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传》 分卷阅读1 ================= 书名:长情传 作者:万能狗刨 文案: 昔年,白芷真神杀师灭祖,算计昔日战友迹墨,碎爱徒妩泱内丹,师弟羽行君的恋慕真心被她视若无睹,将挚爱檀凌视为物品,用其换取至高无上的权利。   如今,白芷真神魔气沾身,众叛亲离,受人所控,沦落为上神界的弃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檀凌取来心头血供养上神界不倾,直至神血枯竭死亡。   白芷负了那些人,那些情,她后悔了,既如此,不如抛却情念只为溯洄从之,回到她做错选择的那一刻,改写她犯下的孽。   虐男主心,女主身心俱虐。   作者有话说:每天18点更新一张,全文24万字。   1.作者无良,女主白芷很渣,男主檀凌更惨。   2.女主最爱的是檀凌历劫时的身份楼西岳。   3.男主只爱女主(会有炮灰女配)   4.男主只是女主后悔路上的绊脚石……   5.● 1V1 正文HE (檀凌和白芷);番外女主另寻大道,可以不看,不影响主线剧情)●   6.喜欢请收藏+评论给点动力,不喜欢请×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芷檀凌羽行君 ┃ 配角:承浅步秋尘清辉 ┃ 其它:虐恋情深 一句话简介:一个谁比谁更长情的故事 立意:卧薪尝胆高清版 ================== 第1章 神血(1) 扶光台人迹罕至,乃擎撑上神界处,平日甚少有人造访。 白芷眼前这位神君头顶灵枢冠,身着衍流甲胄,手携利刃,脚踏逐月腾云靴,目似瀚星,月华倾容,气润如水,长身鹤立于扶光台,正是檀凌。 自白芷被囚困于扶光台起,檀凌每隔一段时间会亲自造访取血,注入扶光台擎天柱柱心,以真神之血供养上神界不倾。 不过,自檀凌千年前飞升天神失败身受重创,取血的活计就由天神清辉代劳了。 取血延续近乎万载光阴,时如逝水,白芷神血威力不如往昔,清辉取血的间隔越缩越短,血量越取越多,此次檀凌亲自前来,想必另有其意,白芷自知,怕是凶多吉少。 “檀凌真神。”白芷拾阶而上,裙袂随着玉阶划过一道绵长的曲线,勾卷起洒落在上那方寸地面的金黄桂花,却在距檀凌仗远停住,带来点点馨香,她将眸底那番悄然漫上的欲念掩藏在微垂的羽睫之下,这幅妩媚妖颜胜过天地万物,唇如衔花含蕊,娇艳欲滴,可行为举止,却充满了防备之意:“不知檀凌真神驾到,白芷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檀凌审视着她,久未回答。 “真神前来扶光台有何贵干?”她将目光放在檀凌寒光幽暗的甲胄上,惴惴不安。 她这幅神情行止,到是端着谦卑恭敬,檀凌噙着笑,丝丝冷意自嘴角蔓延开来,端详许久方才玩味道:“你我许久未见,不知,近来你可安好?” 这把嗓子应是被神鸟蔚羽吻过,这般好听。 可是,白芷却觉森森寒意漫上心头,她按住心中悸动,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别给他纯净无害的俊容给骗了。 眼巴前这位主儿,千年前飞升天神失败,恢复神智后,便不思进取,成了上神界第一浮浪子,仗着自己相貌出众,神中龙凤,撩的众女神春心荡漾,一门心思投在他身上,中意他的女人可以从扶光台排到云雾泽神钟,为他丧命的也有,可他一个都不曾说喜欢,也不曾说不喜欢,就那么暧昧着,是众女神心中的小情郎。 白芷应当恭喜他喜提渣男称号。 檀凌忙碌肆意纵情,近几次取血是清辉亲自来取的,檀凌此次身着甲胄现身扶光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是取血,就是白芷已彻底没有利用价值,檀凌前来索命了。 她含魅的眉眼此刻荡出起几分讥诮之意,抬眸凝视檀凌这方玉貌:“真神莫不是前来索命的吧?” 檀凌脸现尴尬,嘴角微微抽了那么一小下,一副被说中了的模样。 白芷神情专注地看着他,自然将这表情纳入眼底,不免心中哀叹。 要论个孰强孰弱,白芷自信,在她巅峰之时能略胜一筹,甚至依仗震铓剑和冰丝手甲可全线压制。 然而现在…… 一塌糊涂…… 好在,檀凌飞升天神失败,或许不如从前,说不定可以勉强保命苟活。 就在白芷理智分析时,檀凌缓缓步上前来,随着进近,握着墨骨刀的右手自小拇指开始,逐渐缓慢地舒展开来,就像即将展翅翱翔的雄鹰展开羽翼。 从他有异举开始,机敏的白芷便已将目光倏然定格在他的右手上,将这番动作尽数纳入眼底,檀凌此番杀意慎重…… 莫非…… 白芷不敢再想,直觉脑中轰鸣声渐起,心中警钟大响。 只是,他的手指又缓缓顺序落下,如同雄鹰收羽而归,手甲因 分卷阅读2 紧握墨骨刀而发出咯吱声,关节处的几片菱形甲刃就像是硬生生捅进了白芷的心里,令她惧意又增。 白芷不知不觉间已经向后挪蹭脚步,距离每拉开一寸,白芷便觉得安全一分。 只半步不到的距离而已,檀凌一探前身,两人间的距离便化为乌有,不存在了。 他吐气如兰,耳畔传来他戏谑的声音:“是又如何?你的命,不是一直攥在我掌中?” “真神杀我作甚,我这身神血,还得供养上神界不倾呢!”她顺阶而下,然后大步往后退去,笑的十分真挚。 距离一拉开,白芷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不少,表情也更加自然了些:“神上就别戏弄我了,我……”白芷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赔笑道:“神上今日若不取血,便早些回去吧,被神女们看见,我的日子会更难熬的。” 与这等神君多有接触,怕是日后要有麻烦,她忙说软话,想请这位尊神离开。 扶光台不安生,有眼线盯着,若是被人窥觑了,指不定怎么编排白芷和檀凌。 白芷老妖妇欺骗天真小白兔檀凌去扶光台看美人鱼,等等等等…… 被中意檀凌的神女们知道此事,恐不得安宁,光口水都能淹死白芷,类似的事也曾发生过。 昔年有位名唤饮火的司火上神倾慕于他,表白被拒,众女神们得知此事,整治了饮火,原因可笑至极。 天界众神之中,唯属檀凌身份最为尊贵,乘龙爱婿,身法受祖神亲传,有实力冲击天神之位。 此等尊贵身份,岂是区区上神可以窥觑的。 那饮火刚烈,流言蜚语人言可畏,最后迫得她上了扶光台,盗使震铓剑自刎了。 祸水,当真祸水! “想来真神事务繁忙,还是尽早离去吧,我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白芷转身想溜。 檀凌连眉心都荡漾开一抹冷笑,环顾四周,对已逃了几步的白芷道:“震铓剑呢?” 白芷定住脚步,回眸看向檀凌那方玉姿。 震铓剑从前都是悬在扶光台空中的,饮火偷剑自刎,清辉天神给白芷定了个玩忽职守罪,自此白芷便将震铓剑贴身保管,省得再有神女想不开来盗剑自刎。 不过檀凌打听震铓剑干嘛? “近来扶光台激荡不定,我已将震铓剑置于柱心处镇守了。”白芷扯了个谎。 他摇头轻笑:“哦,既然如此……”檀凌逼步而去,白芷侧身挪步,对檀凌避如蛇蝎,檀凌紧迫着步子随她移动,两人换了位置,檀凌的背后就是浩瀚云海,他再多退两步,怕是要掉下扶光台了。 白芷想起过往,心尖儿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慌张的转身逃离:“檀凌真神先去忙要事吧,我就不耽误您了,恭送檀凌真神。” 檀凌任她逃去,身后无人追来,白芷回眸看去,看到那翕动着的唇瓣似是说了句什么。 白芷云里雾里时,那檀凌真神再次纵身跳下扶光台,身姿好不轻盈鱼跃,她微愣片刻,惊诧不已,迅速回移身体至台边,探身看着台下的遮天乌云:“檀凌,这次又因为什么啊?” 扶光台上空忽然星河骤颤,白芷眸光一凛,瞬间锁定于浩瀚星河中那颗耀眼的星,此时星光正有暗淡之势,见檀凌久未回应,焦急喊道:“檀凌,你若后悔想上来,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啊……” 咚…咚…咚… 白芷抬头望向浩瀚星河,檀凌的命星从天空中暗淡飞逝而坠。 这一次,白芷没有追随同去。 镇天钟响了三百六十五次后,上神界下起了绵绵细雨。 真神殁,天泣。 第2章 神血(2) 天泣了三百多年,甚有不停之势。 扶光台偏僻,白芷所居的芷园更是偏僻,对外界所知微乎其微,唯有池光流玉在打马吊时会谈上几句六界之事。 檀凌殁后,神魔界平衡被破,上神界众神商议,应选举有实力冲击真神之位的上神,送去神泽恢宏的云雾泽修炼。 白芷听闻后骂道:“上神界越来越不济了,脑子灵光的都死绝了吗?真神岂是那么好修炼的?虽说有云雾泽辅之,却也十分凶险,万一受了折损,魔界岂不是更加猖狂?” 祖神创世,一统六界,有十位上神先后历劫成为真神,而真神所修神法各不相同,其中五位吸取六界天地灵气,修炼神道,另五位汲取六界浊气恶念,修炼魔道。 可是好景不长,四海不息,沉睡在海底的太古巨龙逐渐觉醒,地震不断,海水倒灌,天漏泼雨,六界生灵涂炭。祖神率领白芷和迹墨斩杀太古巨龙,又为定四方海怒,英勇牺牲崩天就义,断手足为针,分别钉入四海,其身化为云雾,覆于荒海之上,荒海渐渐生成了漂浮于空中的大陆,后来,此地被人泛称为云雾泽。 真神羽行君以祖神颈项为支撑,修建扶光台,用以链接昆仑天宫和云雾泽,修建新天界,后称上神界。 祖神崩天后,留有天书,传位于其女诀澜,与 分卷阅读3 檀凌缔结玄霜约。只是诀澜冲击天神位失败,勉力保全性命,以迹墨为首的众神渐渐出了分歧,认为诀澜已无能力再掌管天界,修魔者推崇迹墨继承祖神之位,而檀凌则坚持应由祖神后人继承祖神之位。 双方坚持己见,终生矛盾,最后分裂成上神界和上魔界,冲突越来越多,摩擦不断,矛盾已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神魔大战也就拉开了序幕,大战后,神魔两界彻底闹掰,自此对立。 第三次神魔大战诀澜神灭于昆仑天宫,祖神长子清辉继位,修炼至天神尊位,平定战乱,。白芷在第三次神魔大战中被迹墨掏了内丹,使用禁术身负魔气,因神息不纯,为上神界所不容,清辉下令,命她镇守扶光台,名为镇守,实为幽禁取血,供养扶光台长久不衰。 檀凌殁后,神泽更加分均不平,魔盛神衰,近来魔气日益遮天,扶光台处最为明显,白雾中已经参杂灰色,地颤时有发生,长久放任不管绝非良策。 白芷继续被困在扶光台侍弄花草,毕竟,她是上神界的弃子,诸多纷扰与她无关。 而檀凌当面跳下扶光台之事,白芷未曾对人透露半句,现如今,上神界中,竟无一位正儿八经的真神,悲凉至极。 自扶光台向下行上半刻,便到了白芷居住的芷园,白芷好摆弄花草,高种波叶金桂,矮种芷茉,在她的打理下,到将这方囚牢似的地方规整的十分精致典雅,水车小渠自有一番闲趣儿。 凉荫送清风,洒面若微霜,一方小桌前,四位天容女子各据一方,几双纤纤玉手搓牌笑谈。 “上神界众女神闹得厉害,去年那司风小神抓着我泣了半日,诉着檀凌真神往日神姿。不过据我所知,她不过是在清辉天神寿诞之上见过一次檀凌,千年已过,竟还念念不忘,真乃长情之人。”池光上神说完,看了眼牌面,扔了张牌出去。 流玉上神接话:“长情之人何止司风,天神殿中的侍婢采云也痴心的很,听闻檀凌殁后,神不守舍,上的茶不是热了就是凉了,最近干脆经常打碎茶碗,惹得天神苦恼不已。” 说话的正是清辉天神的两位爱徒,池光和流玉。 镜灵侍者承浅闻言挑了眼角,也一同将视线定在白芷脸上。 白芷泰然自若,毫无窥然,实则心虚不已,想起那日檀凌跳下扶光台之事,扔了张牌,做了炮手。 “糊了!”池光伸手,“拿来拿来,流玉和承浅三年,白芷炮手,你五年。” 白芷微微笑着,会让人觉得很温暖,“你运气好,我本来不想打这张牌的。”她封了个五年神力的红包给池光。 忽然一阵地颤,白玉桌抖了抖,白芷双手稳住桌子,不消片刻地颤停了,天边漫上薄薄灰雾,令人生畏。 见状,池光和流玉一同起身,池光流玉此次想探知的事也一一得知了,对打牌失了兴致,也不愿多做停留。 “我看还是不打了吧?”流玉给池光递了个眼神,一同看向白芷。 “扶光台异动,我便得去看看。”白芷如此解释。 白芷起身,送池光和流玉离开,临别时,池光流玉两位上神颇有默契地眼神交流了下,由流玉问她:“你与檀凌怎说也是经祖神传授师出同门,他神灭,你怎地一点都不伤心难过?”池光也略好奇的看着她。 白芷勉强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说出她们想听到的答案:“谁会关心一个囚禁自己,时刻想要自己性命,取血注扶光台柱心的檀凌的死活?” 池光和流玉走了,遥遥听见池光嘟囔:“四海八荒六界众生,均寻不到檀凌真神一丝神息,连殁在哪都无人知晓。” 归来时,白芷漫无目的走着,路边的桂香惹人沉沦,她停住脚步,抬眸看着路旁的波叶金桂。 伤心?难过? 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 更何况,檀凌并非崩天。 千年前,檀凌也曾自扶光台一跃而下,结果呢?他晋天神升失败而归,白芷约摸,檀凌这次依旧另有企图,只是时日将近,诸事颇多,白芷已无暇顾及他所求为何。 白芷心里悬着,只怕,檀凌是个变数。 一个能影响到白芷的未知变数。 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下桂子,连指尖都染了香气,往事浮上心头,眼捷低垂,嘴角荡出苦涩的笑,眼眶也渐渐湿润泛红。 白芷正沉侵其中,身后的密林深处传来轻微声响,她忙忍了心酸擦擦眼眶,寻声看去,树林深处走出人影,一股阴风随之而来,来人身着华服站定在白芷面前,面含讥诮,一掌神术寄出,白芷瞬间脱力,脊背狠狠撞在树干上,疼痛惹得她皱了眉。 “清辉……”白芷不是对手无力反抗,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了,看的并不真切,他自怀中取出神器,开始施法。 白芷的心忽然颤痛,鬓角青筋凸显,无助地伸手抓着树干支撑身体,树梢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择木而栖,黑豆般灵动的眸子滴溜溜地盯着白芷,转动着头仿佛在观察着她。 她极其痛苦的单手捂着心口,猩红自指缝间流 分卷阅读4 出,胸前衣衫殷湿了一大片。 距离上次取血,还不到百年啊…… 就是这样不分时刻,不分场合,清辉想取便取,取多少,全凭他意。 白芷忽然很想念檀凌,檀凌总好过清辉,至少檀凌取血量少,且比清辉温柔,见她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便会停下来让她休息片刻再取…… 见血量取得差不多了,清辉收手,白芷无法以树干支撑自己的身体,双膝重重跪在地上,素腰弯成一抹新月状,头抵在泥土里,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细弱的呜咽着,犹如困兽。 清辉弯身抓起白芷如瀑般的长发,将她拎起,掐着她凹瘦的脸颊强迫她看自己,戏谑对她道:“白芷,若你早日晋升天神以身殉葬扶光台,便不必再受这取血之痛了。”清辉怜悯的看着她:“你不肯,那便只能继续取血了,这就是你可以苟延残喘至今的原因,这也是你的宿命。” 这副面容和话语却让白芷觉得恶心至极。 白芷忽然就笑了,笑的如九月金桂,芳华灿烂,血沫就横在喉间,抓着地上的泥土,眼里红成一片。 一朵金桂翩跹而落,她斜睨着,忽然干呕了起来,清辉嫌恶的将她的脸甩开:“你好自为之吧!” 清辉离去了。 扶光台的夜静谧的令人害怕。 回来时白芷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色虚白,脚下无力,见承浅还化作虚像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劝她道:“在外化作虚像很费元神,回到镜中与我说话便好。” “无碍。”承浅目光暗淡地望向天边灰云。 白芷懒得劝说,便道:“有碍无碍你自己最清楚。” 小桌上摆着的吃食已经凉了,看来承浅已等候多时。 白芷捉了承浅的手,将一个闪着荧光的纳灵珠放在她掌心,那是承浅打牌输掉的灵力。 承浅抬眸,对上白芷的眸子,扬着笑道谢。白芷坐下,承浅斟茶给她,白芷轻轻缀饮一口,点头赞扬。 “神上,我托您的事可有眉目了?”承浅为她蓄茶。 白芷摇头:“不太好办。”她面露难色,“他已经转世多次,每转一次,气息便淡上一些,以此下去,只留微乎其微的气息,怕是寻不得了。” 承浅求问道:“没有其它办法了么?” 白芷想摇头,却忽然心生一念:“或许迹墨真神会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承浅急声追问。 白芷恨得咬牙切齿:“我与迹墨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3章 故人(1) 他们有些立场不同正邪难分的纠葛。 祖神创世,白芷有幸率先得一席位,是为祖神首徒,后又先后晋升九位真神,众神同住昆仑天宫,白芷是他们的大师姐。 祖神崩天后,白芷与迹墨理念不同,逐生隔阂,各持己见,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因着诸多分歧,两人出现了不可修补的裂痕,白芷的徒弟妩泱觊觎迹墨多年,与白芷摊牌欲奔赴迹墨,白芷知后怒不可遏,取其内丹以震铓剑劈碎,废她修为,扔入魔界,从此再无往来。 迹墨宠爱妩泱,因此迹墨大发雷霆,发起第三次神魔大战开启,两人皆参战,迹墨临于空中,向正在抵抗的白芷道了句“对不住。” 而后掏夺走内丹,她神识骤乱,加之使用禁术,被魔气反噬,这才身负魔气。 醒来后的白芷暗得知内丹已经给那狐媚子补了身。 白芷义愤填膺,又无法对抗,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神界。 而诸神觉得她身负魔气,魔神逆道,不被苟同。 故,天神颁布法令,钦点白芷看守扶光台,众神未得旨意不得入内。 而暗地里,清辉以牵丝咒控制白芷,取夺神血,用以注入扶光台柱心,擎天。 一代赫赫有名的战神白芷沦落个清冷孤寂的下场。 直至一千年前,白芷在人界遇见了那个楼西岳。 楼西岳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戏中金戈铁马,戏外温文尔雅,白芷曾为他着上红妆,相爱相依。 楼西岳三十二岁时得了重病,卧病在床,白芷悉心照顾陪伴,却不能挽救万一,顺应天意,不做悖逆天道轮回之事,未插手他的生死。 楼西岳临终前将一个盒子托付给白芷,盒子里是枚古镜,古镜老旧,锈迹斑驳,早已不见当年风姿。 楼西岳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还说镜子里住着能佑他楼家平安的神仙,楼家一贫如洗时也没有将古镜当掉换钱。 楼西岳只有白芷这一位可托付之人,逐将此镜托付于她,望她好生保管。 临终遗言托付完,楼西岳便撒手人寰,白芷厚葬了楼西岳,在他坟前落下了真情泪。 神泪落在斑驳的镜面上,那镜面忽然荡开一道道水纹,一名女子容颜渐渐浮现镜中,原来,镜子里住着一位镜灵。 那时镜灵还不能说话,白芷将她带回神界,以神水浸泡,脱锈 分卷阅读5 ,让她吸取天地精华。 后来镜灵可说人语,化虚像,详谈之下白芷才知,她便是昔年的中皇上仙承浅,承浅为中皇上仙时,白芷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缘,当真奇妙。 这些年也幸得承浅陪伴左右,疏解寂寥。 起初只是单纯地喜欢承浅弹奏的曲子,千年长此交心,便也了解了她的过往。 第七次神魔大战的停息归功于承浅,是她以身封印,将妖魔困于中皇山。 一界上仙,做了上神该做的活,不免让人敬佩。 而她却也因为私心,失去晋升上神的机会,经转世流离,终获了跳出六界内不在五行中的悲惨结果。 细细说来,将她封印于镜中的,是她的挚爱,魔尊肖唯。 那时承浅即将寂灭,肖唯散尽魔尊之力将承浅牵入镜中做以镜灵,自己得了凡人之身,年老而终,惹人唏嘘,当真悲情。 白芷念在众多私情,想圆满了他们。 后来,迹墨用秘法给白芷送过一封信,言明因为白芷对妩泱下手太重,需要白芷内丹续命。 光阴似箭,掐指算来,迹墨与那狐媚子怕是已有一窝狐崽子了。 此刻承浅灵归古镜,藏于她怀。 白芷立身魔界入口,放眼看去,黑雾弥漫,魔泽浑厚。 弱小妖魔喜寻能力强大的宿主以求庇护,白芷贵为真神之身,妖魔如同蚂蚁见了蜂蜜,纷纷向她涌来,壮观似海潮。 密林中无数或绿或紫又或血染红色的眼珠闪着贪婪的光,若能分食她一口血肉,不知能强大多少倍。 白芷虽已魔气入体,却没把自己当作魔界中人,本能地厌恶魔气入体,唇齿翕动间,法诀已经奏效,自她身上罩出一个金黄色的结界,阻止了邪魔之气。 如此强大的神泽撼的小魔们惧怕不已,黑暗中犹如萤火虫的光骤然熄灭,密林中传出沙沙声,而后诡异地静了下来。 承浅生前不过上仙,如此恢宏的魔气下,她已承受不住,在白芷怀中轻颤着,发出哀哀低鸣。 “魔界亦分三六九等,游荡在人界的妖魔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同样是魔气,与上魔界相比,差的可是十万八千倍,这里随便揪出个魔君,到人界皆可作魔尊之选。”白芷说完,将结界提升几分,算是慰了承浅,安她不会如此畏惧。 承浅低低应了一声,沉寂下来。 白芷没有进入密林深处的意思,自袖中拿出一支墨骨小钗,小钗离手后发出昏暗的光晕,悬浮空中。 小钗来历非浅,乃是白芷寿诞时,迹墨亲手雕刻而成,赠与她的寿礼。 两人闹掰后,小钗便被她扔在不起眼处,沉了灰,光芒不复当年。 她吹了口神息,小钗浮灰落下几层,又如昨日光鲜亮丽:“总归是求人办事呐,客气些好。”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承浅低声感叹。 “权当送个拜帖,总比贸然前去要好。”说罢她一推手,小钗感应她意,翩翩飞走。 “小钗能到迹墨真神手中?”承浅问。 白芷回忆片刻,似是而非道:“分界之后,我们曾用此物传递消息,上面有秘法,可穿梭六界,至今无人发现过。” 承浅应了一声,又问:“迹墨真神是否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承浅指的是白芷劈碎迹墨挚爱内丹废她修为之事。 “有她在,即便会,迹墨也不会伤我性命。”话音方落,密林深处行来一人,不是迹墨,是名女子。 她胸赳气昂,纤纤摆腰,行至白芷身前,极妩媚地笑着,一双狐狸眼摄人心魄。 好一身媚术,若非白芷内丹空空,怕是无法驳逆盛情,不分雌雄地与她将浪涛翻尽,床单滚裂。 罪孽罪孽,祖神慈悲,谅我妄念,白芷红了老脸。 她一身华丽的紫缎配金绣,浓妆艳抹,皮面不知能刮下几层□□,多看几眼便觉得艳俗至极。 清心诀诚不欺我!真乃断情断欲断一切的秘方! 甜腻香气袭在周遭,白芷用手在鼻尖扇了扇风,不经意间瞧见了女子身后犹游弋着的九尾,许久不见,原来妩泱已经修炼成九尾狐女。 白芷伸手抓住尾巴,捏了捏,惹得妩泱水眸澜光霎时酥软,一派舒爽迷离之色。 “雪毛刺针,毛量奇佳,根长骨软,灵活至极,做九条围领应是不错的。” 狐女妩泱闻言,如梦初醒,身子抖了再抖,嘴角抽动几番,妆容难掩尴尬,讷了片刻,终于淡定下来,软音哑嗓道:“小神妩泱,奉迹墨真神之命前来,请白芷真神入浊元殿小叙。” 白芷闻言,犀火之眸打量着妩泱,忽地狠狠捏了她尖巧的下巴,十分厌弃的啧啧两声后,啼笑皆非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让迹墨亲自来见我。” 白芷甩手,犹如甩开脏物。 妩泱的脸被甩到一侧,尖巧的下巴上的指印渐渐消散,她媚眼微红,似是含泪,欲语还休的离去了。 “身为真神 分卷阅读6 ,需抛却怨妒恨愤懑,应安神定志,无欲无求,普救众灵之苦。” 祖神的声音在白芷脑中回荡,妩泱早已化身离开,不见踪影。 密林中已一片静谧,白芷恍然回神,掌心留下几瓣甲痕,不知不觉间,体内魔气外溢,叶落薄肩,转眼变作枯黄,她振袖微观四方,窥视她的妖魔立刻落荒而逃,生怕被她夺去性命,连妩泱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岂是他们惹得起的? 白芷退步想离开,脚下传来枯枝树叶的轻响声,步步枯荣。 “您入魔了。”承浅徐徐说。 白芷站住脚步,周身一震:“我知道,上魔界魔气太过恢宏,我体内的魔气都被唤醒了,有些不受控制。” “唉……”承浅一声叹息。 白芷口念咒诀,屏气凝神,压制魔气。 幽风过境,枯叶作灰,吹散了妩泱带来的清幽香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芷抬眸看向天边一轮银月,怔了许久才道:“承浅,我们走罢。” 承浅不想放弃:“迹墨真神不会这般小气吧?” 白芷浣尔,传闻或多或少地在白芷魔气入体后,传入她耳中一些,何况又有池光流玉耳清目明,自会与她说上几句,迹墨将妩泱宠上了天,白芷给了妩泱脸色,无疑折了迹墨的脸面。 承浅声音喑哑:“既已如此,我们走罢,再等下去也是自讨无趣。” 白芷心情复杂地转身离开,仓促的呼声让她停下脚步。 “白芷。”那人远远赶来,脚下御风而行,宛若枯叶蝶般的身姿,从远处翩然而至。 他神情匆忙,穿着与妩泱同样款式的袍子,只是比那件袍子纹样更繁琐些。 白芷回眸微愣,又步了回来,围着迹墨转上几圈,蹙眉道:“迹墨,你怎地这么瘦弱,脸色也枯黄的很,是双修之术练多了么?祖神早便说过,阴阳双修注重调合,以日月精华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掩盖着自己的尴尬,却没注意迹墨的嘴角猛抽,揶揄着迹墨。 见她说的起劲,迹墨不好打断,想着妩泱的叮嘱,等白芷将祖神真传与他言说个遍,方才停了下来。 迹墨咬牙切齿轻嘲道:“万年不见,你还是那般仁心啊!” “那是自然。”白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第4章 故人(2) 仔细思忖,当年也是给妩泱气昏了头,终是意难平,对妩泱下了黑手,妩泱受白芷亲传,所习法术几乎与白芷相同,所以迹墨来掏内丹时,白芷也不意外。 迹墨面容看起来极其疲乏,白芷准备长话短说:“我寻思万载将近,你总该消了气了。”她碎妩泱内丹,迹墨掏白芷内丹,理论上讲,一换一,前尘往事应当一笔勾销。可白芷再将迹墨的脸色看了看,心知他可能还没消气,便诚恳道:“今日打扰,是有事相求,想要请你帮忙。” “何事?”迹墨挑眉问。 白芷娓娓道来:“人界有一魔尊名叫肖唯,后来他散尽魔气成了凡人。” 迹墨颔首,认真的听着。 “凡人如同蝼蚁,区区几十年生老病死,转世轮回了几次,我想知道,如今肖唯转世在哪里了。” “你来就为此事?!”迹墨探究的问。 白芷没听出话里有话,颔首回答:“是啊,就为此事而来。”话毕,还一脸懵的看着迹墨。 迹墨眉心微蹙,长吁了口气。 “他与你有何干系?”迹墨恢复严肃。他隐约中是听说过人界有这样一位魔尊,但在迹墨眼里,区区魔尊与凡人并无区别,皆是蝼蚁,也便没去多加注意过。 这个要怎么说呢?白芷揣摩片刻,给予定论:“朋友的一朵小桃花。” “你还有朋友?”迹墨鄙夷的问,见白芷点头,俊美的眉目反而蹙的更紧,解说道:“魔转世为人,身上仍会带有魔气,刚开始会有迹可循,魔气经转世轮回洗涤元神会淡化,最后与凡人无异,若是平常人,只需去鬼君那边查查便知了,但是你说的这个魔尊,需要以秘法查询,才可知晓他如今转世到何处。” 白芷点头:“我等你消息便是。” “你要让你的朋友做好心理准备,凡人经六道轮回,去了哪界转生,全然是个未知,如果转世的多了,魔气淡了,气息便不准,能不能找到还是两说。” 白芷拍拍怀中的镜子,给以厚慰:“如此,有了消息便用小钗传信给我吧。”她将上魔界看过一眼,转身即将离去,喃喃道:“本真神不喜欢上魔界的气息。” 迹墨想着妩泱交代的事,急急追前一步,似不死心:“你没其它事了么?” 白芷回眸,将他上下一打量,极诚恳地道:“你要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祖神的双修秘术还需阴阳调和。” 迹墨脸色黑成了碳。 因着接连失血过多,从上魔界回来白芷觉得疲惫,精力不振晕厥过去。 于神仙来说,岁月长河不过转瞬,不知人间沧海桑 分卷阅读7 田,朝代更迭,物是人非,与己无关。 白芷醒来时寻不到承浅影子,檀木小桌上的古镜中空留一缕灵气,她指尖点了镜面,犹如荡起波澜,镜中渐渐幻出残影。 “我等不得了。”承浅幽幽地说,目含泪光。 “我不过休憩片刻,你有何等不得?”白芷反问,微愠。 承浅残像化作点点雾气散开,氤氲了白芷视线。 承浅的身份在上神界很敏感,知道她的人并不多,只有池光流玉二人闲谈时会说上一嘴,例如白芷真神得了枚古镜,古镜里有位镜灵…… 很少有人会问及镜灵的名字和身份,但清辉问过,后来在取血时,也见过一面。 关于承浅,清辉只吩咐白芷说:“此灵命途多舛,你养在身边解闷便也罢了,既然身在上神界,可不要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白芷本打算带承浅来到人界,让这两位有情人见上一面,在不影响天道顺理的同时,引渡肖唯,算是成全他们,可承浅如今却闹了这一出,若让清辉知她私自下界,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白芷指尖施法,小钗被召回,她捏着小钗看了附着在上面的信。 信上说明,肖唯今生会转生至何许人家,生辰八字、寿禄如何。 迹墨手下的鬼君只能查到这些,若想深入了解,还得去找司命神君。 听闻司命老儿处在烦躁期,日观天云夜观星轨,叹世间贪嗔痴,喜虐有情人身心,笑人情薄凉。 白芷稍作整理,离开扶光台,来到司命老儿殿前,许是这处与她的扶光台一样寂寥,只有个守门小童靠在石狮子旁瞌睡。 她微一拂袖,以白芷花香唤醒小童,将拜帖递上。 小童看了看手中烫金拜帖,拜帖上本应署名的地方却附着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小童不识此花,眨眼问道:“这是什么花,好香!” “白芷花。”白芷温和地笑着。 小童把拜帖放到鼻尖用力吸了吸,立刻神清气爽,十分开心:“不知这位美人姐姐是哪位神君宫中的,以前怎地没见过?我家神君问起,也好有个说词。” 果然太久没出来混,连司命的守门童都不认识她了,难免笑的尴尬:“便说是扶光台的白芷前来拜访吧。” 小童挠头想了片刻,忽然惊诧道:“您就是那位白芷真神?” 白芷颔首。 小童怕怠慢了白芷真神,先将她引入殿中,上过茶点,去请司命。 司命眨眼间就到殿中,十分恭敬地拜了白芷。 司命人老面老心不老,身居闲职,却是个死宅性子,极少出门,上次见司命也是清辉寿诞的事了,不免说着客套话,到显得不太自然。 两人聊了一会,方才进入正题。 “真神此次前来,可是有何要事需要小神帮忙?小神定当义不容辞,竭力办好。” 白芷道明来意,拿了肖唯的生辰八字给司命看,司命略一施法,两人仿身于浩瀚星海,一颗闪着淡光的命星犹如受到了召唤,司命凭空一抓,拿到了一本天命薄。 白芷翘首想亲自看,却见司命宝贝似地遮了起来,摇头笑道:“真神看不得,看不得。” 闻言白芷转首,安心等着。 司命看了片刻,就将天命薄随手一扔,命星缓缓离开。 司命捋胡,慢慢道:“真神给的这个生辰八字,今生名叫苏长情,他啊,家世好相貌情缘好,只是,这个死法不好。” “他怎么死的?”白芷问。 司命老脸红了一红:“他死在青楼楚馆里,口吐鲜血而不止,许是精尽而亡!天命薄里只有个运势脉络,并无详细内容,小神猜他可能夜夜春宵,掏空了身子。” “所以说双修之术不是人人皆能掌握的。”白芷颔首下定结论,若有所思,“那他有没有成婚呢?” 司命摇头:“他的阳寿是二十二年。”司命掐指一算,喃喃道:“还有一年不到的阳寿。” “你没记错?”白芷惊讶,这么短命,如何引他修仙? 司命得意笑笑,敲敲一头鹤发:“都在这里呢,万不会记错!” “那他没有心爱,或者喜欢的女子吗?” 司命犯难地摇头:“此人常留情却难长情,受累者不再少数。” 她的愁绪被司命发现,司命小心问道:“这是什么人?真神如此上心?” 白芷起身,想起承浅做的糊涂事,为了掩盖他们之间的关系,喃喃答道:“故人。” 凌州城里有座朝暮楼,这是人间的极乐世界。 暮霞流火,星灯长明。 朝暮楼里环肥燕瘦,各色美女如云。 三楼的云梦轩中,乐器被乐姬们发挥到淋漓尽致,仙乐袅袅,如梦如幻,舞姬飞转回红袖,春眸含情抛媚光,浪客们狎戏怀中姬妾,杯中美酒不曾停。 曲罢舞休,浪客们拍桌称妙,被身边姬妾再喂一杯热酒,眼波迷离,俨然是用了寒食散的缘 分卷阅读8 故。 白芷和司命神君隐身置于这间房里,将诸人一一打量。 “喏,根据命原提示,那位穿着白衫的公子就是苏长情了。”司命神扇一指,点在了那白衫公子肩膀,司命手中神扇闪了几下红光。 白芷顺着司命指着的方向看去,那白衣男子背对临坐,身边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佳酿入腹醉,歌舞身边绕,美人怀中笑。 白芷颇为不满地啧了声,眉头紧锁。 她想起昔年承浅谈起肖唯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承浅口中的肖唯简直是完美无瑕的璧人,再对比今日这等纨绔子弟,不免替承浅惋惜:“真是愧对长情二字了。” 已经伶仃大醉的苏长情揉了揉右耳,将送至面前的酒杯拒开,扭过头来。 白芷凝眸看去,便蹙了那寒柳似的眉:“不对……”白芷微微感叹出声。 “怎么了?”司命惊问。 “他不是苏长情。”白芷沉声说。 司命仔细地打量苏长情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却被白芷示意离开,司命司命虽怀揣疑惑,但还是听命回到上神界,决定不淌这趟浑水。 白芷那微掩在广袖下的手指微动了动,而后那人青葱似的手指发出只有白芷才能看的到的淡淡青光,白芷微沉了眸光,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他不是苏长情,或者说,他不是承浅要找的肖唯转世,他是,檀凌。 第5章 师徒(1) 这是个极俊朗的男人,美酒沾薄唇,一点星亮,好番迷离之景,他虽携了春色,眼神却一派清明,点漆般的眸子仿佛能看透纷扰杂尘,撼心动神的凝视。 白芷顺着苏长情的目光回头一看,见身后挂着副山水画,以为苏长情是在赏画,于是又回头仔细打量苏长情。 “苏公子,喝嘛……”姑娘们再次劝酒。 苏长情凝视这边良久,白芷极不习惯这种眼神,寒森森的,好似要把人活吞了,她撇过头,小声嘟囔:“承浅何处去了。” 苏长情本已大醉,此刻将那些醉意抛出脑外,站起身,寻着方才的声音而行,最后止步于白芷面前。 白芷也觉不对,视线对上他的眸子,屏住了呼吸,仿佛被他那寒潭般的眸子吸入其中,将她溺死。 在座的浪客姬妾们也都向他这看来,有人问道:“苏兄瞧什么呢?佳人在侧,怎还有心赏画?难道佳人舞姬不美吗?”说罢,众人哄笑起来,又是一番狎戏身旁的酒姬们。 苏长情按了按手,示意他们别说话,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苏长情,陆续收了声。 他蹙起好看的眉峰,淡淡道:“背后嚼舌非君子所为,姑娘既然来了,便是缘分使然,不如小酌一番,共品美酒如何?” 诸人左看右看,苏长情面前只有一副山水画,他神情严肃,不像说笑,素闻苏公子天生一双通灵之眼,此刻怕是瞧见了脏东西,难免害怕,苏公子又得罪不起,浪客们纷纷围了过来,姑娘们则手拉手地站在角落里,几乎缩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先退下。”苏长情示意,姑娘们落荒而逃,作鸟兽散了。 “你们也走。”苏长情又对好友道。 浪客们仍有兴致,不想离开,但碍于苏公子的话,还是起身换了间房继续闹。 此刻,云梦轩中只有苏长情和白芷了。 白芷没有答话的意思,得不到回音的苏长情回到桌前,背对白芷举杯饮酒,而后自斟自酌几杯后,便沉默不语了。 檀凌,你又在玩什么把戏?白芷看着那瘦削的背影,陷入沉思,眸光渐渐蒙上一层阴鸷。 到底为何,为何当着白芷的面从扶光台一跃而下,又为何会转世为苏长情?难道又是他处心积虑筹谋已久的计划,做局等着白芷来入? 这一局,当如何破? 白芷明知不该好奇,却还是忍不住挪步靠近,想将他看个通透,不料脚步刚起,苏长情忽然一杯酒泼了过来,尽数泼在白芷身上。 白芷“呀”了声,怒斥道:“何故忽然泼酒!” 苏长情眸色如同浓墨,走至她面前,只距一臂之隔,仔细打量。 绝色容颜下含着极大的怒气,那杯酒不偏不倚地泼在了她的衣襟上,阴染一片。 这种活吞了人似的目光看得白芷后退一步,怒色未消,极不自在:“你如何看得见我?” 他以折扇挑她的下颌,拇指与食指微微一推,扇骨展开了四五页,一枚小巧符咒沾了沾了酒,酒气扑面而来,他的拇指与食指再次巧妙的配合着手轻轻一转,符咒自扇面掉落在地,白芷紧随而去的目光自符咒上收回,她看到了扇面上画了一只仙鹤,而后,是这厮笑的春风满面,浪荡不羁俊颜。 两人四目相对间,苏长情玩味道:“先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现在可以了。” 白芷眯起眼,想起姑娘被纨绔调戏时会咬牙切齿地说“登徒子!”而她此时此刻醒悟过来时,只想着快逃,只是这时,一声娇憨从远门外传来:“公子,姑 分卷阅读9 娘们说你看见了‘脏东西’!!” 白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被推开,来人是个姑娘,一脸紧张,举起的手腕上流着鲜红的血,白芷一眼看出,承浅的灵魄在她体中。 “小镜!不得胡来!”苏长情说。 被称作小镜的姑娘怒目而视,冲过来欲将鲜血抹在白芷身上,白芷怒斥“胡闹!”施法提她灵魄。 许是多年未使这法,不慎将提魄诀与换魂术念错,再收手时已来不及,电光火石间,天地斗转,风云变色,灵魂转换,白芷与小镜一同晕倒在地。 翌日晌午,阳光明媚,房中传来一声尖叫。 “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上了小镜的身子?!”白芷看着铜镜里的脸,指尖都颤抖起来…… 白芷叫的太过凄惨,饶是在前院待客的苏长情也听到了她凄惨的叫声,苏长情弃客,极速奔回,敲门问:“小镜,你醒了吗?” 等了片刻,屋内无人回应,苏长情推门而入,正巧看见小镜神情呆滞的站在妆台前捏着自己的脸。 “为师问你呢,你怎么不回话?”苏长情走上前来,打量片刻,确定她没事。 “我……”白芷回过神,佯装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我有点头疼。” 白芷被苏长情扶回床上,苏长情微笑道:“正巧为师请了大夫来给你把脉,你先躺下,为师这就请他进来。” 白芷被他扶着躺下,看着苏长情一步步走出屋子,她依然有些恍惚,头微痛。 不一会,一位鹤发老者进来为她把脉,又按了按她的脑袋,半晌过后与苏长情说:“苏镜姑娘已经无事了,头疼应该是摔倒时碰到了,先不要乱动,多多躺着,将养个三五日,也便好了。” “好,多谢先生了。”苏长情起身将人送走。 白芷见他们走了,撒气似的踢着被子,而这一幕恰巧被送客归来的苏长情看到:“小镜,做什么呢?” 白芷扭过头不理他。 “我们小镜从不生气的,今儿这是怎么了?”苏长情微哂,“都怪为师仰慕那妖物的美色,这才让那妖物施法伤着了你。”伸手揉着她软软的头发,“不如,为师写信去给韩奕,让他来看看你好不好?” 白芷感受着苏长情掌心的温热,有些惧意的眯起了眼,此时此刻,她不太敢多说话,只能佯装倦意袭来的说道:“我累了,想睡会。” 柔顺着她头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白芷抬眸,与苏长情的目光对上,苏长情正有些怔愣的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谁都觉出了些许不对。 只是下一瞬,温和的笑自苏长情嘴角绽放开,扶着她躺下,安抚道:“我们小镜累坏了吧,睡吧睡吧……” 她应声阖了眼,可却再也没能睡着。 “师父,该起床了。”白芷用肩膀推开门,门外已是艳阳高照,屋内乌七八黑,手上的铜盆放在木架上,毛巾搭在盆沿,将窗上遮光的水纱挂在凤尾钩上,推开窗,换换空气,让阳光进来。 微风吹拂水蓝色的轻纱,犹如海浪般地美,白芷把帐帘挽好,站在床边,遮住一小片光阴,阴影刚巧笼罩在苏长情脸上,以至于他醒来不会被阳光刺到眼,“师父,日晒三杆该起了。” 苏长情半眯着眼,单臂撑起身体,一头墨发披散着,衣服料子滑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肩头,模样诱惑极了。 罪过罪过,白芷挪开视线,默念清心诀。 苏长情眼尾余光撇到她的模样,随手拉着她坐下,靠着她纤薄的肩膀,再次眯了起来。 “无赖!”白芷动唇不出声。 这是白芷进入苏镜身体后的第六日。 六日前白芷不慎念错咒诀,与苏镜换了魂,白芷魂魄在苏镜体内,承浅则在白芷体中,她被体内遗留的神泽激的无法醒来,昏睡至今。 连续换魂很伤身,故而这几日,白芷就充当了苏长情徒弟,伺候他生活起居。 “师父,我做了八宝粥,糖醋土豆丝,脆辣小藕,清炒菜心做早膳,都是你喜欢吃的。” 苏长情眯着眼往她怀里蹭了蹭,以示奖励。 白芷却只有干瞪眼的命,撇嘴冷眸以对。 “师父,再不用可就凉了……”凉了又要重热,很麻烦的。 苏长情半睁着眼,哈气连连,显然还没睡够。 该,这斯昨日不知去哪鬼混,后半夜才回来,褪下的衣服都沾了脂粉香。 不争气啊不争气! 白芷窥了会他,心中难免叫苦。 檀凌惯会给自己找转世,上一次转世给自己找了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这一世找了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修仙世家子弟,他到没亏着,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只可惜苏长情不走正道,生在修仙世家,却只混了个苍梧山外门弟子,自此无拘无束,寒食散用着,姑娘们抱着,酒肉生冷不忌,怪不得早早被鬼君收了魂魄去! 而苏镜,白芷用忆魂术看过苏镜的过去。 分卷阅读10 她是孤儿,被捅马蜂窝的苏长情捡到抱回家,随了苏姓,名镜,收为徒弟,就此养了起来。 不过在白芷看来,苏镜就是个打杂的。 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苏长情连男女有别都没教过她,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师父。 时光流转,嗷嗷待哺的孩子慢慢长大了,苏长情发现苏镜与常人有不同之处。 例如,小镜五岁时在山坡上追兔子扭到了脚,明明脚踝肿的馒头大,又在外不方便就医,担搁了许久,大夫都言她日后怕会落病,而几日过去,她的脚却好了,不见伤肿疼痛。 她七岁玩泥巴,被泥巴里藏着的一颗利石割破了手指,血流不止,用水冲洗干净伤口,不消半个时辰,伤口就完全愈合,翌日不留疤痕。 小镜可驱虫兽,有她在,苏长情的夏天便不会有蚊虫近身。 远的不说,就说那日小镜将手腕割破,欲将鲜血涂抹在白芷身上,那手腕的伤口如今也消散不见,犹如从未发生过般。 小镜浑身是宝,哪都好,只是……她的心智与常人不同。 白芷分析,承浅强占苏镜身躯,无法与其身完全吻合匹配,又或者是身体的主人意志力太强,一直有所抵抗,所以造成了呆傻之症。 第6章 师徒(2) 苏长情极其懒床,以往都会靠着苏镜眯会再起来,苏镜每天如坐针毡,白芷到无半点不适,反而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如同镜花水月,从前也有人这样依靠着她纤薄的肩,轻轻蹭着她如墨般的长发,将发丝拨乱。 “你这几天,很不同。”苏长情突然说,她徒然僵硬的身子被他感受到,白芷只听他又打趣儿道:“思春了吧?” 没个正经的,白芷暗忖,这边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回答,苏长情轻轻笑了:“估摸着你连思春为何物都不知。” 白芷神色尴尬,忙道:“师父,外面艳阳正到妙时,我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吧。” 果然,在一个懒腰过后,苏长情起床了。 白芷伺候他穿衣净脸吃饭,用心地扮演着苏镜的角色。 苏家是修仙世家,苏长情父母是苍梧派内门门徒,两人相恋相爱,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自此两人在家中修炼,并小有所成。 苏家长子苏长靖不喜修仙,成年后从商。苏长情少年时期被送到苍梧山拜师,成为外门弟子,在此结识了韩奕,两人成为挚友。 苍梧山门规森严,苏长情不喜拘束,贪恋红尘人间江湖,渐渐对修炼大道失去兴趣,对此,苏父苏母到也没有强求,只随他去。 苏长情的私宅建在凌州城郊的苍梧山脚下,依山傍水,仙泽围绕,是块福地,还起了个孟浪的名字,一品堂。 一品堂后院有座小泉,第八次神魔大战苍梧山封印毁后,泉水从山上流淌而出,多年后汇成小溪存于山下凹石潭处,又因地热将泉蕴热,经修建可共人沐浴养身,苏长情住的小院就在小泉旁,选址优良,待遇如仙。 白芷原身就被安排到厢房休憩,苏长情每日早晨都要问上一句,入梦前瞧上一眼,再去自寻欢乐。 此刻白芷将被褥搭到晒衣架上,用木棒敲打,将浮灰敲出。 苏长情懒懒地躺在庭院里的小塌上,展开折扇遮在额前挡着光:“小镜,为师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么?” 白芷不耐其烦地回答:“还没呢,可能还需两日吧。”嗯,已经晕了六日,以承浅的灵力,两日之内必定醒来了。 苏长情啧啧两声,将沐浴在阳光下的倩影打量一番道:“想来是只体弱多病的妖,还没有我们小镜皮实。” 我呸!什么妖!那是正儿八经的真神,四海八荒里首屈一指的真神! 这话是夸奖小镜的,若是平日,小镜定然心花怒放,做流口水状,白芷不想被苏长情看出异常,只得学小镜往日模样,边吸口水边道:“嗯,皮实,小镜皮实。” 苏长情一眼看来,起身拿了帕子为她擦口水,眉目间温柔依旧,丝毫不见厌恶嫌弃之色。 白芷如此亲近这副皮囊,红了老脸,口水又流了一大碗,苏长情笑的好看,将帕子塞到小镜手中,玩笑似地道:“徒儿长大了,为师做主,为你选个夫婿如何?” 白芷吸了吸口水,兀自用帕子擦嘴,掩着尴尬之色。 “凌州城东杀猪的小徐怎么样?他每次送来的猪肉都十分新鲜,听说他暗地里打听你的生辰呢。” “噗……”白芷喷血。 “不喜欢?” 你杀了我吧!白芷怒目而视。 苏长情回到廊下,举手将挂在梁上的布袋取下,布袋里不知装了什么,哗哗作响。 他又随手取了工具,手伸进布袋里,骨节分明的双指捏了核桃出来,又以棉布包裹住,放在石台上,用小铁锤敲了两下核桃,核桃应声而裂,先取出掉出来的核桃仁,放在一旁的木盘里,再取钩针,挑出藏在沟壑里的核桃仁,这番动作行云流水,竟十分文雅好看,自有一番 分卷阅读11 闲趣儿。 “那小徐家隔壁做白活的老周呢,他家有个小儿子,相貌不错,人也很老实憨厚,你看他如何?”苏长情葱白的指尖捏起核桃仁,一双沁墨似的眸子温润地笑着,“他听闻你碰伤了头,特地送了核桃来给你补脑。” 可是核桃都进了你的嘴,补了你的脑,白芷腹诽。 苏长情心领神会地笑着:“那你觉得韩奕如何?” 白芷有心逗弄苏长情,走过来附耳道:“小镜欢喜师父,只想陪着师父。” 苏长情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喜欢我?” “喜欢。”白芷不假思索地回答,眸子里似含了流光。 苏长情看她一脸认真,只是使坏地掐她的脸,白芷疼的一缩。 “你不喜欢我也不要掐我啊,好疼!”白芷轻轻揉脸。 苏长情并未认真,继续逗弄:“小镜今年碧玉年华,他人家女儿如此年岁便该许配人家,为师不好耽误你啊,再说,那韩奕是为师挚友,人品相貌皆是上等,把你交给他,为师很放心。” 韩奕?白芷用了忆魂术努力搜寻这样一个人,白芷木讷了片刻,一个男子的身影从苏镜记忆深处挖掘出来。 那是一个正气凛然的男子,对别人话很少,对苏镜如是。 苏长情无事乱点什么鸳鸯谱,以白芷看来,韩奕队苏镜并无男女之爱。 白芷努力地睁了睁眼睛,一行泪流了下来,闷闷的抽泣,模样颇委屈。 “怎么?乖徒哭了?”苏长情蹙眉,又拿回帕子为她擦眼泪,“好好好,是我的错,今日不提了,好了吧?” 白芷破涕为笑。 苏长情似有若无地笑着。 被那副皮囊“乖徒乖徒”地叫着,白芷感到心虚,又担忧是檀凌又在搞鬼。 经过几日相处,白芷发现苏长情午睡醒后,会去书房,或作画,或写首打油诗,美名曰“陶冶情操”。 白芷喜摆弄花草树木,闲暇时将一品堂中花草拾捣个遍,日落西下只剩余晖,苏长情从书房出来,白芷又要为苏长情准备晚膳了。 “今晚吃什么啊?”苏长情从背后走上前来,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她披在肩头的柔发,一缕馨香淡淡缭绕,平添几分美。 白芷正欲回答,只听远处一低沉男声唤道:“长情。” 她依声看去,那人正穿着一身暗紫色劲装,从开了花的合欢树下走过,远远地停了下来,犹如一副美丽画卷:“小镜,你也在。”竟是这样美好的声音,犹如甘泉侵透的沙漠重获生机般,沁人心田的舒服。 “晌午说了曹操,曹操现在才到,不过,也不算晚。”苏长情勾起嘴角,瞥了眼小镜。 他是韩奕?白芷被苏长情捉住了手,抓的动弹不得:“人家都打招呼了,扭头就走不好吧?”苏长情对上她的眼,忽然发现那抹明亮皎洁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顺从与乖巧,狡猾已经不见。 白芷被他温热的手握着,苏长情用了用力,将她拉了回来,她太不情愿,随意打量韩奕。敏感地在此人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仙息,这人很有仙缘。 “我刚从苍梧山赶下来,给小镜求了个护身符。”韩奕从怀中拿出一枚黄色纸包递过来。 笑话,本真神用得着这种俗物么?白芷撇开眸子不接。 苏长情将手中折扇收回,别在腰带:“这可是韩奕虔诚求来的护身符,是人家对你的好意,你不喜欢?” “师父喜欢那便送与师父吧!”白芷将韩奕的脸色看了看,他俊朗面上却未见怒色,是个心胸宽阔的人。 “小镜,听闻你刚生了血光之灾,还是避避的好。”韩奕如此坦荡说。 白芷窘的不行,抽出手对苏长情道:“我去看看那只妖物醒了没!”我呸,怎么叫自己的原身为妖物,白芷惭愧不已。 韩奕看着远去的身影,沉默下来,护身符还在手中。 “你不必介怀,上次投壶她气你没有让她,小孩子心性,你多哄哄就是,护身符我为她收着吧。” 韩奕摇头,将护身符收好:“妖物是怎么回事?” “哈,那只妖啊!我们边走边说。”苏长情娓娓道来。 “喏,就是她了。”苏长情指着还在昏睡中的人。 韩奕走进仔细一看,倒吸了口气,正色道:“金麟岂是池中物,长情你莫要被妖女施了迷魂术,我看那护身符真要留在你身上才好。” 苏长情用折扇抬了抬她的下颌,颇为惋惜地啧啧两声:“真是美艳倾城。” 韩奕盯着那面孔看了许久,只觉得这副绝色容颜下定然藏着十分丑陋的容貌:“说不定是在哪里剥来的皮!” “不会的。”苏长情一哂,韩奕挑眉看过来,只听他道:“我已经将她全身上下检查遍了,没有人皮罩子,这应当就是她的原貌了。” 韩奕:…… 白芷:…… 第7章 香料(1) 苏长情像得 分卷阅读12 了至宝似的开心,韩奕立场坚定,来历不明的妖魔岂能久留身边,劝他道:“长情,这样不行,还是我带她到苍梧山,让师父看看吧。” “不用不用!”苏长情指着她的脖颈,“我把爹的捆妖绳拿来了,她醒来也施展不了妖法的。” 韩奕仔细一瞧,她如玉色的颈项上确实有条细痕,不仔细瞧定然瞧不见。 “捆妖绳好歹是你们苍梧山的神器,难道你也信不过么?”苏长情说道。 韩奕见他坚持,又见有苍梧山的神器在,这才没再坚持下去:“好吧,不过你留着她做什么?总归是只妖。” “就是喜欢这张脸嘛……”苏长情忆起她被泼了酒时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咂咂舌,“美是挺美的,不过,怕是只河东狮!” “你不会是动了歪念吧?你脑子坏掉了?”韩奕惊讶地问,还准备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否潮热。 苏长情拨开他的手:“好了好了,你不是要出任务吗?快去吧,我们有空再叙。” 韩奕多番嘱咐后,离去了。 “乖徒,为师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晚膳做好了吗?” “师父,先喝点茶果腹吧,还没做好呢。”苏长情在外,白芷不好施展法术,一人在炉灶前忙的手打后脑勺,外面又有个饿死鬼托生的急着吃饭。 苏长情百般无聊地躺在小塌上看着天空,做浑身无力状:“空腹喝茶伤身呐……” “早膳午膳不是都吃了吗?”油烟乍起,白芷刚好吸气,呛的厉害,眼泪也流了下来。 苏长情起身,灭柴火,在烟雾中将她提了出来:“乖徒,要不你跟为师出去吃吧。” 白芷揉着眼流泪,半哭似地道:“师父自己去吧,我不饿。” 苏长情很不放心:“为师方才提你出来,发现你又轻了不少,不吃饭怎么行?韩奕复命回来,还以为我虐待徒儿。传出去,为师如何立足?” “嗯?韩奕走了吗?”白芷四处一看,果然不见其人。 “所以啊,你不用做那么多菜了,走,跟为师去外面吃。” 不容抗拒,被推着上了马车。 正是入夜,天气微微转凉,苏长情膝上盖着薄毯,靠在白芷肩头,眯着眼,模样很满足。 “师父,其实小镜做饭很难吃对不对?不如请个厨娘来做饭吧?” “嗯。”苏长情鼻唇协奏发出如此好听软绵的声音。 “师父,庭院那么大,小镜一个人打扫不过来,不如再买两个小厮来吧?”白芷继续吹‘枕边风’。 “嗯。” 见状,白芷以为他应允,便继续道:“你每日早起懒床都要拿我做靠枕,不如,再买两个丫头回来吧?也好有个替换。” 苏长情依旧合目,只是声音里已经带了笑意:“那你做什么?” “我?”白芷想了会,“我……”白芷语塞,如果能闲着那最好了。 “不如,你就做为师春天里研墨读书的陪读,夏日里驱虫的香炉,秋季里解闷饮酒赏菊的乖徒,寒冬腊月的暖床丫头,如何?” 这个无赖、无耻、无良的苏长情,白芷腹诽。 苏长情的无耻众所周知,白芷以为自己已经领教过了,却没想到,有更无耻的还在等着她。本以为苏长情会带她去下馆子,人间美味,尝尝鲜也不错。 万没想到,苏长情将白芷扔在朝暮楼对面的茶馆,此刻桌上摆了三道茶点一壶铁观音,淡黄色的茶水映着月光,是轮好月。 “师父,不是吃饭吗?”白芷坐着仰头天真地问。 苏长情折扇敲了她的头,笑道:“你不是说不饿吗?” 白芷几乎七窍生烟,面上红的如火,好在夜色做了遮掩,看起来有着几分娇怒。 “乖徒,为师坐上一会儿便回来。”说罢,苏长情也不理她,出了茶馆,朝暮楼的门前,一群姑娘簇拥着他走向馆内。 苏长情与姑娘们聊了一会,方才扭头去了二楼,如约而至。 悠悠琵琶声瑟瑟,凄凄琴筝语戚戚,仿若悲景入目,好不凄凉哀婉。 一曲作罢,苏长情推门而入,掀开粉纱,走至穿着浅绿色纱裙的姑娘旁,拍手叫到:“萧姑娘一曲《翡翠吟》真是妙极,苏某都不忍打扰了。” 萧寒烟将琵琶放到一旁,喜笑颜开:“苏公子能来,小女子荣幸至极才是。” 两人坐下,婢子去上了酒菜,两人聊聊饮饮,好不和谐。 白芷坐在对面茶馆的一楼,苏长情所在的房间开着窗,远远看去,依稀瞧见苏长情眉目容姿中带着笑,不免好奇他们谈资如何,怎地开心到这般模样。 “苏姑娘,茶凉了,要不要小的去给您添壶热水?”小二关心道。 “麻烦小二哥给我一壶清水。” 苏长情是朝暮楼的常客,谁人不知他容姿俊绝,家世显赫,连他身边的傻徒儿也跟着身份倍增,虽知这姑娘与常人不同,有些呆傻,却也没把她当作异类来看,到是十分亲昵这小姑娘 分卷阅读13 。 往常,苏公子前去朝暮楼,小镜便会在茶馆等,也是常客。 故而,小镜有求必应,小二哥很快上了上好的山泉水供她饮用。 青葱食指沾了山泉水,弹向苏长情所在的二楼,那滴水仿佛有了灵性,直飞入屋内,打湿了苏长情的衣袖,留下氤氲一点,而后便听到了苏长情与那姑娘的对话。 “萧姑娘才情并茂,在下久仰已久,下月十六是家慈寿诞,不知萧姑娘能否前去助兴?” 萧姑娘眸中凝水,呆愣片刻道:“我这等音律小技,怕是上不得台面。” “萧姑娘不必自谦,此等琴技,京都内已是无人能及了,还请萧姑娘应允在下,也好博得母亲笑颜。” 萧姑娘欲语还休,最后哀怨地看了眼苏长情,应了下来。 白芷将杯中水倒掉,便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起身向街道深处走去。 酒过三巡,苏长情醉醺醺地走了,待苏长情前来接小镜时才发现她早已不见,不知去向。 平日小镜听话,从没发生过独自先走之事,苏长情恐她被人拐走,忙去了官府,亮了身份,府尹连忙帮着寻人。 苏公子的话犹如急急如律令,天悬星河,明月如玉,一时间凌州城内满城风雨。 已是深夜,戏院里只剩三三两两戏痴,苏长情寻到小镜时,她正看的认真,戏子刚巧唱到绝妙之处:“我为他受尽千般苦,我为他茶不思饭不吃,我为他一夜哭到大天亮……”她连唱了十八个“我为他”,诉尽人生情爱疾苦,最后只听她与那戏子同唱道:“咿哎呀,小姐呀。” 原来她喜欢看戏。 白芷不知身后有人,待戏完,苏长情才唤她:“小镜,怎地一人跑来看戏了?是生了为师的气么?”白芷闻声起身,仿佛还沉浸在戏中。 苏长情安慰道:“出来时不见你去向,怕你被坏人拐走了,为师很担心。下次若想出来玩,先知会为师一声,为师也好放心。” 白芷颔首点头。 苏长情拉起小镜的手,坐上马车回了一品堂,两人分别时,苏长情再次叮嘱:“这世界上像为师这样的好人实在少之又少,若是遇见对你图谋不轨的,该如何是好?所以下次不许独自乱走,若想看戏,为师陪你去就是了。” “图谋不轨?”白芷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长情眉间微蹙,下刻就展开笑颜:“图谋不轨就是这样……”苏长情执起她柔若无骨般地手,“这样……”另一手抓起她肉嘟嘟的下颌,“再这样……”看着她的嘴唇,慢慢地靠了过去。 白芷摒住了呼吸。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连同繁星闪耀着,苏长情的俊脸贴了过来,越放越大,遮住了好看的月亮。可是,好像,苏长情的脸比月亮更好看些。白芷心跳加速,预想之中的却没发生,苏长情忽地侧脸,距离近到两人的鼻尖轻轻擦过。 白芷愣愣地捂着自己的嘴,不知说些什么,心里乱的很。 “哈……”苏长情长舒了口气地笑,“早点睡吧!” 白芷呆愣在原地。 苏长情进了房间,来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到她还呆头鹅般的站在原地,苏长情摸摸鼻尖,嗅着新鲜的香气。 小镜苏醒后变了个人,不仅听戏,还换了脂粉和香料,什么样妖会用单味白芷做香料?苏长情意犹未尽的捻了捻指尖,放在鼻尖轻嗅,思绪已经飘远…… 第8章 香料(2) 雨后初晴,阳光很暖,晒在身上好舒服。 “说!你是谁?!” 白芷被这声音惊醒,刚想起身,却被抵在颈项上的菜刀给拦住了,顺势看去,一副绝色皮囊站在床边:“承浅?”白芷疑声问,“你醒了?” 她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狠狠问道:“这具身子叫承浅?” 白芷瞪眼看清来人,如醍醐灌顶,眸子转了转道:“你不记得你是谁了?” “我不知道这具身体是谁,但我知道,你占了我的身子,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妖物!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白芷愣了下,探了下她的魂魄,而后大惊失色,她身体里竟不是承浅,而是原本“苏镜”的魂魄,承浅哪里去了?! 持着菜刀的手猛一用力,白芷脖颈留下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流下,白芷只觉得热热的,却不知疼痛。 此刻只听苏镜忿恨地道:“你占了我身子十七年,如今也该把身体还给我了吧!你这妖物,我要送你上苍梧山,找高道灭了你!” 白芷觉得好笑,什么高道能灭了真神?悻悻道:“既然你不是承浅,那我们便换回来吧。” “你能把我们换回来?”苏镜不可思议问。 白芷挥手施法挪开菜刀,苏镜手一软,菜刀当啷落地:“当然可以。” “如何做?”苏镜问。 “你先坐下,我这便施法。”白芷答。 苏镜依言坐下,白芷双手结印,正施换魂术时,忽听有人急 分卷阅读14 急道:“不行,不要换!” 是承浅的声音,声音是自乾坤袋中传出,白芷取出镜子,镜面呈现着微弱红光,又听承浅极费力地道:“凡人肉身,这等短暂时间怎能承受的住两次换魂?灰飞烟灭也不无可能。” 白芷仔细地探查了自己所用的身体,确实如她所说,真神元神在凡人体内,激的她身体极度虚弱,一时间不能再接受换魂之术。 想起那日苏长情从厨房提她出来,怪不得说她又瘦了。白芷左右为难,急叹道:“这该如何是好!” 苏镜怒目而视,愤慨大叫道:“你们两个妖物,一起戏弄我!” 苏镜冲了上来,白芷眼疾手快,迎着她的脸一掌劈下,她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苏长情站在门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惊讶之下,他走了过来,指着妖物问,“你打晕了她?” 白芷面色僵硬,不知苏长情看过多少,白芷忽想起颈上的伤口,急忙解释道:“师父你看,她想袭击我,菜刀还在!”她指着地上的菜刀。 “胡闹!妖物若想加害于你,怎会用菜刀这等俗物?”苏长情面上微愠。 白芷又呆呆地解释:“可是真的是她拿着菜刀架在我脖子上!”她摸了颈项,伸出手给苏长情看,手上一片血红,“师父你看,还有血呢!” 苏长情急忙走来,撩开她如瀑般的青丝,果然有一道血痕,苏长情对着伤口吹了吹,关心道:“疼不疼?” 白芷摇头,如实回答:“不疼。” “别动!”苏长情看着伤口,“看,又流血了。你先去坐着,为师去把妖物抬到房间里,再回来给你清理伤口。” 白芷乖乖地坐着去,苏长情检查了捆妖绳,见依然牢固,抱起妖物走了,很快又端着清水棉布巾回来清理她的伤口。 苏长情动作轻巧,小心翼翼,清理过后又上了金疮药:“怎么不早说自己受伤?”这个傻丫头,这么大的伤口竟也不知喊疼。 她是真的没疼,有何好说的? 苏长情表情到是极认真,以为她还在生气刚才自己凶了她,于是道歉说:“我的好乖徒,为师只看了结尾,没看到开头,应该先问原由的,为师错了。” 白芷轻轻地“嗯”了声,示意他说的没错,顺便吸吸口水。 “有捆妖绳在,妖物不能用妖术,所以就拿了菜刀逼迫你,她说了什么吗?”苏长情分析后问。 白芷摇摇头。 苏长情看了看小镜,发现她的口水比往日又多了些,顺便就帮她擦擦,笑了起来:“为师很英俊吧?” 白芷冷哼腹诽,他又在自恋了。 清理好伤口的苏长情坐在床边,拉起小镜的手:“我的乖徒何时变得如此厉害,能打晕妖物了?” “呃……”白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妖物笨得很,迎着我的手刀来,我手起刀落,就劈晕了她。” 苏长情看着她认真的演示手刀如何劈下哂笑。 苏长情来去匆匆,因为苏夫人要过寿了,故而忙碌了些。 找了大夫看过伤,开了些药,也便无碍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平日里的打扫活计全部用法术做完,又去偏房拿了镜子,唤出承浅。 承浅此刻虚弱的无法化出实体,只能勉力交谈。 一番详谈后,果如白芷猜想,承浅窥觑了迹墨送来的小钗上的内容,依靠着自己那点灵力寻了个与苏长情最为有缘的命格,强占苏镜身子,两人共用一体,这一占身就占了许多年。 承浅因与苏镜命格不符,加之苏镜顽力抵抗,故而造成呆傻之状。 直至白芷用了换魂术,致使白芷和苏镜互换,而承浅却因灵力不稳,被强吸回镜中。 十七年思来想去,唯有叹息尔尔。 