 “哎呦,这不是彭公子、宋公子和贺公子嘛,稀客稀客,三位公子光顾本馆,真是让本馆蓬荜生辉,阿越,快备好茶,招待贵客。” 彭宿不习惯太过热情的女人接近他,板着脸试图阻止乔媒婆靠近他,“你是这里的老板?” 第10页 乔媒婆最是会看人脸色,知道这些公子哥们不耐烦,便保持着距离,放低了声音答道:“是的,不知道三位是谁想相看?” “宋大。”彭宿伸手朝宋韶晖示意,宋韶晖会意后将钱袋放到彭宿手中,彭宿掂量之后,将钱袋扔给乔媒婆,“宋大的事很紧急,馆内的其他客人,你让他们改日再来,一应损失,我们宋大少爷赔。” 鹊桥馆的老板乔媒婆为难了,看着手上烫手山芋一般的钱袋,银钱很够,她不光不会亏还能挣不少,可哪有人上媒人馆包馆的,这三位爷不像是要来说亲的,而是别有目的来这里的。 然而乔媒婆不想做这门生意也不行,一个县令家的公子,一个宋老爷的公子,哪个她都开罪不起,只能遣走了客人,好言问道:“宋少爷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漂亮的、贤惠的还是活泼的,我都能按宋公子的喜好给找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 “把你们馆里的女子画像都拿出来,本少爷自己一个个找。”宋韶晖毫不客气。 又不是挑白菜,乔媒婆怎么任这些公子哥们胡闹,他们鹊桥馆也有自己的规矩,做她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好,可不能让人坏了名声,“宋公子第一次来,不知道馆里的规矩,来这的客人每天只能相看五幅画像,多一幅都是坏了规定的。” 宋韶晖想了一下,就这媒婆的态度,光用钱是不好打发的,因而他想了这折中的法子,他对乔媒婆说道:“反正其他客人都走了,你现在就闭馆,闭馆整理画像,然后被乔婆你的朋友,也就是少爷我,不小心看到了画像,这总没有坏了你的规矩了吧。” 或许是马上就要找到人了,宋韶晖没那么急躁了,理智也慢慢回归,处理这些小事也开始得心应手起来了,倒是让一旁的彭、贺二人松了口气,宋大总算是回到平常的样子了。 “可这……”乔媒婆犹豫了,确实是不违规,但也不合理啊,若是宋大少爷以外貌之颜色看上了哪家姑娘,将来年老色衰岂不是又会弃了人姑娘,那她不就会害了人姑娘一辈子吗? 乔媒婆不死心,还想要劝说宋韶晖:“宋公子,找妻子不能光看是否漂亮,温柔贤惠也是重要的,要不,我给公子推荐几个大家闺秀?这样宋老爷和宋夫人也会高兴的。” 乔媒婆试图用宋老爷和宋夫人劝说宋韶晖,然而宋韶晖压根就不是个听话孝顺的,他能安分几天不跟宋昭明吵架,就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宋韶晖原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他见人推三阻四,脾气就上来了,不爽地说:“本少爷顾及鹊桥馆的名声,做了退让,还请你行个方便,若你不肯行这个方便,那日后,本少爷只好让你不方便了。” 这一通威胁下来,乔媒婆哪敢不从,她得罪不起这姚城最有势力的宋家,叫人关了门,搬了画像来,也罢,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她还是先护住她的鹊桥馆再说。 鹊桥馆的下人将画一张张卷开给宋韶晖看,宋韶晖看一张摇一回头,说实在地这些画上的人没有一个及得上她半分的,彭宿没事做也陪着宋韶晖看画,遇上他喜欢的类型,还不忘夸耀几句,唯有贺少隐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地看书,对画像和画像上的女子半分兴趣也没有。 * 鹊桥馆外,因为宋韶晖三人进去不久后就闭馆了,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更有些闲着无事的在紧闭的鹊桥馆的大门外聚集着,议论着里头三个纨绔看上了哪家貌美的姑娘。 这番场景让打这条路回家的蓝衣女子起了好奇心,该女子姓凌,名清韵,正是告老还乡的凌大人,瑞安学馆的新夫子的孙女。 她从瑞安学馆出来后,顺道去了一趟书肆,和浮生书肆的贺老板聊了几句,那位贺老板四十来岁,仪表堂堂,言行谦逊,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竟像是从世家贵族中培养出来的人物,凌清韵想着这姚城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出了书肆不久,就看到鹊桥馆外聚集的人,来姚城不过月余的她对此地很多人和事都不太了解,便向离她不远的提着篮子的妇人询问道:“婶子好,冒昧问一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妇人回头见了凌清韵,叹道:“哟,你这闺女长的真俊。” 凌清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婶子过奖了。” 那妇人看了看凌清韵,又看了看紧闭的鹊桥馆的大门,心道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让那些爱闯祸惹事的纨绔少爷们看到,她拉着凌清韵边带着她远离鹊桥馆边解释道:“快别在那地儿呆着了,被里头出来的公子哥看到就不好了。” 大婶的善意,凌清韵感受到了,她是担心自己被纨绔子弟欺负,即使是头一回见面,大婶也会自不觉地担心她,姚城真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清幽闲适,不像京城,充满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多谢婶子关心,不知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头,往后我也好避开些。”京城里的纨绔也不少,那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蛋,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不过那些纨绔不敢对她有什么动作,因为她祖父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负责纠察和弹劾百官,她祖父素来铁面无私,犯到他手里的犯人谁来求情都不管用,京城中不少人对他又怕又恨。 长得俊秀又温和有礼,妇人挺喜欢这闺女的,便细细地说与凌清韵听:“那里面的三人是姚城有名的混世魔王,一个是彭县令的三儿子彭宿、一个是城东宋家的独子宋韶晖,还有一个是书肆老板的儿子名叫贺少隐,这三人经常处在一块惹是生非,听说前几天那个宋韶晖和彭宿在花船上喝花酒时,为了抢女人和章家那个不成器的章元炎打起来了,还惊动了官府,你可千万别跟他们扯上关系。” 第11页 “婶子的话我记下了。”这倒提醒了凌清韵,现在她祖父不是御史大夫了,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已经没有了震慑了,她往后出门还是换一条路走,避开媒人馆和其他公子哥喜欢出没的地方吧。 “有劳婶子了,我家就在前方,婶子不嫌弃的话,进去喝杯茶吧。”凌清韵笑得很温柔,姚城这里平淡而温馨的生活,她好喜欢。 第7章 莫逆之交 天色已晚,画像看完了,人是没找到,不过宋韶晖成功让鹊桥馆的画师画出了一张她的画像来,这画虽不是十成十的像,也有六七成像,姚城最好的画人的画师看来不是浪得虚名的。 彭宿走到宋韶晖身后,趁他对着画像傻乐时,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画,他要看看是什么样天仙似的人物能把宋大迷得神魂颠倒。 宋韶晖急了,想要把画像抢回来,“彭三,你干什么?” “少爷我陪你胡闹了一天了,总得让本少爷开开眼。”看一眼画像而已,宋大也太护食了,画卷被彭宿完全展开,画上女子的庐山真面目他终于看到了。 “宋大你眼光不错啊,少隐你也过来看看。”果然是个大美人,这样也不算辜负他和少隐陪宋大胡闹的期待了。 贺少隐收起手中的书,走过去凑个热闹,“嗯,确实好看,有了画,我们也能安心回去了。”画上的女子芳容丽质,可他总觉得画中人的眉眼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双跟她的眼睛相似的,是在哪里呢?他记性这么好,不可能记错的,莫非是很久以前? 想不出来,贺少隐也就不想了,他还要回去抄文章写解析,要写好一点,让凌夫子对他改观,他是不想再给仰慕的夫子留下坏印象的。 于是,第二天,除了贺少隐,彭宿和宋韶晖什么都交不出来,这俩早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手伸出来。”凌夫子拿着戒尺,表情严肃,既为他之学生,就不能任其放纵。 彭宿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着羞恼伸出了手,这么大个人了还被夫子打手心,他都快没脸见人了。 而宋韶晖就叛逆多了,当着这么多人被打手心,他宋少爷的面子往哪里放?他试图说服凌夫子:“昨天真有要事,一时忙忘了,今天一定补上,还请夫子宽限。” 忘了补回来就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希望这夫子不要斤斤计较。 凌夫子没理会宋韶晖的借口,只重复了一遍,“手伸出来。” 不通人情的老顽固,好言好语都不听,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不就好了,非要他丢脸,宋韶晖不服气了,不仅不伸手,还别开脸,神情里都是抗拒和不配合,他在瑞安学馆待了快十年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夫子说他一句重话,更不用说罚他了,凌夫子不就是个当过大官的,他还能怕了他不成。 彭宿用手肘偷偷捅了一下宋韶晖,用口型示意他伸手,这么犟干什么,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啊,死要面子是会活受罪的。 “君子五常‘仁、义、礼、智、信’,你冲动行事,牵累好友,不义,不明是非,不智,出尔反尔,不信,你也算是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的圣人书,连最基本的都没有学好吗?”凌夫子皱眉,他们这些不考取功名的,读书的意义,便在于明是非正身心,这位宋学子可有半分领悟? 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智不义不信了,宋韶晖哪里还冷静的下来,当过官而已,神气什么,他回怼道:“我说夫子啊,别说得好像读书人是什么好人似的,负心多是读书人,不知道这句话夫子有没有听过?大家都半斤八两,夫子何必高高在上看不起我这样的。” 宋韶晖知道自己浑,可他至少浑而自知,比那些浑而不自知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书读得不好,道理明白的不比这些眼高于顶的书生们知道的少,他继续说道:“夫子来这里教学的目的,学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不过夫子你达成你的目的,我混我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不挺好的,以往的夫子都是这么做的。” 凌夫子阖上手中的书,眼神犀利,背负盛名的瑞安学馆不过如此,从这里走出再多的人才将来也多是蠹虫而已,“以往如何,争论已无益,我来到这里,往后便不同以往,以往那些或公认或私藏的陋规,一律不起作用,宋学子,手伸出来。” 宋韶晖冷笑道:“真要那么厉害,你还辞什么官啊?” “宋韶晖!”一声怒吼,却不是凌夫子,而是他的好友贺少隐,吼完贺少隐又觉自己太不冷静了,好声劝道:“说到没做到,是你的不对,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宋韶晖也是懵了,少隐是极少生气的人,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就算跟他们一起做坏事也是平平淡淡的,这种姿态真是少见,他身边的彭三,也是一脸担忧,罢了,为了好友,不跟这个老顽固计较了。 宋韶晖伸出手,低头小声说道:“我错了,夫子。” 还不算不可救药,凌夫子还是有那么点欣慰的,他还是要好好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把他歪掉的性子扭正回来。 彭、宋二人被打得手心发红,夫子临了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二人要补完没完成的任务,今天才能下学。 彭宿和宋韶晖叫苦不迭,手都打肿了还要抄书,这不是难为人嘛,他二人苦着一张脸,贺少隐想说些什么又没能顺利说出来,反而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给本来憋着气的彭、宋二人又添了一把火。 第12页 “瞧瞧,瞧瞧,这就是蠢笨之人的嘴脸,那率性堂的小孩子都很少被夫子打手心了,你们两个连孩子都不如啊,哈哈。”章元炎从他们身后冒出来,他也是在诚心堂里念书的,逮着这么好的笑话宋大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章元炎你是皮痒了吗?上回揍你揍得还不够?”宋韶晖这会心情糟糕透了,被夫子打了暂且不说,少隐不帮他就算了还帮别人对付他,更重要的是他被夫子留下了,他还怎么找人,好不容易有了画像的。 一说上回,章元炎就毛了,这俩孙子溜得快,让他一个被官府抓了,那些人明明是冲着彭三来的,结果全是他在受罪,他骂道:“你们两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除了嗷嗷跑路,也只有些让夫子打手心的本事了。” “章元炎!”哪壶不开提哪壶,宋韶晖忍不了一直被他拿打手心这件事刺他,撸起袖子就想干架,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 贺少隐连忙起身拦住了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他拦下了宋韶晖,又对章元炎道:“你兄长的院试已经考完了,不日便会回来,与其在这里挑衅我们,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交代你被抓进官府的事,或者你想错上加错,再让他知道你在学馆打架?” 被抓住软肋的章元炎讪讪地走了,宋大打架无所顾忌,可他要真敢再惹出事,他兄长一定会很生气的,这笔账,他先记在宋大的头上,往后再慢慢跟他算。 章元炎走了,宋、彭、贺三人还是有些冷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宋韶晖先忍不住,先说了出来,他问贺少隐:“你为什么如此维护那个凌夫子,昨天也是,还头一遭说要我们安分听课?” 宋韶晖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少隐明显对凌夫子的态度比对其他夫子的态度恭敬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以往还跟着他和彭宿逃过课,不像是有多尊师重道啊,想不明白的事情,宋韶晖也不多想,直接问出来就好。 “凌夫子对我跟我父亲有恩。”贺少隐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过往不可追,也不愿回想。 宋韶晖和彭宿相视一眼,没有再问下去了,他们也不想让贺少隐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宋韶晖长叹一声,抹了把脸道:“他既然是你的恩人,那也就是我们的恩人,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往后我不会冲撞他,但是你也别指望我会听他的话,我连我爹的话都不听,最多凌夫子生气了,我认罚就是,不惹他生气这种事情,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彭宿也说:“我不会得罪凌夫子的,而且我怎么说也会比宋大靠谱些。” 他的话招致宋韶晖轻锤他了一拳,彭宿回敬了宋大一拳,他又没有说错,他长宋大几个月,比他沉稳多了。 贺少隐动容,一生能此二位好友,已然无憾了,感激道:“多谢你们了,我……” “诶,别急着谢,我俩留下来了,你也不许走,不然那篇解析,我们可搞不定。”彭宿赶紧打断了贺少隐后面的话,都让他谢完了,他还怎么找他帮忙。 宋韶晖也插嘴道:“对对,我人还没找到,夫子的任务做完后,你们都得帮我找人,一个都不准给本少爷走。” “宋大,你得了吧,都有画像了,还把我们当苦力差使,自己媳妇自己想办法去。”彭宿打趣宋韶晖。 “你小子敢嫌我麻烦,那我就要跟你好好算算了,这么多年来,你麻烦了我多少次……” 宋韶晖和彭宿打闹着,贺少隐在一旁看着笑着,正如他们以往的日常一样。 第8章 一街之隔 下了学,宋韶晖硬是拉着彭宿和贺少隐继续陪他找人,他们三人来到望湖街的时候,宋家的十来个下人已经将望湖街给堵了,他们观察着每一个进入街道的人,特别是年轻女子,必须经过宋义拿着画像比对后,方才放行。 彭宿一见这场景,捂脸叹气,他现在说他不认识宋大还来得及吗,他这是在搞什么,就不能整些正常人做的事情,他们又不是拦路的土匪,彭宿骂道:“宋大你能不能消停点,你是想为了个女人把这附近掀翻了天吗?” 宋韶晖挠头,彭宿在气什么,他寻思着他什么也没做啊,既没有不让人通行又没有抢人银子,不过就是看一眼路过的人的相貌而已,这样也有错?“不是,我的人就是看一眼过这条街的人,看一眼又不会让人少块肉。” “我看你是脑子里缺根筋,一遇上那女子的事情,整个人跟中了邪似的,你不会被她下了迷魂药了吧。”宋大这事办的,彭宿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就没有一丁点而正常的地方,这真是人想出来的办法? 彭宿现在怀疑宋大遇上的不是女人,而是专门摄人心魂的狐妖了,不然他平常挺聪明一人现在怎么能蠢成这样了。 宋韶晖不解,问贺少隐道:“少隐,彭三这说的是哪跟哪,我怎么就被人下迷魂汤了,我明明正常得很?” 贺少隐摇头,迷恋上女人的宋韶晖多少是不可理喻的,他慢条斯理地将他此举的坏处分析给他听:“你堵路的举动,不管初衷如何,也不管你是否有没有欺压百姓,在别人眼里,就是恶霸大少在欺负人,你还让宋义拿着画打量过往女子,这事一传出去,谁都知道你在找女人了,如此肆无忌惮的动作,大家都会以为你沉迷女色,要抢良家女子,这欺男霸女的名声传出去,你往后还能得个好?” 第13页 贺少隐说完,彭宿在一旁点头,但凡宋大动动他的小脑袋,他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即使宋大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也只小了几个月,不是小了好几岁,更不是黄口稚儿。 了解了彭、贺二人的想法和担忧,宋韶晖不但没有反省,反而是笑了,他乐道:“你们怎么顾忌这么多,我们本来就是纨绔啊,肆意妄为不是正常的吗?再者,欺男霸女的坏名声,我不是早就有了吗,我不做这种事,也得不了好啊,那为什么不顺从自己的心意而为?” 闻言,彭宿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还是开怀大笑的那种,想太多就会放不下,没有顾忌才能从心,他很是欣赏宋大这种心态,他要是也能放宽心就好了,他就能不那么厌恶他家的老头子了,他揽过宋韶晖道:“你小子真是无耻得坦坦荡荡。” 宋韶晖拍开彭宿的手,笑骂他:“能不能说我点好的。” 彭宿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宋韶晖这不是损他,而是在夸他,这话不能告诉他,不然他尾巴能翘上天去。 “不过,都有画像了,你多找点人打听应该比这样找要快吧,莫非你……”贺少隐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完,他也觉得不太可能,一面之缘而已,何来情深又何来独占?可他又说不准,毕竟韶晖是个纯粹的人。 宋韶晖偏过头,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怎么可能拿着她的画像到处让人看。”要不是因为找人,他都想把画藏着紧紧的,谁都不许看,这可是他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得引来其余人的觊觎。 “若那女子真打这里经过,看到你这样的架势,你就不怕她会被你吓跑?”贺少隐还是认为不妥,他闹得这样的大,人姑娘看了还不是要躲得远远的,尤其是好人家的女儿,哪敢招惹他半分。 “她不会,我知道她不是那样普通的人。”宋韶晖很肯定,她要是胆小的人,那时候就不会送伞给他了,也不会笑得那样温柔而无防备了。 吓不吓得到宋韶晖心中挂念的人暂且不说,但他确实是吓到了不少要打这条街经过的人,不少姑娘家哪怕绕两三倍的远路也不敢打这里经过了。 * 凌清韵提着竹编的篮子回家,那天和她交谈的李婶子给她介绍了不少地方,例如西街哪家米行的老板人好价格又实惠,哪家的菜摊实诚,凌清韵都听得津津有味,她在京城时,不大出门,她祖父在京城树敌众多,一言一行不和规矩都容易被人弹劾。 她还记得八岁那年的灯会,祖父带着她出门逛灯会,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他卖的糖葫芦好吃极了,比她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她吃得上了瘾,连吃了两串还不够,央求着祖父再买,她本来是和祖父吃了晚饭再出来玩的,又连吃了两串,她祖父怕她积食,晚上难受,坚决不许她再吃了。 然而那天,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味道,也少有地任性起来,非闹着要买,她就任性了这么一回,结果第二天,朝堂上就有人参她祖父,说他苛待孙女,无齐家之能如何担任治国之重任。 因她一时任性连累祖父清名,从那以后,她便言行举止恪守陈规,不敢在任何非自家人的面前任性而为,任谁见了她都要道一声她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姑娘,可谁又知道,她是最厌恶那些东西的,什么知书识礼,简直是最讽刺不过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御史之孙女,只是个寻常百姓,再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她可以抛头露面,可以听婶子们说市井笑谈,也可以和小商贩们讨价还价,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鲜活。 她自觉脚步都松快了,快到望湖街街口时,前头似乎是聚集了不少人,凌清韵颇有些疑惑,最近这几天望湖街这里好像特别热闹,人群中不时有些嘈杂和抱怨,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是不会凑上去打探的,这种热闹意味着麻烦,而遇上麻烦就会牵连家人,她一向的做法就是先保护自己,然后报官,让官府来处理,现在嘛,不同以往了,她明哲保身也是保够了,她揣着好奇心往人聚集的地方走。 没走出几步,凌清韵就被人拉住了,拉她的人是她的父亲,凌如晦,她疑惑道:“爹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要在家作画吗?” “我听说有个纨绔公子在这附近闹事,想着你要打这里过,心里不放心,便来接你了。”凌如晦本来是在院子里和夫人弹琴作画,后来隔壁的大娘来找他,说着附近有人要抢良家女子,要他注意些他女儿。 凌如晦哪还有心思画画,立即就出来接人了,然后就看到三个公子哥在望湖街口扰民还似乎是对年轻女子不敬,如此猖狂之徒,怎么容忍。 这下是看不成热闹了,凌清韵有点小失落,也没有强求,她也不好让自家爹爹担心,于是凌如晦先领着女儿去了一趟官府,将恶少行径告之于官,再走另一条路将女儿送回了家,回了家之后,凌如晦没有歇着,而是再次去了官府,凡事有始有终,既是他报的官,自然也该他去对薄公堂。 * 彭宿是没想到,他们就设个路障,找个人而已,官府寻着味就来了,更糟的是,官府这些人学聪明了,知道前后包夹,他们三和宋韶晖带着的人一个都没跑掉,彭宿此刻心里就一个念头,完蛋了。 他们三人被带进了官府,后头乌乌央央地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跟看猴戏似的,彭宿现在要收回内心对宋大夸奖了,丢脸死了,还他的一世英名啊。 第14页 相比彭宿,宋韶晖和贺少隐一点难堪的感觉都没有,宋韶晖是大爷一样压根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而贺少隐是一贯的平淡,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押往衙门的途中,宋韶晖还有心情和彭宿闲聊,“彭三,你是不是又被你家老头盯上了?我今天回去要是被我爹揍了,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显然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彭县令对彭宿很严厉,他们三惹事被官府抓受到的惩罚要比别人重,因而每每见了官兵,他们跑得比谁都快,可惜今天没跑掉。 “我补偿你?宋大你脸皮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要不是你搞这些事,本少爷能被抓,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没良心?你上回留穿着中衣的我淋雨,你有良心吗?” 彭宿和宋韶晖又开始斗嘴了,吵吵闹闹的,倒是让彭宿少了不少尴尬,等他们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到了县衙大堂时,堂上除了彭县令和县衙官兵,还站了一个身姿挺拔带着书卷气的中年人。 宋韶晖没见过他,就问彭三:“这谁,你家新请的人?” 彭宿细看了一眼,他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知道是哪来的,“不是,我不认识,少隐你呢?” 贺少隐轻笑一声,解释说:“一般这种情况,他不是原告就是证人。” 哦,原告,就是这老小子管他的闲事?宋韶晖走到凌如晦身侧,冷笑道:“你就是那个不识趣的要状告本少爷的人?” 第9章 对薄公堂 县令还没有来,被告先问话了,这场景,凌如晦是不陌生的,往往有后台的嚣张跋扈之人均是此等嘴脸,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自然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所以他正色道:“正是,另外你可省下自报家门了,我认得你们,你是本地乡绅宋昭明之子,威胁的话也不必费口舌了,对我没用。” 宋韶晖双手抱胸,眼神犀利,这老小子挺狂啊,他才问了一句话,就回了挺多话,还一副自以为了解他的样子,看不起谁呢,他正想跟人理论理论时,县令来了,他只能暂且作罢,回头再跟他算账。 上头惊堂木一响,彭宿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县令,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判案的是父亲,被告的是儿子,真他娘的一场好戏,要不是他是这场戏的主角,他也要跟堂外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同起哄。 比起彭宿的不爽,彭县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光是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也是为了告官的凌如晦,上头是有旨意的,要他多加照看回乡的凌家众人,现在凌家人告了他儿子,这事棘手了,自家儿子被告是小事,被关进大牢也是小事,但是被凌如晦告了,这事就小不了了。 “来人,给凌大人看座。”彭县令尽量优待凌如晦,最好能让他消气,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凌如晦辑首行礼道:“不敢,在下已无官身,当不起县令大人的这一声‘大人’,更没有资格在衙门大堂之上入座。”功名虽在,官职已经不在,逾矩万不可为之。 讨好不成功,彭县令敛住脸上的笑意,惊堂木已经拿在手中,心有不忍,可这都是为了彭家好,也是为了宿儿好,“啪”,惊堂木敲打在桌案上,也敲打在彭县令的心上,他厉声道:“彭宿,凌进士状告你侵扰民众,扰乱治安,你可认罪?” 彭宿眼眸一沉,他就知道,他这个县令的爹从来都跟他不是一边的,嫌他读不好书,嫌他名声坏,出了什么事都是他的错,他能对他有什么期待,他冷哼一声道:“认,他告得对,都是我干的。” 彭县令一直注意这凌如晦的神色,见他眉头紧皱,便猜着他对此事不满意,接着说道:“被告彭宿既已认罪,来人啊,打二十大板并关押半个月。” 个中真相,彭县令根本不想去了解,只想让凌如晦消了气,此案草草了结,大家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要知道凌家父子在读书人中名望很好,他既不想这件事牵扯在京城为官的大儿子,也不想让此事成为其他人攻讦小儿子彭宿的把柄。 彭县令是这么想的,堂下凌、宋、贺、彭四人想法却是不同的,宋韶晖首先发难:“慢着,先别急着屈打成招啊,彭大人,常言道糊涂官办糊涂事,但是再怎么糊涂,不至于连眼睛都瞎了吧。” 彭县令头一遭碰上个说话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且不讲情面的,气得脸都绿了,宋韶晖真是个比他儿子更气人的,他板起脸道:“别急,定了他的罪,你跟贺少隐都是同犯,一个都跑不掉,本县是不会姑息的。” “不是,县令大人大概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只定彭宿的罪的事。”从彭县令那一声“凌进士”,宋韶晖就看出些门道来了,敢情告他们这老小子有些来头,彭宿爹顾忌那什么进士,故意想要早结案的,想结案可以啊,但不是这么结的。 宋韶晖指着他身后的十来人道:“县令大人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后面跪着的都是我们宋家的人,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件事是本少爷我指使的,主犯是我,彭三和少隐顶多算是我的小弟,也就是个从犯,大人连我这个主犯话都没问,就定从犯的罪,大人觉得合适吗?” 被人指着鼻子骂瞎了眼骂傻子的彭县令,额角一突一突的疼,忍着狰狞的表情忍得脸都僵了,要不是底下还站在凌如晦和看热闹的,他不把这小子打到屁股开花都消不了气,宋昭明是怎么养出来这么个混账玩意的,能不能看看场合,再怎么口无遮拦也该有个数才行。 第15页 彭县令憋着气,提醒自己大家都看着,不要同这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他咬牙道:“彭宿已认罪,本县定罪合情合理。” 宋韶晖挑眉,然后颇为不屑地笑道:“片面之词,大人你就单纯地信了,那我要说这个什么什么进士的诬告本少爷,大人是不是也会信。” “你不要再这里胡搅蛮缠,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被宋韶晖这么一搅和,彭县令都开始有点下不来台了,混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不是一回事,但是都是同一个道理,大伙都看着呢,大人别仗着学问好,愚弄我等良民百姓啊。”宋韶晖就是特意说气人的话,谁让县令做事不厚道,要打要罚都该冲着他这个主事的来,欺负彭三算什么事,就仗着彭三是他儿子,他罚了也不得罪人呗。 在一旁看着宋韶晖和县令争执的彭宿,越听越觉得可笑,除了宋大那句他和少隐是他小弟的话是瞎掰的,其他的话都说的比他那个县令爹有理有据得多,他们这些追名逐利的还比不上游戏人间的纨绔。 惊堂木之声又响起了,这次里头掺杂着些气急败坏,彭县令已经压制不住怒气,连此案的缘由都顾不上了,他非得打他个屁股开花不可,“宋韶晖,你不敬朝廷命官,在县衙之上大发厥词,藐视衙门,本县要治你……” 话还没有说完,被宋韶晖抢了白,“争辩不过就定罪,不就是打板子,本少爷要是叫一声疼就不是男人。”顶多不过打一顿板子蹲几天大牢,他怕什么,彭县令连个进士都不敢得罪,还能把他这个工部尚书的族人定多大的罪。 宋韶晖毫不在乎甚至神情挑衅,直到背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他桀骜的表情才有了松动,惨了,一顿好打是逃不掉了。 “宋韶晖你个不孝子!” 宋昭明急匆匆赶来,他家的小兔崽子就没有一天安安分分不给他惹事的,听到他人被抓到县衙时,宋昭明的拳头都硬了,等看到他跟县令对着干以及原告是凌如晦时,宋昭明心里就剩一个念头了,他要花重金去请名医,给他自己和夫人调理身体,再生一个,这个是不能要了。 第10章 言多伤行 “公明廉威” 的匾额高悬,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整齐站列于两侧,无处不透露着威严和肃立,可在这份威武在宋韶晖多番顶撞县令下,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宋昭明来了,彭县令差点就下不来台了。 宋昭明除了头疼外就是庆幸自己没有来迟,不然事情闹大了,说不准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他大步跨进衙门大堂,一巴掌拍在宋韶晖的脑袋上,压着他的头给大家道歉。 “彭大人、凌进士,小儿无状,冒犯了各位,我代他陪个不是,他所犯之罪,该打就打,该关就关,绝无半点异议。”宋昭明态度恭敬有礼,自家的孽障,还不得他这个做老子的给他擦屁股。 事情发展成这样,凌如晦此刻心情复杂,他已经辞了官职,今次仅是以平头百姓的身份来状告欺压民众之行径,他是这样想而别人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奉承的县令和恭敬的乡绅似乎是将他之举动看做了他们凌家初来姚城的试探,是在姚城站住脚的垫脚石,从京城到地方,官员们盯着的就是他们的官运前途,有几个人回头看一看,看一看他们身后挂着的匾额。 一场闹剧,各怀心思,他们大概也是不在乎他来这里的初衷的,凌如晦沉默不语。 彭县令失了面子,也还在气头上,只冷哼了一声,他跟宋昭明交情是不错,但是也不允许一个小辈来挑战他的权威。 宋昭明自然是明白意思的,他提溜着宋韶晖让他去道歉。 宋韶晖又怎是个听话的,他不满道:“道歉,道什么歉,给谁道歉?” 混小子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说是要他跟谁道歉,宋昭明没好气道:“对不起谁就给老子去跟谁道歉,你想听你娘你奶奶念叨,老子还不想呢。” 宋韶晖慵懒着应声,道歉就道歉,不过他宋大少爷只向他对不住的人道歉,他顶着众人的关注,走到大堂门口,朝外头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作揖弯身行了一礼,“给各位父老乡亲们添麻烦了,我宋韶晖在这里给大家伙赔礼,明日我们家宋老爷会在望湖街赠粮赠粥,愿意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辈的乡亲们,还请明天领我们家一份米粮。” 他宋少爷的道歉可不便宜,他爹按着他道歉装好人,那就装到底好了,儿子花老子的钱,宋韶晖不心疼。 花点钱挽回些形象,还算可以,宋昭明又好气又有那么点欣慰,他这混账儿子,明明只要认真去做,待人处世他都能学好,可他就是正确的事一件不做,胡作非为样样有他。 然后,宋韶晖没有了下文,宋昭明就知道这小子不催就不动,又说:“还有呢?” 宋韶晖摊手道:“没了啊,该道歉的我都道歉了,你就算是我爹,也不能逼着我给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吧。” 让他给彭县令和告他的老小子进士道歉,门都没有,他宁愿被打板子坐大牢,也不会给那两人道歉,彭县令暂且不说,姓凌的进士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以前都没听说过,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来找他的麻烦,害他找人都不能找,要他跟耽误他大事的人道歉,就三字,不可能。 第16页 什么算他爹,他就是他亲爹,宋昭明骂也骂了,气也气了,宋韶晖都不向最应该道歉的二人道歉,宋昭明没办法,舍了自己这张脸给人说了一堆好话,才勉强了事。娘的,宋昭明忍不住要骂人了,他有时候也在怀疑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大的孽得了这么个儿子。 最后凌如晦见街坊乡亲们领了宋昭明的人情,不同这几位公子哥计较了,而主犯的宋韶晖也给乡亲了赔礼道歉了,他也就不再告下去了,还有一点,他说宋韶晖仗势欺人,而凌如晦自己意识到了,在公堂之上,各方人马都在顾忌他,即使他原本没有那个意思,他也在无形之中,用了他的势阻碍了公正。 为官公正,执政能清明,为官廉洁,在民间能树立威信,宦海浮沉,有几人还记得“公生明,廉生威”?凌如晦辞了官,也终究是放不下的。 而彭县令则是因为宋昭明的面子和凌如晦的不计较,才将抓来的这些人包括彭宿一个没处置全部放了,至于宋韶晖那个混小子,这次不跟他计较了,下次再犯到他手里,彭县令想着一定要打他一顿板子,要堵着嘴打,免得他又说出气刹人的话。 闹了一通结束后,贺少隐跟彭宿、宋韶晖分开回了家,回到家,他父亲贺希文正在作画,贺少隐不用看也知道他在画什么,十来年了,贺希文每天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贺少隐一进门,贺希文就停了笔,淡笑着迎接了他:“回来了,今天过得如何?” “挺好的,被抓进了衙门,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好。” * 不同于贺家的和谐,宋韶晖一回家,大门一关,宋昭明拎着棍子就要打人了,这兔崽子自己怼天怼地,一脸自以为是的样子,而他这个做爹的为了他收拾烂摊子,给人伏低做小,不好好教训兔崽子一顿,难消他心头之火。 父子俩,一个追一个跑,弄得整个宋府鸡飞狗跳,宋韶晖挨了几棍子,就知道他爹这是气狠了,转头就往后院跑,找他娘他奶奶帮他。 进了后院,宋老夫人和杨氏正巧要往外走,宋韶晖一个闪身就躲到她们身后去了,他爹打他,他不能还手也不能站着挨打,就只好依仗能治住他爹的人了。 宋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护得紧,她喝止住了宋昭明:“还不住手,闹成这样,哪有个当爹的样子。” “娘你别偏着他,你看他那样,比我还狂还傲,宋韶晖你说,老子捞了你几回了。”宋昭明气呼呼的,好歹也是把手中的棍子收了,他也怕自己被混账儿子气昏了头,伤到自家亲娘和媳妇。 杨氏见状,走到宋昭明身边安慰他:“你辛苦了,事情都解决了,先进屋喝杯茶养养神,回头再教训儿子也成,别气伤了身。” 杨氏好声哄着宋昭明,先让他消气,消完了气,晖儿老实两天,事情也就过去了。 进了屋,宋韶晖因为进了衙门又被宋昭明打了,宋老夫人心疼坏了,拉着他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偏这事他确实有那么点理亏,只能宋老夫人说什么他应什么。 宋家本就人丁不兴旺,宋韶晖出一丁点事都是大事,宋老夫人见自家孙子也不小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胡闹下去,三不五时地被官府抓住着实不是个事,长此以往,哪有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他,她便同杨氏说道:“晖儿也不小了,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儿媳也正有此意,都说成家立业,成了家也就沉稳了。”杨氏应和着,正好借此转移话题,她夫君还生着闷气呢。 宋韶晖一听娶媳妇,思绪就飘远了,成亲是好事,等他找到了人,要不要马上上门提亲呢?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是什么样的性情,好不好说话,要是不好说话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多冲他笑笑,费尽一切心思和手段,也会让她的家人接受他的。 要是没有姓凌的碍事,他说不准两三天就能找到人了,现在又要耽误功夫了,这下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愁人。 “晖儿,你觉得怎么样?” 杨氏的问话打断了宋韶晖的心不在焉,他压根就没有听宋老夫人和杨氏的对话,根本不知道她们商量了什么,他疑惑问道:“啊?什么怎么样?” 杨氏也没在意宋韶晖的走神,重新说了一遍:“前一阵说的凌大人,他有个孙女,我看那孩子长相标致,知书识礼,我一见了就欢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我不要。”宋韶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对她是一心一意的。 “不要你去什么媒人馆?”半饷没说话的宋昭明开了口,他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就得让他娘和媳妇看清楚这小子任性成什么样了,让她们这么惯着她。 “晖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去那里做什么?”宋老夫人开始担心了,媒人馆那都是长辈或者长辈带着少年人去的,哪有家中有长辈且未成亲的年轻人去的道理,该不会是想要瞒着家中长辈私定终身吧,这个年纪可是最受不得诱惑的。 宋韶晖心中一凛,他找人这事还是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为好,特别是这次进衙门也是因此事而起,他们若是知道了,肯定是会阻止他了,他就随便编了一个理由道:“路过了,好奇进去看看,能做什么。” 显然屋中另外三人没有一个人信宋韶晖的鬼话,杨氏也觉得不管管不行了,婚姻大事还是及早定下来为好,她劝说着:“过两天我要去凌府拜会凌夫人,你随我一起去,到时候找个机会让你见上凌家姑娘一眼,我保准你见了她,也会喜欢的。” 第17页 上次给凌家送礼,他们没收,杨氏就想着和他们家慢慢相处,日子长久着,处着处着也就处出交情来了。 “娘你自己去,我跟姓凌的人犯冲,本少爷不娶凌家女。” 第11章 不期而遇 宋昭明对宋韶晖的大放厥词嗤之以鼻,这混小子说什么不想娶,就他这闯祸的本事,他真想娶,人家都不乐意嫁他,凌家父子都辞了官,可凌家的名望都在,凌家教出的门生也有不少在朝为官的,人凌家姑娘依旧是大家闺秀,想娶她的人都能排一整条街了。 宋老夫人和杨氏明显对凌家姑娘有意思,宋昭明不想让她们白期待一场,毕竟自家兔崽子是个什么样,他心里清楚得很。 他对两人说道:“他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但凌家那姑娘就别想了,今天把这臭小子告进官府的就是人姑娘的爹,他还死撑着不给人道歉,人都得罪了,这种事就不要想了。” 要真去凌家求娶,指不定就会被人打出来,宋昭明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所以要先打消家里女人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杨氏光知道自己儿子被抓进了衙门,不知道他还把自己看中的想要结亲的人家给得罪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晖儿怎么就偏被凌如晦给告了? 本来杨氏认为跟凌家做个儿女亲家,机会是很大的,宋家是姚城最有影响的人家,本家如今势头又正旺,在姚城是没有谁家比得上的,凌家回乡定居,和她家结亲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在她不太确定了,一来上次上门拜访送的礼都被拒了,没把握住凌家人的心思,二来他儿子似乎把人给得罪了,这就不好办了。 杨氏听完宋昭明叙说衙门里发生的一切,她心中残留的那一点名为结亲的火苗彻底熄灭了,出了这种事,凌如晦是不会看上她儿子的,也罢,她还是重新相看人家吧,凭借宋家的家底,还是能给她这个爱惹事的儿子找个好媳妇的。 杨氏遗憾的心情,宋韶晖体会不到,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关注了,他这次闹得有点大,他老子也是真生气了,因而派人盯死了他,不管他上学还是出门,六个彪形大汉贴身跟着,寸步不离,他做一点出格的事都有人拦着。 不仅如此,他的小厮宋义被他爹罚去看大门了,宋韶晖找不着空隙也腾不出人手去找人,别提有多郁闷了。 惨的人还不止他一个,彭宿才是最惨的,每天被官兵护送着上下学,碰上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府新抓捕的犯人,彭三这些天都是黑着脸来学馆的。 宋韶晖甚至都怀疑他爹是跟彭县令商量好了,一起用这招来对付他们,因为下学之后,官府的官兵总拦着他找彭三,他身边的人也拦着他跟彭三出去玩。 老老实实过了六、七天,跟在他身边的人才终于撤掉了,人一撤又恰逢学馆放假,宋韶晖顾不上其他,一大早就出门找人去了。 要是搁以前,他爹要是派人盯他,他非大闹一场不可,可现在他不想被家人知道他在找他的心上人,也不想节外生枝,以免误了更多的时间。 宋韶晖又来了望湖街,身边没带人就他自己,宋义还在看大门,大概过几天才能被放回来。 他来到街口,拎着从宋氏布庄拿的木凳,一屁股坐在了街口边上,这回他没带人也没设置路障,总不可能再有管闲事的告他了。 路障是没设,可宋大少爷坐在那儿,也是让过往的行人心里一咯噔的,尤其是年轻女子,路过街口时,恨不得拔腿就跑。 跑的人不是他宋韶晖要找的,但看见他就跑是个什么意思,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她们不成,他可从来没有为难过良家女子,宋韶晖挺不爽的,他叫住一个从他跟前经过的小贩,问他:“她们见到我跑什么?” 小贩眼神闪躲着,支吾着道:“我,我不知道。” 宋韶晖伸腿挡住了小贩的退路,板着脸道:“说!” 小贩哪里敢得罪宋韶晖,被他一吓,就和盘托出了,“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他们说宋少爷看上一姑娘了,想要强抢民女,还说那姑娘就住在望湖街这附近,这附近人家的姑娘已经被家里人拘着不让出门了,这几天宋少爷都没来,大家以为你放弃了,就放宽了心,没想到,宋少爷你今天……” “哪个王八蛋造本少爷的谣?”什么强抢民女,他才不是那种没品的人,宋韶晖气性都上来了,那些个搬弄是非的家伙太可恶了,她可是就住在这附近,要是听了这些假话误会了他怎么办,讨厌了他怎么办?他这边可是连人都没找到啊。 宋韶晖一把揪住小贩,质问道:“这些话是谁传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宋少爷你放过我吧,我就是听别人说了这么一嘴而已。”小贩求饶,也不是他传出来的,他不想替人受过。 宋韶晖松了手,把人放走了,拿无辜的人撒气没什么意思,仔细回想起来,是他自己做事太粗糙了,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当初多谨慎点就好了,希望这些毫无根据的谣言不要被她听到,听到了也千万不要信才好。 懊恼、气愤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宋韶晖就这么摆着张神情复杂的脸,在望湖街街口坐了一上午,吓坏了一批又一批打这里经过的路人。 腹中饥饿,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宋韶晖没寻着人,心情低落,干等下去也等不到了,他起身随意走着,漫无目的。 第18页 宋韶晖没胃口也没心情吃饭,他原是以为她是近在咫尺的,却没想到,人海茫茫,她好似是远在天边了。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姚江边上,正是用吃午饭的时辰,江边的渡船上就只有一条船上有人在。 宋韶晖径直上了那艘船,扔了一锭银子给船夫后,就掀开船舱的竹帘,走进去依着船舱坐了下来。 “宋少爷是渡江还是要去别的地方?”船夫问道。 “这条船本少爷包了,你爱往哪划往哪划,只要不来烦我就行。”反正找不到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宋韶晖神情沮丧地对船夫说。 这就让船夫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宋少爷出手阔绰,做这桩生意他也乐意,但是收了人的钱,去哪儿都由他定,船夫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收的这锭银子。 宋韶晖要船夫不要烦他,船夫识趣地不多嘴,大不了往后遇上宋大少爷了,就少收他几回钱好了。 船夫撑着杆,即将要驶离江岸之时,岸边一位姑娘匆匆而来,叫住了他。 而宋韶晖此刻正在船内闭目养神,就听到外头一个女子的声音。 “船家,稍等一下,我要渡江,不知船上是否还有位子?” “姑娘,这艘船已经被宋大少爷包下来了,你找别的船渡江吧。” “这附近其他船都没有人,又下着雨,不知能否劳烦船家向宋大少爷问问,是否能行个方便,渡我一程?” 宋韶晖被吵的心烦,外头又是个女子,他不至于去为难个女子,他不耐烦地对舱外的船夫道:“让她上船,送她过去。” 反正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船划到哪去都行,赶紧把人给送了,就别再叽叽歪歪的了,他现在听谁说话都觉得吵。 船外的女子道了谢,又走进了船舱内,宋韶晖头都没有抬,专心沉浸在自己找不到人的抑郁烦闷之中。 细雨绵绵,绿水悠悠,船舱内安静无声,船行至江心时,水流加急,船身摇晃,宋韶晖后脑勺磕到了船舱的壁上,痛意拉回了他的思绪,这时候他勉强分的出心思来打探一眼要过江的女子的样貌。 就这一眼,宋韶晖又呆住了。 这,这不就是他日思夜想,忙活了快半个月都快要找疯了的人吗? “唰”的一下,宋韶晖就站起来了,低矮的船舱根本撑不起他整个人,所以他又“哐当”一声,撞到了头,起身这一下很猛,撞的这一下很疼,可他已经不关心疼不疼了,他只关心他出的糗能不能拯救,他的形象能不能挽回。 “公子你没事吧?”凌清韵有点担心,看起来伤得不轻,不知道这位公子有没有事。 “一点事也没有,我很好。” 宋韶晖忍着头疼,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凌清韵的对面,上次见面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他们之间也没有互相介绍过,这次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保佑,把她不知不觉地送到了他眼前,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了解她,也让她好好了解自己。 宋韶晖的心口怦怦直跳,脸都红了,也妨碍不了他说话:“相逢就是有缘,我们既然有缘,不如相互认识一下,可好?” 凌清韵点了点头。 然后宋韶晖就开始了:“我姓宋,名韶晖,年方十八,腊月初八子时建生,尚未成亲,是姚城本地人,家住城东桃溪巷,家中有千亩良田,三家钱庄,七家布庄,十来家米店,一家银楼,两家酒楼以及其他的一些铺子和庄子。” 话刚说话,宋韶晖就后悔了,娘的,他怎么就管不住他这张破嘴呢。 第12章 命定之人 “咕噜咕噜。” 在安静又尴尬的气氛中,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凌清韵忍俊不禁,真是好久没有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不管是报家底一般介绍还是失态后的慌张样,她都能感觉到宋大公子的活力满满,这种单纯又鲜活的人,是她所少见的。 凌清韵将怀中抱着的食盒放到矮桌上,笑道:“我这里有些饭食,宋公子可要用一些?” 宋韶晖这个名字,凌清韵不陌生,望湖街这儿最近最出名的就是这个宋少爷,她已经听了街坊邻居们说过好多这位宋大少爷的事迹了,还尽是些不怎么好的事迹,因着她的相貌,更有不少善心的街坊们嘱咐她,见了宋大少爷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坊间传闻虚实难辨,宋韶晖是何种性情的人,凌清韵尚且不能下定论,至少眼下看来他不是顽劣不堪、不通情理之人。 宋韶晖捂脸,他的一言一行,完全是糟糕透了,他真恨不得时光逆流,把这些丢人的事情一件件抹消掉,可已经这样了,他本想挽回点面子说自己不饿,奈何肚子又叫了几声,他的脸又红了几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这么丢人,这可是关乎人生的重大时刻啊,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全毁了,他已经不敢想了,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了,怎么每每都把狼狈的一面留给人家,好的一面半点都没展现出来,这办的什么事,蠢透了。 “多谢你一番好意,不过我要是吃了,你怎么办?”时值正午,说不准这就是她自己的午膳,宋韶晖是很高兴能吃到她做的饭,可他总不能为了自己让她饿肚子。 凌清韵从食盒中拿出一部分饭食来递给宋韶晖,也亏得她准备周全,多做了些饭菜,这会分给他一些也还是很够的,“我已经用过膳了,这是给家父以及教家父的花匠大叔的,家父最近迷上了种花,在江对岸的若柳街上跟一位老花匠学手艺,我是去给他送饭的,日间劳作较为辛苦,因而我带了三人份的午膳,宋公子饿了,用一份也不碍事的。” 第19页 原来她是花匠的女儿啊,花匠好,他也喜欢花,在凌清韵温声细语中,宋韶晖也逐渐从自己出糗的慌乱中恢复过来,他闹了不少笑话,她依旧没有任何嫌弃和不满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从来都不会看错人的。 吃在嘴里的是什么菜,又是什么味道,宋韶晖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只知道好甜,从身到心都像是浸在蜜罐子里头,他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浅颦微笑着的她,他真希望就这么待着,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都乐意。 她就是他命定的人,宋韶晖坚信着,虽然只相遇过两次,也还没有说多少话,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连上天似乎也是撮合他们,不管是小巷中的偶遇,还是他多番找寻不得,却突然在船上相遇,缘分都好像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的,所以,宋韶晖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就是他的媳妇,他和她是一生一世注定好了的夫妻。 就在宋韶晖胡思乱想,食不知味地用完午膳后,船缓缓靠岸了,船夫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姑娘,到了。” 凌清韵收拾好食盒,跟宋韶晖打个招呼就准备往外走了,她爹爹还等着她送饭呢,“宋公子,告辞了。” 什么,就靠岸了,不是就过了一小会吗,这种小船什么时候渡江的速度如此之快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的宋韶晖这一次反应过来了,也立马跟着出了船舱,朝凌清韵的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吃过上一次的亏了,这次可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人走了,他总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也不要茶饭不思地寻找了。 凌清韵想起宋韶晖方才那一番介绍,不由又笑了,她回道:“我姓凌,名清韵,京城人士,祖籍姚城,家中仅有几亩祖田,并无其他产业。” 凌清韵觉得宋韶晖是个有趣的人,既然宋家大少爷连家底都交代了,她自然也可以回之以诚意,而且她也认为宋韶晖不是市井传言中的那种人。 凌清韵,宋韶晖细细品味着这名字,好听,名好听,姓也好听,这会的他也早已经将自己先前那一番“不娶凌家女”的豪言抛之脑后了。 知道名字了,有彭宿在,只要费些时间和人手,他就能知道她的住址和家中情况了,宋韶晖摇摇头,又觉得这样不好,他都已经遇上她了,就应该凭借他自己的能力去打动她,从她的口中了解她的一切,用自己的行动去获取她的芳心才是对的,偷偷摸摸调查似乎不是大丈夫作为。 遇上了重要的人,就要好好珍惜,宋韶晖心里是这么想的,他要在她面前堂堂正正的,用真心待她,不能再在背后搞小动作了,他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给她,不好的,他就丢掉或藏起来,不会以次充好来欺骗她的。 “不知……”你家住何方?宋韶晖本来是想直接就这么问的,但是才见过两次就问人姑娘住哪,是不是孟浪了些?不问他之后怎么找人,岂不是又跟之前一样了,该怎么办? “我……”宋韶晖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站在岸边的疑惑地等着他说话的凌清韵和自己的距离逐渐拉开了,他不要这样,还有话没有说完,宋韶晖提步走向了她,结果,“噗通”一下,掉水里了。 这吓到了凌清韵和船夫,特别是船夫,他是听从宋大少爷的话,将人送过江,人上了岸,他自然也该撑船走了,他收了宋少爷的钱,要紧着宋少爷游湖的活来办,然而他刚驶离了岸,宋少爷不知为何就掉水了了,这该怎么办,不会把帐算到他头上吧。 凌清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忙朝水面喊道:“宋公子,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水性极好的宋韶晖没等船夫帮他,自己就爬上了岸,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凌乱地贴在了脸上,他已经不敢去看凌清韵的脸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丢人过,而且还是在重要的人面前丢人,宋韶晖的心已经拔凉拔凉的了,她肯定是会讨厌自己的,他该怎么挽回他丢失的形象。 “是你,在巷中廊檐下躲雨的人?”他湿漉漉的样子,凌清韵记起他来了,怪不得她总觉得宋韶晖长得眼熟,原来是她给祖父送伞时见过的奇怪的人。 那日她祖父去买笔墨出门未带伞,不久就下雨了,凌清韵忧心他淋了雨,便带了干净外裳和雨伞去接人,她到了墨斋,店铺的伙计告诉她祖父遇上了好友,去人家家里做客了,她原路返回,在廊檐下见到一位衣着单薄又淋了雨的人,她见那人脸上带着伤,白色的中衣上还有油污,以为他是被人欺负了,动了恻隐之心,将随着带着的半旧的衣裳和伞都送给了他。 那时,凌清韵还说了好些话,结果他都是呆愣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还以为他是个不能言语之人,谁知他竟是宋公子。 她记得自己,宋韶晖眼神一亮,又燃起了希望,“是,是我,我还没有还你的伞。”对,就是这样,他可借着还伞给自己制造机会,先多交流几回,等他们熟识了,他不就可以询问她的住处了吗,宋韶晖心里的小算盘开始打起来了。 “一把伞而已,不碍事的,倒是公子你,赶快找个地方换下这一身湿衣服,小心着凉。”遇见两回,两回他都是一身湿,凌清韵觉得宋大少爷运气似乎是不大好。 “我身体好,不碍事的。”她总是在关心着他,宋韶晖憨憨地笑着,这副样子要是被彭宿看到了,一定会大呼惊奇的。 第20页 关于还伞之事,宋韶晖不死心,又说:“借了东西怎么能不还,若是,若是你当真送我了,那么,我也是要回礼的,不是吗?” 总而言之,借口再怎么蹩脚,宋韶晖也要找个借口来约定下一次,他不想下一次遥遥而无期。 凌清韵想了一会,回道:“三日后,你下了学,我们在对岸我方才上船的地方见面,到时候你将伞还我,如何?” “好,我一定准时来。”宋韶晖高兴了,丢脸出差错的事也不在乎了,她愿意再见他,那些就都不是事了,她也没有因为那些而讨厌他。 凌清韵离开后,宋韶晖目光一直跟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回身上了船,走得每一步都好似走在云端,心也跟着漂浮着。 船夫见他这样全身湿透的样子,就多问了一句:“宋少爷,现在去哪?” “回对岸去。”他要去一趟布庄,选一身华丽且好看的装扮,三天后风度翩翩地去见心上人。 “好嘞。”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来回瞎折腾什么,船夫已经看不懂了,他就专心赚他的钱好了。 第13章 各执所见 翌日,瑞安学馆的诚心堂内,宋韶晖托着下巴,面朝窗外,视线也不知道放在何种景物之上,只是时不时地傻笑两声,路过他位置的人见此景象不由地直摇头,也不敢打扰他。 这都一上午了,彭宿已经看不下去了,他走了过来,轻推了一下宋韶晖的胳臂,问他:“发生什么好事了,你在这傻笑不已?” 能不能注意点场合,幸好今天没有凌夫子的课,不然就宋大这傻样,手心都得给打肿了,除此之外,彭宿还有点小小不爽,他被县衙的官兵盯了好几天了,今天才总算放过了他,不再跟着他了,他因为陪着宋大胡闹受了罪,结果这小子过得可滋润了,一上午,笑容都没停过。 “她约我了。”一想起来,宋韶晖又笑了,甚至还笑出了声,看的彭宿牙酸。 “你找到人了,怎么找到的?”贺少隐挺惊讶的,他是在哪里找到的人,莫非那女子不住望湖街?他昨天听说韶晖在街口煞神似的盯着来往的行人,让不少人苦恼,可也没听谁说他跟什么女子在一起啊,他还给人送午膳了,结果没有见到他人。 一说这个,宋韶晖就高兴了,他乐道:“不是我找到的,是天赐的良缘,她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这就是我们之间密不可分的缘分。”老天爷都在给他牵红线,其余的事情都不算个事了。 缘分?听着就不靠谱,彭宿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宋大这家伙该不是被女人给骗了吧,也不是没可能,看他这像是中了邪的反应,说不准就是让人给算计了。 彭宿在宋韶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宋韶晖疑惑道:“彭三,怎么了?你羡慕我了。” “我羡慕你大爷,我是让你清醒点,然后听我说。”彭宿认为那个女人很可疑,所以说之前要先把宋大那些旖旎的心思给拍掉,回到正常人的想法上来。 “你说就说,拍我做什么,我清醒得很。”宋韶晖不满地说道,他哪里不清醒了,他明白的很。 你清醒个鬼,脑子被美色迷晕了的家伙,彭宿坐在宋韶晖的对面,神情很严肃,“宋大,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咱们是好兄弟,不爱听的话我也要直说了,你仔细想想,你之前说过那女子有股书卷气,现在她又轻易约你相会,你就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她的身份是什么样的?” 正常姑娘家不可能遇上了有名的纨绔公子还相约的吧,更不要说是宋大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姑娘图他什么,他有什么可让人图谋的,那就很显而易见了,对方很可能是冲着宋大的钱来的,彭宿叹气,宋大他能明白吗? 宋韶晖耸了耸肩膀,理直气壮地回道:“不觉得,她就是个花匠的女儿,不是很正常的吗?” “宋大你能正常起来吗,谁家花匠能供得起女儿读书,请个老师到家里教书根本就不便宜。”或者说能读的起书的女子也就那么几种,一种是富贵权势人家的,一种是书香门第的,还有一种就是那种地方的,这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宋大第一次看上个女子就被骗了,岂不是很惨,彭宿认为他有必要点醒这个糊涂人,与其将来他被情所伤了,他再去安慰她,不如现在就把事情弄清楚,及早断了宋大的念想,长痛终归是不如短痛的,彭宿痛心地道:“你就没想过她是那……” “彭三!”贺少隐朝彭宿摇摇头,及时阻止了彭宿接下来要说的话,真让他说出来了,一会可能就会打起来了,双方都是好意的事情不一定会有好的收场,尤其韶晖如此看重那女子,而且贺少隐认为彭宿所想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比起提醒韶晖,贺少隐觉得还是先弄清来龙去脉的好,免得像上次一样他给人出了主意,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先弄清原委,别是韶晖误会了,人家姑娘根本就没有哪种意思。 贺少隐委婉地打听道:“不如你给我们说说你们相遇的事,我和彭三也能给你的相约支支招,多个人总会多点选择。” 宋韶晖思忖片刻,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这俩,昨天他出了不少错,确实需要人来指点指点他,再会面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这次他要让她看到他好的一面。 听宋韶晖完,彭宿一脸无语,呵,不该信宋大一厢情愿的话,害他白操心了一回,他就知道宋大不可能轻易追到姑娘的,还相约,算个毛的约,不就是还把伞,还是上赶着去还的那种,他还奇怪好人家的女子怎么会这么快跟声名狼藉的宋大心意相通了,果然是不可能的。 第21页 彭宿放了心,反而贺少隐心里不平静了,京城来的,祖籍姚城,姓凌,还住望湖街附近,这不就是……贺少隐不敢猜下去了,前一阵告他们的凌进士和凌夫子是父子,如果他想的没错,那宋大岂不是凉了? 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七八分了,本着好友的立场,也不能让韶晖往后过于艰辛,贺少隐暗示道:“这姑娘的经历倒是跟咱们凌夫子的经历相似,都是从京城回来的,真是少见。” “你一说还真是,不过咱们姚城人杰地灵,出息的人多,恋乡的人也多,也就寻常了。”彭宿感慨道,他大哥就是去了京城当官的,两三年没见了,他还挺想他的,大哥在时总护着他,还会为了他违抗他家老头子,可惜像他这样京城为官的,也不知道何年能回来,兴许也是和凌夫子一样,等到老了辞官回乡。 宋韶晖也附和道:“出息的人是多,恋乡的就不一定了。”宋家本家人忙着在京城发展,也就每年祭祖派个人回来,估计就没有回乡的打算了,全指望着他们家守着祖宗的祠堂。 贺少隐:…… 这俩在感伤什么,他压根就不关心京城怎样,京城的人怎样,他的重点是凌姑娘和凌夫子之间的关联好吗,为什么话题能歪成这样,他只好再直白点把话拉回来:“你不觉得我们最近遇上的姓凌的人也太多了吗?” 宋韶晖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可能的,姚城本来凌姓之人就多,碰上三四个都不算个事,遇上其他姓氏的人可能更多只不过大家都没留意而已,“姚城凌姓本就是大姓,没什么的,而且她父亲是花匠,都是很寻常的,我知道少隐你的意思,你想太多了,凌家那种固执守旧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家中女眷独自出门,不可能的。” 那种事情怎么有可能,顶多是相似了点而已,而且凌夫子和那个凌进士都板着脸,他们的家人肯定也是严肃到不行的人,才不会笑的那么甜也不会笑的那么美。 