承浅因爱奋不顾身,只可惜行事不计后果,她上了苏镜身后,苏镜抵抗的厉害,最终造成呆傻之状此刻对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莫及,哀哀叹道:“此事说来苏镜是最无辜的,若因你们再换魂而丢了性命,对她不公,您也恐遭天谴,不如百日后再行换魂,也许能承的住换魂术所带来的冲击。” 白芷也很为难,权衡后道:“也只能如此了。” “神上,您此次前来,扶光台可安排妥当了?” 白芷颔首:“以神术作了个与你我无异的假体,整日玩弄花草树木,若是清辉来,我布下的阵可以提醒我,假身亦可替我抵挡一阵子。” 承浅放下心来,她给神上添麻烦了。她低低叹息:“现在该当如何,苏镜早晚要醒,被她闹起来该如何是好?我可头疼的紧。” “你现在知道头疼了?当初强占人身时怎地不想会有今天?”白芷责斥。 “不也是因为您用错了法术才造成如此结果么?”承浅嬉笑着揶揄她。 白芷悻悻闭了嘴,转而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承浅,也不能让承浅太过执迷于苏长情:“先前消息有误,苏长情并不是你要找的肖唯。” 分卷阅读15 承浅陷入一片迷惘,心中似有千头万绪无法解开:“苏长情确实不像肖唯以前的性情,我对苏长情,更多的是师徒之情,养育之恩,而非男女之爱。” 承浅眯了眼,凝重道:“承浅,你对转世轮回什么误解?” “您的意思是……”承浅忽然间没太明白白芷的意思。 “若真如你所说,当年肖唯散尽魔神之力引你入镜,成为一介凡人,寿终正寝。他既已入了轮回,便会饮下那碗令人忘记前尘往事的羹汤,转世轮回后,又怎会记得你?” 听到白芷的话,承浅紧接着便回答道:“我知道,但是我也曾带着记忆转世十世,天下之大,总有办法可以令他回忆起从前的!”这些事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想过千万遍了。 她到是有着一股子不肯服输的气势,只是这样的自信,到是逗的白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承浅,你仔细想想,肖唯若是找回了记忆,对你而言,是利是弊?”她胸腔里渐凝了一股子无奈的情绪。对于承浅和肖唯,白芷有着些许别样的情感,是因为心怀愧疚,想补偿他们么?白芷自问。 她并不想现身说法,点到为止说道:“先前找司命看过苏长情的天命脉络,苏长情这厮太过花心,情债又多,戏文里的负心汉花心草也不过如此,是个碌碌无为的情种,寿命极短,不出半年,必定殒命,此间事了,我们便回扶光台去。” 承浅一方面心急寻找真正的肖唯,另一方面又担忧自己无法修成正身,脑子一片混沌,似乎不想面对那些负面情绪,急急道了声:“神上,我灵力虚弱,先去休息了。” “好吧。”白芷将承浅容身的镜子贴身收好。 天色微暗,苏长情乘马车回来了,心情似乎不错,下车进院便对她道:“小镜,来来来,看为师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哼,能买什么好东西啊?白芷凑过去,见苏长情从油纸包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上面的糖有些化掉了,却依然晶莹剔透。 她迟迟不拿,苏长情以为她不喜欢,蹙着眉头道:“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么?怎地胃口不好?” “都化掉了。”白芷悻悻说。 “没办法,天气热嘛,很难买到的,尝尝味道如何?”苏长情谄媚的笑着,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白芷看着苏长情的脸,觉得很好看,接了糖葫芦,当着苏长情的面吃了一个。 化了的糖有点粘牙,白芷用力咬着糖,希望快点将糖化掉。 “甜吗?”苏长情问。 “甜。”白芷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啊,很甜,像姑娘家小嘴儿的味道呢。”苏长情忽然说道。 白芷斜眼,用力地嚼着糖葫芦:“看来师父经常品尝姑娘家的小嘴儿呢!” 苏长情微笑着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道:“尝过,不过我到是很想尝尝你的。”是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甜美?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白芷的小心脏跟着一缩,打了个颤,退了小半步,拉开点距离,嚼着糖葫芦的嘴如同嚼蜡,怎地都吃不下了,口水又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苏长情“哈”地笑了,用衣袖给她擦着口水。 白色衣袖染了水渍,白芷心想,苏长情对小镜还是很好的,至少不怕脏... “小镜呐,快点做饭吧,为师觉着饿了。”苏长情转身回房,即将进屋时,又翩翩转身,吩咐道:“对了,一会进来取我这套衣服,占了口水,要好好洗洗!” 苏长情! 这厮真的是经不住夸啊! 白芷看着关了的门,狠狠地咬着糖葫芦。 第9章 苍梧(1) 翌日一早下了小雨,准备伺候苏长情起床时才发现,这厮不见了,朦朦胧胧地想起,好似那厮昨夜闷骚的很,三更半夜地到她住的屋子转了一圈,最不正常的是,他只转了圈就走了。 小雨初晴,泥土散发着芬芳,白芷在后院里拾捣花草,松土施肥,忙活的不亦乐乎,晌午阳光更胜,寻思着沏茶品茗,起身时,瞧见九曲回廊里疾步走来一紫色身影,这人神色紧张,见她望过去,脚步更快起来。 “小镜!你怎样了?!”韩奕抓起她的肩膀,将她全身上下看了又看,“我才回来,听闻你丢了,又说你伤了,伤在哪里?看过大夫没?长情怎么保护你的,是被妖物伤了吗?我捉她去苍梧山,定要打破她的元神,让她永不超生!” 韩奕连珠炮地说完,白芷只记得最后一句了:“我我我……”呸!关键时候结巴,“不用吧,我没什么事。” “伤的哪里?” “脖子。” 韩奕忙撩开她的发丝,仔细查看。 那伤口如今只留一道浅浅的白痕,还全凭小镜体质好,这才好的快,白芷眉眼不时地瞟看韩奕,相比苏长情,韩奕更具有英武之气,不似苏长情那斯,流里流气的坏。 想起苏长情昨天狎戏她的样子,白芷忽然觉得耳根子发烫,于是她转开视线,看天看 分卷阅读16 地看花草。 先前听闻苏长情的意思,要撮合他们俩,于是乎白芷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会觉得有些别扭。 “小镜?”韩奕看见她出神,出声又问,“妖孽在哪?” 白芷随手一指,韩奕脚下生风,两步并作一步,待冲回来时,手上已拖了白芷身体回来:“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我先押她去苍梧山,回来再来看你。” 苏镜的魂魄已被白芷施了小法,昏迷不醒,不知外界如何,此时动静闹得如此之大,竟也无法醒来。 韩奕丝毫不费力地单手拖着白芷的身体,一手结印,口中念咒,一时间风生水起,刚被松过的土被掀,形成规模不小的卷风。 白芷跳开,衣裾好悬被卷脏。 事态十分不妙,藏在白芷身子中的苏镜在咒法的激荡下,竟渐渐转醒,在韩奕诧异的眼神下,苏镜先是疑惑,看到韩奕便惊讶地挣扎起来。 韩奕比苏镜更惊讶,惊叹道:“妖孽,你竟醒了!”失色之后,韩奕已经用了更强硬的咒术。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感到身体微微疼痛,是情急之下激发本能释放,她竟运用起白芷神身残留的神力,变作一条闪着银光的白蛇,咬了口韩奕,韩奕手上一痛,松了力,那白蛇无脚身躯跑的极快,在花草中窜动几下,便消失不见,只剩微微颤动的花草。 “呔!妖孽哪里逃!”白芷怒指花丛,欲追之。 如此厉害的妖物,韩奕怎会让她涉险,忙将她拦下。 白蛇就此逃了,白芷心中舒了口气。 韩奕觉得可惜,惭愧道:“是我学艺不精,被她逃了。” 白芷心虚不已,宽慰他道:“没有啊,你已经很好了。”韩奕出手时白芷便发现,他的法术在人界已经初显山水了,成仙指日可待,只欠东风。 “要是肖唯如此争气便好了。”她小声嘟囔抱怨,无意间被韩奕听到些许。 韩奕:“你说什么?” 白芷回眸,展开笑颜:“我没说什么啊,我说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苏夫人寿诞,长情奔忙,一品堂人手调走了不少,我怕孽障再来报复,不如你去苍梧山吧。” “为什么去苍梧山?”一品堂也不错啊,有吃有喝,有花草树木,今晨还发现了一株花妖,正奔着修仙之路努力呢,白芷很是欣慰,美滋滋地笑。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妖物危险,长情又说你被她伤了,我完成了任务就赶了回来,想将她带去苍梧山,眼下妖孽跑了,说不定又会回来寻仇,铸成大错岂不后悔莫及!” 韩奕把她腰带上的手绢拿下来,轻试她额角薄汗,动作熟练不输长情,这么懂得照顾人的韩奕不知比苏长情好上多少倍,又知上进修仙,当真不错。 方才白蛇挣扎时,韩奕手上被咬的流了血,只听他劝说:“长情也不放心你独自一人。” “苍梧山啊,好像不是很远。”承浅未做镜灵前,与苍梧一派大有渊源,承浅一定很想去看看吧?“那便去看看吧。”白芷说完,只见手绢落地,韩奕的目光忽然软了下去,紧跟着便栽倒在地。 “韩奕!”白芷急急唤他几声。 不经意间看到韩奕虎口上的那个血洞,已经流出了黑紫色的血,白芷露出一丝不解,两分疑惑,三分惊讶。 苏镜能利用白芷神身里残留的神息化作白蛇逃走,这让白芷很惊讶了,而此刻,韩奕虎口上流出的黑色血液更让白芷震惊。 黑色的血液流出后,被阳光晒了会,就变作了黑雾,黑雾在外,蔓延到他的手臂,有窜升的迹象,如此下去,不消几日,这人便会堕入魔道。 她蹲下身子,看着韩奕麦色的俊脸,不由觉得可惜,此事因她而起,岂有不救之理? 白芷以神息探脉,只是探了片刻便起了冷汗。 魔气为白芷神身所带,如今顺着筋脉走向,游走于韩奕身体里,虽有仙气阻挡,却抵不得白芷神身残留的魔气。 昏迷中的韩奕抖了抖身子,好似极冷:“小镜……。” 呢喃碎语从薄厚适中的唇中吐出,白芷费神地撑着额头想了会,哀叹道:“原来我的魔气已如此之盛。” 想抵抗魔气,只需用更多的神气注入他体内即可。 白芷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一品堂已经被她摸了个透,这里相对较吵,会有人打扰,白芷想了想,施法带韩奕去了苍梧山。 早年闲时,白芷游遍山川河流,苍梧山也在其中。 那时苍梧山还只是座山,没有苍梧龙,没有修仙门派和这些宫隅楼阁,只有郁郁葱葱跌撞起伏的山峦。 此刻在云端,白芷正挑选着落脚之地,苍梧山的弟子勤练,顶着烈阳练功,不远处的水蓝色宫宇到是清静的空无一人,仙气浓郁。 白芷正欲向那处去,只听承浅虚弱道:“水神殿去不得。” “水神?他们信奉共工?”白芷又指了个方向,“那处也不错。” “水神殿因由水筑成取名 分卷阅读17 ,而非信奉水神。”承浅提了提气,“去苍梧流水洞吧,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东南方。” 承浅曾是苍梧山的地头蛇,信她准没错,白芷依言而行,又关爱道:“你这忽睡忽醒的,是不是也该诊治下?” “我耗了太多灵力在苏镜身上,您知道,我上得凡人肉身并不容易。” “啧,你就不能多等等么?” “我已经等了太久。”听出承浅语中悲伤的白芷未语。她何曾不知等待的滋味呢?日升月起,风雷雨雪,四季轮转不息,等一个时机。 “神是永生的,您无法想像人间至苦为何物,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您尝不到这些,所以也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承浅说的很慢,似乎比刚才更悲切了,白芷想了会,出言安慰:“神也不是不会死,你看那些殒灭了的神,四海八荒,连寸缕神息都没留下。” 承浅沉默了,又行了片刻,一片山峦叠起,中间有一凹泉,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水花,形似蓝莲:“穿过那个泉眼就到苍梧流水洞了,神上,此事因我而起,韩奕是个好人,请您帮忙全力救治他。” “那是自然,此事我也有责任,岂有不救之理。”白芷向下望了眼,那破败的泉眼没有封印,她顺利进入,这里坍塌了几处,山石墙壁也在渗透水滴,泉水滴落顺流,久而成溪,如鸣佩环,甚是悦耳。 她寻了个平坦干爽之处放下韩奕,又将承浅藏身的镜子拿出放在一旁,搓手热身:“一会给你也传点神息,总好过忽醒忽睡的。” “我已无大碍。” “越发倔强了。”白芷奈状摇头。 “其实苍梧山是我最不想来的地方。”承浅忽然说。 白芷惊讶:“我以为你与步秋尘多年未见,会想念他,所以才来这的。” 说道步秋尘,承浅有些失神,只匆匆道了句:“快些医他吧。”承浅道完,镜面闪了红光,再无声了。 白芷垂眸,盯着韩奕的身体看。 即便是一棵草,也是懂得男女有别的。 虽没亲自剥了韩奕的衣服,但还是用法术查了个透彻,他魔气已经蔓延到了四肢,好在五脏有仙气护体。 韩奕脸上虚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情况不容耽搁,这点神息对白芷来说九牛一毛,本不算什么,神力不同于仙力,介于韩奕身体的承受能力,所以只能将神息慢慢注入到他体内,十分耗时。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白芷方才屏气凝神,收了神息,韩奕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白芷看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身体还需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白芷席地而坐,拿着镜子把玩,看着上面漂亮繁琐的花纹,摇了摇:“承浅啊,你是怎么上的苏镜身的?” 承浅叹了口气,老实交代:“我看到墨簪上的信息后,就强行闯入鬼界,胁迫鬼君帮我查了与苏长情最为有联系的命格。” “鬼君肯?”白芷挑眉。 “自然不肯,我用了些手段……”白芷听出承浅语气中的狡猾之意,勾起嘴角笑的十分宠溺:“打着我的名号?” “是的,后来,鬼君被我闹的怕了,暗中出手帮我入轮回。”顿了片刻,说道:“只可惜苏镜的意志力太过坚定,我强行侵入,造成了呆傻之症,不忆前尘,又无法离开苏镜身体。” “那鬼君姓甚名谁?”白芷问。 “姓不知,只知他名,坛言。” 白芷将这个名字琢磨了会,又道:“那苏镜竟会用运用我体内残留的神息变作妖物逃了,真是奇怪。” “什么?”承浅想了会,片刻后恍然大悟,“想是残留在您身体里的记忆影响了她。” “大概如此。”白芷认同,“这么说,我的法术她都会了?”她托腮苦恼。 “苏镜留不得了。”承浅坦白的说。 白芷听出几分阴狠,承浅未雨绸缪,对她如此了当的想法有些意外,心中拿捏了几番,还是觉得不妥,便道:“她未曾作恶多端,夺人性命非我道所能接受。” 承浅叹气:“好吧。” “不过也不能任由她如此猖狂,不管如何,我先试着寻到她吧。”白芷说。 “她现在占有真神之身,恐怕寻她不易。” 白芷点点头:“是的呢……” 谈话间,那些神息已经起了作用,游走于韩奕全身,将魔气洗涤干净,韩奕头顶,以及两肩露出点点白光,竟有了蹬仙的预兆。 先前还说韩奕成仙只欠东风,如今看来,他当真有仙缘,是颗好苗子。 如此耗时的传输神力给韩奕,正是疲惫的时候,白芷怕出意外,所以一直专注地看着韩奕,全然不知远处有人正定身看着这处许久,白芷无意间抬首才不发现了他的存在。 这人穿着一身近乎白色的浅水蓝长袍,容颜惊艳,仙气凛然,已近乎登峰造极之处。 耳边收到传音入密:“快走,那是步秋尘!” 白芷听言,也跟着一急,忙施法遁走。 分卷阅读18 白芷回到一品堂不过眨眼间,正要与承浅说话,此刻才发现,承浅和韩奕,被她一同落在苍梧流水洞中了。 第10章 苍梧(2) 一连三天,白芷心思百转千回,在“去苍梧山”与“不去苍梧山”中纠结多次,踏出门口的脚又收回。 那个身穿水蓝色道袍,容颜惊艳的步秋尘,一直徘徊在白芷脑中,两人只远远地打个照面,她便已看出那人实力已达到上神巅峰,放在上神界中,也是首屈一指之人。 此等厉害角色竟然没历劫成神,停留于上仙境界,当真古怪。 苏长情忙着母亲寿诞,一品堂里寂静的堪比扶光台。 白芷心下决定,回了趟上神界,走个后门,寻那司命老儿看看天命薄,这次想看的人可多了,苏长情的,苏镜的,韩奕的。 下界走一遭,心思里到存了不少疑惑。 白芷不知为何,心中有愧似地,以苏镜的身子蹑手蹑脚地出现在司命府门外的石狮子后,左看右瞧,准备踏脚而出时,却被司命的看门小徒发现。 更糟糕的是,白芷依旧装在小镜的皮囊里,门童并不认识她。 “大胆小贼,竟敢擅闯上神界!这般鬼鬼祟祟,绝非好饼!啊呀呀呀,看阿图我劈你为柴,烧你成灰!” 这小童原叫阿图,可这不是重点,阿图面目如憎,掌风中含了一把焚心火,直奔白芷面门而来,白芷被喝得一缩脖,脚下抹油,逃也似地遁走了。 回到一品堂,白芷觉得烦闷,出屋子透透风,摆弄花草时不经意间抬头,却见韩奕定身于院门,正惊讶地看着她。 他穿了件烫着银色流纹的衣裳,十分好看,白芷正要赞赏,只听他惊诧道:“小镜,你不是在苏家老宅吗?” “啊?”白芷搞不明状况,她刚从上神界回来,怎会在苏家老宅? 韩奕回想道:“我们不是刚在苏家老宅见过,你脚程怎地如此之快?!” 白芷不明发生何事,模样呆极了。 “不对,有蹊跷!”韩奕捉了白芷的手,脚下生风,带她上了马车,入了城门直奔苏家老宅。 正值夜浓,星君们各司其责,谁也不敢怠慢,很是璀璨。 “我们这是去哪啊?”白芷边看着马车外掠过的陌生街道边问。 “苏家老宅。”韩奕的声音极其沉稳浑厚,犹如古琴,此番嗓音比起苏长情那厮,着实更爷们了许多。 两人本是坐着对面的,韩奕这时忽然坐了过来,神情肃穆,目光紧盯着她的脸颊问:“你还记得我被那条白蛇咬了的事么?” “记得,咬在虎口嘛。”还是我帮你驱的毒呢,白芷笑眯眯地看着他。 “秋尘上仙说,那位大抵是位得道散仙,我被它咬后,误打误撞成了仙身。”韩奕说着,似乎沉浸在那天被咬的回忆中。 我呸!这是张冠李戴么?何处说理去啊!白芷脸色青青白白,好在是夜晚看不清,韩奕只觉得她很不自在地动了动身,而后便安静下来了,目光紧紧地盯着一处,好似很不满意。 “那日我昏迷在一品堂,醒来时却在苍梧山,是你送我去的么?” “不是,我去叫人,回来你就不见了,可能……”白芷略一思忖,撒了谎:“可能是蛇仙带你去了苍梧山。”回了话,就没在说过什么,扭了个方向,背对韩奕,略有闷气。 马车疾驰,窗帘随风翻飞,白芷看着飞逝的街景,不由深思着。 “我在苏家老宅,看见了你,另一个你。”韩奕忽然说。 “我?”白芷转回身,指着自己鼻子问,“怎么会有两个我?” 韩奕眉头紧锁:“去了就知道了。” 苏家老宅张灯结彩,甚是喜庆,白芷下车时看见了萧姑娘,着了一身淡蓝色襦裙,衣袂翩跹,被领路人带着,穿梭在回廊里,白芷跟着韩奕往庭院深处走去,多看了几眼那萧姑娘。 韩奕轻车熟路地到了一间小院,许是屋子里住的那位姑娘听到了脚步声,推开了门。 白芷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一模一样的面孔着实让白芷惊了下,但下一刻,她便察觉到,那是承浅使用灵力变作的。 承浅也是回过神来,只听韩奕道:“你们孰真孰假,自己说罢。” 两人对视了会,一同道:“我!” 白芷狠狠瞪眼过去,承浅目露迷茫,又同时辩解道:“我是真的!” 如同双簧,韩奕望着她们,颇为头疼,脸色黑了三分。 白芷背上冷汗直流,给承浅递了个眼色,一番眉来眼去后,两人终于心领神会,承浅忽地“咿呀”了声,变作白蛇,正欲溜走。 这次不同上次,韩奕早有准备,仙法施展,已将承浅捉住。 白芷后悔莫及,头疼欲裂,只听韩奕大喜道:“果不其然,您才是恩公!” 白芷愣了愣,忽然想了个通透,韩奕应是当承浅为白蛇,而白蛇又渡他成 分卷阅读19 仙,自是恩人。她揉了揉额角,坦然道:“那是条雌蛇。” “小镜,莫要开玩笑。”韩奕端的恭敬,松开抓着白蛇的手,将它放到地上恭敬地道:“还是叫恩公吧。” 承浅蛇身抖了再抖,不知所措地看着白芷。 白芷脑子转的飞快,对韩奕道:“我听闻妖仙不喜拘束,好云游四方,救死扶伤,想必这位仙子也是此等好德之人。” 经白芷话里指点,承浅顺台阶下了,认同的点头,嘶嘶两声。 韩奕本想好好感谢,见恩人将别,便道:“恩公日后若来此地,韩奕定当真诚款待,若有用到在下之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承浅继续点头。 “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晚辈定要立牌位诚心奉香保佑恩公平安喜乐!”韩奕抱拳恭敬问之。 承浅想了想道:“敝姓白,单名……” 咳咳,承浅轻咳,“那就称呼妖仙姑娘为白姑娘吧。” 承浅顺着台阶下:“称我为白姑娘便好。” 韩奕将它闪着银光的白色鳞片看了看,点头道:“人如其名。” 旁边的白芷觉得自己气血翻滚,吐血三百口的感觉。 承浅心知自己险些说错话,于是道了句告辞,不顾韩奕言语,奔向天际,不见了踪影。 韩奕表情虔诚,目送她去。 白芷长吁了口气,总算淡定下来。 “本想好好感谢白姑娘的。”韩奕望着浩瀚天际说道。 白芷意味深长地跟着点头:“日后有缘再见吧。” “小镜,要到萧姑娘弹曲儿了,公子唤你过去听曲儿。”拱门旁,一个穿着侍女衣服的姑娘叫到。 听曲儿?“我这就去!”白芷十分高兴,对韩奕说:“我去听曲儿,你看,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 韩奕朝她轻轻一笑,抚落她肩旁落下的白色花瓣:“你去吧,我还要去趟苍梧山。” 白芷挠了挠头问道:“听说你成仙了?” “是有仙体,入仙籍还需经历天劫。”见她欲语未休,便又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她摆手往院外跑去,边跑边说:“我去听曲儿了,有空回头说啊!” 月淡如水,清风送柳,高台上身着绿裳的萧姑娘莺莺声响,正唱着。 “露湿晴花,散红香清影,建章宫殿。 玉宇风来,银河云敛,天外老人星现。 向晓千官入,称庆山呼鳌抃。 凤髓香飘,龙墀翡翠,帘栊高卷。 朝罢仗卫再整,肃鸣鞘,又向瑶池高宴。” 台上的萧姑娘美若天仙,她似有若无地将目光放在苏长情那处,含笑的眼中却又带着几分苦涩,那目光犹如蜻蜓点水,只瞧上一眼便马上挪开。 几番下来,琴弹得不如从前,曲儿唱的小差重重,不过胜在那番含情的杏眸与婉转犹如黄鹂的歌声,到也称得上佳曲配佳人。 这般大的场面座无虚席,小镜在苏家老宅不过是贴身丫头罢了,故而只能偷站在苏母身后不远的回廊里听着。 听着曲儿,记下词,想着承浅回来时唱给她听。 苏长情在苏母右侧的第二个位置上,中间隔着大公子苏长靖,苏长情偶尔与身边大哥谈笑几句,偶尔问候母亲可否喜欢曲子,更多时候,那双钩尾似地桃花眼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扫过人群,似在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可是被哪家姑娘分了心思。”苏长靖提醒。 “哪有。”苏长情嘴角微微挑起,解释道:“小镜近来喜欢听戏,我方才遣人去叫她,不知来没来。” 苏长靖帮忙寻找,片刻后道:“在身后的回廊里站着呢。” 苏长情回头。 此刻小镜靠着朱漆柱子,神情专注地瞧着台上,他一遍又一遍将她看过,将她神情记在心上。 小镜的变化从与妖物一同晕倒后醒来的第一天开始,苏长情已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苏长情想,应当是妖物占了苏镜的身子,如今不发难,只是想确定她为何目的潜伏在自己身侧,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长情探究地看着她,她看戏,两人看的认真,浑然不知危险悄然而入。 苏夫人听闻萧姑娘一曲,自想叙话,便请她过来,聊了起来。 苏夫人聊着聊着,给长子苏长靖递了个眼色,后者相视一笑,折扇敲了敲放置茶碗的紫檀纂花高脚几,茶碗震动,发出青瓷碰撞的清脆声响。 “大哥,有事儿?”苏长情把视线从小镜身上收回。 苏长靖扇尖点了点小镜的方向:“那丫头你若喜欢,便收做暖床丫头吧,虽说呆了点,到也不至于不懂人情世故,随了你这么多年,也要给她个安身之处不是?” 苏长情笑了笑:“大哥何时这般婆娘,做那保媒拉线之事了?” 苏长靖啧了声,解释道:“你也二十有一了,我不急,你不急,有人急。” 苏长情的头往后仰 分卷阅读20 了下,苏母此刻与萧姑娘不知聊些什么,笑的合不拢嘴,很是欢喜的模样:“小镜我自有安排。” “唉?少跟我绕圈子,问题不在小镜的归宿,而是你二十有一仍未娶妻生子。” “怎地,大哥被大嫂治的很舒坦不成?”苏长情揶揄他。 苏长靖神色一淡,正要狡辩,只听侧方呼啸而过破风之声,寂静的夜空被一道磷光划破,犹如破竹之势,直抵苏母而去。 苏家老宅不缺功夫优良之人,保护苏母的手下以身挡箭,只是这箭太过奇怪,竟穿透了血肉之躯,那箭直奔苏母而去,在苏母旁边叙话的萧寒烟反应机敏,挺身而出,挡下了这一箭,这才给苏母和苏父争取了时间,两人一同施法勉力抵御,箭掉落在地,二老也双双晕厥过去。 苏家老宅内一时间惊喊四起,不少女眷吓得缩身于椅下,上等的瓷茶碗碎了一地,惊慌脚步四处乱窜,场面异常混乱。 苏长情上前查看父母和萧寒烟,苏父苏母不消片刻醒了过来,已无大碍,萧姑娘却面色暗沉,印堂发黑,十分不妙,逐传医救人,又吩咐人将苏家老宅层层包围,派得力手下前去追凶。 苏长情寻看小镜方才所在之处,发现她不见了,苏长情暗自揣测,这只妖,终于开始露出马脚了么? 第11章 诀澜(1) 白芷被苏长情找到时,正坐在庭院深处的石凳下,垂柳遮了大半阳光,她的气色显得很差,眼神呆滞。 苏长情历经聚变,此刻面容神色无一不透露着疲态,一改往日风流骚包的琉璃白袍,改穿了件沉稳的墨衫。 白芷扬头,目光落在苏长情的嘴角,静默片刻后摇摇头。 初入苏家老宅时,白芷发现苏家老宅笼罩在一股凛然正气之中,那时她并未在意,眼下这股正气有消散之势,实在不祥。 “萧姑娘怎么样了?”白芷关心的问。 “父亲已经用家传法宝护住萧姑娘的心脉了,只是那箭并非凡物,萧姑娘也并非凡人,怕是撑不了太久。”苏长情十分担忧。 苏长情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他手指很软,被他触碰着的脸颊微热:“小镜,昨夜没看着你,去哪了?” “我害怕的躲回屋子去了,浑浑噩噩的就睡着了。”白芷微笑着扯了个谎。 她神色淡定,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参染了少许杂色,似乎有黑雾缠绕着瞳孔,苏长情疑惑着皱了眉头。 咕噜咕噜噜…… “哈,忘记正事了!”苏长情将她从石凳上拉起来,推着她的脊背,“走走走,快给为师做点吃的去,忙了一夜,饿死了!” “师父,府里不缺厨子啊!”苏长情是猪吗?说两句话就饿? 苏长情摊摊手:“为师嘴叼,被你养出来的,别人做的饭食我吃不惯,既然你在这,又如此闲着,不如给为师做两道拿手小炒,慰劳一下为师。” 吃货!白芷腹诽。 随手做了两道小炒,热了一笼桂花小馒头,苏长情边吃边道:“昨天的事有没有吓到你?” “有一点。”白芷假装害怕的样子,蹙眉问,“师父,老爷和夫人怎么样了?” “父亲昨天连夜命人送信去苍梧山,秋尘上仙得知此事,命父亲尽快把萧姑娘送上山,由他看看再做决定。”他笑了笑,放下碗筷,挪坐在她身旁,揽了她纤薄的肩膀靠过来,鼻尖嗅着她淡淡的香气。 “什么,秋尘上仙?”白芷有些惊讶步秋尘会管这事。 “就是苍梧山上的那位得道仙人,母亲和父亲又是苍梧弟子,萧姑娘又为母亲挡此一劫,父亲自是要拼尽全力去救的。”苏长情提起筷子,夹了一口清蒸笋条放在口中,美滋滋地眯起了眼,“一会收拾打点一番,我们估计要连夜上山,你也来。” “我?我去干什么?天这么黑!”要在凡人面前一步步爬山真的很累,白芷自然不想去。 “你说呢?”苏长情骚包地问。 白芷欲哭无泪,想起往日苏长情变着法的折腾人,她就心里发怵:“师父,你是让我背你上山吗?你杀了我吧!就算累死,我也背不动啊!” 苏长情十分无奈地用食指按了按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你来伺候为师,苦力活不用你做。” “哦……”白芷可算放下了心。 苏长情胃口很好,两道菜均见了底,用完了饭食后便去打点行程,白芷收拾碗筷洗洗涮涮好了,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行李包。 天边残阳余晖,一行人向苍梧山进发。 苍梧山派了韩奕来接苏长情一行五人,除了苏长情,白芷,萧寒烟外,还带了两名侍女侍候昏迷着的萧姑娘。 韩奕手持法宝,以术法催动法宝,法宝形成阵法,直接带他们进入苍梧山的小玉峰,小玉峰有一块天然的岩石平台,平台上修葺了房屋,非本门派弟子,都要住在这里。 “你们先在这里稍做休息,我们再去承乾殿见掌门。” 分卷阅读21 “好。”苏长情点头,稍做安排。 苍梧山在仙界算是洞天福地,只是千年前经承浅那么一闹,实力早已不复往昔。 承浅不是一般战士,当年惹下的祸事殃及苍梧派,步秋尘有两位师兄两位师弟,魔界来袭,苍梧派与碧玉宫合力抵抗,步秋尘的两个师弟身受重伤,如今已隐居后山,做了散仙。 而步秋尘的二师兄则历劫失败,化作尘烟去了。 步秋尘因为当年承浅的事,一直很少露面。 如今苍梧派只有掌门金泽上仙苦苦支撑,门派声望一落千丈,不同往昔。 听流玉说,仙界现以昆仑碧玉宫为尊,苍梧一派专研咒术,以辅为主,现已沦为仙界十分平庸的门派了。 可前几日见过步秋尘后,白芷便改了想法。 那步秋尘实力已达上神巅峰,绝不容小觑。 她收了神息,以免被敏感之人察觉到。 一行人来到承乾殿 韩奕给苏长情介绍了金泽掌门,苏长情以礼拜见。 最后苏长情将此事一来二去说个明白,原来不只是萧姑娘受伤,苏家还丢失家传了神器“纳元珠”,纳元珠具体何用,苏长情未言明。 金泽掌门闻之色变,苏长恭敬抱拳,恳请道:“还请金泽掌门施以援手,先救我恩人于危难旦夕之中!” 韩奕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支箭呈上,白芷目光紧随而去。 金泽掌门示意他稍安勿躁,掐指算来,半住香后,睁开眸子,又仔细查看了凶器,箭头刻有龟背纹,十分少见。 “掌门师公,如何?”韩奕急问。 “《上古兵刃录》曾经描写过一把弓,弓上有龟背纹,那龟背纹其实是一位大神的图腾。”金泽上仙捋着白须。 苏长情上前一步,神色不安:“掌门,此话怎讲?” 金泽指尖轻轻抚摸着箭尖的龟背纹,思忖了下,缓缓说道:“吾猜测,这枚射中萧姑娘的箭为昊天弓的配箭。” “诀澜……”白芷皱眉,脑海里映出一个人影。 金泽十分遗憾地说:“或许此乃诀澜真神之物。第三次神魔大战时,诀澜神灭于昆仑墟,她的昊天弓也不知所踪,可能随她同被埋葬在昆仑墟下了,而昊天箭,却不知去向。” “掌门师公确定这是昊天弓所配的昊天箭吗?”韩奕问。 “《太古众神集》中也曾有记录,诀澜真神为祖神长女,手持昊天弓,可射妖魔鬼怪,中箭者灰飞烟灭,而凡人、仙、神却不会。此箭危机不足以另妖仙灰飞烟灭,所以萧姑娘重伤未死。” 众人了悟。 苏长情略一思忖,问道:“此物失踪年久,据古籍推测,可能被埋葬昆仑墟下,而昆仑墟为昆仑碧玉宫看守,如此神器,怎会不知不觉的就被人取了?” 金泽摆手摇头:“你还未明白此事的玄怪之处,此箭是否由昊天弓射出暂且不说,重要的不是昊天箭从何而来,而是使用昊天箭的人,到底想杀谁。” “到底是何等强力之人,必须要动用昊天箭?为保万无一失,还特地在箭上淬了剧毒‘万鬼’,这才是其中关窍!”金泽将昊天箭放回锦盒内,忧虑升上眉梢心头,“恐怕当日在场之人,有妖魔诡道之人。” 有人又分析:“既是想用昊天箭斩除妖魔,那来人并非恶意,大有可能是正道中人啊?!” 也有人认同这种分析。 “也有可能是那位正道人士发现偷纳元珠的人正潜伏在苏府,想惩恶扬善也说不定。”韩奕又分析。 一时间议论纷纷,最后认同韩奕分析正确的占了绝大部分。 苏长情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看向小镜:“那晚人多杂乱,来贺寿的宾客至少有百余人,苏家老宅里的家仆又有许多,前后算上二百多人,实在难以排查。” “总之,此事急不来,吾先以咒术护萧姑娘性命,这其中牵扯诸多,秋尘师弟今夜出关,待我与他商量后,再做打算。” 事到此处只能暂且就罢,苏长情恭敬行礼:“此事全听金泽上仙安排。” 此事论及此处,也就差不多了,众人回房休息。 白芷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回想金泽上仙的话。 夏末蝉鸣,微风拂柳,听着想着,想着听着,白芷缓缓阖了眼入境。 夜深人静之时,吱呀一声门响,白芷已经感受到有人闯入,品这气息归属于苏长情,便继续佯装熟睡,苏长情手持小油灯推门进来,又悄悄转身阖了门。 “啧啧,这丫头,睡觉也不知落闩,总不长记性,也不怕采花贼溜进来。” 苏长情悄声轻步,稀稀疏疏的在房间里折腾了会,似在找着什么,白芷见他这幅模样有意捉弄,便邀来一阵风将门吹开,发出轻响,吓得苏长情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赶快去扶门。 白芷转了个身,面向着苏长情,极不老实的踢了被子。 苏长情本想离去的,略有些不放心,又回来把被白芷踢乱的被子给她盖了盖,这才离去 分卷阅读22 。 随着门的闭合,白芷睁开了眼,再无入境之兴。 翌日一早,忽被承浅急促声音叫到:“快醒醒,别睡了!” 白芷起身,伸了个懒腰,问承浅:“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云游去了吗?” “游什么啊!那不过是紧急情况下脱身的说词罢了。” “哦,你火烧眉毛的叫我起来,就是要告诉我你回来了吗?”白芷歪着脖子揉着头。 “当然不是!”承浅化作的虚像一脸急切,神经兮兮地问,“天蒙蒙亮时苏长情从您房里走了出去,我见他颈项上有些许红斑,你们昨夜做什么了?” “做什么?”白芷还在云里雾里,边穿衣边说:“谁知道他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承浅慌张的向外张望,又摆手示意先不谈这些:“一会步秋尘要来,我见他这些年修为大增,您可不要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步秋尘吗,我正想会会他。”白芷穿好衣服洗漱,洗漱好后将洗脸水泼了出去。 第12章 诀澜(2) 门外的小玉峰苍翠叠柏,十分峻美,伴随着蝉鸣鸟叫,风携花香而来,涌入鼻尖。 “我已经与他打过照面,他对我容身的镜子已经起疑,正扣押下来仔细研究着呢,这次要是被他发现我们魂魄有所出入,以他的聪明,铁定会猜出什么!” “猜出又如何?”白芷用指甲从小盒里揩出些茉莉润肤膏来,均匀地涂抹脸上,“猜出又如何?步秋尘痴等千年,若理出头绪还不主动出击才是傻子。”言罢,她目映着铜镜看向承浅,那眸光里的几分薄冷已经沾满了面容。 承浅遍体生寒,虚像急的团团转,她的灵力渐渐消散,身子变得更飘渺了,屋子里最后只留她的声音:“真神,求求您!” 这边声音刚消,那边门便被推开,苏长情人已经走了进来:“你醒了?来,这位是秋尘上仙,快过来行礼。” 白芷与步秋尘对上视线,他十分清冷的瞳孔中此刻竟有了一丝波澜,白芷面不改色微微行了一礼,道了句:“苏镜见过秋尘上仙。” 步秋尘依旧那副模样,淡淡道:“苏姑娘免礼。”他收回视线,指着凳子道:“诸位坐吧。” 苏长情和步秋尘坐下后,白芷站在苏长情身后,客套道:“上仙客气了,叫我小镜便好。”她似有若无地将视线落在步秋尘身上,那一身白到极致的水蓝色袍子,配上他的面容,却不知怎的,透出那么几分外冷内热的感觉出来。 白芷略带审视的目光在他神上停留片刻,便听他们来此的目的。 步秋尘对苏长情说:“吾方才先去探望了萧姑娘,萧姑娘已经修炼成妖仙,受此重伤全是因为昊天箭上涂抹了一种奇毒,名为万鬼,中毒者会渐渐沉迷混沌之中,而后自身魔化,失去理智,受下毒者所用。” “难道此举出自魔道之手吗?”苏长情眉心一蹙,这已经超出了他的了解范畴,据他所知,魔道已经寂灭千年,千年对凡人来说,简直如同岁月长河无尽无边,这时又怎会突然出来危害苍生? “据吾所知,魔界如今已经换了新的领帅,此人名叫妩泱,不知此事是否与她有关。” 听到妩泱的名字,白芷微一抬眼,正巧对上步秋尘的目光。听步秋尘的话,他怀疑她是妩泱?白芷装傻道:“秋尘上仙要喝茶吗?我去沏。” “不必。”步秋尘抬了抬手,又对苏长情道:“此事涉及颇多,你们不必对此多加担心,眼下还是要治好萧姑娘的毒。” “说到解魔毒,上仙是否已经有办法了?”苏长情急忙问。 “萧姑娘所中之毒需要至阴至寒之物方可克制,常用药我这都有,如今只缺冰魄和溶金骨这两味药。” 提到了冰魄,苏长情略一思忖,想起冰魄所谓何物,古籍曾有记载,昆仑墟下埋有万年坚冰,其冰有灵,统称冰魄。 苏父钟爱修仙,致使苏家此类藏书特别多,苏长情不爱修仙,这些书到是没少读。但溶金骨所谓何物,苏家的古籍上可没有记载,苏长情也闻所未闻:“晚辈到是从古籍上看过冰魄,溶金骨却从未听说。” 步秋尘叹了声,缓缓道:“溶金骨是味逆药,因为并不常见,所以所知之人甚少。” 苏长情作了一揖:“还请上仙解惑。” “得道仙人殡天后,尸骨会渐渐被天地之气溶成金骨,故称为溶金骨。” 苏长情含笑点头:“第三次神魔大战,昆仑天宫坠落地下,底层建筑成了一片废墟,不少神、仙,葬身埋骨于此地,必有溶金骨,此行便一次取个齐全,尽快给萧姑娘解魔毒。” “这事到要劳烦小镜姑娘了。”步秋尘又看向小镜,忽然道。 “嗯?上仙是让小镜这一路端茶递水吗?可以的,这些小镜做的很好,上仙放心。”白芷暗中计较步秋尘究竟在想什么。 苏长情扶了扶额:“上仙,我这徒儿有些心智不全,此行危险重重,带上她,恐怕多有不便。” 分卷阅读23 步秋尘起身,围着她上下打量,最后神情冷漠地道:“她天赋异禀,身携灵气,女子体制本属阴,而她又是寒冬腊月所生,我为她算了一卦,她身寒体寒命寒,有她在旁,冰魄和溶金骨可保药效。” 苏长情默了默,还是摇头:“可是她的心智……” “或许吾可以做些什么。”步秋尘说罢,不待苏长情反映,更不待白芷反抗,手下结咒,指尖提起一道青光,直向她心口袭去。 白芷连退数步似乎想躲,心思电转之间就让青光击中了胸口,逐踉跄后退几步,后背已经抵在门板,缓缓下滑,假装晕过去了。 “没事的,马上会醒。”步秋尘说。 “小镜!”苏长情紧张地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见她缓缓醒来,单手捂着胸口,好像十分痛苦,“你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白芷佯装迷惑,墨眸暗中冷瞥步秋尘。 “好了,小镜姑娘已经恢复正常心智了。”步秋尘的嘴角露出个不易察觉的淡笑。 白芷闻言,脑子嗡嗡作响,心中对步秋尘有了芥蒂。 “小镜?”苏长情露出个最能迷惑姑娘的微笑,双手扶着小镜的肩,晃了晃她,“流个口水给为师看看。” 白芷没好气地拍掉肩膀上的手,看了看苏长情俊逸出凡的脸,阴冷冷地道:“师父,我又不是花痴,干嘛流口水。” 苏长情先是一愣,而后爽朗地笑了起来,拿起她腰间的手绢擦她的嘴角:“可是你真的在流口水啊。” 白芷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吞了吞口水:“多谢上仙相助,令我恢复心智。”此话说的咬牙切齿。 “姑娘不必客气,此行危险重重,我会与昆仑碧玉宫打声招呼,他们会协助你们取药,另外,韩奕是我苍梧派得意门生,就你们三人一起上路吧。”步秋尘说罢,白光一闪,嗖地离去。 我呸!刚获得仙身的修为也叫得意门生?骗鬼呢吧!白芷腹诽,想着眨眼不见的步秋尘,狠狠地捏了捏拳。 苏长情这时凑了上来,围着圈的将她上下打量,最后确认似的点了点头:“看模样跟前些日子没什么不同。” “师父,我们何时启程?”白芷避而不答转问他。 “为师想起还有点事要安排。”苏长情脚下生风似地往外走,空气里只余其声,“我们师徒脚程太慢,听秋尘上仙安排吧,既然你没事,为师先去探望下萧姑娘。” 白芷扭头回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倒水给自己喝。 “该死的步秋尘!”她吃了闷亏,仰头又灌下一杯水,“承浅,承浅你出来!” 任凭白芷如何唤,承浅也不敢现身。 午后日头正胜时,韩奕来了。 今个韩奕穿着苍梧派的道袍,颇显仙风道骨。 白芷给韩奕倒了茶,看着他额角薄汗,随手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擦汗:“刚练完午课吧?” 韩奕应了一声,接过手绢擦了汗,星眸又盯着她看了会,才道:“小镜,听闻你心智恢恢复了?” 白芷瞬间想起步秋尘,顿时恨的牙痒痒,面上却还要卖笑。 “多亏了秋尘上仙,他将我治好了!”我呸!步秋尘,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韩奕的目光转了转,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缓缓道:“小镜,有件事想与你谈。” “哦?是关于去昆仑墟的事吗?”白芷问。 “不是。”韩奕咬了咬内唇肉,思忖一番,最后道:“我……” “嗯?”有什么事能让他难以启齿说出口?“难道你有心上人了?!”白芷随意一猜,韩奕如此纠结,想必这个心事不一般。 韩奕低下头,默了半晌又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不一般,另外她不是人,是妖仙。” 白芷眉角一挑,颇为难地啧啧两声,她拍了拍桌子,韩奕随声而抬头,两人对上目光后,白芷问道:“是哪家的妖?” “你也见过的,就是那个白姑娘。” “噗!”白芷险些没喷出唾沫星子来,尴尬不已,连忙倒茶给自己压惊。 不料这时韩奕又道:“说来奇怪,我自幼常常梦见自己捧着一枚镜子看,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日渐老去的男人面孔,这梦一直困扰着我,直至认识了她,我觉得,那种感觉好熟悉。” 白芷刚吞下的茶又有喷出的趋势,她连忙给自己顺气,不断地摆手道:“你说清楚点,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韩奕等她把气顺过来,解释说:“自从见过白姑娘后,镜子里不再是那个男人日渐老去的容颜,而是白姑娘,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 “就凭这么一点,你就喜欢上白姑娘了?”白芷不可思议地问。 韩奕变得有些恍惚,好似在梦中一般,又想了许久:“我没说喜欢她……只是觉得很特别,很玄妙。 前两天她化作你的模样,我跟她相处的十分愉快,我心里也很奇怪,为何那时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吸引我的目光。” 分卷阅读24 白芷干笑两声。 心中暗忖,傻子,你喜欢的是承浅,她们身份调换,韩奕自然搞不清自己喜欢的是谁。 白芷坐在原地,摆摆手道:“你迷惘也很正常,你的心思还需你自己仔细分辨才是。”她一顿,韩奕好奇地看着她,白芷将韩奕搀扶起来,自言自语,又像是陈述着什么:“我就不一样了,我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 “你喜欢什么?”韩奕随口问。 “我喜欢的,已然不在了……”白芷垂眸,嘴角勾起了惨淡的笑。 韩奕眉心微蹙,不知其意:“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白芷摇头起身走出屋子,背影有些落寞寂寥,她从小玉峰眺望远处风景,承乾殿烟雾缭绕,变得十分飘渺,让她想起扶光台日渐呈黑的云雾,“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前往昆仑墟?” “明天一早,师叔祖说要借我几件法器,否则以我们三个人,实在难以应付突发状况。” “哦?昆仑墟有妖魔?” “不知道,不过我猜,溶金骨和冰魄一定很不好取。”韩奕担忧地看向远方。 第13章 悦卿(1) 整整一天,白芷未再见到苏长情,直至翌日清早,酣睡的白芷被苏长情叫起床,说是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白芷洗漱一番,吃过早饭,坐在门前的小石凳上等韩奕。 韩奕刚获仙身,御物腾飞之术却很熟练,从水神殿御剑飞到小玉峰的距离到无压力,但要从小玉峰带着白芷和苏长情直飞昆仑墟,无论如何都是办不到的。 韩奕拿来了一把名为水凝的剑,白芷看了看剑,指尖轻弹了一下剑身,白练色的剑身立刻争鸣起来,凛然之气顿时蒸腾而起,白芷赞了声好剑,也便不再仔细研究了。 苍梧山与昆仑碧玉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金泽上仙开启了一个到碧玉宫山门前的传送阵送他们过去。 韩奕先踏入阵中,而后苏长情又拉着白芷走进去,阵眼雾风齐上,白芷从阵中央看着口念仙诀的金泽上仙,天色变暗了些,似有团淡薄的雾气照在他头顶。 不待白芷反映,雾气塑成一个人型轮廓,忽然从天顶俯冲向金泽上仙,而他专心于传送阵,却未发现有人偷袭。 “小心!”白芷急忙大声提醒。 韩奕苏长情还未发现不对,不知她在提醒谁。 那轮廓直冲入金泽体内,他整个人身子一震,口中的咒诀戛然而止,紧接着原本平静的阵眼瞬间暴风不止,三人如同被吸入了黑暗之中,不知被传往何方。 嘀…嘀…嘀嘀… 似有雨水滴落的声音,白芷微微转醒,没急着睁眼,先是感受了下四周,有风有雨。 她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逐睁眼打量起来。 韩奕不在,只有苏长情躺在不远处,脸侧向她,双眸紧闭,被雨水淋着。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骨节发出咯吱声,听着十分慎人。 指尖按了按骨节,发现没什么大碍,应当是长时间不动造成的。 金泽被偷袭了,阵眼不稳发生错乱,他们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白芷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庙之中,房顶的砖瓦破了,一尊石制的佛像摆在不远处。 “师父,你还好吗?”白芷先是叫了一声,发现他仍旧没什么反映,司命说他寿命还有一年,时辰未到,他断不会在此刻轻易死了。 白芷狠狠揉了揉脸,来到苏长情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指尖一缕神息探去,游走周身后确定,他也只是被混乱的阵眼击昏了。 他身上湿透,这样下去怕会发热,白芷将他拖到一旁的干稻草上休息,抓着他的衣摆拧水。 苏长情的衣服拧了水后仍旧潮湿,正欲施点法术,烘干他的衣服,这时苏长情却醒了。 他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挣扎几下后,缓缓睁开眼:“小镜……”他顿了顿,目光有了焦距后,才又问,“我们这是在哪?” 白芷摇摇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 “韩奕呢?”苏长情又问。 “也不知道。”白芷是真的不知韩奕如今身在何处。 苏长情略琢磨了会,拿定主意:“眼下天黑了,还下着雨,此处荒无人烟,我们先在这委屈一夜,明晨找处人家打听一下,确定我们身在何处,再想办法送消息给苍梧山,请他们出面帮忙寻韩奕吧,溶金骨和冰魄的事,看来要耽搁了,不知萧姑娘挺不挺得住。” 苏长情醒了,白芷没办法再用法术烘干他的衣服,所以只能用笨法子。 她走到墙角的阴暗处,假装蹲下身,随手一捞,就捞出了一捆柴,再一回去,便拿出一把破水壶和一个碗过来。 “萧姑娘有秋尘上仙照顾着,应当无事的。”白芷安慰。 将柴搭好,取了点细料,又在香案底下摸出了一个火折子,就此引着火。 苏长情揉了揉额头,叹息道:“你身 分卷阅读25 上怎么没湿啊?” 白芷拎着壶去破庙外的房檐下接雨水,回头得意笑道:“我醒来时在干爽的地方。”她下巴又指了个方向,那里屋顶缺瓦,正在漏雨,“师父你却在那里。” 苏长情左右一看,有一块破砖在,他拿起砖头往地上一摔,砖立刻摔成两半,就此做了个简易的架子,用来烧水。 庙外暴雨如注,顷刻间水壶就盛满了水。 火不太旺,这水要烧一阵子。 这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苏长情拉着白芷坐在自己身旁,仔细地看了看,关心道:“你伤到哪里没?” 白芷摇头,墨黑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乱摆:“就是醒来时全身上下的骨头疼,还咯嘣咯嘣的响,听着怪吓人的。” 苏长情抓着她的胳膊腿折腾一番,确认没事后,才放心道:“没事就好。” 为了表现自己呆一些,白芷装傻问苏长情:“师父,我们怎么会在这?” 火光映的他脸色还好,他将外面的湿衣服脱下来,只剩亵衣亵裤,无赖地靠着白芷的肩膀:“好像有人偷袭了金泽上仙,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只是看到了一团灰雾突然从天而降。”白芷转向苏长情那边,不经意间,唇瓣竟吻到了他的发。 白芷浑身一僵,紧接着便干笑道:“师父,你能不能别靠的这么近啊?你身上很湿啊!” 苏长情笑了出来,摇着头:“你这丫头,为师有些不舒服,借着你肩膀靠一会还不成?” “嗯?”白芷伸手摸了摸苏长情的额头,果然不出所料,“师父你热烧了!” 苏长情点点头:“嗯……” 一阵邪风吹进来,身上干爽的白芷抖了抖,更别提苏长情身着湿衣如何寒冷了。 奈何苏长情冷的发抖都未曾吭一声,他又清醒着,无法明目张胆地用神息治他。 “为师好冷,帮为师把亵衣脱了吧。”苏长情唇瓣微启,此等病怏怏的模样竟有几番撩人,白芷老脸一红,忙别过眼去。 苏长情等了许久,却不见她有何动作,唇齿间又唤了声:“乖徒……” 白芷缓缓回头,干咳两声,缓解尴尬,这才伸手去解他腰侧的衣带。 以往白芷也为苏长情更衣过,但裸露着的上身还是从未见过的,她莫名臊得慌,口干舌燥,衣带解开后,一扯肩膀的衣服,半个肩头便露了出来。 白芷如同触火灼了手,缩的飞快,呼吸微促,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也热了起来,难道也发烧了? 苏长情瞥了她一眼,见她那副模样,无力地笑了起来,只能自己将已经半挂在身上的亵衣脱下来放在一边烘烤。 苏长情向后躺去,篝火噼啪作响,白芷向里扔了两块粗柴,拎起茶壶倒了碗热水,放在一旁晾着。 “也不知你恢复心智是好是坏。”苏长情忽然说,有着试探的意味。 “那你喜欢以前的小镜还是现在的?”白芷随口反问。 “你们……不一样吧……”苏长情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倒,与他并排躺着,“我知道,你不是小镜。” 白芷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紧接着,又加速跳了起来,声音如同擂鼓。她自问这些时日尽心尽力的伪装成苏镜,可说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难道苏长情发现了? 气氛徒然间有些紧张,白芷怯怯地问:“哪里不一样?” 这时,只听苏长情漫声道:“以前的小镜可以这样握着,我以师父自居。”苏长情将他们的手举起来。 白芷侧目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又看向苏长情,不太懂他的意思。 这时苏长情忽然笑起来,手型一变,他修长的五指从白芷的指缝里穿梭过去,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如今,我却有了这样的冲动……” 白芷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说,怎么能一样呢?”苏长情问完,将手放下,可两人的手却未就此分开。 白芷仍旧处在震惊之中,过了许久方才缓过来神。 这算表白吗?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她十分想问一句:“苏长情,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白芷细细琢磨许久,终于回过味来,苏长情是谁啊!这厮太会撩,都撩到她头上来了! 真是个滥情的渣男! 回到初衷来说,白芷此行是为了承浅。 现在重要的是偷袭金泽的人是谁,又为何专门挑了金泽开启传送阵时偷袭呢?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白芷有种预感,真相很快就要到来了。 第14章 悦卿(2) 翌日晌午,白芷率先醒了,眯眼瞧见苏长情俊朗的面庞就在眼前,他的呼吸缓缓扑在白芷脸上,如同午后暖阳,很惬意舒适。白芷怔了怔,抽出还被苏长情握着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上,已经不热了。 分卷阅读26 白芷悄然起身,秀手拢了微散的衣衫,行至门口,懒散的靠着门框向外看去,已是清露覆翠竹,雾浓不见云。 苏长情醒了,坐起身,依旧睡眼惺忪,他四处张望了下,看到她仿佛画卷般的背影。 似听到声响,察觉到苏长情已经醒来,白芷回眸来看。 她这一回眸,光华万千,风情万种。 “醒了?”白芷问。 苏长情有些恍惚,似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晃而过,半晌过后,方才回神:“醒了。” “趁着天亮,我们赶紧找个镇子吧,这里荒芜人烟,密林遮天,怪渗人的。” 苏长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侧脸,懒懒地道:“好啊,你先去打水,帮我更衣洗簌吧!” 白芷:“……” 苏长情的衣衫早已干透,白芷抖了抖浮灰,伺候他穿上,系好了腰带,又帮他整理衣领。 白芷的视线从他玉白的颈项挪到他的脸上,又对上他的视线,问:“师父,你昨天是不是烧糊涂了?你不是应该喜欢朝暮楼里热情如火的美娇娘吗?又或者,是萧姑娘那样的冷美人?” 问完,白芷修整衣领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等着他回答。 她只听那人笑的十分爽朗,紧接着,十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胡思乱想什么呢?” 白芷的手像是被抽了筋骨失了力,渐渐地垂了下来。苏长情手指顺着袖口一捋,将袖口抚平,最后一抖袖,向外走去。 他回头,见她还停在原地,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白芷快走几步跟上他,又听他道:“有些女子美若天仙却不善言谈不好沟通,才情横溢书香世家却大多容貌平庸,知人善面又大多出身烟花之地。唯称得上美若天仙,才华横溢,蕙质兰心,知人善面的萧姑娘,还是位妖仙。” 苏长情用了很多褒义词来说萧姑娘,可见在他心中,萧姑娘确实占有一席之地,可却不是爱情。 白芷与萧姑娘有过两面之缘。 萧姑娘对苏长情的心思,没瞎眼的人都看的出来。 可是,苏长情却有着不可思议的狠绝。 他让萧姑娘死心的办法,竟是让她以歌妓的名义为自己母亲贺寿,在苏母面前以歌妓的身份见面,自然无法再入他苏家府门,若苏长情有意,最多也只能做个外宅了, 苏长情此行此举,真真儿是让人伤透了心。 谁知萧姑娘弄巧成拙,想救苏夫人,却暴露妖仙身份,成了苏家恩人。 苏长情这厮真是足够狠绝。 出了破庙走了不久,白芷回头看了眼,那座破庙已经被隐在浓雾之中。 “小镜,快点跟上。”苏长情催促着。 白芷回过神跑了几步跟上苏长情,两人走了许久都没走出这片林子时,白芷方才四下打量,此时应当正处午后,浓雾却没有要散的意思。 又走了半刻,白芷发现他们在绕圈子,心念口诀后,立刻辨别了方向,指着一未经人走过的方向:“师父,我们走这边吧。” 苏长情看了眼那条泥泞的路面,皱了皱眉:“都是泥,我才不要走。” 白芷忘了苏长情好洁,于是只能再转一圈。 这回她施法铺了条石子路,路旁还开着颜色各异的野花,十分漂亮。 “师父师父,我们走这里吧!这边景色好,而且也干净!” 苏长情瞥了一眼,终于肯走这边了。 两人踏上这条路后,路边的景致慢慢变化起来。 路上苏长情颇狗腿,边走边掐着路边的野花,一支又一支的递给白芷,不消多少功夫,白芷手中已经有一捧颜色各异的野花了。 “这捧芳菲虽艳,却不及你分毫。”苏长情笑眯眯地说。 白芷闻言忽然定住脚步,身后的苏长情脚步紧随着她,撞了个满怀,她刚想回头,却见一双臂弯环了过来,从白芷手中的那捧花里摘了一茎生七簇的白色小花,簪在了白芷头上。 苏长情簪在白芷头上的,是白芷花。 “我心悦卿,卿可知?”苏长情的声音极其清晰,热气就喷洒在白芷耳畔。 我心悦卿,卿可知? …… “我心悦卿,卿可知?”楼西岳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他声音很近,却又很远,隔了阴阳两界。 阴阳为何物,时间为何物,情爱为何物,思念为何物,自恨为何物…… 在楼西岳逝去的这千载光阴里,白芷品尝了个够。 她忽然就红了眼眶,眼角似有抹微凉顺着脸颊而落,任由苏长情这样从身后抱着她,默了片刻,朱唇微颤:“阿芷。” 苏长情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微蹙的眉缓缓展开,唇齿轻启间万分欣喜,他叫:“阿芷!” “不对,是阿芷。”她声音舒缓悦耳,像在诉说情话。 苏长情重复:“阿芷……” 白芷摇头,有些恍惚,也有些怅然。 苏长 分卷阅读27 情不是那个令白芷疯狂过的人,他们只是恰巧都说过这句很多男女在表明心意时说过的话,巧合罢了…… 她这样慰藉自己。 楼西岳在叫她阿芷时,连声音里都含了柔情蜜意与爱慕缠绵。 思忖至此,白芷自嘲的笑着,也就释然了。 “走吧,时间不早了。”白芷狡猾的蹲了身子,离开了苏长情的臂弯,向前走去,路上随手又掐了一朵白芷花,回身对苏长情摇摇手中花束说:“我们快走吧!” 苏长情歪头微笑,心情愉悦,“来了。” 两人又走了些许时间,浓雾渐渐散去,就在要走出这个迷雾阵时,一个黑暗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他出现的突然,白芷吓了一跳,苏长情已经拉了白芷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苏长情挡了白芷的视线,白芷很想有拍走他的冲动。 “阁下可是周围的村民?我与徒儿迷路,可否请阁下指点一二?”苏长情恭敬地问道。 那人不动声色,依旧以背对着他们。 白芷指尖一捏,一缕神息已经悄悄探了过去,就在即将触碰到他时,他忽然不见了。 “消失了!”白芷佯装惊讶地说。 苏长情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回头道:“大概是个孤魂野鬼吧,为师威严喧天,说句话便把他吓跑了。” 白芷:“那是当然,师父威震天下!” 那人走后,周遭的雾气便彻底散了,两人又走了半刻,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走出了这片林子。 林子前面有一条小河,河水缓缓流淌着,阳光洒下一片,倒影着蓝天白云。 此时上游飘下来几个木盆,木盆上坐着几个穿着短褐嬉水玩耍的孩童,其中一个突然发现了他们,瞠目结舌了会,随后大梦初醒般指着他们喊:“快跑啊!鬼林子里跑出来一对鬼男女啊!” 此话一出,木盆上的小孩全都翻下水里,那河水浅的只到孩童的膝盖,孩童抱起木盆四下奔逃,边跑边重复着喊。 听到后来,不远处的小镇里传来回声…… “快跑啊!鬼林子里跑出来一对狗男女啊!狗男女啊……狗男女啊……狗男女啊……” 白芷目瞪口呆,颇为烦恼地挠了挠头:“他们说的是我们吗?” “显然是的。”苏长情确定道,拉着白芷往镇子里走去。 这个小镇地处群山环抱之中,唯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水穿城而过,镇子外围还算平静,河水两岸却异常热闹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里的人似乎对外地人很稀松平常,见他们两个人突然出现在镇子里,也没表现出太多意外,显然刚才孩童们传的鬼林子里跑出来一对狗男女的事没被这些大人看在眼里。 白芷问了个路人,得知此地名叫林玉镇,距离昆仑碧玉宫只有一天的路程,说罢,那老人家还十分热心肠的指着其中的一座山峰,道:“看见没,那就是昆仑碧玉宫。昆仑碧玉宫的右面,那里就是昆仑墟。” 两人向老人家道了谢,白芷闻到一阵香气,不由多嗅了两下。 身后不远处一家包子铺的肉包子刚蒸好,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白芷到还好,苏长情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次了,他只喝水果腹,不饿才怪。 “我们买几个肉包子吃吧!”白芷建议道。 苏长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额,无比痛苦的道:“随身行李都放在韩奕的乾坤袋里了,我身上没带钱啊!” 肉包子像有灵魂似的,鲜味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白芷吞了吞口水,终究没忍住:“没关系,我带了!” 说罢,白芷上前,幻化了几个铜板交给老板,而后伸出双手,在老板面前一晃,笑嘻嘻道:“老板,来十个肉包子!” “好嘞,十个肉包子!”老板很快用油纸包了热乎乎的肉包子过来。 这包子不算大,苏长情先拿了一个塞在嘴里:“唔,白菜猪肉的,好吃好吃!” 他几乎三口一个,速度极快,苏长情吃完了五个包子,又要去拿。 啪!白芷打了苏长情的爪子,把包子护住,斜眼吼他:“都吃了五个了!说好了一人一半的!” 苏长情伸手抢了起来,争扯之间,苏长情无赖笑道:“谁跟你说好的你找谁啊,我可没说过一人一半!” “你!”白芷抢不过他,最后只抢来一个。 苏长情这时满嘴是油,打了个饱嗝,笑眯眯道:“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在饿时吃,却是人间美味了。” 白芷一口咬着包子,剩下半口悬在外面,双手想摸出来点纸。 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长情忽然抓住她的手,迅雷不及闪电的速度将她悬在嘴外的另一半包子咬掉,白芷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又羞又怒地要找苏长情算账时,那厮脚底抹油,只留了个背影给她,已经跑远了。 第15章 碧玉(1) 酒足饭饱甚是舒坦,眼见日落,两人打算先找 分卷阅读28 个客栈住下,方才的夺包子之仇最后不了了之。 林玉镇的客栈都集中在河岸两旁,先后问了三家都说客满,待走到第四家时,客栈的名字让白芷多停了会脚步。 