这么说也有那么些道理,贺少隐点头,他被宋韶晖说服了,他的确是听说过凌家是最规矩的人家,凌家的姑娘也堪称世家典范,据韶晖所言,那的确不是凌家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心,花匠啊,养花弄草也是部分读书人的爱好。 于是,到了宋韶晖相约的那一天,他穿金戴玉,衣着华丽地出现在学馆,引得不少学子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觉得自己被宋韶晖比下去的。 此举也遭到了凌夫子的批判,宋韶晖也没生气,好声好气地承诺下次不这样了,总之是不给凌夫子机会,让他把自己再留下来。 等下了学,宋韶晖一溜烟的跑了,背后还跟着两条小尾巴。 彭宿这两天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怪怪的,究竟是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宋大有可能真的被人骗了,因为他那傻样是不可能讨姑娘家喜欢的,说不准就是有人看上了宋大的家世,想来骗钱的。 看宋大这打扮的富贵模样,不就是上好的肥羊吗,彭宿有点担心,就跟了上来,没想到少隐也悄悄跟着来了。 他走到贺少隐身边,小声问到:“少隐你也觉得那女子是烟花之地出来的,故意来骗宋大的钱的吧。” “不是,韶晖看起来冲动,其实是很精明的人,不会轻易被骗的。”贺少隐不认同彭宿的猜想,韶晖有时候做事犯傻,可他看人看事还挺犀利的,不管是在衙门怼县令还是跟凌夫子争吵,总是一针见血。 他那样哪里精明了,彭宿犯着嘀咕,反正他是半点都没看出来的,“那你为什么跟着来,为了看戏?” 贺少隐笑道:“一半一半吧。”还有一半是想亲眼看看那位凌姑娘是个怎样的人,求证一下她是否跟凌夫子有关系。 “你心眼真坏,本少爷喜欢。”彭宿也笑了,就让他见识一下他们家的宋大少爷第一次是怎么追姑娘的。 在宋韶晖稍微留下心就可以发现有人跟着他而他因为太过高兴没有察觉之时,彭宿和贺少隐达成了共识。 第14章 四人见面 红杏飘香,绿柳轻垂水上漂,她站在杏树下,被树影笼罩,被杏花簇拥,好似是误落人间的仙女,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宋韶晖加快了脚本,迈向了正在等着他的人。 凌清韵隔老远就看到了是宋韶晖,他走得很急,看起来也很高兴,可是他没有带着小厮,手上也空空如也,那么,伞呢? “是不是等很久了,凌,凌姑娘?”宋韶晖带着些许紧张,他这几天是一直在等着今天的。 凌清韵摇头,她也是刚到不久的,瑞安学馆几时下学,她是很清楚的,算好了时间,稍微提早了一点到,没想到宋韶晖来的比她预想中的要快,后头一直没有人跟着宋韶晖而来,凌清韵忍不住好奇问他:“我才到,宋公子来得真快,只是,伞呢?”总不会是忘记带了吧。 呀,还有这回事,宋韶晖早忘记他们相约的目的是什么,光记得她约自己了,他挠了挠头,窘迫地回道:“抱歉,我给忘了,要不,下次再还?” 凌清韵没有说话,宋韶晖有点慌,他似乎又把事情办砸了,要想办法挽救,不能让她认为自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便急道:“我付钱,买下你的伞,好不好?” 他解下腰间的钱袋,一股脑地塞到凌清韵的手里,希望她不要生气才好。 第22页 凌清韵手中拿着宋韶晖的钱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位宋公子真是个怪人,本来是不要他还伞的,他自己非要来还,还就还吧,自己又忘了带来,结果是用钱来买,既然可以买,上回怎么就不买下来呢? 他耷拉着头,紧张地搓着手,神情慌张着,想开口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真是跟传闻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宋大少爷一点也不相像,这哪是什么纨绔,分别就像是只犯了错的大狗,凌清韵知道这种比喻不恰当,可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可爱,或许是她在京城见过太多一派正经懂得如何隐藏感情了的人了,对这种毫无遮掩,直白又诚实的情感表露,她无法抵抗。 她心里有点羡慕,羡慕喜怒哀乐都能尽情表现出来的人,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不必在乎陈规的约束,也不必顾忌他人的中伤,坦诚地将自己的感受告诉所有人,告诉这个世间。 “好,一把伞三十文,我的那把已经旧了,十五文就好了。”凌清韵解开钱袋,想从里面数出十五文钱来,然而宋大少爷的钱袋里面怎么会装着铜钱,凌清韵看着这里头的银子和元宝为难,她找不开,“我一时也找不开,算了,伞送你,没关系的。” “找不开就别找了,你都收下吧,你帮了我,我要报答你才是。”没有还伞,那就互相赠礼好了,这样不是更加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吗,而且钱也算的上是大家都会喜欢的东西,她应该也会喜欢的吧,宋韶晖心里想着,要是她喜欢金银钱财就好了,他有好多好多,都可以送给她。 凌清韵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又看了看眼神亮亮的等着她收下的宋韶晖,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很奇怪的,哪有人用一袋银钱祈求似的跟人换一把半旧的伞,又哪有纨绔公子是这样的纯粹和真诚,但凡他的眼里有一丝邪念和算计,凌清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会觉得他很有趣。 不按照常理、超出了正常的行事规则的发展,她一点也不讨厌,不过钱还是不能收的,取之有道,才是君子所为,她向往无拘无束的人,可她终归是规则之内的人,这么多年了,那座名为规矩的高墙大概早已经将她驯化了,她淡然道:“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钱就不用了,你收起来吧。” 宋韶晖没办法只好收回了自己的钱袋,这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礼,就这样被退回来了,总觉得不甘心,至于才见第三次面就给人送钱这事合不合理,宋韶晖没有细想,他只是单纯地想着把自己手中有的、应该会被人喜欢的东西送出去。 她不收他的钱,宋韶晖也不愿意今天就这么过去了,于是他建议道:“我那天还吃了你做的饭,还没来得及谢你,前头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听说味道不错,你不愿意收下银钱,那我请你去酒楼一聚,尝一尝新样式的点心好不好?” 宋韶晖想要对她好,从他们相遇一来,一直都是她在对自己好,她在帮他,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他也想要她来依靠他,宋韶晖期待着她脸上温和又好看的笑容,是因他而起,是他能够带来给她的。 “好。”凌清韵应下了了,她没有经历过肆意妄为的生活,偶然听一听别人张扬的经历也不错,这位冒冒失失的宋公子,说不准会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两人并肩朝望湖街的酒楼而去了。 * 再说跟着宋韶晖后面的贺少隐和彭宿,这俩一直暗中观察着宋韶晖和凌清韵的举动,不过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因而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当宋韶晖将钱袋交给凌清韵时,彭宿就急了,他小声对贺少隐道:“你看,我就知道是骗钱的,宋大被当成冤大头了,待会我一定要拿那个女人一个人赃俱获。” “你别急,先看下去,说不准是韶晖主动送给人姑娘的礼物。”贺少隐远远瞧着那姑娘,觉得她不像是个骗子,确实带着书卷气,更重要的是她虽然单独见了韶晖,可她的言行举止完全是个世家的大家闺秀,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和气质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能够学得会的。 那问题就来了,一个世家贵族的大小姐为什么会对宋韶晖那么好,为什么又会不和礼节地来见他,又为什么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贺少隐一时半会也想不通,看来事情比他预想中的要有意思的多。 彭宿皱眉,不可能的吧,宋大再没有经验,也不至于直接送人钱袋子吧,不会吧,不会吧,一般人被人送了钱袋都会多想的,特别是女子,他难以相信地回道:“会有这种事情?要是哪个不相熟的人送本少爷钱袋,少爷我会拿钱砸死他的,看不起谁呢,谁他娘的缺那点小钱,宋大能做这种蠢事?” 不,不对,也不是没可能的,要是正常的宋大做不出来的,可他现在被女人迷晕了头,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可能的,还是先看下去好了,他宁愿接受宋大被女人骗了钱,也不想看到宋大做出给喜欢的姑娘送钱袋这种事。 钱袋被还到宋韶晖手中,他还一脸无措时,彭宿捂住了脸,他看不下去了,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他没有经验至少也看到过其他人讨姑娘喜欢会做些什么事情会送些什么礼物吧,直接送钱什么的,是人想出来的办法吗? 彭宿很无奈地对贺少隐说道:“宋大家如果没钱,那宋大肯定是会娶不上媳妇的,他是会当一辈子的老光棍的。” 第23页 贺少隐被逗笑了,韶晖的做法确实是出人意料的,不过,也不见得完全不讨人喜欢,“也不一定,至少那位姑娘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姑娘似乎还有点高兴,真的会高兴吗?兴许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 “唉唉,他们走了,我们快跟上去。”可不能把人追丢了,这场戏还没看完,彭宿拉着贺少隐就追了上去。 * 到了新开的鸿雁酒楼了,宋韶晖带着凌清韵上了二楼,店小二说二楼有一间雅间位置极好,朝北的窗户能看到望湖街热闹的景象,而朝东的窗户能遥望姚江水景。 凌清韵走上了楼梯,登上了二楼,然后止住了步伐,宋韶晖也跟着停住了脚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不喜欢,我们就换一家,我还知道一家酒楼,他们家的点心也好吃。” “没有,这儿挺好的,不过,从我们离开江岸起,我就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凌清韵本以为宋韶晖应该知道,但是这一路走来,他似乎是毫不知情的,那就不能够听之任之了。 “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会说半句假话的。”遇上了最好的人,就要最珍惜,也要用最真诚的态度对她。 凌清韵这才将她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一直跟着?朋友?宋韶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奔下楼,果然在楼下将暗中跟踪他的贺少隐和彭宿逮了个现行,这俩凑热闹的,就不能让他省心吗? 二楼雅间内,四个人端坐着,气氛有些微妙,宋韶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他这俩损友跟着他来的事,彭宿因为之前认为这女子是来骗人的,心里有点虚,不知该怎么开口,唯有贺少隐神色正常,半点不觉得尴尬,还很正常地跟凌清韵打招呼:“凌姑娘好,我们是韶晖的朋友,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和我身边这位。” 第15章 近水楼台 互相介绍本应该由宋韶晖来做的,贺少隐见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越庖代俎了,而凌清韵也同意了他的举动,她好奇宋公子的朋友们是怎样的性情。 大家都没有异议,贺少隐有心试探,想探探这位让韶晖魂牵梦萦的姑娘的底细,便介绍起他和彭宿来:“我是贺少隐,浮生书肆老板的儿子,家住望湖街青吟巷,这位是彭宿,县令家的三公子,家住城东春熙巷,冒昧问一句,凌姑娘你呢?” 凌清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似曾相识的介绍方式,不愧为好友吗,不过他们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宋公子是率性而为,而这位贺公子是故意为之的,他用了此种方式介绍自己,是一种交换,他说明了家世住址,现在轮到她了。 这种试探是她熟悉的味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若是以前的她大概会是很谨慎的,不过没有那个必要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凌清韵也没有打算隐瞒,她大大方方地道:“凌清韵,家父是个赋闲的人,住在望湖街云林巷。” 她已经不是御史的孙女了,不需要谨言慎行,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不当行径给祖父的政敌留下把柄了。 嗯?不是花匠吗,宋韶晖疑惑,他之前想错了吗,还是说她父亲转行了,学艺未成所以闲居在家,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一阵猛烈地咳嗽声。 “少隐你怎么了?”好像是呛到了,身为好友,宋韶晖还是担心的。 “咳咳,没,我没事。”云林巷那不就是凌夫子家吗?她还真是啊,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姑娘言行举止都像是世家出身的,不过凌家人不是最讲规矩的吗,她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跟他们三处在一起? 贺少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总之就是很复杂,先不说性情不符合凌家人身份的凌姑娘,也不管凌小姐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就光说韶晖,他把人家姑娘的父亲和祖父都给得罪了,还肖想着人姑娘,万一事情暴露了,他都不敢想韶晖的下场是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三人总爱惹事,也是不会做出强迫姑娘家的事情来,凌姑娘书香门第、清流世家的小姐,大概是不会选择韶晖的,他们之间没戏,那韶晖也不会对上凌夫子和凌进士了,所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贺少隐松了口气。 君子之交而已,他要做的是让韶晖不要陷得太深,尽早从一头热的状态中走出来,贺少隐又问:“凌姑娘外出怎么没有带着丫鬟?” “平民百姓之家哪有什么丫鬟。”凌清韵回道,既然辞了官身,那便是寻常百姓,若还是使奴唤婢,下人成群,现在又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离京时,皇上赏赐的千两黄金,她祖父都尽数捐赠给了受旱灾的县城,她家举家搬离京城,就从未想过回去的那一天,也从未想过再过以前的生活了。 她的话听得宋韶晖一喜,丫鬟下人什么的,他家里有啊,她需要的,他给得起,这是多好的事,“我家下人多,我调一拨人给你家好不好?” 然而他被拒绝了,第二次被拒绝了,她说她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宋韶晖有些沮丧,他就是想对她好而已,怎么总是找不到机会呢,就没有什么是他能给她的吗? 一旁的彭宿看不下了,他拉过宋韶晖,小声地对他说:“送礼不是这么送的,你不仅要投其所好,还有送的不动声色,让收礼的人欢喜且收的理所当然,你懂不懂啊?” 第24页 “我又没有给姑娘家送过礼,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这就是苦恼之处啊,他有心想送,奈何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他一时也想不出她会缺什么,他有的可以都送给她,可他这已经被回绝两回了,宋韶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彭宿叹气,这榆木脑袋,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信心认为自己一定会追到人姑娘的,彭宿恨铁不成钢道:“姑娘家一般都会喜欢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你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不就成了。” 宋韶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彭宿以为他听懂了,结果这货转头就直接问那凌姑娘:“你喜欢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吗?” 娘的,彭宿心里忍不住骂人了,宋大这蠢货知不知道什么叫旁敲侧击,算了,他不管了,随他去好了,免得他拉着自己一起丢人。 而凌清韵被宋韶晖这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下意识就回了一句:“没有人会讨厌吧。” “好,那我现在就给你去买。”宋韶晖起身就往外走,他终于找到了可以送给她的礼了,他要送给她好多好多,他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衣角,宋韶晖回头见拉住他的人是她,不由放软了语气道:“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凌清韵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随口一句,宋公子就要去给她买,这中间是跳过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吗?他看起来很是高兴,凌清韵也不想太过扫他的兴,就换了一种委婉地说法,阻止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是说请我吃点心吗,你若是走了,可就没意思了。” 她想和他一起吃点心,这念头一浮上心头,宋韶晖便顾不上其他了,整颗心都暖了,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贺少隐和彭宿都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宋大他没救了。 * 第二天,宋韶晖起了个大早,带着宋义就出门了,宋义摸不清宋韶晖的意图,他家少爷今天要上学,他也不是什么去学馆积极的人,莫非是贺少爷、彭少爷有约?他跟在他家少爷后头,就拐进了望湖街的巷子里,而这根本不是往学馆去的路。 “少爷,咱这是要去哪?”这大清早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开门。 “别问这么多,跟着少爷我就是了。”宋韶晖昨天跟好友分开时,特意找少隐问了路,这不今天一早他就来了,他就想看看她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宋韶晖走到云林巷子中的最里头,那儿确实有一家宅子挂着“凌府”二字,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外头看着挺新的,应该是不久前修整过,凌府的大门紧闭张着,宋韶晖看不到里头是个什么样子,只能见到院子里有一棵大柳树,枝繁叶茂,怪好看的。 一想到她会从这扇门里头走出来,宋韶晖就看这门哪哪都顺眼,可惜他跟着宅子里的人没有太多交情,他不好前去敲门,就算壮着胆去了,人家也不一定会让他进门,要是在这附近有认识的人就好,他就可以借着这份交情堂而皇之地上门拜访了。 忽然,宋韶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附近的人?他搬过来住,不就是这附近的人了,他可真是太聪明了,搬来这里住,就是街坊邻居了,送个礼、串个门、偶个遇,那不都是光明正大了吗? 近水楼台,真是个好词,他往后说不准就可以天天见着人了,宋韶晖来了劲了,他对身边的宋义吩咐道:“一会儿你不用陪我去学馆了,你去把凌府隔壁那家宅子给少爷我买下来,然后把东西置办齐全,少爷我晚上就要住进来。” 宋韶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住进去了,往后早晨,她从这边出来,他就掐着点从隔壁出门,跟她打个招呼,问问她过得好不好,然后去学馆,下学的时候就给她带礼物,再获得她一个甜甜的笑,他的一天就圆满了。 宋义先是懵了一会,接着苦着脸道:“少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隔壁家明显是有人住的,人家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卖宅子,而且少爷你看,这地方三进的宅子又清幽又雅致,没个三、四千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更何况少爷这样急,人家还不死命地涨价,就算是追姑娘,也没有必要搬到人家隔壁来,又住不了多久的。” “别废话了,这点钱本少爷还是有的,你尽管去办,就是多出一倍的钱,也得给本少爷把旁边这宅子买下来。”钱都是小事,旁边这个宅子位置太好了,往后只要她从正门出来,就会经过这宅子,他就有更多的机会遇上人。 “可少爷花这么一大笔钱,又想住在这里不回家,老爷夫人问起来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去看大门了。”怎么想这事都是不成的,宋义为难不已,他这才好不容易从看大门位置回到少爷身边,而他家少爷这么闹腾,他可能过不了几天又要去看大门了。 宋韶晖是无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先将眼下的事情办好,住进旁边这宅子再说,至于他爹娘会怎样想,到时候再找借口好了,办法总是会有的,“宋义啊,这事你要是办不好,不用等以后了,明天你就给少爷去看大门。” 宋义能怎么办,他还不得含泪应下了,谁叫他摊上这么个少爷了。 第16章 捷足先登 淡烟微雨,紫燕双飞,偶有一两丝雨线随着清风落在书卷之上,融入这墨香书海之中。 而宋韶晖的思绪正好相反,随着远去的紫燕,飞向不知名的去处。 第25页 “宋学子,你来解释一下此句是何意?” 严肃中透着怒气的凌夫子的声音传来,宋韶晖茫然起身,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书,全是字,看得人头晕,“哪一句?”凌夫子之前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手伸出来。”还哪一句,就是他问他话的上一句,心思全没在课堂上,凌庭珪叹气,以往的学生听他的课哪个不是专注认真的,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闲着无事来教这些学生,是否真正能教会他们如何读书明智了。 宋韶晖苦着脸,他跟少隐约定好了,凌夫子罚他就要认罚,做出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但是他真的不想被打手心,就试着跟凌夫子商量:“能不能换一种处罚方式,我又不是率性堂的小孩子,你哪怕打我板子都行。” “规矩不可改,若嫌丢脸就该认真念书,心不在焉,辜负韶华。”凌庭珪摇头,宋学子不像个样子。 “真是个顽固不知变通的老头。”宋韶晖小声嘀咕着。 宋韶晖的话,凌庭珪都听到了,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捏皱了手中的书籍,不生气,他不生气,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凌庭珪咬牙道:“顽固不知变通总好过放肆不知约束,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礼义二字,你半分也没学到。” 礼义最基本的,是仪容得体,态度端正,言谈恭顺,宋学子要是他的入室弟子或者是他的孙子,这种态度他非要亲自教训他一顿不可,得亏他不是,要真是,凌庭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宋学子气死的。 被听到了,宋韶晖没想到这夫子耳朵还挺好使的,都这样了,只好老实地认罚了。 * 下了学,宋韶晖怀揣着希望等着宋义的好消息,他都已经计划好了,先跟凌家人熟悉起来,等获得了他们的认可,事情就好办了。 可事情总有意外,不是有钱就能如意的,宋义并没有带来宋韶晖想要的结果。 “什么,不卖?你去跟那家人说,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三、五倍的银子,少爷我也出得起。”眼看着美好的生活就要来了,怎么能让其功亏一篑,宋韶晖铁了心要买那家的宅院。 “我的少爷啊,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那宅子里住着一家三口都是给宅子的主人看宅子的,那老大爷跟我说了,宅子是他家主人的,他家主人嘱咐过要他们好生照看,他有空闲就会过来住一阵,还说他家主人不缺钱,那宅子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买下的,是绝对不可能卖的。” 宋义是使了银子才从老头嘴里套出这些话来的,观他的神色,不像是在骗人,他家少爷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 宋韶晖不死心,下人说不通,他就去找宅子的主人好了,在姚城,有几个人能不卖他宋家大少爷一个面子,“宅子是谁的,你问出来了没有?” 宋义答道:“问了,说是姓阮,京城人,听那老头的描述,那人还有官身,似乎是来头不小。” 本地的好说,外地的就不好办了,得先弄清楚宅子主人的身份才行,但是别处的宅子都不如那宅子位置好,他宋韶晖要买自然是要买最好的。 “走,少爷我亲自去看看。”顺道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她,要是遇上了,能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到了云林巷,凌府的门还是关着的,宋韶晖只好敲响了隔壁宅子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身材矮小,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身体面的装扮,与一般的照看宅子的人不同,老头姓谢,这附近的人都叫他老谢,他探出头看到了宋韶晖身边跟着的宋义,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老谢来姚城也不久,他是被他家主人从京城调过来的,对姚城了解不多,自然也不认识这位姚城鼎鼎有名的宋大少爷。 “你就是要买宅子的公子?你白跑一趟了,这宅子我家主人是不会卖的。”本就是花了大力气特意买下的宅子,还多出了一倍价钱,老谢想着自家主人是怎么都不会肯再卖的,他又不缺银子使。 宋韶晖皱眉,跟这老头纠结没用,他得跟正主谈,他对老谢说:“你替我传个信给你家主人,就说姚城宋家宋韶晖想跟他交个朋友,他若有空闲,本少爷想请他一聚。” 宋韶晖给宋义使眼色,宋义立马上前塞了一锭银子给老谢,“还望谢大叔行个方便,我家少爷所能如愿,还有重谢。” 老谢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事大概是成不了的,他都明说了,是这公子自己不放弃的,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不算违背主人的命令,就告诉了他们:“我家主人在京城,不过端午前他一定会来这里的,就个把月的时间,公子若是愿意等,到时老谢定会将话带到。” “那就有劳了。”不就是一个月,他等得起,别处的宅子位置都比不上这个,宋韶晖最中意这宅子了,等一个月也值。 谈好了事,宋韶晖却没有离开,他站在凌府门口,他不光不想离开,甚至想冲动一把,去敲开那扇门,但他的理智还在,现在突然上门拜访,一没拜帖,二没人引见,她家里人会认为他不通礼节,居心不良的。 “少爷别看了,咱们该回家了,再查查这姓阮的是什么来头。”再看下去,这个时辰了,人家姑娘也不会出门了,万一遇上她的家人,少爷估计也是解释不出来他为啥盯着人家大门不眨眼的,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的好。 第26页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宋韶晖就带着宋义往回走,绕过了几条小巷,算是已经走到半途了,他竟然迎面遇上了打他手心的凌夫子,这可真不巧。 宋韶晖不太想和这老头扯上关系,一来他们之间互相看不惯,二来老头是少隐的恩人,他不能做的太过,就老老实实地跟人打了招呼,还有模有样的行了一个礼,希望这老头不要记仇他课堂上走神的事,“学生见过夫子。” 凌庭珪给宋韶晖回了一礼,应下了他的话,总算是有点样子了,凌庭珪稍微有些安慰,并说道:“宋学子,天色不早了,归途慎行。” “谢夫子关心。”说完,宋韶晖就跟人告辞了,这凌夫子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难相处,他还以为凌夫子见到他会吹鼻子瞪眼的,没成想还挺和气的。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宋韶晖才意识到,莫非这凌夫子也住这附近?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宋义就催着他回家了。 刚一回家,宋韶晖就见到他爹一脸生气的样子,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貌似没有什么惹他爹生气的,他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又不是他的错,管他爹为什么生气呢,反正左右不过是些生意啊、声望啊之类的东西,轮不上他来操这个心。 宋韶晖满不在意,宋昭明更气了,他板着脸问:“你在学馆学得怎么样了?” 好好的问什么功课,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爹能不清楚,宋韶晖不解回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觉得爹你还是不要问的好,问了你只会不高兴,还不如不问的好。” “老子花钱供你读书,还问不得了?”这混账儿子,上学的钱都让他打了水漂了,他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的儿子,省事又省心呢,宋昭明也是拿宋韶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杨氏刚好从后院走来,宋韶晖就懒得理宋昭明了,直接问杨氏:“娘,我爹他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关心起我念书的事情来了?”以前也没怎么关心过,也不指望他读出什么成就来,怎么今天就变了样了。 还能是怎样,不就是被章老爷气到了,心里不爽着,夫子俩都是一个样,都爱面子,杨氏回道:“章家的章元溪考中了秀才了,还是头名,章老爷跟你爹炫耀,你爹听了不高兴,就这样了。” 宋昭明越想越不甘心,指着宋韶晖道:“你要是像章元溪一样争气,老子今天就不用受这口气了。”章家那老小子神气什么,不就是个秀才,他们宋家这么大的家族,都不知道除了多少个秀才了,不就是因为他这一支子嗣不兴,没能出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来。 “话不能这么说啊。”要想跟人家争个高下,得靠自己才行,靠儿子算什么本事,靠儿子顶多也就是靠运气罢了,跟实力半点关系也没有,宋韶晖丝毫不给宋昭明留面子,“爹你要是不想受这口气,你年轻的时候怎么不好好读书呢?你要是像彭三他爹一样,考个举人当个县令,你看章老爷还敢在你跟前炫耀不?你不能把你自己不行的事,怪到我身上来。” “你个兔崽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老子就不姓宋了。” 第17章 徘徊前行 风和日丽,鸟鸣声跟读书声相和,时光正好,少年意气正盛,彭宿和宋韶晖两人却都是无精打采的,贺少隐很新奇,他是错过了什么好戏了吗,怎么往常很闹腾的两人都安静了,“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彭宿趴在书桌上,抬头看向贺少隐,有气无力地回道:“章元溪不是中了秀才了吗,我家老头昨儿跟我念叨了一天了,现在我这脑子里还嗡嗡作响。” 念叨有啥用,骂他有啥用,秀才是考出来的,又不是逼出来的,彭宿特烦他家老头,他大哥二哥一个进士一个秀才,还不够他家荣耀的吗,非跟他较个什么劲,他压根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韶晖你不会也是吧?”按说宋老爷是不会逼他念书的。 “是啊,我爹还动手了。”虽然是他说了一些多余的话惹人生气了,宋韶晖依旧觉得宋昭明脾气差,说不过就动手什么的,也不像个样吧。 说人人到,宋韶晖三人正谈论着章元溪,章元溪就带着他弟弟章元炎朝宋韶晖三人走来了。 互相见过礼之后,章元溪把自家弟弟的事情往后延了延,先问了贺少隐一个问题,也是他这次院试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参加考试,以你的实力,通过院试不过是轻而易举的。” 贺少隐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他不考功名的事情不是早就众人皆知了吗,章元溪不会还想着跟他一较高下吧,文无第一,争这个有什么意思,他回道:“我志不在此,说起这个,恭贺章兄取得院试头名,也预祝你乡试取得好成绩了。” “多谢,不过你的预祝暂时不必了,今年的乡试我不参加。”没有贺少隐作为对手,第一名有什么意义,章元溪并不满意这种结果。 “为何?”头名的话,没有必要再等三年再考吧,难不成是因为凌夫子来瑞安学馆教书了,章元溪想拜凌夫子为师?贺少隐一时也不摸清章元溪的想法。 “你不参加又何必问?”不能和贺少隐在科举考试中一较高下,实属遗憾,章元溪不想过多解释,反正贺少隐无意于此,不必多费唇舌。 贺少隐被这话噎住了,他不过是礼节性地问一句而已,章元溪生个什么气,就非得在科举考试中赢过他才算是得意是吧,他才不会无聊到陪人玩这种事情。 第27页 跟贺少隐说完话之后,章元溪领着章元炎给宋韶晖道歉,为之前章元炎无故挑衅撞他们的船之事,章元炎明显不服气,但是在章元溪跟前不敢造次,还是跟宋韶晖道了歉。 章元溪的态度好,宋韶晖就不计较了,章元炎那次其实对他而言是好事,正是因为被挑衅之后才会发生那一连串的事情,他才能遇上她,宋韶晖其实还挺感谢章元炎那一撞的,不管章元炎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章元溪道完歉就想走,彭宿不乐意了,出声叫住了他:“你怎么光给宋大道歉,本少爷的呢?”章元溪这家伙肯定是故意忽视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彭宿一直觉的章元溪好像有点讨厌他,他们之间分明是没有过节的。 面对彭宿,章元溪就不怎么好说话了,县令家的公子,不过如此罢了,真比起来,他是不会输给彭宿的,可他却连争的机会都没有,岂不让人恼怒,“你年长于元炎和宋公子,不制止就算了还跟着胡闹,竟然还要求年纪小的道歉,彭三公子觉得合适吗?” 年长个鬼,他就比章元炎大了不到半个月,别说的他好像是章元炎的长辈好吗,彭宿看出来了,章元溪这厮就是在针对他,还是故意的那种。 “本少爷不在乎这种面子上的道歉,章元炎不过是碍于你的干扰,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的,而你也不过是想表现你秀才公的大方认体罢了。”彭宿本来对章元溪就没什么好感,现下更是不喜这个人了,“还有,你看本少爷不顺眼,本少爷也不喜欢你出现在眼前,所以以后见着本少爷,记得走远点。” 章元溪冷哼一声道:“求之不得。” 章元溪走后,宋韶晖好奇地问彭宿:“章元溪干嘛针对你,你们有过节?”跟彭三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不知道彭三跟章元溪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 “我跟他都不熟,能有什么过节,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毛病,非要跟我过不去。”彭宿自己都搞不清楚,他顶多是跟章元炎不和,可跟宋大跟章元炎更不和,要因为这事,章元溪怎么着也该更讨厌宋大的。 想不出缘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下了学,宋韶晖又往云林巷去了,宋义认命地跟着,他家少爷往人姑娘家门口跑有什么意思,今早也是,起那么早,在人家门口傻站了好久,凌姑娘又看不到,白受这些罪。 宋义不是没劝过,少爷根本不听,他有什么办法呢,自家少爷认定的事情,九头牛拉不回来,他也只能跟着了。 多跑几次,总会有遇上的机会,这不,宋韶晖在凌家门口没待多久,门就打开了,凌清韵从里头缓缓走了出来。 “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凌清韵也是没想到能在自家门口遇上宋韶晖,难不成是来找她祖父的,也说不通啊,她祖父不是说过宋公子不服管教的吗? 这么快见到人,宋韶晖是没有准备的,他连话都没想好要怎么说,人就在眼前了,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路过,对路过这里。” 凌府在云林巷的最里头,再往里就是墙壁,是死胡同,路过?这借口也太蹩脚了,还有宋韶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连谎话都说不好,凌清韵笑了,这样简单易懂的人,相处起来应该很轻松吧。 “家里的茶喝完了,我要到望湖街的茶肆买一些回来,不知道宋公子顺不顺路,如果顺路的话,要不要一起走?” 宋韶晖是意外闯入凌清韵的生活的,她知道他纨绔,知道他总惹事,也知道他纯粹,知道他赤诚,所以凌清韵很好奇,好奇他这个人,也好奇他放肆自在的经历。 她在高墙之内窥见了一丝明丽的光景,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想要去了解。 而宋韶晖就是想要等她的,自然是去哪里他都是顺路的,“顺路,肯定顺路。”就没有不顺路的,更何况他有话想要跟她说。 二人并肩而行,宋韶晖几次想开口说话,又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要知道他平常可是很会说话的,怎么关键时刻他还就说不出来了。 宋韶晖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凌清韵先起了话头:“听闻瑞安学馆很有名,你也在那儿读书,你觉得学馆的夫子们怎么样?”凌清韵听她祖父说起过学馆中的事,也提到过宋公子,她也想知道以往只专注带一两个学生的祖父在学子人数众多的学馆教得如何。 瑞安学馆,宋韶晖再熟悉不过了,她想知道,他就畅所欲言了,“学馆里的夫子大多数都好相处,不会多管闲事,不过最近来了一个新夫子,是个不好说话的人,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说,还总爱打人手心,学馆的夫子们怪没意思的,要是你想去学馆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新夫子说的就是她祖父了吧,凌清韵回想了一下小时候祖父教她读书的样子,确实是严厉又常打她的手心,想来这位公子应该是受过祖父的罚了,才这样耿耿于怀的,但是,宋公子说待她进去?凌清韵疑惑了:“学馆不是能让女子进入吗?” “是有这么个规定,也不知道是谁的定,不过我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进去玩,你想不想去?”只要她想,他就能给她办到,宋韶晖就等着她点头。 凌清韵有点心动,上次她只在瑞安学馆待了一小会就离开了,根本来不及细看,她自小是祖父和父亲教她读书写字,她一直想去看看男子上学的地方是怎样的场景,凌清韵是相信宋韶晖能带她进去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克己守礼,要她破坏祖父教书之地的规矩,这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第28页 “以后,以后若有机会,我再去看看。”也许这个以后会是很久很久以后,凌清韵还是期待着,期待着自己某一天也能放纵一回,不管好坏,只顺着自己的心意胡闹一次。 宋韶晖拦在凌清韵的身前,他不理解,喜欢的做的事马上去做就好了,喜欢是不需要等的,“不要以后,你说想去,我现在就能带你去,也不要担心会出什么事,有我在,我给你顶着。” 凌清韵静静地看着宋韶晖,笑了,笑得很甜,是宋韶晖想要见到的那种甜,“茶肆就在前面了,宋公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宋韶晖转身一看,茶肆果然在他身后了,这条路原来就是这么短的吗,这下他没有借口继续跟着了,他急道:“有,我有话说,三天后有庙会,很热闹的,你要不要,要不要跟我……”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轻浮孟浪了,她会不会认为他是别有所图的?宋韶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而这时,凌清韵说话了,她说:“好。” 第18章 物厚情厚 宋府,宋韶晖打开一个木制茶盒,看了一眼茶叶成色,不是他要找的,随意地将茶盒阖上,顺手丢到一边,然后又掀开一茶罐的盖子,拈出一点茶叶嗅了嗅,这也不是他要找的,心烦地将茶罐的盖子一盖,伸手又打开了一个用白绢包着的茶,也不是它,而且这包茶也不知道是怎么包起来的,拆开了就包不回去了,宋韶晖也没有这个耐心,随便团了团,塞到俩罐茶的中间了。 他分明记得前一阵子他爹说过,得了半斤狮峰龙井茶,一直舍不得喝来着,怎么找不到了? 那茶挺珍贵的,宋韶晖想着她买茶,肯定是爱喝的,他送些上好的给她,让她高兴高兴。 宋府管家宋文昌听闻自家少爷在库房里找东西,他就赶紧来了,看到的就是宋韶晖埋头在摆放茶叶的架子前翻找,原本摆放整齐的茶具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了,地上不仅掉了一包茶叶,还撒了一地的茶叶,那些茶叶可都不便宜的,经不起他这么折腾的,宋文昌立即上前阻止了宋韶晖。 “少爷要找什么吩咐我就行了,可别再糟蹋东西了。”要是让老爷知道了,父子俩又得闹起来,宋文昌看着茶叶架子也是心累,一会整理起来可麻烦了,他还得想法子给自家少爷做掩护。 宋韶晖收了手,有人能问,也就不用他瞎找了,“宋叔来得真是时候,我要找前儿我爹说的狮峰龙井,在这找半天了连影都没看见,你快帮我找找。” 原就没放在这库房里,怎么能找得到,幸而他来了,不然宋文昌认为这库房都会被少爷给翻个底朝天的。 “那茶不在这里,老爷收在他的私库了。”宋文昌摇头,也不知道少爷为何如此性急,先来问过他,这些个茶叶也不至于遭此毒手了。 “宋叔,谢了。”白找了这么会,原来是被他爹收起来了,真是小气。 宋韶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库房,奔着宋昭明的书房去了,他想得可好了,庙会那天,他就把茶叶送给她,要是她爱喝这个,以后他就想法子再弄些来。 书房的门开着,宋韶晖轻敲了一下门就进入了,屋里宋昭明正在看账本,头没抬,算盘也没停,只说了一句:“有事?” 宋韶晖也不跟他客气,毫不遮掩地说道:“我想要你那半斤狮峰龙井,有急用。” 宋昭明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向他这挑最好的东西要还要得一脸理直气壮的儿子,冷哼一声道:“没有。” 败家玩意,他这半斤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一直舍不得喝,他倒好,一下子全都要走,宋昭明是不会让宋韶晖浪费他的好东西的。 宋韶晖不是好打发的人,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让他放弃,他又说道:“你又不喝,让给我算了,舍不得全给,给个三两也行,我要用来送人,送礼送得体面,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宋昭明气笑了,瞧他说的混账话,还三两也行,这茶是专供达官贵族喝的,一两都不好弄来,他也是想不明白,这一向不怎么爱喝茶的人为何突然跟他要好茶了,便问宋韶晖:“家里那么多好茶,还不够你体面?” 体不体面得看送什么人,宋韶晖自认为凌清韵就该得最好的,“要送就要送最好的,那些次的我怎么可能送到她面前去。”他要把他拥有的最好的送给她,这份心意半点不能作假,以次冲好,他可做不来这种事。 这混账儿子说他买的那些好茶是次的?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平常人家根本喝不起,他还在这里挑三拣四,非最好的不要,宋昭明气得丢开了手里的账本,“给老子滚,一片茶叶子都没有。” 宋昭明自己还要用来送礼的,怎么可能让宋韶晖给嚯嚯了,再过一个月就是端午了,端午那日是凌庭珪凌大人的寿辰,他担心送其他的,凌大人不收,就打算把这狮峰龙井送给他,听说凌大人是个好茶的,这礼应该会收下了。 至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能有什么大事,送礼也不过是玩闹而已,宋昭明根本没把他说的当一回事。 宋韶晖在宋昭明这里碰了个钉子,就剩两天的时间,这茶贵就算了还不好买,其他人有也不一定会让给他,要他送别的茶,他嫌弃不够好,只能另选别的礼了。 于是宋韶晖拉着彭宿进了银楼,他觉得彭三关于送礼的那番话说的头头是道,肯定是比他在行多了,按照宋韶晖的想法,要买就买最贵的,可宋义说首饰之类的,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还要考虑姑娘家的年龄、气质之类的条件,他哪里懂这个,就拉着懂行的人一起来看看了。 第29页 来的这家银楼不是宋家的银楼,宋韶晖没选择自家的银楼,主要是他在自家的银楼里取了什么东西,他爹那头肯定是瞒不下去的,他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在她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前,宋韶晖也不想让他的家人来给他坏事。 银楼的伙计很热情地领着他们二人看各种首饰头面,宋韶晖不懂这些,只记得女孩子家的好像每天都戴着,应该是用得多的,那他是不是应该多买点,好让她能够每天换着戴才行? “伙计,刚才你说的,都给少爷包起来,爷都买了。”宋韶晖相当的财大气粗,送礼嘛,就是要送出气势来。 银楼伙计都懵住了,都买下来,他刚才可是给宋大少爷看了十多件首饰,也不是说卖出这么多不好,他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谁买首饰是这个买法,又不是买大白菜,“宋少爷真的全部都要?” 宋韶晖刚要回答,就被彭宿抢了先:“别听他的,你拿些白玉的簪子给我们看就行了,其他的乱七八糟的都不要拿出来了,我们宋大少爷今天只买一件。” 彭宿刻意朝宋韶晖强调了,只买一件这几个字,宋大今天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请他一起来银楼了,要让他自己乱买,彭宿保证,宋大不管买多少,一件都送不出去。 “为什么只买一件,一件根本不够女子戴的?”宋韶晖问道,他不缺钱,送多少都没有一点问题,还能给她省下不少事呢。 宋大在男女情感问题上真是蠢得没眼看,平常的机灵劲去哪了,彭宿忍不住了,吼道:“是够不够戴的问题吗,你眼下的问题是送不送得出去好吗?你上回让人看不下去的送钱袋行径,你送出去了?你想给她买首饰胭脂,她答应了吗?你动动脑子,不要被女人迷晕了头,把一堆贵重的东西无故送给人家,人家敢收吗?” 真是的,彭宿也不知道宋韶晖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担心人家首饰不够戴,那就先追到人姑娘,追到了,哪怕宋大送一整座银楼,他也管不着,可现在他才跟人家姑娘见了几回面,就送一堆贵重的,人姑娘就会怀疑送礼之人是别有用心而防着他了。 宋韶晖想了想,彭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到现在还没送出去一样礼,“那你说该怎么办才行?” “这样,你选个不怎么贵但是还算的上精致的送她,万一她真拒绝了,你也好找借口把礼送出去。”彭宿见宋韶晖愿意听他的,又建议道:“我看凌姑娘是个读过书的,你送个素净的白玉簪子,她应该会喜欢的。” 宋韶晖听了彭宿的话,仔细地看了看伙计送上来的白玉簪子,都看了一遍,觉得不满意,“有红的簪子吗?”宋韶晖觉得比起素雅的,艳丽的才更适合她。 “有,有一只红玛瑙的簪子,我拿来给宋少爷看看。”伙计手脚麻利地端出来了。 宋韶晖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成色很一般,根本配不上她,彭宿说的话是很有道理,可他还是不想送品质次的给她,不管她收不收,他都应该给她最好的才是,“没有别的了吗?” “有,有一支红珊瑚凤头簪,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宋少爷可要看看?” “快拿来我看看。” 等簪子拿到手里了,宋韶晖一眼就看中了,华丽又富贵,这才是她应该得到的,不是最好的根本配不上她,“本少爷就要就这个了。” “非要这个不可?”彭宿也很无奈,说什么这人都听不进去,虽然这簪子确实比之前看过的都要好看都要贵重。 “是的,非它不可,送的礼代表了我的心意,我的心意一点也不能有瑕疵。”宋韶晖下定主意了,如果这次她不收,那就他暂且收着,等以后感情变好了,再送给她也行。 彭宿也没有勉强了,各人有各人的机缘,他干涉太多说不准会适得其反,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伙计一句:“红珊瑚的簪子还有吗?” 镇店之宝只有一个,彭宿没能如愿买到一个,心里还挺遗憾的。 在宋韶晖和彭宿离开银楼后,一个身着窄袖芙蓉罗裙,带着英气的女子进入了银楼,并用武力向银楼的伙计打听了彭宿两人在银楼买了什么首饰。 第19章 半个馒头 四月初四,文殊菩萨佛诞之日,西落西山之后,晚霞收尽,夜幕临世,商贩集长街,歌舞百戏起,诸般杂耍,引得游人停足驻留。 宋韶晖和凌清韵并肩而游,宋韶晖走在凌清韵的外侧,以便人多的时候,他能将人护住,不被人群冲撞了。 宋韶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凌清韵的神色,见她兴致不错,对庙会上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由问她:“京城的庙会不多吗?”她说她是京城回来的,是不是京城宵禁多,庙会少,她才会这样稀罕的。 “不是,京城庙会也很多,只是我见得少罢了。”就算是有庙会,凌清韵也顶多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士宦门第的女儿家规矩多,更何况是她这样祖父和父亲都树敌颇多的人家,她自是万般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 “姚城大大小小的庙会很多,以后我经常邀你一起来。”宋韶晖这会巴不得每天都有庙会,这样他每天都有借口能见到她了,他甚至想着要是今晚的庙会一直下去,永远没有收场的时候,也是很不错的,那他就能永远和她不分开了。 不远处有了动静,宋韶晖就知道这场庙会的重头戏要来了,他提醒凌清韵道:“听,鼓声响起了,行像要开始了,我们到前头去看看。” 第30页 所谓行像,就是僧人们抬佛像游走于街巷,意为传扬佛法,招徕百姓,兴旺寺庙香火,行像开始,舞狮开路,宝盖幡幢紧随其后,都是用作辟邪降魔,再后头就是文殊菩萨的法相,宝相庄严,有无上智慧,四周佛音凡乐互相应和,好不热闹。 凌清韵对眼前之景稀奇不已,如此喧嚷而热烈的场面,让她的心也不自觉跟着喜庆起来了,她又见不少孩子和行人手里都拿着点着小红圆点的粗面馒头,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买的,就问身边的宋韶晖:“为什么他们都拿着馒头?” 宋韶晖像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回答馒头是从哪里来的,而是反问她:“你想要一个?” 凌清韵点头,一个馒头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想来也不难得到,她是看大家都有,她也想要凑个热闹,融入这庙会的氛围之中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抢一个。”说完,宋韶晖就追着佛像而去了,这是她想要的,他要尽快些,晚了就没有了。 带着红点的粗面馒头是和尚们用来布施的,佛像后头跟着那一层层人海都是为了领馒头去的,布施的馒头有限,晚一点就分不到了,所以每每发馒头,百姓们都争抢恐后地跟在佛像后头,生怕自己抢不到。 宋韶晖一个又高又大的锦衣公子在一群青衣短衫的百姓中尤其显眼,而馒头当前,大家还管你什么公不公子的,把人挤出去才是最该做的,你推我挤,加之人群吵吵闹闹的,把凌清韵呼唤宋韶晖回去的声音都掩盖住了。 没听到凌清韵的声音,宋韶晖跟一群人挤一堆,丝毫不觉得自己跟人抢着要馒头有什么丢脸的,宋韶晖第一次抢,虽没有经验,好在他身强力壮的,也还是凭借着蛮力挤到了前排,从和尚手里领到了一个馒头。 馒头到手了,宋韶晖大喜,顾不上凌乱的发丝和被人扯破的外裳,用干净的手绢将馒头包好,就想回头跟凌清韵招手示意,让她宽心,谁知却没有见到人,她已经不在原地了。 这可急坏了宋韶晖,他看不到人,人群还不断地把他往前推,无奈之下,他将馒头好好地收在怀中,然后双手一撑,跳到了佛像之上。 他这举动引起人群中一阵议论,还有指责他不敬神佛的,宋韶晖都充耳不闻,尽力在人群中找人,离宋韶晖较近的一个和尚抬头问他:“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和尚,得罪了,我找个人,我想菩萨慈悲为怀,也会行个方便的。”他也不是故意冒犯的,一时情急,出此下策,宋韶晖想着神佛要真有灵,也该会明白他的。 和尚听了他的话,就不再管他,只低声念着经,缓缓前行。 不多时,宋韶晖就找到了人的位置,他跳下佛像,逆着人海朝她走去。 而凌清韵在看到宋韶晖毫不犹豫地走入挨肩迭背的人群时,她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更不要说他还说了一个“抢”字,这馒头肯定不好拿到,她立马就要叫他回来,可他没有听到,还不断地挤进人群,凌清韵跟上去找人,但是她人小力气小,不但进不去还被人撞开了,更加看不到宋韶晖的身影了。 凌清韵很急,在人群中穿梭,额头上也冒出了汗,在第三次叫错人还被对方色眯眯地看着的时候,宋韶晖出现了,他一脸凶巴巴地想要揍人,他稍不留神,就有人吃了豹子胆了,敢对她不怀好意,他要结结实实揍那人一顿才能解气,但是被凌清韵制止住了。 凌清韵觉得他们汇合了就好,这等时候,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辰了,太不划算了。 她这样说了,宋韶晖就作罢了,他将怀里有些被压扁的馒头给她,心里有些遗憾,他应该再注意点的,送给她的馒头都变丑了。 凌清韵接过馒头,眼眶有点湿,这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因她随口一句话,为了个不值钱的馒头,弄得一身狼狈,还对她笑得那么开心,他什么都没说,可从他的举动中,凌清韵读出来了,这个人在告诉她,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凌清韵将手中的馒头掰成两半,抬起手,把一半递给了宋韶晖。 宋韶晖看着眼前的半个馒头,笑得更灿烂了,他想着,或许他可以更大胆一点也说不准能行,于是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低头,去吃她手中的半个馒头,她没有说话,举着的手也没有收回,宋韶晖确定了,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了。 等他吃完了,凌清韵才捧着另外半边的馒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完了,这是她第一次吃到行像布施的馒头,以后她会吃到很多个这样的馒头,但可能都没有这一个让她难忘了。 佛像已经走远,街道上的热闹并没有消散,小商贩们的吆喝声、看杂耍的围观百姓的喝彩声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声音,将繁华的场景继续延续着。 宋韶晖看到不远处自家的酒楼,有了一个想法,他想带她去看看不一样的景色,“有一个地方,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 凌清韵点头,她相信宋韶晖,也想去看一看他说的地方,即使她完全不知道宋韶晖说的地方是哪里,她看得出来,他对她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宋韶晖领着人来了自家酒楼,然后带着凌清韵爬上了酒楼的屋顶,凌清韵从来没有干过这种出格的事情,站在屋顶上战战兢兢的,若不是宋韶晖在一旁扶着她,她都觉得自己肯定会摔下去的。 第31页 这样的举动若是被祖父或者父亲看到了,定是要怪她的,可是这高高的屋顶之上,谁都不会留意,谁也不会知道她凌清韵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事情,紧张又有些刺激,她竟然非常满意。 被宋韶晖引到着,凌清韵稳稳地坐到了屋顶之上,不担心安全问题,她便将目光放在了所见之景上,抬头是漫天星河,低首是万家灯火,而她所处之地,清风徐徐,不失清净又不失人间烟火之气,凌清韵不仅感慨道:“真是个好地方,我以前真是错过了太多了。” 凌清韵喜欢,宋韶晖就高兴了,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送礼,他从袖中掏出装着簪子的镶嵌着珍珠的盒子,背在身后,鼓起了勇气说道:“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在凌清韵迷惑的眼神注视下,宋韶晖将盒子伸出来,慌乱地解释道:“我知道的,一般给人家送礼,总是带着某些目的或者某些感情的,送礼从来都不是单纯地为了送礼,收礼物的人更是会掂量送礼之人的意图,他们只有在认为收礼无害时才会收下礼品,但是,我不一样,我想送礼给你就是只为了送礼给你,这份礼里面没有目的没有感情,就单单是为了送给你而已。” 说了一堆的话,宋韶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自己都说晕了,他担心她也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就接着说道:“你就,你就把这份礼当做那个馒头好了,我送给你的,就跟和尚们布施的是一样的。” 宋韶晖说完之后,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宋韶晖认为东西铁定送不出去的时候,凌清韵白嫩的小手从他的大手里接过了木盒,凌清韵看着盒中静卧着的红珊瑚凤头钗,微微一笑,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她的家人也没有说过,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火焰一样,温暖而热烈,明亮而艳丽,无论何时,都是最显眼的。 凌清韵将红珊瑚凤头钗戴在头上,用她那盛满星光的眼眸望着宋韶晖,问道:“合适吗?” 第20章 得知身份 “好看,非常好看。”宋韶晖很喜欢凌清韵这样的笑容,美,美得让他心醉,能让他的魂儿都跟着她走了。 她可没有问好不好看,凌清韵微微低着头,隐藏着不自觉扬起的嘴角,而后,她想起了什么,她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是她来姚城后买的第一块玉佩,她把玉交到宋韶晖手里,回以同样的话,“这是回礼,同样是没有意义没有感情的,只是回礼的回礼。” 他的那番话,凌清韵听懂了,没有任何世俗意义的礼物,自然不受世俗规定的约束,随性而为,随心而送,是她没有的洒脱,她也想效仿一二。 宋韶晖双手捧着玉佩,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有意义的回礼,是有意义的认同,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命定之人,她懂他。 他如获至宝地将玉佩仔细收好,吹着屋顶的清风,和她一起静享着这热闹的夜景。 鼓声渐小,时辰已晚,有再多的不舍,也到了送她回家的时候了,宋韶晖送凌清韵回云林巷,刚走到凌府门口,宋韶晖都来不及说话,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韵儿,怎么玩到这么晚?”凌如晦一听门外头有动静,就知道是自家女儿回来了,赶忙前来给她开门。 凌如晦从半个时辰前就开始等了,自家女儿说要跟朋友出去玩,他虽然担心但也没有阻止,在京城那么多年太过约束了,如今跟寻常家的女孩子一样活泼点也好,她在京城的时候也没有几个至交好友,如今跟着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相处,谈谈笑笑更是好事一桩。 只是他没想到女儿口中的朋友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个男子,更没有想到这个男子还是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宋韶晖,凌如晦脸上的笑意从见到宋韶晖的那一刻开始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他开始怀疑,他家女儿莫不是被这纨绔给诓骗了?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对宋韶晖的印象从一个无感的纨绔变成了一个卑劣的纨绔,想要用各种手段骗走他女儿的卑鄙小人。 而宋韶晖在凌如晦走出来的那一刻,呼吸一窒,紧张到血气涌上脑袋,他涨红了脸,都没憋出半个字来。 老小子,呸,凌进士从她家里出来?都姓凌?宋韶晖的脑子开始转起来了,从年龄上和常识上看,凌进士应该就是她的父亲了,那学馆里教书的那位被他至少得罪过两回的凌夫子岂不是是她的……也就是说,他把心上人的父亲和祖父都得罪了,还在父母面前拒绝拜访凌家,拒绝和凌家成为亲家? 呆若木鸡的宋韶晖此刻心都在发颤,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从一开始就在作死,还是快要死的透透的那种,他现在做点什么还能挽救回来吗? 不管了,总之先试试,“凌伯父,我为我之前……” 宋韶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凌如晦打断了,“不早了,宋少爷请回。” 上一次就听过他的一堆歪理,凌如晦没兴趣再听,直接下了逐客令,他不能让他家女儿被宋韶晖拐跑了。 凌清韵正想说着什么,凌如晦却直接把她拉进门,然后哐当一下关上了大门,留宋韶晖一个人在门外不知所措。 门内,凌清韵难得地朝凌如晦生了气:“爹,他是我的朋友,你此种态度待他,已失君子风度。” “君子之风只待君子,更何况那人无视尊卑长幼,失礼在先,又无视法度,失常在后,此等纨绔,我尚未恶语相待,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第32页 凌如晦并没有认为自己对宋韶晖过分了,就宋韶晖之前对他的态度以及他觊觎他女儿,他觉得自己没有动手打人就已经相当仁慈了。 凌如晦信不过宋韶晖,也不相信那人是来跟韵儿当朋友的,他也是男人,知道宋韶晖是用什么心思待他女儿的,所以他是不会允许的,不会允许那人别有用心地接触自家女儿。 凌清韵不希望凌如晦对宋韶晖误解太深,就为他辩解:“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也希望父亲相信我,重新看待他。” “为父并没有不相信你,但是为父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后不要跟他单独来往了。”自家女儿有多好,凌如晦是知道的,他不会允许居心不良又品性不良的人对他的女儿虎视眈眈。临了,凌如晦还说了几句话:“为父相信你,准你在姚城随意走动,可韵儿啊,你也不辜负了为父的信任。” 凌清韵沉默良久,才缓缓点头回道:“知道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凌清韵将那支红珊瑚凤头钗取下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她喜欢,喜欢红色,喜欢这支风头钗,但是喜欢是能够随意表现出来的吗,喜欢是可以光明正大不在乎世俗的吗? 凌清韵没有答案,可她又将风头钗插回了发间,就让她任性一小回,在没有人发现这支凤头钗的来历前,她每天都要戴着它,就当做是她小小的叛逆。 * 宋韶晖被关在门外后,因为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心虚,没法重新去敲响凌家的大门,他也担心自己再做出不恰当的行径,会更让凌家人厌恶他的。 失魂落魄地打道回府,当晚,宋韶晖翻来覆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他是有机会补救的,而且就算是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他就会放弃了吗?他不会,认定的人是一辈子都不能改的。 于是,第二天一清早,宋韶晖就找到了刚起床连衣服都还没有穿的宋昭明,宋昭明也有自知之明,他的混账儿子一大早来找他,肯定不是来给他请安也不是给他尽孝的,定然是来添麻烦的,因而宋昭明也懒得理宋韶晖。 有求于人,当然是要勤奋些,宋韶晖破天荒地给宋昭明请安还伺候人穿衣穿鞋,即使知道宋韶晖是有目的而来,宋昭明也欣慰于儿子的孝顺,这才是当老子该有的待遇,他心情很好,捋着胡子得意地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他这儿子要是平常也这样,他也就不会经常拎棍子揍人了,不过宋昭明没有被宋韶晖偶尔一次的乖巧给迷惑了,要这小子老老实实的,简直是天方异谈,他这混账儿子就是来跟他讨债的,还是讨一辈子。 得了这句话,宋韶晖就安心了,就开始提要求了,“上回被抓到衙门,我不是得罪了凌进士吗,我知道错了,想要爹你带着我,上门去给凌伯父道个歉,然后还要请爹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好让凌伯父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宋昭明欣慰地点着头,他儿子终于有了长进了,知道姚城中各个势力间,有些是不能得罪的了,懂得进退,知道退让,才是一个合格的宋家继承人,宋昭明难得对宋韶晖露出了满意的笑:“不错,你也成长了不少,下个月端午,是凌庭珪凌大人的寿辰,虽不是大寿,也可借着这个由头,登门拜访,到时候,你态度诚恳点,嘴甜一点,他们也不会同你一个小辈一般见识的。” 一个月啊,是不是太长了,宋韶晖又问:“非要端午才去,不能早一点去吗,随便找个借口登门不久好了,我不想等那么久。” 拖则生变,而且宋韶晖也想等一个月才能见到人,就昨天凌进士对他的样子,很有可能是不会允许她继续跟自己来往的,唉,他怎么就没有早点注意到她和凌进士凌夫子的关系呢,早知道他也不会那么狂,把人都得罪了。 宋韶晖有了长进,宋昭明是很乐意教他的,以后宋家是要交到宋韶晖手中去的,“这事急不得,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了人家的面子,自然也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家的面子还回去,道歉除了要诚心诚意,也要把人捧高一点,面子上的事情做足了,你想要的目的就更容易达成了,知道了吗。” “我明白了,谢谢爹。”宋韶晖把宋昭明的话听进去了,不过他心里还是不安,他按照他爹说的去给人道歉,凌家人大概是会原谅他之前的失礼举动,但是他对凌清韵的心意,凌家人多半是不会认同的,对他而言,要命的就是后者啊。 愁人,可愁人了,他的心意还没有堂堂正正地说出口,就要被人阻止了,这是何等的悲伤,而他的这份悲伤有一半的原因是他之前口无遮拦造成的,唉,事已至此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他要先把眼下最最要紧的事情办好,那就是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要怎样向她表明心意,宋韶晖还没有想好,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要不先去问问彭三和少隐的意见好了,说不能得到什么好点子,说做就做,宋韶晖立马出门去找彭宿和和少隐了,至于上凌家道歉的事情,那就等端午再说好了。 第21章 误会一场 宋韶晖、彭宿、贺少隐相聚墨涟居酒楼,这家酒楼是宋家的产业,宋韶晖把他们二人请来是想跟他们请教一下如何向心仪的人表明心迹。 但是宋韶晖不知道的是,彭、贺两人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贺少隐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而彭宿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 第33页 彭宿为了不让自己掉面子,虚张声势道:“其实很简单,你先把人约出来,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直接跟她说就是了,不过你既然说她是凌夫子的孙女,基本上你说了也没用,人姑娘肯定不会接受你的。” “彭三,你逗我玩呢,她不接受我还找你帮什么忙,我要的就是她会接受的法子。”宋韶晖明白自己已经将凌家父子得罪了,可是在他这里顶顶重要的事情是她能够接受自己的心意,只要她接受了,别说凌家父子,就是全姚城,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搞定的。 “这种事情没有一定的。”贺少隐说话了,如果有一定,他也是想要的,就是没有,他才会一步步地去接近,一次次地去尝试,看着宋韶晖这干劲满满的样子,贺少隐想着,他要不要也尝试一下,热烈一点的方式?太过温和了,进展实在是慢了点,而她又年长于他,时间不在他这一边。 三个没有娶妻,其中两个还没有如愿以偿的人,在一起讨论着他们没有经验的事情,不用想,也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彭宿还在给宋韶晖出各种主意,贺少隐笑笑,他自己还解决不了的,就不给宋韶晖添乱好了,他端着酒杯,依着窗台,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都已经快两年了,细水流长也够细了,他也该采取一些不同以往的行动了。 贺少隐正想着,忽然眼尖地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这可是真巧了,她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去了,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贺少隐打断了宋、彭二人的谈论:“彭三,你家白晓竹认识凌姑娘?” 彭宿不乐意了,什么他家的,根本就不是好吗,彭宿反驳道:“别瞎说,她是她,我是我,根本就没有的事,被所有人这么认同,我以后还怎么娶妻,还有,她又不住在望湖街,一个武馆家的女子怎么想也不会无故跟书香门第的女子玩到一起去吧。” 昨天还见了她,彭宿根本没有听她说认识凌清韵,白晓竹那个话多的女人,认识了谁,做了什么都爱来跟他说,简直麻烦死了。 “那她们怎么在一起说话,还说了很久的样子。”贺少隐指着窗外,示意他们两人来看。 这下,彭宿和宋韶晖也顾不上其他了,挤开贺少隐就伸出头往外看,还真是她们两个! * 凌清韵心情不大好,她来姚城也不久,没什么朋友,听她认识的大婶说,这附近有家点心铺子,做的糕点不错,她就来了,吃一些甜的,兴许会高兴点。 她刚买完桂花糕,从点心铺子里出来,就被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姑娘家拦住了,那姑娘一身干练的装扮,腰间还别着九节鞭,凌清韵肯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拦着自己有什么意图,就问道:“这位姑娘,找我有何事。” 带着豪气和英气的女子正是彭宿口中的白晓竹,她是不认识凌清韵的,但是她认识凌清韵头上的那支簪子,原来就是她呀,白晓竹很不客气地说道:“你头上那根红珊瑚簪子,本姑娘要了,价钱随你开。” 白晓竹打量着凌清韵,人长得还蛮好看的,看起来还读过些书,这不就是彭宿说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吗,白晓竹一下子就警戒起来了,这可不行,彭宿已经跟她定亲了,虽然这定亲只是彭县令口头说过的一句话,可也算是父母之命了,那就是堂堂正正的算定亲了,她可不许别的女人来跟她抢。 “抱歉,姑娘,我这簪子不卖。”凌清韵不露痕迹地拉开了自己和白晓竹的距离,她手无缚鸡之力,眼前这位姑娘不仅会武似乎还对她的簪子志在必得,她还是尽早想办法脱身才是。 白晓竹哪会放弃,她才是彭宿未过门的夫人,不可能让其他的女人手里留有彭宿送的礼,她可是被彭县令认可的,是有底气的人,白晓竹不顾凌清韵的闪躲,逼近了她,放了狠话:“把东西交出来,送你簪子的人是我的,他的东西也是我的,别逼我跟你动手。” 真是好久都没有被人威胁过了,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以前,凌清韵冷笑一声,在温和的姚城待的久了,她看起来都像好欺负的人了,“如果我说不呢,单相思的小姑娘?” 凌清韵没有想到对宋韶晖有情谊的姑娘家居然会跑到自己跟前来耀武扬威,以她了解到的,宋韶晖并未定亲,加上这位姑娘宣誓主权的样子,她大致可以猜到,这位姑娘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肯定。 见人被她一句“单相思”给惹怒了,鞭子都上手了,凌清韵又接着说道:“我奉劝你将手里的九节鞭收起来,打架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要真动了手,对薄公堂的时候,你是斗不过我的,打官司可是我家的长项。” 这下,白晓竹是真的被气到了,手上的鞭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了就是她认输了,在彭宿送了簪子的女人面前矮了一截,这怎么能行,可不收,她也不能真的打人,要是闹到了彭县令面前去,她就不妙了。 正当两人僵持着的时候,宋韶晖和彭宿急匆匆地赶来了,宋韶晖看到白晓竹手中的鞭子,整个人飞奔起来,挡在了凌清韵的身前,语气中带着控诉:“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伤到了人怎么办?” 白晓竹扁了扁嘴,彭宿没有跑到那个女人身边而是挨着自己的时候,气就消了大半了,“我什么都没做,她也什么事都没有,你紧张什么?” 第34页 “那你干嘛跟人过不去,她又没得罪你?”彭宿知道白晓竹平常有些小任性,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人,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彭宿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 白晓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还好意思问,明明就是他的不好,已经定亲了就不该乱送人东西的。 凌清韵看着那俩人,有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的宋韶晖,她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了,那位白姑娘误会了啊,不过鉴于她之前威胁了自己,凌清韵决定不做解释了,就等着那姑娘自己发现吧。 第22章 勇气欠佳 相比于彭、宋二人的着急,贺少隐是不急不慢地走来,他们几人还在路边说些什么,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好说话的地方,贺少隐打断他们,请他们回墨涟居再说话,一个个都是显眼的人,传出些什么谣言来也是不好的。 凌清韵看着他们这一帮子人,这么多人一起,她就不算是违背她父亲跟她约定的单独见面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失笑,她想要做一件事,借口多得是,更别说她父亲要她遵守的约定不够详细,漏洞太多,或许父亲他太过相信她了,而她实际上并不是乖巧听话的。 回到墨涟居的二楼,时刻关注着凌清韵的宋韶晖见她手里提着东西,直接就问了:“你喜欢这家的糕点?” 要她真喜欢,宋韶晖就打算去跟他爹商量一下,得了他爹的首肯后,就可以谋划着把那家店买下来。 “听人推荐就买了,还未曾尝过味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凌清韵买的有点多,正好宋韶晖的朋友都在,便邀请他们尝尝。 虽说桂花糕是凌清韵买的,可宋韶晖非常期待凌清韵的反馈,在她尝了一口之后,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好不好吃?” “不错。”挺好吃的,是凌清韵喜欢的味道。 得了凌清韵的肯定,宋韶晖也心情甚好地尝了一块,尽管他一向不爱吃甜食,他自己爱不爱吃有什么要紧,她爱吃就行了,他对她又多了一分了解,也多了一个能让她开心的办法。 宋韶晖跃跃欲试,一眼就看出他打什么主意的彭宿本着好意提醒他,免得他空欢喜一场,“宋大,别想了,那家店是不可能卖给宋家的,就算你非要买,你爹也是不肯吃这个亏的。” 宋韶晖被这么一说,就猜出了那家糕点店的主人了,“章家的?”除了章家,也没有什么人会总想着跟他们家争了,章家也是在姚城耕耘多年的家族了,比不上他家的权势,但是近些年出了好几个已经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势头正旺盛,隐隐有想跟他家争夺姚城话语权的意思。 彭宿点头,宋韶晖就知道事情棘手了,他要真急着买,章家人肯定是会狮子大张口的,倒不是在乎银钱,就是不爽章家人得意的嘴脸罢了,要不他自家开一家,然后从章家的铺子里挖人过来? 也不是不行,要是能让她欢喜,就没有他宋韶晖想不出来的办法。 “为什么要买铺子?”总该不会是为了她吧,凌清韵对自己的认识是很清楚,还不至于有人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可她刚说了糕点味道不错,宋韶晖就要买人家的铺子,这可不是什么巧合能说得过去的。 宋韶晖笑道:“你不是喜欢吗,你喜欢咱们就买下来。” 居然还真是因为她,此时凌清韵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自小她经历的就是克制和守礼,可在宋韶晖身边,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好似只要她点头,她就可以随性地任性和放肆。 然而,那声“好”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她终是世俗人,想要和能不能要,她分的很清楚,她无法心安理得让他为自己的任性耗费银钱和精力,她也无法预料往后宋韶晖是会一直是她的朋友,还是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又或者相忘于江湖。 她不像他,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好久没吃了,觉着新鲜才认为这桂花糕味道不错,我其实不怎么爱吃糕点。”骗人的,她其实最爱吃糕点了,她非常喜欢甜食。 凌清韵这样说了,宋韶晖也只好作罢,可惜了,又少了一个对她好的机会。 而宋韶晖和凌清云这样的相处,让白晓竹迷惑了,怎么看上去是他们俩之间有点意思,她身边的彭宿一点反应也没有? 刚到这里的时候,贺少隐给她介绍了这个叫凌清韵的女子,确实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按说彭宿对那个叫凌清韵的女子有兴趣,那这会在人跟前忙前忙后的不该是宋韶晖而是他才是,莫不是她误会了?那天去买簪子的也有宋韶晖,簪子是宋韶晖送的,所以这事跟彭宿一点关系也没有? 白晓竹不太确定,有关彭宿,半点差错也不能出,万一他也喜欢那个凌姑娘忍着没表现出来呢? 为了确认清楚,白晓竹挪到贺少隐身边,他看起来像个局外人,应该是知道这里头的真相的。 白晓竹凑到贺少隐耳边,指了指宋韶晖和凌清韵,小声问道:“那俩人是怎么回事?” 贺少隐也乐得配合她,同样小声地跟她咬耳朵:“这件事就要从一个烟雨蒙蒙天说起了,话说那日,韶晖他……” 贺少隐的话才起个头,白晓竹就被彭宿拉开了,彭宿在警告意味十足地看了他一眼后,带着白晓竹先告辞了,贺少隐了然一笑,罢了,他也走吧,不做碍人好事的讨厌鬼了。 第35页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宋韶晖和凌清韵了,宋韶晖看了一眼凌清韵头上的红珊瑚簪子,她正在戴着他送的礼物,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她心里也占了分量的。 要不,现在就跟她表明心意好了,宋韶晖决心莽上去,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下次换种办法就好了,谁娶媳妇不得过五关斩六将啊,更何况还是她这样好的人。 宋韶晖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要将自己心里想的话都说给她听,“从第一次遇上你开始,我其实就……”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这种时候被人打断了,宋韶晖的烦躁之情可想而知,他狠狠地瞪着不识相的、来破坏他表明心意的人,然而一见到推门之人的长相,宋韶晖立马老实了,视线都开始闪躲了,因为门口站着的人是凌如晦。 凌如晦没有进门,也没有给宋韶晖任何眼神,他只是非常平静地看着凌清韵,然后柔声道:“韵儿,跟爹回家。” 第23章 父母之心 凌清韵没有跟凌如晦解释什么,如今这样子,她真想解释她父亲也是未必会相信她了,她起身往门外走,谁知宋韶晖先她一步,到了凌如晦跟前。 宋韶晖将凌清韵挡在身后,这会也顾不得凌如晦会更加讨厌他了,对他说道:“凌伯父,你看到的都是我谋算的,是我让人跟着她,打探她的行踪的,也是我死皮赖脸地拦着她,她才能我来这里的,她一丁点儿的错都没有,全是我的责任。” 所有人都说凌夫子和凌进士是最守规矩也是最清正的人,那么她同样也是的,如果有人认识不是,那就都是他宋韶晖的错,是他宋韶晖的算计。 “我没有问你,你不必解释。”凌如晦的目光越过宋韶晖,放到他背后凌清韵的身上。 凌清韵从宋韶晖的背后走出来,丝毫没有被抓的慌乱,她冷静地解释:“不是,我和宋公子是巧遇,爹你是了解我的,没有几个人能胁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是我违背了和爹的约定。” 宋韶晖也是没想到她这么老实,一句话就什么都认了,他凑到凌清韵身边,小声说道:“你别认啊,这种事情,你都推到我身上来好了,反正我名声也不好听,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记着,以后要是有人说你做的不对,你就说是我威胁的就好了,往我这里推准没错。” 凌清韵又笑了,在宋公子的身边,她好像经常都会笑,是那种愉悦的、暖心的、畅快又不舍的笑,她同样低声问他:“你不担心我爹厌恶你吗?” “担心,可我更担心他责怪你。”他怎么样都成,但是宋韶晖是不会让心上人因为他而遭受到任何指责的。 “悄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能带着我女儿回家了吗?”凌如晦现在对宋韶晖不是看不上了,也是膈应了,当着他的面,跟他的女儿举止亲近,将他这个做父亲的排斥在外,另外抢走了他女儿的全部关注不说,还离间父女感情,把他凸显成了一个不相信自家女儿,霸道不明事理的父亲。 凌如晦竭力维持自己的君子形象,不能中了这个心怀鬼胎的臭小子的奸计,他是一个仁慈宽容的好父亲,不会让这臭小子得逞的,再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宋韶晖这个混小子受到教训。 凌清韵被凌如晦带走了,留下了宋韶晖一个人,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一个人回了家。 宋韶晖刚一回到家,杨氏就着人把他叫到自己的院子了,她这些日子思前想后,觉得自家儿子也是该有个着落了。 “晖儿啊,你也不小了,男儿家成家立业是本分,立业嘛,娘也没指望你考什么功名,做什么大事,你只需要好好守着咱们家的产业,也就够你和你未来子孙好好生活了,所以你成家这事就是娘的心头大事了。”杨氏语重心长地说道,比儿子她家比不上什么章家什么彭家的,比孙子还是可以比比的,这事要是能成,至少能比章家先抱上孙子啊。 宋韶晖也不管杨氏说的是情真意切还是逼他相看女子的,他直接拒绝了:“什么时候成亲,我自己说了算,娶谁,也是我自己说了算,娘你就别费心思了,趁早回绝了那家人,不然见面了,我不敢保证结亲不会变成结仇。” 油盐不进,杨氏轻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倔,那王老爷家的女儿哪里不好了,相貌品行样样都好,人又乖巧贤惠,你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要胡闹到几时。” 骂就骂了,宋韶晖也不在乎,他自己心里主意正着呢,哪会被其他人的三言两语说动。 杨氏有时也真是拿她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挑剔又任性,之前说过的凌庭珪凌大人的孙女,那样标致又出色的大家闺秀,他连见都不愿意见,现在王老爷家这样小家碧玉的闺女,他也不见,杨氏都要开始担心了,她家儿子可千万别看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要真那样,家都会被他掀翻了去。 劝不动又怕出乱子,杨氏试探着问他:“好,娘不逼你了,那你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总行了吧。” 杨氏这点小套路,宋韶晖看得可清楚了,他要是说喜欢读书的,他娘明天就能给他介绍一堆读书人家的姑娘来,就是变着法子要他去相看姑娘。 宋韶晖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他回道:“我只喜欢在我狼狈不堪的雨天给我送伞送衣服,在我肚子饿的时候请我吃饭,全天下最漂亮最美好最心善的姑娘。” 第36页 宋韶晖的话,杨氏越听越不对劲,她的傻儿子不会真的看上什么不该看上的姑娘了吧? 第24章 相见时难 打消了杨氏想要给他说亲的念头,宋韶晖就放心了,其实定亲什么的,他也是想的,可他还没有跟人表明心迹,也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不是被她认同的定亲也没什么意思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娶媳妇就图人家一个心甘情愿。 不过,有一件事是宋韶晖没有预料到的,那就是凌如晦开始对他严防死守了,他原来是想着只要凌清韵愿意,其他的想法都是不重要的,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了,因为他已经连续十来天没有蹲到人了。 宋韶晖这些日子里,每天上下学馆都要特意绕到云林巷的凌府前晃悠一圈,然而这么多天愣是一次也没有见到人,偶尔他会遇上凌庭珪凌夫子,对方似乎是不知道他和清韵之间的关系,每次见了都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宋韶晖想要讨好人家又找不到话题,只会干巴巴地跟人问个好。 十来天的时间里,他遇上最多的人反而是凌如晦了,凌如晦好似是摸清楚了宋韶晖来的时间,会在他来的时候把大门关的紧紧地,有时候时间上撞上了,没来得及关门,他就冷眼看着门外的宋韶晖,然后狠狠地带上门,把对宋韶晖的不满发泄在那扇可怜的门上。 宋韶晖也苦恼着,早知道得罪心上人的家人是这种结果,他当初就不该狂不该傲,老老实实听他爹的,跟人道了歉,事情也就会翻篇了,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区区一扇大门拦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上午你已经叹了十来次气了,遇上什么难事了,不妨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今日没有凌夫子的课,其他夫子的课,贺少隐不用听也都会,他正空闲无聊着,又见宋韶晖似乎有烦恼,他也就顺势找点乐子。 爬在书桌上的宋韶晖扭过头说了一句:“少隐你说,我要是去翻别人家的墙,会不会再被人告到官府去?” 贺少隐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放在一旁,然后对宋韶晖道:“如果是其他人家,你赔点银子,人家也不会跟你计较的,但是你要是去翻凌家的墙,我想那位凌进士一定会半点不留情,送你去县衙吃几天牢饭的,到那时,可得麻烦彭三每天给你送饭了。” 上回他们扰民一事轻拿轻放了,是看在各方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了,现在凌如晦知道了宋韶晖对他女儿的心思,那就是真正的法不容情了,谁来说和都没有用了。 宋韶晖不太相信,翻个墙而已哪里就那么严重了,他不认同地回道:“怎么可能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去做坏事的,就算那凌进士喜欢去官府告人,也不至于把我关到大牢里去吧。” 贺少隐摇头,韶晖大概是不够了解凌家,也不够了解他做的事情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他就一条条分析给他听:“其一凌进士是在大理寺当过差的,经验老道,律法条例定然熟识于心,打官司,你是赢不了了,其二你忘了你上次把彭宿他爹气得个半死的事了,你要再进衙门,他还不得严惩你以找回县令的威严,其三你舍得凌姑娘在你跟她爹之间为难?” 宋韶晖望着贺少隐竖起的三个指头,委委屈屈地将自己翻墙的想法收了回去,离端午还有十来天的样子,难道他真的要安安静静地等到那时候? 不可能的,他现在就已经等不下去了,再来十多天他肯定熬不住也忍不了的,他今早就觉着凌家那墙在诱惑着他,想要引着他去爬,要不是凌如晦突然从里头走出来,他说不准就真的爬了。 “我偷偷去,不让人发现行不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唉,要是能听她说一声想他了,那宋韶晖觉得自己坐几天大牢也值当了。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凌家夫子在朝堂得罪了那么多人,辞官之后没有任何人来找麻烦,这就意味着有人保着护着凌家人,万一有人把你当成不怀好意的人,你就危险了。”贺少隐对京城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些暗处的家伙不敢把手伸到这里来,本身就说明了凌府附近是不简单的。 宋韶晖只好作罢了,只感叹着端午为什么还要那么久,就不能明天过端午吗。 下了学,宋韶晖还在遗憾着,章元炎却是突然来找了宋韶晖他们三人,他不情不愿地把请帖交给宋、彭、贺三人,“因为我大哥中了秀才,后天会在家中设宴,你们记得要来。” 彭宿随手一接,也没说什么,章元溪跟他不和,他是不想去,可为了面子上要过得去,还是接了,反正他去也不是去庆祝的,而是去凑热闹而已。 “请了凌家吗?”章家的邀请,宋韶晖不在意,只在意凌家人会不会去。 “请了。”章元火挺不耐烦,宋大说的不是废话吗,这种事情能不请凌家吗,请不来,他家才丢份呢。 “女眷呢?” “请了,请帖你还收不收了,本少爷递得手酸了。”本来章元炎就跟宋韶晖不对付,他来送请帖也是因为他大哥吩咐的,不然他才不来,至于女眷,肯定是要请的,他大哥还没有说亲呢,这可不正是好机会嘛。 宋韶晖这才收了请帖,后天就可以见到人了,他不用去翻墙了。 第25章 新的威胁 章府,宋韶晖、彭宿和贺少隐三人结伴而来,按说他们应该跟着自家人一起来的,因为彭宿跟彭县令不和,坚决不跟彭县令同行,宋、贺二人为了照顾彭宿,就同他一起来,也没有跟自己的家人同行。 第37页 彭宿到了章家没多久,白晓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非要跟在彭宿身边待着,也不去跟各家的女眷们相处,宋韶晖和贺少隐见这种情况找个借口就溜走了,他们才不会碍着人小两口的好事。 而彭宿觉得挺烦的,他们这里一堆的大老爷们,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跟着来做什么,他的语气也说不上多好了,“你烦不烦啊,一天到晚跟着我,去后院跟其他女子玩,别在这里碍事。” 白晓竹不依,她其实就是想和彭宿待在一起,不然她才没有什么兴趣来参加这种宴会的,“谁让你躲着我的,我就不走。” 彭宿和白晓竹正争论着,彭县令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还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彭县令寻常威严惯了,跟彭宿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教训的意思:“彭宿,你怎么跟晓竹说话呢,人家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彭宿本来就不怎么高兴,一听彭县令教训他,逆反的心情一下子就上来了,也不管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也顾不上有多少人看着,直接顶撞彭县令道:“亲事是你说的,我没有同意过,想要逼我,有本事你就像小时候那样锁着我,把我关到死好了。” 彭宿最讨厌的就是彭县令逼迫他,在他小时候,因为资质不佳,背了好久都背不出三字经,彭县令就把他锁在书房,说背不出来就不放他出来,后来锁了他整整三天,他依旧背不出,病倒在书房里,要不是他娘发现得及时,他差点人就没有了。 如果有的选,彭宿才不想当彭县令的儿子,不想当都有功名的书香门第的废物,他何尝不知道家里人都对他很失望,他曾经也拼命努力地尝试过,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彭宿总觉得或许他一开始生在这样的家里,就是错的。 不想看到彭县令的脸,彭宿转头就走,白晓竹依旧跟着他,他一肚子的不爽也不知往何处发泄,更不想让白晓竹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一时心烦意乱,说出的话就不受控制了:“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你跟着我有什么用,更何况,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你,你逼着我娶你有意思吗,赶紧给我走。” 被人这样直晃晃地赶着走,白晓竹脸皮再厚也是受不住的,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不耐烦呢,明明小时候玩的那么好,为什么长大了就这么不喜欢她靠近呢?一次次地推开她,白晓竹委屈不已,就好像在彭宿心里,她一点位置也没有。 被留在原地的白晓竹看着彭宿的背影慢慢从视线中消失,他没有回头,他应该要回头的,如果他回头,他就能知道她有多伤心,有多难过,也就会知道在这种喜庆的宴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哭,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情。 可是彭宿没有,白晓竹的心一点点的下沉,她躲进不远处的假山中,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 * 再说宋韶晖,他跟彭宿分开后,也没管贺少隐了,自己一个人钻进后院,去找寻凌清韵的身影了,这是他来赴章家宴请的唯一目的。 章家排场不小,请的人也多,宋韶晖满府找人,那些想跟他套近乎谈交情了的人,宋韶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的,直接全给无视掉了,他找了一大半圈,终于在章家花园的一处亭子里找到了人,但是除了她之外,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宋韶晖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公子。 此情此景,宋韶晖的危机意识一下子就来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往那亭子走去,待亭子中的两人注意到他后,宋韶晖带着赌气成分又带着试探的成分唤了凌清韵一声:“阿韵,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错,宋韶晖是故意的,故意用亲昵的称呼,他既想知道她会不会接受自己的亲近,又想给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一个警告,不管那男子跟她是什么关系。 在宋韶晖的期待中,凌清韵对他亲昵的称呼没有异议,而且还点头示意,“跟旧友相聚,聊了聊以前的事情。” 凌清韵的态度给了宋韶晖自信,他毫不客气地插到凌清韵和那男子的中间,将那人从凌清韵的身边挤开,并在凌清韵看不到的角度给了那男子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又温和地对凌清韵说道:“阿韵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劳烦阿韵给介绍一下。” 阿韵,他喜欢这样称呼她,特别是这种场合,看着那个男人皱起的眉头,宋韶晖还真想再喊上十遍八遍的。 “不用麻烦清韵了,其实我们已经认识了,宋韶晖宋公子。”抢人抢到眼前了,那公子也不想任宋韶晖一个人得意,他是没有料想到的,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出现了能称呼她为“阿韵”的男人,他跟她相识五六年了,都没有这种待遇的。 宋韶晖回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这么一号人,“是吗,本少爷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公子见宋韶晖将凌清韵挡在身后,眼眸一暗,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脸上还带上了笑意,回道:“宋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阮子游,不是宋公子主动要邀请我一聚,买我的宅子吗?” “是你?”原来是这小子,抢走了他看上的宅子还死活不卖的,这个阮子游果然是对阿韵心怀不轨的,他提前买了宅子就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呵,他想的到美,宋韶晖已经把这个京城来的所谓的“旧友”阮子游已经当成了最大的威胁了。 第38页 “正是,不过宋公子要失望了,那宅子在下不卖。”阮子游觉得自己提早来姚城还真是来对了,再晚些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了。 宋韶晖冷笑一声道:“你又住不了几天,何不成人之美,让给我如何,价钱随你开。”反正没几天就要回京城的人,何必白占地方。 阮子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啊,忘了告诉宋公子了,我调到吴郡为官了,往后还要和宋公子常来常往了。”姚城隶属吴郡,他上任的地方离姚城不过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方便得很。 第26章 来头不小 宋韶晖心里老不爽了, 这居心不良的小白脸肯定是故意的,阿韵他们一家人才搬来姚城没几个月,小白脸就调职调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京官外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不要说他那宅子买的那样的早, 宋韶晖在心里暗骂一句, 京城的小白脸,心眼可真多。 不过当着凌清韵的面, 宋韶晖好歹也是知道分寸的,没光明正大地给人脸色瞧, 只是阴阳怪气地对阮子游说道:“阮大公子还真有先见之明, 人还未到姚城, 宅子就先买好了,还正正好买在阿韵家旁边, 真真有这样‘巧合’的事, 本少爷还是头一次见。” 阮小白脸,一步步算计得可好了,先买宅子, 后走通门路调到吴郡来, 对于这样来跟自己抢人的家伙,宋韶晖心里顿时起了十二分的警戒。 阮子游本不想和宋韶晖多做争执, 在别人家的宴会上争风吃醋,不是他的作风,也不符合他的身份,这样不识礼节,进退无度的公子哥,做他的对手是远远不够格的, 但是,凌清韵的反应,让他开始重新审视宋韶晖了。 宋韶晖低端无礼的挑衅,凌清韵没有阻止,神情上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异样,这就很不对劲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她应该要劝阻才是,可她没有,她在纵容宋韶晖,或者换一种更加明显的说法,她在偏心宋韶晖。 这个认知出乎了阮子游的预计,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有人能和凌清韵走得这样亲近,她明明一直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真实想法,有见识却不轻举妄动的人。 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也不能被人半道截胡,阮子游回敬宋韶晖道:“宋公子误会了,这不是巧合,是我们两家商量好的,我与凌家交情颇深,凌伯父也信任我,现在清韵家的宅子也正是我推荐的。”大概是看不过这纨绔公子在他跟前得意洋洋的样子,才会跟他做这毫无意义又拈酸吃醋的口舌之争。 他这话一出,宋韶晖的脸拉的老长了,小白脸不仅认识阿韵的时间比他长,还比他更得凌进士的青睐,更难受的是他现在被小白脸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就不该起这个头,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宋韶晖还想说些什么找回场子,可章老爷亲自过来招待阮子游,阮子游忙着应付这些场合无暇顾及宋韶晖了,等章老爷将阮子游引着往前厅走后,亭子里就剩宋韶晖和凌清韵了。 宋韶晖很在意阮子游,就跟凌清韵打探道:“阿韵,你说这个阮子游是旧友,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凌清韵回道:“有好几年了,他是我父亲的学生,常跟我家走动,见得多了,就熟识起来了,我跟他还算有些交情的。”主要是阮子游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往来密切,这一来二往的,她跟阮子游也就成了朋友。 在凌清韵看来,阮子游不管是做学问还是办实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她父亲和祖父都对他称赞有加,凌清韵也认为他是个青年才俊,但是她总觉得有一点怪异的感觉,阮子游的眼神里好像隐藏着某种情感,是她参不透的东西。 “什么?他是你父亲的学生?”那万一凌进士很满意阮子游这个学生,而他又正巧来了吴郡为官,那岂不是很麻烦了,宋韶晖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他的赶紧向她表明心意,得到她认同的回应后,就赶紧去凌家提亲,不然让那小白脸利用凌进士不顾阿韵的想法,跟阿韵定亲,到那时候,很多事情就晚了。 宋韶晖清了清嗓子,拿出勇气来说道:“阿韵,我对你……” “凌姑娘,凌夫人寻你很久了,她正在滟澜院等你。” 宋韶晖才开个头,章家的丫鬟就来了,催促着凌清韵赶紧去和她母亲汇合,但宋韶晖拦在凌清韵身前。 “阿韵,我……”宋韶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现在被凌进士防着,这会要是就这样让凌清韵走了,那他极有可能要再等十来天才能见到人,而阮子游基本上是想见她就能见到,此种境地,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宋韶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开。 凌清韵本就是个有耐心的,对待宋韶晖那更是比常人多了一倍的耐心,她等了好一会,见宋韶晖急的头上冒汗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心下了然,便主动说了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云林巷那附近的街巷你可能不太熟悉,下次如果你再打那里经过,你不妨绕到它后面去。” 说完,凌清韵跟宋韶晖示意一下,就绕开他,跟着章家的丫鬟走了,而意识到凌清韵话中意思的宋韶晖大喜,她是愿意见他的,还特意提醒他去凌家后门相见,他就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是有他的位置的,早知道他前两天就不该犹豫,就该去爬凌家的墙的,蹲衙门的牢房算什么,挨几顿板子他都可以。 第39页 等贺少隐找到宋韶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开心到不行,一脸傻乐的样子,不说别的,贺少隐其实还挺羡慕的,就是不知道他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让别人这么羡慕了。 贺少隐走近宋韶晖,问道:“见到人了?” 宋韶晖点头,今天见到了,明天大概也是能见到了,再过不久,兴许就能天天见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吗? 真是个好懂的家伙,贺少隐叹气,韶晖可能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他方才可是见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了,以凌姑娘的条件,追求者定然不少,我刚才就看到了太常卿家的公子阮子游了,正三品大官的儿子,此人科举出身,正儿八经的清流官员,而且还是凌进士的学生,我估摸着他此行前来应该就是为了凌家而来的。” 阮子游跟贺少隐没有交情,贺少隐上一次见他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在某个官员的府邸上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还跟阮子游顶着同样的称号,“京城小神童”。 “不用估摸了,他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管他阮子游是什么来头,他都不会退让半分的,宋韶晖并不慌,比读书比家世,他或许会输给阮小白脸,可比谁能让阿韵幸福,他是绝对不会输一丁点的。 * 另一头,此次宴会的主角章元溪也在四处找人,终于,在自家花园的假山里,他找到了正在抹眼泪的白晓竹。 章元溪掏出袖中的手帕,慢慢靠近白晓竹,在白晓竹抬头的那一刻,他止住了脚步,慌乱地将手中的手帕藏起来了,他差点忘了,她已经定亲了,他不能做出任何会让人误会的事情来。 章元溪忍着心疼,在合乎礼节的距离处不敢再前进半分了,他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问道:“白姑娘,你怎么了?” 第27章 念头再起 白晓竹没想到这么偏的地方都有人找来, 她偷偷地擦干净眼泪,可不能让别人把她这幅丑态看了去,她站起身来, 却因为蹲太久了, 脚都发麻了, 身形不稳, 往前倒去,差点摔个跟头, 好在她反应快,扶住了身后石壁上凸出来的石块, 才没有摔倒, 好歹将自己的颜面保留住了。 而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 章元溪收回了伸出去扶她的手,也收回了踏出去的步子。 诸事不顺, 白晓竹不由羞恼, 她回章元溪的话:“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走得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她和章元溪不是很熟悉, 跟彭宿吵架这种事情, 对一个交情不深的人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章元溪没有拆穿她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谎话了,非礼勿言, 他不能给她造成不便,只能想些法子让她开心一些,便说道:“前院里搭了个戏台子,有好几场武打戏,你若是空闲,不妨去看看, 还挺热闹的。” 跟彭宿分开了,白晓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的朋友们这会也不知道在哪,章家那么大一时也是找不到人的,她就听了章元溪的建议,“好,多谢你了。” 章元溪停留在原地,目送着白晓竹离开,这种时候他多希望自己不再守着什么君子之礼,能追上去陪在她左右,可他终究不能那么做。 等白晓竹往前院走去了,章元溪唤来小厮,吩咐他道:“让厨房把我事先让他们准备的山楂糕送到看戏的客人那里去,记得每位客人都多送一些。”她爱吃这个,酸酸甜甜的口味,跟个孩子似的。 * 章家的宴会将远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了来,场面还是很大的,宋韶晖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跟贺少隐两个躲在角落里喝酒,想要随意混过去,但是不知道他爹是怎么知道他躲在这里的,他就被宋昭明揪住了,非要领着他到处跟人交际。 这种时候宋韶晖真的是无比羡慕贺少隐,贺伯父什么都任由少隐的性子来,从来不逼他做任何事情,是他和彭宿羡慕不来的福气。 原本宋韶晖是想撂挑子不干的,可宋昭明说了,不老实听话,端午就不带他上凌家的门了,他自己将把柄递到他爹手里,宋韶晖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宋韶晖挂着虚假的笑意跟着宋昭明和姚城各方人马打交道,期间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他见到一人时,他脸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消失得一干二净,阮子游,又是这个小白脸。 阮子游主动跟人打了招呼,本来以他的长史的官职,在姚城能端着架子等人给他见礼的,可他还是先跟宋韶晖开了口:“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宋公子。” 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宋韶晖不情不愿地来见他,总算是让方才那一声“阿韵”,给他带来的酸涩有了一些缓解。 宋昭明挺意外阮子游跟自家儿子认识,他不是昨天刚来姚城的吗?是从何时何地认识的他家儿子?不过等宋昭明看到宋韶晖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了,他这混账儿子又给他惹祸了,把吴郡新上任的阮长史给得罪了。 “小儿顽劣,多有得罪,我替他赔礼了,还望阮长史见谅。”本着不得罪人的,尤其不得罪吴郡官员的原则,宋昭明替宋韶晖道了歉。 不过,宋昭明也没有逼着宋韶晖亲自给人道歉,他这个犟脾气的儿子他了解,真把人逼急了,他要收拾的烂摊子更大,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姚城,甚至在吴郡,只要他替宋韶晖给人道了歉,留了台阶,那对方也必定是不能再找宋韶晖的麻烦了,因为姚城是他们宋家的地盘,吴郡也是。 第40页 宋昭明不担心阮子游会针对宋韶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古不变的理儿。 “客气了,本官和宋公子谈点生意上的事,哪有得罪一说。”为官几年,人情世故,阮子游很有分寸,宋韶晖的家世背景,他方才已经从其他人口中打探得差不多了。 宋韶晖哪管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说的好听,表现得合理得体,等利益冲突时还不是会背后下黑手的,既然如此,整这些虚礼纯粹是浪费时间的,他不满地说道:“有什么好见谅的,阮长史大人不是压根就没想做成那桩生意吗,老实说,不管你我之间有没有得罪对方,都谅解不了的吧。” 谁能跟要和自己抢媳妇的人相互谅解,要真能谅解,阮子游就不会占着凌家隔壁的宅子,死活不松手了,宋韶晖对阮子游住在凌家隔壁的事情怨念非常的深。 “宋公子真是个直白又坦诚的人。”阮子游对宋韶晖没有太大的成见,他是忌惮又不高兴宋韶晖和凌清韵的亲近,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宋韶晖,而且他跟凌清韵的关系一直处于好友阶段,他或许可以通过这位不按常理行事的宋公子找到改变关系的突破口。 宋韶晖也不在意阮子游是说真话还是随口敷衍的,毕竟情敌不管做什么都是很难让人相信的,除非他搬出那座宅子。 之后的宴会流程就正常进行了,章元溪也受到众人的称赞和讨好,而宋韶晖虽然遇上了一个他压根就不想遇上的阮子游,但是他一开始想要见凌清韵的目的已经达成,并超出了他的预想,一想到凌清韵愿意和他常来常往,他都能笑出声音来。 等宴会结束了,回了家,宋昭明把宋韶晖叫到书房,问他:“说说,你又做了什么,跟刚来姚城一天的阮子游就起了冲突?”这闯祸的速度,恐怕是找遍整个吴郡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 宋韶晖当然不会把自己跟人争风吃醋的事情说出来,避重就轻道:“我看中他在姚城那个宅子了,想买下来,他不愿意,就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总是不太放心,隔得那样近,念书念得好的,多数嘴皮子也厉害,要是阿韵被阮子游给骗了该怎么办? 宋昭明轻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放下茶盅问道:“好端端的你买宅子做什么,你手里有买宅子的钱?”没想到他手里还留着钱,宋昭明还以为他平常胡作非为,有多少钱挥霍多少,手里根本没几个子的,看来他是小瞧了自家儿子。 听听,这说得什么话,好歹他也是他儿子,怎么说得他跟个败家子似的,宋韶晖心里腹诽着,寻常他除了在学馆里混日子,就是跟着彭三、少隐聚在一块玩,既不好赌也很少逛烟花之地,能花的了多少钱,开销最大的不过是买一两匹马而已,更何况姚城是水乡,好马本来就不多,他三五年才买一回。 “这就不劳爹你操心了,我钱够得很。”阮子游的宅子不卖给他,他就换一家买,云林巷又不止那一家宅子,最好是靠近凌家的,实在隔得远了,那他明天就去阿韵说的云林巷后头看一看,买后面巷子的宅子也可以,到时候他就能经常见到人了。 宋韶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买后巷的宅子比旁边阮子游的那处还要好,他还能避着点凌进士,于是他对宋昭明说道:“我要自己买个宅子,然后搬出去住。” 宋昭明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顺手把茶盅砸向宋韶晖,被宋韶晖一闪身躲开了,他更气了,骂道:“你老子我还在呢,你就想自立门户了?还搬出去住,老子是亏待你了,还是压迫你了?”不孝子,这种话也亏他说得出口,人家分家是家中不和睦,他们家哪里不好了,这不孝子要搬出去。 宋韶晖一脸懵,这跟自立门户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他爹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就跟以前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那样,谁说我要自立门户了。” 真是的,他不过就是想住的离阿韵近一点,等她认可了他,他跟凌家提亲成功了,他再跟阿韵一起回家,这不是很好嘛,爹娘不也正盼着他娶媳妇吗? 知道宋韶晖不是要自立门户,宋昭明的火气消了一半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气人是很气人,但是宋家是会要交到他的手里去的,宋昭明冷静下来了,然而,他又觉得不对劲,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了,这种不太妙的预兆,宋昭明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沉着脸问宋韶晖:“你这浑小子,该不会是在外头养了女人了吧?” 要是宋韶晖真敢没娶妻就做出这种荒唐事情来,他非要打断这不孝子的腿。 第28章 乔迁新居 “不是, 我好歹是你儿子,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我是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吗?”宋韶晖很不满, 他平常是不听话了点, 但是该懂的道理都懂, 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 他心里都是有底的,他爹怎么能将他想得那么不堪的, 他怎么可能让喜欢的人受委屈。 宋昭明狐疑着:“你要是平常都懂事不给我惹祸,我能不相信你?”一天到晚给他惹事的人, 还好意思怪他不信任他, 要是真想让他这个做爹的信任, 那就该拿出相应的行动,也不知道这小子又什么好委屈的, 他这个整日里替他收尾那些破事的, 才是最该委屈的人。 不过到底是自家儿子,宋昭明也没有太苛责他,年少哪会不轻狂, 敲打敲打也就够了, “想出去住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条件, 你答应了,我才同意。” 第41页 “你先说说条件,我先合计合计。”宋韶晖没有轻易答应下来,要知道他爹做生意还挺厉害的,跟他谈判,盲目地应承下来, 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他自己,别看他平常能将他爹气得上蹿下跳的,真论起手段和心机来,他是完全不必上的,不说远了,就说这姚城,在他爹手里吃过亏的人就不在少数。 宋昭明也不跟他客气,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往后的应酬,你必须跟着我去,不许躲也不许生事,第二,每五天要回家一次,第三,交给你管一个铺子,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一年之后,不许出现亏损,这三个条件,你办得到,我同意你住外边的宅子,但是只要有一个你做不好,你就得给老子滚回家来,往后不许再提出去住的事。” 宋韶晖能在瑞安学馆待的时间也不过这一两年了,出了学馆就要开始做正事了,现在先让他开始慢慢接触这些,等以后做起事情来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了,宋昭明为宋韶晖规划着,也为宋家的未来筹算着。 宋韶晖就知道他爹心里的弯弯绕绕多的很,逮着机会就要狠狠宰上一笔,半点不能松懈的,他前一阵请他带自己端午去凌家赔罪,他爹就以这个为要挟,逼着他做了一大堆的事情,现在还来,而且还变本加厉了,真是老奸巨猾。 “这不对等,我才提一个要求,你提三个条件,就算是做生意也不能这么狠,我是你亲儿子,爹你不至于这么坑我吧。”宋韶晖怎么想都是自己亏了,这要是让他爹尝到了甜头了,往后还得了。 宋昭明不做过多的解释,这就是谈判的原貌,处于弱势的一方,如果还被人看穿了,那就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宋韶晖既然要开始接触这些,他应该自己亲身来体会,有他给他这个不上进的儿子兜着底,韶晖是吃得起亏的,也是亏的起的,这些都是他的必经之路。 宋昭明轻敲着身前的案桌,拿出了他往常做生意的派头来,笑道:“我并没有说你不能放弃,要是觉得亏了,就老实住在家里,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你想搬出去住,我不点头,你是过不了你娘也你奶奶那一关的。” 宋韶晖犹豫了很久,应下了他往后有得是麻烦事了,可不应下,阮子游那个小白脸,他根本放不下心来,思忖再三,想着阮子游面对他依旧游刃有余的样子,宋韶晖最后还是答应了,天大地大,娶媳妇最大,不就是应酬吗,他也做的到的。 有了宋昭明的同意和支持,宋韶晖这次买宅子很顺利,几天的功夫就全部办妥了,他也没有耐心重新改造新买的宅子了,就只是让人重新置办了各种物什,住进去的第一天,宋韶晖请了彭宿和贺少隐来新宅子一聚。 贺少隐到了地方,看了这宅子的地段,就知道宋韶晖为什么非要买这宅子了,这宅子正处在凌府的后巷,从凌府的偏门出来,走一小段路就能够走到这韶晖所买的宅子的巷子里来,并且出了那一小段路,走上这条巷子,第一个经过的就是韶晖的宅子,这意图可就是相当的明显了。 贺少隐和彭宿都带了礼物来,庆祝宋韶晖的乔迁之喜,这块离贺少隐的家不远,以后是会常来常往了,贺少隐也挺高兴的,彭宿虽然也恭贺了宋韶晖,不过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自小的交情,宋韶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彭宿的异常,好奇道:“你怎么了,不会是又跟你家老头吵架了吧?” 彭宿摇头,上回在章家吵过那一回后,他爹这几天都没有说过任何重话,还总是有事没有地找他说话,似乎是有想和解的意思,他就不是为这事烦心。 “真是少见,除了彭县令,还有其他的事能让你烦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了?给我们俩说说,我们帮你支招。”贺少隐也问道,很少见彭宿为了其他的事情如此苦恼过,最近他这两个好友好像都有遇上了一些苦恼的事情,真是不安稳的一年。 “也没什么,我是有个问题想不通,心里烦躁得很。”以前都没有这种情况的,不知道这几天怎么突然这样了,他想不通,以前他就是这样的,也没见她这样过。 宋韶晖和贺少隐对视一眼,来了兴趣,催促地问道:“快说,什么问题?”看起来像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然彭宿不会又不开心又茫然的样子。 “就是白晓竹啊,她什么都没跟我交代,就已经很多天没来缠着我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我本来以为她病了或者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人去打听了,结果她好得很,啥事都没有,那她为什么突然间就不来找我了?”说完,彭宿又觉得这样太没面子了,这种说法好像是他在想要她来找自己一样,便又补救道:“我不是说想要她来缠着我,她是个很烦的人,我就是,就是奇怪,为什么她变了,就是想不通理由,一直纠结着,烦心。” 听完,宋韶晖和贺少隐掩面偷笑,彭宿一脸疑惑看着这俩偷笑,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等宋韶晖笑够了,他拍着彭宿的肩膀道:“彭三,你完了。” 第29章 好心助人 “去, 你才完了,本少爷好得很。”彭宿一把拍开宋韶晖的手,他一点事也没有, 就几天没见到白晓竹而已, 他还能少块肉不成。 宋韶晖叹气, 彭三这家伙之前还说他不会追姑娘来着, 结果他自己根本没有好到哪里去,这种事情嘴硬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给自己的心上人认个错赔个礼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遂劝说道:“你这不开窍的家伙,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回去给你家媳妇道个歉送个礼,说几句好听的, 我保准她明天就黏上你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人家白晓竹的父母都同意他们来往了,多好的事情,他羡慕得紧, 就是不知道阿韵的爹和祖父什么时候能认可他了。 第42页 彭宿很烦, 这是全是他家老头弄出来的好事,那老头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要掌控他,想要逼着他按照他的安排生活,从来都不会顾忌他的意愿和他的想法,彭宿就是不想让彭县令的谋算得逞,不想让自己向彭县令低头,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赌气道:“她不是我媳妇,就只是我家老头的一句戏言,连聘书都没有。” 一没有说媒,二没聘书,三没有议亲,怎么就全姚城的人都认为她白晓竹是他彭宿的未过门的妻子了呢?彭宿一直认为这是彭县令逼迫他的手段,他家老头就是想要用各种方式来逼他妥协,逼他主动娶白晓竹,想得可真美,他绝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贺少隐见不得彭宿这么自欺欺人,上回他跟白晓竹说悄悄话,彭宿瞪他的那一眼,他还记着呢,不给他点刺激他是不会坦诚了,“那这就是好事啊,又不是你媳妇,正好让她去缠着别人的男人,跟别的男人成亲,然后生一堆小小的白晓竹,到时候你落个清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让他嘴硬,不让他堵心他是不会明白的。 彭宿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好啊,随她去好了。”说完,拿起桌上的酒壶,也不倒酒了,直接拿着酒壶猛灌,三两下就喝完了一整壶,喝完又朝下人们嚷嚷着,叫人来给他上酒,被宋韶晖和贺少隐拦住了。 彭宿这样子,宋韶晖和贺少隐也不再激他了,就是个假设而已就在意成这样,还死活不承认自己心悦人家白晓竹,固执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宋韶晖本来还想说几句宽慰彭宿的话,外头来客了,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他才刚搬来,也没通知其他人,怎么就有客人来了,宋韶晖吩咐人将客人请进来,他也想看看是谁消息真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他搬到这里来了。 等人请进来了,宋韶晖又惊又喜,是阿韵,她怎么知道他搬来这里的,宋韶晖立马迎了上去,招呼人进来坐。 “你怎么知道我搬来了?”宋韶晖本来还想给人一个惊喜的,结果被她抢先了。 凌清韵将手里的礼交给宋韶晖说道:“乔迁礼,前两天看到这宅子有人在搬东西,就跟他们打听了,知道是你要搬来了。”她本是随口一问的,没想到搬来这里的人是宋韶晖,就问了日期,备了礼物来了。 凌清韵来了,宋韶晖更加没有心思去管彭宿那点小纠结了,兴致高昂地领着人参观他的新宅子,还变着法地打探凌清韵的喜好,又听到她说阮子游事务繁忙,这几天都不会回姚城时,宋韶晖就更高兴了。 不过因为凌清韵是背着家里出来了,没有待太久就走了,人走了之后,宋韶晖就没多大兴致了,而彭宿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待多久,在宋韶晖的新宅子里用了一回午膳,就各自散了。 翌日,宋韶晖从新宅子出门去学馆上学,昨日见了人,想着凌进士应该还在堵他,就没有绕到凌府前门去逛一圈了。 他出门出得早,时辰充裕,带着宋义正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走在半途的时候,好几个男人正追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满脸焦急地朝他跑来,宋韶晖仔细一看,还是认识的人,她正是之前他跟彭宿逛花船时那个花魁,貌似是叫诗什么来着。 那女子名叫诗绘,一见宋韶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跑到他跟前向他求救。 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家真不是个事,宋韶晖将人护在身后,朝追来的那行人问道:“大庭广众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群人显然是认识宋韶晖的,领头的那个姓钱,叫钱仁,是姚城钱老爷家的管家,他见了宋韶晖,好声好气地跟他说道:“宋少爷好,我们是来请诗绘姑娘跟我们回去的,她还欠着我们家老爷钱呢?” 那诗绘姑娘一听这话就急了,骂钱仁道:“我没有欠你们钱,是你们骗了我。” 钱仁掏出一张契书来,指着上面的字道:“诗绘姑娘说话得凭证据啊,这白字黑字的写着,你还想赖账不成。” “你们耍花招,我签字的时候,契书上的内容根本不是这个。” 钱仁和诗绘依旧在争论着,但是碍于宋韶晖在场,没有前去抓人,宋韶晖听他们这一吵,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钱老爷在契书上弄鬼,让这个姑娘欠了他一大笔钱,现在用着笔钱来逼着人从命了。 宋韶晖看不上这种欺负女人,尤其是欺负弱势女子的家伙,但是这件事真要闹到官府去,这个姑娘不一定能赢的了,他看那契书上签的应该就是这姑娘的真迹,他便问钱仁道:“她欠你们多少钱?” “三百两银子。”钱仁回道。 “本少爷替她还了,往后不可再找她的麻烦,不然就是不给我宋韶晖面子了。”宋韶晖给了钱,从钱仁手里拿回了那张契书。 这个叫诗绘的,身上也有几分书卷气,他也不可能看着一个女孩子家被人算计了,宋韶晖将契书塞到诗绘手里,嘱咐她道:“我看你也是个读过书的,往后多长个心眼,别稀里糊涂地再被人骗着乱签契书了,还有签之前要好好检查一下纸张墨水之类的,有些人专门用那种可以消除的墨水来坑人,这种事情可不要再发生了。” 钱什么的,宋韶晖没打算让她还,看她这被人逼迫的样子,也不是还得起钱的人,再说他也不缺这点小钱。 事情了结了,宋韶晖就想继续去上学了,他刚踏出一步,诗绘直接跪倒在他身前,泫然欲泣道:“我已经无处容身了,求宋公子收留我,我为奴为婢也会报答宋公子的大恩的。” 第43页 她这举动,吓得宋韶晖连退三步,他摆手道:“可别,我名声不好但是还是想留着点好的,要按你说的来,你这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你就回你的花船好了,我都打过招呼了,钱家的人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还为奴为婢,这可就是坑他了,他搬出宋府住在外头,这要是把她这个什么什么花魁带回家了,明天满姚城就会传出各种谣言来,比如说什么他迷恋烟花女子跟家里反目成仇之类的,他没兴趣成为姚城的谈资,更不想被凌家人误会,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他十张嘴都是说不清楚的。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从诗绘的脸上滑下,她惨然说道:“我的船被烧了,就是因为船没了,才想找钱老爷重新买一艘,没想到钱被骗了不说,还欠了他的债,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宋公子,求求你了,帮帮我,我出身低贱又身无分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公子给条活路。” 她一下又一下地给宋韶晖磕头,额头都快破皮了,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宋韶晖只好说道:“别磕了,你先起来,本少爷给你寻个去处,你会绣花、织布之类的活吧?” “我会。”诗绘抬起头来,满怀感激地看着宋韶晖,连连向他道谢。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宋韶晖嘱咐宋义道:“你把她带到我们家的布庄去,让掌柜给她安排个住处,再安排个差事给她做。” 处理好了麻烦事,宋韶晖才惊觉时辰不早了,不快点就要迟到了,早上的课可是凌夫子的,他可不能再给人留下坏印象了,于是一路飞奔往瑞安学馆去了。 而跟着宋义前往宋氏布庄的诗绘开始向宋义打探宋韶晖的喜好了,“宋小哥,你是宋公子的左膀右臂,你一定知道宋公子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可以告诉我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受了宋公子这么大的恩惠,想聊表一下感谢之情罢了。” 第30章 所图为何 在瑞安学馆的一天, 宋韶晖除了凌夫子的课是认真听的,其余的都是混过去了,学馆的其他夫子们也早就习惯了, 下了学, 宋韶晖和贺少隐同路而归。 