白芷:“鼎仙客栈,这名字很不错嘛!” 苏长情:“走吧,先进去看看。” 这间客栈不大,一共两层楼,两侧各有小院子,苏长情整了衣衫,以礼相问:“掌柜,可还有客房?” 掌柜将二人打量一番,赔笑道:“二位不巧,小店已经客满了,二位不如到别处看看?” 白芷正在奇怪,这么一个小镇子,为何四家客栈都爆满?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男两女,他们身背宝剑,其中一个梳着包子头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姑娘走到柜台问:“掌柜的,三间房,有没有?” 掌柜灿笑,点头哈腰:“有有有!三位仙君这边请!” 白芷将他们略一打量,看不出一丝仙气,她蹙起了眉,用力猛拍柜台,砰的一声,吓得掌柜一缩脖子。 “掌柜的!为何我们来就没房,他们来就有房?”白芷怒问,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些,过分! 那三个穿着一致的人也愣了一下,两位姑娘窃窃私语起来,掌柜安顿好这边,连忙又回头冲白芷道:“这是修仙的得道仙人,你们俩怎么能与三位仙君相提并论?” “我!”白芷刚要出声理论,就被苏长情拉了一下。 “三位仙君仁爱,可否让一间房给我们?”苏长情看向那个有些沉静的姑娘问。 回答的却不是她。“怎么让?为何让?”包子头姑娘问。 苏长情拱手一笑:“修仙之人博爱众生,若两位姑娘可住一间,也就成全了我们了。” 包子头环抱双臂,笑道:“看你长的这么俊,那本姑娘就给你次机会,若是你今夜肯跟我去寒江放灯,我便和师姐住在一起,让你们一间!” 苏长情还未表态,白芷已经忍不住怒斥:“放肆!” 她这声放肆说的极有气势威严,包子头先是一愣,半晌后正欲发火,那个年长一些的男子已经开口:“师妹,不得无礼。” 包子头立刻垂下头,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男子作了一揖,稳声道:“让两位见笑了,我等是寒灵山弟子,我叫卓斐,这位是师妹安清清。” 那先前一直没说话的沉静姑娘低眉含笑地作了一揖。 “这位是小师妹凡菲。” 原来包子头叫凡菲…… 苏长情也做了介绍:“在下苏长情,这是阿芷。” 白芷闻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了,苏长情口中的阿芷正是自己,真是个自作主张的家伙。 卓斐又道:“昆仑碧玉宫广发仙帖,请各修仙门派派人前来碧玉宫议事,集合地便是林玉镇,所以镇上客栈爆满,我们便让一间给两位吧。” “如此多谢卓兄了。”苏长情道谢。 凡菲还想说什么,卓斐早知她心,一眼瞪了回去,她也就收敛性子,随着掌柜上了楼。 这一番小插曲过后,白芷和苏长情先去了浴池好好清洗一番,回到客栈时天已黑的彻底。 回来的路上,河边热闹非凡,白芷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原来今日是本地的灯波节,已婚和订亲了的男女可以一起来放一盏红色的河灯,保佑家庭和睦,多子多孙。 而请求姻缘的男女则需要放一盏蓝色的河灯,在灯上写好祈语,独自放入河中,说不定哪个风华正茂的公子就将这河灯捞了起来,种了姻缘。 从前放河灯,从来没往河灯上写过东西,因为总是怕有心人将自己的河灯捞起来,瞧见了自己所祈求的事,秘密一旦被人探寻得知,也就没了情趣。 再后来,白芷认识了楼西岳,楼西岳陪着白芷放过河灯,他告诉白芷,未写一字的灯被人称之为空灯。 人们总是喜欢以谐音来意取悲喜,空灯的谐音为空等,寓意镜花水月万事空。 白芷仔细一回想,还真真如此,也不知真是这空灯给闹得,还是另有因由了。 苏长情回来时手上捧着两盏蓝色绢布做成的花灯,将灯放在桌上便道:“阿芷,快来写上愿望,跟我放灯去!” “啊?”白芷从床上坐起身,撇了眼蓝色的花灯,想起迹墨和楼西岳,于是摇头拒绝道:“我才不去!” “外面有卖糖人的,还有卖豆酥的,你不想吃么?”苏长情以美食诱惑。 白芷嗤之以鼻:“不去!” 苏长情扶了扶额,看着那张小的可怜的床道:“好吧,你若肯陪我去放河灯,今夜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白芷喜笑开颜,打了个响指:“成交!” 一人捧着一盏河灯去了客栈的厅里借用笔墨,今日灯波节,客栈老板早已在一张桌前摆好笔墨,供住客使用。 下楼时正见凡菲正提笔咬唇望天,似乎还在想写什么。 看见他们下楼后,连忙扯了扯安清清的衣袖,在她耳边 分卷阅读29 耳语一番。 那安清清姑娘笑不露齿,见苏长情望来,还施了个礼。 凡菲像是想出了什么,笔下连连,写完后便迅速放到河灯里,滴了蜡油粘牢,而后抱着自己的花灯,宝贝似的护着。 “清清姑娘先写,在下不急。”苏长情站的位置恰到好处,是那种想看便能看到信中字的地方。 安清清道了谢,提笔蘸墨已经写了起来。 白芷凝眸一看,便已知她在写些什么。 大抵是祝师门亲友一切安康,师门兴旺,最后才希望大师兄能多看自己一眼。 白芷扶了扶额,心中感叹,原来也是位单相思的姑娘,这姑娘心性相貌皆不错,卓斐那小子有福气。 苏长情先上前去写了一盏花灯,白芷懒得去看其中内容。 他写完后将笔递给了白芷,笑的有点坏:“你也许个愿吧。” 见白芷不接笔,又催促道:“你写完了,我们与两位仙君同行,沾点仙气,这愿望一定能达成。” 呵呵呵,若许真心许愿便能实现愿望,白芷也不必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些年了……只是,苏长情这厮,真的是…… 白芷看向苏长情,接过笔,不想再写空灯,于是她认真想了一番自己有何愿望。 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奸笑一声,笔下行云流水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希望苏长情别再让我做饭,不想成为黄脸婆。 希望苏长情说话算话,道德水准提高点,最好别再有事没事的勾引我!” 吐苦水这种事,开了个头便难行云流水,一页纸写完后又写了背面,写完背面还觉得有太多事要写,白芷要写第二页时,苏长情终于制止住了她:“你到底有多少愿望要许?写太多可就不灵了!” “那就不写了!”粘好了后,与他们一同出去放河灯。 外面很热闹,苏长情在路上就买了三个糖人,安清清的是一只兔子,凡菲的是一只小鸟,最后将一只猴子的给了白芷。 “为什么我是猴子?我也喜欢兔子啊!多可爱!” 苏长情放慢脚步,在她耳边悄悄说:“安清清姑娘静若处子,凡菲姑娘机灵可爱,而你么……”苏长情咂咂嘴。 “我哪里像猴子?!”白芷停下脚步气呼呼地问。 “你生气的时候和害羞的时候都像猴子啊!”苏长情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们。 白芷还在想她生气和害羞时的模样,又想猴子的模样,想来想去也不得其解。 她看向远处挤在人群中的苏长情的背影,他忽然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脸,白芷这一刻才恍然大悟。 她生气时和害羞时脸红的像猴屁股,啊嗷嗷嗷嗷!苏长情!!! 苏长情向来能言善道,他很快与凡菲熟络,说了他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中间又遭遇了什么,可否带他师徒二人前往碧玉宫。 凡菲应了下来,说昆仑墟阵法忽然减弱,所以才请各门派掌事前来碧玉宫议事。 回去后他们可以告知大师兄此事,经过他的同意,方可带他们前往碧玉宫。 一行人绕着河两岸走了一圈,最后放了灯,回去休息。 夜色之中,一个人影在角落凭空出现,他走下阶梯蹲下身,一只手伸向苏长情和白芷放下的河灯,那河灯竟然逆流往回漂,他取了河灯上的许愿笺看了看,最后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将纸揉成一团,扔入河里。 纸团吸饱了水,渐渐脱了墨,沉入融了夜色的河水之中。 客房里,苏长情趁着白芷洗簌的时间直接奔向床,待白芷回来时他已进入熟睡之中。 白芷恨得用指尖拎起苏长情手背上的皮肉狠狠一拧,苏长情惊醒喊疼,而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白芷措不及防,惊诧之下已经屈居人下。 只见苏长情迷蒙着的目光,也不知清醒还是糊涂着,他的脸压了下来,在白芷领口嗅了嗅,白芷的心莫名跳快了起来,抖着嗓子问:“喝多了?”她嗅了嗅,不对啊,没酒味儿。 苏长情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白芷味儿,好闻,人如其名。” 紧接着,他便将唇覆了上来。 白芷瞪大了眼,看着半眯着眼的苏长情。 这个吻有些漫长…… 于神来说,只要不作死,不飞升失败,不去抗一些莫须有的劫,那便不会死。 所以时间一词的真正意义,神或许并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时间是日升月落,一天天过。 于是,再璀璨的光辉也会谢幕,再黑暗的角落也会有黎明到来。 不对。 不该是现在这样…… 白芷能感觉到苏长情呼出的热气就扑散在脸上,轻轻的,如同羽毛抚过脸颊,所到之处带起一丝异样的痒。 他仿佛在白芷的身体里埋下了一根根细细的丝线,那些丝线听到了他的召唤,纷纷扯动起来,而丝线的另一头,拴着白芷的心。 她的心被扯的动 分卷阅读30 了起来,刚开始缓慢而富有节奏,随后加快速度,如同擂鼓,一声又一声,声声响彻脑海。 苏长情厮磨着她的唇瓣,把淡粉色的唇□□的几乎滴血,他的舌尖探扫着她的口腔,白芷如遭雷击大梦初醒,暗中施法让苏长情昏睡过去。 苏长情没有直接昏睡,他像是感应到了这股奇异的力量,先从馥郁的唇齿之中退了出来,有些迷惑地看了看身下的人。 紧接着,便失了力气,压在白芷身上,昏睡过去。 白芷将他推开,粗喘渐渐平息,嫣红的脸颊慢慢退了色,白芷凝眸看着他的俊颜,眼前浮现了楼西岳的脸,一切恍然若梦。 檀凌、楼西岳、苏长情,白芷将这三个名字悬荡在白芷心中久久不能消退…… 第16章 碧玉(2) 凡菲跟师兄卓斐和师姐安清清说了苏长情的事,斟酌一番后,卓斐决定还是先带两人上碧玉宫山脚下的待客苑,再等掌门定夺。 翌日一早,白芷宿夜未眠,洗漱一番准备去找卓斐,问问情况。 出了屋,楼下此时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四下一看,竟有十几伙。 白芷凝眸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步秋尘。 她顿时一慌,扭身开门进屋,关了门,来到床边,狠摇苏长情:“醒醒,我看到步秋尘来了!” 苏长情懒床人人皆知,可也不能万事都由着他,于是白芷指尖凝了颗冰针,瞄着苏长情白皙的手背,一针扎下去苏长情便大叫着醒了。 “你拿针扎我?!”苏长情疑惑的问。 白芷装作无辜样,两手一摊,手心手背地给他看:“没有针啊,你做梦了吧?” 苏长情摇摇头,看着手背,果然也没什么针眼。 白芷见他不明真相,在旁偷笑。 这时门外响起卓斐的声音:“苏公子?你醒了吗?苍梧山的秋尘上仙听闻你们在此,特来相见,可否方便得见?” 苏长情仍旧疑惑地看着她。 “稍等。”白芷回复一声。 苏长情拢了拢内衣,粗略穿了下外衫,开门一看,果然是步秋尘站在门外。 苏长情忙作揖道:“秋尘上仙,您怎么来林玉镇了?!”他又惊又喜。 步秋尘一扬手,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有空再细细说来。”步秋尘的目光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会心一笑:“苏镜姑娘也在此处,如此,吾也就放心了。” 白芷扶了扶额:“劳秋尘上仙挂心了。”转头对苏长情道:“师父,还是先更了衣再说吧。” 苏长情难得利落的洗簌,来到客栈厅中与步秋尘说话。 步秋尘透露的并不多,只言金泽上仙开传送阵时被人偷袭,眼下正在养伤,韩奕因为处在传送阵的阵眼,阵眼较稳,所以已经安全到了碧玉宫。 而他们俩运气就没那么好,掉进了鬼林子里。 韩奕发现苏长情和小镜并没到,求助了碧玉宫麦掌门,麦掌门传音给步秋尘,步秋尘以寻人秘术定了他们的大概位置后便只身前往,到了林玉镇方才能确定他们具体方位,寻觅而来。 有步秋尘在,苏长情便定下心来,直接请他出场,几人一起前去昆仑墟取药。 步秋尘当场并未答应,只言等去了碧玉宫后再议。 除了步秋尘,其它修仙门派也派来了代表,这些人都是为昆仑墟的异动而来的。 “事不宜迟,既然人已经齐了,我等还是尽快前去碧玉宫吧。”步秋尘说完,众人应声,纷纷围了过来。 白芷此时蹲在门口看蚂蚁搬食,正看到一只小蚂蚁举着个小米粒大小的碎食艰难爬行时,苏长情拉起白芷往屋里走:“昆仑碧玉宫的真人带了法宝,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去碧玉宫,不用辛苦爬山了!” 昆仑碧玉宫山高极寒,劳烦众人爬山上去自然不是待客之道。 白芷撇了撇嘴,跟苏长情站在外围,想也知道会直接传送过去咯,苏长情生在修仙世家,可却连这点事也不知道,不上进啊不上进! 碧玉宫弟子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法器,指尖掐诀唇瓣快动,眨眼工夫众人就已经被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薄光之中,脚下渐渐出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线条。 待脚下的线条渐渐连接在一起,众人便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客栈掌柜流着口水,满眼的羡慕,跟旁边的妇人说:“老婆子,把咱儿子也送去碧玉宫修仙吧!” 妇人嗔睨了他一眼,骂道:“呸,也不看看你这种……” 碧玉宫座落在昆仑之巅,举目望去,四处白雪皑皑,虽是修仙第一门派,门下弟子却也不过百余人。 昆仑终年苦寒,弟子们皆穿厚衣,待他们传送至碧玉宫前山广场后,便有弟子奉上绵裘御寒。 到有几位真人拒了好意,施法御寒,这其中当然包括位极上仙的步秋尘。 苏长情拿了件棉裘先为白芷穿好,才又自行 分卷阅读31 穿了棉裘,待一行人彻底修整完毕,由卓斐请他们去正殿面见掌门,并说掌门已经在那处等候多时。 白芷和苏长情与仙界无关,此行只为求药,更不是正统修仙门派中人,自然不能参加议会,便直接去了客房。 两人刚一落脚,屋外便有人急冲冲的跑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棉袍,面上焦急,不是韩奕又是谁? 韩奕听闻碧玉宫弟子说秋尘上仙带来一男一女两个凡人,男的俊,女的俏,当下便猜是他们二人。 眼下见到他们平安无事,韩奕也便放下了大半个心,长舒了口气问:“你们到底传送到哪里去了?让我好生担忧。” 白芷对韩奕笑了笑,倒了水给他,苏长情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韩奕坐下后,苏长情才道:“我跟阿芷掉到了林玉镇南面的那片鬼林子里了,我们还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韩奕蹙眉,“阿芷又是谁?” “阿芷就是小镜的小字,我以前没说过吗?”苏长情撒谎连草稿都不打。 真是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信手拈来啊,白芷腹诽。 韩奕似在认真回想,长情好像确实没说过。 苏长情一摆手,示意这并不重要,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那个鬼林子里的雾很浓,我跟阿芷顺着一条石子路走,那个人就背对着我们站在路中间,好像等了很久。”苏长情做回想状。 “那人长什么样?”韩奕问。 苏长情见步秋尘时并没提鬼林子里的事,见韩奕时却提了,足见他更信任韩奕。 白芷也觉得当时十分可惜,若她不想太多,三下五除二的直接将神息送去探个究竟,也不会让那人起了防备逃了。 苏长情很遗憾地摇摇头:“没看到,他突然消失了。” 韩奕叹了口气:“可能是散仙之类的吧,再或者是些小妖魔鬼怪,既然没对你们做什么,便不必放在心上。” 韩奕这么说,苏长情感觉颇为不妙地摇摇头,心下还是有些疑虑的。 白芷则在旁站着,又为苏长情添了杯水。 苏长情顺着白芷拿着水壶的手往上看,最后看到她波澜不惊的面庞,苏长情心有疑惑,问道:“你不怕那个奇怪的人么?” 白芷啧了声,不屑道:“你这胆子也忒小了吧?那人若杀过来,你不得先把我推上去卖了?” 苏长情一副被人戳穿真相的表情,尬笑道:“怎么会,怎么会……” 白芷呵呵一笑,暗忖,假话连篇,信你才怪! 韩奕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支寒梅:“碧玉宫后山有处梅林,此时梅花开的正好,我折了枝给你。” 他递了过来,白芷正欲去接,却见苏长情眼疾手快地先抢了过来。“这梅花开的美,我先替你收着。” 白芷见这支寒梅里竟有些许仙力,想来也是韩奕折下后怕花谢,这才注入些许仙力保持梅花的生命力。 韩奕到是细心。 只是苏长情这厮…… 又在犯什么糊涂? 白芷意味深长地挑起眉,转而向韩奕道谢,苏长情想拿就拿着吧。 “谢谢你啊韩奕,梅花很好看。”白芷对他笑笑,又问,“碧玉宫里可有什么吃食,眼下已是中午,你们不饿吗?” 韩奕却道:“碧玉宫对饮食要求严格,未获仙身的弟子只用早膳和午膳,眼下时辰已过,想必没有饭食供应了……” “那我们两个凡人岂不是要饿死了?”苏长情惆怅起来,想要不要下山去买点干粮。 白芷却不发愁:“食材他们总有吧,我们自己做不就好了?” 韩奕点了点头,那我们找个人问问厨房在哪吧。 三人起身向外走去,正巧碰见安清清,她捧着几件棉衣问:“苏公子,你们这是要出去?” 韩奕不认识安清清,苏长情稍作介绍后,说明原因,安清清将原本就要送给他们的棉衣放进屋子里,微笑着道:“我带你们去厨房吧,离此处不算很远。” 碧玉宫的修仙之人讲究辟谷,即便吃,也不会吃荤,白芷看着厨房里的这些材料,心想也不知是谁编造的谎言,谁说修仙就得辟谷忌荤?纯粹胡说!愚昧至极! 巧妇难煮无米之炊,白芷看着眼前的白菜不知做什么好。 “还是我来吧,你们在食堂等会,我这就做好。”安清清贴心的说。 白芷十分感激地看向安清清,对她好感平添一分。 “那就有劳安清清姑娘了。”苏长情和韩奕道谢。 三人转身去外面的食堂,坐下聊天。 安清清蒸了米饭,做了一道醋溜白菜,水炸了白菜,蘸酱吃,味道也很不错。 一席四人有说有笑,饭后苏长情说要散步溜食,白芷困意袭来想去睡觉,韩奕和苏长情便随着安清清游览昆仑仙境。 苏长情并没提叫她“白芷”的事,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日月更替。 分卷阅读32 第17章 入墟(1) 白芷做了一个梦,说她与一名穿着碎玉白袍的男子搏弈,白芷想看他的容貌,可那张脸好像遮了一笼纱,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白芷当下问他:“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笑了笑,长袖在面前这么一挥,白芷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檀凌?” 檀凌但笑不语。 那个梦在一阵轻轻的摇晃中远去,白芷迷蒙着眼,看到苏长情与梦中人一样,穿了一件碎玉白袍,他遮了一小片阳光,微笑时嘴角挑起的角度都与梦中人相似:“阿芷,日晒三杆该起床了。” 白芷眨了眨眼,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竟有要哭的冲动,她迅速侧身捂脸,耍赖道:“再让我睡会。” 苏长情今日格外仁慈,竟道:“那好吧,你再睡一会,我先与秋尘上仙谈谈昆仑墟的事。” 白芷听到苏长情远离的脚步声,随后是他关门的声音。 她阖眼冥思了会,而后起身着衣洗簌,去找苏长情。 开了门,冬日寒阳高挂,苏长情站在崖边,碎玉白的袍子与昆仑雪景混为一色,显得有些孤冷。 见她来了,苏长情向她招招手:“你收拾下行囊,我们一会就启程去昆仑墟。” “这么快?”白芷又盯着苏长情还在想刚才的梦。 “嗯,一会我们直接随各门派掌门前去昆仑墟,如果顺利找到的话,我们直接就回苍梧山。”苏长情走了过来,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轻推了推她,“你这丫头,一直盯着我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白芷低着头说:“本来也没什么行李,就是一些昨日退下来的衣服,带着也麻烦,不如不带。” 苏长情牵着她的手往下山的小路走,边说边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小路蜿蜒而下,修有石阶,阶覆薄雪,想来是风带来的。 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这条小路直通山门右侧,远远便可看到山门前汇集着几十位仙风道骨的修仙之人了。 白芷正欲加快脚步,手忽然被苏长情扯了一下,白芷停下,回眸看他,她的视线从苏长情的脸挪到他的手上,只见苏长情从一旁的石缝里摘了一朵颜色粉白的花。 “这花叫六棱雪,生于石缝之中,以昆仑雪为养料,只能生长在昆仑这种终年寒冷的地方。”苏长情把那朵粉白的小花簪在白芷的墨发中,最后十分满意地说:“很漂亮。” 苏长情眼神很温柔,会让人产生错觉。 白芷敛了神思,微微一笑,也不知他夸的是人还是花。 “我们快走吧,莫让人等久了。” 苏长情颔首,重新牵了她的手向山门走去。 白芷和苏长情很快找到了韩奕和步秋尘,两人向苏长情问候一声,而后与韩奕小声聊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是修仙门派中的副掌门,也有一些掌门派了膝下高徒前来,例如卓斐。 片刻功夫又来了两伙人,步秋尘四下一看,走到一名褐衣白发老者面前,两人略商量,就由那褐衣老者步上台子几步,向众人按了按手,示意大家他有话说,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韩奕用极小的声音对苏长情说:“那是碧玉宫的麦掌门。” 苏长情颔了颔首,也与其它人一般,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白芷伶仃一瞥,昆仑诸峰未下雪,偏偏有座山峰疾风肆虐,暴雪席卷,凶险异常,那里就是昆仑墟,遥想当年,昆仑天宫何等华丽巍峨,可是终抵不过造化异轨,坠落至人间。 “诸位,我碧玉宫奉天神之命看守昆仑墟数万载一直相安无事,不料数日前驻守弟子忽然回报,说昆仑墟异动,封印忽然减弱,此等大事吾定然不敢轻易定夺,特请诸位与我一同入昆仑墟查看阵眼,若当真减弱,还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暂将封印加固,我碧玉宫感激不尽,待禀报清辉天神,定为大家论功请赏。” “麦掌门说的哪里话,昆仑墟若生变,人界生灵必将遭殃,在座的各位都是仙界中流砥柱,岂能坐视不管?”此话一出,众人随声附和。 白芷嗤之以鼻,昆仑墟的封印岂是眼前这些上仙可以加固的,若封印当真衰减,也需清辉去亲自加固,只怕麦掌门并未联络到清辉,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步秋尘静静地伫立在旁,风卷雪覆了鞋面,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麦掌门万分感谢,而后招手,示意众人集中,说碧玉宫因看守昆仑墟,故此有特别的法阵可以带领诸人直接过去。 白芷与大家站在一起,那麦掌门拿出法器念决,这个法器与卓斐用的那个差不多,只是仙力更胜许多,只眨眼间,这些人就已经跨越空间,直接到了昆仑墟阵外。 多少年未曾涉足此地了?白芷微微愣神地看着眼前巨大阵门。 她依然记得迹墨如何夺走内丹,她又如何使用禁术,被魔气反噬,昔年旧事仿佛就在眼前。 众人大多第一次来昆仑墟,对 分卷阅读33 着阵门啧啧称奇,说说昔年大战,论论今日危机。 麦掌门稍作准备,万事俱备,着手结印,开启阵门,诸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穿过透明的阵门,进入昆仑墟内部。 就在苏长情站在阵门前向她招手,示意她快跟上时,白芷本能地瑟缩了。 韩奕看出她神色不对,关心道:“怎么了,小镜?” 苏长情远远地看着她:“跟上来啊。” 步秋尘也看了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问道:“小镜姑娘害怕?” 白芷蹙着眉看着这座巨门,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苦笑一声:“我有些害怕,我就在这等着你们吧。” 步秋尘看了眼天色,摇头道:“此行有吾随行,自然也能保存好冰魄和溶金骨的药效,只是大雪不停,十分危险,不如吾设个阵法阻隔风雪野兽,护你安全,你就在这等候,待我们出来,再一同回去。” 苏长情看看阵门内,又看看她:“你听秋尘上仙的话,在此等候可好?” “我留下陪她。”韩奕回到小镜身边,“她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步秋尘凤眼一眯,说道:“师叔祖的阵法你也不信?她一人在此没关系的,这里还需要你,你也跟来吧。” “你去吧,我自己在这没事的。”白芷扯了扯韩奕的衣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让大家等久了可不好,我们快些跟上吧。”步秋尘又催促道。 无奈,步秋尘留下一个法阵后便带着韩奕和苏长情先去了。 白芷望着阵门,长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畏惧这里,或者说是怕失去内丹之后给她带来的一系列创伤。 白芷也不知是谁将她救回上神界。 那一战双方损失惨重,有许多身负重伤的神魔被清辉困在了阵法之中。 那些重伤的神魔都扛不住清辉如此强横的阵法,步秋尘他们这样贸然进去,其实是很危险的。 步秋尘能力已达上神巅峰一事也得到了印证,他能在昆仑墟前置下一个避寒防兽的阵法,已经相当不易。 白芷席地而坐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她看着阵门,静静等候着。 天色渐渐黑了,白芷又换了个姿势坐着,等的昏昏欲睡,她本就倦了,若是有寒风警醒着到还好,眼下舒适惬意,反倒麻痹人。 步秋尘玲珑心思,阵眼很好的将白芷护在其中,更是一种防范,防范她暗中下手对他们不利。 这厮果然狡诈,白芷看着阵门想着,就在这时,白芷看到阵门一阵混乱,高处的雪簌簌下落,脚下颤动不止。 有些雪则在她头顶往下落,但有一层光罩忽然迸发蓝色极光,那些雪便被震到了一旁。 她立刻站起身,凝眸望向阵门内,奈何那里一片寂静,什么都看不到。 白芷立刻以一缕神息探去,却被阵门无情的弹了回来。 她略一思忖的功夫,只听一声模糊的求救声传入耳畔。 “神上,我们被困住了,救命!” 是承浅的声音! 白芷一挥袖,神魂已经脱离小镜的身体,她眸子紧眯,似在等待小镜的第二声呼救。 被困住了? 若想穿越阵眼传递出一些讯息,还真得看承浅的,因为她是跳出六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灵体。 “你身在何处?”白芷凝思问。 而后闭上眼,只静静地等着她的回音。 那边一片寂静。 “承浅,告诉我你身在何处?”白芷又问。 “第七层。” 只这一句话,之后便再无声音。 眼下情况紧急,多思忖一分对苏长情一行人都是危险,白芷果决,振臂一挥,步秋尘的阵眼立刻支离破碎,狂风卷着暴雪扑面而来。 一身淡衣的白芷指尖轻划,阵门缓缓露出一道裂隙,与此同时,身在昆仑墟第七层的步秋尘感觉到他给苏镜布下的结阵被破,却无暇顾及。 碎石地面上不断冒出的寒气如同冰针似的从脚底串升至全身,碧玉宫麦掌门眼见情况不妙,忙指挥大家尽量撤退至第六层。 步秋尘纵观全局,知道无法退出,大声叫道:“快些过来,我们退不出去了!” 麦掌门与步秋尘相识多年,信之不疑,知其心思,忙配合步秋尘起阵,希望能抵挡一下,看能否从中安然逃脱。 然而世世事难料,连白芷都有惧惑之感的昆仑墟岂是他们所能轻视的,这样贸然深入真的是太危险了。 仙法卓然的道长们纷纷协助步秋尘和麦掌门,希望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步秋尘脑子转的飞快,他了解这些人的修为,确实有几位可以脱身,但是剩下的人,恐难逃一死。 “掌门,这可怎么办!”已经有胆小之辈哭腔了。 “怕什么!区区阵法还能要了我们的命不成?!”说罢,又注入一份仙力与之抗衡。 “这是天神留下的阵法,你可别小瞧它!”留仙岛掌门凤赤天说 分卷阅读34 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物置于地上,众人匆匆瞥了一眼,竟是一个炼丹用的丹炉。 “素闻留仙岛炼丹术名满六界,凤掌门可是有丹药助我等修为大增顶上一顶?” 地上此刻出现一个双足大的金印,凤赤天急道:“你们快些进入丹炉中去,这丹炉乃是神器,里面有须臾天可避难,丹炉又有真火烧过留下的余温,或许可对抗这冰阵!” “小辈们先进去,我们再慢慢退守进去!”麦掌门喊道。 众人有序撤退进丹炉,双脚站定在金印上,人影虚晃之间,已经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 丹炉之中果然别有洞天,待众人都进来后,在丹炉里起阵护法,果然有所作用,不会那么吃力了。 众人无法找出逃脱此地的方法,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丹炉渐渐冷了起来,变成透明状,随时都有破碎的危险。 凤赤天抖着嘴唇看着须臾天,未曾想竟只能抗住这样短暂的时间,诸人被困于其中,无法逃脱,渐渐冰冻,死,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第18章 入墟(2) 白芷进入昆仑墟后稍顿了下脚步,举目只见昔日辉煌建筑如今瓦砾四散,残破不堪,她看着这一切,伤心不已。 植被上覆着冰霜,一条小路直奔石门而去。 白芷随手抓了把雪握在手里,雪迅速熔化成水,顺着指缝滴落地面,眨眼功夫便成冰,这瞬间的冰冷,令她清醒几分。 一条小路直通石门,不由她想,眼下救人最为重要,白芷快步直奔石门而去。 石门敞开着,风雪灌入,将石室鼓的隆隆作响。 四下一看,一条石楼梯蜿蜒向下。 她看着漆黑的石梯,脑海中不断响起一些痛苦的呼声,神的,魔的,妖的,仙的,对于经历过这场恶战的人来说,再回到这里,简直是一种折磨。 白芷脊背不知不觉就起了一层冷汗,直至久远的地下传来声声痛呼,才奔向昆仑墟深处。 昆仑墟总共九层,沉入地下的多达七层,地上残留两层,如今已经残垣断壁,不复往日辉煌。 承浅说的七层不知是算了原有的地上两层,还是现有的地下七层。 白芷脚下奇快,一时间只能听到下楼的脚步声。 这里一层比一层寒冷,一层比一层恐怖。 有时白芷甚至能根据遗留在地上的破损兵刃分辨出一旁的尸骨是谁的,直至下到了昆仑墟第六层,白芷的脚步慢了下来,一种碎骨之痛忽然席卷上来,白芷念起咒诀抵抗,有屏障护身那种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做好完全准备,向第七层走去。 步秋尘能否好好护住不学无术的苏长情? 白芷的担心又增加几分,第六层楼梯将尽,白芷正要提步踏入第七层,楼梯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她注意力非常集中,待看清来人并非那些修仙门派之人时,手下一指寒霜已经直击过去。 那人穿着十分繁琐的衣袍,面上也有几分诧异,但他反映还算快,急急侧身躲了一下,即便如此,他也未能全身而退。 那一指击到他的手臂上,硬是烙了个血洞,白芷正欲再发狠,只听那人沉声道:“莳木族大祭司夕夜,恭迎白芷神上。” 白芷目光犀利,眸色一偏,想了片刻,随后怒斥:“胡说,莳木族大祭司乃是木齐!你竟敢冒充莳木族大祭司,欺骗到本座头上来了!” 夕夜将拇指上的木质指环拿了下来,双手捧着,送至白芷面前,而后恭敬道:“神上不识夕夜,总该识得这枚指环吧。” “这,这是……” “这是以神上的一节枯骨木制成的指环。”夕夜说。 白芷目光紧锁指环,回想起自己亲手将指环交予木齐的那一刻。 她说:“木齐,莳木族信奉吾万载,吾深感欣慰,这是吾身枯骨所制成的指环,特将此指环赠与莳木族,纵是相隔六界,分别万里,也可通过此环联络到吾,你小心收藏。” 白芷疑惑:“为何莳木族大祭司的指环在你手上?你如实交代!” 夕夜微微抬起头,拢了下墨绿色的袍子,垂眸掩了微微寒光:“神上口中的木齐是第三代莳木族大祭司,他已经死去多年,属下夕夜,已经是第七代莳木族大祭司了。” 莳木族是神裔,信奉白芷真神,族人一千余人,常居流仙山,那里景色优美,正气浓郁,夕夜为何会忽然在昆仑墟出现?白芷带着满心怀疑又看了看他的穿着打扮,这身墨绿色的衣服确实是莳木族大祭司的穿着。 白芷仍有三分怀疑,疑色问他:“你为何会出现在昆仑墟?流仙山发生了什么事么?” 夕夜抬起头,做了个莳木族的礼仪,笑的略有苦涩,言辞之间愤慨万分:“神上有所不知,自您魔气缠身后,信奉您的莳木族便被神界所不容,被他族神裔排挤。流仙山神泽浓郁,其它神裔便强夺了此地,大祭司无奈,带领我们离开流仙山,流落凡间。” “胡说!这事我怎 分卷阅读35 么不知道?!为何木齐未曾联络过我!”白芷惊诧不已。 “自您重伤,大祭司就再也无法凭借指环联络到您,这枚指环,与普通的木指环并无区别了。”夕夜遗憾摇头,“真神,您久居扶光台,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久而久之,自然不知莳木族所遭受的苦难。。” 白芷呆愣住,久久未语。 正如夕夜所说,她确实未曾尽到守护神的职责。 可是……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的脑子里好像遗忘了莳木族,若非今日夕夜提起莳木族,她不知还要遗忘这个族群多久。 夕夜似想起从前之事,摇摇头,又很痛苦地继续说下去:“人界修仙门派又对神裔好奇不已,设计捉走莳木族人回去研究,不幸被捉了的族人大多被打破神识,扔进炼药炉制成了药,他们服用后仙力大增,久而久之,修仙门派人人得知此事,我们在人界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什么?竟有此事?!”白芷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修仙门派竟有如此做为。 “我们上求神界,然而神界认为我们是异族,不肯救助,更不肯将我们的遭遇告知神上,似乎还在其中封锁了消息。” 清辉……白芷心中狠狠咬了咬这两个字。 “天神谕令,谁敢提及?”夕夜眸中含恨地长叹口气,又道:“直至有一日,木齐大祭司为我们寻了这处僻静之地,此地孤冷寒苦,危险重重,却也只能苟延残喘在此休养生息,总比被炼丹制药强的多。” “木齐……”白芷轻轻嚼念这个名字,她不记得自己联络到木齐过,脑中瞬间纷乱,白芷四下一看,急声问道:“这里为何只有你一人,其它莳木族人呢?” 夕夜指尖指向那些被覆满寒霜的植物,叹声道:“这些便是了。” 周遭尽是被冰冻住的植物,她看后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先是震撼,而后不可置信,最后愤怒。 “神上,不知您突然出现在此地,是否有人告知了您事情始末?”夕夜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有一人与她提起过莳木族之事,可无论如何,她都深感愧疚,因为是她。 “我为何会将莳木族忘得这般彻底?”白芷在意念中问天极兽,面前的兮夜听不到。 天极兽佯装没听到。 “到底为何?”白芷想知道答案。 “咳咳……”天极装不下去了,兽咳了咳,十分淡然的说道:“自然是因为他们是计划中的一步……” 白芷乍听之下忍不住心疼,喃喃问天极:“是何环节?” “昆仑墟阵法是以清辉神力维持的,莳木族大祭司木齐得到你的指令,率领族民驻扎此处,加快汲取清辉神力,使得清辉神力日渐衰败,令他分身乏术,将来你晋升天督与之对抗,也会加大胜算。”天极解释。 难怪扶光台天边灰雾日渐浓烈,清辉神力日渐枯竭,原来都是……“棋子吗?”白芷眸凝流光抬头看着兮夜,颇感疲惫的补充了天极兽未说完的话。 这句话却不是以意念对天极兽说的,而是对站在面前的兮夜说的出来的,问的,却是她自己。 兮夜带着疑惑的紧盯着白芷,见到白芷绽放出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他的心似乎都被她暖化了。 白芷将木质指环递给夕夜:“莳木族的事我知道了,神族和仙界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了,我定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先在此处安心静待些时日,日后,我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不再让你们蜗据此地受苦。” 天极兽听到白芷如此说,便安心的闭息去了。 经他这么一问,白芷才想起来苏长情他们:“先前下去一些修仙之人,你可看见了?” 夕夜颔首:“他们已经下去有一会了,现在好像被阵眼困住了。” 白芷将木质指环递给夕夜,急急道:“莳木族的事我知道了,神族和仙界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了,我定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先在此处安心静待些时日,我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不再让你们受苦。” 夕夜看了看她,颔首道:“神上,木齐大祭司曾明令禁止我等进入第七层,否则会有灭魂之险。” “我独自下去便好。”白芷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 “那是天神留下的封印,您一切小心,莳木族大祭司夕夜率领族人,在此等候神上归来。”夕夜行礼。 白芷重重点头,向第七层行去。 昆仑墟的封印是冰封。 他们在昆仑墟第七层遭到阵眼阻拦,白芷来到这层后,也在抑制不住地打颤。 他们容身于一个香炉里,香炉里有须臾天,此刻香炉被三尺玄冰封住,冻成了透明色,须臾天里的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不知是死是活。 白芷立刻走上去,指尖轻触玄冰,只感觉异常寒冷,冷的心尖儿几乎都快冻结。 她指尖念决施法,直击玄冰,凿冰之声不绝于耳,那玄冰却只有些许冰渣落在地上 分卷阅读36 ,强攻不下的情况下,心念顿转了个弯。 水生木,白芷本体属木系,她化为本体,一颗白芷草稳扎地面,冰迅速化为水,滋养白芷草,这颗草渐渐长大,随后开出白色的小碎花,冰彻底消失后,那些修仙之人在须臾天里解困得救,纷纷瘫倒在地,没了知觉。 只有步秋尘强撑着身体,目光极其模糊地看了眼那颗绽放着的白芷草,蹙起了眉。 可片刻后,便也体力不支地晕倒在地。 毕竟是天神的神力形成的法阵,而且那些玄冰也需神力来吸纳,白芷勉力将他们送出去后,回到了小镜身上。 玄冰凉的白芷浑身打颤,身子发木,她想寻求一点温暖,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帮她抵挡很多痛苦。 雪地里,她靠在苏长情怀里,他也昏睡着,白芷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打着颤的苦笑了下,最后晕倒在他怀里。 她这次伤的不轻,而且尽在内里。 第19章 中皇(1) 很暖,又很冷,冷暖交替的感觉非常不好受,那会让身子又疼又麻,实在折磨人。 这样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她一直攀附着身边的暖源不肯放手。 那种冷渐渐被白芷压了下去,白芷缓缓转醒,迷蒙之间只看到苏长情未着一丝的胸膛,那头黑发成为了唯一的遮掩。 白芷愣了愣,以为自己在做梦,羞红了一张老脸。 “醒了?”白芷听苏长情说:“我的青白都被你毁了,你得负责。” 白芷觉得这梦好玩,梦里的苏长情好生厚脸皮,竟然还要求负责? “苏长情,你有青白这东西么?”白芷闭着眼问。 苏长情微微一愣,下一刻便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又在她嘴角吻了吻。 他的长发搔在白芷脸上痒的不行,她其实非常讨厌睡觉时有人打扰,故而一巴掌拍在了苏长情的侧脸。 苏长情措不及防,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让他整个人都呆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啊!”白芷大吼着坐起身,十分烦躁地狠狠甩着头,最后双手一捂眼,又躺了回去。 苏长情从架子上拿了里衣穿,十分怨念地说:“卸磨杀驴,今天我是见过了!” 他穿好了衣服,又来到床边,为她塞了被子,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没冻死你算便宜你,好好睡吧……” 苏长情来到碧玉宫的正殿,各派掌事均已在座,且正在议论三日前的昆仑墟之事。 韩奕向苏长情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苏长情走过去后,韩奕问:“小镜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在风雪中冻了那么久,怕落下病根。 “苍梧山有灵丹妙药,这些你还是放心吧。”韩奕安慰着,见苏长情半边脸不正常的红,关心道:“你这脸怎么了?” “小镜睡糊涂了,恼我扰她睡觉,回手给了我一巴掌。”苏长情揉着脸。 韩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步秋尘看了他们一眼,两人收声,没再说什么。 这时麦掌门已经站在首位,对在座之人抱拳行礼:“诸位身子大多没事了吧?” “托福,已无大碍了。”众人回答。 麦掌门捋了捋白须,叹道:“此行危险重重,幸得诸位联手,这才得以安全归来,然昆仑墟封印减弱的原因,我们尚不得知,也经此事,昆仑墟之事实在不是仙界能解决的,吾会与秋尘上仙一同想想办法,上禀此事,请神界定夺。” “神界封闭通往人间的通道已经很久了,想去神界,只能晋位成神。”有人说。 “送消息也未必需要进入神界,想办法将信送至神界还是应该有办法的吧。”众人闻言,就此商榷对策,最后到是拿出了一个看似有用的方法。 “正是此意。”麦掌门与步秋尘对视了下,两人一同颔首点头,就此定下此事。 众人又探讨许久,方才散场。 韩奕,苏长情,步秋尘三人走在羊肠小道上。 步秋尘回头问苏长情:“小镜姑娘已经无事了么?” 苏长情摸了摸自己脸颊,那被她抽了一嘴巴的脸到现在还微微发疼,那般抽人嘴巴的力道,想说她有事也没人信啊! “已经无碍了,就是有些贪睡。” 步秋尘定住脚步,略一思忖,还是将心中不解说了出来:“小镜姑娘今次冻伤,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吾,现下回头再想,护身阵为何会破掉呢?我们又是如何从昆仑墟第七层中出来的呢?” “会不会是师叔祖您在抵御玄冰阵时不慎用了小镜那道阵法的仙力?”韩奕分析后如此问道。 步秋尘摇摇头,没说话。 “连吾都无法破解的玄冰阵,是谁将阵破掉,送我们出去的?”步秋尘叹了口气,冥思苦想。 “冰魄取来了,可溶金骨却……”步秋尘也觉得可惜,就在他准备取溶金骨时,那玄冰阵忽然发起,所以只能失之交臂了。 “而今昆仑墟如 分卷阅读37 此危险,实在不宜再进。”韩奕也十分惋惜。 事关恩人性命,苏长情怎能不急,他抱拳单膝跪地,郑重道:“恳请上仙救萧姑娘,长情定然感激不尽。” 步秋尘看着他,叹了口气:“吾欠苏家一份天大的人情,苏家有求,岂有不救之理?”他伸手扶起苏长情,而后迈开步子向前走:“有神魔大战的地方就必然有溶金骨,不妨去中皇山看看,中皇上仙的尸骨,按说年头和修为,应当已经成了溶金骨。” “中皇山……”韩奕蹙起了眉。 “是的,中皇山。”步秋尘颔首。 “那我们尽快出发吧!”苏长情道。 步秋尘一摆手,摇头道:“这次有人受伤,他们要随吾一同前去苍梧山取药诊治,脱不开身。苍梧派又与中皇上仙有些纠葛,实在不方便派人前去取她尸骨。” “那晚辈跟长情去!”韩奕上前一步。 步秋尘蹙了眉,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你们信吾,此行便也将小镜姑娘带去。” 苏长情怎么舍得她再次涉险,于是寻了个借口:“她大病初愈,带上她恐怕多有不便。” 步秋尘摇摇手,神情凝重的看向远方:“吾怀疑她并非小镜,而是魔界中人。” 苏长情眸光微垂,没敢说话。 步秋尘目光炯炯的盯着苏长情:“昊天箭的目标到底是谁,难道你不想看看这背后的真相么?” 步秋尘略一思忖,最后拿定主意道:“有些事本不想与你们说,但事到如今,还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的好……” 步秋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韩奕和苏长情。 由于冰魄需要特别的保存方法,所以由步秋尘亲自保管。 白芷一直好奇那日承浅是从何处传音过来的,仔细探查之下仍未得见,此事也就暂且放了放。 此行没能取到溶金骨,很是可惜,白芷也不急,等着步秋尘接下来的安排。 “你们稍作整理,明天清早吾送你们去中皇山。”步秋尘端起茶碗,轻轻缀饮了口。 白芷受伤严重,但在刻意的掩饰下,步秋尘是看不出什么的,她是想休息一下,但步秋尘偏偏不如她愿:“小镜姑娘也跟着去吧,此行少了你可不行。” “师父离不开我,我知道的。”白芷随口糊弄应了此事。 苏长情立刻捏了下白芷的脸颊,笑着说:“也不知谁离不开谁?” 白芷以为她拉着苏长情取暖的事是做梦,眼下苏长情捏脸的动作有些暧昧,她到有些扭捏了。 白芷被掐的脸颊微疼,于是倾了身子躲,苏长情放了手,她便又坐回原位,不时瞟看苏长情。 韩奕略一沉思,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小镜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去了。” 苏长情和步秋尘均是一愣,两人交换了眼神,未等他们说什么,白芷却说:“没事的,我都好彻底了,再说我天赋异禀,血能辟邪,带着我,总归不是坏事,另外秋尘上仙不是给了韩奕法器吗?” 韩奕点头:“是的。” “那不就得了!”白芷又给韩奕倒了杯水,“你就放心吧!” 韩奕没说话,只略略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众人均已经准备要与步秋尘去苍梧山,纷纷在山门与麦掌门告别。 从碧玉宫山门看去,昆仑墟依旧大雪不停,白芷回想着莳木族,心中顿生愧疚,他们因她而被连累,归根究底还是神界对她存有异感。 昆仑墟里虽然还算安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定要为莳木族找一个可以安居的地方。 “小镜姑娘,站到阵里来。”步秋尘见她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出声提醒。 白芷依言走进阵眼,只转眼功夫,三人便已消失在碧玉宫山门前。 步秋尘却未急着走,这时碧玉宫麦掌门走了过来,低声道:“秋尘,我也多加观察过,并未看出那苏镜姑娘有何不妥之处。” 步秋尘叹气,连连摇头严肃道:“连你都看不出来破绽,那她的实力估计在你我之上了。”步秋尘眉色一凛,缓缓道:“你可听说过新区掌管魔界的妩泱魔神?” “你是说你怕她是妩泱魔神?若果真如此,她亦没有迫害我们之举,又怎能说她来者不善呢?”麦掌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步秋尘的心思实在难以猜透。 “啧,你忘了我们如何被困于昆仑墟中的了?当时只有她一人在昆仑墟外,而我的阵眼又恰恰在我们被困住之时破掉,你不觉得巧合也太多了些吗?” “我不敢妄自揣测。”麦掌门终是摇了摇头:“或许是你多心了。” 步秋尘挑了眉,指向中皇山的方向:“我已有了安排,是否多心,且看中皇便知晓。” 第20章 中皇(2) 承浅有两位师父,一位是苍梧山前任掌门步秋尘,人称秋尘上仙。 还有一位是神女虞瑶,细细说来,白芷与虞瑶还是有点交情的。 虞瑶上神不喜上神 分卷阅读38 界束缚太多,来到人界信仰女娲大神的中皇山,开坛讲学,后被人尊称为中皇上神。 虞瑶寿诞时,白芷送过一盆亲手打理的盆景做贺礼,虞瑶好生欢喜。 虞瑶的爱徒承浅御琴,奏了一曲《双梦》,与虞瑶散步于万森之间时,偶然听闻此曲,听的白芷百感交集潸然泪下,最后拍手称赞给予认同,白芷是从那时知道了承浅,并赠予她一本名为《星河涛声》的琴谱。 人界有仙根者不在少数,承浅只是弱水三千中的一瓢,并不起眼,白芷虽对那曲《双梦》欢喜过一阵子,可时间久了,便也淡忘了这支曲,这个人。 如今中皇山不同往昔,树木生长茂盛,杂乱无章,完全任其生长而成的森林有着最原始的风貌,透着丝丝苍凉,昔日风光无限的娲皇殿只剩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白芷心中难免悲凉。 遥记得当年虞瑶寿宴,众人来贺,鼎天盛况,只可惜时光荏苒,这些都不在了。 白芷眺望着,指着娲皇殿后山的一块空地说:“我们停在那里吧,离那座建筑近一些。” 韩奕远远眺望一眼,擦了把鬓角的汗,御剑向那处飞去。 “你对这里很熟悉啊?”苏长情看似不经意地问。 “嗯?师父怎么这么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啊!”白芷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苏长情,问道:“那座建筑不是中皇上仙的陵墓吗?” “应该不是。”韩奕指着那座女娲神像说:“中皇山信奉女娲大神,这里应当是他们祭祀用的地方。” 说话间,三人已经平稳落地。 韩奕将剑缩回原来大小,如释重负地将剑握在手中,御剑飞行二十里对他来说,已是极限了,他休息了会,指着娲皇殿道:“我们偷偷潜进去看看。” 苏长情看着天空袭来的一团黑云,神色一变:“那是什么?” 眨眼间,一名黑衣男子便已经站立在三人面前,他面容阴暗,低低地笑着,周身蒸腾起一层黑色薄雾。 韩奕和苏长情立刻将白芷护在身后,这人一眼就被苏长情认了出来,苏长情低声提醒道:“是鬼林子里的那个人!” 韩奕神色一凛,提起防备,先礼后兵抱拳恭敬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暗影,你呢?现在叫什么?”黑衣人说。 韩奕恍然间觉得他名字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下又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他并不认识这张充满邪气的脸:“在下韩奕。” “好名字!”暗影拍手叫到,“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苏长情施了一礼,做全礼数:“在下苏长情,恩人重病,经高人指点,得知溶金骨可治此症,故而前来中皇山寻之,还望阁下成全,在下定感激不尽!” 暗影看了他们一会,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双手背后,挑了挑眼角:“原来是为溶金骨而来。” 韩奕点头,走上前去:“不知阁下是否知晓中皇上仙殁身之处?” 暗影看见了在韩奕和苏长情身后站着的白芷,盯着她看了半晌,眉宇间有了淡淡的变化。 苏长情察觉到暗影探究的目光,心生戒备,再次将白芷护在身后,这时只听暗影道:“中皇上仙就是在娲皇殿前面那个平台上死的,我可以送你们去。” 言罢,不等任何人反应,他长袖一挥,三人转眼间已经到了娲皇殿前。 不待众人再问,暗影脚尖点了点地面道:“就是这里。” 三人同时向下看去,苏长情人眼肉目,无法看到地下。 韩奕得了仙身,也只是在六识上有所长进,并不能穿破土层查看是否有尸骨埋于此处。 白芷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凝视着暗影那阴翳的面容。 此处根本没埋尸骨,暗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奕跟暗影对视一眼,也将信将疑。 “如此,在下代表苏家,谢阁下指点迷津。”苏长情作了一揖后,又对韩奕道:“挖吧。” 韩奕从乾坤袋里拿出两把铲子,递给苏长情一把。 两人正准备挖时,暗影哈哈大笑起来:“韩奕,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吗?看来孟婆汤真是管用,我也想饮一碗了呢……” 韩奕跟苏长情望向暗影,停下了挖土的动作。 “阁下所言何意?”韩奕将铲子扔在一边问。 暗影摆摆手,示意韩奕别生气,继续道:“你我也算有缘,我便告诉你吧,中皇上仙可怜的紧,当年以身封印中皇山后,尸身便不知所终,她当时是死在此处的,可尸骨却不在此地。” “你!”韩奕怒目而视。 “你只是问我她死在哪了,可并没问我她尸骨在哪。”暗影说完,又用指尖点了点站在韩奕和苏长情身后的白芷:“到是这位姑娘运气好,没死在昊天箭下,竟有倒霉蛋儿做了挡箭牌。” 白芷闻言眸色凛然,心中纷扰乍起,他此时此刻说此话,是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引起韩奕和苏长情的怀疑? “我对你本没恶意,只是你 分卷阅读39 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我总得防上一防,是吧?”暗影指着韩奕,言下之意到是怕白芷伤害韩奕。 关于暗影和肖唯之间的关系,白芷并未言说,此刻分析下来,到觉得十分古怪,于是白芷抛砖引玉道:“你们之间的那些子事我毫不关心,到是你,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暗影环抱双臂,一双冷眸含了几分讥诮。“肖唯,你今世修仙,如今看来也小有所成,便让我来看看,你如今身手如何吧!” 话毕,暗影手心握了团黑雾,韩奕拔剑而出,凝水剑此刻直指暗影,剑身上闪着银白色的流光,凝神准备应付。 “承浅!”情况紧急,白芷失声提醒。 承浅反应到也迅速,护住韩奕三魂七魄,韩奕以剑又隔挡在前,硬抗下了暗影这一击。 “承浅?!”暗影蹙眉,如临大敌,身影后退飞转之间已经幻化出一把如淬黑火般的魔弓,弓上搭着的,正是那支昊天箭,箭尖直指白芷。 白芷顾不得其他,一指神息已经向韩奕探去。 暗影只用了一分力便将韩奕身体五脏六腑灼的疼痛难忍,若非有承浅护身,恐怕此刻韩奕早已玉石俱焚。 韩奕受了内伤,承浅为了保护韩奕,此刻被击的昏迷不醒。 苏长情将韩奕搀扶起来,韩奕嘴角流着鲜血,白芷紧握的双拳藏在衣袖下,她深知,若再不出手,他们俩恐怕会葬身于此。 韩奕也知自己与暗影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此刻想起步秋尘临行前的叮嘱,不在拖沓双手结印,双手掌心系着一颗珠子,整是临行前,步秋尘给他的护身仙器之一,可开启仙阵直至中皇山。 暗影看出他的意思,不慌不忙地道:“说了只是试试你的身手,我不会杀你的。” 韩奕悬着的心刚有放下的趋势,只听暗影坏笑着道:“不过我并未说过要放过他们二人。”暗影以箭尖来回跳跃在白芷和苏长情之间,颇具威胁。 白芷不喜欢这样被指着,眸子一眯,敛了寒光在漆黑的瞳仁里,犹如一点星光坠落深潭。 韩奕闻言加快动作,结印这时即将形成,却因内伤重咳起来,眼见传送阵将破,白芷暗中提手助他一臂之力,催动传送阵顺利开启。 眼见阵眼生成,暗影却不肯作罢,乘胜追击,眸中的戾气已随手昊天箭射出,势必要拦住他们离开。 韩奕更加不敢怠慢,瞬移至前,将白芷和苏长情护在身后,振袖之间,青光勉强将昊天箭的攻击挡了下来,一个气盾将韩奕三人护住。 失去昊天弓的昊天箭,已不具昨日威猛,却也不可小觑。 暗影本不想伤害韩奕,出手自有分寸,却也小瞧了他,眼下已经不想过多纠缠,便绕道想将韩奕带走脱身,至于苏长情和这姑娘的性命,只是随手之劳。 此时苏长情已将韩奕扶入阵眼,回头欲将白芷带走,一同进入阵眼离去,暗影嘴角微挑,阵眼本就不稳,此刻已有关闭趋势。 “阿芷,快走!”苏长情抓住她的手。 就在此刻,韩奕最后凝结的护身结盾再也扛不住暗影如此霸道的攻击,四散裂开,即将化为虚无。 再不出手恐会伤及他们! 白芷一招玉袖乾坤出手,将暗影再次搭弓射来的昊天箭凭空以双指夹住,而后手臂一震,昊天箭碎为齑粉。 惊惧瞬间爬满暗影全身,她是谁?!竟将昊天箭那般轻易的碎了! 这方拦住暗影的进攻,回头再望向一脸焦急的苏长情,两人的目光渐移到被苏长情抓住的右手腕,白芷心知已经暴露,索性也不再隐藏身手。 她忽地转了一转手腕,巧妙地甩开了苏长情的手,掌心已经凝结一股真气,反掌推在苏长情胸口,一股斥力将苏长情推向传送阵,苏长情只觉得自己身体被传送法阵吸住,渐渐往另一个空间而去,苏长情诧异地看着她平静毫无波澜的面容,最后只听她的声音飘渺而来:“你们先走!” 她的容颜渐渐模糊,伴随传送阵的关闭,彻底不见。 第21章 震铓(1) 朔风凌冽席卷而来,两人个立一方,针锋相对。 “阁下方才叫了声‘承浅’,敢问,可是叫的中皇上仙承浅?”暗影好奇且鄙夷地笑着,似是自言自语:“肖唯身边何时有阁下这等高手保驾护航了?” 白芷不怒自威,身袖微抚,衣袂翩跹,一股凛然正气此刻将中皇山笼罩。 暗影环顾四周时也发现神泽浓郁,神色微变,不敢稍加大意,暗中向妩泱神上送去消息。 白芷冷哼:“魔神之力也不过如此,魔界愈来愈没看头了!”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暗影问。 白芷咒诀已起,暗影发觉自己竟毫无抵抗能力,被烈火围攻其中,她在场外看着,笑道:“告诉我承浅尸骨身在何处,或许我可以废点气力,只破你修为,饶你不死。” “呵,呵呵呵……这真火,你,你的实力已达真神之位,或许……”暗影使尽浑身解 分卷阅读40 数抵御灼烧,黑雾在烈火中渐渐薄弱,他强笑着把话说完:“或许,已达到真神巅峰!” “到也不是有眼无珠。”白芷虽然神力不纯,又失了内丹,可并没因此懈怠,反而更加勤于修炼。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流波似的目光看向远方,韩奕开的那个传送阵是通往何处的?应该是一处安全之地吧。 暗影点了点头,衣袂已经有烧糊的趋势,如此下去不出一刻,他必将灰飞烟灭,六界之中从此在无此人。 “只可惜,你的神力中有些许魔气存在……”暗影勉力低笑着说:“听闻神界有一身染魔气的太古真神,久居扶光台……” “聒噪!”白芷神息不纯之事,算是她的逆鳞,暗影触了逆鳞,白芷自然生气。说罢,白芷催促神力,火势更胜,这下,暗影彻底说不出话了。 一道身影渐渐浮现,来人穿着紫色的锦袍,衣饰花纹繁琐,待看清来人面目后,白芷立刻默念了遍清心诀。 “妩泱见过白芷真神。”妩泱显露身形后,又对已经趴在火中无力反抗的暗影道:“暗影,还不快快向白芷真神行礼?”说罢,她扔了块千年玄冰为暗影续命。 火势虽有颓势,但仍不能让暗影就此脱身。 暗影得以喘息,撑起身子,干哑着嗓子道:“小,小神暗影,见过白芷真神。” 妩泱那身媚术实在了得,于是白芷撇开眼眸冷哼道:“妩泱,此事与你无关。” 妩泱施施然一礼,颇为难:“小神有一不情之请,可否饶暗影不死?他对迹墨非常重要。” 白芷嗤笑一声,瞥了眼已经昏过去的暗影道:“怎么,迹墨不好女色,看上男相了?” “真神误会了……”妩泱嘴角猛抽。 不待妩泱说完,白芷又自顾自地念道:“男男采阳也可视为双修,迹墨这是寻到新法门了?” 妩泱眼见暗影即将丧命,又看白芷似乎沉浸在医理之中,暗地里又扔了两块千年玄冰去给暗影续命,却不料此举均被白芷看在眼中。 白芷不悦地看向妩泱,冷声道:“若是迹墨向我求情,或许我还可以念在他帮我寻人的恩情上饶暗影一命。” 她单手在空中一抓,一把周身闪着红光的长剑已经被她握在手中,妩泱杏眼圆瞪,眼睛已经离不开那把长剑。 “震铓剑!”妩泱惊呼。 “别人的闲事你管管也就算了,本真神的事你也敢来插手,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白芷言罢,飞身已经向妩泱刺去。 妩泱连忙回转身形,脚步几个跳跃之后,匆匆避开震铓剑的利刃。 怎奈何白芷的震铓剑实在太过厉害,只凭空一划,妩泱的手臂便出现了一道灼痕。 妩泱知道白芷未留情面,使出身后九尾与白芷对决。 中皇山一时风云诡谲,山体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百里之外均能瞧见此处因打斗而起的刀光剑影。 白芷见妩泱身形狡猾,便驱使树根藤蔓缠住妩泱。 树藤灵活无比,将妩泱四肢捆住。 眼见白芷提剑而来,妩泱自知这一遭定然躲不开,小命要紧,逐断下一条狐尾化为幻象迷惑白芷,那狐尾化作的妩泱十分逼真,此刻面露恐惧,胡乱挣扎。 真正的妩泱已经神行到白芷身后,准备就此给她一击。 狐狸生性狡诈,能修得九尾狐者更是不易,她若能安稳伏法,那九尾也就白修了。 白芷眯眼真视,果然发现蹊跷,这被捆住的妩泱,竟是一条狐尾。她立刻感试身边气息,背后忽然腾起一股巨大妖气,白芷有心愚弄妩泱,口念无伤诀护体,收剑一巴掌回扇过去。 这巴掌扇的非常狠,妩泱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的摔倒扑地,尘土飞扬之间,白芷再次回身,挥剑将那一尾彻底斩碎,妩泱自此成了八尾狐狸。 白芷慢慢走到妩泱面前,她匍匐在地上重重喘息,白芷有心愚弄,并未要她性命,震铓剑向下这么一划,妩泱的一条尾巴又被白芷切断,疼的她花枝乱颤,嘴角鲜血已经流出,自此又成了七尾狐。 妩泱双目含泪地望向白芷,泣不成声:“真神息怒,恳请真神饶恕妩泱一命!” 白芷看了眼远处的暗影,微笑道:“方才不是挺情深义重的嘛?你既然这么看重他,那你们便殊途同归吧。” 她结印在手,一道白光直击进妩泱体内,就待这时,白芷感觉到一股反作用力回弹过来,那股力气让她无比熟悉,是来自于她刚刚打向妩泱的这道神力。 反伤?为何会反伤? 白芷面上无事,身体却疼痛难忍,捂着胸口疑惑地看向妩泱。 “白芷真神可是忘了,您的内丹还在我体内,这道法力虽然将我伤了十层,可你也是自损八层。”妩泱躺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的,最终化为狐身。 白芷咳了口血,笑着道:“如此,本真神便将自己的内丹取回来吧!” 