行至望湖街, 贺少隐见路边有卖各种小玩意的摊贩, 买了几个糖人和草编的虫鸟之类的小东西,宋韶晖还是头一回见贺少隐对这个有兴趣, 少隐是他们仨中书读的最好,最沉稳也是最冷静的, 他很是好奇问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送人?”总不可能是自己玩的吧, 这可太不符合他的气质了。 “嗯,送一个好友的幼弟的。”贺少隐心里有他的小成算, 如果她的顾虑太多, 他就一一消除掉她的顾虑,首先从获得她身边的人的依赖和信任开始。 看他这样子,准是一会就打算去见他口中的那个“好友”, 宋韶晖拦着贺少隐的肩膀, 打趣他道:“什么好友,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宋韶晖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见好友,买的礼物却都是送给人家幼弟的,这合理吗?他可从来没见过少隐对小孩子有多喜欢,因此这种行为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去讨好小舅子的,他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多少好戏,宋韶晖不免惋惜。 “下次吧, 现在还不到时候。”现在带着人去,人家还不是会对他的防范心更重,贺少隐也不是不想把人介绍给自己的好友,只不过这事还急不得。 宋韶晖也不勉强,早晚都是会见面的,也不一定非要今天,他看到贺少隐手上拿着的东西,心里有了主意,他按照贺少隐买的小东西也买了一份,之前阿韵说她很少逛过庙会,这些小玩意说不准她小时候也很少得到,他买一些试试,看她喜不喜欢。 到了巷口,宋韶晖和贺少隐分两道走了,宋韶晖提着手上的糖葫芦、糖人之类的小吃以及一些木质的小玩具,准备一会寻个机会将东西送给凌清韵,哪怕这些东西里只有一样能换她一个笑容,宋韶晖都觉得值得了。 他往新买的宅子走去,有一个人正站在他家门口,看样子是等他的,他走近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凌如晦,他立即拿出他友善的态度来:“凌伯父好,快屋里坐,你来我这里,让我这地方都蓬荜生辉了。” 凌如晦点头回礼示意,他虽不喜宋韶晖,但是礼不可废,风度不可丢,再说他今天来,是要跟宋韶晖好好谈一谈的,能和气解决的问题就最好心平气和的解决,他跟着宋韶晖进了门。 宋韶晖差人上了好茶,凌如晦也是给面子地轻尝了一口,然后他放下茶盅,开始说明他的来意:“宋公子。” “不敢当伯父这一声‘宋公子’,我是晚辈,伯父你就叫我韶晖或者小宋都成。”宋韶晖打断了凌如晦的话,把姿态放低了,也是希望能缓和跟凌如晦的关系。 凌如晦眉头微皱,停顿了好一会,继续说道:“我来不为别的,是为了小女之事而来,你的心意我懂,但是作为父亲,我不能接受,我们凌家来到姚城,只为了平淡度日,其余一切是非皆不想再沾染,宋家依旧是姚城的话事人。” 宋韶晖急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根本就不在乎姚城是不是宋家说了算,就算凌夫子不曾当过官,伯父不是进士,我的心意都是不变的。” “如此,我更不能让你再出现在我女儿身边了,我们凌家来姚城还不到三个月,你跟小女也才见过几次,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女儿,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她讨厌什么,甚至你可能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情的人,那你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图谋她之貌美?我观你也不是心思邪恶之人,望你及早收心,莫要自欺也不要欺人。” 第44页 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凌如晦见多了,年少气盛,遇上想要的,不管闹出多大的祸事来,也势在必得,可一旦得手了,过了那股新鲜劲,就弃如敝履,在京城的时候,也有过不少权贵子弟为了女子跟家里闹翻,惹出一大堆祸事来,可那些公子哥最终也没几个会对他曾经对抗整个家族都要求娶的女子从一而终,这些人看似义无反顾的感情从不是为了情,而是为了他们心中的欲。 这样的公子哥,本来是不会被他女儿看上的,但是姚城这里不同于京城,这里少了勾心头角,少了藏污纳垢,所以他的女儿才会放松警惕,被这温柔水乡蒙蔽了双眼,看不透这里头暗藏着的风险,凌如晦不想戳破女儿眼中的美好,他就只能让风险远离自家女儿了。 “我不是,不是贪图她的美色。”宋韶晖语气中带上了怒气,凌如晦的这种说话简直是在侮辱他对她的情意。 “那你倒是说说,你图的是什么?”都追到家门口来了,除了美色,凌如晦也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第31章 冰糖葫芦 “我图她开心, 更图她的开心是我给她带来的。”宋韶晖喜欢凌清韵的笑容,他希望她脸上那抹美美的笑是因他而起的,他说不出多少漂亮话来, 可是有关阿韵的, 他是一句假话也没有的。 他也不是什么诗人, 做不出优美的诗句来称赞或歌颂, 宋韶晖只知道认定了就是认定了,谁来阻止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宋韶晖信誓旦旦, 凌如晦并没有怀疑他此时此刻的真诚,然而他还年轻, 不知道时间有多可怕, 也不知道承诺有多沉重, 年轻不知事,一往而前, 然时过境迁, 所遇之困窘消磨人之勇气,不复少年意气,因而要维持感情的长久, 就应该尽量门户相对, 性格相当,随时间可变化的越少, 感情变化也越小。 “你之图谋,期限多久,何以证明?”问完,凌如晦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宋韶晖尚且年轻,依他所见, 宋韶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何种模样的,又怎么能许他人未来。 凌如晦言语没有过激,宋韶晖却听得很不爽,他敬他是阿韵的父亲,好言好语相待,可凌如晦说的话一直在向他施压,妄图使用大道理来是他退让,而宋韶晖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些大道理了,不然他也不会总跟宋昭明对着干了。 宋韶晖挺直了脊梁,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嚣张气焰,他回道:“期限?没有期限,我不管你们这些人看得多远,想得多深,我想要过好的只有当下,我想要她今天开心,明天她开不开心是明天的事,可若是她今天都不开心,何谈明天?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这样的叫不求上进,叫鼠目寸光,不过你们这些积极进取的、目光长远的,我瞅着也没有过得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连眼下都过不好,谈什么期限,谈什么未来,谁爱汲汲营营就去好了,谁想筹谋未来也去筹谋好了,他宋韶晖想要的就是抓住眼前想要的,等什么时候他得到了他现在想要的,再去想什么未来。 凌如晦听后久久不语,然后就跟宋韶晖告辞了,临了留了一句话给他,他说:“我还是不能认同你。”宋韶晖所言多有狡辩之意,但是他言语中显示出的豁达其实是他这样远离庙堂归隐市野之人最该具备的,可不管是凌如晦还是凌庭珪,都没能做到。 身已归隐,心却未归,凌如晦此刻大概是有点明白了自家女儿明明看不上京城的公子哥,却对姚城的宋韶晖有不一样的感情了,宋韶晖拥有旁人不曾拥有的潇洒,不拘泥于世俗陈规,然这种人最不易把握,变故太多了。 这一次的交谈,不管是宋韶晖还是凌如晦,都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晚膳过后,凌清韵来找了宋韶晖,这让宋韶晖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连带着之前的不愉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宋韶晖献宝似的拿出他买的那些小玩意,一股脑地全放到凌清韵身边的小桌上,“阿韵,你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这些,她一件也不喜欢,那明天他就换一批来。 凌清韵被宋韶晖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她呆了一会,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不自觉地拿起了小桌上的冰糖葫芦了,好久没有吃过这个了,不知道还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在宋韶晖期待的目光下,打开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尝了一口,正是是她喜欢的味道。 凌清韵细嚼慢咽地一个接一个地将整串糖葫芦都吃完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她的心里也酸酸的,心中的委屈随着吃完的糖葫芦慢慢浮现,过去那些年里,她是怎么过来的,守着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谨言慎行不留任何把柄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敌人,凌清韵很清楚那都是身为御史的孙女该做的,可是这个“该”字后面她忍了多少,她让了多少,没人知道,但是她的心却深深地记着那一笔笔的委屈。 如今这串糖葫芦像是丢入水面的一颗石头,把她隐藏在心里的那些波澜全部都引了出来,她的隐忍,她的委屈,她的难受,如同她此刻不受控制的泪水一样,汹涌而出,她知道她的父亲没有做错,她的祖父没有做错,她也没做错任何事情,没有做错事情,却让人难过让人煎熬,使得压在她心口的委屈无处诉说,也无法诉说。 凌清韵哭了,宋韶晖慌了,他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又担心唐突了她,他身上也找不到帕子,哗啦一下,他撕破了自己的衣袖,拿着撕下来的衣袖残片递给凌清韵,安慰道:“给,给你擦眼泪,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我挺会打架的,我去帮你教训那些让你难过的人,怎么样?” 第45页 看到宋韶晖送到她眼前的撕成手帕大小的衣裳碎片,以及他少了半截的袖子,凌清韵原本不受控制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也逐渐消退,她是带着手帕的,凌清韵却并没有拿出自己的手帕,而是接过了宋韶晖给他的衣裳碎片撕成的手帕,用它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不用了,有你送的糖葫芦,我就不难过了。”过去如何已经都过去了,眼下正有一个费尽心思让她高兴的人,凌清韵已经很满足了,也很欣慰了。 “我以后天天给你买。”说完,宋韶晖想到了什么,又问:“阿韵,你之前说不喜欢吃甜食,是不是骗我的?”喜欢吃糖葫芦的人会不喜欢甜食吗? 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啊,凌清韵老实承认了:“抱歉,上次是我说了谎。” “为什么,你信不过我?”宋韶晖心里酸酸的,凌进士或许说的没错,他根本就不够了解阿韵,他连她的喜好都不清楚。 凌清韵摇头:“不是,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我自己。”他眼中那样纯粹的感情,她怎么不可能不懂,凌清韵只是在害怕,害怕她自己无法给他同样对等的感情,害怕某一天她会辜负他的情意,他的生活是那样的精彩,她担心自己跟不上。 宋韶晖不由分说地将他买的小东西都交到凌清韵的怀里,他的阿韵似乎胆小了一点,这没关系,他的胆子大得很,可以挡在她身前,“那你就只相信我好了,什么都别想,一切都丢给我,管他什么过去、现在和未来,由我来承担你的一切,你就是明天一时兴起把别人打了,你都可以说是我威胁的,你可以吃你喜欢的任何东西,做你喜欢做的任何事情,如果不符合规矩,那就是我逼迫你做的。” 喜欢就是喜欢,他想要阿韵大胆一点,不要顾忌其他乱七八糟的规矩,如果她的胆子不够大,他可以把自己的胆子借给她,他不想再看到她像今天这样流眼泪了,她那个样子,他的心都是揪着的。 凌清韵从怀里掏出她自己的帕子来,塞到宋韶晖手中,低着头不太好意思道:“你送了我一块手帕,这是回礼,是我亲手绣的。”回到姚城,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 又过了几日,比起彭宿整日板着脸,宋韶晖这边就是每天都是笑脸,他甚至在别的夫子讲课的途中突然笑出声,着实让彭、贺二人眼酸不已。 宋韶晖攥着手帕正洋溢着幸福时,章元炎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了。 “宋韶晖!” 章元炎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宋韶晖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立即将手帕收入怀中,免得被章元炎这个莽撞的家伙给碰到一丁点了。 他慵懒地坐在位置上,问道:“又怎么,章元炎你就不能消停点吗,少爷我现在没时间陪你瞎胡闹。”他忙着追心上人,不想搭理章元炎这个总是跟他过不去的家伙。 章元炎冲到宋韶晖跟前,一把掀翻了他的桌子,还揪着宋韶晖的衣襟,怒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你对诗绘姑娘做了什么?” 谁?什么诗绘姑娘?宋韶晖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前几天顺手帮了一把的姑娘好像就叫这个名来着,他挥开章元炎揪着他的手,一脸疑惑道:“本少爷好心给她还了债,行的是善事,你这么生气,怎么,你跟那个什么钱老爷是一伙的?”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其他章元炎生气的理由了。 “呸,谁跟那种人是一伙的,反倒是你,宋大,你是不是威胁诗绘姑娘了,不然她为什么死活不愿意离开宋家那个破布庄?”他都跟人说了,他愿意替她还钱,也可以给她提供更好的去处,可是不管他怎么好说歹说,诗绘就是不肯离开宋氏布庄,所以这一定是宋大的阴谋,是他贪图诗绘姑娘的美色,章元炎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宋大了,毕竟他之前还跟他抢过人。 宋韶晖不满了,章元炎这家伙说得是什么话,遂反驳道:“你这个井底之蛙,不识好坏,你们家的布庄才是破的,我家的布庄是姚城最好的。” 章元炎:…… 娘的,宋大脑子里装得是什么,他的重点是布庄吗,他的重点是诗绘姑娘好吗? 第32章 棋逢敌手 章元炎不想跟宋韶晖废话了, 他解下腰间的钱袋,丢到宋韶晖的桌前,“钱还你, 多的算本少爷送你了, 你给本少爷放了诗绘姑娘。”不就是几百两银子, 谁还没有似的, 宋大他休想用这个来威胁人。 要不是诗绘姑娘的花船被烧了,凭着宋韶晖这点银子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就是趁人之危,利用了眼下这个情况, 章元炎是不会让他看上的女子被宋大给算计的。 “拿着你的钱滚远点, 爷不跟傻子谈。”宋韶晖看都没看桌上的钱袋, 他不想理会章元炎了,跟蠢货是没话说, 章元炎要是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他根本没有对叫诗绘的姑娘做什么,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花船女子,他真有什么邪念,会把人安排到布庄去干活?更不要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再者, 宋韶晖也估摸出那个什么诗绘的对章元炎说报恩的托词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是那女子看不上章元炎,拿他做借口的, 这也就是人家被逼到那个份上了,都没有去求章元炎帮忙的原因。宋韶晖认为自己察觉到了真相,那就是章元炎被人嫌弃了。 “看来是谈不妥了。”章元炎撸起袖子,拿出干架的架势来,以往的恩怨忍就忍了,但是宋大跟他抢诗绘姑娘这事, 他忍不了,非把人从宋大手里救回来不可。 第46页 论打架,宋韶晖就没怕过谁,区区一个章元炎他还不放在眼里。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正要打起来的时候,章元溪赶来了,他喝止住了章元炎:“元炎,不要乱来。” 章元炎一向都听章元溪的话,他放下衣袖,又委屈又不服气地跟章元溪说道:“哥,他抢我的人,还欺负人家姑娘。” 有章元溪在,架打不起来了,宋韶晖将桌上的钱袋随手扔还给了章元溪,他救下的那个姑娘愿意在宋氏布庄绣花,而不是为了银钱委身于章元炎,是有骨气的人,他自然会高看她一眼,帮她一把,让章元炎少来纠缠。 章元溪接住钱袋,又把钱袋交到章元炎手里,事情的缘由,他已经弄清楚了,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他安抚章元炎道:“此事与宋公子无关,诗姑娘为报相救之恩,在宋氏布庄干活,是忠义,自力更生不用嗟来之食,是自强,你横加干涉,不顾诗姑娘的意愿,非君子所为,也不是她想见到的。” 宋韶晖点头,章元溪这人还是不错的,很合他的想法,跟他比起来,章元炎就不知道差了多远了。 章元炎不服:“怎么他宋韶晖帮就是好事,我帮就是勉强人了?” “回去再谈。”章元溪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家弟弟争执,自家的事回家再去解决,自家弟弟对人家姑娘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还能不清楚?章元溪不想再人前谈论自家私事,就领着人就走了,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彭宿一眼,这个惹女子哭泣的混账。 彭宿被瞪得莫名其妙,要不是贺少隐拦着他,他也要跟他计较一番才是,回回都如此,真不知道章元溪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算了,在学馆里别起争执,回头你爹那里不好交代,往后再找章元溪问清楚好了。”贺少隐拉住了在气头上的彭宿,这一个接一个的,好歹给他注意一下场合啊,这是闹事的地方吗。 彭宿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一弄心里更窝火,也自顾自地走了,他这天过得处处不顺心。 然后贺少隐也有事先走了,宋韶晖自己一个人回了家,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在他家门口有两个女子正等着他回来。 * 凌清韵跟附近的婶子学做点心,手艺小成,想着宋韶晖快要下学了,就做了些给他送去,算是前些天他请她吃糖葫芦的回礼,不过她来到宋府的门口时,已经有另外一位女子在那里等着了。 那女子正是诗绘,她是来给宋韶晖送她亲手缝制的衣裳的,她同样看到了凌清韵,也看到了她手中的食盒,诗绘心下了然,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她要击退的对手了,她朝凌清韵温和一笑道:“你就是凌姑娘吧,幸会。” “幸会,还不知道姑娘姓名?”凌清韵的警惕心本能地浮现出来了,这位姑娘是笑得无害,可她的眼神就并不无害了,看到她怀中抱着的包裹,似乎像是衣服之类的东西,再加上这人的眼神中隐隐透着的媚态,凌清韵有了不好的猜想,心也开始下沉。 诗绘从宋府门前的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靠近凌清韵,她无视凌清韵闪躲她的模样,停在了离她几尺近的地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说道:“我叫诗绘,人称‘姚江上的珍珠’,韶晖似乎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我倒是从他那里听过你不少的事迹,不如跟我交个朋友吧,我做糕点的手艺非常不错,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诗绘就退开到了正常的距离,收起了挑衅的笑容,温柔地假笑着看着凌清韵。 凌清韵脸上也扯出一抹假笑来,遇上高手了,几句话,句句踩在她的心上,“姚江上的珍珠”说明她是花船女子,她跟宋公子是在什么地方遇上的不言而喻,亲密地称呼宋公子为韶晖是在彰显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从宋公子那里听说过她,还用她爱吃甜食之事佐证她确实是从宋公子知道她的消息,而这是为了证明宋公子对她的心意不过是玩乐并非真心。 诗绘说的真假尚不确定,却成功让她动摇了,凌清韵此刻已经快要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怀疑宋韶晖的,他所作所为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要相信自己看到的而并非无关人员的三言两语。 凌清韵稳住心神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等宋公子回来,就让他跟我好好提一提诗绘姑娘你这个朋友好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要轻易生气,她就是故意来惹她生气,让她丧失冷静的,不可中了人家的圈套,真要生气也该等到事情被证实了之后再好好生气。 诗绘抱紧了怀中的衣裳,她似乎是小看了凌清韵,她本来以为这种曾经的官家小姐是个好对付的人,原来也是个心思不浅的人,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都把她跟自己这个花船女子类比了,居然还没有被气走。 “唉,都怪我嘴快心直,韶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跟凌姑娘说这些,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嘴呢,一会遇上了他,还请来凌姑娘千万不要提这些,不然韶晖会认为我是个不守承诺的人,跟我翻脸的。”信任这东西只要有了裂缝,破坏起来就很容易了,她只要坐实了她跟宋韶晖的关系,那宋韶晖说什么都得不到凌清韵的信赖了。 暗示宋公子会骗她吗?凌清韵握着食盒的手指发白,她很想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诗绘说的话,可她心里明白,不管诗绘说的话有几成真几成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宋公子和诗绘这个花船女子相识,不仅相识还有交情,宋公子和诗绘的交情来源可能有非常多的情况,但是这里头绝大部分的情况,将会是她不想也不能接受的。 第47页 凌清韵没有再跟诗绘说话,再说下去只会更加让她动摇,她跟诗绘两个就这么一左一右站在宋府门口,互相维持着脸上的虚假的笑意。 而宋韶晖一到家门口,看到的就是凌清韵站在家门口等他,他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这种阿韵等他回家的好事,此刻他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满心满眼都是等着他的凌清韵,他三步并做两步朝凌清韵走去,拿出了他最灿烂的笑容来:“阿韵,我回来了。” 宋韶晖本来以为他会得到阿韵一个甜甜的笑容,结果阿韵看到他脸上原有的笑意反而消散了,只见阿韵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道:“宋公子,不跟我介绍一下你身后这位姑娘吗?” 身后?宋韶晖回头看去,发现门的另一侧还真的站着一位姑娘,还是今天章元炎找他吵架的那位,那个叫诗绘的姑娘朝他一笑,宋韶晖脑子一下子就转过来了,这就是阿韵没有对他笑的原因吗? “不是,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阿韵你千万别误会了。” “是的,我跟宋公子没有关系。”诗绘笑道。 第33章 门内之人 诗绘的话说完, 宋韶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阿韵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的话和诗绘的话都是真话, 带来的效果却不怎么好, 从阿韵的表情来看, 她似乎更加怀疑他和诗绘的关系了。 这怎么能行呢, 趁着大家都在,把事情说清楚是最重要的, 宋韶晖可不想让凌清韵对他有任何误会,特别是这种本来就有点说不清楚的事情上, 及早说明白才是最重要的。 “都别站在门口了, 里面坐, 这件事情,阿韵我一点点跟你解释, 正好人都在场。”宋韶晖觉得自己救了诗绘姑娘这件事迟早都会被嚷嚷出去的, 因为章元炎那个大嘴巴肯定是靠不住的,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有被其他人添油加醋乱说的时候,先解释明白是最好的。 宋韶晖是这样想, 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诗绘将手中的包裹送到宋韶晖身前道:“布庄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进去坐了, 反正是宋公子的布庄,以后有的是时机见面,还有这个是我的谢礼,宋公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个请务必收下。”她跟宋韶晖的交情还不够,此时三人相聚, 局势只会全面倒向凌清韵。 “不是,我家的布庄你急什么,替本少爷把事情说明白你再走。”宋韶晖没有接包裹,而是想要把人给留下来,这都是些什么破事,他花银子做好事,怎么就做出个这个结果了,这个叫诗绘的女人还真是麻烦,宋韶晖都有点后悔那天给人出头了。 手中的东西送出去被人无视,事情没有她预想的顺利,诗绘也不恼,好声好气同宋韶晖商量道:“有一扇屏风等着我绣完,明日就要交了,这是我接下的第一个绣活,也是个大买卖,宋公子是我的恩人,再怎么样,我也不能砸了宋家的招牌不是?” 其实屏风她早就绣完了,不过是当下她还是不要留下来的好,便又对一旁的凌清韵道:“凌姑娘,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你误会了什么不妨直说?” 宋韶晖总觉得诗绘的话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就有种她们两个人有事情瞒着他一样的那种感觉。 “诗姑娘事忙,那就请便吧。”凌清韵顺了诗绘的意,宋韶晖才是最主要的,其他的旁枝末节等她确认好主干是否是好的再来研究。 等人走了,宋韶晖的怀中被塞了一个食盒,他也不确定阿韵有没有误会,还有没有在生气,他小心翼翼地开打食盒,里面是一些桂花糕,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萦绕在他们之间。 宋韶晖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阿韵,到屋里坐坐吧。” “不了,我今天来只是为了送这个给你。” 凌清韵说完话也要走,宋韶晖盖上食盒,头一回上了手,他拉住了她的胳臂,不让她走,他知道凌清韵是他珍视的人,他不应该做出孟浪唐突的举动,但是他很慌,也很不安,因为凌清韵今天都没有对他笑,明明之前他们相处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的。 “我不许你走。”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不管是刚才走的那个诗绘,还是他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得到解决,宋韶晖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把人实实在在地抓在手中的,心里不由地伸出一股满足感,他甚至想就这么永远抓紧着,不放她离开。 凌清韵说了一声疼,宋韶晖想也没想就松了手,可松了手他又怕人走了,就一个闪身挡在凌清韵的身前,语气里还带着委屈:“为什么急着走,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是。”凌清韵点头,要不是因为她的理智还在,她压根就不会再把亲手做的糕点送他了,跟船女支不清不白,人还挑衅到她跟前来了,若那女子说的为真,眼前这个让她动心的、让她倾心的人就跟以前她最讨厌的京城纨绔没有任何区别了,消遣和玩乐他人情感的小人,她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凌清韵并不相信宋韶晖是那种小人,但是这依旧不能缓解诗绘话中暗示的那些事情所带来的的恶心感,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要把那个叫诗绘的女子话中谎言和漏洞全部找出来。 宋韶晖见过凌清韵笑,见过她哭,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生气,而且她生气的时候也只是面无表情,没有指责他,也没有对他发火,他还不能让她的情绪有过大的波动吗?这如何让人甘心,宋韶晖急了,“你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人生气,我跟她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跟彭宿逛过一回她的花船,以及两天顺手帮了她一回,你不开心,我现在就让人把她从我家的布庄撵走,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第48页 “不用,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生别人的气,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我再来跟你说。还有食盒中的桂花糕是我做的,你回家尝尝看,味道是不是还过得去。”没必要为了个外人伤了感情,凌清韵笑着安抚宋韶晖的不安,事情尚且有疑点,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认,那就是诗绘是怀着恶意来的,心思不正之人不可轻信。 她笑了,宋韶晖的心不再悬着了,他不好意思地让开路,让凌清韵回家,今天这事,他也需要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韶晖进了屋,休息了一回,还没有等到晚膳,他派人盯着阮子游宅子的人就来了消息,说阮子游回来了,这时候正要留在凌家吃晚饭,宋韶晖这哪里还坐得住,绕到云林巷,敲开了凌家的大门,谁知开门的居然是阮子游。 “宋公子,又见面了,真巧。”阮子游率先跟宋韶晖打了招呼。 * 彭宿在白晓竹家门口来回踱步,有好几回上前去敲门,敲到一半手又停住了,按说他想要结束和白晓竹这名不副实的定亲,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白晓竹不来找他,他也不跟她见面,时间久了,定亲之事肯定会不了了之的。 他心里是那么想的没错,可他的人却不自觉地走到了人家家门口。 再一次放下敲门的手,彭宿暗道干脆回去好了,走出了两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回到了门前,又想要敲门。 在彭宿纠结不已的时候,门从里头开了,白晓竹从里面走出来了,她没想到彭宿会站在她家门口,“你来找我?” 彭宿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来,里面装着的是他特意托人帮他买的一支红珊瑚的簪子,他很不自在地将锦盒递给白晓竹道:“我爹让我跟你道歉,这是赔礼。” “我不要,你走吧。”白晓竹出门去玩的心思都歇了,她就知道彭宿不是被彭县令逼着,根本不会主动来找她的,这种赔礼收了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彭县令对不起她,白晓竹转身关门,她的气还没有消呢。 彭宿好不容易见到人了,身体快过脑子,先一步用腿抵住了门,不让白晓竹关门,“你好歹打开看一眼啊。”这是他花了不少钱,还动用了不少的人脉才买到的,白晓竹怎么能嫌弃他。 第34章 一步不让 白晓竹想关门, 奈何彭宿抵着门,她家是开武馆的,她的力气是不小, 可也比不上彭宿的力气, 她推了好几下都没能把彭宿推出去, 气道:“你再这样, 我拿鞭子打了你啊。” 彭宿死活不让白晓竹关门,都见到人了, 他可不想再跟白晓竹闹脾气闹下去了,万一真想少隐说的那样, 白晓竹跟别的男人好了, 他的脸往哪里放, “你打,舍得你就打。”彭宿根本就不相信白晓竹舍得打他。 赶又赶不走, 打又舍不得, 白晓竹气得将鞭子丢到地上,一个松懈,就让彭宿进来了, 看着彭宿脸上得意的笑, 白晓竹捶了他一下,捶完还不解气, 骂道:“脸皮真厚,是你说我烦人的,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彭宿挨近白晓竹,哄着她道:“还生气呢,我就是跟我爹吵架了,心情不好, 才说那种话的,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真觉得你烦人早就没有交情了,我当时就是冲动了点,说了错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一闹腾,彭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就想着早点和白晓竹和好,不然他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彭宿认错了,白晓竹心里也畅快了,她这几天心里也老不舒服了,看在他还算诚恳的份上,白晓竹觉得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彭宿,她朝彭宿伸出手,摆出高傲的小模样,“你的赔礼呢?” 彭宿乐了,他可稀罕她这样子了,跟人邀功道:“给你,你打开看看,我保证你会喜欢的,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才买到的。” 白晓竹自小舞刀弄棒的,心思单纯,被人哄着又高高兴兴地和彭宿一起玩了,把她一开始想要问彭宿要不要娶她的话都抛之脑后了。 * 另一边,宋韶晖看到开门的是阮子游,脸都黑了,没好气道:“怎么开门的是你,这又不是你家。”献殷勤者,所图肯定不简单,总之他是哪哪都看阮子游不顺眼。 宋韶晖的敌意十分明显,阮子游也只是笑笑,没有同他一般见识,为官多年,他还不至于被纨绔公子哥给挑衅了,还耐心给人解释道:“我是先生的学生,做这些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宋公子,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方便,不妨进来再说。” 这话听在宋韶晖耳朵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他认为阮子游就是在跟他炫耀,彰显他和凌家的关系亲密,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宋韶晖就是个外人,宋韶晖冷哼一声,大步踏进凌府,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阮子游,差点把人撞个趔趄。 宋韶晖撞完又阴阳怪气道:“抱歉,一时不察撞到了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撞,跟个花架子似的。” 阮子游揉着自己被宋韶晖撞疼的肩膀,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年少出名的他,十四岁就中了举人,不到二十岁就在朝为官了,加上他父亲是太常卿,谁不知道他未来是一片坦途了,都客客气气地跟他相处,如此直白的挑衅,他也是少见的。 “子游,是谁来访了?”凌如晦从屋里走出来,他方才画没有画完,阮子游代替他去开门,这会手中的画已经处理好了,他就赶着出来见客人了。 第49页 见到来人是宋韶晖,凌如晦摇头,他就知道这个混小子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的,固执的愣头青真让人头疼,虽然凌如晦知道他们凌家人本性上都是固执的,他并不认为固执又什么不好,但是一想到这个臭小子的固执是针对他女儿的,他就不高兴了。 “你来我家有何要事?”凌如晦也就出于礼貌地问一句,宋韶晖的来意,他还能不清楚,他就是想来拐他女儿的,随便找点借口把人打发了就是要紧的,凌如晦心里老大不乐意了,据他这几天所见,宋韶晖在韵儿心里的位置可不低。 宋韶晖又客气又乖巧地说道:“凌伯父好,我搬来这附近也好些日子了,都没有上门来拜访过,今日正好得空,就以街坊的名义,来跟凌家众人问个好,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往后还要请凌伯父多多指教了。” 凌如晦:…… 指教?就他这样子,谁指教的了他,他可是从他父亲那里听说过宋韶晖的事迹了,在学馆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正儿八经的学问就没学进去几个,还跟学馆的夫子对着干,他能听谁的指教,前两天的谈话,凌如晦还记着呢。 “然后你就选着晚膳的点上门来拜访了?”凌如晦说的很直白,就没有必要给混小子留情面,那可是个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主。 宋韶晖不服气,他来的时候确实不对,可阮子游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将眼神放到阮子游身上回道:“凌伯父不要厚此薄彼啊,他不也留到这个时辰了吗,他来得,我就不合适了?” “他是我的学生。”歪理一大堆,就这还忝着脸说指教,凌如晦就知道宋韶晖不可信。 宋韶晖忌惮的就是阮子游是凌如晦的学生,尤其是这种一对一教出来的学生,跟半子也就差不多了,更不要说阮子游还对凌清韵怀有心思,“那我还是凌夫子的学生呢,不就更应该留下来了吗?” 凌如晦:…… 瑞安学馆一个学堂一个学堂教过几堂课的学生能跟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比?不过,凌如晦最终还是让宋韶晖留下来吃晚饭了。 多了两个人,凌家晚饭热闹不少,虽然宋韶晖之前在他的课堂上闹过,凌庭珪并没有跟他计较什么,只当他是个前来拜访的街坊邻居,当然这也是宋韶晖能留在凌家吃晚饭的原因,要是凌庭珪知道宋韶晖对他最看重最疼爱的孙女出手了,宋韶晖别说吃饭了,进门都是个问题,所幸他此时还沉浸于辞官的抑郁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年轻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凌家人遵循食不言,晚饭吃的很安静,当着凌清韵的长辈,宋韶晖相当的懂礼,没有做出失礼的事情来。 晚饭过后,宋韶晖没有找到机会和凌清韵独处,到了时辰,他和阮子游就一起跟凌家人告辞,出了凌府,阮子游叫住了并不想搭理他的宋韶晖。 宋韶晖不情不愿地回头,“有什么事,你最好长话短说,少爷我很忙的,没空陪你瞎聊。” 真是不客气的人,更方才饭桌上的他判若两人,阮子游也有点摸清楚宋韶晖的脾气了,对待直率又嚣张的人,他也不跟宋韶晖绕弯子了,明说了他的意思:“宋公子何必如此讨厌我,你我都是清韵的朋友,相争必定使清韵为难,不如好好相处如何?至于谁能得到清韵的青睐,就各凭本事好了,你和我想要的都是她幸福,不是吗?” 宋韶晖没想到阮子游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大笑几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阮子游:“你宽宏大度是你的事,在我这里,只要是跟阿韵有关的,我心眼小得比针眼还小,是绝无可能退让半步的,我要的就是她的幸福是我给的,别人给的我信不过,也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能说出那种话的阮子游,宋韶晖承认他是个好人,但是只要牵扯上阿韵,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好人,都是他敌人。 “是吗?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我是很乐意交宋公子你这个朋友的,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只能惋惜了,宋公子,一步不让的,不止你一人。”阮子游背手而立,温和的外表上有了一层让人看不透的东西,他从小就未曾输过,凌清韵是他遇上的最大的难题,可他依旧坚信,他这次也不会输。 第35章 端午寿辰 端午将近, 宋府凉亭之中,朱槛绕池而建,池中荷花初绽, 荷叶铺满水面, 绿茎红艳, 露珠滚滚, 颇添几分趣味。 菖蒲酒的酒香中带着药香,萦绕在这亭中久久不散, 宋昭明看着他对面坐着的心不在焉的宋韶晖,轻咳一声, 将已经空了的酒杯稍稍往前推了一下, 示意宋韶晖给他倒酒。 宋韶晖提起酒壶给人倒酒, 视线却不知道落在何处,连酒杯斟满了就也毫无察觉, 要不是宋昭明提醒, 指不定整壶好酒就让他这么白白浪费了。 “心神不宁,你在想什么?”虽然杯中的酒是满杯,宋昭明也还是拿起来喝了, 自家儿子难得给他斟酒, 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喝一杯,即使小兔崽子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 宋韶晖没心思喝酒, 手拨弄着着身前的酒杯,敷衍着道:“没想什么,明天不是端午了吗,我想着到了凌家该说些什么。” 明儿肯定是会碰上阮子游的,也不知道这个人在阿韵心中是个什么位置,他跟阿韵相识不过几月, 阮子游可是有好几年的交情,他肯定比自己更加了解阿韵,更重要的是上回在门口撞见那个叫诗绘的来找后,他总觉得阿韵的态度和以往不太一样了,他还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第50页 宋昭明突然转换了话题,问宋韶晖道:“听说你把一个花船女子安排到布庄去了,还为了她跟章元炎起了冲突,你搬出去不会就是为了那个女子吧?” 这事底下的掌柜在人安排进布庄的第一天就跟他汇报了,宋昭明原本是不在意的,布庄里多养一张吃饭的嘴不是什么大事,宋韶晖之后也没有再去过布庄找那个女人,他也就没有管,不过章家的章元炎牵扯进去了,他不免要多问一句。 “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她,是章元炎搞不清情况,自顾自来找我麻烦的。”说起这事,宋韶晖也是心塞,这几天外面已经传得不成个样子了,说什么他为了个歌女跟章元炎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还有说他瞒着家人金屋藏娇的,更有甚者说他烧了人家的花船,强迫人家跟他好的。 市井传闻总是越传越离谱,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到了他这里,好事被人传成坏事,还传遍了姚城,他都已经开始怀疑阿韵这几天奇怪的态度是不是跟谣言有关了,可他已经解释过了啊,早知道那天说什么都要把诗绘留下来,给他说清楚的,救了个人,无辜给他惹了一身麻烦回来。 宋昭明打量着宋韶晖,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放心了不少,又多嘱咐了他几句:“如今你还在学馆念书,我也不急着要你成亲,只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明白,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可以随你高兴,但是必须是身家清白的,来历不明或者烟花之地的女子,我是绝无可能让其进我们宋家的门的。” 他之前一直没有跟宋韶晖说过这些,是因为他家儿子之前对女色不上心,他觉得没有必要,现在人开窍了,就该提点几句,免得日后惹出祸事来。 “这爹你可以放心,我眼光高着呢,一般人是入不了我的眼的,而且你也不要总担心我在外头养女人之类的事,欺负女人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宋韶晖让宋昭明安心,他可是要堂堂正正地将人娶回家好好待她的,他跟章元炎那种垂涎诗绘美色还被人嫌弃的家伙不是一路人。 翌日,正值端午,姚城各处是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在门口悬挂艾草,用以避邪,街道上的行人大多数都在手腕或者胳臂上帮上五色丝,以祈平安,姚江水畔各色龙舟也已经齐备,只能祭祀活动结束便开始竞渡,这些龙舟里有宋家的船,往年宋韶晖都会亲自参加,今年因撞上了凌庭珪的寿辰,他就没去了。 其实不仅仅是宋韶晖,往年积极参加的彭宿和章元炎今年也都没有参加,理由和宋韶晖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辞官回乡的凌庭珪的第一个寿辰。 凌庭珪寿辰,凌家人并没有声张,回姚城后,凌家出了凌庭珪到瑞安学馆教书弄出了点动静,其余时候都是很低调的,而且这也不是大寿,凌家谁也没请也没有发请帖,但是宋家、彭家、章家和贺家,这几家在姚城势力大的,消息灵通的,还是上门来祝贺了。 依照凌庭珪的性子,是哪家人都不想见,也不愿意他们上门的,凌如晦多少还是念在他们凌家往后是在姚城生根了,不好跟姚城这几家人处得太尴尬了,就放人进来了。 人放进来了,礼却推辞了,这几家人送的礼,凌如晦顶着众人的客套话,一个都没收,全给推掉了。 宋韶晖早见识过凌如晦的固执了,他行了一个大礼,接着便说道:“夫子清廉,这礼不收,我们就不勉强了,但是前次在衙门,我多有失礼,冲撞了凌伯父,在这里郑重给凌伯父道歉,望能原谅我先前的无礼举动。” 当着这么多人,就算是他不想原谅,也是说不出口的,凌如晦嘴角扯出一丝笑来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过去之事,我已经不计较了,希望你在其他事情上,也能早日迷途知返。”就比如不要再对他家女儿动心思了,凌如晦还是希望凌清韵找个饱读诗书的夫君,日后能像他和夫人一样,过上吟诗作对、琴瑟和鸣的生活。 “多谢伯父指教,不过我如今走的时候正确的路途,即使撞上了南墙,也绝不回头。”宋韶晖知道凌如晦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要他放弃,但是就算是惹凌如晦不高兴,宋韶晖也要显示出自己决心,他对阿韵的心意是永远不会变的。 凌如晦不想理会宋韶晖了,他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了,这种公子哥你越是跟他对着干,他越是起劲,不如不予理会,随他去好了,韵儿的婚事总是要他松口的,他只要不同意,日子长了,就能消耗掉宋韶晖这一头的热情,他是信不过纨绔子弟的天长地久的。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从宋昭明带着宋韶晖上门,有眼见力的都知道宋昭明是想带着宋韶晖来缓解关系的,凌庭珪的寿辰较为冷清,宴席、戏班子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是凌清韵的母亲凌夫人临时请了人来帮忙,备下午膳招待众人。 用完膳之后,贺希文带着贺少隐给凌庭珪行了一个跪拜礼,凌庭珪忙叫他们父子俩起身,说道:“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你不必如此。” 贺希文回道:“于凌老而言是分内之事,于我父子俩而言,是大恩大德。”在那种令人窒息的地方,他待不下去,更不能任由那些人将少隐也给带坏了,他们能从那地方摆脱出来,全是依仗凌庭珪凌大人的。 “过往不要提了,看到你们安定下来了,我心里也有了安慰了。” 第51页 贺家和凌庭珪的对话,宋昭明和彭县令看在眼里,他二人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而阮子游因为眼前的事情,将注意力放到了贺家父子身上,他细细一看,总觉得这两人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也没能想起来。 这边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而宋韶晖偷偷溜到后面,见到了凌清韵,他不能久待,急急忙忙地给她留了一句话:“你肯定很少看赛龙舟,下午我们一起去看。” 第36章 龙舟竞渡 午膳后, 凌家没有留众人,大家各自散了,宋韶晖没有跟宋昭明一起回家, 而是到了他自己的宅子, 等着凌清韵一起去看龙舟竞渡。 不多时, 凌清韵就来了, 她的笑容浅浅的,宋韶晖有些紧张, 总觉得她心里有事,他想着带她去看龙舟, 外头热热闹闹的, 她看了心情会变好, 心情变好了,他再仔仔细细地把他跟诗绘那事给解释明白, 眼下外头的各种传言确实不像个样子, 她听得多了,指不定就被那些嚼舌根的人给骗了。 宋韶晖带着凌清韵出了巷子,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出去之后, 阮子游就在巷子转角处, 亲眼看着他们俩并肩离开,他们走出了巷子, 看不到身影了,阮子游依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才有所动作,朝望湖街的方向走去。 姚江水面,三十六条龙舟争渡, 每条舟上彩旗飘扬,飞舞的船桨如煽动大的翅膀一样,划开水面,使龙舟好似在衔浪飞行,江上擂鼓声阵阵,江边喝彩声不断,姚江两岸处处是观赏竞渡之人群,江边停靠的船只上坐满了围观龙舟竞渡的百姓。 宋韶晖带着凌清韵来到了一处水榭楼台,依姚江而建,地势偏高,有上下两层,名为汀兰水榭,是宋家的私产,从二楼眺望,可将龙舟竞渡之盛景尽收眼底。 二楼之上,宋韶晖指着江心一条挂着“宋”字旗帜的龙舟对凌清韵介绍道:“那一条就是我们家的船,去年的时候,我是那条船上的鼓手,赢得了头名,终点处的锦标就是我亲手拿下来的,我爹可高兴了。”那面彩标现在他家里还收着。 凌清韵对这种热火朝天的场景很是喜欢,她顺着宋韶晖指的方向看去,宋家那条船本来是第一的,凌清韵刚看过去,后面的一条船就超过了宋家的船,凌清韵看到眼下第一的那条船的旗子上的字,好奇问道:“现在第一的那条是彭宿彭公子家的船吧?” 宋韶晖:…… 可不正是彭三家的船,他刚还在炫耀自家的船去年是第一,转眼就被彭家的船给超了,这么巧的时机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宋韶晖试图挽回点颜面:“主要是因为我没上,我去了肯定是不会被人超过的,而且彭三家很狡猾,他家的船上有不少县衙的衙卫,本就比一般人强些。” 宋韶晖想着回去非要再好好训练训练自家的那些人,怎么能在这种紧要的时刻给他失手,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凌清韵笑了笑安慰他道:“输赢才刚开始,说不准一会就反超回去了。” 她从窗台探出身去,方才宋家的船被超越时,人群中响起一波波的喝彩声,她从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姚江竞渡,也能看到底下层层人海,他们摇旗呐喊,欢腾雀跃,如此让人心振奋的场景真让人着迷。 “阿韵。”宋韶晖轻声唤着凌清韵,他喜欢她此刻惬意的神情,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眼眸里浮现出他的倒影,“明年,我将锦标赢下来送你好不好?”今年胜负尚不可知,就算赢了也不是他亲手赢来的,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明年?凌清韵犹豫了,如果之前没有碰到过诗绘,她是一定不会犹豫的,她在宋韶晖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的赤诚,他的直白,都让她欢喜,她拿出了很大的勇气一步步去靠近宋韶晖,但是诗绘那一番模棱两可的话,打断了她的一鼓作气,眼下再起而衰了。 凌清韵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她是不该去怀疑宋韶晖的,可这几天她听到了太多太多有关他的流言蜚语,她爹也几番规劝于她,分明是不该的,她的心却已经动摇了。 凌清韵逃避了这个话题,“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今天才是最重要的。”原本已有轮廓的未来又开始变得模糊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宋韶晖有一种直觉,凌清韵心里藏着事情,极大的可能是因为他,他又继续说道:“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如果是因为诗绘跟我的流言,我可以解释的,我向你保证,我跟她绝无半点越线的关系。” “真的?” 宋韶晖神情严肃地直视着凌清韵的眼睛,很认真地对她说道:“真到不能再真了,我对你说的话,绝无半点虚假。” 然后宋韶晖拉着凌清韵坐下了,把他跟诗绘见过几次面,在哪里见过,全都一一交代了,统共算起来也就是见过三、四次而已,要不是好心救过她一次,宋韶晖是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起来的。 凌清韵听完,认为宋韶晖应该是没有说谎的,那就是那个叫诗绘的女人故意为之,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不过其中还有几点她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一个是那个女人怎么知道她爱吃糕点,还是说她的那番话只是个巧合罢了?再有,明明是第一次见,诗绘为什么会认识她,还知道她和宋公子之间的关系不浅,这种事情连宋公子的父母都不清楚。 第52页 疑点是有,凌清韵凭借自己多年看人的经验,还是相信此刻的宋韶晖说的都是实话,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了,她也有心思跟宋韶晖说笑了:“宋公子,今年的锦标没了,来年看你的了。” 原来在他们说话间,彭家的船一路领先,夺下了今年的第一,宋家的龙舟落后半条船的距离,惜败了。 “这群没用的家伙,我本来还想用这个讨你的欢心的。”宋韶晖挺遗憾的,这么好的时刻,误会解除了,要是宋家的龙舟拿了第一,岂不是就完美了吗? “明年我亲自去,阿韵你来年也坐在这里,等着我凯旋而归。”宋韶晖豪气不已,不是他说大话,其实过去两年都是他领着宋家的龙舟拿下头彩的,今年特殊点,他没能上场,不然就是连赢三次了。 两人在汀兰水榭说着话,宋韶晖还给凌清韵介绍了不少姚城的风俗习惯,听得凌清韵津津有味。 下午的龙舟赛结束了,晚上还有一场,没有下午的正式和严肃,多是玩乐性质的,船比白天的华丽,船的四周悬挂小灯,好似是一条条的火龙,其受欢迎程度不低于白天的竞渡。 眼下时间还早,宋韶晖跟凌清韵商量着,先去附近的街道逛一逛,等夜幕降临了,再回到汀兰水榭观赏晚间竞渡。 端午之日,街上亦是热闹非凡,艾草与粽子的香味在空中流淌,宋韶晖边走边护着凌清韵,忽见前头一摊贩前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宋韶晖看了看那摊贩又看了看凌清韵什么都没有戴的手腕,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把凌清韵带到一个较为空旷的柳树下,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像庙会那次一样来找我了,就等着我回来好了,我去买点东西来。” 凌清韵拉住了宋韶晖的衣角,担心这人又跟上回一样,为了个不值当的小玩意,让他自己遭罪了,“不用买,我不需要的。” 宋韶晖指着那个生意非常好的摊贩说道:“要的,那是卖五色丝的,听说去年在那个老伯那里买了五色丝的人,有好几个人都碰上幸运的事了,真假虽是不确定的,可阿韵你没有戴五色丝,我给你买一个,讨个好兆头。” 五色丝,端午佩戴之物,据说含有五方神力,能辟邪,益人命。 凌清韵没能阻止宋韶晖,只好在原地等他回来了,然而她最先等来的不是宋韶晖,而是朝她走来的诗绘。 凌清韵本来不想搭理她的,可当她看到诗绘头上戴着的,跟她头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红珊瑚凤头簪时,她沉着脸,质问笑意盈盈的诗绘:“你头上的簪子,是怎么得来的?” 第37章 误会加深(第一更)…… 诗绘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 放在手里拨弄着,上次那样挑拨她都忍住了,如今一根簪子就就动了气, 这次大抵应该就会成功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 说道:“你头上那根是怎么来的, 我这根也是怎么来的,同一个人送的, 自然是一模一样的。” 凌清韵如何能信她的话,这人心思不正, 又是冲着她来的, 不能中了她的计, “这簪子你上回就见我戴过了,现在戴了个一模一样的来, 是故意为之吧。”簪子她天天戴着, 被有心之人见到了,留心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支簪子而已, 什么问题都说明不了的,凌清韵说服着自己。 自然是故意的, 不然她为何来此,凌清韵想要信任宋韶晖,诗绘哪能让她顺心,她的目的就是破坏凌清韵和宋韶晖之间的感情,这位京城来的凌小姐聪明是聪明,然而若是比各种小手段, 她可不是自己的对手,烟花之地最是懂的察言观色,若将这擦眼观色用在戳人心上,也是一戳一个准的。 诗绘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凌清韵说道:“这簪子可不便宜,找遍整个姚城怕也是不容易找到一模一样的来,我船都毁了,凌姑娘认为我从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簪子?再说,我若能随随便便就买的到,我为何还要待在宋氏布庄,为何还要来和你作对呢?” 诗绘所图为何,凌清韵没想明白过,她的话有几分道理,红珊瑚本就珍贵,这样的簪子多是银楼的镇店之宝,两个一模一样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两个是一起定制的,另一种是诗绘那支是定制的,后者是凌清韵想要的,但是她一个失了栖身之所的女子能定制的起吗?又或者说她失去栖身之所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凌清韵其实私下查过这个叫诗绘的女人,她是姚江花魁,据闻是卖艺不卖身的,还有些才华在身,很受姚城男子的追捧,因而被称为“姚江上的珍珠”,按照她所查探到了,此人还有些傲气,按说是不应该敌意如此明显地来针对她,除非…… 她不愿意继续往下想了,诗绘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矛盾点,她亲眼所见的和她查探到的,得出来的结果是不同的,但是有一种可能,会让这两种不同的结果重合,那就是诗绘所说的都是真的,她跟宋韶晖有过一段,且情谊不浅,那她身上所有的矛盾之处就能解释得通。 凌清韵不相信那种可能,她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特别是宋韶晖,她不可能看错人的,她动了怒,诗绘心机太深,是来故意给她添堵的,顾忌着周围还有人,凌清韵压着声音道:“请你离开,不管你有何种理由,都与我无关,我没兴趣听你胡编乱造。” “离开?”诗绘不仅不走,还上前了几步,她同样一副怒意满满地样子,“该离开的不应该是你吗?他现在对你做的一切,都曾经对我做过,是我先来的,簪子也是先送给的我,要走的人只有你。” 第53页 凌清韵皱着眉,事情似乎在脱离她的掌控,她不能被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给带偏了,她定然是骗她的,她也开始讽刺人了:“听说你弹琴唱曲极好,今日见了,原来唱戏的功夫也不错,演起戏来,真是逼真。”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既有的事实是不会变的。”诗绘红了眼,继续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的船是我自己烧掉的,就是为了留在他身边,我虽是烟花女子,可只有宋韶晖一个男人,我心悦他,如果只图富贵生活,章家少爷,钱家老爷,愿意娶我的富家人多了去了,以我的手段,去哪家人都能过得好,而我想要的只有我交出清白的那个男子而已。” “够了,不要再说了。”凌清韵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她已经知道自己落了下乘了,她在乎宋韶晖,超过她预想的在乎,在乎到她现在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诗绘的话是真是假,只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恰巧这时,宋韶晖买了五色丝回来了,他一见凌清韵和诗绘待在一处,凌清韵的脸色还不好时,就有点慌了,他已经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别又给他闹出其他的误会来啊,便紧紧忙忙地赶回了凌清韵身边。 而诗绘见宋韶晖回来了,便将红珊瑚凤头簪藏入左手的衣袖中,收起了脸上悲愤的神情,恢复到了她平常的样子。 宋韶晖没有理会一旁的诗绘,将手中买到的五色丝献宝似的给凌清韵看,“阿韵,我买到了,给你戴上还不好?” “不好,我要回家了。”凌清韵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了,理智早已经飞远了,诗绘的言之凿凿和宋韶晖各种各样的流言,让她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更加不确定了,无风不起浪,宋韶晖真的在这件事情中一丁点的关系都不沾,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清清白白吗? 凌清韵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宋韶晖是一头雾水的,本来好好的,他买个东西的功夫,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这个叫诗绘的女人到底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他哄着凌清韵道:“阿韵,你怎么了,是不是她让你误会了,我真的跟她没有关系的。” 凌清韵甩袖就想走,宋韶晖拦着她,再次跟她强调他是清白的,又朝诗绘吼道:“别傻站着,给爷解释清楚,救了你真是倒了大霉了。”他就不该自己去救,当时他怎么就不让人通知章元炎,让他来救呢,也不至于自己遭那么大的罪。 凌清韵此时已经不想管这些破事了,跟一个花船女子争风吃醋,简直就是在辱没她,也是在折损她的自尊,她推开宋韶晖,她指着诗绘气道:“你们愿意解释什么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最好也把她袖中藏着的簪子一事,解释好,免得下次在我跟前,说辞不统一了。” 说完,凌清韵看都没看宋韶晖一眼,大步走了,留宋韶晖在原地搞不清情况,为什么阿韵会生那么大的气,刚才他买五色丝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韶晖面色不善地盯着诗绘,阿韵这么生气,只能是因为这个人了,她究竟做了什么,要是给不出个满意的结果,他今天就把人从宋家的布庄赶出去,“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有袖子里的簪子是怎么回事,给爷说明白了。”不搞清楚来龙去脉,他怎么跟阿韵道歉,也不知道阿韵她究竟是误会了什么了。 诗绘从右手的衣袖中拿出一支金簪,满脸疑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跟凌姑娘说,宋少爷你是我的恩人,多亏少爷你我才能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别的就没有了,至于这支簪子,凌姑娘好像很讨厌它的样子,我就拔下来收入衣袖中了,哦,对了,凌姑娘还问我这支簪子是哪里来的,我说跟她的一样,都是从相同的地方来的,都是在银楼里买的。” “你还隐藏了什么没有?还有你发誓你没有骗我?”宋韶晖不太相信,单单这些小事,以阿韵的脾性,她根本不会生气的。 诗绘解释道:“宋少爷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对了,我跟凌姑娘说了我第一次见宋少爷是在我的花船上,还说了你那次跟章家少爷打架的事,不知道凌姑娘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宋韶晖想了一会,最近是有流言说他跟章元炎为了争女人大打出手,难道阿韵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了?他曾经跟章元炎多次打架是不假,可没有一次是为了女人打的,阿韵是不是被哪家的流言给误导? “本少爷不为难女人,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今天骗了我,本少爷不介意为你破一次例,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放完狠话,宋韶晖就去追凌清韵了,跟章元炎打架这事,他是可以解释的。 等宋韶晖走了,再不见身影之后,诗绘从左手的衣袖中掏出那支宋韶晖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原由的簪子,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簪子,直到簪子刺破她的手心,鲜血沾染了整支簪子,她望着手中的伤痕,良久,才转身离开。 另一边宋韶晖加快步伐,赶上了凌清韵,可凌清韵一路上都没有理会他,半句话都没跟他说,到了家直接关门,将宋韶晖关在门外,晚上姚江上灯火通明又流光溢彩的晚间龙舟竞渡,谁也没有看到,汀兰水榭上的美酒佳肴,也无人理会,端午之夜,就如此遗憾收场了。 往后几日,宋韶晖是一次都没有见到凌清韵的人,他知道事情严重,却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他十分无奈地看着在他家蹭吃蹭喝,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彭宿和贺少隐,想要他们二人给自己出出主意,“事情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帮我一把吗?” 第54页 凌家的前门和后门,他每天的关注着,然而阿韵就是不出门,也不来见他,他又不可能硬闯凌府,这可如何是好啊。 贺少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其余的不说,韶晖这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宋家人真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来,他轻呷了一口茶道:“诗绘这人我不熟,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秉性,凌姑娘来姚城不久,基本上是跟花船女子结不了仇的,就你方才的描述来看,我觉得是她们二人之间言语上有些冲突,至于为了什么冲突,就要看她们说了什么,她们俩的唯一联系只有你,冲突该是跟你脱不了干系的。” 宋韶晖可冤枉了,天地良心,两个人他谁也没有对不起过,端午下午还跟阿韵解释的好好的,她也释怀了,怎么诗绘跟她说了几句话,就比端午前还糟糕了,这里头他错过了什么,他自己完全是毫无头绪的。 “彭三,你觉得诗绘信得过吗?”贺少隐问他身边的彭宿,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是诗绘说了不该说的,才让凌姑娘迁怒韶晖的,但是诗绘告诉韶晖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不会让凌姑娘生气的,贺少隐自觉还是对凌家人有一定的了解的。 彭宿回道:“不知道,我就见过她几次而已,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去和闷酒的,也没跟她交流过,只是听别人说她有些清高,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女人本来就复杂,我们在这里猜破头也不一定能猜出来,你信不过诗绘,就亲自去问凌姑娘好了。” “我也想啊,可我这不是见不到人嘛。”能问宋韶晖早就问了,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见不到人。 “我来想办法让你见上她一面。”贺少隐对无精打采的宋韶晖说道,要把人约出来,办法不是没有的。 第38章 事情解决(二更合一)…… 浮生书肆内, 宋韶晖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在门口张望了,少隐说的挺轻松的,他在书肆里已经等了一个上午, 现在都未时了, 他还没有看到人。 他在这边焦急不已, 彭三和少隐两人却在悠闲自在地下着棋, 就不能体会一下他此刻的心情吗,“我说, 少隐你的办法管不管用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不见人来?” “你急什么, 还早着, 她一定会来的。”贺少隐胸有成竹,他听过父亲说过了, 凌姑娘一直等着这批新书的到来, 他已经着人去凌府通知她了,今天人肯定是会来书肆的,宋韶晖焦急的心态, 他是可以理解的, 这事定然是行得通的,急也是急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还不如淡然地跟着他俩一块下棋,时间还过得快些。 宋韶晖得了他的保证,心下稍安,又伫立在门口,等着人来了,这回他没有久等,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凌清韵来到了浮生书肆。 书肆的贺老板不在,里面只有贺、彭、宋三人,凌清韵大概是猜到怎么回事了,她也没有避开,径直进了书肆,冷静了几日,她已经不如端午那日生气了。 贺少隐在宋韶晖的眼神示意下,先说了话:“凌姑娘,你的书,我一会差人送到府上去,不过我们几人尚有些事情要与姑娘商量,不知凌姑娘能否赏脸,移步内室一聚?” 凌清韵同意了,众人进了书肆的内室,浮生书肆藏书众多,室内皆弥漫着书墨之香,内室之中也随处可见摆放的书籍,与书为伴,少了几分尘世的浮躁。 各人入座,宋韶晖挨着凌清韵的位置坐着,从踏进书肆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她,宋韶晖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毕竟他连发生了什么,都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只巴巴地望着凌清韵,希望她能注意到他,能够把心里的话说给他听。 贺少隐命人上了茶,开启了略显尴尬的话头:“以这种名义请凌姑娘来,实属冒昧,只是韶晖他唯恐凌姑娘有所误会,气伤了身子,故而出此下策,不当之处,还请恕罪。” “贺公子客气了,我并无怪罪之意,既请了我来,必有要事要说,就省下这些虚礼,开门见山地说来。”凌清韵冷静是冷静了,可她的气还没有消,她两次被人针对被人惹恼,都与宋韶晖脱不了干系,尤其是他跟那个女人是否清白尚未可知。 宋韶晖急着想要解释些什么,被贺少隐按了回去,这会可不能让他带偏了话题,要是一个说不好,把人气走了,再请来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贺少隐也是心累,他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处理妥当,却要在这为了宋大操碎了心,他是不是前世欠了宋大很多钱,才摊上他这个好友。 贺少隐想要了解诗绘跟凌姑娘说了什么,知道原由就可以对症下药了,于是他说道:“那日之事,我已经听韶晖说过了,凌姑娘说的簪子,韶晖也看了,是一支金簪,样式我们三人都琢磨过了,并无异常之处,不知凌姑娘可有什么忌讳不成?” 说完,贺少隐将画着金簪的画纸交给了凌清韵,从凌姑娘说过的话里,能找到突破口的也就是诗绘藏于衣袖中的簪子了,先从突破口开始,即使这事正是他们犯了忌讳,也能让凌姑娘看到韶晖想要解决问题的认真的态度。 凌清韵接过画纸,端详了一会,画上画的根本不是红珊瑚凤头簪,而是她没见过的金簪,以宋公子想要跟她和好的态度来看,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她事先说过她知道那簪子,他就更不可能用这支从未见过的金簪来瞒天过海了,那就剩一个可能了,诗绘根本不敢让宋韶晖见到她的那支红珊瑚凤头簪。 第55页 凌清韵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来,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宋韶晖送给她的红珊瑚簪子,宋韶晖一见这个就慌了,自从他送了这簪子之后,阿韵就经常戴着,她现在这番举动莫不是要将簪子还给他,从此跟他划清界限? “阿韵,你,你不会是……”宋韶晖的声音都要写发抖了,要是她真的讨厌了他,他该怎么办才好,他要怎么做才能重新挽回她,一瞬间,宋韶晖脑中闪过无数个年头。 “不是。”凌清韵干脆利落地回道。 宋韶晖大喜,“真的?” “真的,我在诗绘那见到的不是这支簪子。”那个女人果然是不怀好意而来的,做足了两手准备,那日她如果没有甩袖而走,留下来跟她对峙,想必她就会用这支金簪来说她冤枉于她的吧,真是可怕的女人。 跟凌清韵不在同一条线上的宋韶晖此刻还在担心她要把簪子还回来,又问道:“那这支簪子?” “我在她那里见过的,是跟这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个中缘由,宋公子,望你能如实告知。”凌清韵也不跟他们多绕弯子,事情总是要摆到明面上来解决的。 她这话一出,宋韶晖总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原来是诗绘那个女人的算计,她用一模一样的簪子,来混淆是非,让阿韵以为他跟诗绘发生过什么,所以阿韵才会那样生气,按照这个思路来想,那上一回在他家门口,说不定也是诗绘耍了什么手段。 宋韶晖郑重且严肃地跟凌清韵说道:“我没有送过诗绘任何东西,送你的簪子,我是在宝顺银楼买的,是他家的镇店之宝,银楼的伙计说过,那支簪子只有一支,此事宝顺银楼的人可以作证,绝无假话,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花船时烧了,可是之前在她船上的人,肯定是可以找到的,找到人之后,他们可以作证,我在姚城还有些名气,常不常去,他们定然是记得清楚的。” 知道是因为什么有误会那就好办了,心里有了底,宋韶晖就开始想着怎么证明给凌清韵看了,只要他动起真格来,事情就不难了。 诗绘是吧,他好心帮她,结果那女人给他在背后捅刀子,不好好教训她一番,她就不知道他宋大少爷的威名是如何来的,“阿韵,你放心,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我会证明我的清白给你看的,红珊瑚的簪子贵重,姚城哪家店铺卖她的,查一查就清楚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话的彭宿在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嘴:“除了宝顺银楼,姚城其他的银楼没有卖红珊瑚簪子的,簪子从哪里来的,不好查,你还是先紧着其他的办吧。” “你怎么知道?” 彭宿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信我就是了。”他可是一家家都打听过的,还打过招呼的,谁家有肯定是会先卖给他的,还不轮上一个花船女子,县令儿子的头衔,也就这种时候有点用处了。 经过这一次谈话,凌清韵放心了不少,在宋韶晖殷殷期待中将红珊瑚簪子重新收入了怀中,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了,有了转圜的余地,剩下的就好办了,他只要凌清韵没有再像前几日那样躲着不见他就行了。 * 宋氏布庄门口,诗绘被布庄的伙计推搡着,推出了门外,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她的右手撑在地面,地上的沙砾嵌入掌心,划破她原本就带着伤的手掌,掌心处刺骨地疼,她人却十分冷静,丝毫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 她只是望着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的宋韶晖,面带悲伤,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也是没有想到挑拨离间的事,能这么快就让人给识破了,原本她还以为凌清韵会因为妒火大发雷霆,和宋韶晖闹上十天半月,然后将事态进一步发展严重的。 然而凌清韵却没有,究竟是她太冷静,还是她其实没有那么看重宋韶晖呢?诗绘多希望是前者,只要她不跟宋韶晖好,她也就不用再与她为敌了。 宋韶晖看了诗绘就觉得讨厌,怎么会有这样恩将仇报又莫名其妙的女人,他就不该眼瘸帮了她,宋韶晖将借条挥手一扔,那借条慢慢飘落,落至诗绘的怀中,他冷哼一声道:“这是本少爷为了救了花的三百两银子,都算计到爷的头上来了,三百两加上利息,一个铜板都不许少,限你半个月之内还清,还不清,你就去蹲大牢吧。” 宋韶晖已经发了话了,整个姚城,谁敢帮诗绘,谁就是跟他宋韶晖过不去,他要看看那个王八犊子敢为了一个花船女子,跟宋家未来的当家结仇,往后只有他一天,他就不会让诗绘这个女人过得舒心,“本少爷是从来不为难女人的,你真是不错,让本少爷为你破了例,你就好好体会体会你自己导致的后果。” 诗绘低头,将借条收好,缓缓站起身来,她想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却发现怎么也弄不干净,索性就作罢了,她不是莲花,出自淤泥,早已与淤泥融于一体,诗绘自嘲一笑,然后对宋韶晖说:“宋公子,你既存善心,就不要过于逼迫我,不然,人逼急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谎言、欺骗,以往不屑为之的,在走投无路之下,是全都做的出来的,你救过我一回,我希望你能救到底。” 宋韶晖嗤笑着道:“你未免高看你自己了,不过是被色欲熏天的男人们吹捧几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救你一回,是本少爷原则,不能让人欺负弱小女流之辈,而你心机深沉、忘恩负义,配不上本少爷的救。” 第56页 宋韶晖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脸皮厚着这样,她做了多少坑他的事,怎么还有脸让他救她救到底? 诗绘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宋氏布庄,这件事还没有完,还要继续作对下去,她想要的不能达成,宋韶晖和凌清韵,谁也过不上安稳日子的。 * 有贺少隐和彭宿的帮忙,除了红珊瑚簪子的来源没有查清楚之外,其余的都一一找了证据证明给凌清韵看,凌清韵知道自己误解了宋韶晖,不仅给他道了歉,还亲自下厨给贺、彭、宋三人赔礼,当然这是在宋韶晖的宅子下的厨。 诗绘一事,宋韶晖和凌清韵都没有声张,双方的父母并不知情,至于那些流言蜚语,自从宋韶晖当众将诗绘赶出宋氏布庄,以及他的诗绘的各种针对,就开始朝另一个方向传播了。 有人说是诗绘联合钱老爷骗了宋韶晖的钱,也有人说是诗绘想要攀高枝勾引宋韶晖被他识破赶走了,还有人说诗绘是章家派去宋家布庄打探宋家布庄的机密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宋韶晖是一个也不在意的,在姚城长这么大,关于他的乱七八糟的市井传闻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条了。 这天,宋韶晖宅子里的酒喝完了,他刚跟着他爹应酬过来姚城做生意的大商人们,实在是不想再回一趟宋府,被宋昭明各种说教了,他这会也没什么事,就提着酒具往望湖街走去,他记得谁说过,那条街上有一家酒馆挺出名的。 那家酒馆名为易香酒馆,也不太远,没多久,他就到了。 进了酒馆,酒香扑鼻而来,酒馆的老板是个女人,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容俊秀,看起来很是干练,宋韶晖一来,她就来招待了:“客官,要什么酒,要多少?” “打一壶红曲酒。”宋韶晖也没多买,过几天他就要再回家了,到时候从家里的库房搬几坛子来就行,先下先买一点,应付这几天就够了。 不一会,酒馆老板就给宋韶晖装好了酒,他拿着酒就往外走,刚到门口,迎面遇上了贺少隐,贺少隐手上还拿着点心,却没有拿着酒具。 “你来买酒?”宋韶晖问道。 贺少隐目光一直关注着酒馆老板,酒馆老板也看着他,他轻叹了一声,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得好,“不是。” “不买酒你来酒馆作甚,难不成还是来送礼的?” 看他手上提着点心,宋韶晖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成想贺少隐居然点头了。 贺少隐早知道韶晖搬来这附近住,他的事就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只好介绍了:“酒馆老板傅红曲,是我重要的人。” 说完又指着宋韶晖,对傅红曲道:“宋家宋韶晖,是我的至交好友,就是我一直说的想要让你见一见的两位好友中的一个。” 宋韶晖愣了半会,才反应过来,小声问贺少隐道:“她就是你前一阵买各种小玩意时,跟我说的好友?” 他是知道贺少隐心里装着一个人的,这位老板娘看起来像是比少隐年纪稍长一点,他以前都不知道少隐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贺少隐同样压着声音回道:“就是她,所以说话小心一点,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特别是年龄。”她长他四岁,贺少隐看得出来,傅红曲很介意这个,所以他才进展如此缓慢的。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既然是朋友,不如也说给我听听?”傅红曲笑意盈盈地看着贺少隐和宋韶晖。 “没什么,就是问个好而已。” * 一进的小院子中,诗绘给章元炎上了茶,选了这么一个较为偏僻的院子住的,是为了避开宋韶晖的针对,眼下没有几个男人敢来招惹她,在宋韶晖放了狠话的情况下,她自然也是寻不到可以助她的人。 章元炎进了这个狭小又简陋的院子,他就心疼了,这种破地方,能再怎么能住人,她怎么能受的了,“诗绘姑娘,在这种地方住久了,对身体不好的,我有一个宅子,正空着,里头没人,也是闲置了,不如你搬进去住吧,给那地方添点人气也是好的。” 章元炎第一次见到诗绘了,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他一直想对她好来着,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可乐意了。 诗绘看着自己掌中的伤口,已经快要痊愈了,她其实不想伤口好得那样快的,“章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想让你沾染上我的是非,我得罪了宋大少爷,还欠了他的钱,我不愿意你为了我的事情与宋大少爷为敌,也不想你因为我坏了名声。” 她那样可怜,章元炎哪里抵抗得住,他拍着胸脯跟人保证:“你别担心,钱我替你还,你也不要怕宋大,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一丝一毫的。” 第39章 意外来客 手里提着红曲酒, 认识了傅红曲,宋韶晖看贺少隐和傅红曲熟稔的样子,他们似乎是相识已久了, 少隐这家伙, 这种事情瞒得可真结实。 既然是贺少隐的心上人, 宋韶晖也很有礼节地跟她打了招呼, “傅老板好,我最近搬到这附近来住了, 今后会常来这里买酒,到时候, 傅老板可要看在少隐的面上, 多留着好酒给我。”这么重大的事情, 怎么能就他一个知道,过两天, 他就拉着彭宿也来这里买酒, 彭三肯定是好奇的。 傅红曲爽朗笑道:“这是自然,宋少爷来了,必有好酒相待。” 宋韶晖不急着走了, 跟着贺少隐留了下来, 他对这儿的人和这儿的事,都感兴趣, 他原来以为他们仨中念书念的最好的贺少隐是会喜欢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结果冷不丁就给他来个意料之外的人,这种好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第57页 宋韶晖兴致盎然,贺少隐就知道人是赶不走了,宋大这家伙摆明了就是要来碍着他和红曲的, 贺少隐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是没有打算瞒着他和彭三。 “今日有人送了我些茯苓糕,我不爱吃甜食,想着你喜欢这个,就送了来。”贺少隐将手中的点心送给傅红曲,其实这是他亲自去买的,怕傅红曲不收,就想了个借口说是别人送的。 当着贺少隐的朋友,傅红曲是不会不给他面子的,收下了他送来的茯苓糕,又对他二人说道:“今日新开了一坛桑落酒,不知味道如何,二位好友替我尝尝如何?”收了他的礼,回请他们喝酒好了,这桑落酒是她亲手所酿,傅红曲对自己酿酒的手艺是相当的自信,不然她也不能将她父亲留下来的酒馆经营得如此红火。 宋韶晖毫不客气道:“那敢情好,今儿是有口福了,说起来,我之前还喝过傅老板酿的酒,只是少隐小气,就二两酒,两口就没了。”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倒没听贺公子提起过。”傅红曲一边取了一壶酒,一边和宋韶晖说着话。 贺少隐意识到话不对劲了,想要阻止宋韶晖继续说下去,就转移话题道:“韶晖,你不是爱喝松醪酒,她这也有,你可买些回去。” 宋韶晖并没有体会到贺少隐的意思,酒不酒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少隐的心上人是个怎样脾性的人,就跟人打开了话匣子,“一两个月前吧,我喝他两口酒,少隐就心疼跟什么似的,我喝完之后,他又巴巴地回你这重新买酒了,我看他啊,是离不开你这酒馆的酒了。” 贺少隐并不好酒,每每相聚时,他跟彭宿两个有时会争一时意气,两人拼酒,少隐从没有在这事上跟着他俩胡闹,这么说起来,宋韶晖还从未见贺少隐喝醉过,但是来了这酒馆就不一样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看他这样,想来是醉了好多年了。 傅红曲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少隐,见他眼神闪躲,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去,问他道:“这就是你说的抢酒的公子哥?” 贺少隐:…… 他就知道,宋大这张嘴是信不过的,亏他还事先提醒了他不要乱说话,借别人的名义当借口迟早会有败露的一天吗。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贺少隐硬着头皮往下编,他装可怜骗她关心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随便认的。 而宋韶晖是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贺少隐将傅红曲拉到一边,两人说了半天话,说完之后,贺少隐像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他身边,完了还感叹了一句:“唉,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迟早是要报应回来的。” 贺少隐懊悔,早知道就不该胡编乱造的,说什么自己还被抢酒的人打了一拳之类的鬼话,现在他可就真是被打了,明晃晃地打脸了。 贺少隐和傅红曲的这段小插曲,宋韶晖是不知道的,只是在他离开酒馆时,傅老板狠狠地瞪了贺少隐一眼,他也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 打完酒回了家,宋韶晖闲着没事,绕到云林巷,去找凌清韵,他来的不巧,凌清韵不在家,没有办法,只好晚点再来了,刚打算打道回府,隔壁宅子的门开了,阮子游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这可不是正巧了,宋韶晖看热闹的心思一下子就来了。 那小姑娘紧跟着阮子游,满心满眼都是他,阮子游才走出两步远,小姑娘就急忙叫住他:“大人,今晚想吃什么,我让我娘来做。” 小姑娘叫方以蓉,是阮子游在姚城请来的厨娘的女儿,母女二人在这宅子里做活,也住在这里。 阮子游也没有不耐烦,温和地回道:“方姑娘就让方大娘随意做些吧,我不挑食。” 方以蓉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不自觉地绕着手中的帕子,“那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贵又有本事的年轻公子,听说他学问做得好,官也做得好,前途不可限量,姚城里的人都来讨好他,这样嫡仙似的人物,哪能不把握住呢? “事情办完,自然就回来了,方姑娘忙去吧,我自有主张的。”阮子游将人劝了回去,不再粘着他了,他刚准备走,后头就传来宋韶晖嘲讽的声音了。 “阮大人真是龙章凤姿,才来就引得姚城的小姑娘仰慕,但是姚城不比京城,要是骗了人家小姑娘,不负责可是不行的。”宋韶晖就知道阮子游就是个小白脸样,就凭着一张脸,就能让小姑娘动心了。 阮子游眉头微皱,对宋韶晖的话颇有些不满,他明知道自己属意是谁,还拿这种话来刺他,便回道:“宋公子慎言,阮某跟方姑娘一清二白,勿要妄加猜测,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断不会再招惹其他人。” 宋韶晖心里是明白的,刚才那个方姑娘是一厢情愿的,就是有些可惜,要是阮子游移情别恋了,他不就少了一个对手了吗?还有一件事,方才的那位姑娘,他看着眉眼间隐隐约约有些熟悉,又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想不起来是跟谁有一两分相似。 “我倒是希望你招惹上其他人。”宋韶晖小声嘀咕着,阿韵那边他是有信心的,然婚姻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凌进士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这层关系真的太危险了。 阮子游没听清宋韶晖说了什么,出于礼貌又问了他一句:“宋公子所说,阮某没有听清,可否复述一遍?” 第58页 那种话是不可能当着阮子游的面说的,说了不就显得他怕了他了吗,宋韶晖便扯了个借口道:“本少爷是说,你办差的地儿离住的宅子这么远,阮大人就不嫌麻烦?本少爷劝你还是尽早搬到你办差的地方去,省时省力还省心。” 宋韶晖这样说,阮子游反而笑了,这位宋公子对他的忌惮还真不是一点半点,他反击道:“宋府就在姚城,且宋府雕栏玉砌,比宋公子现在住的宅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宋公子何不省时省心省心地搬回宋府呢?” 说完,阮子游才意识到自己在跟宋韶晖做口头的意气之争,他十几岁为官,自来心性沉稳,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被宋韶晖挑拨了,看来他的心性尚有可锻炼之处。 还不是因为你,宋韶晖心里腹诽着,不过这也说明阮子游赖在姚城不肯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住到这附近来了,阮子游也是知道的吧,他在阿韵心中的地位,不过局势并不是一边倒,他和阮子游各有优势,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因为他而受到更多的阻碍。 “本少爷就喜欢这里的风水,成亲之前都不会搬走的。” “彼此彼此。”阮子游从未想过让步。 * 又过几日,学馆休假,宋韶晖和彭宿一起,非要贺少隐再带着他们去易香酒馆,彭宿还没见过傅红曲,也很想看看让贺少隐倾心的女子,他听宋大说,那傅老板大上少隐几岁,他就更好奇了,得了空就想去见识见识。 “去是没问题,但是你俩得听我的,我嘱咐你们的,哪些话不能说,你们就得把嘴闭严实了,别给我添麻烦,懂了没?”贺少隐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次提前说好,别再无意间又被自己人给坑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宋大,有分寸得很。”彭宿跟他保证,待人处事,他可比宋大靠谱多了,就宋大那说话不过脑的样,跟他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宋韶晖不满意了,“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哪里没有分寸了?” “你有分寸你会把凌进士得罪成那样?” 三人往易香酒馆去,一路上,彭宿和宋韶晖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到了地方,贺少隐才刚把彭宿介绍给傅红曲,酒馆里就来了一行锦衣华服的人,那行人中领头的中年人快步走到贺少隐面前,单膝盖跪地道:“拜见大公子。” 后头跟着的人也纷纷跪在贺少隐身前,而此刻的贺少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40章 安阳侯府 贺少隐面色铁青, 眼眶泛红,厉声说道:“快滚,我跟你们已经毫无干系了,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府的人, 他一个也不想再见, 十多年前他们父子就再跟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了。 宋韶晖和彭宿相视一眼, 心下就明了,能让少隐如此动气的也就只有安阳侯府的人了, 宋韶晖没有理会地上跪着的人,单手揽着贺少隐就往外走, 酒馆人多嘴杂, 事情传开了, 后面处理起来不好办。 彭宿则朝看戏的围观人群假笑着解释道:“误会,误会, 他们认错人了, 都散了,散了。” 县令家的公子发话了,酒馆众人也不再光明正大地盯着了, 只私下偷偷地竖起耳朵, 听他们这边的动静,彭宿也不管他们, 只跟傅红曲解释道:“傅老板别在意,少隐他生气时因为以前也被认错过,一会我跟这些人解释清楚了,也就好了。” 傅红曲是头一回见到贺少隐如此动怒,放心不下,也想跟着去看看, 被彭宿拦住了,她担心又着急,“彭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也是他的朋友。” 这他是知道了,也正是知道傅老板在少隐心中的地位,这件事就最好先不要把她牵扯进去,那群人的目的他们还不知道,可不能先让人抓了弱点,彭宿回道:“傅老板不用担心,有我跟宋大在,不会有事的,你这酒馆生意好,也离不了人,放心,过两天少隐又会来买酒了,老板可要多备些好酒。” 把人劝住了,彭宿才大步出门,追上了贺少隐和宋韶晖,而安阳侯府的人在贺少隐出了易香酒馆就跟着了。 望湖街宋氏酒楼内,贺少隐冷眼看着安阳侯府的管家和他身后的那一行人,他小瞧了这些人的脸皮,他们居然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找上门肯定是有事的,大老远从京城来了,不让他们说,他们定然是不肯罢休的,宋韶晖挡在贺少隐身前,代替他问道:“有屁快放,放完就滚。” 安阳侯府的冯管家上前一步,跪在贺少隐跟前,泣声道:“大公子的叔父,安阳侯府的世子爷病逝了,侯夫人悲痛欲绝,也卧病在床,侯爷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夫人思子成疾,抑郁在心,所以特命我等前来,迎接大少爷和公子回府,一来吊唁世子爷,二来享人伦之乐。” 冯管家叽叽歪歪说了不少,宋韶晖知道他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安阳侯侯夫人共有两子,一个是少隐的父亲,另一个就是这个什么死掉的世子,眼下一个儿子挂了,侯夫人担心后半生没有依靠了,急着来接少隐父子回京,当年状告少隐的父亲不孝,害他丢了官职夺了状元头衔还让人入了大牢,现在又想把人叫回去?她可想的真美。 宋韶晖啐了一声道:“滚吧,我们听完了。” 冯管家是接了夫人的命令来的,完不成他如何能交差,他本是先去找贺希文的,但是贺希文去外地买古籍去了,一时找不到人,他就先来找了贺少隐,贺少隐年纪尚轻,较为好说服,谁知他跟人都说不上话,全是这个宋家旁支的公子哥在找茬。 第59页 冯管家不想理会宋韶晖,他的目的是贺少隐,他只对贺少隐说道:“我知道公子心中怨着侯府,可如今灵柩里躺着的是你的亲叔叔,病床上卧着的是亲奶奶,公子如何忍心让死者不得瞑目,让活着的白发老人不得安生呢?俗话说的好,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公子好歹回京城看看他们。” 装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宋韶晖不由感叹,这安阳侯府的人就没有省油的灯,讲感情的时候他们讲利益,将利弊的时候他们讲感情,合着就是永远都只得好的呗,宋韶晖看不惯他们这些人的嘴脸,也不愿意跟这种人多费唇舌,直接叫来了店里的伙计,对冯管家冷笑一声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本少爷派人将你们丢出姚城?” 在京城撒野也就算了,这儿可是宋家的地盘,容不得人在这里放肆。 冯管家被宋韶晖惹怒了,不过是个宋家旁支的公子哥,他还能怕了他不成:“宋公子,即使在京城,宋家都得给我们安阳侯府几分薄面,我们侯府的事轮不上你来插手,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想给人留点脸他非不要,宋韶晖只好不客气了,直接揭人短处,“今日不同往日了,要是几年前,本少爷还真得掂量掂量,不过现在嘛,你家侯爷除了爵位可是什么实权都没有了,你当我会怕他?识相的,赶紧给本少爷滚出姚城!”什么玩意,一个管家也敢来跟他叫板。 冯管家被宋韶晖呛得说不出话来,他实在不知道姚城这小地方的人,狂傲成了这个样子,在宋韶晖手中讨不了好,他直接朝贺少隐道:“大公子,你真就对侯府半分感情都没有了吗?” 贺少隐拍着宋韶晖的肩膀,让他把这些交给他来处理,这本就是他的事情,他还不至于不敢面对这些人,他咬牙道:“要我们回京城,我只有一个条件,也请你把我的条件带回给候府里的那些人。” “公子请说,小人一定尽力完成。”冯管家以为看到了完成任务的希望了,急着问道。 贺少隐惨然一笑道:“除非我娘活过来,否则我父子俩与安阳侯府无一丝一毫的感情。” 有了贺少隐的表态,宋韶晖当机立断,不再让这些讨人厌的苍蝇说好话了,吩咐宋家的伙计将这行人架出去,把他们这行人赶出城去。 他是早有划算的,冯管家带了十来个人,他早就偷偷吩咐酒楼的掌柜将附近铺子的伙计都找了来,比人多势众,一个外地来的,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更不要说他们仨中,他是最适合做这种事情的,少隐手下人手不够,彭三他爹顾忌官途,彭三是调不出人来对付安阳侯府的人的。 贺少隐向宋韶晖敬了一杯酒道:“韶晖,谢了。” “我们之间何必言谢,你放心,有我在,姚城容不得安阳侯府的人乱来。”宋韶晖相当豪气地跟贺少隐保证,气势足得很。 不过他的这股气势,在被宋昭明叫回家,还被宋昭明拿棍子满院子揍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宋昭明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崽子好不容易给他安分了个把月,就又给他惹事得罪人,在外头逞英雄逞威风,回头都是他这个做老子给他收拾烂摊子。 “你给老子站住,惹了祸还跑,我今儿非给你个教训不成。”从京城来姚城的重要人物,一个不少,他这混账儿子全得罪了,主家那边都有微词了,他是做了什么孽,得了这么个儿子。 宋韶晖边躲着宋昭明的棍子,一边说道:“爹你下这么重的手,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跑,再说了,少隐是我兄弟,我能不帮着他?” “我还是你老子,你怎么不替我多想想?”净给他添麻烦,孝顺的事一件不干。 “那不一样,爹你本事大,什么事都难不倒你,我们这些小辈远比不上,所以才要互相帮助不是。”宋韶晖给他爹戴高帽,他心里清楚他爹生气的根本不是他得罪了安阳侯的人,而是气他惹是生非,不会做人。 可这事压根不能怪他,对好人才需要跟人好好相处,跟那些一肚子算计的家伙,就不需要给他们留情面,你给他们留情面,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的。 就跟少隐的娘亲一样,她本是平民女子,跟贺希文相恋,破除万难嫁入安阳侯府,对待侯府众人也无不恭敬亲厚,可人侯府就是狗眼看人低,嫌弃她的出身,最后落得个身死下场,跟那府的人,他还讲究什么。 宋昭明到底是比不过年轻人的活力,他双手撑着棍子,气喘吁吁道:“我不打你了,你给我过来。” 宋韶晖想着总得让他爹出口气,就老实过去了,意料之中的挨了一棍子,打得也不算重,宋韶晖揉了揉有点疼的胳膊,讨好地问宋昭明道:“爹,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宋昭明扔掉手中的棍子,没好气地道:“过去?这事还完不了,去世的那个世子爷的两个儿子资质都很平庸,安阳侯府想要重回过去的光辉,主意肯定得打在贺少隐身上。”安阳侯自从得罪了皇帝后,侯府是一年不如一年的,想要起来就要靠走科举的路子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宋韶晖觉得安阳侯府还会派人来,下回可就不是这么好打发了,他还是要想着应对的法子。 “你别总操心其他人的事,我问你,你最近又干了什么了,怎么前几天见到凌进士时,他明里暗里提示我,要我把你管严实些,不要让你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怎么,难不成你又救了什么姑娘不成?”上回花船女子那事还闹出不少流言来,他这不长记性的儿子怎么还敢去招惹不该惹的女人。 第60页 宋韶晖:…… 没救姑娘,而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呢。 第41章 为情所困 听完宋昭明的训话, 宋韶晖才回他自己的宅子,安阳侯府的人被他赶走了,姚城的日子也一如往常。 又过了几日, 宋韶晖、彭宿贺少隐在学馆下了学之后, 相聚在望湖街宋氏酒楼内, 宋韶晖是这里的少当家, 他们来了自然是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上回安阳候府那事过了之后, 他就担心贺少隐心里那道坎过不去,所以今天还特意请了唱戏的来, 想让人高兴高兴。 然而这仨里, 除了宋韶晖, 其余两个都是唉声叹气的,宋韶晖觉得自个这钱白花了, 唱戏的也白请了, 他们两个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 宋韶晖也不知道这俩是个什么情况就问他们道:“你们俩怎么都兴致不高啊?少隐我还能理解,彭三你这又是怎么了,你家老头最近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你叹个什么气?” 彭宿一手支着下巴, 一手转动着空酒杯,他有想不明白的事, 心里烦躁,“宋大,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白晓竹好像都不怎么来主动找我了,她以前不是最喜欢跟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吗?” 上回惹她生气那事,他亲自上门给人道歉了,他都舍下了面子了, 那时候白晓竹也原谅他了,现在这个若即若离的态度又是个怎么回事?难道是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彭宿不确定,主要这事吧,要真是白晓竹耍小心眼,那还勉勉强强过得去,可万一不是呢?一想到那种可能,彭宿就很烦,他近来好像总是被白晓竹牵着鼻子走了。 宋韶晖很是无语,就为这点小事,彭三他至于愁容满面吗,宋韶晖提着酒壶坐到彭宿身边,给他满上了一杯酒,然后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真不会来事,这点小事,随随便便就解决了,有什么好伤脑筋的。” 他追阿韵那会,彭三还跟他说的头头是道,他还以为他经验老道,结果这小子还不如他呢,他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彭三给他出主意的? “随便解决?你倒是说说怎么解决?”彭宿不信宋韶晖的,这种事情哪里好解决了,他都耗时耗财给人送了礼物了,也伏低做小了,也没见得个好结果。 宋韶晖放下手中的酒杯给彭宿支招:“你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她不来粘你,你就去粘她啊,这不就成了,跟以前就是一样的了。” 彭宿听后,给了宋韶晖一个白眼,真是的,害他白白期待了一下,宋大出的什么鬼主意,她来粘她,跟他去找她,是一个意思吗,明显不是啊,不然他在这里烦什么,“去,净出馊主意,我要经常去找她,我家老头肯定很快就会去白家提亲了,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有什么不好收场的,你娶了白晓竹就是了,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都不知道我跟少隐有多羡慕你。”这种好事,真不晓得彭三纠结个什么劲,要是他和阿韵也像彭三跟白晓竹的情况一样,他肯定明天,不,今天就上门去提亲,有了心上人,不赶紧定下来,万一被人半道截胡了该怎么办。 彭宿哼了一声,宋大是心大的,怎么会懂他的处境,他要是娶了白晓竹,就相当于让他家老头掌控住了,到那时,他家老头肯定是会利用白晓竹来逼迫他考功名,逼迫他熟悉人情世故的,他就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家老头提溜着,他可不要那种生活。 “你懂个啥,我这样有什么好羡慕的,还有真羡慕也只有你羡慕,少隐可不会羡慕。”彭宿把话引到贺少隐身上,他认为以少隐的聪慧肯定能够理解他纠结的心思的。 哪知贺少隐没有如彭宿期待的那样回话,而是感叹道:“我羡慕啊,红曲她这几天都不怎么搭理我了,你说她要是像白姑娘一样好哄就好了,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娶回家啊。”本来他跟傅红曲是有些进展的,被安阳侯府的人闹那一出,现在她对他冷淡了好多,贺少隐也发着愁。 彭宿:…… “敢情你压根就不是为了安阳侯的人心情不好,而是因为傅老板不理你了?”彭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跟宋大两人担心好几天了,结果人家压根不在乎那档子事,他和宋大担心全是多余的,还有少隐和宋大事怎么想的,他哪里值得他们羡慕了。 彭宿不满道:“你们不知道我这边的情形,我和白晓竹,跟你们和你们心上人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是吗?贺少隐才不信彭宿说的,他就是嘴硬,他偏头看向窗外,然后咦了一声,“白晓竹怎么跟一个年轻公子说话?” “在哪?”彭宿立马起身,跑到窗边,伸出半截身子,在街道上找寻白晓竹的身影,他看了半饷,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又听到贺少隐和宋韶晖的闷笑声,才知道自己这是被贺少隐给骗了,又气又恼地坐回去,喝起闷酒来。 贺少隐知道玩笑开过头了,便劝解他道:“你听我一句劝,这种事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知道你不想受彭县令的辖制,可娶了白晓竹也不意味着你跟彭县令妥协了,你得把你对白晓竹的情谊和你们父子之间的恩怨分割开来,不然人白姑娘多委屈不是。” 宋韶晖也在一旁帮腔着:“少隐说的在理,你不想被你家老头管,那你就像我一样,搬出来住不就好了。” “我爹不是你爹,讲不通的。”他家老头根本不像宋大他爹,即使被经常被宋大气得冒火,宋伯父都是纵容宋大的,说起来,宋大才是他羡慕的样子。 第61页 被贺、宋二人轮流说教,彭宿不甘心,这俩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就来着指导他,他们心里就没一点数吗,本着互相伤害的原则,彭宿反击道:“别总说我,少隐说说你自己,你说傅老板不搭理你,还不是因为你不跟她说实话,你要是把安阳侯府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肯定就不生你的气了,你怎么就非要瞒着?” 被宋韶晖和彭宿盯着,贺少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得,又绕回到他这边了,贺少隐试图转移话题:“喝酒,来,听戏,韶晖不就是请我们俩来干这些,不谈其他,不谈其他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老实交代。”宋韶晖才不放过他,他跟彭宿都坦白说了,少隐还藏着掖着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贺少隐拿起酒杯,酒入愁肠愁更愁,各人有各人的顾忌,他不是不想跟她说,而是怕说了,她会更加往后缩的,本来他年纪比她小,就已经让她不敢接受他的情意了,要是再让人知道他跟安阳侯府曾经有过关系,她顾虑就更多了,越发不敢接受他了。 他们仨各有各的愁,各有各的难处,要是让姚城百姓知道他们三个纨绔子弟个个被情所困,大家应该也是不会相信的,贺少隐不免惆怅,难不成是他们往日里惹是生非多了,遭到报应了? 宋、彭二人还逼问着他,贺少隐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结果这一回,他还真看到了熟人,“韶晖,你快来,凌姑娘在和阮子游并肩同行。” “少隐你够了啊,又来这一套,就不能老实跟我们说清楚吗?”宋韶晖没动,这种把戏玩多了就没人信了。 “不是,我没骗你,他们真的在一起走在街上,还有说有笑的,你不信我?万一你媳妇被人抢走了,你可没地方哭了。” 这宋韶晖哪里还坐得住,走到窗边一看,还真是,阮子游那个小白脸趁他不注意,就打起了阿韵的主意了,宋韶晖拔腿往外走,边走便说道:“你们自便,我要下去找人了。” 他话音刚落,人就踏出门槛,不见了踪影,彭宿无奈笑笑,给自己和贺少隐各斟了满满一杯的酒,他叹道:“少隐你要是像宋大那样,坦荡好懂,说不准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那你呢,要是有他那种勇气,也不会如此烦恼了吧。”贺少隐说的是彭宿,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说来,他最羡慕的还是宋韶晖,从不害怕失败,也不担心被人拒绝,无论何时都有那股一往无前的冲劲。 “不说了,来,喝酒。”彭宿又给他们二人满上了酒,有酒就好,其余的一概不管了。 另一头,大步从酒楼二楼跑下来,奔向凌清韵和阮子游,然后叫住了他们两个,皮笑肉不笑地对阮子游说道:“阮大人,好巧啊。”他总算是把这句好巧的话,还给了阮子游,不要以为每次都只有他阮子游来碍着他的事。 从宋韶晖气息不稳的样子里,阮子游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巧”了,“是挺‘巧’的,宋公子这是急着去做什么?你若有急事,不妨改日我们再聚好了。” 宋韶晖就知道阮子游是不想看到他的,他又岂能让他如了意,“我不急,这会是闲得很,你们是要去哪,邀我同行如何?” 阮子游:…… 第42章 互相忌惮 这种毫不掩饰意图的直白, 阮子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问凌清韵道:“清韵你觉得如何?” 凌清韵挺乐意的,多一个人也多热闹些, “那就同行好了, 我们正要去宁远寺庙, 今日那儿有不少文人在那聚集, 还有书画、古玩之类的摊贩云集,想来是能淘到不少好东西的。”上个月的这种集会, 她有事耽搁了没有赶上,这次特意来了, 也是在路上遇上了跟她有相同目的地的阮子游。 阮子游虽然猜到了会如此, 可真当按照预想的发生时, 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官职在身, 本就忙碌, 好不容易有了相处的机会,宋韶晖也要来横插一脚,着实是个棘手的人。 宋韶晖得意地瞟了阮子游一眼, 他就知道, 在阿韵的心里,他是很重要的。 不多久, 三人就到了宁远寺,从大门进去,路的两侧都是各种摊贩,一直延伸到佛殿之前,凡间的烟火之气和寺庙的梵音佛香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流连。 从寺庙大门至佛殿之前的摊贩, 多是些售卖吃穿用度的,不是凌清韵的目的,她和身边的宋、阮二人,从佛殿右侧的石子路绕到佛殿后面,那里比起前头清幽了不少,这里就是凌清韵的目的地,也是众多文人墨客爱来的地方。 宋韶晖很少来这种地方,他是个不喜笔墨的,比起阮子游跟凌清韵边走边介绍的殷勤样,他啥也做不了,只跟在凌清韵身侧,偶尔弄出些响动,来吸引她的主意,也唯有这种时候,宋韶晖才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他就该学一学的,不然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凌清韵缓缓地逛到一个书画摊子上时,见了那摊子上的一副雪景寒松图,就走不动道了,画上的印章印的是石謇之,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有名的丞相石謇之的画,莫非是假的?凌清韵拿起那画仔细端许久,越看越心惊,这画居然是真迹。 她忍着激动的心情问摆摊的书生模样的人:“这画怎么买?” 那书生有些落魄,他的摊子上摆了一堆的画,他父亲身前是个爱画的,也画了不少画,可惜没有什么名气,后来他父亲过世后,他一直在考科举,可惜只得个童生,秀才是怎么也考取不了,这些年家里的资产是一年少过一年,便只好把他父亲自己的画和收藏的画拿出来卖了,补贴家用。 第62页 他见凌清韵喜欢这画,身边又跟着两个公子哥,看起来都不是缺钱的样,书生便有了主意,他不妨买贵点,后头那明显对这姑娘有好感的公子哥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出钱的,“一百两。” “一百两?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坑人的吧。”宋韶晖才不信这种小摊子上的画会值这么多钱,这书生明显就是看他们衣着像是有钱的,故意狮子大张口的。 “爱买不买,一百两,一文钱也不能少。”他认识宋韶晖,知道他是姚城最有钱的人家,那就更不能松口了。 阮子游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画上的印章,真假他尚不可知,但是从凌清韵的反应,他大概猜到了这就是真迹,他的老师凌如晦画得一手好丹青,凌清韵也是,以她的眼光,大抵是不会看错的,“这画我买了。” 说完他就要掏银子,宋韶晖眼疾手快,也掏出了钱袋,先阮子游一步,递到了那书生的面前,“收本少爷的,你住在姚城,就应该知道谁是不能得罪的。” 哪怕是威胁人,宋韶晖也不能让阮子游抢先他一步,阮子游说道:“宋公子此举并非君子之道,是我先的。”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宋韶晖根本不在意,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再说了,追媳妇这种事,谁还跟他讲什么君不君子,他只对阿韵君子,其余的人,就得看他宋大少爷的心情了。 凌清韵又仔细检查画的这一会儿功夫,宋韶晖和阮子游都快争起来了,她也挺无奈的,说道:“你们不要争了,画是我看上的,我自己出钱。” 她拿出钱袋付了钱,就将画小心翼翼地收好,回家要是她父亲知道了,肯定也是会羡慕她得了这么一幅好画的。 至于跟在她身后互相警惕对方的宋韶晖和阮子游,凌清韵有点头疼,继续要他们跟着,指不定方才拿种争着出钱的事情还会发生,她还怎么继续逛下去?到了姚城,胆子变大了也变坦诚了许多的凌清韵想了个法子道:“难得来一趟,你们定然也有要买的,不如我们分开走如何?”这样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阮大人是自己要来的,他有想买的,我不是,我就是闲着无事跟着来的,没有要买的,阮大人,你自便吧。”宋韶晖才不想自己一个逛,他对这些又没有兴趣,只想把阮子游赶走,自己和阿韵两个人独处。 阮子游听到凌清韵这样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也对凌清韵说道:“我只是来随便看看,没有一定要买的,这里人多,万一有人冲撞了你,我怎么向老实交代呢?”她不似以前那般隐藏自己了,来了姚城反而显露出了更多的本性了,这点他能够接受,但是他不太喜欢有除他之外的人,见识到她的本来面目。 结果凌清韵还是没能摆脱开这俩人,逛了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只买了那一幅雪景寒松图,值是已经非常值的了,可她其实是没有逛过瘾的,她又不想宋韶晖和阮子游相争,一个是她重要的人,一个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这俩人谁不高兴,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逛完了宁远寺的集会,三人同路回了家,等凌清韵回了家,凌府的大门关上之后,宋韶晖对阮子游的不满就更加明显了,他甚至挑衅阮子游道:“我听说你曾经还是神童,那就应该相当聪明了,那你肯定也看得出来阿韵是把你当普通朋友的,她对我是不一样的,她送了我玉佩,也送过亲手做的糕点,你肯定没有这种待遇,所以赶紧放手,对大家都好。” 宋韶晖心里清楚,挑衅其实是源于忌惮,在世人眼里,阮子游这样的是青年才俊,他不仅受凌如晦的青睐,还跟凌清韵有相似的喜好,因而,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这个人从阿韵的身边赶走。 宋韶晖的话每说一句,阮子游嘴角的笑意就浅一分,姚城可真不是个好地方,他不喜欢这里,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人带走的。 “宋公子言之过早了,这才刚开始而已,谁会先放手尚不可知,毕竟,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尤其是纨绔公子,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会有可能的,不是吗? 第43章 误中奸计 瑞安学馆内朗朗地读书声, 听在宋韶晖耳朵里就是催眠的小曲一样,眼皮有千斤重,想睁都睁不开, 他之前因为凌清韵和阮子游两人谈论诗歌文章谈论得起劲, 他心里不舒服, 想着要是他肚子里多点墨水, 是不是下次他也可以跟凌清韵聊聊诗词歌赋,讨她开心了。 有想法是好的, 要实现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做到的,就像现在, 宋韶晖明明已经很认真地去听夫子的讲课了, 可他的脑袋理解不了, 眼皮也不听他的指挥,念书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好不容易挨过一天, 宋韶晖觉得精疲力尽了, 这比他打一天架还累,诚心学堂的课业并不繁重,夫子们其实对诚心堂的学子们没有多大的要求, 崇志堂、广业堂和正义堂, 才是瑞安学馆的夫子们教学的重心所在,那三个学堂下学的时辰是要比率性和诚心堂晚得多。 凌庭珪的名气众人皆知, 瑞安学馆的馆长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将他的课尽量多安排在有了功名的三个学堂去了,宋韶晖听凌庭珪的课的次数明显见少了,凌庭珪在那三个学堂里还是发现了几个好苗子,越发没有关注过宋韶晖了,只从经常来找他请教的贺少隐口中听过几次,所以并没有发现宋韶晖那相当明显的小心思。 第63页 下了学, 彭宿有事先走了,贺少隐得了凌庭珪的许可,在诚心堂下学之后,可以去其他学堂听凌庭珪的讲课,余下宋韶晖一个人,他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就想着要不去少隐家的书肆买几本书,贺伯父学问也很好,人也随和,他要不去跟他请教请教好了。 宋韶晖刚起身,章元炎就来找他了,他堵着宋韶晖的去路,很是傲气,他拿出钱袋丢给宋韶晖道:“诗绘姑欠你的,我来还,还有本少爷今天请你喝酒,你要是怕被本少爷喝趴下,你就别跟着来。” 宋韶晖收下了钱袋,他不想再因为那么个女人,被章元炎纠缠,就让那个什么诗绘和章元炎互相祸害好了,他倒也省事,但是他还是看不惯章元炎的嘴脸,“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跟本少爷拼酒,谁给你的胆子?” “来不来就一句话,不来你就认怂,就当你输给本少爷了。”章元炎继续挑衅,他是要给宋大一点颜色看看,好叫他知道他欺负的人是有人护的,也有人替她找回场子的。 “走,我倒要看看谁会怂。”宋韶晖应下了,就章元炎这样的,十个都是不他的对手,他要叫这说大话的家伙,认识到谁才是爷。 于是,章元炎将宋韶晖带到了章家的酒楼的二楼,让店里的伙计备了好几坛子酒来,章元炎偷偷查看了所有坛子上头的红布,找到那坛做了标记的酒,不动声色到将那坛酒塞到宋韶晖怀中,自己随意拎起一坛,“要比,就比大的,一坛一坛喝,谁喝的坛数少,谁就是孙子。” 说完,章元炎也不管宋韶晖的反应,拔开坛子上的塞子,直接就喝了起来,他牢记着诗绘的嘱咐,少说话直接喝酒,说得多破绽就多,一旦他开始喝酒了,宋韶晖就算心有疑惑,为了面子也会跟着他一起喝下去的。 而宋韶晖是没有想到章元炎就开始喝了起来了,他才刚进这雅间,狠话都没来得及说,酒就上了,人就开始喝了,他看着怀中的酒坛子,想着怎么样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了章元炎这小子,就也拔开酒塞,开始喝了。 章元炎喝了整整一坛,就开始上头,脚步也不太稳了,宋韶晖也喝了一坛,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果然比喝酒,他不是宋大的对手,但是他今天并不是为了喝赢宋大而来了,是为了给诗绘出一口气来的。 诗绘说过,他喝多了也没关系,他越是这样醉态朦胧,宋韶晖越不会起疑,便按照诗绘嘱咐的那样对宋韶晖说道:“这样喝不公平,少爷我今天午饭没吃,状态不好,我去叫伙计准备两个下酒菜来,等我填饱了肚子,我们继续比。” 说完,章元炎就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了,宋韶晖摇摇头,嘲讽地笑了一声,才一坛而已,就不行了,就算真按照他说的吃几个菜再比,他章元炎今天也是会把脸在自家酒楼丢个干净了,因而他就在原地看着章元炎狼狈地走向门口,并没有意识到任何的不对劲,直到章元炎走出雅间,门被哐当一下关严实之后,宋韶晖才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赶到门口,可是已经晚了,房门被锁死了,他又跑到窗口,窗户居然被人从外头钉死了,就是为了防止他砸窗而跑。 宋韶晖一时间也不知道章元炎是要玩什么把戏,他回到门前,一边砸门一边咬牙道:“章元炎你这孙子要害我,我警告你赶紧开门,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了。” 门外的章元炎喝完了酒楼伙计送来的醒酒汤,颇有些得意地对宋韶晖说:“宋大,别把人想的太坏了,我不是要害你,是要给你一个艳福,你就好好享受吧。” 章元炎的话音刚落,房间内屏风后就出来一位妖娆妩媚的女子,那大胆的装扮,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宋韶晖只觉不好,他狠狠踢了一脚房门,骂道:“孙子,赶紧给爷爷我开门,爷爷我不好这一口,快放我出去。” 门外的章元炎笑道:“宋大,这时候你还装什么,你不就喜欢红装艳曲吗,屋里那姑娘曲唱得不错,活也好,可是本少爷特意为你选的,你放心收下就行了,啊,对了,动静大一些也没关系,我家酒楼整个二楼都没有人。” 宋韶晖心头涌上一股燥|热,是酒的关系吗,他的酒量可并不差,先不管这个,先出去再说:“选你大爷,老子不要,老子不是你,不乱睡女人。”他宋韶晖经常惹是生非是不错,可他一直是不欺负女子的,这是他身为男人的原则,不管什么地方的女子,仗着权势和体力欺负弱势女流之辈这种事情,他宋韶晖从来不屑为之,他的确是逛过花楼,但从来不碰里头的女人。 碰了人,就要负起责任来,否则就跟仗势欺人的混账没有区别了。 章元炎冷笑道:“睡不睡就由不得你了,等事成了,我会让你喜欢的凌姑娘来接你的。”他说完话,就带着章家人走离开了二楼,门和窗户都关严实了,就算宋大有蛮力也是弄不开的,更别说还有药的影响。 宋韶晖总算是知道了章元炎的目的了,这个王八蛋肯定是受了那个心机深沉的诗绘的挑唆,要来破坏他跟阿韵之间的感情的,“章元炎,快开门,不然等我出去了,我会揍死你的,我说话算话。” 半饷,外头没有回应,宋韶晖气得拎起一旁的椅子砸门,砸了好几下,心里的那个股燥|热不但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明显了,娘的,那个混账给他下药了,宋韶晖因为药的关系有些脱力,依着门坐在地上,眼神凶狠,瞪着不断靠近他的女子,警告道:“别靠近我,有多远离多远。” 第64页 那女子特意笑得很魅|气,脚步一步也没有停,缓缓地朝宋韶晖走来,“宋少爷很难受吧,就让我来帮你,会让你舒服的。” 光靠说是不行了,宋韶晖强撑着起身,一脚踹在方才拎着的椅子上,把椅子踹个稀巴烂,然后对眼前吓到停住脚步的女子说道:“再往前走一步,这就是你的下场。”老实待着,他不会为难这个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的女子,但是她若是不听劝告,他就不会把她当做女子看待了。 身体更加热了,宋韶晖忍着喉间的干渴,为了破坏他跟阿韵之间的感情,章元炎肯定是会把阿韵叫来的,说不准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他只要忍到那个时候就好了,他肯定能忍住的,他对阿韵的感情,是不会输给这些下三滥的药物的。 那女子止了步,又不太甘心,这可是宋大少爷,搭上他,以后的日子可就不一样了,“宋少爷何必苦了自己,你是被人陷害的,等那姑娘来了,宋少爷叫上她跟你去一趟医馆,等大夫说明了,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不过是个花楼女子,也是断不会跟那位姑娘争抢的,宋少爷觉得如何?”她接了这活,不是为了得罪宋大少爷的,那样她可是亏大发了,谁想得罪姚城最有名的宋家,她想要的是章家少爷和宋家少爷两边的好处她都能得到。 回应她的,只有砸在她脚边的响亮的砸瓷器的声音,“离本少爷最远,不然下一次,砸坏了你那张小脸,本少爷是赔的起的,你输的起吗?”借口可以找很多,但是背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会伤人心的,就像是砸在地上的瓶子,无论是因为何事碎掉了,它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第44章 救援来了 宋韶晖面色潮红, 呼吸不稳,眼神迷离着,屋中的女子因为宋韶晖的威胁, 并没有靠近他, 但这并不意味她就如此放弃了,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他不让她靠近,可没说不准她说话, 坚定的意志有时候只需要凿除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就能让其轰然坍塌。 “宋公子, 你或许不记得了, 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我是满春楼的凝霞,你还听过我唱的曲。”凝霜并没有说出格的话, 想要消除掉宋韶晖的戒备心, 就不能是充满攻击的,得徐徐图之,更不要说他还中了药, 时间是在她这一边的。 娇娇软软的话听在宋韶晖耳朵里, 如羽毛轻抚在心头,让他更加难耐了, “给老子闭嘴。”章元炎那个王八蛋,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药,这药劲真猛,宋韶晖一只手紧紧抓住门沿,以此来压制住他心头的躁动。 宋韶晖的手太过用力,手指掐进木质的门沿里, 鲜血从指尖滑落,让他抓的地方已经呈现红色,还真是出乎意料啊,凝霜不由感叹了一句,她原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姚城的最出名的纨绔公子会毫无犹豫地接受她的引诱,借口、脱罪的后路,她都为他想好了,他居然不像寻常男子一般顺水推舟,因为那个什么凌姑娘吗? 凝霜往前踏出了一小步,无视了宋韶晖之前的警告,就是这样情深的,抢起来才有趣,都说她们这样的女子无情无义,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她就想证明看看,什么情深似海,不如如此罢了。 宋韶晖靠着指尖的痛意勉强维持清醒,当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颊时,他本能地想要留住那只手,但也只一瞬,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啪地一下,挥开那只手,咬牙怒道:“滚,别逼我对女人动手。” 凝霜蹲下身来,和宋韶晖平视着,笑靥如花:“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的凌姑娘没有来,也不会来了。”她看得出来,宋韶晖的神志已经不清明了,力气也不如方才了,她慢慢混淆他的认知,调动他的情绪,她就能如愿得手。 凝霜很有信心,可她还来不及沾沾自喜,颈后一疼,失去了知觉,宋韶晖收回手,靠着门喘气,鼻尖萦绕着脂粉气,让他更难受了,他被药折磨着,使不上劲,便伸出腿,一点点一点点地将趟在地上的凝霜,踢远了,直到闻不到脂粉气。 宋韶晖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汗水已经把他的衣裳全部弄湿了,从散乱的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汗水不慎落入眼中,刺痛得睁不开眼,他心里已经将章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了,也丝毫减缓不了他此刻的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了动静,他似乎是听到了阿韵的声音,宋韶晖不敢确定,他分不清楚这是他的幻听还是阿韵真的来了,等雅间的门被打开,清冷的空气从外面灌进来时,他才确认人是真的来了。 宋韶晖努力睁开眼,他看不清楚来人的样子,可他知道那就是凌清韵,他撑着墙爬起来,想要将他的阿韵狠狠地揽入怀中,手刚伸出去,宋韶晖一激灵,又收回了手,朝眼前模糊不清地身影说道:“阿韵,别靠近我,我很危险。” 他话音刚落,就一左一右地被两个人架住了,又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宋大,你放心,我们立马送你去医馆”,是彭三和少隐,宋韶晖安心了,整个人松懈下来,靠在彭、贺二人身上。 贺少隐将宋韶晖交给彭宿,眼下这种情况需要妥善安排,“彭三,你扶着韶晖走酒楼的后门,我去叫马车来,凌姑娘,你跟着我,你不能离韶晖太近。” 凌清韵也理解此事的情况,遂点头,跟着贺少隐就要下楼,刚走到楼梯口,章元溪就上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 第65页 章元溪见到贺少隐率先开口了:“此事我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在此之前,先让大夫看看宋公子。” 贺少隐审视着章元溪,片刻之后,他转身朝宋韶晖所在的雅间走去,章元溪和大夫紧随其后。 贺少隐几人将宋韶晖换到另一件雅间,让大夫医治,大夫医治完之后,宋韶晖沉沉地睡去了,凌清韵在他身侧守着他。 而另一边,彭宿、贺少隐和章元溪在凝霜躺着的那间雅间里对峙着,谁也没管还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两位,这件事全是吾弟之过,待宋公子醒后,我会亲自带着元炎上门道歉,到时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章元溪态度很诚恳,错在章元炎,他也是没有想到他家的弟弟能做出这种缺德之事,气愤之余,他又有点懊恼,因为凌庭珪凌大人来了瑞安学馆,他便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疏忽了对元炎的管教,才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这时候知道道歉了,早干嘛去了,要不是韶晖意志坚定,闹出事来,是打章元炎一顿能弥补的吗?上回不也是你领着人道歉,不光半点用都没有,他章元炎还变本加厉了,你的道歉就值个屁。”彭宿本来就对章元溪很有意见,不管他态度如何,彭宿都是憋了一肚子火的,章元炎那个王八蛋居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这次绝不能轻饶了他。 章元溪自知理亏,哪怕他非常不喜彭宿,此时也只好低头:“彭公子说得有利,不光是元炎有错,我这个当兄长的也有失察之过,只要宋公子消气,我也可以任凭他处置。”章元溪认为不能再放纵章元炎了,他这个弟弟,不好好管管,真的是会走上歪路的,他必须在那之前把人给扳回正路来。 