白芷举起震铓剑,不留丝毫往日师徒情面,刺向妩泱的心口窝。 分卷阅读41 就待这时,空中传来怒极惊喝:“白芷,你若胆敢再伤妩泱,即便玉石俱焚,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白芷闻声,手上却不怠慢,却不曾想妩泱趁着白芷分神之际,硬是徒手握着震铓剑的下半段,将她猛地一扯,牵动着白芷整个人往前挪了半步,白芷未曾想她有如此举动,迅速反应过来,正欲挥剑豁开妩泱握着震铓剑的手,恰巧这时妩泱也机敏的松开了手,狼狈地就地滚了一圈,白芷这一剑挥了个空。 恰逢此时,一道利芒直击白芷肩膀,将她整个手臂打的剧痛无比,瞬间无力,她面露痛色扶着肩膀,冷汗涔涔,手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提不起剑了。 白芷怒极,回头看去,只见一袭紫衫身影迅雷般袭来:“迹墨!”白芷咬牙切齿。 “墨郎!”妩泱已经闪身至迹墨身边,硬生生抓住迹墨再欲出手的右手,眼泪摇头。 迹墨只觉自己一股怒火一窜一窜的,几乎就要抑制不住了,墨眸中寒芒已显,忍了又忍,又迹墨见妩泱脸色苍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被她抓着的自己的右手臂,血色染了衣裳,心疼的难以言喻。 冤孽……迹墨心叹,恨铁不成钢的闭了闭眼,忍了又忍,对白芷道:“妩泱身怀有孕,因着内丹是你的,胎像不稳,纳元珠有培本固原之用,暗影受我所托寻找纳元珠,不料节外生枝冒犯于你,我回去便责罚他。” “大可不必!”白芷冷冷拒绝,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妩泱的腹部看,想了想道:“你怀孕了?多久了?” “快五百年了。”迹墨代替妩泱回答。 白芷垂眸,兀自琢磨,妩泱这样尊位的妖神,孕育一个生命,怕是要一千年,眼下五百年便胎像不稳,确实需要固本培元了。 见打不起来了,妩泱抖了抖身体,化成狐身,被迹墨抱在怀里,迹墨提起衣袖拭她嘴角血痕,妩泱黑晶似的眼睛蒙了泪,委屈至极。 迹墨又见白芷身形不稳,便悄悄以神息探脉,这才发现白芷也是身负重伤,一遍骂她咎由自取,一边又想着昔年并肩作战的情分,劝道:“你被自己的内丹反伤至此,定要休息一段时间,不可再施法术。”说罢,不待白芷反应,凝诀将白芷身法强行封印。 白芷此刻重伤,迹墨又趁她不备,才有机会得手。 迹墨对上白芷恶狠狠的眼,将剩下的话说完:“你先回扶光台吧,若是清辉知道你私自下界,怕是会责难于你。” “不劳费心!”白芷气急败坏,抓起地上的一把土砸向迹墨,迹墨未加躲闪,这土被他尽数接下,衣衫面容都脏了。 “白芷!”迹墨气怒。 白芷气愤地又抓起两把土砸向迹墨,对他喊道:“念在你前些日子帮了我,我便饶了暗影,你带上他们,赶快滚回魔界去!” 迹墨怒不可遏,却又看了看怀里的狐狸,终究是忍了下来,施法将暗影扔在脚下团云上,愤怒地道了句:“不可理喻。” “滚!”白芷大吼。 迹墨垂眸,看看急需救治的妩泱和暗影,冷冷道:“你好自为之!”而后一阵轻风,消失在白芷面前。 四处人影皆不见,白芷的身子晃了晃,如被暴雨冲刷了数日的泥像,轰然倒塌。 第22章 震铓(2) 四周很冷,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荒芜的黑,白芷坐在原地不动,看着手中的震铓剑。 忽然,震铓剑上镶嵌的宝石射出一道磷光指向远方,白芷顺着光线看去,远处有人慢慢走来。 他步伐稳健,一步步地靠近白芷,最后站在白芷面前,问她道:“阿芷,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 白芷看着他明朗的面容,愣了愣神:“苏长情?你怎么来了?” 苏长情长身玉立,向她伸出手道:“我五脏庙闹得厉害,来,给我做两道拿手小炒烫壶烧酒。” 白芷破泣为笑,不满地投诉道:“我正伤心难过呢,师父应当请我去吃山珍海味,怎地还好让我下厨?” 白芷看着苏长情的手,缓缓递了过去,可再看苏长情时,他虽然还是身着白衫,容貌却起了微妙的变化,白芷惊讶地看着他:“楼……”不,楼西岳已经死了。 白芷摇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檀、檀凌?” “是我,阿芷。”檀凌蹲了下来,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惊慌的样子。 白芷四下扫看,有些紧张,急忙问道:“你、你不是跳扶光台了吗?苏长情呢?他又去哪了?” 檀凌另一只手抚了抚白芷的脸颊,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睛道:“我们身在何处并不重要……” 檀凌俯下身子,在她的嘴角吻了吻。 “阿芷,回去吧。”檀凌松开白芷的手,站起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白芷看着檀凌的背影,他的背影不断地与苏长情的背影交错重叠,随着背影的远去,四周渐渐亮了起来:“檀凌、楼西岳、苏长情、檀凌……” 周遭不再是无边际的黑暗和阴冷,而是光明与温暖。b 分卷阅读42 r   她摸了摸身下,不是柔软的床褥,抓起的是一把黄土。 是一场梦。 白芷艰难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远处有两人蹑手蹑脚的向这边瞭望,见她醒来,他们一起走上前来跪拜道:“不知大神莅临中皇山,小的们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芷略略点头,发现魔气不受控制地乱窜,怪不得这些小妖魔会有如此作为。 白芷挥了挥手,示意没事,歇息了下,凝眸看向他:“你是枯榕客栈的掌柜吧?你怎么在这?” “正是小人枯榕,我与魅魔上山挖野菜,不料下山时却遭遇结界封山,只得另寻出路,这才遇见大神昏迷再此,怕有宵小打扰大神,故而在此守护。”树妖说,用干枯的手指指着远方,“中皇山外集结了不少修仙之人,这里魔气恢宏,他们不敢轻易入内,大神敬请放心。” 白芷趔趄着站起身子,看向枯榕所指的方向。 那里确实有一片清洌之气存在,白芷揉了揉眉心,试着提出法力冲破迹墨留下的封印。 白芷想出去,但现在她实在没办法突破迹墨给她的封印,只能借助他人力量。 她将眼前的两个小妖看了一遍,一棵老枯榕树妖,一个魅魔。 “你们俩,很好。”白芷认真评价。 在她虚弱的时候没有偷袭而是守护,当真不错。 “不敢当,不敢当。”枯榕说话,魅魔一个劲地跟着点头。 “你们修炼多少年了?” “小的一千六百年,魅魔刚刚二百年。”树妖解释。 “枯榕,你会开启传送阵吗?”白芷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枯榕惭愧地摇头:“小的法力应该可以开启传送阵,可小的并未学过传送阵的口诀。” “吾教你,你这便学一下。”白芷话毕,捡了个树枝在黄土地上勾画着,解释给枯榕听。 枯榕学习能力还不错,一点便通。 一切准备妥当后,白芷在长袖里掏了掏,最后拿出一个染了尘的指环递给枯榕:“今日恩情吾会铭记在心,望你勤加修炼仙道,早日飞升,成为妖仙。 “大神的话小的记住了。”枯榕说罢,将指环戴在干枯的手指上,按照所学,开启了一个传送阵。 白芷最后向他们露出个微笑,走向传送阵。 阵眼转动,空间扭转,白芷深知此刻不能去苍梧山,于是将落脚点选在了苏家老宅。 落地之时,白芷身形不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疼的她缩成了一团。 然而下一瞬,白芷就发现了不对之处,她视线所及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腥气弥漫四周,她此刻正摔倒在正中间,浑身沾满了苏家人的鲜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芷起身查看四周,看看可还有活口。 白芷走着走着,发现此处并非死人最多的地方。 正厅前的院子里,有一处地方,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白芷查看几个后,发现他们均是死于剑伤。 怎么,怎么会都死了?苏家遭遇了什么?竟然灭了满门?苏长情呢?他在哪里?他是否躲开了苏家灭门? “苏长情,苏长情,你在哪里?”白芷边跑边叫,不见回答。 白芷彻底乱了心神,抓起一具尸体的手,真神之力被封,她便用神息来探索死者生前最后的记忆。 他们四散奔逃,却被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追杀个不停,他们的武功毫无反手之力,当那个蓝衣女子转身向他追来时,白芷看清了蓝衣女子的脸。 苏镜,是苏镜! 怎么会是她? 白芷看到苏镜一剑刺了过来,而后,尸体的死前记忆便结束了。 白芷浑身颤栗,及其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是,是占了我原身的苏镜……” 门外忽然有脚步声,白芷如遭雷击地清醒过来,抽出震铓剑,横立身前,以为苏镜还在此处。 那扇大门被缓缓打开,白芷看到了苏长情,然后是韩奕和步秋尘。 苏长情瞪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站在血泊当中,手握长剑的人。 “小镜,你?!”韩奕不可置信,又摇摇头,想上前去,却被步秋尘拦了下来。 “小镜,是你杀了他们吗?”苏长情面如缟色。 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因为方才查看苏家人,这身蓝衣上沾有鲜血,她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似乎与一个杀人狂并无区别。 白芷如握炙铁般地将震铓剑扔在地上,叮铛一声,清脆如玉碎。 她上前两步,慌乱地解释道:“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杀人!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步秋尘对此摇了摇头,对韩奕道:“把那个活口带过来。” 韩奕将人从门外扶了过来,一名苏家的侍从一见白芷,顿时如见了魍魉,一边往后缩着身子,一边失声尖叫道:“是她,就是她,就是小镜!” 苏长情看了眼已经吓得瘫在地上只会指控的侍从,问她 分卷阅读43 道:“你还有何话讲?” “苏长情,这是一个误会,我回来时就看见满地尸体……”白芷摇了摇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心中纷乱的同时,又在猜忌着,这是不是清辉布和苏长情布下的一个局。“你相信我,有人冒充了我的相貌来杀人,我从来不曾谋害过苏家人和你。” “你对周身散出的魔气做何解释?”步秋尘乘胜追击。 白芷愣了一下,不管咄咄逼人的步秋尘,水眸看向苏长情:“你信我吗?” 冷漠的目光刺在白芷身上,他的声音如被冰冻过似的寒冷:“你不是小镜,而是那只妖!” “你……”白芷有些焦急了,解释道:“可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仔细调查后再定罪也不迟!” 苏长情狠狠地看了过来:“仔细调查吗?在晴雪镇那晚,你在跟谁说话?昆仑墟你事先知道里面有危险所以不许我们同去,中皇山你故意引我们见到暗影,中皇山距离此处足足要半个月的行程,你是怎么回来的?又为何手持长剑站在血泊与尸体之中!” “还有,那天吾说为你诊治呆傻之症,其实并未使用法术,你却继续佯装病症已解,足见你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步秋尘补充。 韩奕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可是,助我成仙之人,还有帮我开启传送阵回到苍梧山的人真的是她啊!”韩奕心急如焚,急切道:小镜,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 “韩奕,真的小镜,恐怕已经被她杀了。”步秋尘说,又分析道:“你们对上暗影,却能全身而退,反而更为蹊跷。你可还记得,你成仙那日,身边留下的镜子?那枚镜子里有镜灵,吾特地将镜子交付于你护身,应该是那枚镜灵帮了你们,而非假小镜!” 苏长情嗤笑出声,道:“恐怕这个阴谋早就已经埋下了,你是魔界中人吧?” 白芷垂下头,捡起地上的震铓剑,心诀一念,震铓剑便凭空消失了:“我不是魔界中人,这也不是我做的,我从未想过加害于你。” 苏长情十分失望,并不相信她毫无可信度的辩解,转身向步秋尘抱拳道:“劳请秋尘上仙将她关押苍梧,待我斟酌过后,再做决定。” 步秋尘颔首,已经施法将白芷捆住,白芷站在结界之中问苏长情:“你要如何待我?” 苏长情对上她的眸子,最终还是向步秋尘确认道:“劳烦秋尘上仙了。” “苏长情……呵……”白芷笑着看他,摇了摇头。 步秋尘施法开启传送阵,带她前去苍梧山地牢。 第23章 震铓(3) 白芷被关押在了苍梧山的地牢之中,地牢中只有一盏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地上一席稻草隔凉,白芷坐在上面,看着四周的结印。 苏长情会怎么处置杀他全家的仇人呢?白芷做着无谓的猜想。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水滴在地面的声音,滴滴答答,此刻竟十分好听,白芷听着这样的声音,昏睡过去。 “呵,你竟还睡得着?”有一个声音问白芷。 白芷随声而醒,只见占了自己原身的苏镜此刻站在她面前,她用白芷身体里剩余的神力来此而不被发现,一点都不让人意外:“苏家人是你杀的吧?” 白芷苦涩地笑了:“你杀他们就是为了栽赃陷害我?” “是又如何?!”她转了个身,背对白芷:“被人冤枉的感觉很不错吧?” 白芷叹了口气,点点头:“不错,确实很难受。” “你知道苏长情要怎么处置你吗?”她问。 “大概会杀了我吧。”白芷猜测。 “杀人也有很多种杀法,你猜他想怎么杀你?”她又问。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吧……”白芷又答。 她摇摇头,嘲笑道:“苏长情说要把你这妖物在大庭广众之下烧死,啧啧啧,好残忍呐!” “是么?”白芷凝望着寒冷的铁窗,喃喃道:“那就等死好了” “哼,想的美,你们两个妖物霸占我身体这么多年,岂能让你如此简单死去?!”苏镜恶狠狠地说完,眸色狡猾一转,眯眼道:“你就等着受火刑吧!” 苏镜心生一计,化作蛇身,张开嘴露獠牙,一口咬在了白芷的手腕上。 毒液进入体内,她满意地看了看,又道:“哎呀,不好意思,我的毒液可能还毒不死你,只能令你疼痛难忍,口不能言,无处诉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芷抿了抿唇,无意识地看着苏镜,她的脸渐渐模糊。白芷想开口讲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皮肤浇了熔岩似的热,而后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红色染透了,她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血正一滴滴的滴落,疼痛,正侵略着她的身体。 睚眦必报,白芷如此评价苏镜。 囚牢里的风从四处钻入,阴冷且潮湿,白芷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的身体在渗血,觉得整个身体都是又痛又麻的,不听使唤,她眯着眼,想开口,却只能咿咿呀呀如同婴孩呓语。 分卷阅读44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苏长情吗?”苏镜最后问,本也不想等一个回答,她又继续说:“因为你啊,你才和他相处几天,他就喜欢上你了,而我,我陪了他十几年,他却只把我当一个婢女,一个丫鬟。”声音狠毒无不透露着嫉妒。 “不知道苍梧山的真火烧不烧得死你啊……”苏镜有些惆怅的说,声音越来越远。 苍梧山的刑场在苍梧山脚下的天耻坛,天耻坛的中央架了一些柴火和助燃物。天耻坛周围已经站满了来观刑的苍梧弟子,在一片议论声中,苍梧山掌管刑律的道长已经站了出来。 “苏镜,魔界中人,屠戮苏家百余人,证据确凿,其罪当诛,判其天火灼刑,即刻行刑!” 白芷被捆仙索绑了手,两个行刑者将她从仙牢里一路拖过来,她双眸涣散,毫无挣扎,拖拽过的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刺激着所有人的眼。 韩奕见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跪在步秋尘面前:“师叔祖可曾命人对小镜动过刑?” 苏长情蹙眉,白芷的衣服被血染红,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 “不曾。”步秋尘想了会,猜测:“苍梧山仙牢里仙泽浓郁,使不出法术,因此烂了人皮罩子吧。” 韩奕将信将疑,内心万分焦急:“师叔祖,晚辈一直不信小镜会是魔界中人,只凭那家丁一人所言就定罪,岂不太过草率?” 步秋尘略一沉吟,劝道:“韩奕,你对小镜的心思吾也了解一二,此事却也不像你所说的那般草率,诸多证据都指向她,苏长情已经排查过,那日昊天弓所指也并非萧姑娘,而是她。” “诸如此类的证据已经太多,她周身不可控制的滔天魔气也证明了这一点,她绝对是魔界中人。”步秋尘摇头叹息。 “将韩奕带下去吧。”步秋尘说。 有几人出列将还欲争辩的韩奕压往不知何处。 苏长情面色如缟,蹙眉看着地面被拖拽过的痕迹,捏紧了手。 步秋尘也一蹙眉,再次高声问道:“苏镜,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芷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 步秋尘见她无话可说,便对苏长情道:“苏长情,你可还有话要对她说?” 苏长情怔了怔,缓缓起身,来到高坛上,单膝蹲了下来,抬起她的脸,白芷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无助的落泪。 苏长情伸手为她抹了抹泪,问她:“我的家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他们痛下杀手?” 白芷顺时瞪大了眼,眼中的泪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止住了,却又再次溃堤,她很想说她没有,她敢作敢当,没有就是没有。 “我明白了,或许妖魔杀人本就不需要理由,全凭一己喜恶。” 苏长情恍然苦笑,心中的痛难以言喻。一丝白芷味儿的馨香再次掠过鼻尖,苏长情更加绝望的摇头,伏在她耳边苦涩地说:“永别了,阿芷。” 永别了? 白芷无声的笑,十分凄惨,她听到苏长情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然后无比冷酷绝情的声音传来,他说:“烧了吧。” 他说“烧了吧。” 烧了吧…… 白芷看到火苗燃起,而后周遭燃起大火,她不再挣扎,只怔怔的望着苏长情的背影。 他那样失望,她那样绝望。 烧了吧…… 这场大火持续了很久,在场之人没听到任何的呼救声,仿佛在她听到苏长情的那句“烧了吧”时,就已经死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火舌舔舐着白芷的身体,将血液与骨头都烙化了,身躯烧的焦黑,元神脱离了这具身体,她闭上了眼,微风徐来,只觉得无比凉爽,再也没有被火舌吞噬的痛了。 “何故忽然泼酒!”苏长情阖了眼,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候,她怒气冲冲的模样。 “不对,是阿芷。”她声音舒缓悦耳,像在诉说情话。 “阿芷……”苏长情不断的呢喃着她的名字,“阿芷,阿芷,阿芷!” “快拦住他!那不是凡间之火,会将他三魂七魄烧的灰飞湮灭!”步秋尘看着往火场里冲的苏长情惊慌失措…… 水神殿。 在苏镜的□□死去的那一刻,苏镜魂魄再入轮回,白芷元神回归本体,各归其位。 她回顾了眼天耻坛燃烧着的烈火,瞳孔急剧缩小,最终化作一声苦笑离去。 白芷在苍梧山水神殿的一间房里找到了承浅容身的古镜,房间被白芷闯入的一瞬间,步秋尘就已经知道了。 只可惜,步秋尘扑了个空。 白芷已经怀揣古镜,离开这郁郁葱葱的苍梧山。 没想到人间走一遭,竟是这种结局,人界真的是太不好玩了。 如今想来,那句“我心悦卿”也不过尔尔罢了…… 第24章 生息(1) 桂花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扶光台周遭范围的地盘皆被白芷占据,方便她 分卷阅读45 摆弄花草树木。 从台子下来向南走半盏茶的时间便可看见一片波叶金桂林,这里永远是秋季。一串串金黄色的桂花,清晨开,日落谢,每天皆如此循环,煞美。 林中有一处别有洞天之地,此处种了一株歪脖古桂树,打眼一瞧便知不是凡物,劲姿卓卓。 古树下有张石床,白芷此刻躺在床上小憩着,古桂树叶密,阳光穿过树隙落在她的身上和地上,像剪碎了的星光。 远处传来轻轻踩过枯枝轻响的声音,白芷翻了个身,白堇色的裙子从石床上滑了下来,垂到地上,沾了些许桂香。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伴随着沉重的一声,便再无声息。 白芷知道来人是承浅。 承浅是个聪明人,有时聪明过头做了傻事,私自下界不说,还强占人身体,前者可不究,后事却不得不提。 “情”字一事,当真毁人。 现如今韩奕已经有了仙身,对她来说便是大势已定,接下来便是如何再续前缘,又或重新开始。 对的,承浅有两个选择。 可在这之前,承浅得先有个身子,而不是再依镜而存,占身而活。 如她所言,承浅上得凡人身并不容易,又因对抗暗影硬抗一击,灵力更不如从前,彻底伤了根基,回到镜中,甚至无法沟通,陷入沉睡之中。 回到上神界,白芷将承浅容身的镜子放入神水中日夜精养,总算有了起色,她刚能幻化人身,就马上前来请罪了。 白芷嗜睡,或又因白芷想惩罚承浅,总之,承浅跪了很久。 就在承浅灵力几乎耗尽时,白芷缓缓睁开了一双明眸,第一眼是远处的桂花,第二眼便落在了承浅身上。 “怎么这副模样……”白芷惋惜的看着她,随即坐起身,盘腿调息之间,目光仍不离承浅。 对承浅来说,白芷是承浅的恩人,若不是白芷,恐怕承浅现在还在镜中,连虚像都无法化出。 承浅身子微微一抖,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落叶和桂花拂开,视线低垂,郑重道:“承浅知错了。” “知错便改善莫大焉。”白芷起身,走到承浅身边,指尖一缕银光打在她的膝盖上,承浅觉得膝盖一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所求之事我也明白一二,能找到你的上仙身体固然好,如若找不到,或许还有其他法子可行,不过这需要时间,我也不敢妄自定论,也要看机缘巧合。” “我懂的。”承浅点点头,抬了眸子,眼中无泪,却有些发红,“请神上帮我塑造肉身吧,这次即便是一万年,我也等得。” “你这丫头……”白芷走了几步,随手捏了朵树枝上的桂花放在嘴里仔细品尝,桂香顿时充盈满口,清香之中又带有一丝苦涩。 “我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怕你的事要搁置些时日,你先好好休息着,把你那点子情债斟酌明白,至于重塑肉身或者另寻他法,待我仔细思量过后,再谈。” 承浅又跪下身子,感激地道:“承浅,谢神上。” 白芷扶她起来,叹了口气。 “神上,苏长情……”承浅欲言又止。 承浅还未说完,白芷便稍一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毕竟苏家人惨死是我疏忽了,以至于让苏镜接连得手,关于此事,你要记住我今日的话。” “请神上吩咐,承浅一定谨遵。”承浅郑重说。 “若他日东窗事发,只当是我去下界游玩,是我强占了苏镜的身子,是我闯了祸,这一切,与你毫无干系,你一直在扶光台,你毫不知情。”她声音里有着几分威严,不容置疑。 承浅边听边摇头,急切道:“不行!怎能让神上为我背负这等罪名?!” “我闯祸,清辉不会把我怎样,你不同。”她转过身背对承浅,怅然道:“清辉这个人我十分了解,他不会拿我如何的,至多,口头上批评一下,也就过去了。” 承浅微微一怔,心知白芷只是安慰自己,她心里很愧疚。 其实承浅的身份本就十分尴尬,私自下界已是重罪,又强占人身,惹出这一系列的祸事…… 这些重罪将会另承浅前功尽弃,思忖到此承浅磕头:“神上大恩大德,承浅,没齿难忘!” 绯色天空处飞过一群凤凰,白芷悠悠然的望着,叹了口气:“但愿你懂得我的一片苦心。” 自白芷身染魔气,移居扶光台开始,神界的一切都只靠池光流玉闲聊时才有机会得知,她们从未将莳木族现状告知白芷,其中因由怕是受命于清辉,换句话说,她们就是清辉的耳目。 对此白芷耿耿于怀,也怪自己未曾关注信奉自己的神民,说到底,莳木族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受到了白芷的连累。 白芷心里多存了件事,为莳木族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生修养,收拾那些欺凌莳木族的神裔。 白芷想起了实力已达真神的步秋尘,这厮也着实让人讨厌,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小惩大诫他一下,但愿 分卷阅读46 不会成为她的劲敌。 还有暗地里帮了莳木族迁徙到昆仑墟的妩泱,连她也未曾提及过莳木族的事,其中蹊跷的很。 而困住那帮修仙之人的阵法乃是清辉在第三次仙魔大战施布下的,近万年过去,虽有减弱,但也不至于被白芷随意破解。白芷推测,有莳木族的助力,清辉的实力已非天神水平,时机愈发近了。 自从回到上神界修养后,白芷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寒气挥之不去,随着神识游走四肢百骸,最后直冲元神。 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神力突飞猛进,那股寒气竟被她融会贯通,已有了晋位的预兆。 白芷已位列真神,再晋位可就是天神之位了。 当今天神只有一位,那便是清辉。 妄图晋升天神之位的也有一位,檀凌。 这次檀凌布局,白芷虽然跳了,可却不如当年跳的那般彻底,她有所保留的入局,步步惊心,只怕踏错分厘满盘皆输,眼下她虽有晋位预兆,可一切却都还在她掌握中。白芷脚下轻点了下地,秋千再次晃动起来,眼下时机不好,没有把握的事,白芷不会以身涉险。 迹墨的爱妾妩泱从九尾狐变成了七尾狐,想必迹墨恨的牙痒痒,近来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拿捏一番后,白芷决定先去为她的莳木族挑选一块适合休养生息的地方。 思忖至此,白芷跳下秋千,以老方法置办了假身在扶光台,而她自己踏云御风而行,去往人界。 近来几日人界那一亩三分地早被白芷摸的通透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早已被修仙门派占据,白芷从东跑到西,从南走到北,还真就没找到个完美的地方。 唯一算是入得了眼的漠边山还太过燥热,莳木族一定不喜欢。 莳木族跟白芷一样,喜欢有水的地方,最好是山泉水或者地下涌泉,每日享用这种水,对修为有益。 白芷行于流云之间时发现了一颗千年老柳树傲立山涧,绿丝垂涛如瀑,恰巧也行的累了,施法落在山边树下,靠着树席地而坐,蓝天为幕,云卷云舒,河水缓缓流转,偶尔一阵风吹来,万森簌簌青鸟飞掠。 “景色真好。”白芷赞叹,从乾坤袋里掏了颗桂花酥糖塞入口中咀嚼。 桂香盈溢满口,舒服的眯起眼,无意间瞧见山巅有几座建筑依山势而成,几座小殿附庸着山巅的大殿,砖石凜立,筑成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 只是细看之下便发现宫殿残破不堪,藤蔓缠绕青苔丛生,甚是荒凉,白芷神思微顿,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中皇山。 中皇山连绵百里,因落雪比其它地区较早,下雪之日又多是晴天,素有中皇晴雪之称。可是近千年来,中皇山已经少有下雪,阳光会融掉雪线以下的冰雪,雪水自然流淌,历经千年冲刷,最后形成河谷,而山脚下低洼处就汇成了湖泊,妖魔大多依靠此湖过起仿人类的生活,此处渐渐建成了一座名为晴雪的小镇。 白芷随苏长情韩奕取溶金骨时来过晴雪镇,入住在枯榕客栈,客栈老板是一颗枯萎了的老榕树妖,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停战以后的这些年里,仙界与魔界和平共处,这里也无作恶的妖魔,所以仙界也允许有像晴雪镇这样的地方存在。 黄昏暮霭,绿沈山峦连碧波,晴雪镇灯火渐明。 白芷根据记忆找到客栈,在暗处凝视着枯榕客栈的牌匾。 此刻客栈老板手指上的指环发出莹莹绿光,枯榕自从得到这枚指环,还是第一次见它有所反映。 枯榕敛了神色,仔细端详着指环,忽见指环的光射向客栈门外,枯榕眯眼定睛一瞧,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客栈对面围墙下的阴影里。 枯榕走出客栈,只见一女子身着玄色仙裙,隐绣墨兰,香枝绕肩,一袭幕离又将她的容颜隐去,看的人云里雾里,不知庐山真面目。 “您是……?”枯榕拿捏不准。 白芷微微笑着:“枯榕,是我。”玉手将幕离拨开,让枯榕见了真容,却又马上放下幕离,再次隐在幕离之后了。 枯榕这下看清了,却还是没认出来,毕竟他未曾见过白芷真容,他见的,是小镜的容颜相貌。 见枯榕如此神情,白芷恍然大悟,掀开幕离,又变作小镜模样,复又变回来说:“这是吾的真容。” 枯榕万分激动,心抑制不住的狂跳兴奋:“大神!竟然是您来了!” 第25章 生息(2) 白芷嘘了一声,对他笑笑,温声悄悄道:“寻个安静可叙话的地方。” “大神稍等。”枯榕忙回客栈里简单交代两句,又回来说:“让大神久等了,大神请这边走。” 夜如浓墨,晴雪镇迎来了十分平常的夜。 对枯荣来说,今夜不寻常。 枯榕引领白芷到了枯荣客栈后身的一座二进院子里,这是枯荣客栈最好的客房。 院子十分幽静,种有许多花草,看得出是有人精心侍弄过的,近日宿客不多,恰逢无人租用后院 分卷阅读47 ,所以引她至此,枯榕点了灯,屋子登时明亮许多:“大神请上座。”枯荣微笑着。 白芷也不客套,从心而座。 “大神莅临,小人枯榕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掌柜万分惊喜,面上笑着,能得她光顾,枯荣客栈蓬荜生辉。 白芷将他上下略一打量,颔首赞叹道:“吾没看错,你已获仙身了。” 枯榕笑的憨厚,指着左手带的戒指说:“还是依靠大神您的神器才能练成仙身。” “枯榕,吾此次独身前来,是有事相询。”白芷说。 枯榕起身再次跪下说道:“小人愿为大神做任何事。” “你先起吧。”白芷指下一弹,枯榕自动站了起来。 “大神请讲,枯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枯榕正色。 白芷满意点头:“实不相瞒,吾近来一直在为族人寻找一块安家之地,眼下瞧上了中皇山,吾初来乍到,不知现在此山由谁人掌管?” “自从中皇停雪魔尊肖唯死后,此地便已经无人管理了,那些好事者随暗影和曲音离开下落不明,剩下好安逸的妖魔们各居一地,千年来到也相安无事。”枯榕如实说。 白芷莞尔:“这么说这里无人管控了……” 白芷在人界找了诸多地方,皆有不尽人意之处,昆仑墟若不坍塌,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昆仑墟已非昨日荣光之时,太过苦寒,中皇山虽为妖魔聚集地,却是些喜爱和平安逸的妖魔,莳木族可以在此休养生息,还算适合。 “正是。”枯榕含笑点头。 “中皇山光秃秃的,娲皇殿也残破不堪了,四处杂草丛生,太过凄凉,看来还需整理一番。”白芷再一想,又补充道:“还有亭台楼阁宫宇,皆需重新修建,我的族群可是一个大家族。” 枯榕抿嘴点头:“大神若是想亲自动手修建,那可真是一个大工程。” “是啊……”白芷苦恼。 不说别的,单从她在昆仑墟受了内伤,还没恢复完全,这段时间不好肆无忌惮大肆消耗法力。 枯榕听着她的话,琢磨着她的心思,他试探地开口:“大神,不如交给枯榕吧。”枯榕微笑。 白芷目含悦色地点头:“你有法子?” 枯榕见她高兴,忙道:“仙界有一门派,名为鼎天宫,鼎天宫善筑工,以此为营生。” “那么佣金怎么算?”现在真是做什么活计的都有,白芷心叹。 枯榕遗憾,其实这就有些不在他的了解范围内了,他也只是听路过客栈的客人闲聊时谈及此事,他未多听,只听说要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金银俗物并不要,“具体的,还需要打探。” 白芷点了点头:“如此的话,那还需吾亲自跑上一趟了。” “何须劳烦大神!”枯榕连忙摇头,“不如让枯榕跑上一趟吧,鼎天宫在东海旁,有两日必定能给大神答复了。” “可以,那吾这两日帮你忙活客栈可好?”白芷笑眯眯地看着枯榕,明显地感觉到枯榕又抖了一下。 “这怎么可以劳烦大神……” “不劳烦不劳烦,吾手下无人可用,你能帮忙,吾已经很开心了。”白芷说的是实话,承浅未恢复,眼下她无人可依,当真悲凉。 枯榕初听这话觉得有些惊讶,她不是有一个很大的族群吗?难道那些人都不能帮她?其中秘辛可想而知。 枯榕其实有一个想法已经存续很久了,他的修为无法更上一层,想突破重围迎难而上简直痴心妄想,恰巧他帮助了这位大神,得了大神的指环,倚仗指环里保留的神力修炼,故而修为大增,在枯榕心里,是把大神当作恩师的。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他眉宇间的愁绪被白芷看出。 枯榕拿捏一番,终于决定将心底埋藏已久的话问了出来:“大神于小人来说,如同恩师,小人仰慕大神已久,不知大神是否收徒?若小人三生有幸能拜在大神门下,定不辱师门。” 收徒?白芷眉色一凜,看着莹莹烛火,叹了口气,还是拒绝了他:“吾不收徒。” 枯榕略略沉吟,她的答案到也在枯榕意料之中,只听她又道:“将来中皇宫修建完成,吾手下应该会缺一名管理杂事的管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枯榕展颜一笑:“好。” “枯榕是客栈的名字,你有名字吗?” 枯榕答,无名。 “那吾赠你一名可好?”白芷思忖着。 “好。” “去木为名,就叫古容吧。” “谢大神赐名!”枯榕含泪笑拜。他一届小妖能修成妖仙全凭眼前这位不知姓名的大神,他想报答知遇之恩,能为她做些什么,他便很开心了,今日幸得大神赐名,真是三生有幸。 白芷起身,从乾坤袋里掏出几件器物放在桌上,十片凤凰彩羽、一把尺八、一本乐谱,还有一小袋七彩珠子。 “吾见你喜欢乐器,这些便赠予你吧。”白芷看向内室琴案上的古琴,又 分卷阅读48 转眸对古容微笑。 “谢大神。”古容恭敬收下。 “吾今晚就留下夜宿,你明早将客栈交代一下,而后启程出发可好?” 古容觉得这样安排不错:“嗯,如此甚好。” 幽幽灯火照着古容的手,那枚枯枝制成的指环戴在他左手的食指上,白芷拉起他的左手,以指尖轻抚了下,指环发出柔柔的绿光:“你若有急事寻我,只需轻抚指环,唤吾名字即可。” 古容看着戒指,又通过幕离看她,郑重点头。 白芷摆摆手示意自己该走了,古容只听耳畔传来极轻的声音:“忘了告诉你,吾名白芷。” “白芷……”古容将这个名字嚼了嚼,他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大神,估计是位散神。 古容凝眸想了会才发觉自己并未给她安排住处,出门想追她时偶然间瞥见庭院边的一颗白芷草已经扎根,正在迅速的生长着,花色月白,簇簇白芷动芳馨。 枯榕客栈的伙房清晨开始准备宿客的吃食,趁着时间空隙,古容把大伙召集起来,说他有了名字,叫古容,诸人大吃一惊,问他可是受了什么刺激,古容但笑解释,道他有事要出门两日,这两日由“白掌柜”帮忙打理客栈一应事物。 枯榕客栈除了已经前往东海鼎天宫的古容,还有魅魔和两名打杂,猫哥、狗哥。 魅魔还是那副样子,只区区二百年的修为还不能以言语交流,往常古容说什么,魅魔照做,两人虽无交流,却心有灵犀,有时只凭眼神便知对方想些什么。 白芷着了一身蜜色衣裙,立于柜台内,手上翻看着古容留下来的记事册,微微蹙眉道:“天字二号的仙女姐姐今早想吃肉丝面,地字五号的馋鬼郎特别想吃酸辣米粉,前院的五位客人想吃小米粥和白菜肉包子,赶上后院的亡命鸳鸯想吃素疙瘩汤。” 白芷抬头看向面前的魅魔,只见他不断点头,示意他都听懂记下了:“这是九个人的饭食,再算上这些伙计,一共十三人的饭食,你着手去做吧。” 没错,魅魔是个厨子,酷爱做饭,古容说他总能用普通的食材烹出美味。 “嗯嗯。”魅魔发出极其单调的声音,却是十分好听的嗓子。 魅魔扭头走了,白芷眼角瞄着他的背影,笑着点头,想必他的手艺一定不错。 枯榕客栈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宿客们渐渐醒了,来到枯榕客栈的厅内,一碗碗早饭已经拿了上来,吃完了热腾腾的早饭,大部分宿客也就离开了,除了天字二号的仙女姐姐,听猫哥说,仙女姐姐已经住了半月有余。 仙女姐姐是位散仙,在此等人。 早饭时仙女姐姐没出屋,肉丝面是在她房间里用的,白芷吃早饭时听他们聊到了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啊是在等她的情郎,只可惜那情郎是个凡人不说,还是个浪荡情种,夜夜宿在烟花柳巷,最后精尽吐血而亡,她啊,离了伤心地远走他乡,渐渐思念成疾,忘了情郎已经亡故的事实,还在苦苦等待情郎。” 白芷望向天字二号的房门,心中喟叹,又是痴情女子和渣男的故事。 “她金银器物仙丹灵药到是不少,出手阔绰,送了我不少礼物。”猫哥说。 “黄白之物而已,瞧把你乐的。”狗哥说,狗哥敦厚老实,见不惯猫哥掉在钱眼儿里的模样。 “总比没有强!”猫哥回嘴。 这猫妖和狗妖,成天斗嘴。 白芷笑笑,见他们都吃完了,主动起身收拾碗筷,送回伙房。 “白掌柜模样真俏啊!”猫哥撑着下巴,眯着眼赞道。 原来猫哥不仅掉在钱眼儿里了,还好美色。 魅魔一甩手拍在了猫哥头上,打的猫哥一缩头,疼的直咧嘴。 “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猫哥苦脸。 白芷身段儿漂亮,一头墨发随意绾着,圆润的耳垂缀了对儿黑珍珠,不笑时一眸春水照人寒,笑时心荡秋水恒波清,瞧你时,犹如泉水淌过心尖儿。 第26章 来讯(1) 魅魔不再跟他们闲扯,起身想去收拾厨房。 刚绕过藤壁就见白芷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面前放着盆,正认真地刷着碗,魅魔不由自主地伫立原地,默默看着她。 碗筷被洗了三遍,洁净如新的送回了厨房摆放整齐,迎头就撞见了紧随而来进入厨房的魅魔。 白芷对他笑笑,说:“我们中午吃什么?” 魅魔踮脚瞅了瞅不远处菜园子里的蔬菜,几颗葫芦涨势不错,白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几颗葫芦。 白芷恍然间回想起楼西岳给白芷包葫芦馅包子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就荡开了笑:“要不包葫芦馅包子吧。” 魅魔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了。 修行不易,魅魔道行不高,只能算是“成了精”的境界,看不出白芷高强,对她一直带着七分好奇,三分防备。 大神喜凡食,神界不得之,久在樊笼 分卷阅读49 里,复得返自然。 她复杂又神秘。 在魅魔看来,她更像是来嬉戏人间的。 软糯的葫芦馅儿胖包子出笼,狗哥装了一盆过来,热气腾腾熏得人眼睛睁不开,白芷伸手拿了个包子吃的香,吃第三个时客栈恰巧来了客人,狗哥已经吃完了,他就去招呼客人了,白芷背对着门口,并未瞧见来客。 “客官住店还是用饭?我们这有刚蒸好的葫芦馅儿包子,客官不喜欢也可以做别的饭食。”狗哥招呼着。 “我找人,请问可有一位萧姑娘住在此处?”来人问, 除了白芷,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来人,白芷还在认真吃着包子,猫哥这时用手肘碰了碰她,小声说道:“是找仙女姐姐的。” 众人此刻都有一个疑问,难道仙女姐姐的情郎没有死,而这位公子就是仙女姐姐的情郎? 狗哥上楼喊道:“萧姑娘,有人找。” 白芷也回头望向来人,只是白芷此刻只能看到这位公子的背影,白芷见他穿着,眉间瞬间拧做一团,苍梧派的道袍,白芷曾见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来一位姑娘,人虽长的漂亮,可容颜中似乎带了几分憔悴。 萧姑娘走下楼梯问:“韩奕,你怎么来了?” 韩奕…… 白芷眸色一凝,转眸再看萧姑娘,她面色微惨,原来仙女姐姐竟是萧寒烟。 真是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 白芷默默转回头,咀嚼着口中的包子。 “坐下说吧。”韩奕叹了口气,寻了张桌子坐下。 猫哥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努力地听他们的对话,白芷虽然不太想听,可距离毕竟不远,同在屋檐下,总会有只言片语流入耳中。 “长情……”韩奕顿了顿,又继续说:“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不是有步秋尘照顾他么,难道连步秋尘也无能为力了?”萧寒烟问,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哽咽。 韩奕沉默许久,默认了。 萧寒烟无语凝咽。 “他变了许多,自从她死后。”韩奕解释。 “呵,不过是负了一个又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罢了。”萧寒烟抬首,秋水横眸里的泪珠直打转:“我虽思慕他,却也不能任他□□我那一片赤诚之心。” 韩奕无言以对。 萧寒烟娥眉微扬,温柔的笑着:“托他的福,我想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仙,也不错。” 韩奕见她无奈摇头,到也不再说什么了:“好吧,我只是怕你抱憾终身,既然你意已决不再见他最后一面,我也不再劝你,就此别过了。” 萧寒烟略略点头,遗憾道:“他这一生,终究是愧对长情二字了。” 韩奕未说话,站起身叹了口气,道了句告辞,向门外走去。 苏长情,时日不长了吗? 白芷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晕,想起身去客房躺一会,可刚起身,就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掌柜,白掌柜!怎么了?!”狗哥惊呼。 韩奕回眸过来,那位白掌柜好似突厥,而后几人搭手将她抬走,韩奕只感觉到一股巨大魔气扑面而来,中皇山与其它地界不同,只要这里的妖魔不作恶多端,他是无法置喙的,只是这魔气太过恢宏,惹得韩奕脊背凛满冷汗,只能尽快御剑离开了。 终究是愧对长情二字了。 呵…… 白芷醒来时已是翌日午后,狗哥守候在旁一整夜又一个晌午,狗哥自认是见过些世面的,然,还是被白芷强大的魔气震撼了。 “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狗哥问迷迷蒙蒙中的白芷。 白芷点头,狗哥扶着她起来,喂了水,拿被子垫在背后,让她靠坐着。 枯榕客栈曾有位得道高人入住,他曾说:“如果你看不出对方是何尊位,那么就不要小瞧对方,说不定是位大神。” 枯榕客栈的妖魔们虽然自己修为一般,可接待过的客人却也不少,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此刻,所有人都看不出白芷的尊位。可即便这样,诸人无一不对她敬仰着,畏惧着,谨慎着。 白芷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放在眼前看,十指如玉葱,纤细而柔软,只在指尖缓慢的散着郁气。“我昏了多久?” “一夜又半天了。”狗哥回答。 白芷麻木的点头:“古容回来了吗?” “还没……”狗哥欲言又止,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大神识得仙女姐姐?” “否。”白芷矢口否认。 狗哥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的否认在狗哥的意料之中,狗哥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白芷又躺了一会,起床出屋来到院子里,倚着门看着猫哥正在洗碗,魅魔正在准备晚上要吃的食材,夕阳西下,几缕霞粉衬余晖,美极。 “让大家担心了。”白芷抱歉的笑着,额上碎发忽然就掉落在侧脸,她随意抹在耳后,有 分卷阅读50 着几分憔悴之美。 “白掌柜,你没事就好,魅魔正炖老母鸡给你补身子呢!”猫哥抬头笑着,竟然一改往昔的嬉词,颇为正经。 魅魔依旧不说话,白芷对着厨房道:“谢了,魅魔。” 魅魔没吱声,认真地炖着鸡。 吃晚饭时白芷喝了好大一碗鸡汤,在猫哥的要求下,白芷又将鸡腿吃了,闲聊时听闻,在她晕倒不久后,仙女姐姐退房了,说是要自建一座府邸,猫哥说她要占山为王,狗哥说她妖力浅薄,离占山为王还远着。 白芷兀自猜测:“她想避世遁隐认真修行大道吧。” 众人一同点头认同了。 饭毕,白芷在柜台里打着算盘,滴滴嗒嗒声十分悦耳,结算了这两日支纳,只小赚了二两银子,着实少的可怜。 猫哥回归本体,化成了一只肥硕的黑猫窝在白芷膝上小憩,趁机揩油,狗哥趴在白芷脚边轻睡,魅魔摆弄着眼前的盆景,此情此景,恰似闲情逸致。 “唉,这一天算下来,赚的钱还不够你们的工钱呢。”白芷掂量着手中的二两银子。 狗哥伸了个懒腰,发出舒适的呼声:“近日来往客人少,能有这点钱也还不错,这些黄白之物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无处去用。” 白芷也悄咪咪的在猫哥身上揩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猫,猫哥是只黑猫,也不知是否天天进补,皮毛油光水滑的,猫哥被撸的十分舒服,打着呼噜。 “其实我要这些黄白之物也无处可用,只不过还是喜欢,金灿灿的怪可爱的。”猫哥舔舔爪子,从白芷膝上转跳到桌上,喵喵的叫了两声,又道:“我心向善逐修仙,然大无所成,只得作罢,如今在客栈跑堂,只为有个活计干罢了,不至于太过枯燥乏味。” 白芷笑了笑,她想,狗哥跟猫哥可能都是这样吧。 夜色冥濛,古容归来。 “呵,我回来了!”古容站在门前,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几天他可是累坏了。 众人见他回来,纷纷围上前来,白芷上前来说:“瞧把你累的,饿了没?让魅魔去下碗疙瘩汤吃吧。” 古容开心点头:“好。” 古容和白芷坐了,猫哥顺势跳向古容怀里,古容抱着猫说:“谈的不太好。” 说罢,古容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帖给白芷。 白芷接过金帖,展开认真看着。 “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白芷咂嘴摇头,狗哥好奇,化成人形跟白芷同坐一条长凳。 “这个洗髓玉是个什么东西?”狗哥问。 白芷解释:“飞升失败,若还有幸活着,可以用洗髓玉疗伤,修为可恢复大半,但只限于上仙飞升神时才有用,神飞升上神,就是炖十盅洗髓玉吃也无用。” “那断魂刺呢?”狗哥又问。 “嗯,这个嘛,一般用来锻造兵刃。”白芷说着,目光已经向下看去,忽然看见几个字,“素心竹月十根?他疯了吧,他这是要干嘛?!” 古容愁色入眉:“素心竹月很贵重吗?” “素心竹月是一种竹子,通体透明呈冰色,竹叶每逢月夜生发,落地则化为乌有,只可以秘法采摘下来的竹叶颜色转为翠青,可为茶饮,可入药,多饮易生幻觉,最重要的是它生长在云雾泽,你们听说过云雾泽吗?”白芷问。 众人一脸懵的摇头,显然,他们不知道云雾泽,这时只有古容瞠目结舌的看着白芷,显然他是知道云雾泽的,云雾泽在上神界,岂是一般人可以进入的?!“大神,他们这报价未免也太过荒唐了吧?” 何止是荒唐,素心竹月也敢觊觎,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是谁给报的价?”白芷凝眉问,眸子依旧看着报价,报价单上罗列出的珍宝又何止狗哥问的这些,南海绞绡百匹、尚香斋玉晖香三袋、陷山古玉髓二十枚、天坠麟十块、建木千年皮十块等等…… 数不胜数! 古容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我没见到鼎天宫的掌门人,这是副掌门许温给的回帖。” “你们怎么谈的,讲讲。”白芷说。 第27章 来讯(2) 魅魔这时做好了疙瘩汤送来,放在古容面前,香味扑面而来,古容吞着口水,来不急吃,先学说了他与许温的对话…… “许温只问我想在哪里修建,也没问规模如何,就给了这个开价?”白芷骇然,鼎天宫副掌门的脑子是不是被驴子踢了?连宫隅楼阁的规模还未说及,就已经开出这种价单。 古容呲溜了口疙瘩汤,抬头说:“我也这么想的,可许温说:‘能在中皇山重建宫隅楼阁的人若连这些酬金都无法付出,那也不配在中皇山圈地建宫了。’” 客栈厅堂里光线暗淡,不只古容,所有人都神情专注的看着白芷的面庞,其实大家都有疑虑,她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把中皇山占为己用兴建宫殿。 若无实力,以后必然麻烦重重。 白芷心思一沉,脸上绽开轻笑,许温到是有 分卷阅读51 颗七巧玲珑心,他列出这样的酬劳清单,一来,是考察她有没有实力将中皇山占为己有。二来,是不想因修建宫殿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三来,是探查一下她的身份。 偏偏是云雾泽的素心竹月,呵…… 白芷忆起,檀凌的后花园好像移植了几颗素心竹月。 “你给这位鼎天宫副掌门回封信,他的酬金,吾会一样不差的备好,也请他准备着,毕竟在中皇山重建宫殿,可是个大工程。”白芷此刻笑的十分阴险狡诈坏气满满。 既然他许温不问规模就报出这样的天价,那白芷也不能让自己赔了,也得建一座值这个报价的宫城。 古容微愣,半晌才缓过神来:“好,我这便回信给他们。” 猫哥和狗哥意味深长地看着古容,好似有疑问,可终究还是没在白芷面前问。 白芷看着古容吃完了疙瘩汤,问他:“你可听说过仙界有什么炼丹门派吗?” “这个我知道!”猫哥举爪,得意笑道:“流仙岛研习练炼丹术,门派里有一鼎炼丹炉,听闻是上古时代的宝物,流仙岛掌门凤赤天宝贝的紧呢!” 白芷起身,抖了抖衣衫,笑着说:“这两日吾还有事,可能有些日子不能来。” 狗哥说:“后天有一批老窖要启开了,您要不要取几坛子酒回去喝着?” 白芷砸吧砸吧嘴,想着最近一次饮酒是何时的事了:“酿的什么酒啊?” “暮春寒。”狗哥说。 “好,吾若有空便来取,先走一步,告辞。”白芷向众人摆手,而后转眼不见。 白芷人困脚乏,细雨轻寒恰好眠。 云霞出海曙,晴光转绿苹。 今日白芷起了个早,将自酿的桂花蜜与连天水调和温热饮用,又随手摘了一些清叶做点心,桂花蜜的甜与清叶点心的微苦恰到好处,惹人喜爱。 早膳完毕,白芷持了承浅容身的镜子去往书房。裁了玉版纸平铺桌面,滴翠工笔沾了玉泉墨,抬头略思忖了会,脑中细节罗列清楚后便开始挥笔泼墨。不知何时,白芷的书架里收藏了不少有关筑工的古籍,偶尔搁笔跑到书架前寻找文献,几番下来不辞辛苦疲累,花了半天功夫,终于将莳木族的新栖息地按照她的构想画了出来。 墨渐渐干了,白芷认真检查着,其实这只是一个雏形图,她并不懂有关筑工的东西,否则也不用一趟又一趟的去查文献,画出了这么个差强人意的作品来。 宫殿并不多,更多的是景致,如何以中皇山的水源兴建宫殿,确实是门大学问,白芷发现将脑中的意向画出来,还真是件难事,看来之后还有不少地方需要修改,要专业人士把关。 承浅离开镜子,看着她的作品问:“真神,您是想重建扶光台吗?” 白芷一指按了承浅的额头,笑骂道:“呆子,你哪里看出这是扶光台了?” 画虽不及专业人士设计出来的大作,可怎么说也是认认真真画出来的,哪里有扶光台地理风貌特征的模样? 承浅揉着额头,正想指给她看, 却听到远处震天钟忽然响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屋外,仔细聆听钟声。 咚咚咚的响了起来,白芷心里数了下,足足有八十一声。 八十一声,这是有人晋位真神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承浅问白芷:“神上,是谁晋升真神了?” 白芷脑子里忽然冒出一种念头,蹙眉道:“不会是步秋尘吧?” 承浅一愣,连连摇头:“怎么会是师父?” “放眼神界,上神之中首屈一指的还数池光,可她心思颇重,哪里会晋升真神。” 承浅想起池光,也顿觉不可能是她。 这方钟声刚罢了,那边钟声又响起,两人竖起耳朵听着钟声,生怕听错了,咚咚咚又是八十一声。 白芷凝眉抿唇不语,承浅亦是惊骇的不行。 接连晋升两位真神,祖神创世之后还是头一次! “难道池光和流玉趁着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修成真神了?”承浅突发奇想。 “不是他们。”白芷十分断定的说。 “那会是谁啊?!”承浅从心里还是不相信他师父会有这等本事,从仙位一跃晋级真神。 “我去看看,你在扶光台好生待着,不许乱走。”白芷叮嘱,承浅深知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敢再肆意妄为,乖乖在扶光台等着消息。 从扶光台往西走,穿过缓缓上爬的三十里风雪林,步上云端,绕过清辉的敛霞殿,再行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刻有“云雾泽”三字的巨石前了,巨石旁有一古钟,名为震天钟,乃祖神头颅所化。 平时此地有神将镇守,有重大事件时,神将会敲响,又或者震天钟感应到有人晋升到上神界会敲响。 根据不同的事件,敲钟声也有所不同。 白芷踏云而来,经过一处花坛后,在通往震天钟的路上被神将拦了下来。 她隐匿太久,一般的神将 分卷阅读52 并不认识她,只当她是哪个殿里的侍婢,前来此处看看热闹,白芷跟神将攀谈起来:“这位神将,这一下晋升两位真神,可是头一回呢。” 神将偏头一瞧眼前的姑娘,一身素净衣裙,容颜淡丽,顿时心生亲近,客气回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其中一位,是仙界上仙步秋尘,他修得真神之位了。” 果然是他,白芷心如明镜,唇边溢出一缕暖笑,又问:“那另一位是谁?” “另一位正是在扶光台偷使震铓剑自刎的饮火上神。”神将望了一眼人群簇拥的震天钟旁,有着几分羡慕,意味深长的说:“到是因祸得福了。” 他这句因祸得福也引得一旁的神将跟着颔首认同,眼前之况着实令人惊讶。 方才还笑的和煦的白芷顿时如遭雷击,笑容渐失,面色微有不妙,冷哼一声扭头转身要走,就在这时,震天钟旁有一道人影缓缓现出。 她回头一望,指上微弱的青光在眼前一划,她的视线穿过众人,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着了素衣,容颜苍白,神情恍惚,仿佛受过巨大打击。 一缕檀香悠远而来,白芷定睛看着他,如何都挪不动脚步。 檀凌,他回来了啊…… “师父!”饮火在旁欢喜地叫着,下一瞬便扑入了那男子的怀中。 “我是小镜啊!”饮火又哭又笑地对他说。 “小……小镜?”他唇瓣轻启,重复了很多次这两个字,随后瞳孔闪了一下,目光立刻盯着怀中的女子。 只见饮火扬起头说:“师父,我是苏镜,小镜啊!” “小镜,你是小镜?”檀凌有些不可思议。 饮火含泪欣喜点头。 天神清辉见到檀凌,微微笑道:“檀凌,你回来了。” 檀凌见到清辉,先将饮火从怀中轻轻推开,整了整衣衫才将目光放在清辉身上,行了礼,将他上下一打量,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清辉见他不大对劲,于是问道:“饮火因盗取震铓剑自刎而下界轮回三世,最后一世便是与你的情劫,你忘了吗?” 白芷虽藏身在远处,却是耳聪目明,听清辉如此说,白芷顿时身子一僵,美眸中流露出惊讶。 依饮火所言,她才是真正的苏镜,这是他们三人合谋设计她的局么?还真看得起她。 就在这时,檀凌似乎注意到了这边,他下意识的向这瞧来,两人碰巧四目相对,天地变色。 骤然间,白芷无法面对此变故,扭身欲走,却被檀凌叫住:“白芷。” 檀凌掌心不由自主的握紧,眸光中都带了刀子,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步步沉渊地向她走去。 是什么深仇大恨让檀凌看白芷的目光变成了这般模样? 众人心想着。 而初入上神界的步秋尘则是惊讶不已。 太古真神白芷?! 步秋尘目光灼灼地打量白芷,未曾想这么快就见到她了。 第28章 来讯(3) 关于太古真神白芷,步秋尘只是从一些古卷轴以及仙界传说中听说过。 太古时代,魔界与神界统称为天界,由创世祖神掌管,魔与神只是修炼方式不同,分为修魔道,和修神道。 真神白芷,修炼神道,是名副其实的战神,创世祖神崩天后,祖神之女诀澜飞升天神失败,逐天界乱作一团,修魔者推崇修魔道最强的迹墨统领天界。 修神道的最强者白芷却持反对意见,为维系祖神血脉,提出应由祖神之子清辉掌管天界,继承大业。 双方互不退让,只得分界而治,分为上魔界与上神界,正巧仙界与魔界又起冲突,自此拉开了神魔大战的序幕,上两界也各守立场,逐渐参战。 只可惜清辉并无修炼天神的天赋,凭他一己之力,至多真神之位,于是其它真神和上神又蠢蠢欲动,认为能者居上。 为了清辉得已服众,檀凌犯险独闯云雾泽深处,取来祖神玉髓,助他修炼,不料云雾泽深处凶险,归来时身负重伤,清辉再入云雾泽修炼,冲击天神之位,终成正果。 清辉幸得檀凌为其护法,清辉也不负众望,终于冲击至天神神位。 这是正史所载。 步秋尘还知道一些野史。 清辉成为天神后,命真神羽行君以祖神神血为供养,颈项为链,链接昆仑天宫与扶光台,又以扶光台为根基擎天,在云雾泽的基础上兴建天宫,是为上神界。 白芷坐下有一爱徒,名妩泱,妩泱爱慕迹墨,又恨师父白芷如此对待所爱之人,恰巧迹墨愁绪满满,意不得志,妩泱趁虚而入,渐渐得到迹墨青睐,白芷知晓后怒火攻心,废了妩泱修为以及内丹,将妩泱逐出师门。 迹墨因此大怒,发动了第三次神魔大战,此战最终演变成大混战,白芷也不得不再次带伤披甲上阵,迹墨设计白芷,取她内丹给妩泱用,白芷为了抵抗入侵而使出震铓剑绝招,失去内丹又身染魔气。 分卷阅读53 清辉果决的封印了昆仑天宫,稳定了上神界不受过多牵连,此次大战昆仑天宫坠落人间,祖神之女诀澜魂灭于昆仑墟下,白芷重伤入魔,羽行君失踪。 魔界亦是损失惨重。 在清辉论功行赏时,所有人都在想白芷劳苦功高,定能封个至高神职,可清辉却不曾定勋于她。 昔日的天界第一战神成了神不神,魔不魔的异类,为两界所不容,天神清辉并未安排重要神职给白芷,反而以她需要疗养的名义,命白芷守护扶光台,从此白芷委身扶光台,终日仰望上神界,如同井底之蛙,被诸神踏在脚下。 正史也好,野史也罢,虚虚假假,真真实实,或是捕风捉影,或是平地波澜,步秋尘懒得去辨别虚伪,只当乐子看过便罢了,可是当这些与他相关时,就不得不去关注那些传闻了。 前尘往事,终如过眼云烟,随着时间淡薄而去…… 眼下,步秋尘又看向饮火,很想从她那寻求答案。 这时饮火疾步追到檀凌身边,就那么硬生生地将檀凌的手臂托住,檀凌脚步一顿,只见身侧饮火倚了过来道:“我们先回琼香殿好吗?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白芷挑了眉角,目光已同冬日里的寒阳无异,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檀凌,脑中一时间竟有好多疑问,可当目光扫到檀凌身后众神,她深知此刻实在不便多以言说。 罢了,白芷抿了衔冰似的唇,按捺下来。 众神被白芷寒冰似的目光一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整理衣冠,以礼拜见。 上神界的真神,见不到也就罢了,见到了,礼数是决不可免的,主神首徒的尊位,谁敢放肆? 白芷轻挥广袖,如同薄冰般的声音响起:“诸位免礼。” 饮火看着檀凌和白芷的模样,心中明了他们是有什么话要讲,他们之间的误会若是解开,届时她朝朝暮暮的心上人岂不又要心向白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饮火又怎能心甘情愿将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开?这样的事,绝不可以发生! 饮火急中生智,一扶额,半噙着唇,佯装头痛难耐,步伐不稳,向檀凌怀中靠去。 檀凌反映算快,立刻扶了她,饮火两腿软着,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整个人就靠在了檀凌怀里,此举极其暧昧,惹人遐想。 不只是白芷惊讶饮火的这一举动,就连在场的众神也都惊愕饮火如此行径,纷纷猜想他们在下界到底历经了什么,两人关系看起来好像十分亲密。 饮火扬起小脸,泪眼朦胧的道:“师父,我头疼的厉害。” “怎么头疼了?”檀凌一蹙眉,无形之间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羊脂玉色的手指轻触了饮火的额头,抹了一层香汗。 清辉见白芷面无表情的杵在这,目不转睛地盯着檀凌和饮火,上前两步阻隔了白芷炙人的视线,笑道:“白芷还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吧?” 白芷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声音的主人清辉,只见清辉继续说道:“神界又得了两位真神,如今檀凌也回来了,真乃神界之大幸。” 白芷点点头,没说话。 对于她的沉默寡言,清辉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笑的更明朗:“明日我会在敛霞殿设宴,届时你也一定要来同喜同庆啊!” 虽然清辉笑容和煦,可白芷心里早就对他厌恶至极,清辉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一切的一切,白芷铭记在心! 白芷不屑一顾的开腔:“无空,不去。” 敢这样直接驳天神面子的,天上地下独此一人。 