彭宿还想说些什么,被贺少隐止住了,在贺少隐扶着宋韶晖的时候,宋韶晖再身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诗绘,贺少隐便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了,他对章元溪道:“令弟虽不务正业,人还算是个直白的,平常也很少玩心机,这次这事,时机选的很好,正巧是我们三人都有事,行事也缜密,若不是宋义发现下学了找不着韶晖的人,急着来广业堂找我,说不准就让人得手了 ,以章兄对令弟的了解,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吗?” 贺少隐是看在章元溪的面子上,措辞尽量宛转了,他没表现出来,其实也是生气的。 确实不像,章元溪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之前忙着补救,没来得及细想,不过贺少隐既然如此说了,想必他是有什么线索的,便说道:“还请贺兄指教。” “不用我指教,你去查查令弟最近的行踪就知道了,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你也一并处理了,我们等着你的交代,若是结果不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三家必定亲上章家大门,讨要个说法的。”贺少隐语气中泛着冷意。 “这是自然,我必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自家弟弟惹出来的活,章元溪怎么着也要将这件事情处理好,章、宋两家本来就有些小摩擦,激化矛盾是最不可取的。 章元溪做出了承诺,贺少隐和彭宿也就没有抓着他不放了。 另一边,日落西陲,宋韶晖悠悠转醒,橘黄的泛着暖意的晚霞余光下,将凌清韵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光晕,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凌清韵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先喝口水吧。”凌清韵将手中的温水递给宋韶晖,看他喝完之后,又问:“好些了没,饿不饿,想吃什么?” 宋韶晖抓住凌清韵的手腕,眼神清亮,“我没有做任何会让你伤心的事情。” “我知道。”凌清韵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晚霞的缘故,宋韶晖看到凌清韵脸上有一丝红晕,他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他喜欢这样真实的触感,而凌清韵没有挣开他的手,让宋韶晖勇气十足,他胆子大了起来,笑道:“那我的心意,阿韵知道吗?” 晚风吹过,屋内一片寂静,在宋韶晖为自己过于心急而孟浪言语后悔时,凌清韵低着头,望着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的宋韶晖的大手,回了一句,“我也知道。” 宋韶晖大喜,真是好时机,他表明了心意,趁这时候得到阿韵的同样的心意,他就可以着手计划去凌家提亲了,“阿韵你的心……” 凌清韵用另一只手堵住了宋韶晖的嘴,害羞道:“不许再问了。” 等凌清韵松了手,宋韶晖不甘心道:“哎,为什么不许问了,气氛正好着,我还计划着找个良辰吉日去提亲。” 越说越不正经了,凌清韵有点后悔自己方才说的那么诚实了,人还病着呢,怎么着也得病好了再说这种事吧。 “提亲?谁?宋大你人还没清醒吗?”彭宿和贺少隐从门外进来,彭宿也是没想到宋大是真敢说,他连老丈人都没搞定,谁给他的信心上门提亲的? 贺少隐也跟着笑了:“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我们宋大公子了?” 第45章 上门请罪 大庭广众的, 宋韶晖不好再继续握着凌清韵的手了,他很是遗憾地松了手,没有名分前, 还是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 宋韶晖转移话题道:“多亏了你们来得及时, 谢了, 哦,对了, 我怎么记得我看到章元溪了,他人呢?”章元炎给他整这么一出, 他要把他遭的这会罪, 加倍地还回去。 “人已经回去了, 他临走托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贺少隐将章元溪的话转述给宋韶晖, 他们现在淡定地在这里说话, 而不是把章元炎抓过来,都是看在章元溪的面子上。 第66页 宋韶晖力气恢复了不少,贺、彭二人都来了, 他就没有继续装虚弱让凌清韵关心他了, 他从榻上起身,嗤笑一声道:“说什么给我一个答复, 其实是怕我怒气冲冲,对章元炎下重手吧。” 若不是他章元溪来的及时,他被少隐和彭三送到医馆医好了,那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人废了章元炎,被章元溪这么一找补,他的怒气少了, 等事件调查清楚后,也该是几天后的事了,他的火气也不如今日大,加上章元溪十分谦逊的样子,他多少要给个面子,章元炎受的罪起码要轻一半都不止,有这么一个面面俱到的兄长,章元炎运气还真不错。 “可不是,别看章元溪一副温和的样,其实办起事来滴水不漏,连我家老头都对他赞不绝口。”彭宿看不惯章元溪归看不惯,但是也是认可章元溪的能力的,依他之间,放眼瑞安学馆,跟少隐在各方面能够匹敌的也只有章元溪一个。 “那就看看我们的秀才公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了。”要他给章元溪面子,也要看他们章家的诚意,他宋韶晖可不是轻易给人面子的。 天色已晚,宋韶晖几人离开章家酒楼准备回家,走出了酒楼,已经有四顶轿子等着他们四人了,宋韶晖问最前头的一个轿夫道:“章元溪叫你们来的?” 那轿夫回道:“是的,大少爷特意吩咐小的们好生送各位公子小姐回家。” 果然是很会做人的,宋韶晖心道,也怪不得他爹成天在他跟前夸章元溪了,而后各人便坐着章家的轿子回了家。 * 又过几日,章元炎的私宅门前,章元炎在门口左右徘徊,鼓不起勇气去敲门,他本来是承诺了要好好照顾她的,可眼下的情况,他要食言了,一想到诗绘姑娘会对他失望,章元炎就不敢上前了。 他在门口犹豫了半刻钟,最终还是决定上前敲门,他若是自己解决不好,他大哥就亲自动手了,到那时,还不知道诗绘会怎样。 他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门里诗绘对他笑着,让他惭愧地抬不起头来,章元炎步伐沉重地进了门,叫住了想要去给他沏茶的诗绘:“诗绘姑娘,我,我不能让你住在这里了,也暂时不能来见你了。” 章元炎根本不敢去看诗绘,他担心会看到她的失望和伤心,谁知诗绘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好,我东西不多,半个时辰就能收拾好,收拾好了,我就走。” 这下章元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倒情愿她骂他,也不想她这样毫不在乎,“你为什么不生气,答应你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做到,你应该骂我,该怨我才是,为什么你这样冷静呢?”冷静到好似压根不在乎他一样。 诗绘被章元炎的话弄得一愣,而后眼眸深沉地看着章元炎道:“是我利用你去对付宋大少爷的,现在这样也是我咎由自取,我怎么有资格怨恨你。”其实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卷进来的,是她自私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是被你利用,我是心甘情愿的。”他早知道他做了那种事,宋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已经早有了觉悟的,所以他才去求着他大哥,让他不要把这件事牵扯到诗绘身上,他章元炎会承担所有的后果。 好在他大哥章元溪答应了他,只是有条件,条件就是不许他接济诗绘,也不许他以后再见她,章元炎答应了,可他并没有打算遵守他和章元溪的约定,因为他知道左右不过三年,他大哥就会参加乡试,以他大哥的本事,一路考到京城去不是问题,等他大哥做了官,就管不到姚城这里的事情了,他就可以继续来见诗绘了,不过三年而已,他等得起的。 为了让诗绘安心,章元炎又道:“你别担心,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不能来见你,可我会私下派人护着你,只要等三年,等我大哥出了姚城,我就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章元炎信誓旦旦,诗绘笑了,她问道:“如果我是良家女子,你会娶我吗?” “不用如果,我也会娶你的,你等我三年,这一次,我拼上一切也绝不食言。”她就是她,是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都不重要了。 诗绘听了章元炎的话,转身进了内室,拿了一个木盒出来,对章元炎说道:“我有一件事,只能麻烦你去办,可以吗?” 章元炎点头,“当然,别说一件,十件一百件,我也能去做。” 诗绘打开木盒,里头是那只红珊瑚的簪子,她详述道:“是这样的,我想要你去查这支簪子是何人所造,又是何人吩咐制作的,把人证和物证都收集好。” “好,没问题。”章元炎一口应下了,找个打造收拾的匠人不难的。 诗绘又多嘱咐了几句:“这不是在姚城造的,是从京城来的,京城有你的熟人吗?” “这你放心,我们章家在京城还是认识几个人的,你交代的事情,这次绝对会办好的。”失手一次已经够教训了,他不会失败第二次的。 “还有,证据没有找全之前,你要私下进行,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包括你大哥。”那个人不容易应对,她必须相当谨慎,更不能让他将矛头对准章元炎。 章元炎将她说的话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上,然后他派人送诗绘离开章家的宅子,并偷偷地塞给了她不少的银票。 * 宋韶晖的宅子中,章元溪带着章元炎上门来请罪了,这件事情,无论是宋韶晖还是章元溪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跟家中的长辈谈及此事,他们之间的恩怨,私下解决,不牵扯家族。 第67页 大堂内,宋、贺、彭三人坐着,等着章家兄弟开口,章元溪将礼品单子交给宋韶晖道:“元炎冒犯宋公子,小小赔礼,不成敬意,元炎我也带来了,要打要罚,全凭宋公子做主,我绝无二话。” 宋韶晖随手翻了一下单子,礼还挺厚,章元溪是用了心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满意了,只来了一个章元炎,人数可不对,宋韶晖冷哼道:“不光章元炎吧,还有一个幕后指使呢,你想包庇她不成?” “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跟其他人无关,宋大你要报仇冲我一个人来,你不要诬赖了其他好人。”章元炎急了,忙着揽下责任,他大哥盯着他,他是不可能时时保护诗绘了,要是她再被宋大针对,日子会很难过的。 “章兄,你怎么说?”贺少隐开口了,诗绘既然没有来,章元溪应该是要给个说法的。 章元溪因为和章元炎的约定,说好了要保那个女子,也只能保到底了,这种男女感情之事,不能把元炎逼急了,徐徐图之,让他们自己互相淡忘才是最好的,于是他说道:“这事诗绘姑娘确实有给元炎出主意,但是是元炎自己要对付宋公子,才主动让诗绘给他出的主意,主要的过错是在元炎身上的,至于那个出主意的诗绘,我已经让人把她从章家的宅子里赶出去了,元炎也保证从此不再见她,诗绘同时得罪了章、宋两家,想必日后在姚城是过不下去的,我以为此等惩罚也已经足够了。” 章元溪的解释,宋韶晖不满意,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章元炎要替诗绘承担过错,很明显是章元炎要保她,章元溪搁这找借口,那个女人,不是说一般的有心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在她手里吃亏了,这次再放过她,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章元溪这就是你所谓的满意的答复?”宋韶晖嘲讽他。 章元溪也不生气,依旧温和地跟宋韶晖解释道:“我说的是实话,这件事就是因为元炎而起,我们章家会负起责任,至于宋公子跟其他人的恩怨,章家绝不插手。” 宋韶晖听明白了,章元溪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他们负全部责任,至于之后他要不要找诗绘的麻烦,章家绝对不会再帮那个女人,也好,那个女人的事情也该他自己来亲自解决,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算计她,背后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至于章元炎,他要替人受过,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把药端上来。”宋韶晖吩咐宋义端来了一碗药,这碗药先还给他,然后再来跟他算他试图破坏他跟阿韵之间感情的事。 第46章 以眼还眼 章元炎看了一眼宋义端来的药,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什么,要他喝, 没问题, 但是有些事情他要事先说明白, “药我可以喝, 你要是有其他手段,也可以尽情使出来, 只不过,我要你一个保证, 你保证你不为难诗绘。” 章元炎还是抓着这件事不放, 他现在没有办法跟着她身边保护她, 而她也根本不是宋韶晖的对手。 宋韶晖嗤笑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给你保证?有仇报仇,以眼还眼, 本少爷做事从来如此。”他已经给过那个女人机会了, 是她自己不识象,要再来算计他。 “宋韶晖,你敢动她一根头发, 我章元炎和你不死不休。”他知道宋韶晖没打算放过她, 正是因为知道才格外紧张。 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宋韶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光知道章元炎人傻,没想到能傻成这样,他走到章元炎身边,啧啧地道:“我真是为章元溪可惜了,可惜有你这么一个傻弟弟,那个叫诗绘的, 明明知道你对付我会招来我的报复,甚至会让宋、章两家结下仇恨,她还是让你去做了,现在出事了,她肯定也知道你一个人抗事会遭遇什么,你可曾见她有半分心疼你,又可见她有半分为你着想?” 章元炎可恨是可恨,这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多少有点让宋韶晖看不过去了,就算在他面前搞什么深情,也是要对一个好人家的女子,诗绘那种心机深沉,总爱挑拨离间之人,到底哪点让章元炎看上了? “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用不着你来说。”章元炎相信诗绘,相信她那么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宋韶晖不想跟他说了,冥顽不灵,等他吃够了苦头,就明白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了,他将要端到章元炎跟前道:“少废话了,喝吧。” 章元炎瞪着宋韶晖道:“我要的答复呢?” “本少爷说过了,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宋韶晖又将药往章元炎身前送了几寸,连筹码都没有的人,说了什么话根本不重要,毕竟章元溪都放话了,绝不会阻碍他教训诗绘的。 章元炎没有办法,仰头将整碗药喝个干净,他这头多承担一些宋韶晖的报复,诗绘那边的压力会小很多,他也能更好护住她。 药效很快,章元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衣衫不整,满地打滚,章元溪多少有些看不下去,就跟宋韶晖商量道:“各位,我有事相求,可否留他一人在屋内,给我们章家留点颜面?” 根据他家酒楼伙计的说法,宋韶晖在雅间内待了快有一个时辰,章元炎要是待不满一个时辰,他们几人应该是不会消气的,章元溪只希望这几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元炎留点脸面。 “好。”宋韶晖答应了,带着彭、贺二人出去了,他才没有兴趣看章元炎的丑态,而且他已经相当仁慈了,没有找个女子来诱惑他,还给他留了脸。 第68页 他也跟章元溪说好了,满一个时辰,就让他把人带走,原本宋韶晖还打算狠狠揍他一顿的,现在看来,章元炎从屋里出来后,估计得病一场了,那小子可不如他强壮,也不如他身子骨好,就他方才那样,真不知道这个人以前是哪里来的勇气总来找他打架。 宋韶晖放人走,理由不单单是章元炎受不了那一碗药,也是看在章元溪诚恳的态度上,他的那份礼单是诚意满满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章元炎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傻子,真正的主谋是那个叫诗绘的,他会把没算完的帐记到她的身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章元溪背着章元炎走了,宋韶晖问因为跟章元溪不对付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彭宿道:“彭三,诗绘那个女人呢?” 一直在想事情的彭宿被他一问,回道:“从章元溪的宅子里搬出来了,搬到一条破旧的小巷子去了,不过她周边有章元炎的人保护她,跟章元炎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那家伙居然还是个痴情的,看他之前跟咱俩抢花船那样,我还以为他好那一口。” 彭宿现在对姓章的都没有好感,尤其是章元溪,那天他跟白晓竹提了一嘴这个事情,他居然发现白晓竹对章元溪的印象还不错,要知道白晓竹跟章元溪根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更不要提章元溪学问好又考取功名的事,他讨厌的人做到了他没有做到的事情,彭宿的憋屈可想而知。 贺少隐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诗绘的目的是什么?之前挑拨宋韶晖和凌清韵之间的感情,还可以用她想借机攀上宋家勉强解释,可这次闹得这一出,很明显她不是想要嫁入宋府,她若真有那个意思,跟宋韶晖锁在一个屋子的就不该是另外一个女人了,更令人想不通的是她若真是个好慕虚荣的,以章元炎对她的迷恋程度,她完全可以嫁入章家的,章元溪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秀才,章家的地位在姚城可是提升了不少了。 “韶晖,我觉得诗绘这个人得重新查一下了,她做出这些人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尚不可知,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她是冲着你来的,说不定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我们要查一查对你怀恨在心的人有哪些了,敌在暗我在明,局势不妙。” 如果连对手的目的都摸不清,那他们将非常被动,贺少隐认为这事远比眼下看到的要复杂。 宋韶晖自己也是没想明白的,他跟诗绘那个女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她就非要跟他过不去,而且她使用的手段阴险不说,也没有给她自己留后路,以她的心机按说应该会是更加谨慎和隐忍的,然而她却显得急躁且并没有任何想要隐藏自己的意思,总之就是很奇怪。 “我明天去见见她,你们跟我一起去吧,我感觉诗绘这个人有些蹊跷。”宋韶晖想着还是要早点解决这个隐患,凌如晦和凌庭珪一个他都没有搞定,不能再让其他人来阻碍他了,他还想早点去凌家提亲。 现在他住的地方离凌清韵不过是一条街宽的距离,可他还是不满意,一条街,两扇门,街道跨越起来不难,敲开凌家的门却是不容易,更别提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阮子游,宋韶晖是有点坐不住了,尤其是在他知道凌清韵对他也有些意思的时候。 第47章 上门提亲 画楼南畔, 绿水环绕,荷花飘香,宋韶晖和彭宿、贺少隐一同在这听曲, 温婉细腻的小调, 让宋韶晖心思又活跃起来的。 前几日, 他跟彭、贺二人去找诗绘, 结果扑了个空,那个女人连夜离开了姚城, 不知去向,连章元炎那头都没有消息, 他派了人去找, 几天了, 还是没信,心情烦闷的他就来这儿听曲了。 听着这些情意绵绵的小曲, 宋韶晖就想到了凌清韵, 想到了在章家酒楼,夕阳映照下,她的那一抹羞涩, 一回想, 总能让他心动不已。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什么时候能把人娶回家呢?” 一旁的贺少隐听了他的话, 笑道:“想娶人家,总得先提亲吧,你亲都没提,想什么大美事呢?”依照凌家父子对韶晖的印象,提亲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铁定是会被人给轰出来的。 宋韶晖眼睛一亮, 对啊,他可以先上门去提亲,心意想通了,那就是水到渠成,其余的都不是问题了,“你说得有理,我这就回去打听一下提亲该怎么提。” 说风就是风的宋韶晖起身就走,被彭宿拦下来了,彭宿已经不指望宋大能在凌姑娘的事情上做出任何正确的判断了,“你别冲动,凌进士你还没跟他搞好关系,万一人家不让你进门怎么办,提亲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都看着,万一你下不来台,你的面子往哪放?”以现在的情况,宋大被凌家人拒之门外的几率非常大,就算宋大脸皮厚无所谓,宋伯父可丢不起这个面子的。 “彭三,你阻挡着我,追媳妇要什么面子,要是这事能成,就是被人笑上一年都值得。”宋韶晖越想越觉得提亲这事好,他有借口上门,还能有借口去讨好凌家人,要是凌家人同意了,那他往后不是可以像阮子游一样随时登门拜访了吗?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彭宿有时候真的对宋韶晖的这股冲劲相当无语,没有筹划的冲动就是去白送的,而且还是会打草惊蛇的,事要是砸了,宋大这家伙肯定还得把他跟少隐拖下水,为了以后少一点麻烦事,彭宿劝道:“要是你舍了面子能娶到人,我是没有二话的,可现在你要去了,不仅没了面子,更得不到凌家人的认可,赔本吃亏的事,你就别瞎做了。” 第69页 “你就是想太多了,能不能先不要去管,咱得先试试啊,万一成了,我不是赚大发了,要是没成,就丢个脸而已,多大的事,下回再去提亲就好了,多去几次,以本少爷的品性,早晚会成的。”管他能不能提亲成功,先提一次试试看,顾前顾后的,反而是在浪费时间。 “少隐,你听听,宋大说了什么,以他的品性?他有品性这玩意吗?”彭宿都给他说笑了,这家伙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宋韶晖不满,彭三怎么就半点看不到他的长处,“我怎么没有了,我看你小子才没有品性。” 宋韶晖和彭宿又开始斗嘴了,贺少隐在旁边闷笑不已。 听完曲,宋韶晖还是心心念念着提亲的事,就在路上转了个弯,来到了望湖街的鹊桥馆,鹊桥馆的人见宋大少爷又来了,吓得立马就要闭馆歇业,但是他们慢了一步,还是被宋韶晖闯了进去。 鹊桥馆的待客之道,宋韶晖很不满意,他大爷似的坐在上座,态度桀骜:“看到本少爷就关门,怎么,本少爷不配进你家店?” 乔媒婆不敢开罪宋韶晖,这会只能好声好气地跟他道歉,“哪的话,宋少爷光顾本馆,是本馆的荣幸,方才是因为今日没有生意,想让大伙早点回去休息,我们要是知道宋少爷会来,鹊桥馆的门半夜都不会关了。” 乔媒婆可不敢的罪这位爷,上回那事好在没有透露出去,不然她这媒人馆的名声就会受损了,今日宋韶晖又来,乔媒婆直觉这位爷来这里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宋韶晖不耐烦听这些客套话,他摆手示意乔媒婆住嘴,然后说明了他的来意:“我这次来是为了正事来的,废话就别说了,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媒婆经验老道,本少爷是信得过你的,本少爷要去提亲,这事需要什么章程,还要劳烦你费心了,等事成了,必有重谢。” “宋少爷你一个人来?”乔媒婆神色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都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宋老爷宋夫人都没来,一般正经人家都信不过一个年轻人自个上门提亲的,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乔媒婆觉得宋韶晖不可能不知道,那宋大少爷不会是故意要去人家家里挑衅的吧? 乔媒婆自认为知道了真相,宋韶晖提亲的事,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了,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了。 “提亲需要呼朋唤友一起去吗?”宋韶晖回想了一下,他以前见过别人上门提亲的场景,的确是很热闹,不过那都是一些送礼和鼓乐的,也没见提亲的人带着一帮子年龄相仿的友人去。 呼朋唤友,指的是彭公子和贺公子?乔媒婆想起了之前这三人来她这里找画像的事,还是趁早打消宋大少爷这个念头好了,万一提亲的事情,这仨纨绔闹出事来,她是会被姑娘的家人们指着鼻子骂的,“不需要,带了反而不好了,提亲的章程,我们馆里都能给宋少爷安排好。” 乔媒婆是不敢不接这生意的,上回就被人威胁过了,她还是很识相的,至于宋韶晖要上门找麻烦的人家,乔媒婆也想好了,大不了她以后帮那家姑娘找个好亲事,来补偿人家。 *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宜纳采。 凌府门前迎来了最热闹,也最吵闹的一天,吹吹打打的仪仗队伍和众多的礼箱将凌府门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宋韶晖拿出他最好的精神头,看着乔媒婆敲响凌府的大门,他怀揣着兴奋又紧张的心情,等着大门的开启。 门开了,开门的是凌如晦,他本来还疑惑着外头怎么如此吵,等看到宋韶晖的脸,他面无表情地对准备说话的乔媒婆说道:“你们走错了。”然后将门重新关上了。 宋韶晖虽然有想过会有被拒绝的可能,但是不让他进门,这也超出了他的料想,他这一趟不能白来,宋韶晖走上前敲门,对着大门喊道:“凌伯父,你好歹让我进门,我还有好多话要说,你开门啊。” 回应宋韶晖的只有门内的一声怒吼:“说个屁,赶紧走。” 宋韶晖不甘心,继续敲门,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凌如晦也没有看到他的诚意,他真的是非常认真地来凌家提亲的。 就在宋韶晖锲而不舍地敲门时,凌庭珪回来了,他疑惑地问堵在他家门口的宋韶晖:“宋学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凌夫子你回得来太好了,我是来上门提亲的,乔媒婆,快来,给凌夫子说说这事。”宋韶晖大喜,不让进门,外头不正有一个凌家人,跟凌夫子说也是一样的。 “凌夫子,福气临门了,宋少爷他……” 凌庭珪抬手打断了乔媒婆的话,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提亲?你上我家来提亲?” 宋韶晖乐道:“是的,我和阿韵……”他话刚说了一半,一柄破扫帚迎头打过来,他精心的打扮都被这一扫帚给打没了。 凌庭珪拎着从墙壁边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破旧扫帚,面色不善,阿韵也是他这个纨绔小子叫的,怪不得宋韶晖突然搬到他家后面来,原来是看上了凌家的珍宝,凌庭珪冷笑一声道:“宋韶晖是吧,把头伸出来。”敢对他的孙女有不轨之心,不打掉他的狗头,他就不姓凌。 “夫子,你先听我说。”宋韶晖试图跟凌庭珪解释,可话音刚落,又是一扫帚,他只好一边躲着一边试图和凌庭珪沟通。 第70页 第48章 首战失利 宋韶晖的意图昭然若揭, 凌庭珪能听宋韶晖才有鬼,纨绔公子有几个人能有真心的?还不是一时兴起贪图美色的,更不要说宋韶晖在姚城的名声坏成那样了。 凌庭珪本来还奇怪自家孙女怎么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跟前提起宋韶晖, 原来都是这小子的造成的, 搬到他家后头来骗他家孙女, 凌庭珪气愤不已, 握紧了手中的破扫帚,他要替宋昭明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深浅的混小子。 宋韶晖一边躲一边解释, 他为了场面好看,带了很多人来, 都堵在这里, 他躲都不好躲, 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扫帚。 “夫子你先听我说,我是很认真来提亲的, 绝无半点虚情假意。”不能还手也不能说重话, 宋韶晖费力挤出了提亲的人群,他也不敢跑远了,跑的了这一次跑不了下一次, 他总是要来对上凌庭珪的, 他保持在凌庭珪打不到他的距离,试图跟凌庭珪解释。 “等老夫把你的头打掉, 再来听你的满口谎言。”认真个鬼,父母之命,宋家长辈一个没来,他还敢说认真? 宋韶晖光知道凌庭珪脾气不太好,爱打人手心,现在才知道这老头还很固执, 追了他几条巷子,都快到望湖街了,还没放弃揍他一顿的念头,这可比他爹揍他的时候固执多了。 还有一点,宋昭明打他的时候是关起门来在宋府里揍人,现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姚城第一的纨绔公子被凌夫子当街暴打,带劲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周围传开了,沿路巷子里的人家和望湖街上闲散的百姓,都纷纷赶过来看热闹了。 宋韶晖脸皮厚不在乎这个,凌如晦就做不到熟视无睹了,他在拦下凌清韵后就匆匆跑来了,他快步挡在凌庭珪身前,抢下了凌庭珪手里的破扫帚,这事闹的,凌、宋两家都得不了好。 “父亲息怒,回家我们再慢慢商量对策,家事私下解决,莫要惊扰了街坊邻居。”凌如晦劝解着,气人是气人,但是闹得太凶对谁都不好。 凌庭珪也是气过头了,这会回过味来了,他也不管两侧街道边看热闹的百姓是怎么议论的,跟着凌如晦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宋韶晖跟在他们后头,凌如晦并没有在意,毕竟他也住在这里,同路也是正常的,等人跟着他们到了凌府门口,大有想要跟着他们进门的意思,凌如晦这才没好气地对宋韶晖说道:“别跟着了,真要谈,叫你爹来跟我谈,嘴上没毛的臭小子。”要不是看在韵儿护着他的面子上,凌如晦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凌家父子进了门,大门又关上了,要跨域这道门,一点都不容易。 宋韶晖愣住了一会,而后把站在墙边上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乔媒婆叫过来,不解地问道:“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我爹来?” 乔媒婆其实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宋大少爷被人揍了,他没有还手态度还挺恭敬的,就好像是寻常的男子见到未来老丈人的样子,等等,老丈人?他不会是真的来提亲的吧,她实在好奇就问道:“宋少爷是真心来提亲的?” 宋韶晖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谁提亲还能使假心假意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大少爷不会不知道真心上门提亲的,除了家里头没长辈的,长辈都要亲自来的?”乔媒婆心里嘀咕着,不会吧,宋大少爷不会真的连提亲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吧,要真是那样,亲事不就黄了,宋大少爷不就会迁怒于她们鹊桥馆,乔媒婆心里忐忑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凌家父子那么生气,敢情他们以为他是来闹着玩的,宋韶晖指责乔媒婆道:“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做的媒?本少爷警告你,本少爷的事一日不成,你那媒婆馆就一日别想安宁。” 都怪她,做了十来年的媒了,知道他做的于理不合,半点提醒都没有,害他挨了打,还让人看了笑话。 果然如此,乔媒婆就知道,沾上了宋大少爷准没有好事的,他自己已经把人得罪成那样了,饶是她再能说会道,人家也不可能将家中的闺女嫁给宋大少爷的,她的鹊桥馆危险了。 宋韶晖不管乔媒婆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次做得不对,下次改正就是了,“过些日子我还要来这里提亲,下次你给我注意点,要是再有今天这种事,我就拆了你的鹊桥馆。” 乔媒婆诺诺地应下了。 遣推了他带着那一帮提亲的人,宋韶晖还惦记凌如晦说的那句话,他拾掇了一番,就回了宋府,这事还是要他爹出面才行。 宋韶晖回了家,杨氏和宋昭明都用欲言又止地眼神看着他,便看还边摇头,如果让宋昭明用四个字还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只能说“家门不幸”了。 杨氏也一直叹气,以前她说要撮合自家儿子跟凌庭珪的孙女,她儿子拒绝,说要给他相看姑娘,他也拒绝,结果他自顾自地整了这一出,闹的全姚城都知道了,他瞎提亲不成被人用破扫帚追了几条巷子,她这以后还怎么跟其他夫人介绍自家儿子?她抱孙子的美梦是不是从此就破灭了? 宋韶晖不管他爹娘是什么反应,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说完后,他殷切地看着宋昭明:“事情就是这样了,爹你什么时候准备准备,带着我去凌家提亲?” “不去,你不是喜欢自作主张吗,你就自己解决,别扯上老子,老子还要脸。”不孝子,提亲这么大的事情,事先都不跟他们说一声,就擅自做主了,惹出事来,又指望他给他善后,宋昭明就不想管这破事,真得让他吃几回苦头他才会学乖。 第71页 宋韶晖急了,他爹要是真不管,下会他还得被打出来,“娘,你劝劝我爹,儿子娶媳妇的大事,他怎么能撒手不管,他还想不想抱孙子了?他还想不想有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孙子往后给他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了?” 为了让宋昭明同意,宋韶晖随口就这么一说,他其实知道他要是能娶到阿韵,他爹肯定是很高兴的,至于儿子什么的,就是诱饵,诱使他爹松口去凌家提亲,至于以后他儿子考不考功名,甚至有没有儿子,宋韶晖压根就不在意,他就只是很纯粹地想和凌清韵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宋韶晖这么一说,比起宋昭明,杨氏先动心了,她本来就欢喜凌家姑娘,凌家人个个都是学问极好的人,那她将来岂不是会有一个聪慧又好看的大胖孙子?于是她对宋昭明说道:“你可不能不管,晖儿不小了,该成家了,他又喜欢凌家姑娘,我看是好事,你就费些心,等我将礼备好,你就去凌家提亲,咱们家也沾沾人家家里的文人气息,往后宋家也有指望了。” 确实,指望儿子还不如指望孙子,宋昭明动摇了,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事难办,“我去了,宋、凌两家能结秦晋之好,舍了我这张脸那也值当,可是以眼下的情形,凌家人根本看不上我们家这个混小子,我去了也没用。”不说别的,他要是凌如晦,他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杨氏心思一转,接着说道:“你总得要去一趟凌家的,不为别的,也得为了晖儿失礼之处给人家一个交代,我看不如重新再上门提一次亲,一来是为了带晖儿去道歉,二来你去表个态,让凌家父子知道咱们家晖儿是认真的,不是去闹着玩的。” “夫人说的在理,半个月后我们家再去凌家提亲。”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事成的几率不大,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要不然凌如晦也不会说那句要他跟凌家人去谈的话了,唉,宋昭明想不通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得了这么一个孽障儿子。 半个月,会不会太久了,宋韶晖试探问道:“不能早一点吗,亲事拖不得。” “早你个头,你这混账知不知道提亲要事先准备各种事情的?”宋昭明不由吼道,他把事砸成这个鬼样子,还有脸来催他。 “我又没有提过亲,怎么可能知道。”宋韶晖理直气壮地反驳,气得宋昭明差点揍他。 * 翌日,贺少隐和彭宿将宋韶晖约了出来,他二人一见宋韶晖的失落样,忍不住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宋大,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损招的,真是让人开了眼了,我这是第一次见人提亲提成你这样的,昨天没看到你的狼狈样真是太可惜了,我听别人描述了三遍都不过瘾,哈哈哈哈。”彭宿捧腹大笑,他真的没有想到宋大能做出这种傻事,早知道有这种好戏看,他一定是不会错过的。 而贺少隐忍着笑意道:“抱歉了,韶晖,我那天就是随口一说的,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真就二话不说跑到人家家里提亲去了。”然后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不是他幸灾乐祸,勇成韶晖这样的,着实少见,关于他被凌夫子打之事,他至少听了十个不同的版本了,他一想起到韶晖被凌夫子用破扫帚追的场景,根本不能忍住不笑的。 “你们够了啊,再笑本少爷不客气了。”本来宋韶晖是没觉得有什么的,被这俩一嘲笑,他都面上无光了。 他说完之后,彭宿和贺少隐笑得更大声了,宋韶晖恼了,这就是他交友不慎的下场了。 第49章 各自立场 “还没完了是吧, 再笑我可走了。”宋韶晖看着笑得很大声的彭、贺二人,早知道这俩约他来是为了笑话他,他就不来了, 他还不如待在家里, 跟他爹多商量一下提亲要注意的细节。 彭宿捂着嘴, 忍着笑道:“别, 不笑了,咱说说正事。”话刚说完, 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好久没有碰到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宋大这家伙再没常识也该有个度, 这种事情, 一般人都是做不出来的。 宋韶晖被惹恼了,抬腿就想往外走, 贺少隐拉住了他, 赔礼道:“你别生气,我们不笑了,真的, 我保证。”人走了就没有意思了, 他还想知道韶晖跟凌家处得怎么样了,他还是很乐意见到宋韶晖和凌清韵的婚事能成的。 “真个屁, 彭三别以为你转过身去,我就看不到你还在笑了。”彭三这混账,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宋韶晖被他笑得都有点下不来台了,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被人追了几条巷子, 多大点事。 彭宿适可而止了,他忍住笑意,转移了话题道:“你上回和凌姑娘已经心意想通了,你去提亲那天,她有说什么吗?”凌家就凌清韵一个,凌家父子对宋大的印象不怎么好,不过要是凌清韵站在宋大这边,这事的转机还是很大的。 “我连凌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根本见不到她人。”宋韶晖对此耿耿于怀,他现在对凌府的那扇门十分看不惯,每每都将他拒之门外,要是没有那扇门就好了。 宋昭明跟宋韶晖说要等半个月,宋韶晖心里急又很担心,因为根据他派出去盯着凌府旁边的阮宅的人回报,在他提亲的那天,阮子游半夜赶回了姚城,显然阮子游是被他刺激到了,宋韶晖就担心万一阮子游也上门提亲,凌家父子跟他交情不浅,答应了他的提亲怎么办? 第72页 宋韶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就算是抢他也要把人抢回来,抢人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他并不希望因为他,阿韵和家里闹矛盾,宋韶晖心里暗暗祈祷着,不要走到两难的境地。 宋韶晖眉头紧皱,不像是寻常的他,贺少隐还是希望看到嚣张无畏的他,他知道宋韶晖心里顾虑着什么,宽慰他道:“别太担心了,凌家父子若是想撮合阮子游和凌姑娘,根本不用等到现在,阮子游可是凌进士的学生,若凌家人都认可他,他和凌姑娘早就定亲了,可他们并没有,我猜想大概是凌姑娘的意思,凌姑娘不愿意,凌家父子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不会逼迫于她的,你就别苦着脸了。” 宋韶晖想想也觉得有理,他是可以信得过阿韵的,被贺少隐这么一说,悬在他心中的石头放下来了,他舒展了眉头,又开始跟彭、和二人说说笑笑了。 三人正说笑着,县衙的衙役突然来了,彭宿不悦地盯着打扰他们兴致的五个人高马大的衙门,他家老头子又来这一套,整天派人盯着他有意思吗,“本少爷跟好友一聚,又没有犯事,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的县令大人又交代了你们什么任务?” 说到底,就是他家老头子根本信不过他,彭宿也没指望他能相信自己,他就是很不爽被人防罪犯一样防着,他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盗。 “三少爷误会了,属下不是来打探三少爷的私事的,而是大人突然晕倒了,夫人派属下来请三少爷回府。”五人中领头的那一位上前一步,向彭宿报告情况。 他家老头病了,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人不还是好好的,还中气十足地要他多读书少在外头闲逛,彭宿连忙起身,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家看看,他家老头看着是很建康的,毕竟他是县令,诸事繁忙,有了什么隐疾也说不准,他赶紧跟宋、贺二人告辞,跟着衙役就往外走。 彭宿刚走到门口,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止住脚步问道:“为什么来传话的是衙役而不是彭府的下人?” “回三少爷的话,是我等五人护送大人回府的,夫人说我等脚步快,就派属下来寻三少爷回府了。” 彭宿不疑有他,跟着衙役回了府,回到家之后,彭宿发现他爹彭县令人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被人骗了,彭宿的心情着实不好,他怒道:“你骗我?堂堂县令大人耍这种手段,你到底要干什么?” 彭县令捋了捋胡子,没有在意彭宿的无礼,他知道彭宿心里怨他,可做父母的,总要为儿女的前途打算,人不可能永远像年少时那样无所畏惧,不顾后果,彭县令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学馆那边,我会跟馆长说的。” 彭宿不可置信,这是要做什么,他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沉着一张脸,咬牙道:“彭志远,你要关押我?别他娘的以为你是县令就可以为所欲为。” “放肆,你竟敢直呼你父亲我的大名,你这是为人之子的态度吗?”彭县令因彭宿的无礼之举也开始发火了,他这个小儿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从来不会考虑他的立场,也不考虑整个彭家的立场。 彭宿不想跟彭县令继续说下去了,以前年少,无力反抗,才会被他关在书房差点关没命了,现在不同了,他不想再受此人的辖制,宋大说的对,他就应该搬出去住,离这个试图掌控他人生的县令大人越远越好。 彭宿转身往外走,彭县令岂能让他如意,他的大儿子彭淞还在京城为官,不能让宿儿得罪京城的人,于是彭县令对县衙衙役吩咐道:“拦住他,没有本官的许可,不许他出府半步。” * 凌府,凌家众人正在跟凌清韵商议她的婚事,被宋韶晖一闹,凌家人意识到要开始筹划凌清韵的未来了,凌清韵的母亲柳兰音在凌如晦的偷偷示意下,开始打探凌清韵的心思了。 柳兰音书香世家陈留柳家出身,是标准世家贵女,成亲多年,和凌如晦感情一直很好,琴瑟和鸣,所以她希望自家女儿也能像她一样,嫁一个品性极好学问极好像他的夫君一样的人,于是她对凌清韵说道:“你爹是个极好的,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嫁给了你爹,成亲十来年,他从未委屈过我,你将来要找夫君也要找个像你爹一样的人。” 凌如晦眼神温柔地看着柳兰音,柳兰音也回以深情,而凌清韵已经猜到了柳兰音的意图,她爹娘之间的感情的确是让人羡慕的,可她已经有了她想要的了,“娘亲的希冀和担忧,女儿明白,我和娘亲长相相似,但是性格是迥然不同的,喜好也是不同的。” 柳兰音想要撮合她跟阮子游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凌清韵的说辞给堵回去了,她还是不想就此放弃,阮子游那孩子是她夫君一手教出来的,性格和善学问好能力也好,是最好的人选,“娘不是要逼你找个跟你爹一样的人,只是想要你和阮公子多接触接触,你们也算的上是一块长大的,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知根知底,韵儿你啊,你只是刚到姚城,才会被这里的新鲜劲给吸引住了,然而生活总是要回归平稳的,你往后嫁人了,日子长的很,你得想想嫁给谁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一时贪欢,极有可能是会终生遗憾的,柳兰音看得出来她家女儿对那个隔三差五就闹出事来的纨绔公子有心思,那样的人,就想是烟花一样,绽放的那一刻确实会让人动心,可烟花易散,消散之后留给她的只会是漫漫长夜,而阮子游就不一样了,他是蜡烛,没有烟花的绚丽,可却能照亮整个夜晚,柳兰音不希望她家女儿去追寻容易消散的。 第73页 凌清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要是宋公子在这里,一定会毫无犹豫地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或许能从他那儿借到很多的勇气,于是她说道:“我不喜欢官场,不喜欢被繁文缛节约束,在京城的时候,我过得并不开心,在姚城,是我最舒心的日子,阮公子是很好,可他终归是属于官场的,将来也是会回到京城去的,祖父和父亲辞官后,多多少少还惦记着朝堂,可那儿对我而言,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凌清韵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了,凌如晦没有想到京城的生活给他的女儿带了了如此多的不愉快,良久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愿意,我们不逼你,我们是期望着你能过得幸福的,只是也希望韵儿你不要逼我们,宋韶晖此人不成体统,我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掌上明珠给到那种人手里。” * 彭宿走后,宋韶晖和贺少隐也没有在外面待多久,就回去了,宋韶晖记挂着凌清韵,想去看看他,就和贺少隐同路,回到望湖街时,浮生书肆的伙计急匆匆地找到贺少隐,“少爷,不好了,家里来了很多人,你快回去看看。” 宋韶晖和贺少隐相视一眼,知道事情不妙,快步赶往浮生书肆。 第50章 陈年往事 宋韶晖和贺少隐赶到浮生书肆时, 书肆前有一群严肃又规整的侍卫,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百姓围观了,贺少隐打量着侍卫的衣着, 心下了然, 他拦住了宋韶晖道:“韶晖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你先回去准备之后的提亲, 别掺和进来了。” 宋韶晖跟着宋昭明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眼前这架势, 他大抵是猜出来了来这里的人是谁,也明白为什么贺少隐要他别搅和进来的原因,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 他是越不能离开的, 他回道:“来都来了,我是不会走的, 也让本少爷见识一下皇族的风范。” “你帮不上忙的, 里头那个女人可不像凌家父子那么好说话。”自家的麻烦事,贺少隐不想把宋韶晖牵扯进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安阳侯府的人了, 他们父子俩离京这么久, 过了几年清静日子,那些人还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了, 甩都甩不掉。 宋韶晖哪是轻易说得通的人,眼下这场景一看就是很难解决的,他更不能让少隐一个人面对了,“我可能是帮不上什么了,至少也能给你撑撑场面不是?” 贺少隐劝不动,只好依了他, 两人一起踏进书肆,外头的侍卫也没有拦着他们,迈入大厅,一个庄严华丽,三十来岁依旧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首座,她眼尾上挑,带着几分霸气,又含着一丝妩媚,给人的感觉就是此人很不好惹,她右手边坐着是五、六十来岁的妇人,正在赔笑似的跟那个女子说话。 多年未见,贺少隐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位女子,欣安长公主,皇帝的亲生妹妹,也正是这个女人,激化了他娘亲和安阳侯府的矛盾。 大厅中站立着大的贺希文,沉着一张脸,一直默不作声,直到看到贺少隐和宋韶晖进来,他才开了口:“少隐,家里来了生人,你和宋公子出外头聚聚。”贺希文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就只剩下贺少隐了,上一辈的恩怨,他不该牵扯进来,贺希文很清楚,现在这样的生活,是少隐想要的。 贺少隐怎么能留他父亲一人面对这些豺狼,他本想说些什么,被上头坐着的长公主抢下了话头,她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道:“你就是少隐吧,本公主还记得你小时候可聪慧了。”正是因为知道贺少隐在贺希文心中的位置,长公主才特意跟贺少隐套近乎,她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多一个便宜儿子也没什么,只要能得到这个她多年以前没有到手的男人。 贺少隐完全不想理会长公主,他娘亲的死,安阳侯府是凶手,而这个女人是诱因,哪怕是担一个藐视皇室的罪名,他也绝不向这个女人屈膝低头。 多年前,欣安长公主看上了有妇之夫的贺希文,便任性地闹到皇帝跟前,要求贺希文休妻再娶她,如此荒谬之事,贺希文不同意,皇帝自然也没有同意,可却让一直对贺希文的妻子苏芷不满的安阳侯和候夫人动了心思,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对安阳侯府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如何比得上尊贵万分的长公主,所以他们百般逼迫,终于让那个懦弱又担不起事的苏芷自戕了。 苏芷没了之后,贺少隐被安阳侯府的人送到偏远的庄子上去了,后来贺希文求了很多人帮忙,才将贺少隐从庄子上接回京城,贺少隐接回京城后,人瘦了一圈,还满身伤痕,这让丧妻不久的贺希文再也忍不住了,当众写下断亲书,要和安阳侯府一刀两断。 贺希文此举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安阳侯又气又怒,以不孝之罪,将贺希文告到了大理寺,“十恶”之罪中便有不孝,更何况是父母告儿子,贺希文有再多的理由都难以翻罪,因而他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大牢,还被褫夺了功名以及安阳侯世子的封号。 在贺希文被关押在大理寺期间,长公主还曾经跟他谈过条件,说只要他贺希文愿意娶她,她可以去求皇帝恢复他原来的身份和地位,但是被贺希文一口拒绝掉了,贺希文在大理寺的牢房吃了些苦头,后来凌庭珪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后,重审此案,他认为安阳侯夫妇不仁不善在先,贺希文不孝在后,不能单单以孝与不孝论罪。 第74页 在凌庭珪的多番周旋之下,贺希文从大理寺放出来,并成功和安阳侯府断绝关系,那之后,贺希文就带着贺少隐来姚城安家落户了。 贺希文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挺身挡在贺少隐身前,对长公主道:“我贺希文这一辈子只爱我妻子一人,也只会娶她一个,此情不渝,长公主不必白费心思了。” “希文,你怎么跟长公主说话的,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待久了,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吗?”安阳侯夫人指责道,明明是她生出来的儿子,从来都跟她不是一条心的,她跟着长公主一起来的,无论是她儿子还是那个死掉的女人的儿子,都没有看她一眼,候夫人心里很是不悦。 对着候夫人,贺希文冷言冷语道:“安阳侯夫人,你我不熟,请你守礼,不要直呼我的名字。”血缘亲情已经在一次次的算计和伤害中,消失殆尽了,倘若有的选,贺希文真希望自己跟安阳侯府半点干系都没有。 安阳侯夫人顿时红了眼,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孝子来,他当年闹出来的那一出,害她直到今日还被京城中的世家夫人们嘲笑和看不起,他们安阳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她夫君前途不保,如今她也不计较那些人,亲自跑到姚城来了,她的儿子就这个态度对她,“你怎么能如此无情,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死了,我就你一个儿子了,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呢?” 贺希文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只是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那真是抱歉了,我确实是无法体谅一个杀人凶手以及心狠手辣之人的心情。” “你……”候夫人指着贺希文,脸色黑成锅底了,当着长公主和小辈,他半分情面都不留,侯夫人被贺希文气得说不出话了,这个不孝子从来都不会顾及她的脸面,也不会体谅她的难处,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欣安长公主没兴趣看他们母子吵架,贺希文和安阳侯夫人和不和解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贺希文而已,“本公主会在姚城住一段时间,希文,本公主希望这段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不光是考虑本公主和你关系,也考虑考虑你儿子和你儿子在乎的人。” 第51章 思量对策 欣安长公主和安阳侯夫人走了之后, 贺希文心中撑着他的那口气一送,身形不稳,被贺少隐和宋韶晖二人一左一右地扶住了, 那些不愿意回想的陈年往事被她们勾起了, 更让贺希文意识到他的爱妻已经离开他多年了。 “我无碍。”贺希文不想年轻人为他担心, 多年前, 那样的艰难和悲伤,他都挺过来了, 当年他没有怕过,现在也不惧那些人。 贺少隐扶着贺希文进内室休息, 出来之后, 他拉着宋韶晖, 有事情要拜托他:“韶晖,我不跟你客气了, 有些事, 需要你的帮忙。” “你尽管说,我一定替你办好。”宋韶晖方才为了不给贺家父子添麻烦,一直忍着没说话, 其实他心里是很不爽的, 什么长公主、侯夫人的,跑到别人家里来撒野, 还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看了就让人讨厌,京城里有什么规矩什么约束,他管不着,但是这里是姚城,天高皇帝远的, 他是不怕那些人的,就算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她们作对,暗地里的手段也不是没有,这儿可是他们的主场。 贺少隐很在乎长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些人惯会搞这些把戏,拗不过强势的,就欺负弱势的人,欺软怕硬说的就是她们,所以他很是担心,“我们家人手不够,就劳你出手,派人去保护红曲,这事是瞒不了人的。” 贺少隐有自知之明,他三天两头往易香酒馆跑,虽然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举动,但是他对傅红曲的心思,有心人稍微留神就能察觉,他不能将无权无势的她牵扯进来,必须保障她的安全。 宋韶晖点头应下了,安阳侯夫人以前就是趁着贺希文在外办差的时候,逼死了贺少隐的母亲,这种人能做出什么狠心的事都是有可能的,他得回去多派遣人来,不仅是傅红曲那边,贺家也要多安排人手来看着,以免动起手来,他们这边吃亏。 宋韶晖离开贺家,原是要回宋府的,可他细细一想,还是先不要回去的好,他得先试试他爹的态度,前几次得罪京城来的人,他挨了骂也挨了打,这回将要得罪,比之前的人更不好惹,是皇家的人,他爹那个八面玲珑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再宽容放纵于他。 因而宋韶晖回了自己的宅子,思量许久后,吩咐宋义道:“一会你先把本少爷手上能调动的人派出去保护易香酒馆的傅老板,然后找些人盯着长公主和安阳侯夫人的住处,她们一有什么动作,就立马差人来告诉我和少隐。” “少爷,咱们的人都派去易香酒馆了,哪还有人能盯着京城的这些人?”宋义没想明白,他们手上哪有那么多人手可用?自从少爷搬出来住之后,老爷对他的要求多了很多,除了交给少爷管的那一家米铺,其他商铺和宋府的下人,少爷他不一定调得动。 宋韶晖心中是有成算的,便对宋义说道:“京城来的,身边的护卫不是容易对付的,派我们的人去反而容易暴露,你去买通她们住处周围的商贩和那附近的乞丐,还有她们大老远从京城来,带的人必然是不多的,她们定会在姚城采买或者雇佣人,你去找姚城最大的牙行,要他们行个方便,等人走了之后,本少爷会重谢他们的。” 第75页 就算是尊贵的皇家公主,是姚城里大大小小人物巴结的对象,可她待不了多久就会要走,这姚城的话事人还是他们宋家,以后他们依仗谁过日子,心里是有数的,宋韶晖是不怕那些人不给他面子,他们宋家已经在姚城扎根几百年了,轻易是撼动不了的。 “还是少爷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宋义领了活,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宋韶晖叫住了,他问道:“少爷还有吩咐?” “你办完事后,回一趟宋府,跟管家说,本少爷急着用人,叫他有多少人手就派多少来。”长公主来姚城这么大的事,宋昭明不可能不知道,宋韶晖一时摸不准他爹是个什么意思,没有事先透露给他消息也没有提前嘱咐他不要惹事,究竟是不想让他插手还是默认了他做出任何事都没有问题? 正因为纠结这一点,宋韶晖才想要试探一下,如果管家给足了他人,那就是他爹默许了他的行为,也就是意味着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候夫人,他都得罪得起,他爹或者背后的宋家主家并没有将安阳候府真正放在眼里,而那位欣安长公主也是,除了顶着一个响亮的皇家长公主的名头外,手里并没有实权和势力,但若是管家没有拨人或是打发几个人来敷衍他,那就意味着长公主或者候夫人中,至少有一个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这是宋韶晖这么多年来惹是生非得出来的经验,但凡是他开罪不起的,他爹都是会事先嘱咐他,没有嘱咐的,大部分都是他可以惹的,也是他爹能够给他善后的,当然,也是有例外的,不过这些年来,明白他是个什么性子,他爹心里越来越有谱了,例外的情况已经很少了。 宋韶晖叫宋义去,自己不回家,他心里有数,他回家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打的,就算是他爹默许的惹事,该挨的打一顿都少不了,他还是再等等,等事情结束了,再回家去领这顿打,那时候说不准他爹气都已经消了。 宋义被派出去没多久,凌清韵就来找了宋韶晖,他忙着贺少隐的事情,差点都要忘记了他还没给人解释那天没有事前通知就贸然上门提亲的举动。 宋韶晖亲自给凌清韵端茶倒水,颇为紧张地对她说道:“阿韵,我上门提亲是真心的,不是刻意忽略礼节的,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头一回提亲,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在里头,我就是心急办砸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本是计划半个月后再上门提亲的,眼下贺家的情况,他提亲的时间莫约是要往后推延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凌清韵笑了笑,并没有怪他,他来提亲那天外头很是热闹,她是想出去看看的,被她父母拦下了,没有机会看到他第一次提亲的场景,是在是遗憾,“好,下一回咱们谨慎些,别让我爹娘和祖父挑出错处来。” 凌清韵认为她的家人对宋公子有偏见,是源于他们跟宋公子接触太少,不熟悉他的为人品行,才让那些莫名的传闻先入为主了,往后多来往,他们是能够明白宋公子是一个怎样的人的。 “对了,我方才听街坊们说浮生书肆出事了,贺公子他们家怎么了?”凌清韵是听来她们家串门的大婶说的,似乎是有些严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韶晖便将贺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凌清韵说了一遍,凌清韵听后,才恍然,怪不得她总觉得浮生书肆的贺老板像是世家出身的,原来他还真是,“我回家后,跟我父亲和祖父商量一下,我不清楚官场上的事情,他们应该还是有些办法的。”她记得皇帝很看重她祖父的,她祖父和父亲在朝中也有不少学生,他们出面的话,就算是长公主,多少还是会顾忌些的。 第52章 鼠辈之流 贺家的事, 心里有了成算,宋韶晖就开始关心他和凌清韵之间的情况了,他还忌惮着隔壁的阮子游, 那个人知道他上门提亲了, 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他不安地问凌清韵:“阮子游这几天有没有到你家里去, 他去做了什么?” 阮子游相比于他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那就是阮子游可以随时登门拜访而不会像他一样, 被凌如晦拒之门外,宋韶晖可在意这个了, 在最初的这道门槛上, 他就略输阮子游了。 凌清韵会心一笑, 宋公子似乎是将阮子游当成了对手了,连她的家人都有意无意地想撮合她跟阮子游, 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将阮子游视作朋友的, 也未曾做出任何超出朋友之外的举动来,难不成就因为阮子游是她父亲的学生?至于阮子游有没有那种心思,凌清韵不得而知, 他太过温文有礼让人摸不清楚他的喜好, 反而宋韶晖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 因为他的爱慕之意直白而热烈,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的母亲曾经劝过她,太过热烈的,熄灭得也快,凌清韵并不赞同,每日东升西落的太阳, 同样是炽热无比,然沧海桑田,太阳依旧如此,她愿意相信有不会熄灭的热烈,若万一真有一天熄灭了,她也不会傻傻地在长夜里痴等。 “去了,他没有做什么,倒是我母亲想要给我和他牵红线。”凌清韵决定逗逗宋韶晖,她欢喜他这样紧张和在乎她。 宋韶晖当下就急了,顾不上礼节,一把拉过凌清韵的手,握在手心里才有种踏实感,满足地让他永远都不想撒开手,“那你同意了吗?”宋韶晖死死地盯着凌清韵,生怕她点头也怕她犹豫,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比阮子游差,但是他担心着,担心在她的心里,他比不上阮子游,比不上他有学问,比不上他能做官,也比不上他诗书画都通。 第76页 “傻瓜,我要是同意了,现在还会在这里吗,你还能紧握着我的手吗?”她的情意的确是比不上他的热烈,花费的心思可能也比不上他的多,但是凌清韵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了,他还在不安着什么呢。 她温柔的眼眸里装满了他的倒影,宋韶晖心里暖暖的,他笑道:“阿韵,我好想现在就把你留下来,好想你的回家就是回到我的身边,真的好想立马就把你从凌府抢走。”娶媳妇三个字的分量,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而重要了。 “你要真这么做,那拿破扫帚打你的就不止我祖父了。”她父亲每每说起宋韶晖就气呼呼的,不过以他的性情,很少做出动手的事情,她祖父脾气就爆了些,在京城那会,遇上气人的事情,动手也不足为奇。 “要是他们能许可我带走你,挨多少次打,我都不怕。”挨打没什么,就怕他们不认可他,宋韶晖这会倒是有几分后悔在学馆里没认真念书了,他要是肚子里多点墨水,也能去凌家父子跟前讨个好。 凌清韵也不能在宋韶晖这里待太久,她也不想自家人对宋韶晖的偏见更多了,她回去后,一直到傍晚时分,宋义才带着人赶回来了。 宋韶晖看着宋义身后的二十来个人,又想起浮生书肆外的那些侍卫,这么点人,怕是不够的,他问宋义道:“就这么点人,管家没有其他的话要你带给本少爷吗?”这么点人,宋韶晖有点把握不住宋昭明的意思。 宋义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了,他喝了口水答道:“有,管家说今儿个只能派出这么多人来了,管家说他会调配一下,过两天会给少爷加派人手的。” 有了这句话,宋韶晖就知道这事他可以随便插手了,管家的意思也就是他爹的意思,事情好办多了。 又过了几日,宋韶晖的眼线传来消息,说长公主和安阳侯夫人往浮生书肆去了,宋韶晖叫宋义准备好两袋东西,从望湖街绕到浮生书肆的后头,来到小时候他曾经跟彭三一起翻过墙的地方,带着宋义从那处翻身进了书肆。 长公主那一行人正在书肆的内厅跟贺家父子说话,宋韶晖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就听到里头欣安长公主颐指气使的声音。 “本公主让你考虑,你考虑好了吗?”得不到的总会心心念念着,长公主前不久跟她的驸马和离了,那个男人除了跟贺希文长得有几分相似,学识、人品和能力,都不及贺希文半分,更不要说那人本来就无趣,上了年纪后,相貌也不太行了,比不得贺希文,这么多年没见了,他的气质和相貌不比年轻的时候差,而且还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越发让长公主不想放手了。 贺希文板着脸道:“用不着考虑,我说过了,此生只娶一人。” 一旁的安阳候夫人急了,这么多年了,她这个儿子还是一如当初那般固执,他在姚城的消息是候夫人告知长公主的,也是她建议长公主跟她一起来姚城的,自从她的二儿子病逝之后,她就没有选择了,必须要把希文带回京城去,她的夫君的嫡子现在只剩贺希文了,但是儿子却不止贺希文一个,安阳侯世子之位,她觉不允许落入那些庶子的手里,她跟那些庶子们关系并不好,等她夫君百年之后,安阳候府不由她的儿子继承,那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劝说贺希文道:“苏芷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这么多年,你未曾在我跟前尽孝半刻,让我饱受牵挂和思念之苦,对我的惩罚也够了,回来吧,少隐也要成年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他的将来着想。” 贺少隐抢过话,不想听她继续说虚假之言了,“不必,我的将来就在姚城,回了京城,做黑心烂肺之事,那才是没有前途的。” 安阳侯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长公主见他们谈不妥,叫她的侍卫抬了几个箱子画来,贺希文和贺少隐见到箱子,急着上去抢,被护卫押住,动弹不得。 贺希文眼中泛起红丝,怒瞪着长公主,吼道:“别动我的画。” 长公主无视贺希文的怒吼,从打开的箱子里随手拿出一幅画来,是死去的苏芷的画像,画得真像,像到让人火大,长公主妒火中烧,将手里的画撕碎,其他的画不用看,她也知道全是苏芷那个女人的画像了,几口大箱子,全是她的画像,她堂堂长公主在他贺希文眼里还比不得几张破画,她一脚踹翻了其中一口箱子,画卷洒落一地。 长公主踩在画像上苏芷的脸上,威胁贺希文道:“这些画你画了很多年吧,不想它们化成一堆死灰的话,就不要跟本公主对着干。” 窗外的宋韶晖被里头的场景气到了,皇家世家出身的,尽使些下作的手段,他压着声音,小声对宋义说:“把袋子里的东西从窗口放进去,心肠歹毒,再尊贵的身份也与鼠辈无异。” 屋内的长公主欣赏着贺希文脸上的挣扎,她喜欢他忠贞不二的感情,她也想要,就是抢来的也无所谓,想要的就得拿到手,既然苏芷那个出身卑微的女人是他的弱点,那她就有的是办法让他屈服。 长公主正得意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背,她伸脚一踢,居然踢出来一只小老鼠,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大叫着让她的护卫来护驾,她把脚从画像上挪开,试图远离那只小老鼠,结果一转身,身后的地面上,一只比她的脚还长的老鼠眼睛泛着绿光盯着她,吓得她顾不上皇家礼仪,一下子就蹦到椅子上去了。 第77页 第53章 祸从口出 长公主受惊, 她所带的护卫赶忙上前去抓老鼠,松开了对贺家父子的禁锢,贺希文见状忙着去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画像, 而贺少隐则趁人不注意, 将一只小老鼠扔到安阳候夫人的身上。 小老鼠的前爪勾住安阳候夫人的前襟, 大有往上爬的架势, 安阳候夫人惊得立马想要把老鼠从衣服上抖下去,半会都没能将老鼠弄下去, 大叫着让婢女帮忙。 整个内厅乱成一团,女人尖叫声、老鼠的吱吱声以及护卫们住老鼠的哐当声, 交杂在一起, 着实让窗外的宋韶晖看了个过瘾, 好一会过去了,里头贺希文的画像收拾得差不多了, 老鼠也抓得差不多了, 长公主和候夫人满头大汗,发丝凌乱,算是丑态毕露了。 安阳候夫人指着贺家父子, 也顾不得贺希文和长公主能不能成了, 她气狠了,她无论是出嫁前, 还是出嫁后,她都是地位尊贵,雍容华贵的,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丢脸过,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怎么敢这样待她, 他还有没有一点人伦五常了,安阳候夫人怒气冲冲跑到贺希文身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不仁不义不孝,我怎么能生出你这种儿子来,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就该掐死你的,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遭罪了。” 贺希文挨了一巴掌,并不想跟安阳候夫人争辩,这个自私又没有同情心的女人,除了对她有好处的,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倒是情愿一开始就被她掐死,也不想要如此父母,“我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大理寺一年的牢狱之灾,生养之恩已然偿还,断亲书官府也有存了份,我无需对你尽孝,你也没有资格骂我不孝。” 当年若非凌庭珪大人出手相救,他可能无法从大理寺的牢房里活着走出来,不孝父母是大罪,那祖父母虐待孙子又是什么罪呢?什么罪都没有,他儿子少隐不到十岁,差点就死在了偏远的庄子上,罪魁祸首们谁也没为此事受过罚。 安阳候夫人怒气未消,还想说些什么,窗外的宋韶晖已经看不惯这老妪欺负人了,他从宋义手中拿过另一个袋子,把另一袋老鼠放进去,他可是特意准备了两袋来,就是为了对付她们赖着不走。 刚清理完的老鼠又出现了,长公主和候夫人没有精力再应对了,立马就往外走,连带着他们一行乌泱泱地人都走掉了,浮生书肆又恢复了清净。 人都走了之后,贺少隐朝打开一条缝隙的窗台说道:“韶晖,进来吧,人走了。”从老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贺少隐就已经猜到是谁的手笔了,那俩女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看多少遍都不会生厌。 宋韶晖单手撑着窗栏跳进屋内,先跟贺希文见了礼,才跟贺少隐说笑道:“怎么样,我来得及时吧,有我在,什么公主候夫人之类的,都不足为患。”得了宋昭明的准,宋韶晖相当有信心。 “全依仗宋大少爷了。”贺少隐乐得配合他,也是幸而有韶晖再,他这边可省了好多事,以他们的交情,说谢太过见外了,不过这份恩情,他会一直记在心里的,他也很庆幸,当年他的父亲选择姚城作为他们的落脚点,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然后领着人在大厅里抓老鼠,放的时候很痛快,抓的时候就不简单了,后头放的这一袋,长公主带着人跑了,没人抓,贺家藏书又多,不能让老鼠啃坏了书。 抓完了老鼠,宋韶晖又说道:“赶明我买这只猫来,我放的挺多的,总有漏网之鼠,啃坏了贺伯父的宝贝书,那就过意不去了。” “不用,后头邻居家的猫刚生了小猫,我一会去抱一只回来就行,你都替我爹赶走了最大最凶的两只大老鼠,保住了他那几箱子画,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对于他爹来说,书很重要,但是比不上他的那些画重要,那几箱子画寄托了他的情思,每一天每一天,一笔一画地画出来,支撑着他走过了没有了他娘亲的日子。 有了这次的事情,贺少隐觉得他爹大概会把那些画藏得更隐秘了,让长公主的人随意犯了出来,也是他们大意了。 宋韶晖道:“不用谢我,你只跟贺伯父说,以后阿韵来这里买书,算便宜点就好了。”听说阿韵经常回来这里买书,他们又是一家人,这不就正好了嘛。 贺少隐明白了宋韶晖的意思,他打趣道:“以后凌姑娘来我们这,喜欢什么书,就送她什么书,还要告诉她说宋大少爷对我们家有恩,看在他的面子上,宋家人来浮生书肆都不要钱,怎么样?”看来上回提的那回亲,已经让韶晖迫不及待地想跟人家姑娘成为一家人了。 宋家人,宋韶晖喜欢这个说法,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到那时,他也是凌家人了,凌家父子就不会再把他拒之门外了,想想就很美好。 “对了,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彭三,他怎么样了?”贺少隐被长公主一行人扰了神,这会才想起来,他都几天没看到彭宿了,连个消息也没有,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宋韶晖叹气道:“他被彭县令限制出府了,我派去给他传话的人都让彭县令拦下来了,看情况,只能等长公主这些人走了之后,才能见到彭三了。”彭县令毕竟是吃皇家俸禄的,皇家公主他是不好得罪的。 “这样也好,彭家确实不适合掺和进来,彭宿的大哥还在京城为官,他不像宋家家主身居高位,还是谨慎点好。”贺少隐能够理解彭县令为什么这么做,京城那种地方,藏污纳垢之处太多了,能不沾染是非就不沾染是非。 第78页 而被宋韶晖和贺少隐惦记着的彭宿这会正在府中发脾气,午膳也一口都没吃,全砸了了干净,他家老头子真敢做的这么绝,八个衙役随时跟着他,不许他出府半步。 彭宿就是讨厌彭县令总是试图掌控他,从来不会好好跟他说话,打着什么为彭家好,为他好的名义,擅作主张,那个老头子从来不肯信任他,在老头子心里他就是惹是生非会给彭家天麻烦的人。 因而当彭县令带着白晓竹来见他的时候,彭宿非但不开心,反而心里憋的那把火越烧越大了,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家老头子会利用白晓竹来让他屈服的。 白晓竹这次来是彭县令特意要她来的,贺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她知道彭宿跟贺少隐的交情好,肯定是放心不下的,所以她就来了,看有什么能不能帮上彭宿的忙。 她刚进彭宿那院子,彭宿就板着个脸,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彭宿说:“出去,我不想见你们。” 白晓竹没理解,左顾右看,终于确认彭宿说的这个“你们”是指彭县令和她时,她想不通了,他为什么这个样子跟她说话,明明前一阵还挺好的,总说些好听的来哄她,几天不见,怎么又变回很早之前的那个样子了。 “彭宿你怎么了?你先别跟我生气,我来是有话跟你说的。”白晓竹想支开彭县令,被人关在家里很难受的,要是她爹关着她,她肯定也是想要想方设法逃出去的,这也是她来这里的目的,要是彭宿想逃出去,她就来帮忙,两个人的话,说不准还能玩一玩调虎离山或者声东击西之类的,总比他一个人逃出去轻松。 而彭宿以为白晓竹是来当彭县令的说客的,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我没兴趣听,你一个姑娘家的,总往我家跑像个什么样子,又没有定亲。” 第54章 两难选择 “你说的没有定亲是什么意思?”白晓竹想给彭宿帮忙的热情被迎头浇了一头冷水, 这也让白晓竹意识到了她和彭宿之间的亲事必须有个明确的说法了,有了双方父母的口头上的同意似乎还是不够的,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因为定亲之事闹矛盾了。 彭县令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他是好意请白晓竹来, 也想借此缓和一下父子对立的局面, 没成想事情起了不好的效果的, 他补救道:“晓竹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在气头上胡言乱语罢了, 我们彭家都已经把你当做自家人了。” 彭宿不喜欢彭县令自作主张,横加干涉, 连同他跟白晓竹之间的感情也要管, 着实让人心烦, 彭宿不想让彭县令如意,偏要跟他对着干, 他对白晓竹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没有文书,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上门提亲, 大家都是戏言一句, 只有你当真了。” 他的话一出,白晓竹眼眶湿润了, 连看彭宿的脸都是朦胧模糊的,她是跟彭宿一起长大的,从小就认为自己长大以后一定会嫁给彭宿,平常闹闹别扭也就算了,谁家两口子还不得争嘴几句,然而她难以接受她一直爱慕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娶她的打算。 白晓竹直来直往习惯了, 不会什么矜持也不会什么旁敲侧击,她直接问彭宿:“那些我都不管,我只问你,你要不要娶我?”文书什么的,没有也没关系,父母间的戏言也没有关系,她想确认的惟有这一件事。 彭宿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晓竹的问话,无论是娶还是不娶,都不是他想要选择的,他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彭宿不答,白晓竹隐隐猜到了答案,她不想相信那样的答案,模棱两可就跟没有回答是一样的,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跟彭宿便无法再进一步的,白晓竹将头上的红珊瑚簪子拔下来,塞到彭宿手里,是她的,她拼尽全力也要守住,不是她的,她,她就放手罢。 “你要娶我,就亲手给我戴上,不娶你就收回去,我只给你一刻钟考虑,我今天如果哭着出了你家的门,往后我就再也不来了。”白晓竹眼角挂着泪珠,彭宿这个王八蛋要真的不娶她,她就去找个更好的,整个姚城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不信找不到一个她喜欢的。 他费尽心思买的簪子回到了他手上,彭宿此时心里五味陈杂,眼下这种被人关在府里不得外出的情况,他有什么心思来思考嫁娶之事,他连自己的未来是怎样的都不清楚,如何许她将来? 可是,他送的礼物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彭宿拿着簪子伸到白晓竹身前,别开脸道:“送你了就是你的,你不要了也随你处置,反正我暂时没还打算成亲。” 白晓竹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她给了两个选择给彭宿,没有第三种可能,她可以一直追在他身后跑,但是她不能接受彭宿不回头。 彭宿想将簪子还给白晓竹,白晓竹不接,时间就在他们相互僵持中流逝了,白晓竹等到了那个她不想要的答案,她用衣袖随意抹了把眼泪,跑了出去,她以后再也不要理会彭宿这个混账了。 彭宿呆在原地,彭县令先急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人追回来。” 彭宿看着手中的簪子,苦涩一笑道:“追回来做什么,要她让再被你利用?”走到这一步不都是他逼得吗,现在叫他去追有什么用,他依旧还是在老头子的掌控中,他自己尚不能够自主,何如让白晓竹自由,她明明是最受不得约束的人。 “我都是为了你好。”彭县令声音一下子就苍老了,因为彭宿是他最担心的儿子,其他两个儿子有了功名有了着落,不用他操什么心,将来他百年之后,彭宿怎么办,他总想着给他铺好路,让他往后生活有出息。 第79页 彭宿将簪子收入袖中,这是白晓竹的,她不承认,也是她的,他已非要把这个还给她不可,而对彭县令,彭宿就没什么好语气了:“好心做的坏事就不是坏事了,你审的犯人说一句是为了被告人好就可以免罪了?我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 * 另一边从彭府跑出来的白晓竹边跑边擦眼泪,也没看路就胡闹跑,她心里难过,也顾不上会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了,只一个劲地埋头就跑,直到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她才愣愣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章元溪出门访友,路上见到了白晓竹,她还哭了,他就顾不上其他,追了上来,追了好久,她才听到了他唤她的声音,停了下来,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起来跟个小可怜似的,章元溪心疼坏了。 “白姑娘你怎么了,彭宿呢?”每每她哭的伤心的时候,彭宿都不在,章元溪真不知道彭宿有没有担当,若是他,他根本舍不得她这样的难过,但是他却连给她擦眼泪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一说彭宿,白晓竹眼泪又掉下来了,“别跟我说他,我跟他再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定亲了吗?”正是因为彭宿和她定亲了,章元溪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半分情意,他不能陷她于不义,然而白晓竹的话,隐隐约约地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因而他相当迫切地问她。 “定什么亲,什么都没有,文书没有,下聘也没有,彭宿那个王八蛋更是一点也不想娶我,我以后跟他再没有半点干系了。”白晓竹很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不太熟的人说这个,她就是憋在心里难受,这些话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给她爹娘说,整个姚城的人都默认她会嫁给彭宿了,她已经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了。 章元溪兴奋得手都发抖了,他拿出袖中的手帕递给白晓竹道:“晓竹姑娘,先擦一下眼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前面的戏楼里坐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不好解决的事情,不妨跟我说说,我学问不错,还算得上聪慧,我替你想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定亲,他就有机会,就不会违背君子道义,比起彭宿,他有信心让她幸福,她今日的眼泪或许是为彭宿留的,可她的笑容将会是因他而绽放的。 白晓竹点头,她现在脑子很乱,伤心难过,还有要为她和彭宿没有定亲的事情善后而烦心,她不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事情,又没有合适的可以商量的人,再加上章元溪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了,她就同意了章元溪的提议。 两人就往戏楼去了,章元溪想着一会到了戏楼得让老板只排武戏,她应该是会喜欢的。 * 按照宋韶晖跟宋昭明的约定,又到了宋韶晖回家的日子了,他回了宋府,在宋昭明问他之前,先说了他在意的事:“我这几天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被京城来的那帮女人坏了事,提亲之事,还要请爹你多费心,咱们争取早点把这事办了,我成家了,也是了结了家里的一件大事。” 他还真是不客气,脸皮也是厚的可以,宋昭明没好气道:“你在外头惹事,老子给你善后了还得紧着你的婚事?老子上辈子欠你欠钱了是吧。” 宋韶晖忙讨好宋昭明:“哪能呢,这不正是因为我有个好爹,我才敢放肆的,爹你的好,我都记着,你看,我最近不是上进了很多了,等成家之后,我就搬回来,一定好好孝顺你。” 宋昭明哼了一声,心里还是受用的,以这小子对人家姑娘的在乎劲,成家之后定会稳重许多的,有个人来管管他是好的,宋昭明觉得他夫人说的对,别的比不过章家,抱孙子这事,他还是能赢的,“别急,京城来的那帮人待不了多久的,你不是住在凌家后面吗,这些日子勤快些,多去人家面前献献殷勤,往后上门的时候总会多点交情的。” 能把未来岳父和岳祖父都得罪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傻儿子了,就眼下这种情况了,他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的事,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宋昭明叹气归叹气,但是宋韶晖的这份义气,他是赞同的。 “爹你确定那帮人能轻易离开,我看她们大有纠缠到底的意思。”宋韶晖不太相信,那俩女人都上门找了两回麻烦了,也没见她们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到底还嫩着,以后还有得学,宋昭明说道:“凭你那点小聪明自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她们仗势而来,就得用势来回敬,这些东西你得跟我好好学,不然以后你儿子惹事了,你都帮不上忙,人家凌姑娘说不定都会嫌弃你的。” 第55章 天之骄子 宋昭明说凌清韵会嫌弃他, 宋韶晖是半点都不信的,刚认识那会,他做了好多蠢事, 阿韵她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 不过他爹说他还有得学, 这话在理, 他要是稳重一点,就不会被凌夫子追着打了, 也不会头一回提亲闹出笑话来了。 宋韶晖想好了,下一回上门提亲一定是要稳妥再稳妥的, 等少隐的事情了结的, 他就跟他爹说的那样, 去凌家套套近乎,多来往几次也就熟悉了。 “贺家那事, 以爹看, 多久能解决?”他这边忙着上门提亲,自然是想早点让长公主那帮人从哪里来会哪里去的,她们在姚城待着, 他这边也分不出精力去凌家提亲。 宋韶晖的小心思, 宋昭明是懂的,难得他为了凌家姑娘跟着他到处见世面也没有发牢骚, 孩子成亲了是真的会成熟起来的,宋昭明是盼着宋韶晖能早日担起宋家的重任,他就可以少操一份心了。 第80页 贺家之事,宋昭明没有阻拦宋韶晖,任其胡闹,除了有宋韶晖跟贺少隐是多年好友的因素之外, 也是因为长公主任性和离以及安阳侯府这些年来的作为,都让皇帝心生不满,宋家族长揣摩了圣意,他才敢放松韶晖出去惹事的。 “快了,等以凌庭珪为主的清流们给皇上上奏折,她们就呆不久了。”凌家人对此事也上心,已经给京城的人托了信,很快上头就会有旨意下来了,以清流的口才,皇上也不会太包庇欣安长公主的。 宋韶晖不太明白,他问道:“皇上就是有旨意,也只管长公主,安阳侯夫人那个老妇人,皇上也不会管她的闲事了吧,那老妪能跟着走?”虽然安阳侯夫人比起长公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待在这里着实膈应人,她一天不走,贺家父子就一天没有安生日子过。 这里头的门道,宋昭明很有耐心地跟宋韶晖解释,他多听听总会是有益处的,“长公主一走,侯夫人一定是待不住的,安阳侯府里除了她死掉的二儿子的那个十来岁的儿子,还有其他的庶子觊觎着安阳侯世子之位,长公主一旦回京,那就意味这贺希文没有得到长公主的作为后盾,一个和安阳侯府断了亲、功名也没有了的,甚至极有可能都不会回京城的贺希文,威胁也就那样了,到那时安阳侯的庶子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年幼又不经事的侯夫人的孙子,你觉得安阳侯夫人还能放心待在姚城吗?” 安阳侯夫人来姚城的唯一依仗就是长公主,她心里打的好成算,孙子年纪小,怕管不住府里成年且老道的庶子们,就想把贺希文叫回去,分散安阳侯府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一个跟自己离心离德的儿子,她大概是从来没想过要把世子之位重新还给贺希文的,此等手段瞒得过那些经历少的,可京城中的人精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来,安阳侯府一天不如一天,京城中的权贵也不太跟他们来往的缘故了。 宋韶晖听明白了,在长公主一行人没离开姚城前,只要护好贺家的人就没什么事情了,她们一旦走了,这事就了结了,往后也不会再来了。 “成,那我就放心了,我的亲事,爹你可要多上心,我还指望着早点搬回来住。”有了宋昭明的一番话,宋韶晖心里就有底了,他还的跟阿韵说说,要谢谢她让凌夫子出面了。 * 凌家隔壁的阮宅内,阮子游把方以蓉派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这会他正邀请凌清韵来府中一聚,请她来观赏他近来买到的石謇之的画,这位两百年之前的十分有名的丞相,画的一手好丹青。 欣赏完画之后,阮子游和凌清韵在阮宅的花园中的亭子里赏兰花,这是阮子游特意花了大价钱种的,两人相对而坐,阮子游给凌清韵斟茶,顿时茶香弥漫,此情此景,凌清韵也是欢喜的。 阮子游将茶递给凌清韵,状似不经意地问凌清韵道:“我们认识也快十年了,不知我在你眼里是怎样的存在?”以他而言,这种话太过直白,只是想起她对宋韶晖的态度,兴许直白的话比起那些委婉的,更能让她敞开心扉。 凌清韵原本想品茶的心思歇了一半了,这话似乎带有暗示,她回道:“你是父亲的亲传学生,算得上他的半子了,所以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兄长,是好友。” 阮子游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兄长和好友?这就是你拒绝跟我有进一步的关系的原因吗?” 凌清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是很意外的,她不知道她对父母说的话是怎么被他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心思的,所以宋公子那么忌惮阮子游确实是有原因的,他是真的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 凌清韵颇为尴尬,只好干巴巴地说道:“我一直敬你为兄长,而且我们凌家已经从官场上退下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 阮子游依旧是往常翩翩君子的模样,他优雅地喝着茶,听完凌清韵的话,他没有计较其他,反而是说了一句:“既然是兄妹,那我能唤你一声阿韵吗?”这样的结果,他多少是猜到了几分的,他是来确认的,确认宋韶晖在她的心中的分量。 “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清韵好了,你若改了口,我就不习惯了。”阮子游要是那么叫她了,宋公子肯定是会不开心的,对于她的事,无论大小,他总是很在意的,凌清韵舍不得他不开心。 阮子游笑了,凌清韵摸不清楚为何被人拒绝了,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现在,明明阮子游就坐在她跟前,她却觉得自己离这个人好远,他身上似乎总是笼罩着什么,无法让人靠近。 阮子游起身,背对着凌清韵,看向满园的兰花,说道:“清韵你知道吗,我这一生相当顺遂,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头疼又棘手的,真不知道,遇上你,是幸运还是不幸,真是说不准的问题。” 五岁便有了神童之名,十八岁就科举步入官场,家世良好,又是清流一派的,学识和能力受到各方的认可和赞同,前途不可限量,说他是天之骄子丝毫不过分,天之骄子不可能会败北的,也不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在凌清韵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时,阮子游又问了一句:“对你而言,宋韶晖是特殊的存在吗?” 凌清韵知道瞒也是瞒不住的,她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索性就承认了:“是的,有他在,我才有远离纷争远离朝堂的实感。” 第81页 “是这样啊。”阮子游轻叹了一声,存在才会特殊,不存在也就没有特殊了,她是逃不过她的宿命的。 第56章 未能得逞 易香酒馆内, 傅红曲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欣安长公主带着她的护卫来到了她这里,看这架势, 傅红曲就知道这行人来者不善了。 傅红曲镇定地招待了长公主道:“贵客降临, 小店蓬荜生辉, 不知道贵人想要买什么酒?”傅红曲明知道这个人就是最近姚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长公主, 却只装作不认识她,她两次跑到浮生书肆闹事, 她已经有所耳闻了,长公主是没有理由来她这种小店的, 除非她是有什么目的, 比如利用她来让贺家父子同意她的某些条件。 “放肆, 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欣安长公主颇为不高兴,为了贺希文她居然要屈尊来破酒馆, 原本她是想让她的护卫私下将人抓走的, 可是姚城宋府的人先她一步将人保护住了,区区一个小地方的地头蛇,长公主是不用放在眼里的, 奈何这宋家背后有一个工部尚书的族长, 她不得不顾及一二。 傅红曲给店里的伙计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将店里的其他客人请走, 以免殃及无辜,再者长公主不在乎她的私隐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她还在乎她的名声呢,酒馆可是一直要开下去的,她装出不知情的样子给长公主行了礼,心里也不怕她, 能让尊贵无比的皇家公主亲自找上门来,饶是她不懂世宦人家的门道,也知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的。 “不知长公主屈尊,民女多有冒犯,然不知者无罪,还请长公主见谅。” 欣安长公主一脸傲气地看着傅红曲,不过是个贱民罢了,她没什么耐心跟人多说,毫不客气地命令她道:“本公主要贺希文听话,听说贺希文的儿子对你情根深种,你去劝说他们父子,让他们不要忤逆本公主,这件事办好了有赏,办不好,你这家酒馆和你的那个好弟弟,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本公主明说了吧。” 贱民就是贱民,以利益诱惑之,以威胁恐吓之,没有不成事的,长公主自负地认为傅红曲不会拒绝她的命令。 傅红曲不卑不亢地回道:“我想长公主误会了,贺公子与民女并未定亲,何来的情根深种,还望长公主莫要信了谣言,白跑这一趟。”就算事实如她所言,傅红曲是不会认的,认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即使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行商,名声不来就不大好,可她总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抹黑的。 而且贺少隐还瞒着她许多事情,比如他的身世,比如他父亲跟这位长公主是什么关系,什么都不告诉她,还敢说什么情根深种,傅红曲才不乐意。 欣安长公主没想到小地方的贱民一点都不上道,还敢推脱,顿时不高兴了:“不想为本公主办事,那留你无用了,留这间酒馆也无用了,来人,给本公主砸了它。”贱民配合最好,不配合就抓了她,再和贺家的人谈。 “慢着。”傅红曲打断了长公主的话,嚣张不讲理,这就是皇家的风范吗,傅红曲不能让这霸道的长公主毁了她们傅家的基业,但是让她去为难贺少隐,她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时间了,宋公子既然安排了人来保护她,这里的情况想必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她只要撑到他们到来就没事了。 “本朝法度,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无故砸人店铺,已经触犯律法,长公主乃皇家中人,受天下臣民尊敬,更应以身作则才是。”怪不得贺少隐一提起京城,神情就不对劲了,京城里有这样的皇族,换了谁也是不愿意待在那里的,见到了长公主这样的人,傅红曲开始心疼贺少隐了,他是从京城来到姚城的,想必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他过得很不好。 贺少隐那样聪敏又主意多的,在京城都过不好,也难怪凌庭珪凌大人一家人都回到了姚城了,傅红曲有点想要知道贺少隐的过去了,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贺少隐的,不过眼下,她后悔了,她要是能多了解他一点就好了,这样在他陷入麻烦的时候,她好歹能给他帮上忙,而不是拖后腿。 “跟本公主讲法度,笑话,在这里,本公主身份最尊贵,本公主就是法度。”法度从来是约束贱民的,与她何干,长公主根本不屑傅红曲说的,那种骗骗贱民的东西,也就他们自己会信。 很好,能拖延下去,傅红曲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公主如此言语也只敢对着民女说罢了,若是对着大理寺官员或者御史大人,民女不信,长公主这话还能说出口。” 傅红曲跟长公主扯开话题,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也让在易香酒馆内耽误不少时间的长公主不耐烦了起来,她说道:“别在这里七扯八扯的,本公主再问你最后一句,事你是办不办,不办,你今天就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间酒馆了。” 长公主目中无人的姿态,也让傅红曲讨厌她这个人了,傅红曲硬气道:“既然长公主说他对我情根深种,我又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如此皇族人,退一步她定然是会得寸进尺的,所以她半分都不能退。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人,给本公主烧了这间酒馆。”不见棺材不掉泪,总得让贱民知道厉害,他们才会屈服。 长公主的护卫动作很快,立马就拿来的火把,这儿是酒馆,连柴火都省了,一把火下去就能烧个精光。 第82页 傅红曲和易香酒馆的人被护卫拦着,不准他们靠近,傅红曲死死盯着酒馆,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不能毁在这些人手里,正当护卫将火把扔下去时,贺少隐和宋韶晖一行人赶来了,宋韶晖飞身向前,踢开了火把,保住了易香酒馆。 贺少隐直接冲到傅红曲面前,打退了拦着她的护卫,他紧张地打量着傅红曲,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天知道,韶晖告诉他长公主领着人来酒馆时,他有多焦急,他害怕他母亲的悲剧会重新上演。 傅红曲第一次看到贺少隐如此慌张,往常的他都是从容且自信的,“我没事,我知道你们会来,心里有数,再怎么样,我都年长于你,经验足着,不会拖累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贺少隐顾不上这会有多少人围观,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我知道的,太好了,你这样坚强而聪明真是太好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独立又坚强的样子时,他的心就沦陷了,他时常在想,要是多年前,他的母亲也能像她这样硬气且勇敢,她就不会屈服于安阳侯府的逼迫,她就能等到他的父亲回来,带着他们全家人离开那个腐臭的安阳侯府,那样他的父亲就不会一个人形单影只,饱受孤寂之苦了。 宋韶晖轻咳一声,提醒少隐注意场合,他绝不承认他是羡慕了,抱到人了算什么,等他成亲了,还不是想抱多久就抱多久,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为了对付长公主,他把凌庭珪凌夫子也请来了。 请人的过程相当顺利,他就说明了情况,凌夫子就跟着来了,宋韶晖算是发现了,除开他的事情,其他的凌家父子都相当好说话,这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凌庭珪一到,长公主就心虚了,这不是她的原因,实在是京城的权贵人家就没有几个人不怵凌庭珪的,她以前就有好几次犯在他手里受了罚,如今他是没当官了,可皇上依旧看重他,他随时能够直达天听的。 “长公主这是意欲何为?”凌庭珪板着张脸问长公主,皇家公主闹成这样子,不成体统。 “没做什么,本公主还有事,先走了。”欣安长公主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办不成了,多年前,凌庭珪插手了,贺希文就跑了,现在他又牵扯进来,她的皇兄说不准已经知道她的作为了,这下可不妙了,她得回去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才能让她皇兄消气。 长公主走了,贺少隐有话跟傅红曲说,拉着人也走了,就剩下宋韶晖单独面对凌庭珪了,这就有点尴尬了,他试探地说道:“我送夫子回家?” 凌庭珪想起自家孙女对宋韶晖的维护,不太高兴,就对宋韶晖说道:“老夫有话问你,你找个说话的地方。” 第57章 绝不放手 清幽典雅的蔚然居内, 宋韶晖殷勤地给凌庭珪斟酒,凌庭珪眉头微皱,等宋韶晖入了座, 他才开口说话:“以宋学子所见, 长公主此人如何?” 这样的开场白让宋韶晖一愣, 他还以为凌庭珪会直接说起他跟阿韵的事情, 虽不知道凌夫子的意图是什么,宋韶晖诚实以对:“为人蛮横不讲理, 霸道又强迫人,是个很不讨喜的人。”看她整出来的这些事, 给姚城添了多少麻烦事, 除了顶着个公主的身份, 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长处的。 还真敢说,凌庭珪以前就见识过宋韶晖的嘴上不饶人, 他不畏惧皇权这一点凌庭珪认为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这一点里多多少少是源于年少气盛,不通人情世故,将来见得世面多了, 圆滑了世故了, 未必会像今日这般不为强权,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他见得多了,也正是因为见得多了,凌庭珪才会回到姚城,不再过问庙堂之事。 “老夫且问你,你同那长公主又何区别?一样是依仗家世,一样是强人所难, 你如此评价她,又何以看待你自己?”人心复杂,从来就是难以看透的,加之世事变迁,就更如雾中看花了,因而韵儿的婚事必须慎之又慎,半点马虎不得。 宋韶晖一开始是想好声好气地跟凌庭珪谈的,然而他这番将他与那可恶的长公主类比,宋韶晖被冒犯了,他收起了故意装出来的温和有礼,恢复了平常随行的模样道:“我知道夫子看不上我,但是我不允许有人污蔑我对阿韵的情意,欣安长公主是强取豪夺,而我和阿韵是两情相悦,我宋韶晖再混账,也不可能做出逼迫女子之事来,也请凌夫子不要怀疑阿韵的眼光。” 宋韶晖气到了,上回凌夫子拿扫帚打他,他都没有生气,但是凌夫子如此质疑他,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他混是混了点,却也光明磊落,从未使过下作的手段,怎能将他与那种人作比较。 果然是无礼之人,他对待长辈并无恭敬顺从之态,要不是手中没有戒尺,凌庭珪真想狠狠地打他的手心,他就没教过如此嚣张的学子,“据传言,宋学子两情相悦的女子,在姚城怕也有十来个人,前一阵还听闻你和已花船女子两情相悦,跟家里吵架,你要老夫如何信你不知真假的两情相悦?” 宋韶晖嗤笑一声道:“都说读书明智,凌夫子学问那么好,居然还会被市井之言蒙蔽双眼吗?我从未做过任何玷污女子清白之事,经得起调查也经得起考验,若是夫子能找出任何真凭实据而不是凭借谣言,我可以从即日起再不出现在阿韵面前。”不欺负女流之辈,从不是一句空话,他是有自信说到做到的。 第83页 “你口口声声说对韵儿的情意是真,但你是否为她着想过?这俗世对女子很是苛刻,出嫁从夫,你所有的坏名声,在她嫁给你后,她便要承担其中的一半,你潇洒不羁,不在意这些,依旧打架闹事,要她为你之举止承担后果,你真心为她,忍心她暗自神伤吗?” 市井传闻,十中有八成可能为假,然流言蜚语伤人之处,凌庭珪深有体会,他们凌家清誉在外,他的孙女在京城谨言慎行十多年积攒的好名声,他怎么能容忍以纨绔子弟坏了韵儿多年的努力。 斗嘴之事,宋韶晖少有对手,与人争辩,他从来没有怵过,此刻却找不到话语来反驳凌庭珪,不过他也是绝不会放弃的,有不妥之处他可以改,但是不会放手,宋韶晖信誓旦旦道:“我可以改,说到做到,凌夫子这么多年来,在朝堂雷厉风行,不也是遇到了难处绝不放弃,积极寻求解决之道吗?我同样是如此。” 不管他如何为难,宋韶晖没有半点气馁和放弃之意,凌庭珪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长处的,他又想起凌清韵谈起宋韶晖眼中泛着光的样子,叹气道:“改之一字,何等艰难,黄口小儿,只会大发厥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已经做出了承诺,再难也会做到,我宋韶晖从不食言,往后如何,夫子只管看我如何行事便可,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明白,能让阿韵笑得最开心的,一定是我宋韶晖。”他不指望说几句话就让凌庭珪信他,往后如何,自有时间作为验证,他有自信是经得起考验的。 最开心吗?凌庭珪想起自家孙女来了姚城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人也越发精神了,他沉默许久,像是在决策着什么,之后,他起身往外走,也不搭理宋韶晖,如此姿态,让宋韶晖有些着急,这事到底是成还是不成,也没个准信,成的话他就一心准备上门提亲,不成他就多往凌府跑,总会有成的那一天的。 “夫子请留步,我和阿韵的事夫子还没给个准信,怎么就走了。”宋韶晖叫住了凌庭珪,一心想要为今天的事寻个结果。 凌庭珪语气中透着烦躁道:“给个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叫你爹来跟我谈,你区区小辈,还不够格。”一想到自家孙女要嫁给宋韶晖,凌庭珪就很不乐意了,他们凌家最珍贵的宝贝就要被别人拐跑了,他真想把始作俑者再揍一顿就好了。 宋韶晖听了这话,回过味来了,高兴地朝凌庭珪的背影道:“好,过两天我就让我爹上门去,夫子千万要等着我爹来啊。” 双方长辈在一起谈婚姻之事,那基本上是成了,宋韶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他马上就要娶媳妇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 几日过后,京城来了圣旨,急诏长公主回京,长公主前脚一走,安阳侯夫人后脚也跟着走了,姚城送走了这两位,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彭宿也被彭县令从彭府给放出来了。 彭宿出来后,宋、贺、彭三人又聚在了宋氏酒楼,彭宿到了之后就自罚了三倍,他过意不去地对贺少隐说道:“少隐,在你陷于困境之时,未能出手相帮,实在过意不去。”外头沸沸扬扬的,就他一个在关在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彭宿心里憋屈着。 “自家兄弟,不要在意,你家里的情况,我和韶晖都懂,你放宽心,别总是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贺少隐宽慰彭宿。 “就是,也没多大事,你看少隐和贺伯父,都挺好的,没缺胳膊少腿,那长公主看着来势汹汹,其实没啥威胁的,灰溜溜地就跑了,你就别自责了。”宋韶晖也安慰彭宿,彭三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要是他爹也像彭县令那样关着他,宋韶晖想他大概是会把宋府都给拆了了的,他家的下人可没有县衙的衙役厉害。 彭宿应了声,然后就闷着头喝酒了,越是被人安慰着,他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更重要的是那天他把白晓竹气走了,回想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宋韶晖说道:“宋大,我这几天先住你家,等我买好了宅子,就搬走。” 不能再住在彭府里头了,一直受到老头子的影响,他根本就不能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了,彭宿想好了,等他安定下来,就去给白晓竹道歉,他要重新开始生活,也会重新审视他跟白晓竹的关系,排除掉其他所有的原由,弄清楚自己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宋韶晖很爽快地答应了:“成啊,你要住多久都没关系,找宅子的事,要不要我帮忙,我知道有几处宅院很不错的。” 这样也好,彭三就是顾忌太多了,宋韶晖依靠着窗台,想着他家还有几处不错的宅子,彭三想买,不如从他家买,实惠又信得过,他视线划过窗外,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熟人走在了一起,宋韶晖朝彭宿喊道:“彭三,你快过来看,我看到你家白晓竹了,她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你一定想不到那个男人是谁。” 又来这一套,少隐和宋大怎么总是喜欢玩这种把戏,彭宿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换个花样,每次都说这个,你们还没有玩够啊。” 彭宿坐着没动,贺少隐起了身,走到了窗前,往宋韶晖指的方向看去,看了之后,有些事情,贺少隐总算是明白了,“彭三,这下我是知道了章元溪为何看你不顺眼了,原来是因为白姑娘啊,你再这么喝闷酒,你媳妇就没了。” 一听章元溪,彭宿就意识到问题不对了,他一把拉开宋韶晖和贺少隐伸头往外看去,对面街道上,白晓竹和章元溪并肩走着,章元溪不知道说了什么,白晓竹正笑得开心,彭宿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第84页 宋韶晖和贺少隐对视一眼,就猜到了彭宿和白晓竹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连忙提步追了上去,担心方才喝了不少酒的彭宿弄出什么事情来。 彭宿一路跑下楼,跑到白晓竹和章元溪跟前,死死盯着白晓竹,也不说话,伸手就要去拉白晓竹的手,却被章元溪一把抓住手臂,彭宿没能够到白晓竹,他双眼发红地对章元溪道:“滚开,别逼我跟你动手。” 第58章 争风吃醋 章元溪松开了手却并不让步, 他拦在白晓竹的身前,不让彭宿靠近,白晓竹在章元溪身后一声不发, 这是头一回彭宿被白晓竹冷落至此。 彭宿本就喝了些酒, 此情此景, 让他又气又酸又懊悔, 他与章元溪的新仇旧怨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他提拳就要给章元溪一点颜色看看, 被追上来的贺、宋二人及时给拦下来了。 贺少隐一边拉着彭宿一边很不好意思地对章元溪说道:“章兄,不好意思, 彭宿他喝醉了, 冒犯之处, 请多见谅。”幸而他跟韶晖来得及时,不然打起来了就不好收场了。 “我没喝醉, 你们别拉着我。”彭宿试图挣脱贺少隐和宋韶晖, 奈何宋韶晖力气比他大,他摆脱不了,他管不了这许多, 朝章元溪身后的白晓竹喊道:“白晓竹, 你跟我走,听到没有。” 白晓竹别开脸, 没有理会彭宿,她扯了扯章元溪的衣袖,示意他赶紧和她一起离开,她和彭宿亲事吹了这事外头已经有些风声了,她可没兴趣让别人来看她的笑话,至于彭宿的话, 白晓竹权当没听见,也不是她爱听的,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理会他了,她已经因为彭宿把脸都丢光了。 白晓竹的小动作让彭宿心里更难受了,他还在想着怎么跟人道歉,她倒好,身边直接就换了人了,彭宿又委屈又生气,但是白晓竹正怨着他,他不敢再对她说重话了,只能把气撒到章元溪身上,“章元溪你既自诩为君子,就离白晓竹远一点,她不是你可以妄想的人,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念头,我饶不了你。” “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妥之处?在下不像某些人只会让女孩子哭泣,若是我所倾慕的女子,比爱之敬之护之,才舍不得让她伤心。”不止彭宿,章元溪也相当不满,他要是早知道彭宿和白晓竹之间并没有实质的定亲,他就不用等到现在了,也就不会彭宿有机会伤害白晓竹了。 彭宿用力一甩,竟然是甩来了贺少隐和宋韶晖,果然,章元溪他对白晓竹居心不良,彭宿怒上心头,就要揍他一顿,被重新追上来的宋韶晖一把抱住了。 “彭三你冷静点,别冲动。”宋韶晖拉着彭三的腰就把他往后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打到了章元溪,章元溪一个书生,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这会的彭宿又失了理智,下起手来定是没个轻重的,万一伤着章元溪了,就不好了,毕竟人家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 “宋大你放开我,这种时候我冷静个鬼,我今天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彭宿油盐不进,眼中冒火地看着章元溪,这个书生小白脸乘虚而入,就没安个好心。 彭宿的状态不太对劲,贺少隐有点担心,便对章元溪道:“章兄有事就先忙,别跟他一个醉鬼过不去。” 章元溪虽然看不上彭宿,但是贺少隐的面子他还是愿意给的,也就不再跟彭宿争执,带着白晓竹就走了。 白晓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彭宿的视线里,从方才开始,她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彭宿心里涌上一股苦涩,他喝醉了,她不管他,他生气了,她不在乎她,就连他要跟人打架,她也一言不发,这个以前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的人,现在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彭宿失神地被宋、贺二人拉回了酒楼的二楼,他落了座,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壶就灌起酒来,贺少隐看不惯他这样,夺过了他手里的酒壶,“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白晓竹多了一个追求者,又不是定亲了,也不是成亲了,你这么快就要认输了吗?” 如此场景,彭宿的心情,贺少隐能够理解,然而他的举动,贺少隐就不赞同了。 彭宿想抢回酒壶没有抢到,闷闷地说:“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的,她以前眼里都只有我的。”说不后悔是骗人的,从他看到章元溪和白晓竹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意识到了白晓竹对他有多重要,他根本无法忍受她身边的男人不是他。 “你真是自作自受,人家想嫁你的时候你百般推脱,现在好了,她不嫁你了,有更好的人想娶她了,你又不乐意了,我要是白晓竹,我就选章元溪不选你。”宋韶晖也不怕扎彭宿的心,事实摆在眼前,彭宿不去正视就解决不了问题。 彭宿瞪了宋韶晖一眼道:“宋大,你是哪边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是兄弟才跟你说实话,你稀罕白晓竹,明天就去跟她道歉,获得她的原谅后立马上门提亲,提亲后章元溪碍于礼法自然也就不敢在粘着白晓竹了,你就能放宽心了。”彭宿不爱听,宋韶晖也要说,隔着喝闷酒有什么用,他自己不采取行动,难不成还指望白晓竹来心疼他吗? “她会原谅我吗?”彭宿回想起那日白晓竹流泪的样子,心里越发没底了,他不该因为他家老头子而迁怒其他人的。 宋韶晖觉得彭宿是不是被彭县令关傻了,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他叹道:“有什么好纠结的,一次不原谅你,你就多去几次,大不了就是被她冷落,总比她嫁给别人要好吧。”彭三这个榆木脑袋,追媳妇还瞻前顾后的,要是他就直接莽上去,一次不成多来几次,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能把人挽回来。 第85页 彭宿听完点点头,说的也是,只要她没有嫁给别人,那就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 * 阮宅,明月高悬,撒了一地霜华,月影之下,阮子游对月独酌,眉间紧锁,时不时叹气,好似是有难以解决的困扰。 方以蓉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之后,做好了准备才像阮子游走去,此情此景,说不准是她的好时机来临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阮子游身后,在阮子游要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先他一步拿到了酒壶,给他斟酒,斟完酒后方以蓉柔柔一笑道:“公子遇上什么烦恼了,不如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上一二分。”要让阮子游看得上她,她就的成为他眼中特殊的存在,若是能有恩于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谢方姑娘,你也请入座吧。”阮子游道完谢之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不瞒方姑娘,我确实有一件烦心事,堵在心里难受,姑娘若是愿意听,我已经是万分感谢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个坏人抓住了我的把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碍于官场名声不敢对其怎样,那人就变本加厉地威胁我,甚至叫嚣着要取我的性命,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时候要是有人能帮我除掉那坏人就好了,如此我倾其所有都会报答她的大恩大德的。” 阮子游话是对方以蓉说的,眼神却一直看着高空中的那轮明月,方以蓉心中一动,倾其所有?那是不是意味着谁帮了他,他就会实现帮他之人的所有愿想,她可不想一辈子像她娘一样给人当厨娘,围绕在脏污的灶台,一生被人呼来唤去,她想要的是锦衣华服,穿金戴银,使奴唤婢,而能实现她的奢望的唯有眼前这位俊朗的年轻有为的大人。 “阮大人如若不弃,不妨细细说与我听。” * 宋韶晖回了趟宋府,提亲的一应事项家里正紧锣密鼓地帮他张罗着,他爹娘办事没有不妥的,他就不担心了,准备回他买的宅子去,他身边没带着宋义,他把宋义留给彭宿使唤了,他也是担心彭三那家伙一个冲动惹出是非来,更加被白晓竹不喜了。 他自顾自地走着,走到一条巷子时,遇着一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摔倒在了路边,这巷子此时前后无人,宋韶晖见老大夫头发胡子都白了,于心不忍,就走到人跟前询问道:“我说老大夫你有没有事,本少爷这会正得空,顺道帮你一回也不碍事。” 第59章 善有善报 刘大夫因病人病情紧急一时没来得及带着药铺的学徒, 自己就跟着病人家属到了人家家里,看完病后,回程的路上不小心摔着了, 他年事已高又带着药箱, 半会没起得了身, 医者不能自医, 再高超的医术也治不了衰老,大抵就是如此了。 刘大夫跟宋韶晖不熟, 听过他的浑名和浑事,狐疑道:“你是真心来帮我的?” 这话给宋韶晖整无语了, 这老大夫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颇为不爽地道:“废话, 我来帮你还有假,欺负你一个老家伙, 我还要不要脸了?还有, 我寻思着我也没找过你的麻烦,你怎么就这么看我?” 他宋韶晖又不是欺男霸女的流氓,也不做那欺行霸市的勾当, 眼前的老大夫做什么怀疑他的真心。 刘大夫在宋韶晖的帮扶下, 勉强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宋韶晖, 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过分了,便回道:“怀疑你是老夫不对,谁让宋大少爷名声烂大街了,老夫与你不熟,难免受你那不好的名声影响,误判了你的好心。” 又是市井流言, 宋韶晖留意到了,他不好的名声确实是给他造成了麻烦了,凌家父子对他不放心,也有这一层面的原因,看来往后要得小心些,最好再跟他爹请教请教,如何让他的名声好听起来。 宋韶晖扶着刘大夫,老大夫伤到脚了,走路都走不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说道:“我看你这伤不轻,我背你回医馆好了,大家都省事。”年纪一大把了,还亲自出诊,老大夫也是个实诚人,虽然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人还是个好人的。 “有劳你了。”刘大夫第一回 知道人人口中的纨绔子弟是个热心肠的人,越发为方才质疑宋韶晖的话后悔了,误信市井传闻,他也是老糊涂了。 刘大夫应了之后,宋韶晖轻轻松松地背起刘大夫,又弯身拾起药箱,斜挂在身上,他不知道刘大夫是哪家医馆的,就让他指路。 背着人莫约走了一刻钟,来到一间名为正本堂的医馆,宋韶晖把老大夫送进去,放下药箱就准备走。 “宋公子,等等。”刘大夫叫住了宋韶晖,等他转身后,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对宋韶晖说道:“多谢你送我回来,这是我自己配出来的创伤药,是用上好的药材配的,药效非常好,老夫轻易不拿出来用的,将它赠予你,聊表谢意,你可千万不要糟蹋了老夫的好药。” 宋韶晖接过瓷瓶,细细地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好坏来,只知道这要有股淡淡的药香,还挺好闻的,他将药收入怀中道:“老大夫你这么舍不得肯定是好东西,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出了医馆,宋韶晖没有别的要紧事,就顺着原路返回,等再回到方才的那条巷子时,有一人拦住了宋韶晖的去路。 眼前拦着他的人很面生,看不出来是那家派来的,宋韶晖就不想理会了,没个帖子还找个不眼熟的人来,不是来坑他的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推开人就走。 第86页 那人不让他如意,重新跑到他跟前,在宋韶晖生气之前说了话:“我是受诗绘姑娘之托,邀请宋大少爷道郊外庄子上一聚的。” “庄子叫啥名?”宋韶晖没有说去还是不去,先问清楚她人在哪里,他有笔仇还没跟她算。 “归樵山庄,宋少爷跟小人来就是了。” 宋韶晖冷笑一声,傻子才跟他走,上回章元炎算计他那事,他还记得,他身边没跟着人,到了地方,诗绘再使些下作手段,他躲都躲不掉,“你去告诉诗绘那个女人,本少爷给她一个时辰跑路,一个时辰后,本少爷带着人拆了她住的那什么破山庄,记得叫她跑快点,跑慢了,被本少爷抓到,本少爷就打断她的腿。” 因着章元溪作保,他没有再找章元炎的麻烦,下药之事,他心里的气还没有顺,正想找她好好算账。 宋韶晖的狠话都放了,那个人也没走,继续说道:“诗绘姑娘说了,要是宋少爷不愿意去,就让小人将红珊瑚簪子交给宋少爷。” 宋韶晖半信半疑见那人在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看样子确实是个装着簪子的盒子,他也有点想看看那支一模一样的簪子是从哪里来的,兴许可以查出来诗绘背后之人,他刚伸出手去接,那人打开盒子,迅速地将盒中的药粉撒向宋韶晖,宋韶晖来不及躲开,就失去了知觉。 * 胳臂很痛,宋韶晖费力睁开沉重地眼皮,痛意也越发清晰了,他好像正躺在一间房子的地上,他来不及环顾四周,想先弄清楚胳臂为什么会痛,他的偏过头,看向自己的胳臂,只见胳臂上插着一支簪子,握着那支簪子的是一只肤若凝脂的小手。 宋韶晖瞬间清醒了,他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不正是诗绘吗?这个女人又想陷害他吗,宋韶晖抬起使不上劲的手,想要将人推远一点,却发现诗绘身下有一大滩的血迹,她的腹部还插着一支匕首。 此情此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探一探诗绘的脉搏,人要是死在了这里,他是脱不了干系的,从把住脉的指尖,宋韶晖都能感受到诗绘身体的冰凉,幸而脉搏还有,虽然微弱,人还在就什么都好说。 宋韶晖抓着胳臂上的簪子又给自己来了一下,疼痛让他的力气回复了一些,他从屋内的床上将棉被拿下来,包裹住诗绘,又想起之前老大夫送他的那瓶创伤药,他在怀中摸了摸,摸出了那瓶药,好在它还在。 要给人上药,就得先将她腹中的那柄匕首拔出来,他不是大夫,对这些不懂,这会也顾不上了,死马当活马医,希望这个凭着最后一丝气力用簪子弄醒他的心机深沉的女子坚强点,熬过去,如此她能活,他也不必担上个杀人的嫌疑了。 宋韶晖快速将匕首拔出,血溅了他一脸,他也没空擦了,将瓷瓶中的创伤药整瓶地倒在诗绘的伤口处,还别说,那老大夫真没骗他,确实是好药,血很快就止住了,宋韶晖又把了下脉,确认人还活着,他松了口气,现在他可以一心想着怎么出去了。 宋韶晖推了推门,果不其然被人锁住了,到了时间,背后之人肯定会引着官兵来抓他,可身后那个女人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门打不开,宋韶晖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到外头,确认好这里是一楼,就打算砸窗户出去,他看过了门比窗户结实多了。 宋韶晖拎起椅子,奋力砸向窗户,在砸坏三张椅子后,终于将窗户砸开了,他小心翼翼抱起诗绘从窗户翻出去,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来阻止他了,他方才砸窗户那么大的动静,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来,他就知道这庄子里可能没什么人。 背后的主谋相当的谨慎,这里没有其他人,回头查起来肯定是相当棘手的,要是诗绘真死了,一个证人都没有,他百口都难辨了。 宋韶晖出了归樵山庄,直往大道上走,他要是猜的没错,他一会一定能够撞上官府的人,山庄里没有人,找不到背后主谋的信息,那么那个带着官兵来的人就是关键了,诗绘不死,抓住了带路的人,就相当于抓住了背后主谋的尾巴。 他走了好一段路后,他料想的果然中了,迎面撞上了县衙的衙役,彭三家的人,他多少都是认识的,宋韶晖没废话,直接对着领头的杨捕头说:“快救人,一会我跟你们解释。” 宋韶晖是彭宿的好友,衙役们多少都会给他个面子的,立马接过了宋韶晖手中用棉被裹着的诗绘,往医馆走去。 而带着衙役来这里的方以蓉见事情超出了预料,就想拔腿就跑,被宋韶晖从后面拎住了衣领,他提溜着方以蓉,将人带到杨捕头跟前道:“杨大哥,烦请派个人看住她,方才送医的那个女子没醒前,不要让此人溜了,她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第60章 一时冲动 随后宋韶晖跟着官兵来到了正本堂医馆, 诗绘刚一送进去,刘大夫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就去给人疗伤了, 宋韶晖带着一声的血迹坐在医馆的大堂内, 板着脸一言不发, 周身骇人的气息吓到了不少来医馆就诊的人。 送进内室的诗绘面无血色, 气息微弱,能不能救活, 宋韶晖心里没底,之前少隐也认为诗绘此人举止怪异的很, 现在看来, 她大概是被人利用了, 背后主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用诗绘来陷害他, 此计一举两得, 一来除掉了知道背后主谋身份的人,二来也毁了他,心计之深沉远在诗绘之上。 第87页 这其中, 宋韶晖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人会用尽手段来对付他,连人命官司都算计上了, 他不记得他跟谁又如此深仇大恨的,好在眼下还有刚在抓住的那个女子作为线索,也不算是毫无头绪。 说起来,他好像以前见过那个女人,是在哪里来着,宋韶晖灵光一闪, 记起了自己是在阮子游门前见过她的,阮子游?难不成会是他?说不过去啊,阮子游看起来不想是耍狠斗凶之人,再者一个吴郡的长史大人有必要冒着赔上自己前程的风险来算计他这个姚城的纨绔公子哥吗? 更重要的事阮子游是凌如晦的学生,谁都知道凌家父子是最不能容忍知法犯法的行径,听阿韵说,他是凌如晦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刚正无比的凌如晦怎么可能教出算计谋害人命的弟子来,尽管宋韶晖很不喜欢阮子游,但是阮子游怎么看都不会是幕后黑手的。 他一身是血地把诗绘送到医馆来,这事定然是一下子就会传开了,宋韶晖和县衙的衙役一起在医馆候着,等着彭县令和彭宿的到来,谁知先来医馆的不是彭家人,而是章家人。 上回诗绘失去踪迹后,章元炎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人,好在他也没有听到宋家找到人的消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为了敢在宋家人找到诗绘前将人提前藏好,章元炎一直出动着他手下能调得动的人满城找人。 他听到有人说宋韶晖刺伤了诗绘,人正在正本堂医馆时,章元炎不管他家离医馆是远还是近,骑着他家速度最快的马,从市集街道一路飞奔而来,进了医馆,他看到宋韶晖脸上衣上到处都是血迹,整个人都失控了。 章元溪一个箭步冲到一衙役的身边,一把夺过衙役手中的刀,拿着刀就要砍向宋韶晖,他明明跟宋韶晖说过了,有什么都冲着他来,他承担一切后果,可宋韶晖偏还要为难诗绘她一个弱女子,章元炎被看到的血迹刺激过了头,他此时此刻根本不敢去想,流了那么多血,诗绘姑娘她到底伤得有多重。 宋韶晖抽出离他最近的徭役腰间的刀,抵挡住了章元炎的攻势,一边挡一边对章元炎吼道:“我没动诗绘,是本少爷救了她,你给我清醒点,别他娘的在医馆闹事。” 章元炎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了,他只知道宋韶晖身上的血是诗绘的,血债要血偿。 宋韶晖担心把老大夫的医馆给拆了,就引着章元炎医馆,附近的人见他们二人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了,纷纷跑掉了,余下的衙役们想插手又插不进去,只能看着他们两人在医馆外打得正凶。 “元,元炎,还不快住手。”章元溪一路飞奔而来,气都喘不顺,他就知道只要牵扯那个花船女子,元炎什么事情都闹得出来。 往常章元溪说什么,章元炎都会听,可这一次章元炎无视了章元溪的话,依旧跟宋韶晖缠斗着,章元溪没有其他法子了,冒着刀剑无眼的风险,冲入宋韶晖和章元炎的打斗中,一把拖住了章元炎,那头宋韶晖见章元溪掺和进来,就立即停手退开了距离。 “哥,放开我,我什么都能听你的,只有她,不行。”章元炎目眦尽裂,恨不得将伤了她的宋韶晖千刀万剐。 章元溪这才意识到诗绘对章元炎的影响竟有如此之大,他试图安抚章元炎,先让他冷静下来,“她人还躺在里头,生死未卜,你怎么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你就没想过,要是她醒过来想第一次见到你,却听到你在跟人打架,你说你这不是诚心让她不能安生养病吗?