白芷的视线看向站在清辉身后的檀凌和饮火,心中一股无名火越烧越烈,意识到这一切的白芷想离开,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这等觉悟还是要有。 看出她意图的檀凌忽然开口:“白芷真神须得前来,吾亦有事与问你。” 听听这极具命令的语气,檀凌话音方落,白芷人影已经不见。 饮火的好友餐风见状贬评:“如此不知尊卑,目无天神尊上,真是太放肆了!” 吞云立刻随声附和:“她都放肆惯了,要不是当初天神慈悲怜悯,留她在上神界,身染魔气的污秽之神怎能留于上神界?” “放肆。”天神清辉面色威严起来,冷眸将说话的餐风和吞云敲了敲,警示道:“白芷真神乃祖神首徒,虽位不及天神,却也是身份尊贵的真神,岂是尔等上神背后随便妄议的?” “小神知错了。”吞云和餐风连声说到。 清辉瞥了她们一眼,意味深长。 天神此举,到令在座诸神看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了。 “清辉,饮火身体抱恙,实在不便操劳,可否允我先行告退。”檀凌说罢,竟一把将饮火打横抱了起来,好像十分着急。 清辉见状微微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先回琼香殿吧。” 他话音刚落,檀凌暗念口诀,人已消失不见。 众神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立刻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不知神界要刮什么风咯…… 分卷阅读54 清辉又将视线放在步秋尘身上:“这位是仙界第一上仙步秋尘吧。” 步秋尘上前一步,礼拜称是。 “你初入神界,四下都还不熟,眼下就先住在长安殿吧,你的神殿本座会派人修建。” “天神,小神此次无奈晋位,是因为昆仑墟阵眼不稳有所异动,我等仙族想尽办法也无法将消息传递上来,无奈之下,我强行晋升,入身上神界禀明情况。”步秋尘说。 昆仑墟阵眼不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清辉早已察觉,只是他不敢再轻易注入神力到阵眼之中修补,这才越发严重。“步秋尘,此事吾会派人前去查探,若阵眼松动,吾会亲自前去修补的,烦请你告知仙界,不必再为此事担心。” 步秋尘放下心来,见清辉好似要走,连忙道:“天神,小神有一不情之请。” 清辉正好要走,听他话后忙驻足回眸:“秋尘上神请说。” “下神想继续留在苍梧山等待爱徒承浅,修建宫殿之事大可不必。” 清辉将步秋尘上下打量,一席上仙越级修炼成真神,此人若能留在上神界乃是上神界的又一强将,他为何还要回苍梧山?清辉摸不清头脑时,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说你的爱徒叫承浅?” 步秋尘颔首:“神上听说过她?” 莫不是池光流玉禀报过的那个白芷从下界捡来的镜灵?“本座好像记得,第七次神魔大战的停息归功于她。” 步秋尘眼中的惊喜渐渐掩下,点头道:“正是。” “可惜下场凄凉。”清辉的回答含糊其辞,并没正面回答。 步秋尘陷入沉思,若非掌握到一些线索,他怎会贸然越级冲击真神之位? 清辉望向天际流云,揣测片刻,又道:“明日的庆宴你可一定要来,众神要一同为你们接风,至于其他,以后再议。 清辉避而不谈,想把步秋尘留下。 “下神恭敬不如从命。”步秋尘不好折了天神的面子,只能折中同意了。 “流玉,秋尘真神既与檀凌熟识,便安排到长安殿去休息吧。”清辉安排流玉,又笑对步秋尘说:“长安殿距离檀凌居所不远,池光也可陪你在上神界各处转转,熟悉下上神界各处。”清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流玉。 “流玉遵命。”流玉注意到清辉的眼神。 流玉恭送清辉离开,直至不见了踪影,这才将拱手放下,扭身端视步秋尘,见他容姿丝毫不比檀凌逊色,心叹上神界又该掀起不小的风波了。 这么思忖之间,步秋尘已目含微笑地对她施了个礼,问道:“秋尘还不知上神职位,可否告知?” 流玉施施然行了个礼:“小神乃清辉天神座下首徒,掌管上神界礼记,真神,您还未分神职,称呼您为秋尘真神可好?” 步秋尘看着眼前名叫流玉的姑娘,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其实大家平时也大多这么称呼,若称呼小神礼记上神,小神都听不习惯呢……”流玉说着,招来祥云,二人踏上祥云,去了天星宫的左配殿长安殿。 第29章 渡我(1) 承浅已经在扶光台等候多时了,见白芷归来时面色冷俊,不知遇见何事。 白芷落座后没有说话,倒了杯茶自饮,急的承浅想问又不敢问,只能等她开口。 白芷到也没让承浅等太久。 “步秋尘和饮火晋位真神,眼下已在上神界了。”白芷的心绪渐渐稳下来,告诉了承浅眼前情况。 “师父,他真的来了?!”承浅惊得手抖,白芷也不答,只瞅着她点头,确认了。 承浅脑中乱作一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他,他怎么知道我在上神界?他怎么会来,我并未在他眼前露过真身的。” 他追过来或许并非已经确定承浅在扶光台,而是猜测镜子可能辗转多年,落入白芷手中,而白芷有能力助承浅脱离镜子。白芷兀自揣测,又忽然间想到:“或许是檀凌告诉的他!不管怎么说,步秋尘已经察觉到了关窍。” 承浅怔了怔,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你当年许下承诺会回去找步秋尘,不过是想给他希望,让他活下去,你当时的心境我也能体会一二。然,千算万算天难算,但你对他是何心意,总要说清楚才是。” 承浅依旧犹犹豫豫,还没想好的模样。 其实白芷看的通透,她和步秋尘、肖唯之间的感情纠葛一直存在,只是她怕抉择,所以逃避,抛诸脑后。 但事情总会有摆在眼前的一天,不是吗? 承浅这样的尴尬身份定会在上神界闹出不小风波。 白芷心中忧虑,愁绪难平。 日暮将至,残阳如血,白芷看着这样的夕阳,心中已经拿下主意,忽然将指尖送往唇边,咬了个口子,血珠顿时冒出,指尖按在镜面上,一滴滴神血沁润着镜子,给予它无尽力量。 “承浅,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白芷凝色郑重道。 “神上 分卷阅读55 ,您这是!”承浅还未明白过味,感觉有一丝不容抗拒的神力正在缓慢注入她的体内。 这至纯的神血能给予承浅的,是超乎她想像的力量。 渐渐的,镜子已经曝出血日红光,神血也不再是以滴入的方式滴在镜面,简直是在输血了。 “不要乱了心神!”白芷提醒。 白芷的声音平稳却又十分威严,如同正在教书的夫子让你撇开杂念认真听讲,她的眸光如此决然,令人无法拒绝。 楼西岳病入膏盲时,白芷的所作所为令承浅十分费解,白芷明明有能力治愈楼西岳的,可她偏偏没有,她眼睁睁看着楼西岳盛年夭亡。 轻抚着墓碑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说,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再后来,承浅陪伴了白芷千年,她健忘,丢三落四,看着书就能睡着,大事上能拖则拖,小事上能忘则忘,像个耄耋老人,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扶光台是她的容身之地,可在承浅看来,更像是禁伏她的囚牢。 难道,千余年来,承浅认识的那个白芷并非她的本性吗? 她从未认识过白芷吗? 眼前的白芷,骨子里透着许些狠厉。 “抛开杂念,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白芷一字一句的说,字里行间流露出强劲霸道的语气。 承浅终于不敢再胡思乱想,也似乎明白了白芷在做什么,不敢再走神。她将注入到镜里的神血融会贯通,让神血游走于奇经八脉,这份神血十分凌厉,却又会在承浅无法承受神血游走身体时,放缓游走速度。 终于,白芷的脸色已经变得虚白,方才停下,将还在流血的指尖放入口中吸了吸,她的指尖擦过唇瓣,在浮白的唇瓣上留下一抹妖冶朱红。 镜子上忽然间布满了锈痕,白芷撇眸看去,绽放开一个艳丽的笑容:“恭喜了,灵神承浅。” 承浅三华凝聚,已经获得神位。 而后她听到震天钟再次敲响三十六声。 有人入神位了! 上神界沸腾了,纷纷前往云雾泽震天钟处查看,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从钟里羽化而出,皆怀疑震天钟是不是坏了。 他们根本不知,此人是在扶光台入神位的。 流失过多神血的白芷连说话之力也无,她看着已经有锈痕的镜子,镜子已经与凡间的镜子再无二处,她回想起楼西岳将镜子交予她时的模样,不惜再次施法抚落了镜子的锈痕,“从今以后你不必再依靠镜子而活,你要勤加修炼,修成大道。” 承浅喜极而泣,然后噗通一声跪下磕头,久久没有起身。 “去见见步秋尘吧。”白芷声音里已经透着疲惫。 “是。”承浅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白芷垂眸看了她一眼,说:“纵是倾情于二人又如何,从今往后,天上地下,你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灵神承浅。” 承浅猛然抬头凝望,情绪有些激动地抓住白芷的手,泪已决堤:“为何,神上,您的修为,您为何要这么做?!” 白芷愁眉淡淡:“水满则溢,这身修为与我而言反是祸害,只能将神力泄出。”她的目光眺望向漆黑的夜,寻找着夜空中的明星。 “可也不是这么个泄法……”承浅说着,泪一行行的流,“您这么个泄法,眼下都快泄至上神修为了!” 白芷起身,拉她起来:“我怜你,也算对得起西岳的临终嘱托。” “主人他……”承浅默了片刻,说:“神上可有过再寻主人转世的念头?” 白芷缓缓摇头。 “终不是那个楼西岳了……”白芷将镜子放入乾坤袋里,“我今日极累,想睡一会。” 承浅呆呆的望着白芷的背影,她走的很慢很慢,落寞的让人心疼。承浅无法想象失去了这些神力会让白芷变得多憔悴,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她临走时的那句话。 终不是那个楼西岳了…… 也终不是那个肖唯了吗? 承浅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说是累了,其实也未睡多久,清晨温水般的阳光洒在身上,白芷醒来了。 露宿在波叶金桂林的结果就是身上落满了金黄色的桂花。 白芷无意识的伸手接着树上落下的桂花,有些失神。 鸟儿登枝叽喳几声,灵动的眼珠子看向白芷,白芷渐渐回过神来,抚着额角陷入沉思,兀自喃喃:“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白芷不慌不忙的起身,来到桌前,自乾坤袋里取出一颗闪着莹莹蓝光的晶石,以秘法施加在上,记忆像是江河入海口,汇聚在了一起,注入这颗晶石里。 震铓剑剑柄顶端原本镶嵌着一颗墨绿色珠子,白芷小心取下珠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 一缕晨曦照射在这颗墨绿色珠子上,隐约可见珠子里有一蛇状物体游弋在珠内。 此物非同寻凡,乃是白芷从天极脑门心扣下来的天极珠,有镇恶祛 分卷阅读56 邪除祟之用,而作用更多的则是珠内游弋着的蛇状物体,此物正是被封印其中的太古巨龙之子天极。 白芷闭目施法,将蓝色晶石一点点推进天极石内,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而天极兽方才还游弋着,此刻却张大了嘴,吞着送进来的蓝色晶石。 “妙哉!妙哉!这才是绝世美味!可比上次的苦黄连好吃多了。”诡异的老者声音浮响耳畔。 白芷闻言笑的邪魅,嘲道:“您老可慢点吃,年岁大了,小心噎死。” “臭婆娘,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天极兽气急败坏,不甘示弱,又张大了口,吞咽的更快了。 此等狂言从天极口中说出,白芷只是笑着道:“你我早已签订生死盟约,万载来不曾践诺,我守信,也望您重约。” 天极没说话,吞咽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晶石被天极吞了许久,吞咽完的天极似乎胖了一圈,懒得不再游动,幽魂空冥之声再次传来:“此当何用?” “神血即将抽干,因着神血流逝,我越来越忘事,这些重要记忆你且为我保管,我用得上。”白芷说完,将天极石小心镶嵌回震铓剑剑柄顶端,倏然间,蓝光浸透整把剑身,整个剑身都发出了鬼魅的光色,白芷的脸颊被映透的很是冷绝。 “喔……看来你十分自信,不曾偏轨?”天极试探问道。 白芷垂眸沉思,羽睫似蝴蝶振翅般轻轻颤动:“不曾。”二字极重地从她唇齿间吐出时,震铓剑已入鞘,她形单影只,玉身长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光阴渡己,愿你无怨无悔。”天极兽满是哀愁的叹息一声,遁隐了。 莲步三两间,白芷身上已经裹了素白云烟,散去时一身黛色轻纱裙着身,头上插了支白花簪,与上神界中的侍女一样的穿着,丝毫不引人注目,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戾气悄然浮现于眼角眉梢。 第30章 渡我(2) 眼下承浅正在小闭关,白芷开始着手素心竹月。 白芷席地而坐,唤取震铓剑,拔剑出鞘时剑声争鸣,卷袖搭剑,侧耳聆听,如诉情话。 这世间千万风华终有凋谢,唯有震铓剑光辉如夕。 一凜寒光随着她擦拭的动作更胜,剑身映出她如画的眉目。 拭剑之举在她做来,却是十分优雅温和,丝毫凌冽之气都无。 今日为给檀凌,步秋尘,和饮火宴庆,潋霞殿早早就开始准备上了。 潋霞殿热闹,云雾泽守备也会轻些,所以白芷决定,趁此机会,潜入云雾泽取素心竹月,希望诸事顺利。 她独身行走在上神界,那些神侍们几乎识不得白芷,再加上这身与神侍们相同的衣裳,一路上无人注意到她。 白芷向震天钟的方向走去,想看看从震天钟是否得进云雾泽。 据古籍记载,云雾泽本是天界的一片荒莽之地,祖神为平海怒,以手足为针,分别钉入四海,头颅化作震天钟,颈骨被羽行君建造成扶光台,天神之血汇聚于扶光台下的深壑里,以血供养扶光台,擎上神界不坠,其身为封印覆于云雾泽。 一切都是谎言罢了…… 白芷目光看向远方,想起祖神之死那日,失了神。 片刻后,她方才将思绪拉了回来。 云雾泽内部混乱无比,十分凶险,相比其它入口来说,震天钟旁的入口最为稳定,不会遇见过多妖兽,反之也因为相对安全稳定,所以有神将把守,免得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白芷在临近处停下来观望,果不其然,震天钟旁有四名神将把守。 想悄无声息的从震天钟的入口进入,几乎是不可能的,闯进去自然可以,但后患无穷。 白芷眸色电转,笑的皎洁,已经想到另一个入口。这个入口在震天钟相反的方向,路途远不说,那里还是蛊雕的老巢,蛊雕生性凶猛,平日以素心竹月为食,但蛊雕更喜食脑髓。 早年曾有犯七诛大罪者,会被判啄杀,行刑手段甚是残忍。先以秘法施加在罪人身上,使其无法反抗,再将罪人从蛊雕老巢入口扔进去,等上几日,再以秘法将罪人的尸身取出,尸身完好无损,只是自颈项向上已成森森白骨,头盖则不翼而飞,边缘还可看见喙啄过的痕迹,而里面的脑髓已经被蛊雕食用,成了空脑壳。 后来因此刑太过残忍,就被檀凌废除了。 此刑虽废除,入口却还在,诸神觉得此地甚是凶煞,渐渐荒废了,几乎无人靠近,更无人把守。 思忖之间,脚步未曾停歇,已至蛊雕门。白芷凝了凝神,皱着眉看着已经废弃的蛊雕门入口。 入口外看不出入口内的样子,谁也不知里面是否有十几只蛊雕在等着你。 其实白芷本没必要如此急忙来寻素心竹月,大可等修为有所恢复再来,只是一想到莳木族在昆仑墟那等苦寒之地受尽折磨,白芷就无法多待片刻,待大局已定,总要给莳木族一个好归宿。 白芷已经提剑在手,丝毫不 分卷阅读57 敢大意,依着手中震铓剑,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 迈步进入云雾泽,发现云雾泽里此时正是诡异的夜,月色如火,赤云诡谲,繁星避祸,空无一星。 纵是白芷这样的真神,也对云雾泽抱有着几分分敬畏之心。 素身玉立,持剑之手背在身后,剑尖指着赤月,偶尔流云掠过,遮了月光,地上身影浮浮,偶尔几声急促的如同婴孩的尖叫声在远处刺破天空,离离草野被风吹的簌簌颤抖,发出犹如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若是常人来此地,想必白毛汗都起了一层。 拿定了方向,白芷迈步向那而去。 对于蛊雕,白芷采取能避则避的态度,不是惹怒不惹怒它的问题,是这畜生见人就攻击,从无理由。 平日里抑制魔气是件很费力的事,此刻云雾泽里再无他人,白芷任由魔气自溢,还顺手提了一个护身诀保护自己周全,只是这护身诀不如往日那般正气凛然,而是乌黑的颜色,白芷看着这护身盾,实在难以想像这身魔气竟如此醇厚了。 行来不至百余步,婴孩啼鸣声不见,四周树木越来越浓密,白芷停下脚步,已经察觉异样。 这里太危险,然而却没有蛊雕现身,实在太过怪异! 白芷停下脚步仔细辩听着四周环境,婴孩啼鸣之声已经不见,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风吹动树木野草的声音。 这种声音听的人心底发怵,白芷左手摸向乾坤袋,她的手十分快,只眨眼功夫,手中已经捏了颗珠子弹出,力道之重,甚至连食指指甲擦过拇指指肚而发出的推弹声都清晰可闻。 而后咚的一声,在寂夜里如同炸耳之声,珠子崩碎四散落地。 这珠子并非圣物,而是白芷平日里吃的桂花酥糖,白芷看向远处的目光倏然凉漠,笑的讥诮:“怎么,桂花酥糖不好吃?” 蛊雕也是上古神兽,只是性情凶猛,被判定为凶兽一族,可归根结底,也是神兽,能听懂人语。 乌云散开,赤月笼罩这片大地,白芷的四周走出五只蛊雕,它们体形不大,看来并不是成年蛊雕。 白芷又拿了颗桂花酥糖,向其中一只蛊雕扔去,那蛊雕的嘴有手臂长,喙成慢月弯刀型,嘴尖如刺,蛊雕似乎受够了戏弄,并没有张嘴去接桂花酥糖,而是仰头向天尖叫一声。 其它四只蛊雕犹如听到命令,扇着翅膀,双足蹬地向她袭来! 蛊雕蹬地之势恰如猎豹,双足劲力十足,再配上这对仗长的双翅,羽翼扇动着,使得速度飞快轻盈,一路尘烟。 白芷目光冷厉,身后蛊雕率先攻来,蛊雕的喙几乎触碰到她后背,却见她临危不乱早有提防,震身施法混天魔气自她体内溢出,直击身后蛊雕,将它击退数步,撞了身后的树,树被蛊雕撞的抖了抖,树叶哗啦哗啦的落下来,可见这招力道强悍。 就在白芷将身后蛊雕以神力撞飞之时,其它四只蛊雕也攻来,震铓剑曾是祖神亲手锻造的,白芷得祖神亲传继承了震铓剑,而使用震铓剑须得相得益彰。 神力与震铓剑势均是使用震铓剑的基本要求。 神力强盛超乎于它,才能将它的威力释放出来。 你强它强,你弱则它弱。 眼前的例子就是饮火拔剑自刎,她也只能拿的起剑自刎,绝行不得其它事。 震铓剑划过众道历芒,蛊雕吃痛强顶着继续攻击。 “纵是上古凶兽,也挡我不得!”白芷声音威严,持剑横身伫立,眼尾余光瞄了眼身后,此刻那只撞树的蛊雕已经重新站在她身后,五只蛊雕以包围之势将她团团围住,正不断缩小包围圈。 蛊雕不能说人语,眼下嘤嘤乱叫,凄厉刺耳,包围圈缩至最小时,五只蛊雕同来进攻,白芷纵身跳浮半空,震铓剑的利刃向下划去,风暴似的树叶搅着尘土浮空,阻碍蛊雕视线,从而一时难以找寻目标。 恰逢此时,白芷神术重击蛊雕,惨叫声不绝于耳,蛊雕见在地上吃亏,忙一起挥动翅膀浮空,长喙啄向白芷。 蛊雕向上升空之时,白芷的震铓剑重重向下挥斩,恰逢蛊雕急速上升之力,将那蛊雕的喙径直斩断,蛊雕霎时摔落在地。 没有了喙,就等于失去了主要进攻方式,只凭蛊雕的利爪进攻太过短板,所以断喙蛊雕落地之后便没急着再次浮空,而是在地上观摩战况,伺机而动。 其它蛊雕见处在劣势,忙一起仰天发出尖叫,白芷下意识觉得它们是在呼朋唤友前来帮忙,战况不容拖延,逐以更强悍的法术进行攻击,然而以少打多大多是吃亏的,几番回合下来白芷自觉不妙,她发现眼下已经无法将震铓剑的威力最大化发挥出来。 白芷左手探向乾坤袋,手再出来时已经戴上一只晶莹剔透的战甲手套,一只蛊雕追来之时,白芷将震铓剑向那蛊雕掷去,蛊雕巧妙扇动翅膀躲过,长啸尖叫,得意不已。 可惜白芷并非想刺中蛊雕,她带着战甲手套的左手如同操控着震铓剑,震铓剑绕有灵性的从蛊雕身后划过,剑光电至,震铓剑已经回到白芷 分卷阅读58 的左手之中,而震铓剑所飞行过的地方全部燃起烈火,烧的蛊雕尖叫着上窜下跳,想逃离炙热的烈火。 白芷嘴角微挑,露出个不易察觉的淡笑,她怎会轻易放这四只蛊雕离开,先前她浮空早已暗中施法在更高的空中以秘法编织成网,只待蛊雕们中她的口袋阵。 果不其然,这四只蛊雕刚逃至半空,就被红色的网压了下来,烈火着身并不好受,蛊雕惊叫,白芷似乎已经听到四周有更多蛊雕的尖叫声。 成年蛊雕可喷烈焰火,被烈焰火灼烧到不至死,但会灼烧内丹,使其功力大减,蛊雕再辅以啄杀。 仅这五只幼年蛊雕就已经让白芷应接不暇,若再来几只成年的,只怕今日要葬送于此。 白芷环视四周辨别方向,种有素心竹月的林子就在东方不远处,白芷左手的手套继续操纵着震铓剑快速环绕蛊雕转圈,烈火更胜,白芷将震铓剑收回,从新抓在右手上,向竹林行去。 然而天不行善,白芷运气背到极致,竹林里正有一团黑压压的阴影向这边冲来,应该是蛊雕唤来的同伴,白芷懊恼的骂了声,素心竹月距离她不过百余尺,可就是采取不到,遂怒从心生,把那四只蛊雕全部烧死,而后才向入口退去。 可是白芷忽视了那只被她斩断喙的蛊雕,那只蛊雕趁她逃离不背时,飞上天空,而后快速俯冲,以利爪抓住她的肩膀,白芷失声痛呼,双肩被抓住,几乎已经带她飞离地面,白芷忍痛以震铓剑斩断它其中一足,蛊雕断足后,另一只利爪却抓的更紧了。 这只蛊雕也是受伤严重,失去了将白芷抓离地面的力量,只是那爪子还死死衔在白芷的肩膀上,疼的白芷直冒冷汗。 白芷硬生生抓住蛊雕的爪子将它拉出甩在地上,而后震铓剑毫不留情的向下刺去,再一挑,蛊雕肠穿肚烂,死定了。 这蛊雕已经将白芷逃离的时间耽误了,白芷眼看蛊雕追来,不敢拖沓久留,忙通过入口离开云雾泽。 离开云雾泽的白芷并不敢在此地久留,马上迈步想回扶光台去。 她双肩有伤,被利爪抓出几个血洞,此刻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袖,而蛊雕断足后的血流在白芷肩上,进入到伤口里,蛊雕的血液是有毒的,这也是白芷一直未曾大动干戈的原因,后来被蛊雕惹恼了,方才下狠手刨它个肠穿肚烂。 白芷走了一会,实在坚持不住,在乾坤袋里找了两颗解毒丹药吃了,可意识还是渐渐模糊,只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她用力晃了晃头,拿出一份清明辨别出此地是一片竹林。 细雨濛濛杳冥冥,密茂林修竹芊芊,白芷在这片竹林里转了很久都转不出去,脚下软的直打滑,终是抗不住蛊雕血毒而跌落至竹林坡下深处,昏死过去。 第31章 光阴(1) 日暮尽落,白芷未归。 承浅遥望着,星星之火点缀了上神界的夜,更远的地方,灯火通明,宴请似乎开始了,看来白芷是真的不准备赴宴,索性连人都不出现了。 往常到没有白芷突然消失之事发生过,有事出去大多会知会一声,承浅心里有着几分担心,但也无法在上神界四处游走寻找,无奈也只能在扶光台等着。 等了许久未见人归,承浅回屋准备休息,忽然轻巧声起,承浅以为是池光或者流玉,开了门才瞧见是两位神侍。 两位神侍神情可亲,其中一个微笑施礼道:“白芷神上,我等是奉清辉天神之令请您去参加宴庆的。” 看来这两位神侍不曾见过白芷,竟将她误认为白芷真神了。 承浅回笑,也施礼道:“两位神侍姐姐,我们真神恰巧不在,今早出了门,至今未归。” 两位神侍似乎未曾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两人相视交换了个眼神,另一位神侍打笑道:“神上您就别戏弄奴婢了,扶光台除了您,还能有谁?而且我们也从未听说过扶光台有过神侍存在。” “是啊,神上。”另一神侍也如此觉得。 看来白芷把她保护的太好了,除了池光和流玉根本无人知晓她的存在?承浅揉了揉额,无奈笑道:“两位神侍大可入那间屋子观览,那屋子里有白芷真神的自画像,你们看过便知我并非白芷真神。” 两位神侍不肯挪步,只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承浅见她们不为所动,便想拉着她们其中一位神侍去看,还未触及她的衣袖,两人就噗通噗通的跪了下来,承浅伸手去扶她们起来,急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两位神侍梨花带雨十分委屈,可怜兮兮的道:“神上,奴婢奉令前来,请神上真的不要难为奴婢们了。” 承浅想扶她们的手僵在半空,无奈摇头:“好吧,就算我是白芷真神,你们去回复清辉天神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宴庆就不去了。” 神侍们甚是死心眼儿,哭道:“这话还请神上亲自去说,奴婢们不敢撒谎的。” 这是什么事儿啊!承浅头痛不已,心心念念着想白芷此刻若能回来多好,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神上……” 分卷阅读59 两位神侍哭的有些汹涌。 承浅实在不忍心,摆了摆手十分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去就是,可我真的不是白芷真神,我只是真神的随侍而已,你们等着,我进去换身衣服。” 两位神侍喜笑开颜,忙道:“那奴婢们就在门外等着,请真神快些,宴庆只差您一人了。” 哎呦呵,这些神仙真是让人头疼啊! 承浅回屋换了件淡蓝色裙子,腰带紧塑,使身段得以彰显。这件裙子小有来头,乃是沧澜神女耗费百年才得一匹的料子裁剪成的云梦裙,乃是白芷赠与承浅,庆祝她第一次脱镜而出的礼物。头上用一支孔雀翎制成的步摇稍作点缀,轻妆淡抹,温婉迤逦。 两位神侍见她已经稍作打扮,甚是欢喜,逐引着她前往天星宫敛霞殿。 清辉的天星宫有殿七座,主殿一,左右配殿二,后殿二个,前殿二,前殿一是用来议事的,用来宴请的敛霞殿是前殿中的第二个。 承浅心想今次去见清辉,清辉至少不会表面迁怒于她,诸事不必透露太多,只道是白芷在下界捡了她回来,她潜心修炼,而入神位。 在敛霞殿也必定会见到步秋尘,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见时,心中还是忐忑。 离开扶光台地界范围,逐近天星宫。 天星宫高耸入云,甚有及步登天之势,拾级聚足,速步以上,立身天星宫宫门前,向内望去,宫内碉楼玉砌,灯火辉煌,人影绰绰。 承浅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遥望扶光台,目光寻觅,只见落墨似的丛林树植,灯火已然不见,扶光台与世隔绝,如同微尘毫不起眼。 她心中难受,丝丝痛意横在心头。在承浅未曾被托付到白芷手中的那近万载光阴里,白芷是怎么过的呢? 是否独坐在幽静的波叶金桂林里,聆听万物生长,感受光阴荏苒? 是否只有日开夜落的桂子相伴,她一醒千年,一睡千年,一梦千年…… 伶俜萦苦辛。 神侍们端着琼浆玉酿从不远处走过,丝丝酒香随着风狡猾地钻入鼻尖,拂过裙角。承浅愣神太久,直至神侍们询问时,方才回过神。 “无事。”承浅转过头,由神侍引入天星宫,向敛霞殿方向而去。 承浅行至敛霞殿外时,神侍请她稍等片刻,其中一位神侍进去通报。 “快请她进来。”有男声传来。 “白芷真神到。”殿内男神侍高声报,声音洪亮,殿内殿外都听的十分清楚。 “哼,先前不还是装模作样的拒绝了天神,说不来了么?现在怎么又突然来了?” “是啊,说的那般决绝,“‘无空,不去。’她说这话时那不屑一顾的神情我都记得十分清楚呢!” 自承浅为灵神,五感六识随着修炼稍有增强,承浅隐约听到了殿内诸神们的低声议论,心底义愤填膺。 神侍做了个请的手势,承浅整了整衣装,颜凉冷眸,立身殿门口,秀丽的容颜还隐在暗影之中,只一片轮廓勾勒出窈窕的身形,眸光扫看之下,已将殿内情况纳入眼中。 敛霞殿里除去神侍,约莫着有五六十人,或坐或站,除去位列真神之尊的几人,众神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向门口方向行礼,态度少有恭敬,傲慢居多。 哼,表里不一,实在恶心至极!承浅如是想着,迈着沉稳的步子而来,站定在殿中央,眼观鼻,鼻观心,向高坐再上的清辉天神说道:“天神在上,小神承浅,并非白芷真神,这其中有些误会,还请天神勿要责怪。” 清辉也发现来人并非白芷,眯了眯眼,面色冷峻微愠。 诸神听闻此言纷纷抬头看向殿中女子,她虽有着不弱的修为,但自容貌上来看,确实不是白芷真神。 那两位去请承浅而来的神侍听闻此言,终于知道她所言非虚,看来她真的不是白芷真神,惧的双双跪地解释:“奴婢见这位姑娘在扶光台,便以为她是白芷真神,未曾想扶光台还有其它人在……” 是啊,所有人都以为扶光台只住着一位白芷,只是,其中并不包括除却檀凌、清辉和他的两名弟子,池光,流玉,他们知道承浅的存在。 而识得承浅的这师徒三人从没想过,承浅竟敢如此贸然出现在这等场合,也难怪清辉愠怒。 “哦?”清辉声音极其低沉,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不高兴,“那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扶光台?” 若说未听出清辉语气中的不悦,那承浅就真的是白活了。只是她不解为何清辉会如此愤懑,难道只是单纯的因为未请来白芷,来人是她吗? 因着清辉坐于高席之上,承浅先前还以礼垂眸不敢直视之,听他此言,不由得抬了抬头,想将清辉瞧得更清楚些,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微表情。 好强烈的敌意! 承浅对上那双悬珠褐瞳时,忽然想起过白芷曾说过祖神留有龙凤血脉,长女名为诀澜,屈居真神行四,檠天架海,颖悟绝伦,可惜魂灭于昆仑墟。 长子清辉,为真神时行八,力有未逮,嫉贤妒 分卷阅读60 能,这恐怕是对天界最高统领的最低评价了,眼下看来,白芷当真慧眼,一语中的。 “小神承浅,曾是神器幻心镜中的镜灵,千年前因机缘巧合被白芷真神带回上神界,得白芷真神悉心教导,终修炼至神位。” 清辉嘴角紧抿着:“昨日震天钟敲响,原是因为你,怪不得寻不见人,原来一直躲在扶光台。” “正是,因昨日初登神位,状态不稳,所以在扶光台休息,想着改日再来请罪,不巧被两位神侍误认为小神为白芷真神,实在是罪过。” “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清辉许久后才说,片刻后,又问,“那白芷所在何处?” 承浅到是如实答了:“小神昨日小闭关至今日,出关之时就没瞧见白芷真神,至于真神去了何处,小神并不知情。” 她这些话答的十分得体,丝毫没有不敬之处,连清辉也拿捏不到纰漏,无法发作于她,只得按捺下来,忽地一笑,对诸神道:“既然如此,便也不追究了,你是第一位由灵修成的神,实属不易。不过,现在神界并无空缺职位,你就还是留在扶光台与白芷真神潜心修炼吧,指不定哪天上神界会多出一位灵真神呢!” 言罢,清辉对众人一笑置之,众神随声附和跟着笑。 承浅暗暗冷笑,这是也打算把她同白芷真神一样囚困在扶光台了。 如果说将白芷困于扶光台是因为她身有魔气神息不纯,那承浅何辜呢? 承浅容身的镜子可是神器幻心镜,她又得了至真至纯的灵神之身,清辉到底在怕什么?承浅陷入深思。 “今日宴庆,一来为檀凌归来、二来庆贺步秋尘、饮火进阶真神,未曾想又得了位灵神,更是喜上加喜,既然白芷今日有事不能前来,你便入座她的席位,也为你同庆。”言罢,清辉对内侍摆了摆手,内侍上来引领承浅入座,承浅道谢之后安静入座。 清辉对神侍说:“开宴吧。” 神侍们各司其责忙碌起来,舞侍们鱼贯而入,霓灯光璀璨,弦歌舞婆娑,影影绰绰,如梦如幻。 承浅不敢直视对面的席位,那里,有步秋尘。 第32章 光阴(2) 他还是那个样子,与最后一次见他时别无二样,只是那身水蓝色的袍子的样式不复往昔寡淡,上面的纹样更华丽了。 步秋尘…… 步秋尘…… 虽然白芷已经有所提及,承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真的面见步秋尘时,承浅还是紧张,她连眸子都不敢抬,还在逃避着他如炙的目光。 像是拿定了主意,承浅终于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步秋尘,她深知,有些事,不可再逃避了。或许是距离有些远,她看着步秋尘的面庞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眼前濛濛雾雨,恍惚之间,有泪顺颊而落,没入衣襟。 承浅皱眉,随手擦了脸,湿凉微雨。 像是拿定了主意,承浅终于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步秋尘,她深知,有些事,不可再逃避。 步秋尘曾与檀凌有过一笔交易,事成之后会送步秋尘一份大礼,原来,这份大礼竟是承浅的行踪。 步秋尘似忍不住了,想起身向清辉禀明,灵神承浅就是他寻找多年的徒弟。 檀凌看出步秋尘的冲动,在步秋尘刚刚起身时暗中传音过去。 “还不是时候,切勿焦躁。”步秋尘与承浅的纠葛昨日已经听步秋尘说过,承浅虽说已入神位,可眼下依然是尴尬,连带着清辉也不待见她,此时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惹恼了清辉,对承浅并无好处。 步秋尘眸子一紧,看向身旁的檀凌,微点了点头。 “白芷到是藏了你许多年。” 承浅疑惑,闻声看去,只见右手下座有一位身着炎红衣裙的女子,手执金盏抿着烈焰红唇冷冷笑着,这幅高傲的面孔说着讥诮的话,来者不善啊。 她太放肆,承浅这样想着。 这女子似乎也想到了承浅此时所思所想,勾起嘴角不屑笑道:“如今我也贵为真神,我如此称她有何不妥么?” 承浅将她上下打量,已经猜到她的身份,新进真神,饮火。饮火这般嚣张,承浅心里存了愚弄之意,但是没发声,而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说道:“十位真神,诀澜,玄袖死,羽行君失踪,清辉晋升天神,如今六界现存六位真神,你觉得六位真神就无尊卑之分吗?” 捏着金盏的指尖微微泛白,饮火佯装洒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啄了口美酒,笑的更加灿烂:“当然。” “呵……”承浅轻笑出声,轻蔑的看着饮火,而后收回视线,继续瞧着对面的步秋尘了。 饮火见她如此,大怒,狠狠问:“你笑什么!” 这人还真是烦,承浅腹诽,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捏了金盏饮酒,唇上沾了美酒的酒色,饮火只听她道:“宁做上神首,不为真神尾,以你的能力,勉强入得真神末流,一个屈居末流之辈,有何资格与主神首徒太古真神白芷相提并论!” “啪 分卷阅读61 !”金盏摔在敛霞殿的地砖上打转,里面还未喝完的琼浆玉酿撒了一小滩,这声音极大,还在殿中跳舞的舞侍吓得停了下来,纷纷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放肆!”饮火起身指着不屑一顾的承浅,气的指尖微抖。 承浅露出个不易被察觉的冷笑,心中腹诽“愚蠢。” 众神纷纷向这头看来,檀凌也起身问道:“怎么了,饮火。” 饮火手指承浅,娇咤道:“她欺辱我!” 承浅戏做的十足,颇为委屈的起身向清辉拜道:“方才与饮火真神聊到了小神的身世,神上听闻我曾是第八次神魔大战的罪魁祸首,逐怒由心生,有感而发吧。” “你!”饮火怒不可遏。 “饮火!”饮火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檀凌就已经打断了她,同时向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饮火娇怒之中,奔至檀凌身边,娇滴滴地叫道:“师父,她太不像话了!” 步秋尘适时拨上一句:“真神不必动怒,那些都是过去事了。” 清辉闻言,笑了笑说:“到是本座忘了,饮火提起此事方才想起,你与承浅也是师徒吧?” 殿内众神纷纷交头接耳,往事回首,想通了其中因果。 “正是。”步秋尘作揖颔首。 “你们师徒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说,宴闭之后,自然有时间可以叙旧。”清辉微笑着说,看起来人畜无害。 步秋尘心中欣喜,点头道:“谢天神。” “饮火真神,往事勿要追忆了。”清辉也如是说,也想将这一页揭下去。“继续吧。” 歌舞继续,仙乐缥缈,饮火又与檀凌说了什么,承浅已经听不真切,只静静安坐,似有若无的玩弄着眼前的金盏。 众神推杯换盏,观舞品乐。 这歌舞升平盛世之景却无法吸引承浅和步秋尘的目光,对他们来说,时间过的很漫长,他们只待宴席结束再叙。 清辉今日好像十分高兴,众神敬的酒他都喝了,现下面色如潮,有些醉了。 “本座在这你们到底是有些拘束的,今日时辰不早了,就到此吧。檀凌,你我许久未曾手谈了,可愿与我来上几局?”清辉趁着歌舞歇时对檀凌说。 檀凌点头:“自是愿意。” 檀凌交代饮火几句,随着清辉离开。 饮火瞥眸承浅冷哼一声,一刻也不愿多留,施法瞬间离开了。 众神三五成群渐渐散去,潋霞殿前的天空上有流星划过。 月冷人疏,转瞬即逝。 承浅看了眼殿外的月光,轻叹时光。 步秋尘慢慢走到承浅面前,他说:“小浅,你回来了。” 承浅收回视线,一双剪水双眸看向步秋尘,她突地一笑,如春日里最美丽的桃花,步秋尘身子微颤了颤,只见她唇齿微动,如鸣佩环的悦耳之音传来,她说:“师父,我回来了。” 天星宫的右侧有座山,山上有源源不断的泉水自山顶流淌而下,在上神界绵延数十里,最终流入云雾泽,这条河在天界被称为碧流河。 承浅与步秋尘面对面地坐在小舟上,任凭小舟随波逐流。 步秋尘从乾坤袋中取出古琴,至于面前,轻轻挑抹。 “细草微风岸,碧流独夜舟,繁星垂镜波,怎可揽入怀。”步秋尘伴着乐声慢吟。 这一曲引人入忆,承浅看着被小舟绞碎的一池繁星发愣,曲罢了,方回神,抬眸许久,笑容渐渐漫上眼底:“《星河涛声》,想不到以古琴演奏却是别有滋味。” 步秋尘心中百感交集,重见的悸动已经被这一曲星河涛声抚平。步秋尘将琴收了,趁着繁星月光,仔细地看着承浅,她没什么变化,如同往昔。 只可惜,两人心境已非往昔,怎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复恐匆匆说不尽能道明。 到底是承浅率先开口:“是肖唯散尽魔尊之力引我入镜为镜灵,否则再难相见。” 步秋尘点头:“这些年我也渐渐猜到了当年的一些秘辛,只是未曾想到,你竟在上神界,我……”他顿了顿,眸光萤亮了些许,“我一直未曾放弃寻找你,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是啊,师父且仔仔细细地看看我,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承浅笑着,连眼底都附着了温柔,“幸得白芷真神助我一臂之力,我才有如今这灵神之身,她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 步秋尘微讶,以往的听闻与野卷里撰写的白芷真神滥杀无辜,嚣张跋扈,乖戾恶毒,步秋尘从未想过承浅竟然对她有如此高的敬意,怕她被人表象所骗,有些担忧起来,“据我所知,檀凌真神下界历劫为凡人苏长情时,她屠杀了苏家满门。” 对于白芷最后遭遇了什么,如何回到上神界的,承浅并不知情,那时她在中皇山以镜灵之身勉力护韩奕周全,被击受伤,沉睡镜中许久,直至她再次醒来,已经在上神界了。 承浅听闻此言怒从心生,说白芷屠杀苏长情满门,承浅是不信的,一定有人 分卷阅读62 恶意栽赃。刚想解释与步秋尘听,忽然想起白芷之前所言。 “……这一切,与你毫无干系,你一直在扶光台,你毫不知情。” 承浅攥紧手心,咬唇沉沉道:“神上不是那样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步秋尘说着,偷偷查看承浅的脸色,承浅对白芷真神的维护被步秋尘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故而转了话题,“今后你想一直留在上神界吗?” “哼,诸神表似人,兽心安可测?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类,竟行些腌臜事,我不会久留上神界。”承浅心如明镜,上神界把白芷当作异类,只是隔绝少有来往也就罢了,可以承浅所见,扶光台于白芷来说,无异于一座囚牢坟墓,会耗尽她的生命。 而如今,今日敛霞殿上清辉的一言一行已经表明,承浅已被归入白芷朋党,不被上神界苟同,只是拿捏不到把柄,面上只能赔笑。 呸,恶心! 承浅如是想着。 原来她并不想在上神界久留,步秋尘十分高兴,喜上眉梢:“那与我回苍梧山可好?” “苍梧山?”苍梧山是承浅最不想去的地方,那里有着太多回忆,好的坏的,无时无刻入侵着承浅的心绪。 “不,我不会去苍梧山。”承浅十分肯定。 步秋尘愕然片刻,垂眸微微苦笑,他想,她还是恨着自己吧。 “肖唯也在。”步秋尘说着,补充道:“是肖唯的转世,他已获得仙身,再不用转世轮回,若你想再续前缘,可来苍梧山寻他。” “肖唯……” “对,肖唯。”步秋尘补充解释:“其中弯绕很是复杂,我知他是你最爱,在寻找你的同时,也不曾忘记追踪他的转世,我追踪他几世,他的气息越来越淡,我知若他再入生死轮回,便也气息全无,再也寻他不得,便趁着他这次转世,经过苏氏夫妻和檀凌真神的同意,将苏长情与肖唯的三魂七魄换了。” 这些,承浅早已略知一二。 只是不知檀凌参与此中。 所以萧寒烟被昊天箭射伤后,有求于苍梧山步秋尘,步秋尘说欠苏家一份天大的人情,苏家有求,岂有不救之理? 原来关乎于此事。 “我会去见他,只不过,现在还不行。”承浅十分肯定。 是的,现在不行。 承浅并不傻,甚至十分聪慧,她自信对白芷有些了解。 白芷画的那份筑工简图粗看之下有处地方与现在的住处雷同,桂林,涤清池,木屋,朝向,位置都差不多,让承浅初看之下以为那是扶光台。这些只是那张简图里的冰山一角,并非全部。所以白芷只是习惯了如今居所的模样,原样照搬到了简图里。 那么,简图里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承浅拭目以待。 第33章 回忆(1) 银月皎白,苍竹淡沲,小溪湍湍,偶有竹叶飘落,渟洄不止,别有一番景色。 偶有落棋璁珑,甚是悦耳。 檀凌与清辉聊了他做苏长情时发生的事。 又聊到了羽行君。 羽行君乃是祖神三徒,闲好筑工,是为大家。 “幽夜苍茫,晨星陨灭,神血枯竭,天宫永坠。”清辉捏子,举棋不落,“到应了羽行君一语成谶。” 第三次神魔大战结束后,羽行君留下这句话,从此杳无音讯,檀凌曾试着去寻找他的踪迹,然而,无踪,他的失踪成了一个谜。 浩渺天穹,星光冥灭,天际一群白鹤低飞而过,带得绿叶微颤。檀凌专注于棋盘,仿佛下好这盘棋才是最重要的。清辉见檀凌不动声色,心中急切,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装作淡泊:“你别怕,一切还有我在。” 檀凌抬头,那双眸子里仿佛盛了浩瀚深海,平静无澜,无有悲喜,声音里都缭绕着平静:“我并不害怕。” “我也不会让你涉险。”檀凌补充。诀澜已经死了,若他无法护得诀澜的弟弟周全,怎对得起诀澜在天之灵。 他说的十分肯定,让清辉以为檀凌已经有了办法,于是清辉试探着问:“你可有办法了?” “羽行君若还在,或许有法子拯救天界不坠,毕竟当年天界是他设计建造,而我,不懂这些,别无他法。”檀凌其实很是羡慕羽行君,“他才是真洒脱,不畏尘鞅,抽簪丘樊,杳无音讯。” 一旁的水壶此时噗噗生响,争相沸腾,檀凌拿起水壶置在旁边几上,而后起身飞天,脚尖轻踏竹叶,翻转落地时指尖多了几片竹叶,挑了几片竹叶放入烧开的热水壶中,水温过高,竟将竹叶烫成一卷一卷的。 清辉将茶杯推至檀凌面前道:“眼下昆仑墟封印异动,扶光台如此不稳,无天神之血倾注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檀凌提壶烫了杯,夜色微凉,银光盈盈,连杯子都氤氲了泪,散着雾气。 檀凌再将先前留下的细嫩竹叶放入杯中,给茶杯盖了盖子,以热气熏出的竹香烘烤茶杯。 分卷阅读63 片刻后,檀凌掀开杯盖,注入另一壶微温的热水。 “若是姐姐还活着,她一定有办法的。”清辉注入最后一颗催命符,仔细观察檀凌的一举一动,不肯错漏分毫。 檀凌注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墨瞳有些恍惚的看向清辉,他看了许久,像是透过清辉看着些别的什么,许久后才缓缓道:“诀澜至死方才知晓白芷害她。” 清辉嘴角勾起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 诀澜是白芷的催命符,永远都是。 清辉继续说:“白芷生性狡猾,一面假意反对迹墨掌控天界,一面又与迹墨苟合,意图通过迹墨制造乱局,她再挺身而出,理所应当的掌控魔界和神界。 我与姐姐势单力薄,姐姐冲击天神不成重伤后,又捧我掌管上神界,逼我前去凶险异常的云雾泽修炼晋升,想借云雾泽除掉我,待我死了,姐姐危难重重,白芷在上神界呼风唤雨,真是一箭双雕。 若非你护我周全,我得以晋升天神,只怕是不能活着走出云雾泽。 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你我合力也只能与她分庭抗礼,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爱徒妩泱与迹墨暗通款曲,背叛了她。”清辉说的咬牙切齿,最后给予评价,“报应!” “她想夺权,想一统天界,我可以理解,她也有这个实力。”檀凌说完,俊美的面容似乎有了裂缝,一字一句,如击玉玠,“只是她不该动了害人之心!诀澜何辜!” “因为没有借助云雾泽除掉我,所以气急败坏害死姐姐吧。”清辉叹声,“那些年也幸亏有你,凡事挡在前面,虚与委蛇,与她周旋。” 檀凌抿了唇,陷入回忆。 第三次神魔大战,诸神酣战数日,不知天昏地暗,双方在昆仑天宫斗法,术法激昂,导致昆仑天宫脱离山体,升入天空与日月齐肩。 檀凌正在昆仑天宫第五层与人斗法,天光将昆仑天宫从上至下击穿,檀凌勉强躲开这道天光,看向被天光击穿的空洞顶端,只见一人悬于被击穿的第十层空洞边,正是诀澜,而白芷正趴在空洞旁拉着昊天弓弓柄,诀澜拉着弓弦,将弓弦都拉坠成了满月。 那一幕檀凌永生难忘。 白芷十分狰狞的面容在那一刻迸发,弓弦几乎将诀澜的手指割断,白芷右手戴着的战甲手套却忽然松手,诀澜抓着昊天弓下坠。 “诀澜!”檀凌疯了似的想接住诀澜,手中法术已经寄出,想以法术接住诀澜,不至于直接从空洞坠落。 可是他的法术被诀澜下坠的身体逐一击碎,他跃至空中去接诀澜,甚至已经触碰到了诀澜的衣袂,可是终究晚了一步,檀凌听到砰的一声,灰尘四起,诀澜坠地,落入昆仑天宫第一层。 檀凌正欲跳下去查看诀澜,却见诀澜颤抖地举起手,指着上方,口中喃喃着什么,那里是白芷,白芷戴着战甲手套的右手止不住的发抖,有些神情恍惚的向下看着,而后,战甲手套忽然崩碎,如同片片薄冰,碎落于空。 清辉趴在空洞边缘,向下失声痛呼:“姐姐!” 又是一阵地颤,诀澜坠地的那几块地砖出现了裂缝,而后骤然崩裂,诀澜随着碎石自天空下落。 清辉为了平息这场恶战,开始施法封印昆仑天宫。 檀凌从空洞跳下去追诀澜,可是清辉的术法太过霸道,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随着昆仑天宫一同坠落。 正在绝望之际,几条藤蔓忽然将他周身包裹在内,最终奋力护得檀凌周全,白芷自己则坠入尸骨累成的小山,失去知觉。 檀凌醒来时白芷周身都在渗血,他取出周身墨黑色的骨刀,刀上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的血,他高举着刀,狠狠向下刺出,重力而至,刀上残留的血滴在白芷眉心,檀凌却硬生生停住了。 羽行君追了下来,以命拼护白芷,解释说白芷失去内丹,身负重伤无力救诀澜。 檀凌想起诸多往事,理智告诉他,应该给白芷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三次神魔大战上神界和上魔界都损失惨重。 这一役,诀澜被下落的昆仑天宫掩埋于地下,神灭。 檀凌因白芷的回护而受了轻伤。 白芷失去内丹,魔气入体,重伤未愈,醒来之后忘记了许多事。 不日后,羽行君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清辉则暗示檀凌,白芷有意未拉诀澜上来,想至诀澜于死地。 当事人白芷因失去内丹而丢失许多记忆,无有解释,檀凌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人心恶念,岂止于此。 “她附身苏镜,不知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还有那个承浅,与白芷怕也是沆瀣一气了。”清辉说完,拾起杯子饮茶。 檀凌指尖绕着竹叶,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思深沉,岂非清辉能轻易看透的。 “眼下还是继续想办法擎住天界,若天界危悬一线,恐怕魔界大举来犯,又将是一场恶战。”清辉说着,又自顾自倒了热水入茶杯,“若是不能引得白芷以天神之身献祭 分卷阅读64 扶光台,保得天界,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檀凌颔首。 “我听闻仙界好像有一门派,名为鼎天宫,善筑工,不知可否请他们前来扶光台看看。”清辉又问。 “鼎天宫?”檀凌摇头:“此去下界,略有耳闻。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且放心,待将眼前事处理完,会亲自去一趟鼎天宫。” 清辉微笑着说:“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素心竹月虽妙,却不宜多饮,会出现幻觉的。”清辉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又饮下一杯,赞叹不已,万般不舍地将茶杯放下,从果盘中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橘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好甜!你也来一个?” 清辉挑了个橘子扔给檀凌。 檀凌接了,却没想着要吃,把玩了会就又放回了桌上,拾杯饮茶,淡黄色的茶汁中却缓缓映出朦胧的面庞,耳畔传来久远的声音,她说:“西岳,你喜欢吃酸点的橘子,还是甜点的橘子?” 檀凌透彻如冰晶的双眸似缠绕了薄雾,有些迷蒙。 男人十分宠溺的说:“你剥的橘子,我都喜欢吃。” 西岳是谁? 她,又是谁? 他们为何这般浓情蜜意? 当真出幻觉了,为何耳畔会出现他们对话的声音? 看来,素心竹月确实不宜多饮,檀凌暗忖。 第34章 回忆(2) 棋罢,檀凌与清辉各自回殿休息。 留下无人收起的棋子,还有那置于桌面的丹橘。 风影摇曳,月下空明,密竹交横,一颗白芷草东倒西歪,扎根在无有月光之地,阴暗,隐晦,毫不起眼。 凌空一朵云遮月,白芷渐渐幻化回身,凝涕观残局,纵横交错,不悟。 白芷呆滞良久,神情恍惚,思绪悠乱烦杂,分辨着檀凌和清辉所言。 从云雾泽出来,白芷便重伤,恢复成本体,汲取日月精华休养,她在小坡下面将檀凌和清辉的对话全都听入耳中。 初时,白芷陷入混沌状态,并未听到他们对话,只是渐渐舒缓过来,初听他们对话,不想盗听,非真君子所为,只是似乎涉及到自己,难免多听几句,逐,一发不可收拾。 羽行君说天界将倾?檀凌说诀澜死于白芷之手?清辉说哄骗白芷以天神之身献祭扶光台?这些话听在白芷耳中,犹如炸雷,轰然而起,震耳欲聋。 天界将倾和献祭扶光台暂且不提,若说诀澜神灭的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是清辉吗? 那些死在昆仑天宫里的众神,难道不是他执意尽快将这场战役结束,才用了如此强横的术法,至使天宫急速而坠,在昆仑天宫里的人无一幸免,昆仑天宫终成废墟。 白芷努力回想着那段记忆,可是,许多事,许多人,她都记不起来了,无能为力。她懊恼的掀翻了棋桌,棋子滚落满地,玉碎声持续着,不断搅乱她的心。 那些失去了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檀凌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白芷呆坐在竹林许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何曾如此迷茫过?即便在最困苦无助无依,举步维艰的那段日子里,白芷也坚信她可以挺过来,只需顺应天意,不扰乱天道即可,那些晦暗的时光,如同逝水,总会过去。 一颗橘子滚到白芷手边,她看着红彤彤的橘子,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画面。 她喃喃启唇,怅然自问:“西岳,我是不是错了……” 正值烈风吹雪深一丈的隆冬,白芷冒着大雪从外买回了橘子。 她在外屋拍掉了身上的雪,却忘记清理头上的,鹅毛大雪已将她青丝染白。 “天冷,少出去吧,着凉了该如何是好?”楼西岳面色如蜡,边说边咳。 白芷将竹筐里的橘子挑了两个,一双眸子秋水含绡:“我不怕冷。” 她晃晃左手的橘子,又晃晃右手的,笑的娇俏,问:“西岳,你喜欢吃酸点的橘子,还是甜点的橘子?” 楼西岳拉着她靠坐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发,发覆凉雪,染了他一唇薄凉,他十分宠溺的说:“你剥的橘子,我都喜欢吃。” 白芷回眸,对上楼西岳如同瀚星般的眸子,噗嗤一笑,将两个橘子塞入自己怀里,暖橘子,只为了不让楼西岳吃到凉橘子。 “凉!快拿出来!”楼西岳跟她抢橘子。 只是白芷藏得深,两人更像是嬉闹了,楼西岳病入膏盲,气力不足,抢不过她。 她靠在楼西岳怀里,听着他因为肺病而粗喘的呼吸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楼西岳二十岁时,白芷听了他的戏,认识了他,从此做了他的铁杆票友,默默支持他。 楼西岳二十二岁时,白芷第一次找到机会跟楼西岳说话,“楼先生这出《小定魁》唱的真的是太好了!”楼西岳要去赶场,只匆匆回了句:“我认得你。”白芷激动不已。 楼西岳二十四岁时,白芷才敢跟楼西岳说第二句话 分卷阅读65 :“楼先生,我仰慕先生已久,不知能否有幸结识先生?”楼西岳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白芷等的焦急万分,只听楼西岳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说道:“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只是你为贵良家子,西岳一直秉持着男女之妨,不敢越矩开口。” 白芷赧然,原来她竟耽误了两年时光。 两人共同经历了许许多多,最后定了终身,楼西岳二十七岁,白芷为他穿上嫁衣。 过了如侵蜜罐的两年时光,而后楼西岳的身体一发而不可收拾,太短暂了,五年,只短短五年,他就撒手人寰,盛年夭亡。 从初见楼西岳到楼西岳离世,光阴十二载,仅仅十二载。 白芷忍了好一会,可脆弱仍然破土而出,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她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或许是哭声惊动了琼香殿的主人,当那一抹身影远远出现在竹林外时,白芷抬眸,满眼泪潸然,凝睇重重修竹和寂静的夜,谁都看不见对方,但是,他们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檀凌踩过枯叶轻响声,白芷已然施法抽身离去,檀凌倏然停住脚步。 “师父,竹林里有人吗?”饮火在旁问。 檀凌神情凝重,摇摇头:“许是为师听错了。” 檀凌回身,携饮火离开。 人间寒食风吹雨,梨花落满渠。 中皇山骤雨倾盆,枯榕客栈的生意颇为惨淡,也省的招呼客人,忙里忙外。 魅魔掌勺,从中午就开始炖了珍珠糯米鸡,文火慢炖,汤煲到晚上,汤色奶白,端上桌时还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惹人直吞津液。 白蒲桂鱼更是绝妙,鱼腹塞入蒲菜,淋料汁清蒸,又是五道精致小炒,桌面七道菜,三坛美酒,三五好友,足矣。 偏逢清明,楼外雨声急。 子时过,客栈里酒香四逸,猫哥和狗哥醉的不省人事,已被古容送去房间睡觉,魅魔酒量不行,三杯下肚就红着脸倒了,客栈外滚滚雷声都震不醒他。 古容饮得不多,他一直掐摸着时间,看着空酒坛愣神,喃喃道:“看来她不会来了。” 长吁了口气,古容起身去关客栈大门,闪电忽至,墙边的阴影里站着个人,映出一张惨白的脸,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哎呀我的妈啊!”古容吓的惊呼出声,浑身上下抖三抖,猛拍他那颗受惊过度的小心脏,雷声这才轰隆隆的追打过来,白毛汗布满脊背,酒也醒了。 这他妈是哪来的鬼啊! 这是古容的第一念头。 客栈里的光太微弱,照不到那人的脸,古容壮着胆子上前两步,瓢泼大雨立刻将他浑身上下打了个透,这才瞧见眼前的人是谁。 白芷。 很落魄的白芷。 “我的神上啊,您可吓死我了!您在这站着做什么?”古容如释重负的问。 “我来取酒。”她幽幽地说,脸白的像纸,唇更是毫无血色。 古容急的一拍大腿,顾不得其他,拉着她往客栈里走:“来来来,先进屋来。” 白芷的脚步像拖在地上似的,没有了前进的方向,完全被古容牵引才能走路。 将白芷拽到客栈里,古容连忙转身去找布巾为她擦水,等他回来时,白芷脚下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细细看来,那地上的水竟然是淡粉色的,客栈里酒味大,将血腥味盖了过去。 古容忙上前查看,她穿着嫣色衣裙,因被大雨冲刷着,所以一直流血的伤口渗血速度极快,也因雨水冲刷,血液并没沾在伤口附近的衣料上,而是被冲刷掉了。 此刻没了雨水冲刷,肩上的血立刻晕染了一片,染得衣衫如一片红霞。 “这是怎么伤的?”古容去找药箱,能将神上伤成这般,恐怕不是普通仙药可以治愈的。 白芷不回答,古容取来药箱和剪子,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收藏许久的灵丹妙药,拾起剪子便开始剪她肩上的衣服布料,边剪边说:“恕古容僭越,您的伤在肩膀,自己上药,恐多有不便。” 剪了巴掌大的布片下来之后,古容这才看清楚伤口,额上不禁冒了冷汗,“这,这血洞……到底是被什么所伤啊?” “蛊雕。”白芷说。 “蛊雕?”古容重复,不知蛊雕是什么。用水冲洗了伤口,然后慢慢涂了一层墨绿色的药粉,生怕弄疼了她。 一切都做好了,古容这才缓了口气,眉间的紧张终于疏解。 白芷垂眸看着肩膀上的伤,雨水顺颊而过,她问:“今日暮春寒起窖?” 屋内有些暗,古容回身去多点了几根烛台,心中暗忖,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饮酒?“神上身上有伤,委实不宜饮酒。” 古容看着她湿了一身,想催动法术为她烘干,却被她制止了。 “吾取了酒就走。”白芷说完,就起身了。 古容也跟着站起身,劝道:“神上去哪里?外面雨还下的大。” 白芷站住脚步,回眸静 分卷阅读66 静看了古容一眼,一丝戾气一闪而过,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古容一顿,知道自己管的有些多了。 只是,这场雨,怕是要下很久。 “寻故人。”话毕,白芷已经人影不见,紧接着,古容听到院外鸡飞狗跳的声音,最后砰砰两声,竟是酒窖的门被踢碎的声音。 古容揉着头,心知无法拦她,但还是追上前去劝说:“神上,暮春寒太烈,不宜多饮啊!” 一抹人影已经悄然不见,古容进酒窖,点了小烛灯,一看,傻了眼。 他酿了十三坛暮春寒,今日饮了三坛,窖里应该还有十坛,如今,窖里空空如也,十坛暮春寒都被取走了。 神上这是要喝死自己的节奏啊! 第35章 亡心(1) 东海之滨有座名为玄玉岛的孤岛,玄玉岛有天然屏障,四处悬崖,无法攀登,故而,一直无人登岛。 彼时正是玄玉岛风景淡沲,黄蕊璀错的时节。 白芷落在一座墓碑前,光阴千载过,坟冢已经被风雨吹散,墓碑孤立,恍然如梦。 她单膝跪了下来,指尖轻轻触着墓碑上浅浅刻痕。 亡夫楼西岳墓,未亡人,芷。 楼西岳的相貌音容犹在眼前,白芷阖了眼,唇齿轻念:“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断肠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原来人非物也非,不言碑上漆脱,刻痕皆已看不清。 暮春寒,念相思,一杯烈酒入我喉,再喂你一杯,杯杯敬碑杯碰碑,声声泣。 “我的选择,是不是从来都是错的?”白芷对着冰冷的墓碑问,又饮一杯。 “是我不肯逆道而行,不肯救你一命,眼睁睁看着你盛年夭亡,在我眼前死去,我的心,是不是太狠了?”白芷抹了把眼泪,提了暮春寒来饮,一杯又一杯,坛坛见底。 “始终是我心怀愧疚,不敢前来看你,转眼千年,你,可怨我?”白芷醉的看什么都朦胧一片,眼泪止不住的流。 日月更替,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头,不吐不快。 她醉了,如同楼西岳下葬那日,那日,她也醉了。 这一醉,反到打开了话匣子。 烦杂的思绪与记忆纠缠在白芷脑袋里,令她几近崩溃。 头……头好疼!白芷双手插入青丝里狠揉,头疼欲裂,十分难受,双眸都赤红了。 白芷忍着头疼,站起身,指着天空大叫,已经有了癫狂的意味,魔气不受控制四散开来。当年你为何命白芷守护扶光台,名为守护,实则囚禁取血,白芷孤苦伶仃独居扶光台近万载,清辉还派遣他的徒弟前来监视。 白芷仰天长啸,宣泄着这些年的苦闷。 “还有,还有苏长情那个人渣!”白芷继续大喊大骂:“你不要脸,你说倾慕我,又不信任我,你说要烧死我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白芷脱力般的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头发散乱不堪,重重喘息。 “你们都是人渣,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葱葱玉指抓着手下的泥土,指尖发白,她抬眸望着天边乌云,一字一句狠狠道:“这样的日子,我早受够了。” 白芷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绝,乌云遮天蔽日,风雨欲来。 她抚摸墓碑,犹如抚摸着楼西岳的脸颊,嘴角荡开一抹诡异的笑。 天空炸雷惊起,顷刻间大雨倾盆,白芷抬头仰望天空,暴雨如刃砸面而来,她冷冷问天:“天道又如何,是你觉得我不配逆天?还是觉得我无力逆天?” 雷声滚滚,闪电劈在白芷周围,冒起阵阵青烟。 她起身,步步紧逼天雷而行:“逆天而行又如何?我走的每一步,都在逆天而行!我白芷,偏要逆天而行!” 然天雷似乎也被她这气势镇住,竟将天雷逼退,只敢落雷在她周围,不敢劈中她。 “连天雷都不敢奈我何,那些人又算的了什么?” 这些帐,我们一笔笔清算! 又过去了一个日夜,白芷依旧未归,承浅担忧,不惜冒险,也不敢去找步秋尘,独自四处寻找,她甚至去了昆仑碧玉宫和昆仑墟,依旧不见她的踪影,若非恰逢主人忌日,她根本不会想到去玄玉岛找白芷。 这一千年来,白芷从未去过玄玉岛,所以承浅并未想到此处。 玄玉岛一直下着雨,远远地,承浅看见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白芷,忙上前去查看:“神上,您当真在这里!”惊讶不已的承浅忙上前去查看。 轻摇了摇白芷,无反应,又大声唤她:“神上,神上您醒醒。”复又重重摇晃,依旧没有回应,只有浅浅嘤咛,承浅蹙眉,看着周围的酒坛,恍然大悟。 神上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这么淋着雨也不是个事儿,承浅一缕灵息探去,发现以自己还是探不到白芷虚实,故而只能带着她回上神界。 分卷阅读67 白芷身上蹭的都是灰土泥水,很脏,承浅别无他法,只能帮她去涤清池沐浴。 涤清池距离波叶金桂林不远,隐在一片桂林里,常有桂花落入池中,将池水染了桂香。 扶光台平日很少有人造访,白芷沐浴时,也不会设防,所以承浅也没这等概念。 此刻涤清池素烟缭绕,濯濯清泚,桂芳满庭,熏得人面若桃花,别样娇艳。 白芷被承浅退光了衣衫,将她的背靠放在池边,头枕在松软的布巾上,承浅刚拿着布巾帮她擦拭了脸上的泥土,露出潮红娟丽的面庞,外面就传来声音。 “小浅,你可在?”步秋尘大声喊。 承浅绣眉微蹙,回头大声应道:“师父?是你吗?”他怎么寻到这里来了?行事也太不知忌讳了,这扶光台哪里是他想来就来的?也不怕清辉计较。 步秋尘听到回音,十分急切,忙道:“小浅,我有要事找你相商,你可有空?” “师父,我这暂时脱不开手,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好吗?”承浅向外喊道。 步秋尘在外急的直打转,最后还是大声道:“小浅,此事事关韩奕,等不得啊!” 听到事关韩奕,承浅的心立刻如擂鼓一般,回眸看了眼白芷,她还靠睡着,焦急说道:“神上啊神上,你先自己泡一会,韩奕出事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承浅在池子里撩水洗了手就忙跑了出去,一见到步秋尘,步秋尘就道:“韩奕被暗影捉走了!” 承浅惊惧:“什么?”随后愤恨捏拳,咬牙切齿:“暗影他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步秋尘也未想到,自从肖唯死后,暗影从未露面,此次竟将韩奕从苍梧山捉走,实在太过诡异:“消息是掌门师兄传递给我的,我现在要回一趟苍梧山了解详细,你是否与我同去?” 承浅急的团团转,心中拿捏一番,“可是我正在帮神上沐浴……” 步秋尘反问。“她自己不能洗吗?” “神上饮了许多酒,醉的不省人事啊!”承浅又说。 “她已贵为真神,即便不吃不喝不呼吸,泡在水里几百年都无事,你怕什么?”步秋尘被承浅的想法惊呆了,看来在她眼里,白芷洗澡,比韩奕更重要了? “这样吧,我送消息给檀凌真神,请他派名神侍伺候白芷真神沐浴还不行吗?”步秋尘头晕不已,说着,也已经给檀凌真神送去了消息,一只水做的信鸽扑散着翅膀飞走了。 承浅识得,这是水信,可用作传递信息,非收信人是无法收到信的,心中思忖,檀凌收到信,估摸着就会派名神侍过来,至多也就半刻钟到了:“我跟你一起去苍梧山,快走。” 琼香殿十分古朴奢华,鹤嘴香炉里焚着檀香,香远益清,安神定心。 饮火着了件淡青色的广袖流仙裙,指尖轻抚瑶筝。不得不说,饮火奏得了一手好瑶筝,算得上仙乐袅袅了。 曲罢,饮火抬起娇俏的鹅蛋脸儿,朱唇开合,询问道:“师父还想听什么?徒儿来弹。” 檀凌慵懒的卧在雪狐垫上,神情冷冰冰的,不知在思忖什么,并未认真听琴。饮火言辞百般斟酌,生怕触动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自从回到上神界,檀凌有些敏感。 檀凌问过饮火一句话,他问:“你当初为何要用震铓剑自刎呢?” 饮火对应入流:“徒儿因爱慕……” 饮火顿了顿,垂眸惭愧,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檀凌也是知道原委的,逐继续说:“当时被流言蜚语迫的实在难受,冒出了死的念头,我听过‘震铓剑下无生魂’这一说法,所以就去盗取震铓剑自刎了。” “然后你就触发了天劫?”檀凌探究的看着饮火。 饮火颔首点头,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 当时檀凌没再说什么,继续垂眸看书了。事后饮火细细思量,恐怕当时他已起了疑心,只是不知,现在疑心消了没。 “再奏一遍《刹那芳华曲》吧。” 饮火听到檀凌说,声音略沉。 又是《刹那芳华曲》,弹得手都起茧子了,为何他独独偏爱此曲? 饮火也是万般无奈,专心演奏起来,不管檀凌的心思是否在此,她都在尽心尽力的弹奏每一个音阶。 只几个调子下去,檀凌忽然说停,饮火双手按在琴弦上,余音停,凝眸看去,只见檀凌的指尖停了一只鸽子,如同一团水做成的,玲珑剔透。 这是什么?饮火不认识水信。 只片刻功夫,鸽子已经不见,闪现成了一张纸条,夹在檀凌两指间。 纤长的两指一抖,纸条展现开来,饮火盯着纸条,想看清内容,可这纸条有秘法,她根本看不到内容。 眉头禁拧的檀凌忽然露出个俊朗不羁的笑,问饮火:“你可听说过酒后吐真言?” 饮火微愣,瞪圆了眼点头,实在不好猜测檀凌为何忽然有此话语。 “凡间似有这样的说法。”饮火咬唇思忖着回答。 “吾有事出去,你不必等了 分卷阅读68 。”留下话,檀凌就已离开,不顾饮火在后追问。 “师父要去哪?” 只追了两三步,檀凌的身影就已化为虚无,不见踪影。 第36章 亡心(2) 檀凌不记得自己来过扶光台多少次了,这里无一丝一毫变化,冷清清的,唯有桂香带来些许温暖的气息。 檀凌穿黛蓝色显得内敛刚直,与他此时的行为大径相庭,悄声来到波叶金桂林,看到白芷平日闲睡的石床,指尖抚过石床上落着的桂花,隔着桂花,都感觉到了石床的冰冷,这样的床,也就只有白芷睡的惯。 檀凌心思电转,眸子看往桂林深处的涤清池方向,想了许许多多,最后还是坚定迈步,向涤清池走去。 这条石板路两边种着桂树,矮处种着白芷,檀凌随手掐了朵白芷花,在指尖把玩着。 距离涤清池越近,檀凌越能感觉到雾气蒸腾,氤氲视线,涤清池成椭圆形,池边铺着不知是白芷从哪寻来的鹅卵石,她的头搭在池边,头下还被人贴心的垫了条浴巾。 她当真毫无反应。 以往,扶光台境内只要来人,她便应当有所察觉,今日都近到这距离了,仍然没醒,看来是真的醉了。 檀凌走到侧位,看着白芷一头墨发湿哒哒的拢在右肩,瓷白的脸被热气熏得携嫣,素颜仿佛裹着云烟,这旖旎春光看的檀凌有些心怀意乱。 砰砰。 心脏几声重跳,檀凌忽然捂住心,露出痛苦的神情。 自从冲击天神不成,醒来之后便有心痛的疾症,他猜想,应该是冲击天神之位不成,伤了内里。 檀凌蹙眉,迫使自己沉静下来。 再观白芷。 白芷醉酒,就是这样的? 她睡起来安静无害,醒着便是朵有毒的白芷,手段狠辣,冷酷残忍。 檀凌有些失望,一个喝醉睡着的人,如何能让她酒后吐真言?檀凌有些泄气的叹了口气,心生恶念,有心捉弄。 他蹲下身子,指尖轻戳了戳白芷的脸,她无反应。 我戳,再戳,我再戳…… 直至白芷脸上多了几个红指印,檀凌才满意的停下来。 “你去人界做什么呢?”檀凌站起身,探究的审视着白芷,她呼吸太均匀了,不闹酒疯,也不说梦话,檀凌觉得无趣,又探查不出什么来,只能起身打道回府。 快走出波叶金桂林了,檀凌才想起来步秋尘的信,顿了顿,又扭头回去,他再回去时,手上已经拿了浴巾,闭着眼将她裹严之后,就将她从水里拖了出来。 “你是吸水的吗?怎么这么重?” 或许是白芷感觉到了异动,皱了皱眉,嘤咛一声,迷蒙的睁开了眼。 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人,檀凌愣住,未想到她会睁眼,可她又马上阖了眼,迷蒙喃喃自语:“一定是醉糊涂了。” 檀凌抬眉,又拿了几条浴巾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送回房去。 白芷本也以为是梦,但只需认真感受一下,便可知晓这不是梦。 正待檀凌起身要走时,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扯住了,只听她说:“我从未害过诀澜……” “竹林里的人果然是你!”檀凌凝眸冷眼瞧她,一股子探究与防备,“你去我的竹林做什么?!” 哈?白芷惊讶,檀凌重点竟然是他的竹子? 白芷笑:“我需要十根素心竹月,我记得你的竹林里有。 “云雾泽里也有,你怎么不去云雾泽取?”檀凌怒气反问。 白芷被他气笑了,抬手扯了右肩的浴巾,她这般动作,惹得檀凌立刻背身过去:“放浪形骸!不知羞耻!”檀凌怒斥。 白芷也不在意,兀自解释:“我去过云雾泽了,就在你们开的那个什么劳什子宴庆的时候,这不,被蛊雕抓伤了右肩。”白芷说完,指着右肩给他看。 他回身看了眼她纤薄的肩头,是伤的挺重的,但还是不屑道:“以你的修为,也会被蛊雕伤到?!” 白芷笑的凄惨:“你不会以为承浅真的是自己修炼成灵神的吧?” “那我现在捏死你岂不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檀凌阴恻恻的看着白芷,已经想到承浅晋升灵神的缘由。 “你有什么理由杀我?我又没有害诀澜。”白芷自觉十分无辜。 “除了你,还能有谁害诀澜?我看到了,是你故意不拉诀澜上去的!”檀凌厉声控诉。 “当年祖神去平海怒前托付我照顾他一双儿女,我立下重誓,誓死回护他们捍卫天界,她是祖神之女,亦是我的师妹,我怎会违背誓言,我有什么理由害她?!”白芷捂着布巾坐起身,眼中已经没有了初醒时的迷蒙之态。 檀凌听她狡辩,更是怒由心生,猛然抓住她的双肩,狠狠捏紧白芷肩膀有伤,此刻被他抓住伤口,疼的要命,胡乱挣扎。 檀凌是故意的! “别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在这里装无辜!”檀凌将她摔回 分卷阅读69 到床上,她的头磕了床头。 檀凌也不在意,临出门前,他对白芷冷冷说道:“若非羽行君以命保你,上神界又需要你的神血维持不倾,你以为我会留你到今天?!你若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必不饶你!”檀凌临出门时,似是警告的说。 话毕,人消失在扶光台。 檀凌气冲冲的离开了扶光台,在上神界无意识的游走,他想起了从前,最开始无忧无虑的那段日子。 檀凌与迹墨是一对双胞胎,他们自幼被祖神收为弟子,兄长迹墨,寡言少语,行事稳重,不苟言笑,幼弟檀凌,活泼可爱,灵慧聪颖。 祖神喜欢檀凌这一款,所以选择了檀凌收为入室弟子,将迹墨打发给白芷教导。 白芷早入真神境,迹墨又是修炼魔道,所以白芷只打发给他一些书看,让迹墨自学,有不懂之处,再来问白芷。 而檀凌受祖神亲传,进步突飞猛进,不容小觑。 白芷长了他们三千岁。 打开檀凌新世界大门的,是白芷。 从前,檀凌总会甜腻腻地叫白芷为阿芷师姐,久了,白芷便心生恶念,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阿凌师弟,师姐带你去看美人鱼呀!” 檀凌初时不懂,跟着白芷去了,白芷变作俊郎,轻车熟路的逛勾栏院。 那些脂粉呛得檀凌直打喷嚏,白芷在众多美女中左拥右抱,豪饮美酒,时不时还逗弄檀凌说:“小阿凌有没有喜欢的美人鱼啊?” 檀凌红着脸不说话,惹来姑娘们娇笑连连。 再后来,白芷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骗檀凌去人间玩,檀凌也颇为上道,如鱼得水,过不了几年,便摆脱了白芷,自行下界去玩了。 此事被祖神知道后,狠狠罚了檀凌,白芷到像没事人一样的在旁偷笑。 罚闭,白芷问檀凌:“阿凌师弟,你知道鹅是怎么叫的吗?” 不待檀凌想明白,白芷便学着鹅叫:“该!该!该!” 檀凌当时还以为白芷只是笑他被祖神惩罚,幸灾乐祸而已,后来才想明白,祖神怎么会知道他在人界的那些子浪荡事,恐怕是白芷告的状! 从此以后,檀凌便不敢再抛下白芷,两人腻在一起去人间游玩,那些糊涂事,也做了八九不离十,甚是孟浪纨绔。 那段时光,白芷和檀凌的感觉十分微妙,谁也不曾表露过心迹,但时间久了,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就差将那层窗户纸戳破了。 变故发生在檀凌冲击真神之位,他虽冲击成功,却不能全身而退,遇险受伤,双目皆盲,身受重创,险些丢了性命,祖神说他是被诀澜救回来的,也幸得诀澜舍身以心头血供养檀凌,又悉心照顾,檀凌方才渐渐好转。 唯独白芷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未曾露面过,只派了徒弟妩泱前来探望,檀凌问了妩泱,妩泱只道,这些日子,白芷与迹墨一直在人界。 檀凌当时迷惘,一方面气白芷不来探望,一方面气白芷见异思迁。他对她动了真情,她对他薄情寡义。 愤懑由此而生。 直至檀凌双眸恢复光明,他从妩泱处打探到了白芷身在何处。 他隐去身形气息,只为看到最真实的白芷。 这个深秋比以往的更冷一些,在一座种满了桂树的宅院里见到了白芷,她在石床上睡着,桂花无声的飘落在她身边。 吱呀一声,柴扉开,迹墨从外回来,见到白芷,褪下斗篷为她披上,眉目里尽是爱慕。 “白芷,醒醒……” 白芷依旧睡着,迹墨坐在石床边,伏低身子,不知在她耳畔说了什么,样子十分亲昵。 原来白芷与迹墨已经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那自己还在这里惹人嫌么? 檀凌已不想再看,转身离开。 第37章 永堕(1) 此后不久,四海不息,黎民苦不堪言,祖神为平海怒,舍身拯救苍生。 临行前,祖神将诀澜,清辉,檀凌三人叫到一起说话。 “吾此去舍身挽救苍生,你们不必难过,吾交代几件事,你们且记住。” 檀凌悲痛,郑重点头。 “其一,白芷外柔内刚,处事果决,心思缜密,今日吾传位于你,怕她心怀怨怼,自此走上邪路,你们千万小心。” “其二,迹墨心怀鬼胎已久,他修练魔道,心性大变,我怕他会泯灭人性,终忘修魔初衷,届时必定生灵涂炭,你们要早做打算,防患于未然。” “其三,清辉,你资质欠佳,切勿强行冲击天神之位,否则伤身伤己,凡事多听诀澜和檀凌的,万望甚重行事。” 檀凌观察清辉神情,清辉神情淡漠,无有悲喜。 “其四……”祖神将诀澜和檀凌的手一同握在手里:“你冲击真神之位时重伤,诀澜对你悉心照顾,想必你也应当知晓她的心意……吾便将爱女诀澜交付于你手中,待你们大婚之后,你与清辉从旁辅佐诀澜,助她造福苍生 分卷阅读70 ,你可愿意?” 这是在托孤了。 诀澜面露羞涩的看向近在咫尺的檀凌,满目柔情。 檀凌如遭雷击,怔忡了许久,他对白芷心灰意冷,又见祖神那般期望的眼神,不忍拒绝,方才点头:“徒儿定不负师父嘱托,全心全意爱护诀澜师姐”。 祖神见檀凌应允,已经有些哽咽,他说:“此事,吾有愧于白芷。”祖神抿了唇,没在说下去。 檀凌知道,于资质也好,凭能力也罢,白芷是最有资格掌管天界的。白芷早有能力进位天神,但碍于祖神是天神之位,若徒弟与师父同等尊位,岂不乱了纲常?故而,白芷一直未曾晋升。 昆仑天宫大殿上,祖神崩天,天葬其魂,下诏天令,暂由诀澜掌管天界,与檀凌成婚,接任天界。 那一刻,白芷彻底懵了。白芷原本跪在地上听令,却在听到此天令后仰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坐在上的诀澜。 此时诀澜一身华服,注视着白芷,施以秘法传音。 妩泱徒然起身,对诀澜怒咤道:“你们这帮骗子!” 芷忽然惊醒,拉住妩泱,对她摇头,强行带她离开。迹墨也有些愤懑溢出于口,脱袖而去。 檀凌知道,白芷记恨上祖神了。 再后来,迹墨与白芷出双入对,檀凌信守承诺,疏远了白芷,与诀澜成婚,协助诀澜管理天界,后来,诀澜冲击天神失败,身受重伤。 清辉代劳掌管天界,到也稳住了一时局面。 然,这种境况持续了不长时间,迹墨忽然提出,天界不可一日无主,应由能者掌管天界的言论,以诀澜现在修为连真神都不如,不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他的这一番话,引来诸神认同,祖神的一双儿女虽然身份尊贵,但实在能力有限。 修魔者推崇由迹墨掌管天界。 修神者推崇由白芷掌管天界。 一时间风云诡谲,变幻莫测,战火连起,纷争不断。 迹墨最终妥协放话,若是白芷掌管天界,他可以退居辅佐。 然而白芷并未承下诸神厚爱,而是推崇清辉掌管天界,至于尊位,可送他前往云雾泽修炼,冲击天神。 檀凌心中顿感不妙,猜度白芷是要借云雾泽除掉清辉,这样一来,她本就众望所归,又有迹墨助力,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掌管天界。 于是清辉去云雾泽冲击天神位,檀凌去云雾泽深处取来祖神玉髓襄助清辉助,终得圆满。 此后不久,妩泱爱慕迹墨,摒弃师徒情谊欲投奔迹墨,白芷怒火攻心废其修为,扔入魔界,迹墨知晓后挥军而上,由此引发第三次神魔大战开征,白芷暗害诀澜成功,却失去了最佳机遇,清辉已为天神,迹墨掏了白芷内丹,加之白芷使用禁术,落得半神半魔,美梦最终破碎,化为一场虚无。 她选了一条不归路,将永堕幽冥。 不知不觉间,檀凌已经走回琼香殿,望着自己殿前的这些桃树,这些桃树是当年白芷亲手所植,他长叹了口气,蓦然回首,望向扶光台的方向。 夭夭桃花薄□□,凉凉天意不成双。 当年的情分早已在她累累恶行下消磨殆尽,不成了。 远处一团烈火临至,檀凌看清来人,是饮火。 “师父,你刚才去哪了啊,让徒儿好找。”饮火拉住檀凌的手摇晃撒娇着。 现在她跟檀凌的关系最为密切,此等举动,也不会有人碎舌了。思忖至此,饮火更加愉悦,问檀凌:“师父,你晚上想吃什么?徒儿去做!” 檀凌抽出手,似有些不耐烦,问道:“你就没有别的事做?” 饮火知他意,更是撒娇讨好:“师父的事就是徒儿的事,把师父伺候好,是徒儿的头等大事!” 不思进取!檀凌冷冷瞥了她一眼:“吾还有要事处理,你随意吧。” 檀凌摔袖而去。 饮火望着檀凌的背影,暗暗咬唇发誓:“我不会放弃的!” 檀凌的要事便是去看自己十分真爱的那片竹林。 那片竹林虽大,然素心竹月却只有十几根,檀凌当初失盲时,诀澜从古籍上查到素心竹月可治疗他的盲症,只身范险,从云雾泽移植几颗过来,他的眼睛因为素心竹月而康复,却也留下了饮用素心竹月的习惯。这么多年他悉心照料,竹节粗壮,枝叶浓密,可惜物是人非了。 棋盘与棋子已经散落四方,桌子也扣在地上,檀凌只看了一眼,便去将素心竹月一一查看,见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若是白芷将素心竹月伤了,他定不饶她! 看着又被檀凌凌虐过的肩膀,白芷叹气,去寻了药,自顾自上了药,肩膀稍加活动,还是疼的厉害,蛊雕果然不容小觑。 白芷揉了揉头,微疼,却又努力睁了睁眼,眼下还有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她不能再任逝水东流时附水去。 她先是揪了一根青丝,青丝脱离她的身体,渐渐化为枯枝,写好书信,寄与古容。 又去寻 分卷阅读71 承浅,发现她不在天界。 于是又以青丝为媒介,寻找承浅,发现她在苍梧山。 这妮子,不是讨厌苍梧山,怎么此刻又在苍梧山呢? 苍梧山钟翠叠柏,正是好时节,然而苍梧弟子严守四处,如临大敌。 正殿中,有苍梧派的掌门与元老,步秋尘和承浅也在,但元老们看承浅的眼神都十分不善,可以说是敌视了。 承浅此刻心中只担心韩奕安危,已听金泽掌门说过现况,暗影只留下一封信,说他请韩奕过去做客,若想要人,便将纳元珠送来。 关于纳元珠,步秋尘给承浅解释过,苏母贺寿那日,丢失了家传神器纳元珠,作用苏长情并未说明。当时便没查出来纳元珠被何人偷走,再后来,苏家蒙难,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眼下暗影点名要纳元珠,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步秋尘深思着。 承浅在仙界恶名昭著,再次出现已经震撼了苍梧山,此刻更加不便指手画脚,心急如焚也无用,步秋尘连纳元珠为何物都不知晓,又何谈找纳元珠出来呢? 她急的团团转,步秋尘看着也不好受。承浅最后凝眉问步秋尘:“师父,既然檀凌真神就是苏长情,可否问问檀凌真神,那纳元珠到底有何作用,我们也好有些眉目,再行寻找。” “这苍梧山钟灵毓秀,当真美极。”空灵女声自远处缓缓传来,大殿门前忽然出现一个虚无的轮廓,她身着雪青色仙裙,一支素木小钗稍作点缀,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极了。 “你是何人?!”不待金泽发话,诸位元老已对这不速之客发问。 “擅闯承乾殿,该当何罪!”有人给她一个下马威。 只是她不答话,也不在意,一群小角色,一律被她无视了。 她这态度立刻引得众怒。 正所谓察言观色,言色既已观,诸位元老便暗中将一屡仙息送去查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也是探清对方虚实的方式。 可是还未等诸人仙息靠近,那女子已经微一动手,仙息便散了。 诸人暗暗心惊。 承浅看清来人,万分惊讶:“神上,您怎么来了!”承浅立刻上前。 来人正是白芷。 金泽望向步秋尘,步秋尘忙做解释:“诸位不必惊慌,这位神上,乃是太古真神,白芷真神。” 在座诸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金泽也急忙起身下殿而来,率诸人拜见。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神上恕罪。” “不知者无罪。”白芷撇了众人一眼,众人再躬低了腰背。 白芷将承浅让到身后,目光最后落在步秋尘身上:“吾此番前来,想与你做笔交易,听闻你擅长追魂术,吾想请你帮吾寻一人,作为回报,吾会将韩奕平安带回。” 白芷未曾回令诸人起身,诸人就一直这么拜着,算是白芷回敬给他们的下马威了,让他们知道,这些人,她一个都没放在眼里。 步秋尘神思电转,冷冷回道:“此事无需劳烦白芷神上,韩奕乃苍梧弟子,此事,我自会解决。” “哦?”白芷冷笑:“你恐怕还不知暗影背后之人是谁。” 步秋尘蹙眉:“是谁?” “迹墨。”白芷一脸嘲讽,听到诸人再次倒吸口凉气,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金泽头疼不已,他苍梧派何德何能,惹上那个阎王? 承浅闻言,在后轻轻拽白芷的衣裙。 白芷回眸看去,微颔首,示意她并未诓骗步秋尘。 步秋尘依旧不肯妥协,不卑不亢,坚定的道:“谢神上告知,只是此乃苍梧派内事,还是不劳烦神上了。” “好,随你。”白芷挑眉,对承浅说:“承浅,如今你贵为灵神,怎可与这些凡夫俗子在一起,实在是有失身份。” “小神知错了。”承浅垂眸,未加解释。 “随吾离开。”白芷说。 承浅知她心意,点头称是。 言罢,青光一闪,两人已经消失在大殿之中。 众人这才敢直了腰身,禁不住抹汗。 金泽掌门走上前来,问步秋尘:“师弟,这两全其美的好事,你为何要拒绝?” 步秋尘也不避嫌,与金泽说道:“师兄,那白芷是何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她自己寻不到的人要我来寻,她寻的又岂是一般人?我看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 金泽一想,啧了一声,也觉得此言有理。 “不管暗影背后的人是谁,他们只是要纳元珠而已,既然如此,找到纳元珠去交换韩奕就是了。”步秋尘冷静分析,又补充:“虽然我没见过迹墨,但迹墨与白芷相比,我觉得,白芷更令人生畏……” 第38章 永堕(2) 白芷没带承浅回天界,而是自苍梧山山门顺阶而下,观赏景色。 立山巅,花外云飞馥郁,一览众山,抱揽群翠。 承浅欲言又止,走的失魂落魄。 分卷阅读72 白芷受不了她这副模样,知她心系韩奕,解释与她听:“步秋尘会想办法救韩奕的。” 承浅黯然伤神,唉声叹气:“神上或许不知暗影对肖唯是何心思……” 白芷停步,回眸对上承浅的丧气样,示意她继续说。白芷的眸子如同溺水沉香,十分多情。 她这样的眼神,很少流露,承浅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神上,您这眼神也太撩人了,您可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会心动的!” 白芷笑声瑽瑢,掐了把承浅的脸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承浅放开捂着眼的手,耸耸肩:“神上明白就好。” “那肖唯呢?”白芷问。 “肖唯只爱我一人。”承浅十分肯定答道。 “好吧。”白芷没再多说什么,转了话题:“其实,暗影应当在为迹墨做事,而迹墨寻找纳元珠应该与他的爱妻怀孕有关。” “啊?”承浅愣了愣。 白芷继续说道:“妩泱胎像不稳,纳元珠应当是做稳固孕胎所用。”承浅的肩膀被白芷拍了拍,宽慰着她:“只不过暗影心思婉转,巧妙的玩弄你的心境罢了。” “暗影这厮着实令人讨厌,真是缠死龟托生!”承浅愤恨的说着。 “你千万记得,不要试图去檀凌那里打探纳元珠的功效,更不要去寻找纳元珠,会令檀凌生疑的。”白芷想了想交待承浅。 “为何?那师父也不能问了吗?”承浅问。 白芷望着天空,心思百转千回,解释道:“你师父问,无事,你问,便证明我关心纳元珠的作用。” 承浅顿时明白过味儿。 “原来如此”。 “此事你全当不知道就好。” 拍肩膀时,扯到了白芷肩膀上的伤,疼的她一皱眉,被承浅瞧见后,忙劝道:“神上,您为何不养好伤再来?” “我等得,他们等不得……”白芷说的意有所指,却又十分模糊,听的承浅云里雾里。 两人已至苍梧山山脚下,苍山翠柏已在身后,承浅问白芷:“神上,我们不回天界吗?” 白芷摇头,望向远方:“我们去中皇山。” “啊?”承浅直打冷颤:“神上,您这是要带我故地重游吗?” “想什么呢你?!”白芷又拿手指按承浅额心:“你还记得我画的那幅草图吗?” 承浅点头:“记得记得。” 白芷捏了法术,开启传送阵:“那幅草图,画的就是中皇山。” 晴雪镇,枯榕客栈。 “古容。”白芷在门外叫站在柜台里打算盘的古容。 古容从账目中应声抬头,见到白芷,笑了:“神上,您来啦。” “其他人呢?”白芷四处打量。 “狗哥说要静心修炼,猫哥窗台旁晒太阳,魅魔在研究新菜式。”古容回答,复问,“我把他们叫来?” 白芷瞄向窗户,阳光打在一只肥猫身上,正咕噜咕噜作响,睡得酣熟。 “不必了,没什么大事。”白芷携着承浅迈步进来,对古容说:“先给你介绍下,你可能听说过她,她叫承浅。” 承浅含笑说:“古老板,我是承浅,今后请多关照。” 古容连连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承姑娘才要多多照顾小人才是。” 古容心中还在想着,神上为何会用‘你可能听说过她’来说这位姑娘,等等,她说她叫承浅? “请问,您可是那位中皇上仙承浅?”古容神色紧张。 承浅微笑:“都是许些年前大家抬爱罢了。” 古容瞠目结舌,他身在中皇山,怎能不知中皇上仙承浅的故事? 咳咳,白芷假咳,将二人唤回:“吾的信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神上不必在意,那暮春寒本就是用来喝的,神上喜欢,来年我再多酿些!”自从白芷携酒而去,许久不见回音,古容很是担心,毕竟她那天情况很糟糕,直至指环忽然振动,一句话竟然浮现眼前,上书“吾安,酒甚好,那日事,吾十分愧疚,深感歉意,不日将至,等吾。”这才放下心,知道神上安好。 此次前来还有重要的事,白芷起身,从乾坤袋里不断的掏一些东西出来,承浅就在一旁帮忙,整齐地码放在方桌上。 不一会,桌上就堆起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 白芷掏完,正襟危坐,指着桌上摆着的东西:“这些是吾给鼎天宫备好的酬金,古容啊,你先收着,至于素心竹月……”白芷略一咂嘴,想着是涉险再去趟云雾泽,还是去檀凌那里偷,两边都是危险重重,不好拿捏。 檀凌被白芷与蛊雕列为同一行列,可见其危险程度。 古容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单据,上面罗列了鼎天宫所要酬劳的清单,此刻一一对应验货,验完了,一蹙眉:“神上,不只缺素心竹月啊,还有南海绞绡百匹、建木千年皮、雪露翠青、皇竹草,还有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没全啊!” 分卷阅读73 白芷一副想死的模样,狠拍了自己额头,无颜面对,惭愧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吾那没有,还得收集,眼下又不知何处有,所以想问问你,你知道这些东西何处有吗?” 古容坐下来,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东海仙市看看吧,那里是六界杂货市场。” “哦?还有这等好地方?”白芷立刻站起身说:“那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启程?” “不行不行。”古容摇头,“东海仙市每月初八到十五开放,只持续七天时间,眼下才初三,想去的话,还得等五天。” 白芷泄气:“那好吧。”正好这五天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搞到素心竹月。 古容提醒:“神上届时多带些宝贝,那里不太时兴以金银交易买卖,易货居多。” 巧了,其实要说金银器物,白芷那少的可怜,神器她那到是有不少。 白芷颔首,“那你准备一下,到时候与我们同去?” 古容连应,心中很是欣喜:“上次去东海仙市还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那初八早晨吾来找你。”白芷说完,又交代古容几句话,携着承浅离开了。 第三次神魔大战结束,神魔两界损失惨重,几乎都将底子败光。上神界损失了羽行君和诀澜,白芷入魔。上魔界损失了玄袖,渡法渡恶兄弟重伤,修为大减。 所以双方不再参加神魔大战,之后的五次大战,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仙魔大战。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上神界歌舞升平,众神安逸惯了,毫无危机意识,怕是连居安思危都不知怎么写了。 扶光台的夜尤为寂静,白芷已经睡了,承浅却还没有。 在离开苍梧山去中皇山的路上,白芷对承浅说:“承浅,你已获得灵神之身,有些事,我要与你说明。” 承浅见她一本正经,也正色道:“神上请说。” “不日我将会离开扶光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白芷凝眸看着承浅水玉玲珑的眸子,微笑着抚上了她的脸颊:“待步秋尘将韩奕带回来,你与韩奕就此遁世,或许能避开诸多祸事。” 她的笑让承浅莫名的心碎,沧桑凝聚在她如洄的瞳仁里,覆在她颊上的手微凉,惹人心疼。 承浅明白,白芷说的离开,是永远离开。 “神上为何不劝我将步秋尘也带走?”承浅反问。 白芷哀然长叹:“以目前种种境况来看,步秋尘与檀凌早有交情,他早已搅和进这一滩浑水里来了,你觉得,他能独善其身吗?”白芷问完,又补充:“你虽与我有瓜葛,但到底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若是遁隐,步秋尘也会帮你从中周旋一二。” “神上啊神上,您怎么就那么确定,步秋尘不会独善其身,而我就会呢?”承浅笑,反握住白芷微凉的手,“神上,我并不是个懦弱怕事的人,从前那般祸事都闯下了,再闯一次又如何?” 白芷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摇摇头:“这跟你从前闯的那些小祸不一样,清辉既然命我驻守扶光台,我抗令要离开,那就是要与他明目张胆的对立了。” “那又如何?”承浅挑眉问,“到是神上,何时这般婆婆妈妈了?我不会拖神上后腿的。” 白芷摇摇头,凝眸轻叹:“不是我拖沓,是因为西岳临终嘱托……” “神上!”承浅打断白芷,目光如炬地与她对视,下面的话,她一字一句说:“楼先生是我的主人,而给与我重生的人,是您!” 她的坚定,白芷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便携手与共吧。 白芷忽然就笑了,犹如白玉兰开,芬芳芯蕊。 “好。”白芷颔首。 承浅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着清风穿窗而过,窗外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影移动。 如今真的要抓紧时间修炼,为神上分忧,她绝不能拖后腿。 第39章 所求(1) 承浅是在一阵摇晃中睁眼的,睁开眸子,映在眼帘的是满心欢喜的白芷。 “承浅承浅,我想到法子了!”白芷说完,不待承浅退去困意,直接分析与她听:“檀凌不允许我碰他那些素心竹月,我想要,他不给,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檀凌去帮我再取十颗素心竹月啊!” “啊?”承浅坐起身,揉着头,“神上,您这想法太过跳脱了,我一时还跟不上思路。” 白芷笑的灿烂,如暖阳春煦:“我要去找檀凌,你去不去?” “额,我也要去吗?”承浅蹙眉。 “虽说是让檀凌去取,可好歹我们也得跟去助他一臂之力啊!”白芷揉了揉承浅的头,将她揉的直发懵,“你快收拾收拾,我们这就去。” 承浅醒了醒,洗漱结束之后,与白芷一同饮了她亲酿的花露,而后前往檀凌所居的琼香殿。 二人在琼香殿外站定,琼香殿仙气缭绕,青檀木制成的牌匾高挂在上,身后潺潺流水向东流,桃树落着花瓣,夹杂在空气 分卷阅读74 中的,还有淡淡的檀香。 白芷不喜桃花也不喜欢桃花的味道,言其太过绚烂,引人将目光集中在桃花上,而错过了万物生长的早春。 “这是上神界风水最好的地界了,背山面水,门前种桃树,桃花落水而逝,寓意‘桃花不断!’”白芷当年种完树对檀凌说。 檀凌脸黑了几分。 只可惜这些过往白芷已经不记得了。 眼下,白芷只觉得这桃树根正苗红,是正经的好秧子,不知长了多少年,成了老翁。 白芷敲了敲树干说:“喂,桃树老儿,醒醒。” 也未用什么力气,桃树被白芷敲的花枝烂颤,抖的桃花落了满溪。 承浅吃惊的看着,只见一个粉衣鹤发的耄耋老翁从桃树里幻化而出,他手执桃树枝制成的手杖,眉毛胡子全都垂在地上,十分和善。 “小神桃九儿,见过白芷真神。”耄耋老翁要给白芷跪下行大礼,白芷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自称为桃九儿的老桃树就行了手礼,这下白芷没拦着,受了。 白芷笑着打客套,一手随意扯着他的胡子,问:“你家主子呢?” 桃九儿被扯的直抽嘴角,好在白芷并未用力扯,也只稍稍扯了几下就松手了。 “小老儿一梦万年,不曾留意过往云烟。” 感情把檀凌都当做过眼云烟了,承浅和白芷对视一眼,提袖遮了朱唇轻笑。 “你在檀凌这过的不错嘛,给没给他招来几朵桃花啊?”白芷微笑问。 桃九儿惭愧之极:“哎,桃花多的很,可真神一个也入不得眼,真神早就心有所属。” 白芷眸子一缩,眼中光芒微寒,嘴角的笑停了须臾,但下一瞬,又笑的亲切可掬。 承浅听着他们套近乎,想着什么。 白芷也不再与他打趣儿,从怀里掏出拜帖,递给桃九儿:“去,给檀凌送去。” 桃九儿也不说其他,颤颤巍巍的化身离开了。 白芷转身,背对着琼香殿,看着眼前美景,静静等候着,溪上桃花无数,花上落蟌蛉。 承浅到是好奇,问道:“神上,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桃九儿这号角色。” 白芷回身瞭望四处,说:“这琼香殿不比扶光台热闹多少,连个守门的神侍都没有,贸然闯入不太好,我也是察觉到这颗桃树已入神境,所以随手敲敲问问,没想到他竟认得我。” “认得神上的人,那他应该是第三次神魔大战之前的人了吧?”承浅分析。 白芷点头:“或许是吧。” 打琼香殿里走来一位穿着霞色仙裙的女子,白芷眯眼看去,原来竟是饮火。饮火看白芷和承浅的眼神不善,言语里也不客气:“进来吧。” 言罢,也未作请手,转身往回走。 白芷和承浅不紧不慢的跟上,白芷坦然问承浅:“你也得罪她了?” 承浅见白芷并不忌讳她们的对话被饮火听到,便颔首称是。 白芷看着饮火的背影嗤笑了声,对承浅说:“你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位灵神,尊贵的很,自然不必惧她,明白么?” 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饮火了。 “明白。”承浅稳稳回答。承浅知道,白芷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她遭些污名无所谓,但亲近之人若受了半点委屈,她必定不会轻饶对方。想到此处,承浅心里暖暖的,能为白芷所用,承浅无怨无悔。 说起新晋真神饮火,承浅难免想起太古时代的八位真神,对她而言,她只依稀记得这些真□□字,连他们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好奇心升起,承浅问道:“神上,檀凌真神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下,二人跟随饮火步入檀凌的花园,檀凌的花园里有番好景色,雕镂画柱,假山石林,飞瀑流泉隐没于花木扶疏之中,羊肠小道,玉树翠翠,鸟睡花林绣羽香,却是可怜枝上色,无人顾盼。 白芷徐徐说道:“曾经的檀凌看似稳重老成,实则骨子里却是个十分跳脱且不拘一格的人,后来,经历了些事,他性情大变,与人间的浪荡情种无二分别,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只比苏长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提起苏长情,承浅明显察觉到饮火的脚步慢了。 白芷自然也察觉了,权当没看见,继续说道:“我到十分佩服他昔年那副洒脱浪荡的真性情,现在的檀凌,眼角眉梢都似恨,已非昨日。” “你记得从前的檀凌真神?”承浅问。 白芷叹了口气:“记得。” 承浅揣摩着白芷说这句话时的神色,也跟着叹了口气。 在这迷人景色中兜兜转转了些许时刻,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一面镜湖在眼前舒展开来,湖心有座亭子,远处可见山峦古柏苍劲。 湖心亭内,檀凌侧脸向这边望了过来,只伶仃一瞥,憾人心弦,白芷暗叹,此人只应见画,写到水穷天杪。 “师父就在湖心亭,你们去吧。”饮火对他们道,而后饮火转身离开。 分卷阅读75 白芷携着承浅走在回栏下,越进近,那种檀香越浓烈。 檀凌着一件素兰色薄衫,肩上披着件鸦色外衣,衣袂垂摆,将一块檀香木扔入眼前的火盆之中。 恰是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沾。 木块被灼烧的劈啪作响,在这静谧的湖心亭里犹如炸雷。 “有事?”檀凌不抬头,依旧盯着木料看的专注。 嘶的一声轻响,木料的油脂被烘烤成烟缓缓升起,那香味更浓了。 白芷不说话,怔忡地盯着火盆,而她像是被烘烤着的檀香木,焦灼难耐,火舌映在她的眸中,被真火灼烧的感觉渐渐吞噬了她,燃烧着她的理智。 承浅蹙眉看向檀凌,心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这种焚香法,承浅好像在哪见过,好像是主人,楼西岳,也如此焚过香。 第40章 所求(2) 日如淬火,月如染霜,日月更迭,永不停歇。 于是,再久,也有结束的时候,檀凌抵着白芷的额头,一手抚着她的脸颊,他问:“你想要什么?” 白芷密扇般的睫毛轻颤,上面似乎还挂着泪珠:“素心竹月。” “好,与其逼你编造一个谎言来搪塞我,还不如不问,即便是陷阱,眼下我也跳了。”檀凌说完,收回手,两人分开,保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视而立,不带一点□□,只有戒备与凉薄。 白芷淡淡勾起嘴角,问他:“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晋升天神,以天神之血供养上神界用不倾塌。”檀凌说的很温柔,好像在说情话。 这个人心真狠啊,白芷喟叹。“你真的希望我晋升天神,以己身供给这天界不倾吗?” 檀凌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将她的容颜看上无数遍,出口的却是最最狠毒残忍的话:“是的,若你能保天界不倾,也算死得其所。” “白日做梦!”白芷一收方才的弱态,每一寸目光都如同刀子,每一记都甩在檀凌身上。 “果然,果然这才是我认识的白芷真神。”檀凌拍手赞叹,那掌声在此刻刺耳极了,“清辉慧眼识人,未曾评价错你。” 白芷不对檀凌的话加以回答,反而说道:“檀凌,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觉得是我害死诀澜。” 他不回,静默地审视着她,仿佛要将所有清辉说过有关白芷的所有评价都加注在她身上。 然后,他恍然间听到白芷说……“可是檀凌,你爱诀澜吗?”白芷打量着檀凌,目光凌厉且摄人心魄,仿佛早已将他看穿:“还是,你只是受祖神所托,保护诀澜,诀澜却惨死于你面前,你对诀澜之死自责?”白芷眯着眼,说出了最直击人心的话:“其实,你是在报复我。” 檀凌整个人晃了晃,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一切伪装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她能洞察一切,轻易拆穿他,檀凌咬牙切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就是。” 那一丝丝的怜悯可惜的神情渐渐浮现出来,白芷的静默的看着檀凌许久,像是在阅读着他,她说:“檀凌啊檀凌,你觉得我面目可憎,坏到了骨子里,是那个该死上千万遍的恶毒罪人,那其他人呢?你可曾看清过其他人?他们不曾作恶?不曾谋人性命么?”她转身,已经走出几步,只听背后人叫住了她。 “白芷!你什么意思!”檀凌厉声问。 白芷站定了身子,看向远处的古柏。 扶光台有池光和流玉监视,琼香殿呢?清辉不仅对白芷不放心,对檀凌也是一样,清辉站的高了,就想着要将所有人的命运掌控在手中,掌握的久了,会惧怕别人跳脱开他安排的路。 一旦他发现别人没按照他安排的路走,他就会疑心。 一个辗转反侧欲求不满的吻,几句似真似假的话哄得檀凌暂放戒备。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他们方才的举动应当是十分亲密的吧? 会有人将看到的东西如实禀告给清辉,白芷前来琼香殿的目的,从来不是探究檀凌到底真心所向何处,素心竹月只是她来此的由头。她要的,是勾起檀凌与清辉的怀疑,是清辉对檀凌怀疑防备,只有他们俩互相猜忌,白芷方才能在这段时间抽出时间来做自己的事。” 檀凌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清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看清其实诀澜之死最大的受益人并非白芷,而是清辉。 这招离间计,用的甚妙。 “没什么,明天这个时间,我们扶光台见。”白芷说完,振袖破阵,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水天清话,竹影如画,一霎清池过雨,船移凤凰飞。 “醒了?”白芷玉手提壶微倾,黄蕊色的仙酿缓入琉璃杯,她捏起琉璃杯送至鼻尖轻嗅,桂香轻溢,送至嘴边,朱唇薄贴了下琉璃杯,温热的酒将杯子也染上了温度,她闭眼摇头,觉得索然无味,将杯又放回桌上。 此刻,这杯酒犹如檀凌的吻,是她想抛诸脑后的烦恼。 可是,檀凌唇上的那抹凉薄余味 分卷阅读76 还存在白芷脑海里,怎能轻易甩开丢掉? “感觉怎么样,头疼吗?”白芷抬眸问,眸子如同跳珠憾玉般好看。 承浅揉着头,眯着眼说:“还好,就是觉得沉。” 白芷将酒推到承浅面前,眼底已经覆满谨慎:“下次可不许那般放肆了,他终究是檀凌真神。” “对不起,我忍不住……”承浅小声抱歉的说,她是真的气檀凌那般对神上说话。 一抹浅笑荡漾在白芷嘴边,她点头说:“我知道,但还是要忍。” “神上忍得住?”承浅眼睛微红,显然是头疼所致。 白芷正色,颔首点头:“忍得住。” 闻言,承浅蹙眉。 凤凰绕着天际转了圈,再次成群结队的落在了水岸边,这一方池水致清无鱼,波光粼粼,水底有颗颗水狸藻,绽放出型如脱兔的淡紫色花朵,尤为可爱。 承浅看着水狸藻,想着白芷的话。 “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你不必计较太多。”白芷知道承浅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她好奇心非常重,喜欢刨根问底,有些冲动,做事喜欢硬碰硬,至刚易折。 船晃了晃,带起阵阵涟漪。 承浅咬唇称是,目光瞥向远方,拿定主意:“我休息片刻就去找师父,求他帮忙,素心竹月而已,应该不会很困难。” 白芷挑眉,笑道:“不用麻烦步秋尘,檀凌已经答应去了。” 承浅心念电转,忙用双手将嘴捂住,怕自己说出的话太过唐突。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芷揉眼尾笑她,这丫头,脑袋转的到飞快,她及时制止了承浅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 白芷可以根据一些细枝末节推测出许多事情原委真相,只是有一点她一直不明白,檀凌是怎么入轮回的?他明明从扶光台跳下去了,祖神之血威力尚存,他为什么没有死?就算他侥幸存活,可也应当是重伤,而非入轮回,这其中,是否有步秋尘从旁协助? 一团迷雾。 “那是……”承浅长吁了口气,还是有所疑问。 白芷转而缓缓念道:“你知道么,云雾泽东南方生有一颗树,一千年开一次花,开的花是非常淡泊清雅的白色,微风吹来,幽香随之而去,再待花谢时,那花瓣缓缓飘落的样子美极了……” 她怔了怔,目光看向远方,像似遥望着那颗开着白花的树,她的花朵像一把巨大的擎天之伞,伫立在那苦寒之地,即便在恶劣的环境之中,依然可以坚毅执著的存在于天地之间。 “又一千年,根茎成药,萃取其根茎得来的尚水,被神界称为无妄水。” 承浅听着,沉侵其中。 承浅只听白芷叹了口气,有些怅然的收回目光,这幅面容在阳光的晕染下也掩不去那抹伤情与落寞,承浅想,是那棵树让她想到了什么,令她如此感伤? “饮之,可忘情。” 承浅终于明了,对仙界来说,云雾泽向来是个传说,只有古籍里会零星记录一些,云雾泽里的一切,完全不是仙界可以勘破的。 素手鞠了池水在掌中幻化玩耍,清水幻化成各种花草树木,珍禽异兽,她的掌心仿佛捧着一座森林,她则是森林的造物主,这座森林,是云雾泽。她边玩边道:“檀凌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苏长情都在潜移默化或多或少的影响着他,若有人从旁慢慢引导,终有一天,他会爱上他所憎恨的人的。” “爱与恨是对立的。”承浅认为。 “有爱才会有恨。”白芷喃喃说着,陷入回忆当中。 第41章 吻之刑(1) 那日成亲,明月为高堂,繁星为亲朋。 楼西岳拨开白芷遮在面前的绢扇,吻着她的嘴角说:“阿芷,我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夫妻礼成后,两人静静躺着,白芷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红了眼眶,“楼西岳,我恨你。”她瞪着红红的眼睛说,目光看向虚无之处,眼尾还挂着泪。 楼西岳笑的有些坏,说:“有爱才会有恨。”他揉着她的发,侧身拥她入怀。 白芷觉得自己大抵是做不成一个正八经儿的神了,凡念既已起,怕是雷霆暴雨也难熄灭。 只是,万物复苏,终有梦醒时分,当她回到上神界时,盛怒也会来临。 扶光台上,清辉手持神器取血,白芷被牵丝咒束缚着跪下,那般卑微,她眼睁睁看着鲜血被抽出,直接注入到震铓台柱心,却无能为力。 “不曾想檀凌太不中用,既然这次晋升天神失败,你便继续奉献神血吧。”计划失败的清辉十分恼火道。 她的脸色已然青白,这一次抽的太多了,太多太多了,神器抽离胸口时,白芷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疼太疼了,白芷抖的如同筛豆,泪水如同暴雨般顺颊而下,唇瓣被她咬的鲜血淋漓。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令你忘乎所以,连求饶都不会了?”清辉高高在上,加大了取血的力度。 白芷更 分卷阅读77 加痛苦,面容都狰狞到一起,疼痛几乎令她失去五感。 从前她会求饶,那声声痛苦求饶只会让清辉更加兴奋,施暴的手段越来越残忍,放肆凌虐,渐渐的,她开始忍着,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开口了。 终于,血取够了,清辉靠近扶光台柱心,将神血缓缓注入其中,她双手捂着胸口,可血还是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泻而出。 她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还要等多久?她已经等不下去了,不如就此算了,给自己一个痛快。 火光映的柱心周围血红,里面的神血烧得旺盛,她就那么凝望着,凝望着,手伸向柱心的方向,忽然有想跳下去的冲动,寻找解脱…… 清辉见到她的异举,将白芷重重踢开,愤怒道:“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想死,没那么容易。”他封闭了扶光台柱心,那里一如往昔,与其它地面无异了。 白芷整个人被踢翻滚了一圈,听着清辉的话,崩溃似的哭着,瑟缩成一团,双臂抱紧了单薄的肩,尽可能的将自己缩小。 师姐…… 恍然间,耳边好似响起那轻快的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从来不曾背叛过白芷,支持她一切选择,并以她的目标为己任,一直努力着,从未让白芷失望过。 这幅残缺不堪的身子和千疮百孔的心,只有他能抚慰。 干哑的嗓子重重的咳了一下,整个人一震,头抵在地面上,勉力撑着身体使自己清醒,白芷整个人幡然悔悟,决不能前功尽弃。 “怎么,又犯贱的想惹我生气?”清辉踩着她的头发,恶意的用脚尖碾了:“你知道如何征服一个人么?”清辉睥睨的看着如此卑微的白芷,笑的肆意妄为,“摧毁她,摧毁她所拥有的一切。”清辉沉侵在那种不可言喻滋味中,一指神术打在白芷身上,她胸口的血渐渐凝固了,白芷浑身沁满了汗,她冷极了,口中只能喃喃什么。 “我错了……错了……”白芷深处混沌状态,她根本不知自己错没错,只知重复的说着清辉想听到的话,清辉似乎也心生厌烦,不知何时离开了。 身体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整个人也昏昏沉沉,恍然中她好像看到楼西岳来了,终于将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恍然间看到一池氤氲水气缓缓蒸腾,身下是一方平日里休憩的软塌。是谁送她来涤清池的?她是该洗洗,洗洗这一身污秽,洗去这身肮脏。她勉力抬起头看他的脸,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恍惚间,只觉得是她的阿岳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那已经转身的背影,疲惫的阖上了眼,只是光线刚从眼前消失,就又醒悟过来,楼西岳已经死了,她不安的再次睁眼确认…… 他原本模糊的背影渐渐清晰,“是你啊……”白芷扯了个笑。 “你以为是谁?”檀凌转身,面容冷极了,仿佛淬了寒霜:“楼西岳么?” 檀凌记得一切,记得他们在人世间的情爱,记得他们洞房花烛,记得他们恩爱数年,记得她说过的一切,原来都只是为了阻止他晋升天神么?凡间的一切如同大梦一场,都是笑话。檀凌的屈辱,愤怒,怨恨,全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被她激怒,几步回来抓起白芷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白芷险些被他扯的断了气,重重呼吸了数次,才渐渐平复下来,紧紧咬合着的下颚使得这副容颜更加消瘦了。 她想了想,苦笑着商量:“檀凌,我刚被清辉抽了血,我们之间的问题,能不能缓缓再说?” 后者到是一脸寒霜,不含一丝情感,他另一手又抓住白芷的手腕,将她的手提到眼前,与她的手指相交而握,本应是温柔暧昧的举动,现在却极其残忍,他力气极大,像要将她青葱似的手指夹断:“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嗯?” 白芷又是一声痛呼,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瑟缩着想要收回手,此时此刻,白芷完全不是檀凌的对手。 他倾身在她耳畔缓缓说道:“阿芷,我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白芷整个人一震,领白芷毛骨悚然,这是白芷与楼西岳成亲洞房花烛夜时,楼西岳说过的话。 那时的楼西岳那般深情,满心满眼都是白芷。 而现在的檀凌…… 不待白芷反应过来,檀凌忽然咬上了白芷的耳朵,轻轻柔柔的,热气一浪接一浪的冲入其中,去舔吮她的精致漂亮的耳廓,这举动使得白芷整个人都发抖了,白芷最是受不得这些撩人的法子。 可是此刻,白芷害怕极了,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她与楼西岳做夫妻时,楼西岳琢磨出的那些个撩拨她心思的法子,楼西岳了解白芷的每一处细腻的情感,檀凌使用起来,自然也轻车熟路。 檀凌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为什么她的呼吸都是凉的?她明明会很热情的,会很愉悦的…… 他顺流而下,又重重的咬着她颈项上那条青色的脉络,猛兽咬住了猎物的颈项,猎物只能受死。 白芷身体绷着身体像把拉满的弓,依然不解风情的发着抖。 “别怕。”他安慰她: 分卷阅读78 “别怕,阿芷别怕……”檀凌想起新婚那夜,她温柔娇媚,紧张的不知所措。 白芷发着颤的阖了眼,不想看檀凌,她明白,此时此刻,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压着她的脸亲吻着冰冷的她,她的喉间滚了滚,撇开眸子,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她说:“你不是楼西岳。” 檀凌怔了怔,那一瞬间他头脑一片空白,随机疯狂侵占了他所有理智,他不再如方才那般温柔,凌虐似的掐着白芷的下巴。 “唔……”白芷精致的眉毛紧紧拧起来,她的泪流的更凶了,爱意太浓反到成了折磨,这样的爱令她整个人紧绷起来,睫毛无助颤抖,她难以忍受的紧闭了眼,似乎能减轻一点点痛苦。 可这一举动,令檀凌更加气愤,他越发狠了,犬齿摩着她耳朵命令:“睁眼。”白芷不肯:“白芷,睁开眼开着我!” 这样折辱白芷的事,楼西岳从不会做,白芷睁开眼,看着檀凌失声哭喊:“你不是楼西岳!你永远都不会是楼西岳!” “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现在你在臣服谁?”檀凌在此覆唇上去,撬开了牙关狠狠一咬她的舌,一声痛呼自白芷口中溢出,白芷推开檀凌,泪水不可控制的流着,捂着嘴鲜红顺着手腕流淌。 她哭嚷着求饶:“檀凌,不要这么对我……” 不要?为什么不要?白芷对楼西岳到底到底有几分真心,他已经完全不想知道,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怪檀凌不肯罢休,楼西岳是檀凌历劫时的身份,所以檀凌给白芷的,白芷必须承受。 白芷的哭求是无用的,反而令檀凌更加奋勇,用刑罚似的吻一次又一次,将她一点点劈开,彻底击穿她的心灵。 渐渐的,唇上疼痛化开了,肌肤透出灼烧般的嫣红,檀凌在她耳畔说喘着粗气说:“白芷,从今往后,你便只配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为我泄愤所用。” 白芷空洞的眼神渐渐凝聚了光,不可思议的看向檀凌,羽睫都发着颤。 不待她反应过来,檀凌便将她轻若无骨的身体抱起,将她扔入涤清池中,白芷被水呛得连连咳嗽,却也呛的她晕厥过去,失去意识前,白芷明白过来一个道理,这一遭,不是白芷死,就是檀凌亡,或者,忘。 第42章 吻之刑(2) 这样禁脔般的日子,白芷过了一百年。 已经无法抵抗几欲昏睡的檀凌看向白芷,她的面容渐渐模糊,他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极力清醒,不惜一刀割破手臂,“你给我喝了什么?!” 白芷摊开手掌,一个小瓷瓶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唇瓣翕动数次,才说出话来:“无妄水。” “无妄水?!”檀凌心惊不由后退几步。 白芷伫立在月下树影处,目光如雾般淡薄,解释给他听:“取白芷根茎萃制饮之……” “可忘情……” “可忘情?”檀凌复述她的话,忽然想起她曾经萃取过这种药饮。研制这种药饮的初衷檀凌还听白芷偶然提起过。 那时白芷因为目睹了诸多神上为情所困,最后潦倒残生,心中感慨万千,伤情万种,对神而言,想想干干净净的忘记一段情感很难,所以,白芷要研制这样一种药,用来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那些情殇本就荡气回肠,无妄水需要很强烈的药性。她研制过几次,也试验过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原来白芷竟想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们的孽缘。檀凌望着白芷,眼睛里毫无光彩,空洞的犹如一潭死水。 她抬眸迎向檀凌憔悴的面容,她听到檀凌说,“白芷,从你背弃我的那一刻起,从你说你要选择掌管上神界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失望透顶了。” 一双剪水秋眸渐渐红了,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敢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白芷喉头哽了哽,万般愧疚:“檀凌……” 檀凌却不想听她的辩解,“你从不问我想要什么……你只会利用我,彻头彻尾的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白芷怔住了,好半晌才回过劲儿来,突然爆发似的怒声质问:“那你呢?你又是如何做的?你扪心自问,这劫,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还是我们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与清辉合谋引我入局吗?” 这劫,是双生劫。 这一局,做的相当精妙。 那一次,檀凌当着白芷的面跳下扶光台,引得她好奇不已,不得不紧追而去,经鬼君协助,檀凌转世成为楼西岳,在人界的白芷只需在楼西岳重病时插手他的生死,便可以双双晋升天神。 被蒙在鼓里的白芷是倾尽所有的爱上了楼西岳,直到白芷发现了清辉在楼西岳周围安插了眼线,白芷方才有所觉悟。 真是一段可笑的孽缘。 “你爱过我吗?”话出口,檀凌自己都觉得傻觉得天真,可是望向白芷的眼神又是那么真挚,带了些许期望。 白芷怔了怔,望向檀凌的眸子渐渐迷惘。她认认真真的思忖了会,仔细分析。 将脑 分卷阅读79 海里与之有关的记忆仔细翻找过几番之后,方才发现不对劲儿。 白芷本以为他们之间仅存师门情谊、或与楼西岳有关的转世爱意,如今又这般逼问,恐怕不止于此…… 可是,白芷找不到对檀凌爱意,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无。 她喉头哽了哽,道了句:“不曾。” “我爱过的人,已经死了,那个人,是楼西岳。”白芷坦然说着,望着檀凌。 “可我就是楼西岳啊!”檀凌不甘心的质问:“或者,或者说,从前的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檀凌跌跌撞撞的扑上前来问白芷,神情举止无不紧张至极:“在这些事还未发生之前,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祖神还未崩天之前,你,难道不曾爱过我吗?” 白芷的双肩被楼他抓的生疼,她看着楼西岳的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心不知怎揪着疼,她也有些慌张起来,呼吸微微急促。 “师姐,师姐,你从来不曾对我,对檀凌,有过男女之爱吗?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只这一句。”檀凌的膝盖渐渐软了,跪在地上抱着白芷的腿。 心,好难受,身体不可自控的微微发颤。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在提醒白芷:“无妄水,你饮过。”是天极在提醒白芷。 这声音太过沉重,白芷的眸光动了动,有些怔住了,而后,她与天极无声沟通:“什么时候。” “计划完全落定后不久。”天极咂咂嘴,似在回味着:“这段记忆,我吞的十分辛苦。” 她砖头看向远方,良久,才说:“对……对不起啊……”白芷收回视线,手指动了动,缓缓覆上檀凌的头顶,然后渐渐的覆在他的脸颊,他仰头眼含热泪的看着她,她垂眸怜悯的看着檀凌。 檀凌的泪忽然就停了,他听到了,让他心灰意冷再无希望的答案。 她摸了摸震铓剑顶端镶嵌的珠子,吩咐着:“天极,去吞噬檀凌作为楼西岳的记忆吧。”他的慌张此刻全部映在脸上,白芷合了合眼,补充道:“连同近一百年,也一并吞噬掉吧,一分,一毫,都不要保留。” 她的话,狠绝无情。 她垂眸怜悯的看着檀凌,嘴角挂着惨淡的笑:“该你了……”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记得,是忘记。 