再说,如果真是宋公子伤了她,你要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他家就在姚城,还能跑了不成?宋公子和诗绘姑娘,孰重孰轻,你好好掂量一下。” 章元溪的一番话总算是让章元炎冷静了下来,他一把丢开手中的刀,恶狠狠地朝宋韶晖说道:“暂且饶你狗命,等她醒了,我再跟你计较。” 宋韶晖也一把丢开手中的刀,没好气地道:“好,等人醒了,爷等着你小子给爷道歉,有你当孙子的时候。” 宋韶晖都不想跟章元炎这个傻子多说,本来跟他就不对付,等往后章元炎知道是他救了里头那个女人时,他倒要看看章元炎怎么给他拿刀砍恩人这事收尾。 继章元溪兄弟之后,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赶到医馆了,凌清韵到的时候,也被宋韶晖身上的血吓了一大跳,拉着人检查半天,确认好宋韶晖没有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 她听到宋韶晖人在医馆,当时就急了,丢下手头的事就赶来了,尤其当她听人说这事还跟诗绘扯上了关系,心里就更急了,作为一个在诗绘手上吃过亏的人,凌清韵很担心宋韶晖应付不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诗绘怎么受伤了?”凌清韵问了宋韶晖后,宋昭明、何少隐、彭宿等人也都等着宋韶晖的解释。 宋韶晖就从在小巷中遇到那个陌生的传话人说起,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给众人听,其他人听后,都在理顺其中的原由,唯有章元炎听了,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又无对证,指不定就是你瞎编出来脱罪了,宋韶晖,我话先说在前头,你最好祈祷着诗绘没事,否则,我跟你不死不休。” 一而再地挑衅,宋韶晖不甘示弱地道:“那我也把话撂在这,等人醒了,你小子不给我磕个头,本少爷就不接受里头那个女人的谢。” 他就是很厌恶章元炎把他当成伤人的罪犯看待,他宋韶晖堂堂正正,从来不做这等欺负弱质女流之辈的没品之事,那个诗绘害了他多次不说,他这回还救了她,这笔帐,他往后是会细细跟她算的,而且就章元炎稀罕诗绘的那股劲,这帐章元炎迟早会揽到他自己身上,到时候,他非得好好为难章元炎一番不可,谁让这王八蛋怀疑他。 第88页 过了许久,刘大夫被他的学徒搀扶着从内室走出来,章元炎立即围了上去,焦急地道:“大夫,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能不能好就看她这几天能不能醒过来了,要是十天都醒不过来,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刘大夫有些脱力,就这学徒搬来的椅子坐了下去。 宋昭明自然知道诗绘的生死关系着宋韶晖的清白,眼下用尽一切也得让人醒过来,他对众人道:“诗姑娘暂且留在正本堂,我们宋家会派人照顾她,我在吴郡认识不少名医,这两天会多请些大夫来照顾诗姑娘,到时候还请刘大夫统筹安排。” 第61章 一丝异样 将诗绘留给章家和正本堂的刘大夫照看, 宋韶晖跟着官府的衙役进了官府,还有些具体的情况要进行说明,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单纯的少年人之间的矛盾了, 宋昭明先行回去了, 他要开始仔细调查清楚来龙去脉, 而彭、贺、凌三人则是跟着宋韶晖来了官府。 公堂之上, 方以蓉被衙役也请来了,她一见着宋韶晖, 用手指着他,抢先一步朝彭县令告状道:“大人, 你要为民女做主, 宋韶晖要杀我姐姐, 他跟我姐姐有仇,还曾经当众羞辱过她, 他肯定是知道我姐姐一个人住在归樵山庄, 特来报仇,争执之下就刺伤了我姐姐。” 姐姐一词说出来,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没想到这个可疑的女子跟诗绘是亲姐妹, 宋韶晖不太相信,又确认了一下道:“亲姐妹?” “都是同一个娘生的, 当然是亲姐妹,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找我娘和我家以前住的地方的人问问。” 这倒也是奇了怪了,宋韶晖很是疑惑,若说诗绘被人刺伤,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这个叫方以蓉的女人的, 可她竟然是诗绘的亲妹妹,真的有人会用自己亲姐姐的性命来陷害别人的吗?更不要说,他跟方以蓉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一旁的贺少隐问方以蓉道:“你为什么会带着官兵到庄子上去?”这很关键,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的,亲姐妹不一定就是没有嫌疑的,这世界上还有把亲儿子送进大牢的父母,血脉亲人并一定是互相帮扶的,也有互相憎恶的。 方以蓉似是早有准备,理直气壮地回道:“前几天庄子上遭了贼,我就想请官府的衙役们帮我姐姐查探一番,难道不可以吗?” “我并没有说不可以,但是诗绘姑娘出了事,你第一时间怀疑的不是偷东西的贼人,反而一口咬定是将人送至医馆救了诗绘性命的宋韶晖,好似早有所知似的,不知姑娘是何居心?”贺少隐一句话就给方以蓉下了套,以她的反应,她跟诗绘受伤一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方以蓉被贺少隐的话噎住了,就开始心虚地叫嚷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何居心,明明宋韶晖才是被告,你总质问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伤了自己的亲姐姐不成?我知道了你跟宋韶晖关系好,想替宋韶晖脱罪,休想,你们要是敢包庇他,我就告到上面去,就不信你们这些人能一手遮天。” 越是做贼心虚的,越是虚张声势,宋韶晖冷哼一声道:“吵死人了,瞎叫唤什么,诗绘那个女人又没有死,等人醒了,谁动的手不就清楚了,朗朗乾坤之下,罪犯还能不现形,到那时谁是被告都还不一定。” 说完,宋韶晖狠狠地瞪了方以蓉一眼,这人还真是诗绘的亲姐妹,说起话来一样地讨厌,他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撞上之俩姐妹,总是来给他整出一堆的破事。 方以蓉和宋韶晖各执一词,眼下没有明确的证据,彭县令就让他们二人先行离开,之各派了两人衙役跟着,本来是没想派人的,贺少隐说了一句,他说诗绘要是能醒过来,若他们二人中有伤人的凶手,可能会逃跑,还是派官府的人跟着比较保险,彭县令认同了他的说法。 离开官府之后,凌清韵若有所思地盯着方以蓉的背影,这个人她见过好几次,在阮子游的宅子里,方以蓉还好似对阮子游有些意思,凌清韵跟阮子游相识多年,她知道的阮子游一直是个正派的读书人,是少数的能力很强的清流官员,只不过她一直没忘记过,她在跟阮子游相处时,隐隐约约感觉到的一丝违和感。 那只是凌清韵的直觉,阮子游并没有任何异常或者不合理的举止,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真凭实据,凌清韵也不好将自己的感觉说出口,如果此事跟阮子游无关,那她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 某个念头起了,人总是会不自觉的进一步思考下去,凌清韵想着,假设呢,假设这个住在阮宅的方以蓉做出的事情真的跟阮子游有关系,那这一切合理吗?方以蓉是姚城人,而阮子游来姚城不久,又只是聘了方家母子暂时在阮家做事,方家母子并不是阮家的人,阮子游也只是隔一段时间才回姚城,应该是跟方以蓉没有多大的关系的。 然而,不知道为何,凌清韵总是无法全然相信阮子游,要不试探一下,她若错了,倒是好事一桩,那时她再跟阮子游好好道个歉,也能将她一直以来对阮子游的怪异的感觉放下了。 “阿韵?” 凌清韵听到宋韶晖叫她,回身问道:“怎么了?” 宋韶晖有点小委屈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应我,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不喜欢被她忽视的感觉,是他的气势不够吗,才让阿韵在他身边的时候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反而在想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89页 “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要弄清楚。”应该是不太可能的,阮子游不至于耍手段来对付宋公子的,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仇,凌清韵想着还是早点确认好,毕竟他可是她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她总是信不过一个就跟自己兄长一样的人也不太像话了。 有关凌清韵的,宋韶晖都想知道,就继续问道:“是什么事,也跟我说说,我兴许能帮上忙。” 凌清韵笑了笑,还不能让宋公子知道,以他对阮子游的态度,说不准是会吵起来的,“我自己能行的,等办好了,我再说给你听。” 凌清韵和宋韶晖同路回家,凌清韵到了家,才知道阮子游人不在姚城,听闻是吴郡事务缠身,阮子游不得空,她想找他谈谈之事只好延后,等他回到姚城再说。 * 正本堂内,章元炎说什么都不肯回家,他要在这里守着诗绘,他要亲自看到她醒来,他才能安心。 章元溪劝说多时,章元炎油盐不进,章元溪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以前小瞧了诗绘对元炎的影响,这女子要是个品性善良、不惹事生非的,元炎喜欢他,章元溪能不在乎她的出身背景,也能不在意她的过去,成全他们的好事,可是这女子她就不是个省事的,自己主动招惹宋韶晖不说,还撺掇着元炎胡闹,他作为兄长,如何能接受此等心思不良的弟媳。 “元炎,你一点也不在乎她跟宋韶晖不清不楚吗?”诗绘跟宋韶晖是什么关系,章元溪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诗绘跟宋韶晖之间必然有某种关联,他弟弟爱慕诗绘,能不在乎在这种关联吗? “她说过没有,我信她。”章元炎握住昏迷不醒的诗绘的手,他是认识她最久的,比起其他的猜测和揣摩,他更相信自己这么多年了解到的真实的她,她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我不会认可她的,爹娘也不会认可她的。”他的傻弟弟铁了心的认准了诗绘,章元溪很是头疼。 章元炎低着头,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他早知道了,但是啊,不管未来会是多么的崎岖,他想娶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第62章 两人联手 翌日, 宋韶晖回了趟家,刚一进家门,就让管家给叫到宋昭明的书房了, 他来到书房的时候, 宋昭明正着手派人调查归樵山庄的来源。 等宋昭明忙完手上的事情, 宋韶晖问道:“方以蓉和诗绘是什么个情况?” 宋昭明在姚城经营多年, 比起宋韶晖这些小辈们,消息要灵通的多, 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查清了方以蓉的家世背景,他示意管家给宋韶晖解释:“她们的确是亲姐妹, 文昌, 你来说给他听。” 原来方以蓉和诗绘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她们的母亲孙氏家里贫穷,为了给孙氏的兄弟娶亲将她嫁给了一个病秧子为妻, 那个病秧子男人姓严, 在他们的女儿出生不久之后就死了,而那个女儿正是诗绘,诗绘原名为严文茵。 病秧子男人死了之后没多久, 孙氏就改嫁了, 改嫁的男人姓方,她生下了方以蓉, 方姓男子好酒成性,因喝醉了闹事烧掉了邻居家的房子,赔了一大笔钱,从此家里就穷的叮当响了,而不幸的是,方姓男子赔钱的第二年, 姚城大旱,民生艰难,为了全家生计,他们家就把诗绘卖掉了,卖掉诗绘后勉强能糊口,再过一年,旱灾过去了,日子有了起色,方姓男子又开始酗酒,后来有一天他喝多了,掉进姚江淹死了,留下孙氏和方以蓉相依为命。 后来母子俩就靠给大户人家做工过活,去年诗绘受邀前往姚城一富户献艺,在那家富户的府上认出了孙氏和方以蓉,从那以后诗绘就经常接济她们,她们母子俩的生活也逐渐好过起来。 宋韶晖听完,沉思了好一会,问道:“那她们跟我是什么仇什么怨?”听了一大堆的诗绘的身世,他都没有听到任何跟他或者宋家有关联的地方,也没有听到任何跟他有仇的人家。 “无仇无怨,除了你逛过一回诗绘的花船外,你跟她们没有关联,我也让文昌查过孙氏母子做工的人家,和诗绘交往过密的男人,那些人中没有跟你或者我们宋家有深仇大怨的。”宋昭明轻扣着案桌,视线不离宋韶晖。 “爹,别跟我拐弯抹角了,你就说这事你能不能查清楚吧。”宋韶晖没有耐心,他真的很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然后阉了那家伙,想跟他宋韶晖作对,就自己亲自来,总利用女人来对付他,相当下作了,然而如果这件事他爹调查起来都棘手的话,那他就更加困难了。 “急躁的臭小子。”宋昭明不由低声骂了宋韶晖一声,求人办事都不会学着恭敬些,“背后之人很谨慎,很少留下把柄,但是这样的人物,在姚城这种小地方,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能藏到哪里去。”在姚城,没有谁比他宋昭明更能对姚城的一切了若指掌了。 “爹的意思是?” 宋昭明竖起三根指头,笑道:“有这个能力避开我们宋家耳目的,只有三处人家,彭家、章家,以及凌家隔壁的阮家,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缘故,你心里该有数了。” “没有证据的猜想,是不会被人信服的,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自己解决。”宋昭明说得很直白,宋韶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碍于那人的身份,在证据不明显前,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又过了两日,宋韶晖忙于调派人手调查那人时,县衙那边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方以蓉死了,死在了县衙衙役的眼皮子底下,听到这个消息,宋韶晖只觉大事不好,急速赶往正本堂,他到的时候,正本堂的大夫和伙计晕倒在大堂,而章元炎正在跟两个蒙着脸的人缠斗。 第90页 宋韶晖二话不说就上去帮忙,有了宋韶晖的加入,那两个蒙面人迟迟不能的手,闹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蒙面人不再恋战,急着逃走了。 宋韶晖本来是想追的,可是章元炎受伤了,肩膀上被刺了一剑,血流不止,他要是去追,万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那受伤不轻的章元炎和昏迷不醒的诗绘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只好留下来,然后把被弄晕的大夫叫醒,让他们给章元炎治疗。 章元炎不肯离开诗绘半步,就算是包扎伤口也不愿意离开,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又有人突袭而来,等章元炎伤口包扎好了之后,宋韶晖就想走,他跟章元炎交情不深,来救他完全是看在诗绘不能出事的份上,否则他才不管章元炎的生死。 然而章元炎叫住了宋韶晖,他挣扎了好一会,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走到宋韶晖跟前道:“倘若我给你磕头,你会跟我联手,除掉想要杀她的人吗?” 章元炎说话,屈膝就打算下跪,从方才那一出,他就已经明白了,刺伤诗绘的不是宋韶晖了,真正的犯人隐藏在幕后,他也想明白了,诗绘她之所以会跟宋韶晖作对,定然是背后那个混账威胁了她,她才会做出一些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来。 他兄长和家人不喜诗绘,要为诗绘报仇之事,家里应该是不会帮他的,这件事又扯上了宋韶晖,幕后之人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因而章元炎想要跟宋韶晖合作,哪怕他会被宋韶晖羞辱和嘲笑都没有关系,他不能让会继续伤害诗绘的凶手再有机会来对付她。 章元炎弯下身子,在膝盖还没有碰到地面的时候,他被宋韶晖一把拉住了,宋韶晖把人拉了起来,回了一句:“好,我同意,但仅此一次,过后我们还是互相看不上眼的对手。” 宋韶晖向来看不上章元炎,这小子嚣张又愚笨,还总来他跟前挑衅,从小时候起,他跟章元炎已经不知道互相骂了多少回,打了多少次架了,这么多年的交手,他一直认为章元炎是一无是处的,但是现在,章元炎总算还是有那么些许优点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章元炎从袖中掏出那支红珊瑚的簪子来,对宋韶晖说道:“昨天,我派往京城调查此簪来历的人回来了,证人证物都已经齐全,先交给你,怎么跟凌家人谈起此事,都随你,有任何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吩咐,就这一次,我章元炎任你差遣。” 过后,章家来人了,在章元炎强烈要求下,章元溪同意了让诗绘暂且住进章家,人进了章家,宋韶晖就不担心诗绘的安全了,毕竟是姚城第二的家族,再怎么着也不会让人杀到家里去的。 而宋韶晖手里握着章元炎留给他的证据,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凌家人谈起此事,这簪子跟诗绘受伤之事,扯上的关系不大,但是却能让凌家人认识到阮子游此人绝非他们看到的那样正人君子,而是十足的小人。 不过,怎么说起此事,宋韶晖还没有主意,凌家父子对他并不是很欢迎,他要不还是先跟阿韵说说,等得了阿韵的首肯,再同凌家父子谈及阮子游这人的品性? 第63章 被人威胁 宋韶晖把凌清韵请了来, 他要将阮子游的真面目告诉她,让她早有防范以免被心机深沉的小人给骗了。 “阿韵,我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家隔壁那个阮子游他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他指使的诗绘来拆散我们的。”宋韶晖待凌清韵坐下之后, 就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告诉了她, 还把章元炎交给他的证人的证词和一张红珊瑚簪子的图纸交给她看。 凌清韵将手中的证物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越看心里愈发凉,她本来是想要亲自去和阮子游求证的, 奈何他人一直没有回姚城, 现下不用亲自验证, 她已经有了答案了。 真的是他做的,他就是藏在诗绘身后的人, 这就意味着, 诗绘被刺伤、方以蓉之死,都极有可能都是阮子游干的,凌清韵的手有些发抖, 这么说来, 阮子游是对她存了心思的,而且这份心思还不简单, 他不仅背地里争风吃醋算计他人,甚至还闹出人命来,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学识渊博、温文尔雅的阮子游吗? “杀人偿命,律法昭彰,我们把证据找出来,要把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凌清韵动了怒, 咬牙说道,她的父亲从来光明正大,教出来的阮子游也是从来将公道正义挂在嘴边,俨然走的就是她父亲的旧路,因此她祖父和父亲辞官之后,清流官员绝大多数人都推崇阮子游,将他视作为第二个凌庭珪,可他顶着这样的光环,背地里干的都是伤天害理之事,如果不是他现在露出了狐狸尾巴,将来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残害多少无辜百姓?凌清韵想想就惊心。 凌清韵没有半点维护阮子游,宋韶晖放心了,又问她:“这事要不要告诉你父亲和祖父?” “等找到他杀人的证据之后再说,眼下的证据也只能证明他陷害过你,而且说不准还会惊动阮子游,让他心生防范,那反而于我们不利了。”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还有一点,那就是阮子游是她父亲最得意的学生,他将自己的学问和资源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阮子游,基本上是将阮子游当做亲生儿子一般了,凌清韵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父亲说起此事。 阮子游八岁拜她父亲为师,如今已有十五年来,凌清韵自己更是自小就认识了阮子游,然而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变成了如今这样心黑手狠之人的,一丁点的征兆都没有,她也不知道阮子游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执着,就因为她看上了宋韶晖,他就千方百计地来算计宋韶晖?这压根就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第91页 “好,都听你的。”宋韶晖认为凌清韵说的对,阮子游这等小人是逃不过制裁的,等住在章府的诗绘醒了,就能指证他了,到那时,天网恢恢,阮子游就得意不了。 如今,阮宅已经被姚城最有势力的几家人给盯得死死的了,宋、章、彭三家都在暗处等着阮子游从吴郡回来。 这日,宋韶晖刚用过早膳,就听到章府下人来通知他,说诗绘醒了,他二话不说立即赶往了章府。 宋韶晖到了地方,就看见章元炎小心翼翼地给哄着诗绘多喝几口粥,宋韶晖抱胸而立,等着他们腻歪完,才出声道:“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然后再养好病,我还等着你去指证阮子游。” 诗绘人刚醒不久,脸上的血色还没有养回来,她在章元炎的帮扶下靠在床上,声音还很虚弱:“再那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 “我娘和我妹妹呢?” 宋韶晖:…… 而章元炎则是心虚地转移了视线,她才刚醒,章元炎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任何不好的事情,他是想着等她病些了,再跟她说的。 他们二人的沉默,让诗绘的心一沉,她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了,于是她接着说道:“宋少爷救了我,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但是我的亲人在他手上,我投鼠忌器,就无法毫不保留地戳穿他的真面目。” 宋韶晖给章元炎使了个颜色,有些话章元炎在,也不该轮上他来说这些,他跟诗绘这个女人又不怎么熟识。 顶着诗绘询问的眼神,章元炎没有办法瞒下去了,他不说她反而会胡思乱想的,就支吾着道:“你,唉,方以蓉死了,你娘暂且还不知道在哪,我们去阮宅查探过了,她不在那,也四处问过了,不知道人被阮子游藏在哪里了。” 诗绘一下子愣住了,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她茫然地望着章元炎,呐呐地说道:“我妹妹死了?” 她此刻又悲伤又难过,她妹妹方以蓉有千万般不好,尤其是当方以蓉将匕首刺向她的时候,那会她其实是恨透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又自私恶毒的妹妹的,可当人真的没了之后,她又不免为那种妹妹伤心,在这个世上她只有两个亲人,现在一个死了一个不知所踪,她们又丢下了她,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诗绘哭了,章元炎手忙脚乱地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轻声安慰道:“你别哭,我会找到你娘的,也会给你妹妹报仇的,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章元炎哄了好久,才让诗绘平静下来,等人睡着了,章元炎和宋韶晖换了地方说话,章元炎紧握着拳头,心里将害诗绘如此伤心的阮子游恨到了极点,他对宋韶晖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找诗绘的娘亲,毫无收获,听闻你爹也找在找她,看你的样子,想来也是没有找到了,宋章两家在姚城不可能找不到人的,除非人不在姚城。” 宋韶晖点头,阮子游调到吴郡不久,根基定然是不深的,诗绘之母不在姚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阮子游将人带到吴郡去了。 “宋韶晖,我们家在吴郡的势力比不上你家,请你多派些人手去找,银子我来出,找到了人,我章元炎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赴汤蹈火也会还你的。”要说整个姚城,章元炎最不愿意低头的,就是宋韶晖,可他已经顾不上了,争抢好胜之心算什么,他不想再看到她落泪了。 这边宋韶晖和章元炎正商谈着如何找到诗绘的娘亲,宋义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他带来了一个让宋韶晖心惊胆战的消息,那就是,凌清韵不见了。 * 凌清韵醒了,她睁开眼睛,意识还很朦胧,头有些疼,喉咙发干,她起身想去喝杯水,当脚刚触及地面时,她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房间,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按住额角,努力回想着失去意识之前的情景。 对了,那时她是要去糕点的,她心情不大好,想吃些甜食,就出门了,路上遇上了一位大婶,那位大婶说她是在瑞安学馆念书的学子的亲属,刚来姚城不久,一时不慎迷了路,想请她带路,凌清韵想着那位大婶家的学子说不准还会是她祖父的学生,就热心地给人带路,谁知到了一条巷子里,背后突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再然后她就失去知觉了。 绑她来的人有什么目的尚不可知,凌清韵穿好了鞋,水也不喝了,径直往门口走去,即使很大可能门已经被人锁住了,她还是要查探一下,说不准会有能逃走的方法。 她刚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了,而门外站着的是她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的人,阮子游。 阮子游跨过门槛,一步步走向凌清韵,阮子游微微笑着,凌清韵却莫名地心慌,只能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床边,退无可退,凌清韵用手抵住了想要继续前进的阮子游,故作镇定地问道:“阮大哥,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阮子游没有再继续靠近,也没有回答凌清韵的问题,他看着他和凌清韵之间一个手臂的距离说道:“这就是你能容忍我接近的程度,如果是宋韶晖,你会让他靠多近?” 阮子游没有继续逼近的意思,凌清韵才放下手,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也不能弱了气势,“你是我父亲的学生,他教过你君子之道的,你我之间该保持何种距离,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正常的礼仪,跟宋公子扯不上关系。” 第92页 阮子游自嘲一笑,跟他讲礼仪常规,跟宋韶晖就无所顾忌了,感情真是种奇妙的东西,不像功名利禄,凭本事凭手段凭心计,谁强谁就可以拥有,感情没有一个标准,不是谁厉害就能拥有,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觉得有趣,才让他势必要得到,能够把握住不可控的,还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和愉悦的呢? 他看到了凌清韵眼中的那一丝慌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如此也不错,得不到她的心甘情愿,那就彻底掌控住她这个人好了,不完美某些时候是会更美的,他伸出手去碰凌清韵的脸颊,凌清韵想打开他的手,他用另一只手先抓住了凌清韵的手,如愿碰到了人。 脸上的触感让凌清韵有些犯恶心,她怒瞪着阮子游,刚想说些什么时,阮子游已经收回了手,还没等她下一步的动作,阮子游的话就传了过来,他说:“你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我就不会勉强你的,不然,你总不会希望我勉强你在乎的人做一些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第64章 陌生之人 吴郡, 阮子游的府邸上,宋韶晖和彭宿未经通传,带着十来号人冲了进来, 宋韶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阮子游跟前, 一把揪住阮子游的前襟, 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人呢, 你把人藏到哪去了?” 阮子游想要从宋韶晖手里挣脱开来,然而他的力气远不及宋韶晖, 摆脱不了他,他果然还是讨厌喜欢用蛮力气的人, “谁, 谁不见了?”阮子游摆出一脸疑问的样子来。 “别跟我装蒜, 你再不说出她的下落,我就揍你一个满脸开花。”宋韶晖已经提起了拳头, 要不是他尚存一丝理智, 他早就出手揍人了。 阮府的人见阮子游被人抓住了,纷纷想要上前来营救阮子游,被阮子游挥手制止了, 做戏他从来是做全套的, 其实若不是凌清韵看上了宋韶晖这个傻小子,他能在凌家人面前装一辈子, 都有能力叫他们不发现。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宋公子,你擅闯本官的府邸,本官念在你寻人心切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若是你殴打朝廷命官, 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是朝廷的脸面不容有失,定会追究到底,那时宋公子惹上了官司,更加无暇寻人了,还望你三思而后行。” 阮子游很淡定,丝毫不怯宋韶晖的怒意,威胁人这种事情,他是相当的得心应手的。 彭宿见此场景,上前来拦住宋韶晖道:“宋大,他说的对,现在不是打人的时候,有什么私怨,等找到凌姑娘之后再说,别因为一时怒气耽误了正事,凌姑娘还在等着你去救她。”这儿不是姚城,就算宋家在吴郡也有些势力,可阮子游家世背景不比宋家主家差到哪里去,这儿的人帮谁都说不定。 宋韶晖猛地撒手,让阮子游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快说,人在哪里,不说我就亲自搜了。” 阮子游稳住身形,理了理被宋韶晖弄皱的衣裳,忧心道:“你们说的凌姑娘,不会是清韵吧?她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这就派人去找。” 阮子游一脸关心,好似他真的不知道一样,宋韶晖压根就不信他,能够骗过凌家父子这种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宋韶晖对阮子游说的话一个字都信不过,一定是他抓走阿韵,除了他,姚城没有人能够再宋家的保护下掳走人的,宋韶晖对阮子游说道:“你敢不敢让我搜,不敢,你就是做贼心虚。” “宋公子真是个蛮不讲理的人,真不知道清韵她怎么会将你视作朋友的。”阮子游摇头,她看男人的眼光是真的不行,如此冲动无状的人究竟哪里好了,没有此人的胡乱搅和,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的,阮子游继续说道:“你若执意要搜,本官宽宏大量能容忍你搜查,但是你若搜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名誉受损,宋公子可要当众给本官赔礼道歉才行。” “好。”说完,宋韶晖就带着他的人在阮府仔细搜查起来,试图在这里寻找到任何跟凌清韵下落有关的蛛丝马迹。 而阮子游则是不动声色地在大堂里等着,等着宋韶晖一干人的无功而返,他早知宋韶晖会追来的,他们找不到人,就会从姚城调更多的人来,那就正和他的意思了,毕竟姚城中,还有一个威胁没有解决,越是分散越是好各个击破。 宋韶晖和彭宿将整个阮府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任何跟凌清韵有关的痕迹,宋韶晖气得直锤树,根据他家的调查,阮子游在吴郡就这一处宅院,这里找不着,他要到哪里去寻人,也不知道阿韵她好不好,会不会害怕,宋韶晖一想到凌清韵可能会过得不好,他就恨不得宰了阮子游。 “彭三,现在该怎么办?”宋韶晖无力地靠着院中的大树,要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他就冲进大堂内,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撬开阮子游的嘴。 宋韶晖的状态不太对劲,彭宿怕他惹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来,赶忙说道:“宋大,你别急,千万别急,咱们还有别的办法,你要是做的过分,自身难保了,那还有谁能去救凌姑娘呢?你听我说,既然这是跟阮子游脱不了干系,我们就派人早晚跟着他,总会抓到他的蛛丝马迹的。” “你说的对,我们马上行动起来。”彭三说的有理,阮子游掳了人,加上他对阿韵的心思,不可能不去看她的,他只要跟紧了阮子游就一定能够找到人,宋韶晖一下子又有劲了,阿韵在等着他,他不想让她等太久,也舍不得她等太久。 第93页 宋韶晖回到了大堂,捏着鼻子跟阮子游道了歉,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他将阮子游绳之以法后,再让那小子好看。 出了阮府,宋韶晖不仅让人看住了阮府各处的门,还着人随时跟着阮子游,眼下只能通过阮子游找到阿韵了,人手派出去后,宋韶晖又觉得不够,毕竟阮子游已经在吴郡为官几个月了,应该是有些势力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他爹给他多备些人手来。 * 凌清韵呆在房屋外的亭子里盯着院子门口的两个护卫,思索着她该怎么摆脱身边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再避开护卫逃出去。 以她这两天的观察,她好像是被关在了一个较为华丽的府邸上,而她被困在这座府邸靠南方向的院子里,而阮子游来这里的时辰跟他从官府办差回阮府的时辰相差不久,她猜测着她被关着的府邸大概是挨着阮子游的府邸的,这种达官贵人府邸聚集的地方一般都是比较繁华的,也就是说她只要能想着办法走出这院子,她逃脱的机会是很大的。 是夜,明月高悬,悲虫鸣夜,凌清韵轻手轻脚从睡着的丫鬟们的床前经过,推开门,没有走向有护卫看着的院门,而是绕到白天她坐了一整天的亭子后头,那儿有棵树,树的枝干刚好伸到了院墙之上,她只要爬上树,就能顺着树干走到院墙,走出这个院子后,找到下人们出入的角门,明天一早,趁着开门的下人们懒散时,顺势走出去就行了。 没问题的,这种大府邸的结构相差不会太大,各个门的方位也差不太多,她必然能找到角门出去的,凌清韵做好了准备,就攀上了院墙旁的大树,这没什么的,她以前还跟着宋公子一起爬到屋顶过。 凌清韵费力爬上了树干,她抱着树休息一下,还没松手继续走,下头就传来了声音,差点吓得她脚下一滑,好在她还抱着树,没有摔下去,可是树下头出声的人,是她此刻最不愿意也不能见到的人。 阮子游仰头望着树上的凌清韵,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只是这温柔里还透着冷意,“树上太危险了,你快下来,别怕,我会在下面接住你的。” 院内是阮子游,凌清韵不想回去,然而院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排的护卫了,这种时候再激怒阮子游显然是不明智的,凌清韵只好原路爬下去,落地之时,撞入了阮子游的怀中,凌清韵想躲开,却被阮子游困在双臂之间,她的后背碰到大树,无处可避了。 “我倒从不知道你还会爬树,谁教你的,宋韶晖吗?”月光被树影遮蔽,阮子游的脸隐于黑暗之中,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凌清韵冷冷地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的过去与你无关,未来也不容你参与,就算不是宋公子,我跟你都不是同一路人。” “我说过的,你要听话,不要惹我生气的,你忘了吗?”阮子游捏着凌清韵的下巴,逼着她跟自己对视,在看到凌清韵眼中的抗拒时,阮子游笑了,他的手一路往下,停在了凌清韵的腰带上,他看了凌清韵一眼后就准备去解开她的腰带。 凌清韵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慌道:“住手,这种下作的事情非君子所为,你不要太过分了!” 阮子游往前迈进了一小步,距离凌清韵更近了,“说你错了,以后会好好听话,我就住手,你要是坚决不从,再下作的事情我也做的出来,要试试吗?”手段而已,分什么下不下作,能起到成效的就都是好手段。 凌清韵到底是女子,就算阮子游是个书生,比力气她占不到半分优势,无奈服软道:“我错了,以后不会了,你快松开我。” 凌清韵的话音一落,阮子游就放手了,他是很乐意继续下去的,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太急了,逼狠了,给他来个玉石俱碎,那就得不偿失了。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早我会让人来砍了这棵树的。”阮子游转身,踏着月光下满地的霜华往外走,走了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又说了一句:“我不想让你难受,才不把你关在屋子里的,你可不要逼我。” 留在原地的凌清韵,看着阮子游的背影消失后,在盛夏的夜晚,打了个冷颤,十来年交情的人,今天才好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真的是她父亲能教出来的人吗? * 浮生书肆内,章元溪登门,是为了来正在为吴郡发生的一切而在伤脑筋的贺少隐。 贺少隐留在姚城 ,是为了继续在姚城搜集线索以及为吴郡的宋韶晖和彭宿提供后续的支持,章元溪来的不太是时候,贺少隐没有准备,只能粗略地招待他,“仓促待客,对不住了,我这有些忙。” “无碍,是我没有事先知会你,我知你事忙,就不多废话了,我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吩咐,我总不能看着我那个傻弟弟出事。”从诗绘在正本堂遇刺,章元溪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以元炎的本事,这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贺少隐跟他说明原由,也不跟章元溪客套了,直言道:“姚城这边不能少了人,诗绘这个关键证人还在,我暂时不能离开,就有劳你去一趟吴郡,韶晖和彭三办事不够周详,烦你多指点了。” 章元溪应下了,回府收拾好行李,便快马加鞭赶往吴郡了。 第65章 救援来了 章元溪的到来, 彭宿是反应最大的,他跟章元溪还有帐要算,要他跟此人合作, 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彭宿板着脸, 不悦地道:“章元溪,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跟宋大联手的是章元炎, 难不成那小子把这事推给你了?” 第94页 “不是,我是收了贺兄之托来此的。”章元溪不满彭宿, 眼下大局为重, 他才会暂时忍耐彭宿。 一听是贺少隐让人来的, 彭宿就不做声了,他寻了个离章元子最远的位置做了下来, 趁人之危的家伙, 有多远要离多远。 章元溪不再废话,当即同宋、彭二人了解情况,二人说明之后, 章元溪思索片刻, 然后说道:“按你们的说法,阮子游这些天除了在官府办差, 就是回阮府,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这倒是个好消息,说明凌姑娘应该就在这附近。” 阮子游抓了人却没有动静,他应该是在等时机的,这个时机大概就是他们章府上那个叫诗绘的女人被解决的消息, 没了证人他就可以肆意妄为了,话虽如此,姚城那边是毋须他多担忧的,毕竟有贺少隐在,他在章府也布置妥当了,阮子游没有得手的可能。 “这附近的意思是阿韵她还在阮府?”宋韶晖问道,他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阿韵就在离他不愿的地方,只是不能确定她具体位置在哪里,有了章元溪的肯定,那他的感觉就没错了,搜索范围缩小了,难度就小了许多了。 章元溪喝了口茶,他一路赶来,片刻都还不曾休息的,“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阮府有密道,不过这种达官贵人聚集之所,密道应该不会太长,通往的应该也就是阮府周围的宅院了,我们先从这两处下手。” 沉默良久的彭宿此事暂且放下了跟章元溪的过节,说道:“四周的宅院得先打探宅子的主人才好去查探,但是一旦我们查起来,就容易打草惊蛇,让阮子游将人给转移了,至于阮府我们去闹过一次了,要是再上门他们是不会让我们搜查了,这两处都不太好办。” 就从阮子游悄无声息地将凌清韵从姚城绑走这事来看,阮府的人办事效率相当快速敏锐,他们目前也还没有摸清楚阮子游手底下又多少人,万一不小心让他察觉了,再找起人来就更难了。 章元溪抬头看了彭宿一眼,还挺谨慎的,比他印象中的要聪明一点,但跟他比起来还是差很多,这就是晓竹姑娘每每说起来就流露出难过的神情的人,章元溪有些嫉妒又有些不甘,最后化作一声轻叹,他回道:“这就需要将我们的人分成两批了,一批由彭宿领着去寻找当初设计这座阮府的人,我来之前查过了这府邸是二十年前建的,当年设计宅子的应该还在,找到人就知道阮府有什么密道暗门了,另一批人由宋公子领着,夜探阮府周围的宅院,如此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章元溪一来,给宋韶晖提供了方向,当晚半夜,他就领着人去查探了。 在搜查了一座府邸无果之后,宋韶晖来到了阮府后头的府邸,这府中大半夜的,还有一个院子里掌着灯,宋韶晖心存疑惑,便朝那有烛火的院子走出,他平常没少做这些爬墙的事,这会也很轻松,三两下就进到了那院子里。 宋韶晖贴着墙,走到有烛火的房间外,从没有完全关闭的窗缝里看去,里头坐在桌边满面愁容的不正是他的阿韵吗?宋韶晖大喜,可算让他找着了,这下心也跟着落到了实处。 他从腰间掏出一锭碎银子,弹灭了屋内的蜡烛,然后迅速越过窗台进入屋内,眼疾手快地敲晕了凌清韵身边的两个丫鬟。 忽然灭了灯,又听到后面两声倒地声,凌清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着声音问道:“请问阁下是来救我的吗?” “阿韵,是我,抱歉,我来得晚了。” 宋韶晖的声音响起,然后她被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背后结实而温暖的胸膛,让凌清韵一展愁云,她笑道:“不晚,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里不安全,宋韶晖不敢多待,带着凌清韵翻过了院墙,就向往府外走,只要出了这府,就没事了。 他们二人走在出府邸的半途时,身后忽然闪动着火光,宋韶晖暗道不妙,拉着凌清韵就跑,谁知前头也来了人,将宋韶晖二人团团围住了,宋韶晖放出了信号,给他自己带的人和外头的章元溪消息。 信号烟花在空中升起,阮子游从包围宋韶晖二人的护卫中走出来,他仰头看着那一闪而逝的烟花,并不慌张,只嘲讽道:“宋公子这是要通知谁?是被我的抓住的那伙小毛贼,还是被拦在这府邸外头试图擅闯民宅的刁民们?” 宋韶晖将凌清韵挡在身后,护着她,然后质问阮子游道:“你把我的人怎么样了?我警告你,别动我的人,否则我要让你好看。”也不知道他带着来的人和外头章元溪怎么样了,面对阮子游此等黑心之人,宋韶晖很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动?宋公子此言差矣,本官不过是捉拿违法乱纪的贼人和刁民,公事公办罢了,至于宋公子,本官与你有私仇,我们就私下解决。”宋韶晖主动送上门来,他若不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亏了,眼下他正愁没有契机跟凌清韵有进一步的发展,这不,机会它自己送上门来了。 包围宋韶晖的护卫向前逼近了几步,宋韶晖寻不着逃跑的机会,他凶狠地瞪着阮子游,怒道:“你要对付我只管来,但是你好歹是个男人,欺负阿韵她一个女子,你好意思吗?你放了她,我随你处置。” 阮子游被宋韶晖逗乐了,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宋公子,你似乎是搞错了,我最在乎的不是你怎么样,我最在乎的是你背后的人必须是我的,虽然本官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只要你在本官手里,她就跑不了了。” 第95页 这话说出来,阮子游心里既得意于宋韶晖落在他手里了又相当不是滋味,他不爽了,无路可走的宋韶晖也别想开心,于是他继续说道:“比如说,我想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她若是拒绝我一次,我就砍掉你一只手,拒绝两次就砍两只手,如此,你说,她会不会听我的话呢?” “阮子游你真是个混球,我拼了命也要了结了你。”宋韶晖被他激怒了,冲上前去揍阮子游,不管怎样,他都不允许有人逼迫阿韵,谁敢让他的阿韵难受,他宋韶晖拼了命不要,也要跟那人同归于尽。 阮家的护卫随即上前,跟宋韶晖交手,宋韶晖打架在行,力气也大,揍翻了不少人,包围圈被他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宋韶晖将凌清韵护在怀中就想逃出去,奈何又一拨护卫赶来,将宋韶晖突破出的口子给堵上了。 阮府护卫人数越来越多,宋韶晖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阮府护卫给扣住了。 凌清韵抢回来了,宋韶晖抓住了,阮子游更加肆无顾忌了,他走到被护卫死死按住的宋韶晖跟前,温和的外表褪去,阮子游露出他暗藏的凶狠的面目来,“本官忍你很久了,本来是想让你尝尽苦头的,不过看在清韵的面子上,不做得太过分,就先揍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知道自己是在跟谁抢人。” 现在宋韶晖对他还有用,不能弄死了,等他没用了,到那是怎么收拾都行,他先忍耐一下,也不用忍多久,就等凌清韵跟他成了亲,有了孩子,那时候,宋韶晖应该就没用了,阮子游心里的盘算着。 “慢着,我听你的话,你别动他。”凌清韵赶紧喝止住了想要动手打宋韶晖的护卫,她舍不得,舍不得宋韶晖受伤。 “阿韵,我无所谓的,你千万别被阮子游威胁了,他威胁一次成功了,以后就会要无数次的,不要管我,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宋韶晖挣扎着喊道,不希望凌清韵受制于阮子游。 阮子游冷哼一声,这样情深意浓的碍眼样子,真是看了就让人生气,他打断了宋、凌二人的对话,只看着凌清韵说道:“他今日扰了我的美梦,我不过是揍他一顿出个气,清韵你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别惹我不高兴,就像眼下,你要是还给他求情,那我真得砍他一只手才能消气了。” 阮子游威胁的话让凌清韵说不出话来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落到了阮子游手里,就成了他案板上的鱼肉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护卫的拳头落在宋韶晖的身上。 在宋韶晖挨了好几拳的时候,一群官兵夺门而入,而跟在官兵后头进来的是一个武将打扮的人以及凌清韵的父亲凌如晦。 阮子游的护卫人数不如官兵多,也不如官兵能力强,很快就被制服了,凌如晦拉着凌清韵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知道她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而后才走到阮子游面前。 “啪”地一声,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66章 秦晋之好 脸上一阵刺痛, 阮子游用手帕遮着,吐出口中的血腥之气,他是没有料到的, 他的老师跟本地的刺史有交情, 是他大意了。 阮子游嗤笑一声, 对凌如晦的话不以为然道:“失望?老师的失望未免范围太大了, 朝中小人盛行,老师失望, 为官者不为民,老师失望, 君王政事处理不得当, 老师也失望, 放眼朝堂,学生真不知道有什么是老师不失望的?老师以为我做的不对?醒醒吧, 我这样的才是官场常态, 而像老师一样的人才是让人失望的,只能辞官归乡,偏居一隅, 成不了大事。” 凌如晦看着眼前大发厥词的阮子游, 陌生又令人厌恶,跟他厌烦的官场上的谄媚小人已经一般无二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果然还是比不上他父亲凌庭珪的,不管是为官还是收学生,都相差太远了。 凌如晦狠下心肠,不再顾念旧情了,仗势的小人, 他以前处理过的多了去了,一个阮子游算的了什么,便回道:“强词夺理,跟你争辩不过多费口舌罢了,若这是你的真面目,那反而好办了,你这样的人,从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事到临头,你还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你那个太常卿的父亲,以为没有敢动你,那你可想差了,就算是皇子,我们凌家也同样将其按律治罪过。” “老师难道忘了你和你父亲都已经辞官了吗,怎么?老师以为这朝堂还有几个凌庭珪?”他们父子都退了,他又有什么可惧怕的,他父亲是太常寺卿,母亲是皇上的堂妹,哪个不长眼的官员敢管他的事,又有谁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治他的罪? 阮子游不担心会被治罪,他未来可期,这姚城闹出来的小小水花根本掀不起浪花来,也不会有人将他怎么样的,他们阮家家大势大,不可能搞不定这点小事的。 阮子游毫不知悔改,凌如晦痛心不已,他当初跟着他父亲毅然辞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阮子游成长起来了,他以为后继有人,就算没有了他,也会有人接替他的位子,他还真是识人不清啊。 “我没有个好学生,我父亲有,而且还不止一个,如今具有铁腕手段的大理寺卿就是我父亲的学生,你应该听过,此人行事激进,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有关你的案情,我父亲已经让他来处理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此人绝对不会畏惧权势,就是皇上亲自给你求情,他都不会放了你的。”他父亲强过他太多了,就连跟他一起来的刺史,都曾是他父亲的学生,可惜他凌如晦将全部精力放在一个学生身上,居然没有教出半点样子来。 第96页 一听是大理寺的铁面阎罗,阮子游脸上的淡定终于维持不住了,那可是个连贵妃都敢治罪,逼着皇帝交出人还在大理寺稳坐大理寺卿位置的狠人,识时务者为俊杰,阮子游一把跪在凌如晦身前道:“老师,学生知错了,这事都是源于学生的好胜争强之心,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小地方的纨绔子弟,才做出这等错事来,我并没有动过清韵,请她来是因为学生倾心于她,她置之不理,我一时嫉妒宋韶晖才会如此的,以后学生不会再犯了,请老师饶恕我一回。” 凌如晦还没有说什么,宋韶晖先看不下去了,他捂着伤口被凌清韵扶着,但是依旧中气十足,“阮子游你一时一个样,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威逼不成又来装可怜,就你这功力,搭个戏台子唱戏,准能当个头牌。” 他算了开了眼了,以往他就知道那些跟他爹来往的官员大多数是惺惺作态的,可那些人跟阮子游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宋韶晖的话激怒了阮子游,他狠狠地瞪着宋韶晖吼道:“你给我闭嘴,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我这样年少有为,聪慧尊贵之人,却被你这种半点长处都没有的纨绔抢走了喜欢的人,凭什么,凭什么啊?你们以为我愿意自降身份去对付一个混混纨绔吗,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偏心宋韶晖这个废物造成的。” 阮子游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势在必得的东西被一个远远不如他的人抢走了,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是接受不了的,他有什么错?至于他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利用了一个船|妓和一个拎不清的利欲熏心的女人罢了,又不是什么大错,这些人为什么不肯像偏心宋韶晖一样,偏心他一点。 “不是偏心。”凌清韵对着愤懑不平的阮子游说道,“而是我喜欢的,是堂堂正正的,不欺负弱小,且愿意对陌生之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宋公子是,你不是,你所拥有的才华、能力、家世和权利,都体现不出来我所喜欢的那一点,而你拥有的那些优势,也完全掩盖不了你是个恃强凌弱的坏人这一事实。” 听了凌清韵的话,阮子游沉默了,不再狡辩,被刺史手下的官兵押走了,宋韶晖好奇道:“他会被治什么罪?” 凌清韵叹气道:“搭上了人命官司,轻则流放,重则处死,太常寺卿会努力保住他,就是如此,他也会流放道荒凉之地去的,我们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此人了。”可惜可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还是说他原本的真面目就是如此?凌清韵不愿意深想了,她不希望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阮子游全部都是虚妄。 忽然,凌清韵手上一空,她扶着的宋韶晖被她父亲拉离了她身边,她抬头疑惑地看着凌如晦,这又是怎么了? “你身子单薄,爹担心他压坏了你,爹来扶着就行了。”虽然宋韶晖毫无顾忌地来救了他女儿,还因为他女儿受了伤,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他这个做爹的来就行了,没成亲,就别给他动手动脚的,看着不顺眼。 处理完阮子游后,章元溪很快就从阮子游被抓的手下口里得知了诗绘母亲的下落,成功营救了人,事情都结束之后,他们这一行人就准备启程回姚城了。 回程前一天,彭宿跟章元溪顺道碰上了,两人头一回单独会面。 幽静的酒楼雅间内,彭宿和章元溪相对而坐,宋大的事情解决了,彭宿没有了顾忌,说话就相当地不客气了,“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你我相看两厌,直入主题,不浪费你我的时间了,你知道的吧,白晓竹喜欢的是我,我们之间有了一点误会,你不要以为趁着此时就可以趁虚而入,我和白晓竹有十几年的交情,不是你随便能动摇得了的。” 彭宿不想章元溪接近白晓竹,更准确点说,他不希望任何对白晓竹有企图的男人接近她,他已经确定清楚了,他心悦白晓竹,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所以他以前会担心鹊桥馆里头会有白晓竹的画像,在看到宋大给喜欢的女子送簪子是会想到自己也要给白晓竹买一个,更会在少隐和白晓竹说悄悄话时,心生不满,他早就把人装在心里了,只是他被自己对他父亲的怨恨冲昏了头脑,看不清自己的心。 然而在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的时候,他已经让白晓竹伤心了,她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比他优秀的人,彭宿已经后悔了,也慌了。 “如果动摇不了,你就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你在害怕吧,害怕我抢走晓竹姑娘,也许你不知道,我曾经无数次动过要抢走她的念头,却碍于你们定亲了,从未付诸过行动,如今,你把机会送到我手里来了,你认为我会放弃吗?”章元溪看穿了彭宿,看出了他的虚张声势,也看出了他的后悔和担忧。 “她喜欢的是我,她从小就喜欢我了,她是个单纯又长情的人,不会轻易移情别恋的。”彭宿重复着,就好像这样能给他信心和勇气,他心里明白,章元溪比他厉害,他考上了他可能永远都不能考上的功名,他对白晓竹的态度比他好,也知道白晓竹对章元溪的印象很好,所以他只能一遍遍强调白晓竹喜欢的是他,这样他才能有底气跟章元溪比上一比。 章元溪眼神转移到桌上的酒壶之上,若不是彭宿还在,他不能外露了情绪,他还真想醉上一场,阴差阳错,他错失了很多年的时光,彭宿其实说的没错,那些错失的时间,彭宿已经将她的心给占满了,他已经很难将彭宿从她心里挤走了,但是啊,怎么能甘心了,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哪怕渺茫,哪怕最后会失败,他也不愿意放手,即使只有一丝机会,他也还不想放弃。 第97页 章元溪将忧愁藏于心间,彭宿想要他主动放弃,他何尝又不是呢?于是他说道:“不过十来年而已,她往后还有几十年,我有足够长的时间让她一点点忘了你,也有足够多的耐心让她移情于我,你不过是她年少时的玩伴,而我能成为她一生的依靠。” “休想,章元溪,我告诉你,你就是白日做梦,她是我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心里装得都会是我一个人,你别妄想了。”放完话,彭宿就匆匆走了,他不会让人抢走白晓竹的,宋大说的对,白晓竹不来粘他,他去粘着白晓竹就好了,只要白晓竹原谅了他,他就上门定亲,然后马上成亲,一丁点的念想都不留给他章元溪。 彭宿走后,章元溪自顾自地喝着酒,十多年,太长太难跨越了,他看得出来,晓竹姑娘的心里,彭宿占据了太多的位置,多到让他羡慕,让他嫉妒,彭宿在害怕着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害怕着彭宿,可他真的不想放手。 * 回到姚城后,宋韶晖养好了伤,就催着宋昭明来凌家提亲了,这次的排场比上回还大,宋韶晖的爹娘都来了,这回开门的人依旧是凌如晦。 媒婆高兴地跟凌如晦道喜,凌如晦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是还是很有礼地让众人进来了,宋韶晖进了门,还是心有余悸地看着凌庭珪,上次被人拿破扫帚追的事情,他可是还记得非常清楚,不过这一次,凌庭珪没有再针对他了。 自家儿子之前的混账事,宋昭明一清二楚,因而这会他对凌家父子的态度恭敬,希望他们能看在他的薄面上,不要跟他家这个惹是生非的小子一般见识,“两位大人的清廉和气节令世人敬佩,我儿甚是仰慕,欲求娶令爱,永结秦晋之好。” 如此时刻,凌如晦也不在乎那些虚礼了,台面上的好听话他也不说了,他只想关心他家女儿往后能不能过得顺心如意,便直言道:“场面话不必多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了,只是个为女儿将来操心的父亲,我想知道,若我女儿嫁到你家,你们拿什么来保证永远不会欺负她,又拿什么保证宋韶晖不会变心?” 宋昭明还没说话,宋韶晖就抢先开了口:“凌伯父,我知道我嘴上说的多好,你肯定都是不会放心的,所以我想过了,我把我名下所有的田产地产铺子都过到阿韵的名下,我自己库房的钥匙我也带来了,一并当做定亲之礼,我将来一定是会对阿韵好的,而我上面所说的那些,我想用它们换一个将来,还请凌伯父成全。” 宋韶晖情真意切,宋昭明嘴角抽了抽,心里大骂宋韶晖是个败家子,但是并没有阻止宋韶晖的举动,宋家的家产与其留给宋韶晖这个败家子败光,还不如交给可靠又聪明的儿媳妇,那样反而能留更多的东西给他未来的孙子,宋昭明已经看开了,他要活久一点,儿子教不好就算了,他以后就指望孙子了。 凌如晦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家女儿喜欢宋韶晖,而宋韶晖认真坚定的态度,也让他愿意给宋韶晖一个机会,而从阮子游身上,凌如晦也明白了,看起来好的,有时候也只光有个外表罢了,内里头说不准是坏的。 第67章 同心共结 望湖街云林巷后头的宋宅, 宋韶晖指挥下人们收拾了一些常用的物件,准备要搬回家去住了,亲事已经由双方父母商量好了, 就再两个月后, 他要搬回家好好预备亲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宋韶晖最近干什么都得劲, 把同住在这里的彭宿看得眼酸,彭宿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恭喜”, 又想到自己和白晓竹,心里可不是滋味了。 “彭三, 我看你也别找宅子了, 就住我这, 省事省钱,而且, 我对这宅子住出感情来了, 你住这,我能经常来此处看看。”宋韶晖心里还是有一点不舍的,这里离阿韵如此近, 而他们成亲前又不能经常见面, 要不是他爹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了,他还真不想搬走。 彭宿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已经找好了地方,等那边收拾好了,我也要搬走了。”宋大的事都办妥了,他要着手来处理他这头的棘手事情了。 宋韶晖挑眉,彭三找好宅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半点信都没听到, 就好奇问他:“你买的宅子在什么地段,比我这宅子好?” “当然,白晓竹家的隔壁,你说比你这里好不好。”这招还是跟宋大学的,近水楼台,还能防着章元溪,彭宿下定决心了,他就黏上白晓竹了,要他们之前错失掉的,现在一点点地给补回来。 彭宿有了主意,宋韶晖也就不再留他住在自己的宅子里了,他总不能碍着人家追媳妇不是,少隐那边的亲事也定下来了,他们仨也都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宋韶晖回到宋府时,府里大红绸子已经开始预备了,宋昭明花了大价钱,把宋府里里外外都换了新,又听闻凌清韵是个爱书的,他特意在宋韶晖的院子里新盖了一间书房,他们家总算是能沾点文人气息了,他还指望着得个有学问的孙子,能够温文有礼,不像他那个不孝子一样,整天只会气他。 * 八月初八,宜嫁娶,这一天,姚城最有名的宋家娶亲,排场相当大,姚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来参加了,望湖街上,宋家人赠粥赠馒头,人人都可以领,又有敲锣打鼓,舞狮庆祝,着实热闹非凡。 宋韶晖乘着他的爱马,穿着红彤彤的喜服,在众人的祝贺声中来到凌家,接他的新娘子。 第98页 凌如晦眼眶有些湿润,纵有万般不舍,他还是将凌清韵交到了宋韶晖手中,愿她安康愿她喜乐愿她一世幸福。 宋韶晖接过连接着他跟阿韵的红绸子,心里有了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他终于娶到了她,他的人生被补全了,从此再无遗憾了。 之后宋韶晖整个人都飘乎乎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拜完天地,他的魂就跟着凌清韵的身影走,身体也跟着走了,奈何他今日是主角,他的那帮好友们哪能让他轻易走掉,硬生生地把人拦回来了。 “宋大,你大喜之日,不陪兄弟们喝几杯就说不过了,来来来,干了这杯。”彭宿拉着宋韶晖就想给他灌酒,这家伙,天还没黑,想什么入洞房的美事呢,为了他追媳妇这事,他跟少隐跟着遭了多少罪,今天宋大是别想逃的。 贺少隐也来了兴致,跟着敬宋韶晖道:“就是,韶晖啊,别人的酒,你推了就算了,我跟彭宿的你可不能推,我们俩可是功臣,这酒是非喝不可的。” 宋韶晖被彭宿和贺少隐一左一右拉着,喝了满满地两杯,这俩家伙,他原本是指望这俩给他挡酒的,结果起兴起得最凶的就是这俩,看他们二人还有继续要敬酒的意思,宋韶晖忙说:“彭三、少隐,你们再敬酒可要想清楚了,往后你俩也是要成亲的,欠下的帐是会要一笔笔还回去的。” 贺少隐倒酒的手一顿,立马改了说辞:“我自饮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的酒量是远不及宋韶晖的,他还指望着自己成亲时,忽悠着韶晖给他挡酒,这会可不能把人得罪死了,贺少隐自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再灌宋韶晖的酒了。 而彭宿是最清楚宋韶晖酒量的人了,等他以后跟白晓竹成亲了,宋韶晖要是记仇灌他的酒,那他的洞房花烛夜是别想要了,也讪讪地收回了酒杯,图一时爽快,以后遭罪这种事情要不得。 成功将最麻烦的两个人搞定之后,宋韶晖心里是送了一口气的,这俩要是真灌起他的酒来,多年的交情在这里,他是不得不喝的,现在将人吓退了,他美好的洞房花烛夜不就没人来捣乱了吗? 宋韶晖想的很好,他也确实拦住了彭、贺二人的小心思,但是还有其他不识相的人来了,章元炎拎着酒壶来跟宋韶晖喝酒了。 “章元炎,你小子,我不是帮了你大忙了吗?”宋韶晖没料到章元炎这小子也跟着凑热闹了。 章元炎是在他娘跟诗绘相处得很不错的时候,放心来前院给宋韶晖敬酒的,“我这不正是来表现我的感谢之意的吗,今天可要不醉不归才是。”恩情归恩情,敬酒归敬酒,欠宋韶晖以后可以慢慢还,还是这种光明正大让宋大吃瘪的场景可不常见,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才行。 自己婚宴上不能丢了面子,宋韶晖就和章元炎喝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方才还得意洋洋地章元炎就被喝趴下了,章元溪无奈前来捞人,喝不过就别逞强,他就是个为他的傻弟弟收场的劳碌命。 因着章元炎这一闹腾,其他不敢前来敬酒的人也壮着胆子给宋韶晖灌酒了,到了最后宋韶晖也不得不使出装醉的大招才躲过了一劫。 红烛摇曳,宋韶晖收拾了自己一身的酒气才进入新房内,喜秤轻挑,红盖头下的阿韵那一抹害羞的笑容,让本来清醒的宋韶晖酩酊大醉,浅颦微笑,役梦劳魂,他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守护她这个笑容的。 芙蓉帐暖,同心共结,此情不负,携手白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