忘了吧…… 都忘了吧…… “神上?神上?”承浅的声音传来。 白芷回神,轻轻摇头,搭在船舷的手一斜,那座水幻化而成的森林便滑落水中,渐渐与池水融合在一起。 “只要小心经营,事情终究会成为我想要的那样。”她对上承浅略迷惘的眸子,笑着对她说:“上神界的肮脏远超于你的想象,我受够了在这须臾天里荒废光阴,挥霍度日,也受够了被人监视掌控。” 对此,承浅感同身受。 白芷仰望天际,伸手张开五指,透过指缝眯眼看着阳光:“这世上没有一尘不染的天,遮天风沙覆身也就罢了,可别让自己的心蒙尘,辜负了自己。 承浅点头:“总要有人将天捅个窟窿才行。” “是啊。”白芷说。 神上,您做那个捅天的人,我就做您手里的那根杆子。承浅在心里摸摸想着,看白芷的目光里都带着一片赤诚。 “明天你随我和檀凌同去云雾泽,我们先把素心竹月取了,顺便探探檀凌虚实……”白芷这般那般交代了许多,最后叹口气,“也不知檀凌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好的,我会准备好。”承浅想了想,又问:您万年没与他交手,他应该会有长进吧?”承浅说。 “不好说啊不好说。”白芷笑。 这一切,都是一个谜,需要去探索。 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滋润着扶光台的各种珍奇植物,微风透窗拂面,白芷醒来的刹那,万物复苏,雨声入耳。 白芷揉了揉眼,透过水帘窗瞧着窗外,有过一瞬间的恍惚,而后她将震铓剑召唤而出,指尖摸着剑柄顶端的天极石,半晌过后,她长吁了口气,神情似放松些。 这雨,好像檀凌从扶光台跳下去之后下的那场雨,银丝之雨弱不经风,却伴随着蒸腾雾气扑面袭来。 这样的天气让白芷摸不清时辰,承浅醒的早,已经备了上好山泉水供白芷饮用。 “神上,时辰不早了。”承浅听到白芷这屋有声响,出声提醒。 白芷携着倦意去洗簌了,两杯泉水饮下,白芷对承浅道:“你周转的如何?” “初时神血灼的有些刺痛,但这经过融会贯通,刺痛感已经减弱,只是我的记忆……”白芷等着她的下言,承浅陷入沉思,琢磨许久,方才又道:“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嗯?”白芷嗓音很好听,沉如抹宫之声。 承浅有些迷惘,那些奇怪的画面并不属于她,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视线落在窗外,细雨摧白芍,流落玲珑泪,承浅缓缓道:“我看到檀凌……”很深情的凝望着白芷。承浅喉间动了动,思忖着该不该将 分卷阅读80 话都说明。她想的出神,说出来的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跪在您面前祈求着什么,听不真切。” 闻言,白芷挑眉,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明了,白芷微微一笑,安慰她:“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你也无需在意,待神血完全融会贯通,这些记忆也会慢慢消失的。” “好。”承浅回忆着檀凌的绝望申请,低眉点头。 第43章 指环(1) 细雨濛濛欲湿衣,白芷和承浅各执一伞去往扶光台。 路上,白芷依然不忘提醒承浅:“檀凌不似从前了,你莫与他正面冲突。” 承浅颔首应下,认真记在心里。她想,白芷所说的“从前”,可能是更早以前,而不是他们所经历的“苏长情”时代。 远远地就瞧见扶光台上伫立一人,一席青衫如烟雾般缥缈,又像是附着了细微的雨,缭绕朦胧。 承浅抿唇微笑,低声评价:“真好看。” 白芷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承浅点头微笑:“还是好看。” “你啊你……”白芷无奈。 承浅觉得好看,那就赞美,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格。 白芷说檀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些贬低他了,好歹也是众女神的梦中情郎,应当留些薄面的。她没走上前去,而是对檀凌招手说道:“阿凌,我们走吧。” 檀凌闻声,一蹙眉,瞥了白芷一眼,不动,也不说话,似愠。 那不可与人言语的一百年里,白芷琢磨透了檀凌,对付檀凌,白芷有招,檀凌这人,吃软不吃硬,于是白芷忙上前,凝着水眸含情脉脉的看着檀凌的俊颜,温柔地说:“让阿凌久等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阿凌…… 檀凌很久都没听过这个称呼了,这个只属于她对他的称呼。 只有她唤过他阿凌。 但那都是过去,如今檀凌不喜欢白芷如此叫他:“叫我檀凌。” 白芷面不改色含笑点头,未说什么,转身领路在前。 路上,檀凌沉默不言,到是承浅为那日的莽撞道了歉,檀凌也不计较,只语重心长地道:“上神界不适合你,早日随你师父回苍梧山去吧。” 承浅尴尬的笑了笑,未说其他。 而后承浅有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白芷慢慢与檀凌走在一起。看着他们并肩而立,神姿卓卓,十分好看。 他们走的这条路没什么人,十分偏僻,但偏僻并不代表不会遇见人,路上有两位神侍见到他们,檀凌也不知神游着什么,邻近蛊雕门了,方才发现他们走的并非震天钟门。 “为何走这里?”檀凌问白芷。 “离素心竹月林比较近。”白芷如此答。 “也十分凶险。” “你怕?”白芷挑眉笑问。 檀凌冷哼:“无所畏惧。” 三人已经立于门前,承浅有些紧张,她不知自己能否全身而退,万不要拖累他们才好。檀凌最是轻松,当年冲击天神时,檀凌也是与蛊雕打过交道的,只要蛊雕不要太多,他就应付的过来。 白芷搓搓手,对檀凌道:“我打头阵,檀凌殿后,承浅,你跟好檀凌,他说让你开挖,你就开挖,懂了吗?” “懂了!”承浅重重点头。 檀凌继续冷漠脸。 不再拖沓,白芷施法进入云雾泽,她只探了个头进去,就又马上退回来,脸色煞白,对檀凌道:“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 “怎么?”檀凌可不想改天。 “有几只蛊雕就团坐在树下,好像在等着我们呢!”白芷头疼不已。 檀凌拨开白芷,依旧要进,白芷扯住檀凌,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木质指环,套在檀凌的左手食指上,对他道:“你进去把蛊雕引开,我带承浅去挖,你戴上这枚指环,若有危险,此物必碎,我会及时赶到。” 第三次神魔大战。 诸神被困于昆仑天宫,清辉、诀澜、檀凌坐镇中宫。 冷冽妖风从四处灌入,将衣袍吹的呼呼作响。 诸神神情紧张,这是有史以来,妖魔界发出的最强进攻。 白芷和羽行君在外抵抗,法术劈金断石之声不绝于耳,羽行君一直在加固昆仑天宫外的结界,使其升空的速度减慢。 诀澜脸色苍白神情紧张的抓了檀凌的手,檀凌连忙安抚她,握着她的手比方才紧了半分。 术法不断破坏着结界,声声如同擂鼓重击,羽行君近乎强弩之末,结界破坏的比弥补的快,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忽然,整个昆仑天宫都在颤抖,琉璃瓦片纷纷掉落,紧接着,一声凄惨叫声刺入耳膜。 此声太过虐心,诸神屏息凝神,又不敢擅自行动,纷纷握紧了手中武器。 檀凌分辨出此声正是白芷发出,他正欲登顶查看。 诀澜却拉住他,谨慎劝道:“不要去!小心有诈!” 分卷阅读81 清辉也上前来劝:“不要轻举妄动。” 檀凌蹙眉,心思百转千回翻江倒海,心中明白,所有人都怕白芷与迹墨沆瀣一气,或怕她暗中使诈铲除祖诀澜和清辉姐弟,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去一探究竟:“我去看看眼战况。” 言罢,不顾众神阻拦,飞身离去。 白芷和羽行君一同在昆仑天宫之顶,天空中,目之所及尽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迹墨坐镇其中,渡法和渡恶两兄弟正在施法突破结界。 天空之中一团乌黑雾气来回穿梭,白芷正被这团黑雾纠缠其中,细看之下,雾气中还有许多恐怖人脸,似在啃食白芷身体,在距她不远之处,一席红衣的玄袖手指灵活钩动,像是在控制着那一张张狰狞的脸。 白芷表情十分痛苦。 “白芷!”檀凌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奋不顾身想去救她。 羽行君满额汗水,厉声呵止檀凌:“别添乱!” 檀凌又停下脚步。 白芷似是听到了檀凌的呼声,微侧了下脸想回头看,正待这时,檀凌却看到迹墨忽然起身,速度飞快,整个人化的虚无缥缈,而他冲向的方向,正是白芷的所在地。 “小心!”檀凌大声警示,已经一飞冲天,可他却被挡在了羽行君所设的阵法结界之内,无法去助在结界外的白芷一臂之力。 转瞬之间,迹墨那与檀凌极为相似的俊脸已经在她面前,他们不愧是双胞胎兄弟,若非性格迥异,气质不同,怕是白芷也会偶有认错。 迹墨道了句:“对不住!” 而后,她感觉到身体一痛,思绪迅速混乱,无法集中精神。 再看之下,一只虚无缥缈的手已经穿破她的甲胄,探入她腹中。 迹墨缓慢的抽着手,白芷的身体向后仰着,几乎拉成了一张弓。 巨痛之下,白芷右手忽然松开震铓剑,带着战甲手套的左手狠狠捏紧,震铓剑如同得到召唤,翻飞而来,自二人中间劈开,断了迹墨的手臂,那半截手臂还衔在白芷腹中,将两人距离就此拉开,震铓剑迅速回到白芷左手,她重重喘息,思绪更加混乱。 玄袖趁此机会,手指犹如拨动琴弦,动的飞快。 迹墨回到他的金座之上,看着断掉的右手,似也有些恼怒,口诀使出,浑身一震,还衔在白芷腹中的断手得到召唤,竟抓着一样闪着莹莹绿光的珠子离开了白芷腹部,飞回到迹墨手中。 白芷发出犹如困兽般的嘶吼声,那一声又太凄厉,如同鹤泣哀鸣,她几欲昏厥,拿出一分清明,左手再次松开震铓剑,剑浮于面前,她双手快速结印,寄出口诀:“天地逆转,吾不惜以身祭天…… “白芷,不要!”檀凌听到白芷的口诀后,向天大喊,声嘶力竭。 “汲取天地之气,气为刃,劈金断石,永无生魂!”空灵之声回环于天际。 然而,一切都晚了。 震铓剑共九套剑法,下五套斩除神之外的五界生灵,中三套斩神,上一套斩天,她如今使得这一口诀,就是中三套剑法其中之一,乃是九套剑法中的第八套。 白芷寄出的第八套剑法名为‘斩绝’,斩绝之下,必无生魂。 但与此同时,她也会吸取对方的一切修为,一切力量,一切邪念,所以这一招对修神者来说,是名副其实的禁术。 她可知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震铓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飞冲天,众魔寻摸不透震铓剑去向时,玄袖忽地瞪大了双眼,她看到震铓剑自她胸前飞出,胸前凭空多了一个洞。 然后,那些鬼魅人脸忽然全部离开白芷,护在玄袖的身躯上,即便如此,也是回天乏术,光自她胸口迸发而出,越扩越大。玄袖整个身体忽然被光所笼罩,最终崩碎四处,那些人脸也随之消失不见。 震铓剑已经回到白芷右手,白芷穿过羽行君的结界,重重落地,她以震铓剑撑地,嘴角还流着鲜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将羽行君挡在身后,护他继续施法。 “白芷……”檀凌那双灿烂星光般的眸子里此刻尽是不可思议,白芷可以为了挽救昆仑天宫里面的诸神而做到如此地步。 他眼前的白芷,为何与他看到的白芷大相径庭? 白芷眸光泛着水气,凝眸深深看了檀凌一眼,这一眼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他微张着嘴,吃惊的看着白芷炯炯流血的腹部,那里有一个血洞,深的犹如浩瀚大海。 白芷微咳几声,将血沫子生生吞回,想撑着身子再站起来。 “你!”檀凌似乎有话想说,可说到半路,却硬生生停下,因为他看到迹墨刚刚接回的断手中托着一颗颜色翠绿的珠子,正是白芷的内丹。 他看到玄袖的真神之力渗过结界,一点一点的侵入白芷身体里,他无能为力,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这里不安全,快下去!”白芷面色紧迫,声音模糊不清。 檀凌甚至听出了她说话时候发自肺腑的颤抖,他知道,白芷一直在将 分卷阅读82 血往肚子里吞,是什么支撑着她屹立不倒,勇往直前? “我……”后面的话,檀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白芷的目光从檀凌身上收回,那目光中有微笑与贪婪,还夹杂着一丝丝绝望。她转而仰天看向迹墨,眼神又凌厉起来:“迹墨,你为了妩泱夺我内丹回去救她也就罢了,该不会连亲弟弟也要杀吧?!”白芷阴恻恻问迹墨。 迹墨将内丹收好,冷冷笑道:“弟弟?哼,对他,我很失望,从他有眼无珠站在清辉一方起,我就已经没有这个弟弟了。” “那你可对得起天地众生?!”白芷质问迹墨。 “哼,愚忠!”迹墨如此评价白芷。 白芷望着迹墨,重重颔首,强撑着一口气起身,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木质指环,拉住檀凌的手,戴在他的食指上。 指环还沾着她的血。 檀凌神情复杂的看着白芷,她脸色苍白,任凭是谁,都能看出她在强撑。 漫天妖魔发出低吼,震耳欲聋,他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依据口型才能分辨出她口中所言。 她说…… “阿凌,此役凶险,你戴上这枚指环,若有危险,此物必碎,我会及时赶到。” 而后,不待檀凌回应,她再次执剑向天划破一道缺口,以破天之势直飞冲天,直击渡恶和渡法,她背影萧索孤绝,毅然决然,无怨无悔。或许战死是她最好的结局,诸神会永远记得一位名叫白芷的真神,她身份尊贵,为抵抗魔界奋不顾身牺牲自己,挽救万一。 否则,这偌大的上神界,将无她立身之地,因为,她入魔了。 第44章 指环(2) 如果把檀凌的记忆比喻成浩瀚星空,与白芷无关的就是最最微不足道的暗星,若不仔细分辨,就与那沧海一粟,落地灰尘般不起眼。 而有关白芷的记忆,犹如天空中最亮的星,时时刻刻的映在檀凌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 她说过的话,她做过的事,她的一颦一笑都存在于檀凌脑海中,成为永久的丰碑。 只是檀凌不知道,有那么短暂的一百年记忆,被白芷彻底的抹了去,所有人都以为是他自己历劫而造成的记忆丢失,连他自己也如是认为。 神游许久的檀凌被白芷轻推了推,从回忆中抽身而出的檀凌仍旧有些出神,盯着白芷看,眼神有些迷离。 白芷被看的浑身发毛,心想檀凌脑子里又想着什么坏心思了。 过了一会,檀凌档方才醒悟,不再耽搁,檀凌率先进入云雾泽,果然树下盘踞着一只蛊雕,此刻云雾泽里是黑夜,只有冷月高悬,诡异叫声不绝于耳,寒气森森。 墨骨刀背立身后,发出暗暗幽光,檀凌向前走了几步,踏碎枯叶之声吵醒了蛊雕,蛊雕睁眼看来,瞳中凶光显现。 不待蛊雕袭来,檀凌已经提刀云雷动,骨雕一声尖叫,煽动翅膀浮空,仰天长啸,檀凌意欲将蛊雕引走,远离素心竹月林,这样会方便白芷和承浅去挖竹子。檀凌御风向西方去,足下枯叶成风,带起尘烟。 只稍许功夫,林木茂盛之处就已冲出几只蛊雕,连同初见的那只骨雕向檀凌追杀过去。 白芷和承浅在外按兵不动,承浅见时间过了许久,问白芷:“神上,我们不进去吗?” 远方天接云涛连晓雾,小雨近乎停歇。 “再等等。”白芷食指微动,似在感受着什么。 这一举动未被承浅发现,直至白芷再次出声:“好了,紧紧跟着我,云雾泽十分危险,千万不要乱走。” “好!”承浅重重点头。 白芷施法开启蛊雕门,二人进入后,蛊雕门瞬间关闭。 承浅从四周看向远方,逐一地将环境记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 白芷未曾挪动脚步,细细听了一会声音,声音从西方传来,偶有法术迸发而出的强光炸起。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向前方密林疾步而去。 承浅是第一次见到素心竹月,她有些发懵,这跟她见过的竹子都不一样,素心竹月通体呈现透明冰色,而那些被风吹动的柔软竹叶发出沙沙声,提醒着它不是冰雕成的。 素心竹月折射着月光,整片竹林都十分璀璨,如同琉璃水晶,十分壮观。 “很漂亮是吧?”白芷也忍不住赞叹。 承浅点点头,对白芷说:“神上,我们别拖沓时间了。” 她是有些担心檀凌了,毕竟能将白芷伤了的蛊雕不容小觑啊…… 不过,白芷是有意拖沓时间的,毕竟,她想借云雾泽探探檀凌虚实,若他有危险,他无需捏碎指环,也探查的到。 白芷从乾坤袋中取一个小瓷瓶,递给承浅,交待道:“滴入素心竹月的根部,稍待片刻后连根拔起。” 承浅点头,忙钻入竹林,寻找涨势茁壮的素心竹月去了。 白芷站在林边,望着远方的打斗之光,抿唇不语。她这样,是否有些凉薄? 分卷阅读83 承浅速度很快,先将液体滴入根部,一连滴了十来颗,再回头从第一颗开始拔起,节省不少时间。正想着把这些竹子先收入乾坤袋中,远方忽然迸发出一个巨大的光球,将夜照白,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素心竹月被吹掉了许多竹叶,竹叶落地枯竭。 承浅险些被掀翻,抱着竹子才幸免于难:“神上,发生什么事了?!” 白芷回眸,温和的面容已经退散不见,丝丝凌厉已经乍现开来。光线再度暗下,她的面容隐在月夜竹林之下,有些明灭不定。 “无事……”白芷示意承浅继续。 对付蛊雕而已,怎寄出这一招?杀气甚重! 焦糊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檀凌走在焦土上,向素心竹月林走来,远远地,看到白芷负手而立,人似月,丹唇逐笑开,她说:“好身手!” 檀凌面色冷峻,站定在白芷面前,将木质指环摘下,递给白芷。他什么都没说,可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里好似泛起了银河,惹人寒心。 檀凌自觉,他早已不需要她的保护了,早已经……不需要了。 指环在檀凌掌心安静的放着,白芷目光聚焦于此,微愣,脑中似有什么炸开,犹如绚烂的烟火。 檀凌挑了眼角眉梢,手稍送,示意她拿走。 白芷迟疑着去拿戒指,脑仁一跳一跳的疼,正待她指尖刚触碰到戒指时,檀凌忽的一收手,抓住白芷的手将她往旁边带。白芷感受到身后有异样,却被檀凌带的失去平衡险些摔倒。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发生,而是细微的温热传至她的指尖,她整个人已经被檀凌拥在怀里,脚步随他而动,堪堪躲过身后诡异的影子。 “什么东西!”白芷仰头问,险情刚刚避过,白芷离开了檀凌的怀抱,回头细看雾影。 承浅的素心竹月已经收好,此刻那诡异雾影已经转过来,雾影膨胀几倍,改了目标,向承浅袭去。 “小心!”白芷对承浅叫道,手中法术寄出,牵制雾影。 承浅脚下生风,已经浮空,却不料雾影紧随而来,咬的很紧。 这时檀凌却道:“是天极?!”檀凌惊骇,“太古巨龙之子,天极?”白芷未回答,只听檀凌又道:“我说当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原来这只漏网之鱼竟然躲在云雾泽里!” 白芷手指抚了抚天极石,淡淡说道:“看样子,天极已经死了。” “死了?”檀凌定睛看去,仔细分辨。“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宓。是谁杀的天极?”檀凌惊问。 在黑夜之中,只能看到一团黑雾,它冲击上天了,方才将它身形看清,正是“龙”形,白芷和檀凌一同出手,冲击至空,意欲拦截。 宓张开滔天大口欲吞了承浅,好在承浅十分狡猾,故意绕了个弯,将将甩开了宓。这时檀凌和白芷携手以法术牵制住宓,白芷还不忘从乾坤袋里取出灭魔杵,高高举起欲钉入宓的天灵盖。 承浅想在旁帮忙,然而却不知从何处插手,只能寄出灵术,牵制宓的移动。 宓发现了白芷这一举动,尾部猛地一甩,将白芷险些甩飞,震铓剑脱手掉落在地,白芷右手凭空一抓,震铓剑迅速升空,浮在白芷右侧,等着她来拿取。 只是现在白芷一手稳定身形,一手又拿着灭魔杵,无空拿剑。 “你控制住它!”白芷焦急之中对檀凌大声道。 这可是宓,想制服它谈何容易。 “想办法脱身!”檀凌冷静回复,术法再寄一筹。 宓发出轰隆隆的低吼,藏在雾里的鳞片忽然如同刀子刺出,白芷措不及防躲避不及,被鳞片划破衣衫,只眨眼之间,就氤氲了一片血红。 白芷见状,握了震铓剑,旋转落地,递给承浅一颗珠子,对她道:“你先回去,你在这里,我反而要分心照顾你。”说罢,还暗中递了个眼神给承浅,做了个口型:“按部就班,依计行事。” 承浅心领神会,拿了珠子就向蛊雕门跑去,行至门前,将珠子往蛊雕门的结界上一扔,结界破开一个小口,她瞬间钻了出去,蛊雕门再次关闭。 承浅气喘吁吁的回头看着蛊雕门,心想宓是否是白芷安排而来有意试探檀凌的,还是这只宓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在诸多担忧中,承浅回了扶光台,先将素心竹月种在了扶光台,以免这几天离了水土枯死。 第45章 祸水(1) 月色皎洁,星辉斗斗。 檀凌从空中落地,与白芷背立而站。 “先前你自称被蛊雕所伤,我还带着三分怀疑,眼下看来,你当真修为大减。”檀凌的口气里有些嘲弄的意味。 牵制宓的法术渐渐减弱,宓近乎不受控制。 白芷怒斥:“骗你作甚!” 檀凌的目光穿过素心竹月竹林,又有一些黑影向这方奔来。 白芷握剑的手握了握紧,发出微弱的骨节声,戾气慢慢浮起:“听说宓骨汤大补。” 檀凌鄙夷的看了眼白芷,如 分卷阅读84 实回答:“闻所未闻!”檀凌还欲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只觉背后一道劲风已出,背后微凉。 她直飞冲天,身形轻盈,犹如飞上玲珑雪,已经在宓的脖颈,待宓反应过来,她两腿稳稳夹住宓,骑在宓的身上,单手抓住宓的犄角,竟想驯服它。 “白芷,你疯了?!蛊雕快来了。”檀凌大喊。 宓一直乱动,想将骑在身上的人摔下来,它再次亮出鳞片,意图割伤白芷,然而这是无用功,因为宓的脖颈处并无利刃鳞片,相反,这里的鳞片到十分柔软。 白芷被它晃得难免暴躁,灭魔杵扎入宓的后脖颈,宓仰天长啸,而后哼哼唧唧,看模样像在哭。 白芷笑的有几分狂妄,对檀凌道:“蛊雕门出不去了,我们换个门走!” 檀凌闻言,回头看去。 蛊雕门此刻门口聚集了七八只蛊雕,而竹林里的蛊雕也近了,这是要采取双方堵截。 白芷对檀凌道:“上来,让宓带我们甩掉蛊雕!” 听闻此言,宓再次暴怒,它头上已经骑了一人,再骑一人,它以后还怎么见云雾泽里的恶兽们?! 这显而易见的怒意被檀凌看在眼里:“你就不怕它把我们往蛊雕老窝里送?!” 白芷此刻冷静的似风暴,再次高举灭魔杵说:“一条死天极,想魂飞魄散死透透的,那我便成全它!” 这次对准的,可不是脖颈,而是它的天灵盖。白芷作势要刺,她也真的刺下去了,但却没下狠手,刚刚刺破宓的鳞片,宓就已经冲向地面,一股劲风将枯叶冲飞,稳稳落地,俯首低身,暂时臣服了。 “快来。”白芷向檀凌说道。 檀凌颇为不屑的背手冷哼:“我可以御风而行。” 白芷将手向檀凌伸出:“你就算可以御风而行,这云雾泽里气候多变,鱼龙混杂,不熟悉地形很容易出事,快来,别任性!” “谁任性了?”檀凌微愠问。 白芷咬了咬牙,脸色已近乎虚白,只是这些都被黑夜隐去:“别闹,快点。” 檀凌见蛊雕真的近了,方才跨坐在宓的脖颈,两人看来像拥在一起,宓这时腾空而起,白芷还维持着去伸手邀檀凌的模样,风从指缝间吹过,凭空一抓,什么都抓不到。 她收回了手,问檀凌:“蛊雕跟上来了吗?” 檀凌回头看去:“还在追。” “嗯。”她的声音很沉闷,听不出语气,拍了拍宓的头顶,“甩开蛊雕,向东北方向去,那里有一个覆满雪的山涧小木屋,我们就去那里。” 宓的一双铜铃眼瞪得溜圆,眼中似有些意外,躁动的上下翻飞,发出哀哀低鸣。 白芷双腿一夹,道:“老实点。” 宓不再胡闹,加快了速度。 宓飞的比蛊雕快,而且他们行进方向越来越寒冷,蛊雕俱寒,自然不敢再追,甩掉了蛊雕之后,宓向着宵雪涧飞着。 树林渐渐被霜雪覆盖一层白,远山如雾,天边渐渐泛光,呈现出一片漳水玉色,白芷似乎睡着了,耳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声,风吹着她的身子,使得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依在檀凌胸口,仿佛蒲公英落在身上似的,毫无重量,只有淡薄暖意在他二人中间徘徊。 这一会儿,檀凌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是带着欣赏的目光远眺,云雾泽的日出,甚美。 远处的山涧沐浴在晨曦之中,宓在即将落地时,身影渐渐颤抖,檀凌发现异常,正欲去唤白芷,宓的身体忽然自身体中间崩碎成无数碎片,稀稀落落的分散四处。 白芷的身体下坠,似乎失去了知觉。 慌忙之间,檀凌施法去抓白芷,将她抱在怀中。 她太轻了,几乎没什么重量,一张小脸煞白,唇无血色,可能已经昏迷许久了,他竟然一直未曾发现! 檀凌一手揽着白芷,一手施法降落,到此时方才发现,法术竟然一点都施展不出来,仿佛有所制约,而这时,一层雾波就在眼前,仔细分辨,竟是一个保护阵。 两人的身体被一层淡淡的绿光包围,竟是自袖里发出的,檀凌知道,那里放着的正是还没来得及还给白芷的木质指环,有术法护体,他们的身体渐渐穿过阵中,下降的速度十分缓慢,最终平安落地。 两人落地的声音引来雪地上的野兔驻足,它们立身看着檀凌和白芷,仿佛看着什么新奇物种。 天空中,碎成千万片的宓再一次凝聚了身体,在阵波外兴奋的上串下跳,兴奋的吼叫透过阵波传来,声音很沉闷。 檀凌带着怀疑颦眉,不宜多想,开始仔细查看白芷状况,方才感觉抱着白芷的手有些粘腻,看了看手,原来手上的粘腻是血。 檀凌试着在掌心凝结法术,可是这处地方仿佛因为空中的阵波而无法施展法术。 想不到这阵竟然如此强大,连真神也无法施法么?难道是祖神留下的? 见施法无望,檀凌扫看四方,远处有一座木屋被白雪覆盖着,檀凌双手抱起白芷起身迈步,刚走几步便踉跄了下 分卷阅读85 ,险些将白芷扔出去,原是脚前被雪覆盖的枯木绊了脚。 檀凌这才注意脚下,小心行走。 门无锁,檀凌推开了门扉,将屋内情况纳入眼底。 一床一桌两凳子,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檀凌阔步来到床前,先将她放下,想取乾坤袋里的疗伤药,檀凌试了几次都无法从乾坤袋里取出物品。 一时半刻也无需担心安全问题,这方置锥之地仿佛与外界隔绝,是绝对的安全。 宓有怨气,鳞片有毒,毒素入体容易造成幻觉,使人沉眠不醒,陷入梦境里。 “白芷,别睡,醒醒。”檀凌轻拍她苍白的脸颊,她却丝毫反应都无。檀凌站起身,静默的看着她憔悴的容颜,此刻正是陷入梦境中的表现。 檀凌去外面抓了把雪回到床前,一手捏着她的双颊,迫使她微开唇齿,攥雪化水,滴滴冰水入口,令还在睡梦中的她舒适不少。 檀凌舒了口气,感受着掌心的凉。 万森寂静,与日月同般,升落不闻声。 捏着她双颊的手转而覆在额心,有些发烫。 因着阵法的原因,木屋内干净无尘,被褥干爽,只是太过寒冷,无火无温,檀凌就那么静默的抚着她的额头,阖上了眼,感受着她微乱的呼吸,脑中出现了不属于他的画面。 他看到…… 白芷与一个男人…… 她香汗津津,长发半遮半掩着骨肉均匀的背部,舒展着的蝴蝶骨妖娆极了,修长的玉腿如同两条蛇尾,冲劲之力令她几乎扣不住那双相交的玉足,仿佛骨骼都相缠在一起,无法将他们分开。 她樱唇微咬着男人的一缕长发,从存有微毫理智的娇柔轻呼至走火入魔般的失声乱语,无声的画面却如同有声,声声击入檀凌心底。 白芷眼尾还吊着泪,那双墨瞳仿佛看着檀凌,能摄人心魂,妖娆魔魅,祸水极了。 她樱唇微启,男人的发落下,唇边还衔着津液,唇瓣翕动数次,她说…… “西岳,阿芷爱你。” 那般深情,那般沉沦。 檀凌倏然收回手,心脏狂跳不止,将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许久,指尖微颤,那些画面在他睁眼的瞬间已经化为梦幻泡影。 西岳是谁?白芷是什么时候跟西岳有了这段不为人知的感情?为何檀凌从没听人提起过? 檀凌心中某根神经紧绷,忽然了悟。 那次受素心竹月影响,檀凌所看到的画面,那个被问喜欢吃酸橘子还是甜橘子的男人也叫西岳。 西岳说,‘你剥的橘子,我都喜欢吃。’ 他与白芷关系匪浅,白芷甚至向他表露爱意,甚至与他有肌肤之亲。 西岳,到底是谁? 这里静谧极了,渐渐的,檀凌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了,莫名的求知欲控制着他的身体,他看到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覆在了她的额心,缓缓合上了眼。 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 第46章 祸水(2) 他看到了西岳的相貌,一个丰神俊逸的男人。 他会给她做饭,会笑着看她放风筝,会花上几天功夫在庭院里做一把秋千,白芷会坐在秋千上,他就在后轻轻推着她。 会同用春日宴,会同听夏荷听雨,会秋收果实,会靠肩赏冬雪。 他们的生活恬淡美好。 他们做了一切檀凌曾想与白芷做过的事…… 檀凌几乎嫉妒的发疯。 可是渐渐的,不幸开始轮番上演。 他日渐消瘦形同枯槁,白芷为他请尽了大夫都无法挽救一二,白芷时常在夜深人静时看着他的脸发呆,时常在无人境地以泪洗面。 但是在他面前,白芷从来都是温柔的,她会微笑着问他,我们晚上吃蒜香藕片好不好。他不能饮食时,白芷以口嚼碎,然后以吻渡给他食物,以舌轻推食物,送入他喉咙,然后用手缓缓顺着他的喉结,帮他吞咽。为他擦洗簌涮,无微不至。 可最后,病魔还是夺走了他的生命。 檀凌看着白芷手上各拿了一个橘子,又问他:“西岳,你喜欢吃酸点的橘子,还是甜点的橘子?” 被问的人安静的躺着,了无生气,毫无反应。 白芷垂眸落泪,忽然又笑了,说:“阿芷给你剥个酸点的橘子吧,开胃。” 红彤彤的橘子刚剥了一半,却掉落在地,滚上了沙土,她楞了一下,然后崩溃似的起身将簸箕掀翻在地,红彤彤的橘子滚散开来,她疯了似的扑到他的冰棺前看着他,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唤不回,不归。 她亲手埋葬他,捧了最后一抔土。 檀凌看着白芷跪在他的墓前,以指血刻碑。 碑上书: 亡夫楼西岳墓,未亡人,芷上。 看到最后这一幕时,檀凌倏然睁眼,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额头沁满冷汗,心痛的厉害,令人无法抵 分卷阅读86 抗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侵蚀着他身体的每一处骨肉肌肤。 檀凌勉力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整个人摇摇晃晃,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背影伶仃萧索,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桌旁,手撑在桌沿,眸子如同混合了鲜血,让人害怕,他单手捂住胸口,胸腔怦然鼓动,一口血雾就那么喷了出来。 而后,人也支撑不住的轰然倒塌昏厥过去。 檀凌想,原来,就算没有他,没有羽行君,没有苏长情,白芷依然可以奋不顾身的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名叫楼西岳。 这次,檀凌做了一个梦。 尽是些陈年旧事,悲伤多过欢喜,令他及不安稳。 “阿芷……”檀凌惊醒,睁着的眼有些空洞。 “你醒了。”是白芷十分清冷的声音。 四周黯淡无光,声音是从别处传来的,檀凌回过神来,撑起身子,看到桌旁坐了一人,是白芷。 她的面庞隐在黑暗当中,看的并不真切,而此时此刻,已经是夜晚了,在这暗淡的夜,她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仿佛璀璨的明月。 “喝水吗?”白芷指尖摩挲着震铓剑剑柄上的天极石问,不待他回答,白芷提壶倒了杯水,来到檀凌床前,递给他。 檀凌接过水,发现水竟是温热的,而看屋中痕迹,并不具备引火烧水的条件,这热水从何而来? 他正好奇着,白芷回到桌前点燃了一支烛台。 屋子终于亮了一点,跳跃的烛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却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淡漠了。 “我只随身带着桂花糖,你……”白芷看了看有些呆愣愣的檀凌,继续说完她想说的话:“要不要吃点?” “我饿了。”檀凌听到自己说。 白芷凝眸静静看着檀凌,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后的檀凌忽然说:“我想吃蒜香藕片。” 白芷有些惊讶,手指又去摸那颗天极石,良久,方才起身,自乾坤袋里拿了颗桂花糖递给檀凌:“我这只有桂花糖。” 檀凌看着快要怼到他脸上的桂花糖,嘴角绽放开不易被人察觉的笑,他忽然调整正了姿势,一口将递到面前的桂花糖连同她青笋般的指尖裹在嘴里,舌尖还狡猾的扫过她的指腹,用一双极深情的目光看着白芷。 指尖犹如触电,她在震惊之中快速抽回手指,可指尖那湿糯的感觉仿佛还在,她听到自己加快心跳的声音,非常烦躁。 檀凌下了床,一步步逼近白芷,白芷看着渐渐逼近的高大身躯,不由自主的不断向后退,边退边看身后,又快速看看檀凌,终于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她的腿已经顶到了桌子,将桌子顶的往后窜了窜,连带着放在桌角的烛台都晃了晃。 “你又要做什么,檀凌!”白芷的声音里已经夹杂了怒意,双手抵在他们之间。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白芷,这幅面庞刚直不阿,神圣的不可侵犯,可她分明在楼西岳的怀里那般孟浪,他此时此刻,就是想欺负她! 檀凌忽然抓住白芷隔在二人中间的双手,将她向后压,砰的一声,险些将不经摧残的桌子都压散架了,白芷背上微疼,却也顾不得这些,只看着檀凌逼近的邪肆俊颜警告:“你别太过分,檀凌!”素心竹月已经到手,也就不用事事依顺着他了。 “我并不觉得过分。”此刻的檀凌就是个斯文败类,狷狂不羁。 热气扑面而来,还未待白芷深思,檀凌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白芷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檀凌将她的双手往头顶带,转而以单手固定住她的柔荑,白芷并不知檀凌受阵法压制无法施法,只觉得自己有伤在身,不能硬碰硬的斗法,于是她奋力挣扎,躲避檀凌的吻。怎会让她得逞呢?那可是檀凌等待已久的亲吻,她大概是给他下了毒吧,一种想吻她的毒,想侵犯白芷师姐的毒。 檀凌以手卡主她的下颌,捏住她的脸颊,使得她动弹不得,白芷被他扼的很难受,他的唇再次压了过来,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一直舔吮着她的唇瓣,想加深这个吻,奈何白芷完力抵抗,死死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檀凌感觉得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檀凌想,白芷是在克制来自身体的真心吗?她与楼西岳明明那般亲密,他想做同样的事,也想将白芷狠狠欺负,令她浑不知天地为何物,令她心里只有他! 不,其实那是恐惧,她怕檀凌,怕他行事不计后果。他做事向来不拘一格,行事全凭一己好恶,在人前装的肃穆威严,但白芷知道,底子里的檀凌是什么样的,他甚至十分叛逆。 在上神界,有“天界第一真神”的条条框框约束着他,但在这云雾泽,他叛逆起来,就是另一番模样,这样最真实的檀凌,令人生畏。 他听到身下的人倒吸了口气,觉得白芷似乎放弃反抗了。 但是紧接着,檀凌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原本被檀凌桎梏住的双手忽然凝结法力,以霹雳之势击中檀凌后肩,打的他一口闷血吐了出来,这一下伤的檀凌险些晕去,来不及做出反 分卷阅读87 应,白芷将埋在她胸口的檀凌狠狠推走。 檀凌失去重心,倒退几步,跌坐在床上,好不狼狈。 他捂着胸口几声重咳,看着白芷笑,模样有些瘆人。 第47章 誓言(1) “怎么,非他不可吗?”檀凌脸显阴郁,嘲讽她。 白芷佯装淡定,淡漠的瞥他一眼,心中暗道,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方才他的身影不断与楼西岳重合,搅乱她的思绪。 右手掌心凝结的法术终于散了,一手端在身前,另一手垂放着,微微侧身,暗中摆的是个防御招。白芷内心不安,深吸口气,强行自己镇定下来,佯装没懂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檀凌的瞳孔里都迸发出寒光来,他一字一句说:“非楼西岳不可吗?” 白芷整个人一震,紧接着便感觉浑身麻木,怔忡许久,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都发着抖:“你说什么?”她还是不敢置信,想确定。 “你那么爱楼西岳吗?那么苏长情,或者说……是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檀凌指着自己的心口窝问白芷。 此刻的檀凌犹如受了万千委屈,他就那么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 她的唇在抖,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脑子里都是檀凌掷地有声的质问,她也红了眼眶,渐渐撇开目光,不敢看檀凌,不敢直视他的质问,他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心中某些地方隐隐生出些许肉刺,不会致命,却泛着疼,那难以言说的情绪渐渐翻滚上来,令她失言哽咽道:“不是……不是的……我是真的……”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天极兽及时出声制止:“臭丫头收声!当年吾将楼西岳的记忆吞食的一干二净,他绝无可能知道他就是楼西岳!”天极兽略一沉吟,分析道:“檀凌可能是探查到你的记忆了,你与楼西岳的记忆!” 天极兽一语道破其中关窍,白芷幡然醒悟。 那么,檀凌到底探查了多少? 她血是热的,人是温的,心是跳动的,却能迅速自持,强行令自己恢复了眸底惯有的冷漠。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迅速反击刺穿檀凌的心:“那么你呢,你又把我当什么?仇人?敌人?还是泄恨工具?你那么爱诀澜,她可是你的发妻,既然你早已认定是我杀了诀澜,你何当初又为何不一刀杀了我,为她报仇雪恨呐?!”她的声音仿若门外的雪,那般寒冷,侵入骨髓,凉的人心寒。 随之,白芷轻笑了声,笑声之中暗含着那么几分自嘲之意。回想起夕阳下檀凌与诀澜旖旎拥吻,那么甜蜜,那么刺眼,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他们红男绿女大喜之日,祖神之女与祖神爱徒,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一幅美好画卷啊…… 檀凌渐渐眯了眸子,忽然就笑了,只以更加残忍的话来激怒白芷,声声慢道:“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不知我留你何用?你不觉得,留你性命,耗尽你每一滴神血,比杀了你更解恨?”这话,无情极了。 他们用来攻击对方的话犹如一柄双刃刀刺入他们的身体,一刀接一刀的互不退让,将对方刺的鲜血淋漓,谁也逃不过这场劫难。 率先溃不成军的是白芷。 白芷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哗的一下就夺眶而出,怎么都控制不住,怎么都控制不住,心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如同被人拔了舌头,成了哑巴,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心痛吗?很难受很难受,像被扔到地上的鱼,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好怕下一刻就会窒息。 “白芷,冷静,你早知如此,不是吗?”天极兽叹息着说。 白芷点头,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笑,“既然如此,你今日此举,对我上下其手,是否对得起诀澜,是否对得起你对诀澜的誓言?” “誓言?”檀凌皱了皱眉……不想在想那些过往。 檀凌见到她的眼泪,心头犹如割裂般的疼,想自己也真的是魔障了,真的疯了,什么昔日誓言,祖神、诀澜,此时此刻都是他想抛诸脑后的,他只想把白芷困在这间屋子里,最好一辈子都不出去,就那么囚着她。 他有些烦躁的伸手抹掉她的眼泪,白芷并没拒绝,只是垂头不看檀凌,任凭他摆弄自己的脸。“别哭了……” 白芷红彤彤的水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檀凌心软,压抑着如同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渐渐寻回理智,岔开话题,稳声问白芷:“你与这间屋子有何关系?”有些话,他一定要问,因为,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明白。 白芷回眸直视着檀凌,目光澄澈,只稍一眨眼,便道:“此话何意?” “你可曾来过这里?” 这间屋子极简,却不破旧,一张床,两枕两被褥,一桌两凳,桌上有一套茶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在如此强大的阵眼保护下不知屹立了多久。 轻轻合了眼,檀凌凭着最深处的记忆摩挲着桌角,抬步走向门口,他一把拉开门,吱呀一声,风携雪扑面而来,如此熟悉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的熟悉 分卷阅读88 ,他来过这里,而且住过一段时日,正是他在云雾泽冲击真神之位受伤,诀澜救他脱离困境,来到这里修养。 他那时眼盲,是诀澜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 那时檀凌都不知这里是何处,名叫什么。 白芷为何会知道这里? 檀凌有个猜想,或许是白芷建造的这里,外面的阵法也是她留下的。 但白芷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头。 她说:“我只依稀记得,诀澜曾与我说过,云雾泽有这样一处安全之地,可以暂时容身,其他的我记不清了。” 檀凌蹙眉看着白芷,冷冷说:“你在撒谎。” 她眸色一转,神态自若,淡淡摇头:“没有。” 他还立身门口,风雪将他微瘦的身子吹的晃了晃,那雪打在脸上可能有些疼吧,否则他怎会红了眼? “你不要再骗我。”他望着白芷,这番模样十分令人心痛。 白芷走上前去,将门掩上,靠在门板上静静瞧着檀凌,风雪似乎能穿透门板,寒冷自她的脊背刺入。她说:“我真的忘了。” 外面那般强横的阵眼,除了主神,也就只有巅峰时期的白芷可以布下了。 “是不是拿回内丹,你就能记忆起一切了?”檀凌又问。 白芷挑了眉梢,说道:“也许吧……” 当年白芷跌落昆仑墟,醒来之后确实记忆错乱,有些事记的颠三倒四,但为了自保,她只能以失去内丹蒙混过去。如今,白芷如此模糊的说‘也许吧’,只是想分开檀凌的注意力,令他心思暂定与内丹之上,毕竟永夜将至,她不想因此生出变故。 于现在的白芷来说,拿回内丹,白芷有晋升天神的把握,而飞升,远远不够,内丹对于白芷,一件聊胜于无的物品罢了。 他的容颜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白芷暗中捏紧了手,等着檀凌的话。 “这些年你与迹墨可有联络?” 白芷有些怔忡,到是如实回答了:“不久前联络过一次,他说,会把内丹还给我。” 檀凌笑了笑,转身走到烛台旁,他整个人又明亮起来,心情似乎也十分愉悦:“我们得督促着他些,做人要言而有信才是。” 白芷轻嘲:“怎么督促?” “这样吧,我们去约见他一面如何?”檀凌想了会才说。 白芷摇摇头:“我最近没空,可否改日?” 檀凌问:“你最近在忙些什么?频繁的往人界走。” 白芷眯眼微笑:“闲来无聊,听闻每月初八至十五,人界的东海仙市开放,里面有些稀奇古怪的宝贝,我想去瞧瞧逛逛。” “我与你同去。”檀凌逼视着白芷,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白芷笑容渐失:“我出去走走。”摔门而去。 第48章 誓言(2)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乱山残雪,乌云低空,白芷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万籁俱静,只余此声。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那间被雪覆盖的屋子已经被甩在身后,遥遥回望,如同一个雪丘,分辨不出是屋子了。 白芷兀自揉捏着袖口绣着的茉莉花,走了许久,忽地停住脚步,仰头望着眼前这一片橘林。 风夹杂雪花扑面而来,墨发被吹的翻飞乱舞,她拨开贴在唇上的一缕发丝,发梢似乎还带着寒香。 或许是这里的橘树吸纳了云雾泽的灵气,异常耐寒,在这样寒冷的地方也能生结橘子,只是橘子熟透无人采摘,大多落在地上腐坏成泥,寒雪覆着橘树,携着淡淡橘香缭绕周围。 她就这样站在树下,看着橘树许久,直至,身后有邪风而来,白芷顿时回过神来,自乾坤袋中取出长剑起了个防护势,转身之时,衣袂飞舞,带起周遭飞雪,如舞。 在半空中停着,头微低,似在审视。 白芷见是它,叹了口气:“原来是你这畜生,又来找打不成?” 盘旋着身子缓缓下落到白芷面前,低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白芷见状收剑,拍了拍它巨大的头,而后收回手。 拳头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瞅着她,胡子轻轻绞着她的手再次放在它头顶,它似乎很喜欢这种接触方式。 白芷微笑着拍了会,自顾自地说:“饮冰万载,终凉热血……” “你跟我的原身叨咕什么呢?”天极忍不住开口。 “不久后,你就能跟你的原身合体了。”白芷看着宓,笑道:“否则以你现在这幅样子,出去了会被人当做珍奇异兽,或驯服,或被人骑在□□,或杀了制药,于宓来说,应当是屈辱不幸的吧?” “老子宁肯死也不做那低等走兽。”天极阴狠狠的说:“要不是当年你哄骗我……” “诶?打住,谁哄骗你了?你我的血契怎么签订的,你我心知肚明,你要这方天地,我要溯洄从之,我们各取所需,谁骗谁了?” “哼 分卷阅读89 !”天极冷哼。 “你这原身就在这方天地里逍遥自在吧,我和檀凌明日就走,这是你的地盘,我们就不叨扰了。” 宓兽闻言,忽地起身飞起,在橘林里来回穿梭,橘林里噼里啪啦不多久,雪地上落了一地红彤彤的橘子,他爪子十分灵活,一爪能抓七八个,送到白芷前面的,足有三十余个橘子。 白芷看着橘子,笑逐颜开,问它:“送我的?” 点头,然后舒张开身上的鳞片,显得十分愉悦。 将这些橘子都收入乾坤袋里,白芷说道:“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宓。” 宓许久未动,也未曾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静默的看着白芷。 “唉,去吧,别来烦我了。”白芷说完,往回走。 落雪何霏霏,疾风催人寒,宓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终于一飞冲天,遨游在广袤天地之中去了。 回来时,白芷轻轻推开门,烛火跳动,屋内寂静无声,阖了门,白芷来到桌前静默坐着,目光瞧着躺在床里和衣而睡的檀凌,他背对着她,即便是盖着被子,这背影也极好看。 她终于收回目光,右手放在桌上,不知在深思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以指尖敲着桌子,声音略略沉闷,并不大。 敲了一会,她自乾坤袋里取出几个橘子,开始剥橘子吃。 橘子还带着特有的寒气,很凉,她只是静默的吃着,吃完了又将橘子皮拿到鼻尖轻嗅,味道清新微甜。将橘子皮扔到桌上,她又漫无目的的瞧着其它橘子,许久后目光再次放在檀凌身上,睡梦中的他转了个身,烛光将这张俊郎的面庞点亮,看着看着,她突然苦笑。 白芷看着檀凌留给她的半张床,并无与他同床而眠的意思,白芷也不顾形象,趴在桌上渐渐睡着了。 天色渐渐转白,那是白芷睡的最熟之时,她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然后放在了十分温暖柔软的地方,她舒展了下身体,趴桌而睡实在太累,这地方如同温柔乡,令她忘却了身在何方。 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拥着她,如同楼西岳的怀抱,安全而温暖。 “你这个骗子……”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如同诉说情话,似又咬牙切齿恨意十足。 这一觉睡得尚安稳,醒来时屋内不见人,白芷推开门,天空湛蓝无垢,凌冽的风卷着雪在地面翻滚,雪已然停了。 门口不远处堆着一个近乎一人高的雪人,以两颗橘子镶了眼睛,又以树枝做鼻子,白芷笑了,笑的很柔和。 白芷踩着雪走到雪人面前,方才看到靠着雪人后背坐着的檀凌,雪人将他整个身子都遮住了,难怪白芷看不到。 檀凌仰望着天际,问白芷:“你可喜欢雪人?” 人间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雪人也终究化成一滩雪水,滋润大地。说喜欢么,谈不上,只是觉得憨态可掬好玩罢了。 白芷走到檀凌面前,低头看他。 他容颜卓绝,肤色近乎似雪,左手随意搭在支起的左腿上,手背的青色脉络根根分明,如同玉中青髓。 “还行吧。”白芷随意回答。 “那你喜欢打雪仗吗?”檀凌嘴角噙着笑。 白芷觉得檀凌的笑有些狡猾,她刚回过味来,檀凌的右手已经将一团雪砸了过来。白芷来不及躲闪,被雪打中胸口,闷疼闷疼的。这口闷气怎么吃得下?她气急败坏的踢了脚下的雪,雪迸发而去,划出彩虹般的弧度,溅了檀凌满脸满身。 檀凌速度飞快的弹跳起身,抓起雪团继续向白芷扔,白芷狡猾的逃着,可还是被砸了后背,于是她再次抓雪,两人你来我往,欢笑声犹如冰雪融化成溪流,淌过心间,冰释前嫌。 白芷的衣领里被檀凌塞了雪,她的体温融化了雪,冰水流淌在灼热的皮肤上,激的她娇声求饶:“阿凌,阿凌,别!别往衣服里塞行不行?!” 檀凌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天地之中,他将雪球抛掷左手,又扔回右手,好不正经的说道:“你方才还往我怀里塞呢,我们俩算扯平了。” 白芷示意他停手,假装摇头喘气:“好好好,扯平了扯平了,不来了,累了。” “服了就行。”檀凌走过去,伸手去拉坐在雪地上的白芷,她递檀凌左手,右手暗中捏了个雪球,用了个巧妙的劲儿,檀凌重心不稳,被白芷拉的摔倒,白芷又将雪球往檀凌领口里塞,檀凌自然不肯,两人在雪地里翻滚着,互不相让,一个执意塞雪球,一个不肯被塞。 他们两人,一定会有一个如愿以偿。 最终,如愿以偿的那个是白芷。 檀凌放弃抵抗,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任白芷往他衣领里塞雪。以体温化雪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檀凌甘之如饴。 白芷骑在他的腰上,还抓着雪猛塞,泠泠笑声回荡着,檀凌双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背,将她往下压,紧紧贴在了檀凌怀里。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只听他道:“我们去把你失去的记忆找回来好不好 分卷阅读90 ,我觉得,你失去的那些记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白芷被他抱的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她能听到檀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声声如同春雷。 找回失去的那些记忆?那些记忆对檀凌来说十分重要?白芷微微尴尬,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了,白芷想起身,刚起了一下,又被檀凌压了下来,他就那么抱着她,他说:“让我再抱一会。”他又喃喃说道:“不会错的……这感觉不会错的……” 白芷以为他又在犯春了,气的白芷随手抓了一把雪,狠狠拍在檀凌脸上。 檀凌放开白芷,胡乱擦着脸上的雪,只听白芷怒斥:“冰天雪地的大白天,又犯什么糊涂呢!” 白芷又向他踢雪。 檀凌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 哀嚎声求饶声绵远悠长…… 两人闹的累了,最后一同躺在雪地上,呼出来的气变成了白雾,檀凌看着白芷的侧脸,问她:“曾经你也堆过以橘子做眼睛的雪人。”话未,还特地加了句,“你还记得吗?” 白芷微愣,随后狐疑的看向檀凌,探话似的问:“阿羽师弟与你说的?” 那是许久前的事了吧。 “羽行君?”檀凌回看白芷似是有些懵懂的眼神,发现她并没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问他,“为何会是羽行君?” “因为那个雪人是我堆给阿羽师弟的啊!”白芷更加不解的望着檀凌,她道:“我们化作两个公子哥去下界游玩,不料被女大王掳去,声称要我们做压寨夫君。” 白芷回忆着:“那天大雪纷飞,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阿羽师弟伤了脚踝,我们在一座冰封湖边找到一间渔人闲置的破屋子,就在那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雪晴了,我就堆了个雪人,以橘做眼,阿羽翌日睡醒推开门就看到了雪人。” 檀凌猛然坐起身,脸上笑容尽散,不可思议的看着白芷,这么冷的天,额角竟然露了薄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那你可还记得,你亲手做过一件若竹色的圆领袍?” 白芷一副看着怪物似的模样,用眼睛剜了剜檀凌:“是肩上绣了云纹的那件吧?”随后白芷小声嘟囔:“他怎么会与你说这个……” 檀凌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心中有什么破茧而出,萌生了一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如果说白芷亲手做过另一件若竹色圆领云纹袍赠与迹墨是巧合,那被女大王掳去,就绝对不是巧合,在冰封湖的渔人破屋外,她堆的那个雪人,则是敲定了白芷的记忆出了大问题。 白芷不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的记忆,还出现了错乱。 因为这些都是白芷与檀凌的过往,而非羽行君。 她到底怎么了,失去内丹而已,怎会令记忆残破不堪,混乱无比?! 霜雪初霁,云凛凛飘。 檀凌是怎么走出来的,自己都不知。眼下回过神来,人已在竹林里,墨黑的眸子瞥了眼棋盘,坐下随手抓了把棋子把玩,仔细回想着。 檀凌神态恍惚,仿佛还在回忆着。白芷走出结界时是那么自然,结界与她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那么自然的穿身而过,而白芷也从未发现结界的存在。 而檀凌,他穿过结界时,感觉到了明显的抗力,凭借那枚指环发出淡淡光芒,才助他过了结界。 假如结界是白芷所施,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太过久远,檀凌仔细地回忆着一些细节。当年冲击真神,几次陷入危险之中,被天光伤了眼睛,身上大伤小伤无数,所以需要汲取天地之气来修养。 只是外伤虽好了,眼睛却一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后来,诀澜拿来了素心竹月,说对他的眼睛有好处,诀澜给他冲泡的素心竹月带着一点点血腥气,像被血浸泡过似的。 那是他第一次饮用素心竹月,以为这就是素心竹月应有的味道,但是后来,自从诀澜给他的竹林里移植了素心竹月,饮了新竹叶做的茶,他便发现,原来素心竹月是清香微苦,并无血腥味。 但是当时的檀凌,并未放在心上。 是诀澜伺候他起居生活,无微不至…… 如果说诀澜照顾他这段时间里有何异样,那就是有一次檀凌起夜,听到门外诀澜在与人交谈,檀凌问诀澜在与谁说话,诀澜却答是清辉,已经离开了。 但檀凌听到的分明是一个女声,而且当时并无踏雪离去的脚步声,檀凌现在回想,那人当时就应该是在场的,而诀澜,撒了谎。 在场之人是白芷吗? 或许是的,或许连素心竹月,都是白芷采来的。 这一切都是檀凌的猜想,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 阴暗的殿内,清辉的面庞隐藏在黑暗当中,殿下跪着两名神将,一同向他禀报了情况。 清辉阴郁的眸子里满胀了杀气,狠狠一拍扶手,扶手已经化为齑粉,吓得两名神将更加埋低了头。 分卷阅读91 “没有看错?”清辉饱含阴郁的目光再次问。 “属下绝没看错,檀凌真神跟在白芷真神身后走出来的,那模样心事重重,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知他们是从哪个门进入云雾泽的?”清辉声音威严极了。 “事发突然,还不曾打听到,左不过就是其他四个门了。” 殿内静了一会,清辉冷冷道:“去打听清楚再来禀报。”言罢,推了推手示意他们离开。 神将离开,四处奔走打听去了。 自阴暗处走出一位女子,正是流玉上神,流玉一反常态,目光清冷,略施了一礼后问坐在上座的清辉:“师父,可需要徒儿去扶光台走一遭?” 清辉沉思了会,摇摇头,却道:“你与步秋尘关系如何了?” 流玉失落的摇摇头:“没什么进展,那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眼下也不在上神界,已经去了苍梧山了。” “哼,步秋尘虽与檀凌有些交情,可他的爱徒承浅心向白芷,在承浅温言暖语劝说下,恐怕这颗墙头草也要倒戈。” “师父,不然,徒儿想办法除了承浅,栽赃嫁祸给白芷,令白芷和步秋尘反目?”流玉到是流露出了异于常态的阴狠,与在白芷面前的开朗纯粹完全不同。 清辉起身,施法将被他拍为齑粉的扶手恢复如初,又信步走到流玉面前,低声问她:“可有把握?” 流玉凑到清辉耳边,轻声说了些话。 “好!”清辉大笑着对流玉道:“就照你说的办,去吧。” 流玉微笑着应声,又听清辉道:“你去告诉饮火,她那边也不要懈怠,尽快挖出檀凌与白芷是否重归于好。” “是。”流玉退出大殿。 清辉眯起眼,一丝狠绝精光流露而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白芷啊白芷,你能输一次,便能输第二次,这一次,你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既然你不遂吾愿,也怪不得吾心狠手辣了。 风云诡谲暗涌的上神界沐浴在夕阳下,日暮归处,天光云影共徘徊。 第49章 鼎天宫(1) 已是月影疏朗,一派清冷色上枝头,扶光台寂静无声,芷园院子的角落里,一方小桌旁坐着两人,白芷微拢广袖,秀手提壶斟茶,温热的水将茶碗里的竹叶烫的卷成一团,茶汤渐渐流露出淡淡的嫩芽色,恰如此时月色。 “素心竹月沏茶,尝尝吧。”白芷边说边给自己斟了一碗。 承浅饮了口,觉得好喝,味道清致淡雅,微苦,却又回甘:“神上,我可以再饮一碗吗?”这一小碗下肚,竟还想饮第二碗。 白芷微笑着摇摇头,劝道:“此茶不宜多饮,会产生幻觉。” “好。”承浅放下杯子,转而提道:“神上,我离去后,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白芷垂眸微笑,看着茶碗里翠芽似的茶汁,似勾起一些回忆:“云雾泽里有只宓,宓被我驯服,倚着它,我们离开了蛊雕的追击,去了处橘子林……”白芷顿了顿,眸子看向一处,喃喃道:“奇怪,云雾泽里怎么会有橘林呢?” “云雾泽本就有各种奇珍异兽,珍稀植物,有片橘林,也不算很奇怪。”承浅分析。 缀饮了口茶,白芷点点头,没在想橘林的事。 只是她觉得今天回来时,檀凌好似心不在焉,不知谋划着些什么,恐怕又是要她性命的阴损照数吧。 祖神之徒如今未剩几个,却还要互相残杀,祖神一定很失望吧…… “我想着蛊雕门太凶险,就引了檀凌从震天钟门回来。”白芷说着,将壶中剩下的热水就地倒了,壶嘴泄出的水如弯月。 “不会被震天钟前的神将看到吗?”承浅蹙眉。 那双眸子里似是藏了波澜,她再转眸看承浅时,眉眼里尽是温和的笑容:“就是要让他们看到。” 承浅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些惊讶。 是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不知道,清辉怎么知道?清辉不知道,又如何分心关注檀凌?白芷需要檀凌这个挡箭牌,她才好按部就班的实施着计划:“承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啊……” 承浅挪到白芷身边,忽然靠在她的肩膀,阖上了眼,说道:“不会,神上一定有神上的理由,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白芷身子微僵,问:“即便违逆天道么……” 承浅没说话,坚定的点了点头。 白芷拦着她的肩,拍拍她柔弱的肩膀,宽慰道:“我晓得你从前吃了许多苦,好在都已经过去了,你只需顺应自己心意而活就好。” 承浅重重点头,于承浅来说,白芷是为她开天辟地的那个人,给了她所有能给的和不能给的。 “别担心,韩奕不会有事的。”白芷坚定的说着。 “嗯,他不会有事的。”承浅说完,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子问白芷:“神上,过两天我们去东海仙市,把东西换好吧。” 白芷微笑着:“承浅,我有事交待你做。”说罢,她取 分卷阅读92 出一只木质指环递给承浅,“你是灵体,可自由穿梭六界,也最容易掩人耳目,你以此为信物,悄悄去一趟昆仑墟,第六层,找一个叫夕夜的人……” 夜色静寂,只余交谈之声。 屋瓦凝晓露,风堕昙花片。 檀凌应时而来,扶光台起风了,花瓣被凌风摧残落地。 扶光台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上神界岌岌可危,也许上神界真的要保不住了,这种想法已经存在于檀凌心中许久,天神之位不好获取,当年清辉勉力登顶,而今又有何人实力可逐势一上? 无。 檀凌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屋内有窗帘遮挡,不太光亮,绕过屏风,床上的白芷沉睡着,脸色煞白,眉宇间似是凝了寒霜。 她好像很冷的样子,有人来了,也不知晓。 檀凌也不催促,随意地坐了下来,一席锦袍潇洒自在,甚有风月兰亭之姿。手上随意把玩着一把墨骨折扇,偶尔以折扇敲着掌心,眼睛里仿佛有着流光溢彩,专注地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今日初八,时辰已经不早,白芷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檀凌看着看着,心中略有些烦躁,目光移向绣着白孔雀的屏风,发现屏风散出淡淡茉莉清香,檀凌起身来到屏风前仔细观摩,白孔雀收羽停在山石上,奇石旁种着白茉莉,而花香,正是由此花散发而出,当真绝妙。 他神情专注地研究了会,兴致也便消了,想叫醒白芷时,恰好见她醒了。 白芷睁开眼后先是没动,仿佛没意识到檀凌的存在。 被子下的身体动了动,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的坐起了身,这时,才看见檀凌。 怎么说呢?檀凌觉得现在白芷的眼神,过于懵懂,过于清澈,不像是属于她的。她那样望着檀凌,偏头垂眸沉思了许久,正待檀凌等不及时,她仿佛试探性的问道:“檀凌?” 檀凌啧了声,扇骨敲在桌面上,问她:“今天不是要去东海仙市,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起来!” 白芷神情古怪的看着檀凌,瑟缩道:“你先出去,我要梳洗换件衣裳。” 檀凌瞥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回眸望去,只见屏风后透露出隐约身影,她似拿着震铓剑看。 檀凌又绕步回来,白芷惊慌不已的把震铓剑又收回到乾坤袋里,檀凌问:“你看什么呢?” “你管我呢!”白芷冷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后又推推手,示意他快走。 檀凌狐疑的转身去屋外等着了。 过了一会,白芷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着了套菖蒲色男装,头发束的整洁无比,无半点饰物,也无半点妆容,这幅素颜仿佛裹着云烟,温和从容。 她说:“我们出发吧。” “承浅不去吗?”檀凌问。 “她需要潜心修炼。”白芷答,并给檀凌递了个眼色。 檀凌还不明因由,并没想出来她要做什么,只听白芷道:“开传送阵啊,难道你想招摇过市的走天界之门去人界吗?” “你为何不开?”檀凌蹙眉问,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白芷干笑两声,模样欠揍极了:“因为我现在修为大减啊。” 东海归墟上,有座仙山,仙山高耸甚有擎天之势,然而此山无根,漂浮在汪洋之上,如同巨船。 鼎天宫,就在这座无根仙山的山顶,而东海仙市,位于这座山的山脚下。 此山运作有所规律,每月初八是它与陆地接壤的时间,每月十五,割岸而去,如同巨船起锚驶离,最终隐在仙雾之中。 眼下,白芷与檀凌立身于栈桥旁,看着络绎不绝的人通过此栈桥前往仙山,仙山门前,有几名穿着千草色衣裳的修仙之人把守栈桥尽头,似在等着什么。 白芷与檀凌一对璧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众人暗中揣测,大抵是哪里的得道散仙,来此散心了。 更有甚者,蹭到檀凌身边问:“这位仙君身姿不凡,敢问是哪门哪派?” 檀凌垂眸,看着不到他腰身高的小老儿,那小老儿被这冷冰冰的眸子看的浑身一抖,识趣儿的连连道歉:“打扰,打扰。”而后遁了。 白芷看向檀凌,檀凌也看向白芷,两人四目相对间,白芷率先呛声:“如今四海升平,妖魔神仙和平无争,众生平等,你端着副高高在上的真神架子,摆那副灭人祖宗十八代的脸面给个小妖儿看,也不怕失了身份。” 檀凌不由冷笑讥讽:“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竟也自甘堕落帮个小妖说话。”伤人的话在不经意间出口,檀凌见她不曾反唇相讥,微凛的回眸望着他,方才醒悟过来,她身怀魔气也是为了上神界…… 这时白芷淡淡开口:“心有恶念者易被心魔牵引误入歧途,心中阒然无垢者光明磊落,遂污浊不敢近身。” 檀凌见白芷目光巡看四周,仿佛眼前这些人并非妖魔鬼怪,众生平等,殊不 分卷阅读93 知白芷只是在寻找古容一行人。 檀凌收回视线,有心事在身,没再关注白芷。 白芷瞧见古容狗哥猫哥在前面站着,时不时回眸瞄她一眼,白芷这时方才看到他们,只得暗暗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来认。 他们也是懂行的,猜到她不太方便与他们同行,逐收回视线,不再张望,只是暗暗琢磨方才回眸一望,瞥见与白芷同行的那位公子,举手投足间潇洒倜傥,皎如玉树临风前。禁不住猜想,难道这位公子就是白芷口中的“族人”之一吗? 可仔细观察下来,两人模样不似亲昵同族,反到互有心事,面色凝重,似在沉思。 这时猫哥按耐不住,问身旁的中年男子:“鼎天宫的仙子们还在等什么?现在都初八晌午了,早过了开市的时辰,是出了什么事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是以自己并不知晓。到是前面的人回头说道:“听闻有大神莅临鼎天宫,好似掌门要亲自来接。” 猫哥咂咂嘴,把大神二字嚼了嚼,对古容小声道:“莫不是我们这位大神?” 古容也眺望着前方,摇头否定:“要是我们那位,恐怕已经来迎了吧。”更何况,我们那位大神魔气滔天,能让鼎天宫掌门亲自接待的,只能是正道大神。 猫哥兀自点点头,化作猫形,一下就蹿到古容身上,古容眼疾手快,将黑猫抱在怀中,猫哥立瞳渐渐圆了,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第50章 鼎天宫(2) 不消片刻,栈桥尽头的鼎天宫仙人多了,一名耄耋老翁立身那处,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忽然间,头顶一阵微风拂过,抬头看去时,只见一席衣袂自头顶飞逝掠过,眨眼间,栈桥尽头就已经多了一人,穿着水蓝色的仙袍,那耄耋老翁拜了一拜道:“下仙李茂归恭迎秋尘真神,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咱们在这排队,人步秋尘面子真是大的很,百十来号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在这等着他。” 她边说边无奈的摇头,自叹不如,步秋尘是不是架子也忒大了。 檀凌也皱了皱眉,猜测道:“或许他有他的理由吧。” “他来鼎天宫做什么?”白芷看似不经意实则有意的问,想从檀凌这方透些话出来。 “许是为了韩奕的事,迹墨不是要纳元珠么?” 白芷哦了一声,步秋尘那方客套完,诸人已经乘云去了。 这时,栈桥方才开启,众人缓慢有序的通过栈桥,进入仙山。 栈桥衔着金色沙滩,有数十名鼎天宫的仙人正在维持秩序,今日进入仙山的大多是些卖家,交了少量摊费后就在沙滩上做起了买卖,铺了块方巾,宝贝往上随意摆放,一时间沙滩上琳琅满目,多姿多彩。 更有能人者就地取材,将沙子和了海水堆成人型,将带来的甲胄套在沙人上,那把□□握在沙人手中,更是令人啧啧称奇,沙人无法持枪,只怕是有术法注入其中,才使得沙人手中可持重兵利刃。 白芷瞠目结舌的看了会,赞叹不已,心中暗暗想着,以后也可效仿,开个中皇仙市出来,就交给古容去办,赚点黄白之物也好。 左右也是逛,白芷就在沙滩随意逛着,只是看了一会,也就气馁了,因为她发现,这里的摊位宝贝充其量算是凡间“精品”,连仙物都算不上。 白芷悻悻然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摊位前,问老板:“老板,你这有陷山古玉髓吗?” 老板还在从乾坤袋里掏宝贝出来,听闻此言,将眼前做男装打扮的姑娘上下一打量,只觉她眉目如画,仙姿佚貌,身着男装也美得不可方物,而她身边的公子正望向远方,意不在此,想来是陪姑娘家家来玩的。 只是这姑娘要的陷山古玉髓嘛…… “姑娘,你要的这种货在沙滩是找不到的。”老板回身指了指山腰处的一个建筑群:“那里或许有,但也是凤毛麟角,大量的估计在山顶。” 白芷蘧然燃起希望:“我初来乍到,请问这沙滩和山腰,还有山顶,都有什么说道吗?” 老板这没顾客,也乐得跟她闲扯讲解给她听:“这沙滩啊,卖的大多是人间的上乘货色,山腰,卖的是仙界货,而山顶,卖的就是神界货了。” “原来如此,谢谢老板。”白芷豁然起身,想直奔山顶而去了。 “诶姑娘姑娘!”老板起身叫住她,继续说道:“山腰的仙市要初十开,山顶的仙市十五才会开呢,你可以在鼎天客栈住下,穿过那片水杉树林就到了。” 白芷万分感谢,与老板作别。 天海澄澈,水杉入凌霄,白芷和檀凌走在林荫小道里,密林中散发着属于植被的特有气息,略潮湿霉气。 白芷目视前方,寻找着传说中的鼎天客栈,徐徐说道:“既然来了,我想留到十五,见识一下山顶的仙市是何模样。” “神界的一些破烂罢了,你没见过?”檀凌一直觉得白芷来东海仙市另有目的,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追 分卷阅读94 问,只是白芷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令檀凌觉得好笑。 白芷心中苦笑,檀凌把扶光台当成金屋了么?以为她什么东西都见识过? 在扶光台的那些年,如同囚禁,更别说一些没见过的新奇神器宝物,她就像井底之蛙,坐在扶光台仰望着众神将她踏于脚下。 想到此处,白芷脚步慢了下来,最后脚上如同钉了个钉子,望着檀凌的背影,看的出了神,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恨其不争,哀其不幸。 檀凌回过头看白芷时,她已经将一切情绪掩藏起来,随手摘了一朵红色野花儿簪在鬓边:“好看吗?”说罢,她露出一个暖如春煦的笑。 檀凌看的呆了,想起许许多多的事,他脑中纷乱,只感觉自己阔步走向她,再反应过来时,他感觉唇瓣微麻,而白芷狠狠擦着嘴唇,正气喘吁吁的怒斥:“我看你真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怎么疯的,你一清二楚!”檀凌对她怒吼,在白芷面前,他很难隐藏自己的情绪,檀凌对白芷,似乎还隐藏着极深的愤怒。 白芷被他吼的愣了,心想自己也没把他怎么着,怎么就把他逼疯了?最后白芷把他疯了归咎于自作自受,把自己摘干净了,趁此机会,她佯装生气:“你滚!” 檀凌身形微震,只见白芷不再理他,大跨步的往前走。 她走的义无反顾,檀凌看着她的背影,与她一同消失在水杉林。 水杉林的尽头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鼎天客栈,客栈只有两层,看模样房间不是很多。白芷迈入客栈,未曾想客栈里已经有客人在用饭了,白芷直奔柜台,问掌柜:“掌柜,我要一间房。” “两间。”身后有人咬牙切齿说道,白芷回眸,檀凌的身子正由透明转实,白芷一副见鬼的模样,问他:“你不是走了吗?” 檀凌避开她仿佛要吃了人的眼神,并不回答,只是继续跟老板说:“两间,记她账上。” “你没带钱?”白芷用眼睛挖了他几眼。 “没带。” 好你个檀凌,说的若无其事理所应当。 白芷一拍柜台,对老板道:“一间!我付钱,我要一间!” 掌柜只能给开了一间房,白芷却没发现,檀凌露出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 “二楼玉兰房。”掌柜给了钥匙。 檀凌又消失了,白芷自顾自上了二楼,开门进屋,发现身后微风掠过,她回头查看,发现并无其他,狐疑的关门落闩,回身时发现檀凌正坐在方桌前,淡淡的笑着。 白芷咬的牙咯吱咯吱响,檀凌悠然微笑道:“是你说的,要一间房。” “无赖!”白芷打又打不过,讲理又讲不通,真真儿被檀凌给黏上了。 打不起惹不起那就躲吧,正是入夜十分,白芷独身来到客栈外,向着月光而去,走到一处小溪边,化作一颗白芷草扎根在树下休息。 檀凌总不会对花花草草也动手动脚的吧?白芷如是想着,渐渐入梦。 月色皎洁,夜蝉微鸣,朦胧十分,白芷感觉身旁有别样气息,她的神识感觉到有人来访,近了,方才发现是檀凌。 檀凌倚着大树坐下,指尖轻轻拨弄着白芷花的花瓣,徐徐说道:“我约了那人见面,不知他会不会应约。” 白芷深思,按捺不语,沉默是金。 天际流云掠过,檀凌望着天空,他其实约了迹墨,他想通过迹墨知道一些当年的情况,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错怪了什么,错解了什么…… 檀凌又用指尖拨了拨花瓣,他的手指修长如玉髓,指尖温暖且温柔。 白芷打了个激灵,原来檀凌这厮是个没底线的,对花花草草也下得去手,人渣。 这厮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就像催眠曲一样,只依稀听到檀凌问她:“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白芷很想回答他。 傻瓜,我就是为了我们能回去,才如此艰辛隐忍啊…… 只是周公有约,什么檀凌,都抛诸脑后吧,晚安,檀凌。 第51章 坛言(1)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白芷身上时,白芷醒了。 身边并无檀凌,客栈也无檀凌,昨夜的一切仿佛是场梦境,白芷嗤笑。 洗漱过后认真感知周围,发现檀凌并未隐去身形,而是真的离去了。白芷去掌柜那打听了一些关于山腰和山顶仙市的事,这才知道,山腰仙市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入场费才能进入,而山顶仙市则是需要引荐书方才可以进入。 白芷欲走后门,想塞点钱给客栈老板,求封引荐书,客栈老板却义正言辞,不肯就范。 到是个十分正直的主,白芷如是想着,穿过水杉林,再去沙滩转转。 今日沙滩上的人明显比昨日多了许多,栈桥上也有络绎不绝的人通关,白芷瞧见古容和狗哥在一摊位前驻足不前,认真感知了下,确认檀凌不在身边,方才小心上前去,随意拿起一把镶着琉 分卷阅读95 璃的匕首假装看货。 嘴上却道:“有收获吗?” 古容也佯装不认识她的模样,假装看货:“没什么收获,看来要去山腰看看了。” 白芷放下匕首,给古容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来。白芷率先离开,古容盯准方向,过了一会,方才跟上去,一片密林当中,白芷说明了与客栈掌柜打探来的情况,古容也对此犯愁,他并不知山顶仙市竟然还需引荐书,踌躇不已。 “你当初是怎么进入鼎天宫见到许温副掌门的?” 古容说明情况,原来鼎天宫在东海之滨有座接客轩,讲明来由后由接待的鼎天宫管事决定是否引客入山,而入山十分简单,只需一个传送阵。 当时表明情况,说要在中皇山修建宫殿,立刻引起了接客轩管事的注意,最终决定引古容进入鼎天宫。 鼎天宫山顶有结界,几千年来还未曾听闻有谁突破闯入过,白芷点头明了,对古容说:“明日山腰仙市开门,你们去看看转转,是否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去想办法搞邀请书来。” “好。”古容重重颔首。 狗哥问白芷:“大神,与您同行的那名男子是您的族人吗?” 白芷知道他说的是檀凌,神情淡漠的摇摇头:“那人非友,万勿招惹。” 两人称是,离去了。 密林中一阵微风拂过,白芷大喝一声:“是谁!”林中之鸟惊惧已飞,一席水蓝色道袍的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步秋尘……”白芷眯眼微视,她很确定,方才他们说话时,步秋尘是不在的,但是步秋尘应当看见了古容他们离去的背影。 白芷真神与小妖们为伍,惹人遐想。 步秋尘笑的冷冽:“下神猜一猜,神上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该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此言,惹得白芷失声嗤笑。灭口?白芷从未做想,一来,步秋尘是承浅师父,亦是承浅挚爱。二来,步秋尘未必听到什么,即便听到了,那虚无的几句对话,也证明不了什么。白芷审视着不远处的步秋尘,他神情自若,自有一番丰姿,并不畏惧。 白芷请鼎天宫在中皇山建造宫殿之事早晚人人皆知,眼下瞒着,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平添麻烦而已。 “你可能忘了,承浅现下在吾座下过活。”她看不惯步秋尘这幅一切尽在他掌握的样子,心生恶念。 此语一出,白芷明显的看到到步秋尘向来从容不迫的笑容崩碎了。 “她被你蒙蔽,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我会劝她回头是岸。”步秋尘紧张却又坚定的说。 白芷啧了声,觉得索然无味,想去乾坤袋里取颗桂花酥糖吃,未曾料到步秋尘此刻草木皆兵,以为白芷是要动手,手中已经寄出法术。 白芷反应奇快,地上落叶忽然浮空,在面前形成一道盾墙,数万枚冰针落地,化为一摊清水,很快渗透进土地里,白芷怒斥步秋尘:“新晋真神也不过如此!” 白芷怒目愤然甩袖,步秋尘竟然偷袭! 这误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步秋尘见状再次施法,却见落叶盾墙忽然袭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那叶片好似利刃,将步秋尘割的遍体鳞伤落魄不已,步秋尘无法挣脱。 白芷在外看着这场好戏:“吾没空与你闲玩,你就在此地好好反省吧!”说罢,白芷甩手一个封阵落地,将步秋尘彻底困在其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对付一个新晋真神,白芷还是有自信的,步秋尘这厮着实讨厌,不让他吃点亏怎么成。 白芷本想回客栈补个觉的,可是走到半路时突发奇想,诸人都是从栈桥进入仙山,是否可以立个牌子求购所需呢? 这想法马上被白芷敲定,寻着古容的气息就去寻了他们,商量一番后,由猫哥来做,白芷将自己闲置下来的珍宝全部都交给了猫哥,猫哥边流口水边往乾坤袋里装。 滴水晶石、天魔铠甲、玉穗拂尘、青彩布匹、龙涎液、纳元珠、万圣丹、补筋丹、载火莲、绿不期、玄金矿、留香扇、抹心刀等等……衣食住行兵刃护甲应有尽有。 白芷几乎掏空了自己的乾坤袋,并罗列了条子,写明了这些东西的用途说明以及来历说明,单单在价值这里,她踌躇许久。 这些东西都是无价精品,有些东西恐怕人们闻所未闻。 猫哥任务重,责任大,最后白芷递给他一个指环,告诉他上面施加了秘法,可以随时通过指环联络她。 沙滩最近邻栈桥处的空沙滩上铺了一块白布,上书‘收购’两个大字,而后下面罗列着一些需要收购的物品,千年健木皮,天坠鳞等等…… 猫哥就趴在无字的空白处团成一团睡觉。 一时间此处门庭若市,有个小姑娘指着猫哥向一名妇人撒娇:“娘亲,我喜欢这只大黑猫,买给我嘛!” 猫哥耳朵动了动,伸了个懒腰,伸出利爪,圆瞳渐渐竖了起来,阴森森的看着小姑娘,妇人紧忙把小姑娘拉走了。 “猫掌柜,天坠鳞怎么收 分卷阅读96 的?”终于有人问价了。 猫哥睁眼看去,却是一名梳着包子头的少女,她身边还有一男一女,穿着道袍,应当是修仙者。 猫哥见来了生意,边舔爪子边问:“姑娘想要黄白之物还是想要易物?” 姑娘双臂环绕胸前,踮着脚道:“黄白之物俗气,易物吧。” 猫哥化成一名少年模样,黑瞳黑发,模样到是十分俊俏,他自乾坤袋里掏出一颗滴水晶石,摊开了掌心,滴水晶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漂亮。 围观众人立刻被他掌心指甲大小的奇物吸引了眼球,姑娘惊奇拍手,满脸欣喜,见状对身边的女子说:“凡菲师姐,好漂亮啊!” 凡菲点头认同,这样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 猫哥将手掌送到众人面前展示,众人立刻围了过来,猫哥解释道:“这是滴水晶石,乃是上神界云雾泽里一种叫悠的树结成的果实。” “作用,什么作用?”已经有人惊问,上神界云雾泽里的东西,那可是宝贝啊! 猫哥也不卖关子,马上解答:“新鲜的到是可以食用,有归元纳灵之效。不过我这颗已经七千多年,能不能食用另谈,不过,神女姐姐们喜欢用此物做耳坠子,项链坠子。” 就在众人啧啧称奇时,突然有人大喝:“这老猫是个骗砸!他区区几百年的修为,如何能去得上神界,怎么得到这么个东西的?” 说话的是一老者,闻言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是上神界的东西不说,还是云雾泽里的,他是怎么得到的?” 猫哥也不解释,将滴水晶石送至姑娘面前,问:“姑娘,你看如何?” 名叫安清清的姑娘对她摇摇头,也觉得此物只是稀少,他们不曾见过而已,天坠鳞稀缺,此物若是真的,换了可以,若是假的,那就赔大了。 议论声渐渐小了,众人鄙视了猫哥,而后人群散去。 猫哥也不在意,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姑娘。 “卓斐师兄,你看呢?”姑娘又问身边的男子。 卓斐也摇摇头:“凡菲,你若喜欢这样的晶石,师兄去山腰仙市给你找找,说不定有类似的。” 凡菲一脸无措的模样,被安清清拉着要走,猫哥也不挽留,要将东西收回乾坤袋中,想化作猫形继续睡觉时,那凡菲挣脱了安清清的手腕,冲至猫哥面前,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鳞片递给他:“这是天坠鳞,换你的滴水晶石!” “凡菲!”安清清卓斐出声制止。 却听凡菲坚持己见道:“我管它是真是假,只要我喜欢就好!” 两人叹息一声,最终易物成功。 临行前,猫哥对凡菲道:“滴水晶石我这还有,你若喜欢,可以继续拿我收购的这些东西来换,当然,别的东西也有。” 说罢,猫哥展示了一件水绿色的裙子,诱惑道:“这样的宝贝,我这还有,你也可以介绍其他人来。” 这裙子太美了,布料仿佛是贝壳内的珠光闪闪发光,惹得凡菲脚步都挪不动了,最后强被安清清和卓斐拉走。 猫哥将裙子收回到乾坤袋,顺手摸了把滴水晶石,这样的滴水晶石,猫哥乾坤袋里有千余颗,是他手里最不值钱的东西,白芷对它的描述只有两个字,漂亮。 第52章 坛言(2) 入了夜,白芷推开窗,徐徐夜风吹来,竟也有些凉,白芷披了件绣着仙鹤的蓝海松茶色斗篷出客栈,客栈里还有三两食客正在用饭,只瞧见她的一个背影,斗篷上的仙鹤栩栩如生,鹤头一直延伸到兜帽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振翅飞翔一般,十分逼真。 她穿过水杉林,再次来到沙滩,想看看猫哥这可有收获。 摊位旁都掌了灯笼,栈桥上依然有鼎天宫弟子把守,有些许鬼火缓缓而来,鼎天宫竟也放行了,看来此仙市也是来者不拒。 夜晚降临,猫哥白天睡够了,精神抖擞的盯着缓缓前行的鬼火们,也点了盏小灯,豆大的烛火有法术做保护,不会被风吹灭,刚巧笼罩了他铺好的白布。 白芷来到此处,坐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将整个身子拢在斗篷里。 “收获还不错。”猫哥说。 趁着夜色,猫哥将收来的东西都交给了白芷,白芷粗略看了一眼,还收了三块建木千年皮,收入到乾坤袋里,道了谢,又问:“鬼界怎么也有人来此地。” 众所周知,鬼界平日常闭大门,进出不易,极少参与六界中事,算是比较中立的一界了。 猫哥舔着爪子,表示对此并不清楚。 夜空中一颗流星飞快掠过,白芷仰望天际,感受着微风吹来,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姑娘面露忧色,定是有什么心事,不如一吐为快,疏解心结。”从黑暗中飘来一盏幽蓝鬼火,站定在阴暗里,保持了一定距离。 白芷眯眼看去,嘴角露出个有些阴森的笑:“都做鬼了,管的还那么宽,哪凉快哪待着去。”她言语 分卷阅读97 之中无丝毫客套,只希望对方勿扰。 白色摊布上缓缓出现了一些东西,猫哥忙去看,发现都是他收的东西:“是陷山古玉髓!”说罢,他查了查,补充了句:“正好二十个。” 生意上门,不该有推拒的理由,只是白芷现在心情不大好,心里存了事儿,无心理会,便道:“猫哥,你招呼一下。”言罢,白芷就要离开,幽蓝鬼火已经化作一名玄衣公子,拦住了她的脚步。 “姑娘,请留步!”他作了一揖,又自我介绍:“敝人坛言,今日听闻此处收陷山古玉髓,敝人这些陷山古玉髓并不需要易物,而是想求姑娘帮个忙。” “你找错人了,这个摊位的主人是这只猫。”白芷并不领情。 坛言笑了笑,说道:“我在阴暗处观察了它大半天,他并不是这个摊位的主人。” 猫哥炸毛:“你竟然偷窥我,而且还偷窥了大半天!?” 白芷被猫哥逗笑了,摊摊手说:“好吧,就算我是这个摊位的主人,可我并不想以‘帮忙’作为交易,你现在明白了吗?”白芷转身继续走。 “姑娘,好歹当年我也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怎可翻脸不认人?”坛言又化成鬼火紧追而上,在她身后说。 白芷权当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 坛言锲而不舍:“承浅当年私闯鬼界,私自覆在苏镜身上的事,是我帮忙瞒下来的!” 白芷神色微动,脚步却没停,已经走入水杉林了。 过去时,过去事,白芷大可不承认。 “白芷真神,我知道楼西岳前世因果,后世转生,神上就不想再续前缘吗?!”坛言抛出了最大的诱饵。 白芷站定脚步,撼天魔气忽然爆发,她转身时已经出手掐住了那颗幽蓝鬼火,眼眸泛红,兜帽随着她猛烈的动作而滑落,她的发被风吹的翻飞,邪风自她身上扩散开来,方才还晴空万里明月当空的夜覆满了乌云,月色犹如她的眼眸,也泛起了微红。 那颗幽蓝鬼火渐渐显露身形,坛言被她掐着脖子推压在水杉树上,他并未露出胆怯,而是挣扎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想请你帮忙。” 林中鸟兽四散奔逃,一时间水杉林里的活物只剩下他们俩,白芷露出个阴森恐怖的笑,看的坛言寒颤,她极其平静的说:“楼西岳已经死了,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都与我再无瓜葛。” 坛言诧然,不可思议的看着白芷,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 “步秋尘的那句话要送给你才对……”白芷冷冷说,再次加深了力气,似想折磨坛言。 “什么?”坛言下意识的回问。 “你知道的太多了。”白芷冷冷说,手上一用力,那鬼火被她捏了个稀碎,犹如岩浆自她手掌心缓缓流下,滴落在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她取了条手绢,厌恶的擦了擦手上残留的幽火,最后扔了手绢,冷冷说道:“就当用那二十枚陷山古玉髓换你一条命吧,你赚了。”白芷边说边笑,有些瘆人,她将兜帽又重新戴上,向客栈方向而去。 树林恢复寂静,地上的幽蓝火苗渐渐化成穿着玄衣的坛言,他的胸口被白芷掏出了一个血洞,即便是鬼,坛言也不想自己缺些零件儿,他查看了下自己的伤势,发现并没缺少什么,放下了心。 坛言咳了几声,未曾想外表谪仙一般的白芷真神竟然下手如此狠绝乖戾,他这样冒失的前来谈条件,确实有失计谋。 可不管怎样,小命却是保住了。 呵,坛言苦笑。 穿梭人群的风带走了燥热,天空中阴云交替,渐渐黑云翻墨,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仙山顶峰的鼎天宫渐渐燃起了灯,缔虚殿前,檐下暴雨如帘,一名眉目俊秀的青年与一耄耋老翁立于廊下观雨。 老者掐指微算,一丝丝惊讶流露出来。 青年抬手接着檐下雨,雨水渗过指缝,流落在地,青年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手,不急不缓的问:“如何,掌门?” 老者正是鼎天宫掌门李茂归,李茂归愁绪满目,摇摇头:“这劈天之雨异于天相,应当是有什么东西混了进来。” “什么东西能在步秋尘真神眼皮子底下造次,当真活腻了不成?”青年神情戏谑,似乎并不将新晋真神步秋尘放在眼里,是在说反话。 老者察觉到他的意思,劝道:“许温,不是我说你,小心着些,你这脾性太容易得罪人了。” 青年正是鼎天宫副掌门许温。 碧萝叶被雨水砸的颤抖不止,许温的心却波澜不惊,只望着漫天山雨说:“那妖物怕是奔着鼎天宫而来,派些得力弟子去山腰和沙滩寻觅一下吧。” 李茂归一捋白须:“已经派弟子去了。” 山林之中,一席鼎天宫弟子穿梭其中,这些弟子偏不行正道,而是找些僻静泥泞山路来走,其中为首的一名女子手持一小巧玲珑的灯笼,灯笼内无火光,而是有块核桃大小的灵石,灵石散发出的薄光随着她的脚步而渐渐闪亮,直至刺目。 “大师姐,应当就 分卷阅读98 是这附近了!”一名弟子道。 这位大师姐将灯笼左右试探着移动,向左时光芒有所减弱,向右时光芒增强,大师姐指了指右边,警醒大家:“都小心着些,师父交待过,此物不凡。” 大师姐带领诸人向右方寻去,天色如墨,又有树林遮挡,连近处看的也并不真切。 “啊!”有人忽然惊叫。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一名男弟子脚下被绊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里躺着一人。 大师姐上前去,灯笼的光芒已经无法令人逼视,大师姐将灯笼里的灵石取出装入乾坤袋里,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他了。”说罢,又给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上前探了鼻息,摇摇头。 众人皆叹口气,原来已经断气了。 “先带回师父那里去,请他老人家定夺吧。”大师姐说。 一名身材魁梧的弟子将人背上了宽阔的脊背,众人赶回鼎天宫时,已经午夜了。 掌门李茂归早已睡了,听到有人来报,又整装出来处理此事。 入了正殿,发现担架上躺着一名男子,走进之后方才发现那人胸口被人掏出了个洞,他脸色浮白,唇色全无,好似已经死很久了。 “封山,给我抓住这食人心肺的凶手!”李茂归气的发抖,敢在鼎天宫行凶,手段如此恶劣残忍,简直是挑衅! 李茂归令下,座下大弟子得令后迅速去安排了,不消片刻的工夫,先是沙滩栈桥处的弟子将栈桥撤下,而后仙岛在一阵剧颤之中缓缓离岸,山摇地动,万木簌簌,犹如地震。 众人都已察觉到此等异样,纷纷冒雨外出查看。 白芷也在这阵颤抖中醒来,推门来到客栈厅中才发现早已聚集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客栈外跑来一人,是客栈的掌柜,掌柜张开双臂向下压,大喊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不消片刻静了,都等着掌柜说话。 掌柜神情紧张,大声说道:“各位客官,方才山上弟子下达了掌门人的命令,说是要封山,此刻仙山已经远离岸边了。” “为何要封山?!” “是啊!” “发生何事了?” 众人向掌柜发问。 白芷穿着一席淡青色襦裙,肩上随意披着件月白底子绣着秋海棠的褙子,头上乌云微堕,衣下肌肤犹如凝脂润玉,透骨生香,她靠着红漆柱子瞧着楼下,双臂环抱在胸前,神情泰然不见丝毫紧张与急切。 于她来说,离岸又如何,纵然是仙山布下结界,她大可破界离去,所以对封山一说并不在意。 “说是有人被妖魔食了心肺而死,座上大怒,故而封山缉拿元凶。”客栈老板回答道,一时间声音又暴涨,白芷掏了掏耳朵,想回屋继续睡觉,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一女子发声:“那把下三界的人留下就好了,我们上三界的贵客,大可放行。” 此言引得众人目光集中向她,那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反讥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吗?!” 第53章 凶手(1) 这声质问问的诸人哑口无言,一时间客栈中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白芷停住脚步,回眸看向那名说话的女子,她就站在客栈二楼,临近于楼梯处,那女子面容姣好,着玫色仙裙,右手持宝剑,朱唇微微开启:“食人心肺的定是妖魔鬼怪,上三界修神修仙,即便是人,也极少有此凶恶行径,这凶手定是在下三界中。” 客栈中不乏修仙者,有些已经皱眉,不大认同她的观点。 妖魔鬼怪们见那女子手上宝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上三界,下三界,界界不同,虽说如今六界和谐,但神界少与下界来往,仙界历来居高,惯会自傲。 这女子修仙便自诩正道人士,殊不知仙界之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数不胜数,腌臜事做的不少。 白芷想出口辩驳,却忽然垂眸笑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用,会改变他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吗?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颤,骨节脉络轻显,指尖泛白,心中有着什么声音,呼之欲出。 众人目光集中在那名口出狂言的女子身上,并无人关注白芷。 “这不是流仙岛凤掌门的掌上明珠吗?”有人忽然说。 “好像是的……” “是叫凤浔蔚吧?” “好像是的。” 一时间流仙岛、凤赤天、掌上明珠、凤浔蔚等词汇在客栈里流传开来。 白芷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回手一座小阵布在门口,使得声音无法穿阵入耳,她轻吁了口气,觉得舒服多了。 推门而入,进入屋内睡觉,任他是雷雨暴风还是议论纷纷,都与她无关。 翌日,风雨难歇,天色晦暗分不清时间,客栈里人满为患,一桌多人用已经不少见,更有甚者捧着面碗蹲着用饭,已经有人出门打探消息,而打探回来的消息便是,鼎天宫一视同仁,不管是谁,一律被困在 分卷阅读99 了仙山。 雨打沙滩,已无人摆摊,山腰仙市也寥寥数人,本次仙市可以说彻底被那食人心肺的妖魔给毁了。 鼎天宫请去了一些人去往鼎天宫,凤浔蔚亦在其中。 古容一行人去了山腰仙市,仙市门庭冷却,不见往日繁华,一些摊主咒骂着那食人心肺的妖物,恨得牙痒痒,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换着消息。 古容挨家挨户搜刮,难得换到了一些东西,眼下正在在茶棚里避雨,顺便清点一下东西。 暴雨不知几时歇,猫哥和狗哥饮着热茶暖身,古容看见暴雨中走来一行鼎天宫弟子穿着的人,他们未穿蓑衣,暴雨却不沾身。 那些人直奔茶摊而来,古容几乎忘记了手上的动作,他正查着剩余的滴水晶石。 “就是他们,抓了!”为首的鼎天宫弟子指着古容一行人。 说时迟那时快,猫哥和狗哥率先被人按拿住,仙锁捆了几圈,以他们的修为,实在挣扎不得,捆仙索下,猫哥和狗哥已经化为一猫一狗。古容手上的滴水晶石撒了一地一桌,古容反抗,施法不敌,终被抓住,他的捆仙索被多缠了几圈,以防逃脱。 古容勉力维持着人形,被他们带走。 为首的鼎天宫弟子指着地上的滴水晶石道:“把这些证物收集起来,交给掌门。” 周围人议论纷纷,后来不知是谁突发奇想惊叫道:“难道他们就是那食人心肺的妖魔?!” 鼎天宫弟子抱拳说道:“诸位不要妄自揣测,这些人只是嫌犯,还未定罪。” 古容一行被带往鼎天宫,鼎天宫建筑巍峨,奢靡堂皇,古容一行三人被最终被押往鼎天宫的正殿之中,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首座之上的,是鼎天宫掌门人李茂归,身侧站着一纶巾鹤氅青年,正是鼎天宫副掌门许温。而李茂归座上,还有两名男子。 这两人尊位了得,正是步秋尘和檀凌。 步秋尘此次引荐檀凌与鼎天宫掌门和副掌门相见会谈,不料出了这档子事,难免关注一二,这次听闻有嫌犯被抓,特来瞧瞧。 檀凌只瞧了一眼,便将他们看了个明白,成了精的猫和狗,还有一颗成了散仙的老榕树。顿时兴趣大减,已无心再观。 步秋尘倾身与檀凌交谈几句,又与李茂归交耳几句,李茂归不时点点头。 李茂归对与步秋尘同来的这人十分好奇,步秋尘只吩咐李茂归尊称这人为神上,从此再无其他介绍,但是,李茂归发现步秋尘对他非常尊敬,尊敬到连入座时,也先请他入座,而后自己才会坐下。 李茂归收回心思,对殿下道:“你们是何妖物,报上名来。” 狗哥仍旧保持兽态,黑溜溜的眼睛似含水光,说道:“主人曾赐名‘存财’。” 猫哥嗤了声,嘲道:“傻狗。” 狗哥没说什么,垂眸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呢?”李茂归指着猫哥问。 猫哥唾了声,骂道:“无主,固然无名,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猫哥的亢然令李茂归另眼相看,只觉其中有隐情。 “既然无主,便叫黑猫吧。”李茂归对坐下记录弟子说,弟子执笔迅速些下。 “吾为散仙,散仙并不受仙界管制,我等并未作恶,为何将我等捆绑至此?!”古容不卑不亢的说,并未报上姓名。 李茂归正欲发怒,许温按了按手,起身来到古容面前,将他上下略略打量:“是你……” 古容自然认识许温,点点头:“正是我。” 许温从托盘上抓了一把滴水晶石,放在掌心给古容看:“此物来自何处?你们如何得到的?” “滴水晶石!”忽然有一女子惊讶叫道,上前几步看着许温掌心的晶石,又从自己乾坤袋里取出一颗滴水晶石,与之对比,确认相同后,说道:“这是我在沙滩仙市与那只猫换的,猫老板说,这是上神界云雾泽里的东西!” 说话的姑娘,正是凡菲。 与她同行的两人立刻上前抱拳道:“我等是昆仑碧玉宫凡字辈弟子,我是卓斐,这是师妹安清清、凡菲。” 三人纷纷抱拳行礼。 “这么说,三位是以易物的方式,换了这枚滴水晶石了?” “正是。”卓斐颔首。 许温又问:“以何物易换?” “天坠鳞。”凡菲答。 许温走到黑猫面前垂眸问他:“猫老板可有异议?” “哼。”黑猫惯是傲娇的模样。 “许温,你认得他们?”李茂归蹙眉问。 许温走到古容面前,一双眸子似乎将他的人皮剥了下来,眯眼答道:“此人名叫古容,大约半个月前来到接客轩,声称他的主上要在中皇山修建宫殿,吾坐下弟子惊奇,引他来了鼎天宫。我以惯例,下了一份酬劳清单,清单里就有天坠鳞。”许温已经将古容看的透透彻彻,十拿九稳道:“我那清单下的刁钻,其中就有天坠鳞,估计是凡间已无天坠鳞,他们来仙市收货的吧 分卷阅读100 。” “哦?所以你们是因财起意,杀了人?”李茂归冷冷问道,一挥手,示意弟子将尸体抬上来。 “天大的笑话!”猫哥讥笑着。 说罢,有两名弟子将一块白布抖开,那白布正是猫哥摆摊收货的白布,上面写明了收取物品,都是许温清单里的物品。 猫哥见状,到也笑的坦然:“就这些东西,哪一个比滴水晶石更加珍贵?我手上滴水晶石如此之多,用得着见财起意吗?” 许温勾起嘴角,说道:“所以,你的滴水晶石又是从何而来?”许温笑了,坐回上座,指尖时不时的敲击着扶手,目光并未放在他们身上,而是盯着步秋尘,他说:“如你所言,滴水晶石是从上神界云雾泽来,只凭尔等修为,是怎么去的上神界?又是怎么进入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云雾泽?” 许温眼尾微挑,洞悉尘世,微挑的嘴角湛了冷意,他一字一句说:“还是……这些滴水晶石来自古容口中的‘主上’?你们的主上,是谁?” 步秋尘察觉到许温的敌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殿下有人忽然道:“那又如何?” 声音来自殿下的古容。 他问,那有如何。 众人皆是一愣,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是啊,那又如何,如何能证明是他们杀了人,尸体身上并无任何属于他们三人的味道,他们三人最多的修为不过一千年,想在诸位上仙眼下瞒天过海,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人不是他们三人杀的,从一开始,许温就清楚。 从古容找他开始,他就对古容口中的主上产生了万千好奇,如今,有这么个机会。 古容对着他们笑,座上诸人神情各异,坐下请来的客人也是一样。 “李掌门,晚辈流仙岛凤浔蔚,眼下有个好办法。”凤浔蔚忽然在人群中说。 众人视线又集中在凤浔蔚身上。 凤浔蔚生的俏丽,性格骄纵,乃是凤赤天的掌上明珠,鼎天宫请她前来是看在凤赤天的面子上。 “凤姑娘有何良策?”李茂归说。 凤浔蔚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三人面前:“既然从他三人身上查不到凶手信息,可否有劳步秋尘真神使用寻人术,以尸体上残留的气息来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 第54章 凶手(2) 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都觉得是个好办法,步秋尘的寻人术乃是仙界第一,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帮忙了。 李茂归看了眼步秋尘,恭敬问道:“可否请真神助我等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 步秋尘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看檀凌,檀凌微微颔首,步秋尘方才起身:“举手之劳。”他先是去查看了下尸体,发现除了胸口的血洞之外,里面的内脏并未缺少,这个疮口足有拳大,骇人的很,所以从直观上,以为是被掏了心肺。 步秋尘按了按他的胸口,心脏已无跳动,伸手去摸颈脉,也无浮动,步秋尘似是看到了什么,拨了拨他的衣领,一个手印在喉咙处,已呈现青紫状。 步秋尘仔细看着这个手印,当时对方应当是掐着他的脖子,左侧留下一个拇指指印,右侧有三指,步秋尘皱了皱眉,分析道:“颈部指痕纤细,左侧一指印,右侧三指印。” “啊?”难道是四肢手指的怪物?有人惊叫。 “不是,应当是女子所为。”凤浔蔚笑了笑,以自己为例,掐了自己的颈项,众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小拇指微翘,掐的正是兰花指,所以大胆猜测,行凶者乃是一名女子。 步秋尘点头,认同了凤浔蔚的说法。 也不待众人催促,步秋尘命人取了一块白布,在死者的颈项上擦了擦,而后双手在胸前合十平放,掌心轻轻揉搓,闭目念咒。合十的手掌渐渐发出水蓝色的光芒,随着光芒的暴涨,步秋尘的周身都被这耀眼光芒笼罩。 手中白布沾染了凶手的气息,通过此气息来寻找凶手,无需在浩瀚六界寻找,只需在仙岛搜寻,这些对已是真神之位的步秋尘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不消片刻功夫,他便已寻觅到那人微乎其微的气息。 可下一瞬,气息全然不见,步秋尘掌心犹如按着热烙铁,烫的他双掌迅速开启,掌心的白布已经化为一缕青烟渐渐消散。 “怎么可能!”步秋尘失声惊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步秋尘耳边忽然响起十分清晰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可能。”那声音仿佛就像是在他耳朵里响起一样。 “怎么了,真神?”李茂归见步秋尘异样,急忙问道。 “无事。”步秋尘以为自己幻听了,摆手摇头,又命人去取白布,还想再试一次。 “蠢钝不堪……”这声音犹如耳边呓语,十分诡异。 步秋尘看向檀凌,檀凌对上他的眼神,似乎也发现步秋尘的不同之处,似是有些迷惘。 “小心身后!”檀凌恍然回神,步秋尘身后忽然出 分卷阅读101 现一个模糊的轮廓,连忙示警。 步秋尘起手式摆出,踏出数步与那人保持距离,那人却并未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一席男装,头戴帷幕,令人瞧不清面容。 众人立刻一缕神息探去,无功而返。 白芷瞧着如临大敌的步秋尘,轻嘲着摇摇头,不待他人发问,率先说道:“在座诸位修为不浅,难道就没看出来,他本就是个死人吗?” 竟是女声,众人惊讶。 她开腔,檀凌就已经听出是白芷。 李茂归如临大敌问道:“你是何人?” “吾为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吾手下成了替罪羔羊,被你们冤枉了,这事怎么算?”说罢,已经一缕法术过去,硬生生将捆仙索斩断。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想必眼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这位来客,就是古容口中的主上了。 “姑娘,古容等人还未洗脱嫌疑,甚至是你,也在怀疑之内。”李茂归拿出威严出来。 步秋尘只见过白芷两三面,第一次匆匆一瞥,后两次专心防备,无法根据声音贸然猜中此人就是白芷。 步秋尘探究的看着她,猜测着她的身份,要在中皇山修建宫殿的人,不可小觑。 白芷也不辩解,指尖流出些许白雾,白雾缓缓钻入尸体的鼻尖。 众人已经坐不住,踮脚看着,那尸体忽然睁眼,扑棱一下,坐了起来。 也不知是哪个不着道的失态尖叫:“夭寿了,诈尸啦!” 修炼浅薄的立刻四散奔逃,做鸟兽散了,还有一些还算镇定的,指尖掐符,就差按在尸体眉心了。 那‘尸体’先是转头将眼前状况纳入眼底,而后看向站在身边的帷帽人。 “慌什么!”步秋尘实在看不下去了。 李茂归也忙出声制止那些还在奔逃的人。 先前檀凌被他们的定论和消息先入为主,也没去细看,只凑热闹的姿态,并未认真观察过尸体。 原是一场荒诞闹剧,檀凌下了定论。 白芷对着坐起身的‘尸体’撩了下帷幕,露了个角,‘尸体’立刻看到了真容,正是白芷,她十分淡漠的垂眸看了看他,那眼神里浸透了寒霜,声音低沉的犹如一把古琴,徐徐诱导着:“事情曲折你自己说吧,别冤枉了吾座下三人即可。” ‘尸体’哪里敢冤枉了她的手下,站起身对诸人行礼:“敝人坛言,乃前任鬼界鬼君。” 诸人大梦初醒,纷纷交谈,大多数人知道有坛言这么个人物,但是鬼界与其他几界并无来往,所以只闻其人而已。 “敝人不小心受了伤,关闭六识养身,未曾料想闹出这样大的误会,实属罪过。”坛言向四方众人抱拳致歉。 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在座之人竟无一人发觉其只是关闭六识养身,实在是笑话。 这场闹剧最终不慌而散,偌大的殿中眼下只剩下几人。 白芷念着诸多原由,未曾深究鼎天宫冤枉古容等人,欲领人离开。 “尊驾请留步。”一直未曾说话的许温说话了。 许温走至她身边,说道:“尊驾既是他们的主上,那我们不妨谈谈生意。” 檀凌闻言,皱了眉,审视着白芷。 已经离开的人被这场闹剧闹得估计忘记了,那个请鼎天宫在中皇山重建宫殿的人,正是此人。 白芷本想趁着此次东海仙市将东西收个八九不离十,眼下看来,还缺不少物件:“东西还未收齐。” “无碍,随意谈谈。”许温微笑。 白芷隔着纱看着许温:“既然如此,那就去个可以谈话的地方吧。” “这边请。”许温说,引领白芷离开。 “且慢!”檀凌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吾与她有话要说!” 白芷和许温顿住脚步,回眸看去。 “我有话要与你说。”檀凌已难掩情绪。 白芷笑了,瞧瞧面前这个已经愤怒到极致的人。 “待我与许副掌门叙谈过后,我们再叙也不迟。”她转身再欲走,却被檀凌扯住袖子,白芷重重摔袖,转身走了,许温深深看了檀凌一眼,跟了上去。 檀凌欲追,李茂归走了出来,拦住去路,异常坚决的出声制止:“这位神君,我鼎天宫历来以筑工为主,此事乃我鼎天宫内事,您实在不方便旁听。” 步秋尘走上前来,摇了摇头,示意檀凌有话可以一会说。 檀凌略一思忖,只得作罢。 因坛言而起的这场闹剧散了,鼎天宫掌门李茂归以养病为由,请坛言在鼎天宫暂住。 坛言致了谢,礼貌的退去了,被鼎天宫弟子领往客房,他胸口的血洞依旧骇人,鼎天宫来了医者,为他诊治,上药,嘱咐他好好将养,并十分隐晦的提醒道:“坛言公子,修行不易,万望误入歧途,跌入魔道。” 医者离开后,坛言强撑着身体开了窗,风吹来一丝丝粘腻的雨腥气,犹如他胸口周围缓缓翻散的魔气 分卷阅读102 。 窗外大雨磅礴,天空中浓墨翻滚,雷霆不歇。 道道闪电劈下,好似谁在渡着天劫,屋里昏暗,闪下时,方能瞧清屋内模样,坛言回想起殿上,白芷掀开帷幕微露出的那一角诡妙面容。 她的面容大多隐在帷帽里,被坛言看见的,只有一小部分,那样低垂寒眸敛了大半的凉意,可即便这样,坛言还是被她的眼神震惧到了。她在责罪,责罪他害的她的三名手下受这无妄之灾,她在警告,警告他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坛言很不舒服,这样冷的天气,背上却如千足虫爬满了脊背,冷汗涔涔。 坛言早已决定不再请白芷帮忙,却不曾想为她惹了这般大的麻烦,后悔莫及也无用。白芷对楼西岳的前尘往事毫无兴致,或者说,与楼西岳有关的一切是种毒,她知道不能碰,会上瘾,所以规避着不再触碰。 圣意难测,如今坛言只想躲着白芷真神,她那副样子,其实离癫狂只是一纸之隔。 此地不可久留,难保白芷秋后算账,思忖及此,坛言也顾不得其他,想办法遁走了。 许温带路,走向了一座高殿,殿下台阶一百零一阶,拾级而上,于殿门前停下,殿前有座阵,环绕整座殿宇。 许温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芷回眸望去,檀凌果然跟来,长身玉立于台阶起始处,静静的看着她,她无奈的摇摇头,穿阵而入。 白芷随他入了内殿,殿里十分空旷,唯有冰冷的鎏银白虎兽在殿中央,虎兽雕的生龙活虎,十分逼真。 殿里连桌椅凳子都无,并非真正待客的地方。 白芷目光四处扫看,发现头顶有一铁笼悬在空中,熙熙杀气就在周遭,她断定,许温不善。许温随意扶着白虎兽长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许温本是个俊朗青年,面容里却总夹杂着几分讥诮与不屑,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惹他入眼的,有些忿世嫉俗。 “来者是客,既是客,那便以真面目示人吧。”许温的话直白的令人不悦,这便是他的‘待客之道’。 白芷冷笑,也不说话,掀下帷幕随意扔了,帷幕的轻纱翻飞落地,帷幕下的她马尾乌云垂,腰若约素,面若朝霞,灼若芙蕖。 此乃真绝色。 许温惊愕的说不出话,深深呼吸几次,调整心绪:“白芷真神……” 白芷到是十分淡定的点点头,问他:“你认识我?” 许温面容几乎崩溃,眼角还含着晶莹。 他失态了。 渐渐的,大殿之中回荡着他几乎癫狂的哭笑声,身体也被哭笑带的都动起来,白芷鄙夷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场戏。 “我们认识吗?”白芷觉得许温有些魔怔…… 许温摇头否认,几分贪婪漫上心头。 “我见过你。”许温深吸口气,冷静下来补充,“无数次。” 白芷喃喃自语,似不太确定:“我好像没见过你。” 许温点头不语,只是目光炙热的注视着她。 白芷被他看的很不舒服,将思绪拉回正道,问他:“你师父是谁?” 鼎天宫周遭的防御阵,许温擅长的筑工,许温那对所有人的敌意与不屑,白芷都看在眼中,许温的师父是……白芷只等着他给与确定。 许温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家师,羽行君。” 第55章 赌(1) “我带你去见他。”许温扶着虎尾的手动了动,机括声缓缓传来,白虎向下沉去,一条笔直向下的楼梯出现,除了上面几阶被昏暗的室光照到,深处仿佛是能吞人的巨口,刺骨凉风从里面吹来。 “真神,请。”许温说着,率先走了下去。 白芷感受着殿外的风雨交加,也感受着面前黑洞似的楼梯里吹来的冷风,她身子晃了晃,仿佛是被风吹的。 她站在洞口,连指尖都是颤抖着的。 羽行君是白芷的师弟,他与檀凌不同,极大的不同。 当年,羽行君还是只幼年白虎,历劫受伤被白芷捡了回来,悉心照顾,得祖神怜惜,收徒。 “师姐,你这有南海玳瑁吗?”通常,羽行君见到白芷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东西。要的竟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将她这当成了藏宝阁,只要他开口,白芷即便没有,也会想尽办法帮他寻来。 白芷真的很宠他。 时至今日,白芷收藏的大多珍惜宝物都是当年答应羽行君为他搜刮而来的。 羽行君那时是个翩翩少年郎,以修研阵法为主,但他好筑工,他说要建造出一座新天宫,并以此为志。 少年时期的羽行君常会趁着白芷午睡时来找她,然后钻入她怀里被她搂着,也跟着小憩片刻,但他总是先白芷醒来,一双融了墨似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期待着她每一次醒来,睡眼惺忪的睁开眼,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他。 “羽师弟缺什么了?阿芷师姐去帮你找。”然后宠爱的揉了揉他柔软的长发,掐着他头顶毛茸茸的 分卷阅读103 兽耳微笑。 羽行君的兽耳被她搓的泛了微红,连带着脸也灼热起来,若青杏映日嫣红,十分可爱。“师姐,我做烫样缺了点赤亭纸,师姐可否去给我寻来点?” “好说好说,师姐有空就去帮你寻来。” 只是再后来,羽行君渐渐长大,长得比白芷高了一头多,身体也结实壮了,还继续往白芷怀里钻。 与其说是白芷抱着羽行君睡,实则更像是羽行君将白芷拥在怀里睡似的。 白芷一直如此待羽行君,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故而养成此习惯,直至被檀凌撞个正着,将羽行君从榻上拖了下来。 “你做什么啊檀凌师兄?”羽行君不满。 “我不许你再缠着阿芷师姐!”檀凌一改往日的浪荡模样,醋意已扩散开来。 羽行君愣了愣,看看隐含醋怒的檀凌,又看看睡眼惺忪的白芷。 白芷皱着眉,想了再想,霎时清醒了,忽然就失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铃,连话语里都带了欣喜的笑意:“檀凌,你误会了,我和羽师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檀凌背过身,冷哼一声:“不是那样最好!”而后负气闪身走了。 白芷看着檀凌的背影,对身后的羽行君说:“羽师弟,我去看看他。” 徒留羽行君一人站在树下,微风吹来,桂花落在石榻上,也落在他的肩上。 自那以后,羽行君便再不逾矩了,对白芷毕恭毕敬,白芷待他亲和有加,却不像从前亲昵。 后来,天界势力渐渐微妙,羽行君已很少去做自己所爱之事,认真钻研阵法。 再后来,祖神崩天…… 大家都历经骤变,所有人和事都变了,白芷失去内丹后醒来,就已不见羽行君,她扛着伤四处寻找羽行君,然,终是天高海阔,杳无音信。 他,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为什么会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又是怎么到了鼎天宫收许温为徒? 白芷被许温领着,走过长长的甬道,四周无光,比夜还黑,许温取了一枚夜光石,脚下的路依旧模糊不清,她跟着他走了许久,这条甬道像通向地狱一般,又像是无边无际的阔野。 终于,走到尽头,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关着门的石室。 许温拧了石缝里的机关,厚重的石门翻转开,许温进去,点燃了灯火,星星之光照亮了这间狭小的石室。 “白芷真神,请。”许温说着。 白芷的脚有些发软,石室正中停放着一具水晶棺椁,棺椁散发出冰凉寒气,灯光太暗,无法看清棺椁里的东西,靠着墙的桌案上摆放着牌位,白芷踉跄走上前去,看清了上面的字,她指尖抚摸着牌位,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她嚎啕大哭起来。 许温长叹一声,叙述起来:“第三次仙魔大战刚结束不久,百废待兴,我独自前往昆仑墟寻宝,在距昆仑墟不远的一处山林里看到一副兽骨曝晒在阳光下,心生怜悯,收殓埋葬。不知是那兽骨残留的执念太深,还是其他,我碰到兽骨时,就陷入昏迷。” 他没在说下去,他无法叙述下去…… 那时,昏迷了的许温像是做了一场身临其境的梦,梦里诸神善恶难辨,在许温看来,唯有白芷师姐对她最好。 在羽行君看来,白芷放弃了很多,而他能做的,就是尽他所能支持白芷师姐。 羽行君窥觑到了清辉的秘密,又无法与之抗衡,最后只能兵行诡道。 新天界岌岌可危,羽行君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注入天神血液,真神之血只能维持,坠落是早晚的事。 清辉将魔爪伸向羽行君,他与白芷沆瀣一气,留着也是个祸害,逐下杀心诱骗他来到扶光台,将他扔入扶光台柱心。 那时柱心中的祖神之血刚刚运转起来,还未完全奏效,只汲取了羽行君的神血,修为,和神力,并没有将羽行君化灰。 羽行君自柱心坠落,重伤化出兽形,坠落在昆仑墟外的山林之中。 他清醒着,却无法施展任何法术,无法求救,连动都动不了,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烈日暴晒,风吹雨打,渴了便卷一口雨水,饿了啃一口嘴边的泥土,当他再也无法啃到土喝到残留的雨水时,他已瘦骨嶙峋,皮毛杂乱,他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消磨殆尽,带着无尽的绝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这漫山遍野的苍绿是葬他的墓,他被树林里的食腐动物蚕食掉,发出难闻的气味,又过了不久,他化为一滩白骨…… 许温回忆着,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一点幽光,就像是被羽行君附体了一般,对她说:“师姐,我从未后悔,你呢……” 你呢? 半晌过后,他瞳孔中的幽光渐渐散了。 白芷猛然起身,将眼前的水晶棺椁推开,里面只剩下一副枯兽骨,她双手撑在棺壁上,指尖发白,眼泪止不住的滴在棺椁内:“阿羽他怎么死的!”白芷咬牙切齿问,当年她找了羽行君很久,以为他厌恶上神界,就此避世离开, 分卷阅读104 未曾想,师弟早已辞世。 “你想知道师父是怎么死的?”羽行君苦笑问她:“你确定你想知道?” 白芷重重点头,泪水顺着脸颊而汇聚在颌角。 许温留下了夜明珠,向石室外走去,步伐很沉重,他说:“不知为何,师父的骸骨上保留着师父完整的记忆。” “这近乎万载的光阴里,我无数次触碰过师父的骸骨,一遍遍重温他的记忆,向他学习了诸多术法,以及筑工。他虽未收我为徒,但我希望尊他为师,他,是我最敬重的师父。” 许温露出一个及其寡淡的冷笑,他说:“神界是我见过的最最肮脏下作的地方,权高位重的清辉天神表似人,实则狼心狗肺,你,也一样。” 许温离开了,留下白芷孤身一人。 白芷看着棺椁里的兽骨,心痛的难以控制,她青葱似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抚着他的头骨,少年的声音入耳。 “师姐,我那缺点化骨筋,师姐可否帮我寻来?” “师姐,阿羽头疼,师姐给我揉揉好吗?”他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笑的十分皎洁。 “师姐,师姐,师姐……阿羽喜欢你,你喜欢阿羽吗?”趁着白芷睡觉时,羽行君在她怀里天真的问她。 “师姐……师姐……师姐……” 一些零散的记忆率先涌入眼前,白芷阖上了眼,彻底融入到羽行君的记忆里。 昔年的记忆,情谊,皆已解封,也终于通过羽行君的记忆,了解了发生在羽行君身上的事。 “无论将来如何,阿羽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师姐,相信师姐,这是唯一阿羽能做的事。” “师姐,为何你总是将檀凌藏匿在身后,为他遮风挡雨?” “我呢?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只是……师弟吗?” 这是羽行君在她昏迷时对她说的话,然后,羽行君被清辉骗到扶光台,他在抵抗魔界时已经受伤,不敌清辉,他被扔入扶光台柱心,受祖神之血灼烧,最终坠落到昆仑墟旁的深山密林之中,以雨水和泥土续命。 他所能坚持的只是非常短暂的几天,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生长了一颗白芷,劲姿卓卓,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已成兽态的羽行君看着那颗白芷,用尽全力,绝望的呜咽着,低吼着,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羽行君最后是被活活饿死的,光阴似水流过,只剩下一副枯骨。 白芷睁开眼,空洞的眼睛默然的流着泪,泪满襟,她忽然就无法哭出声了,浑身跟筛豆似的抖着,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霎时间红如残阳血。 她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甚至几欲昏厥过去,浑身血液似在倒流,令她越发疯魔。她盖好了棺盖,对着羽行君的遗骨发誓:“阿羽,师姐会为你报仇,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师姐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芷走过长长的黑暗甬道,身后的石门渐渐翻转关闭,也关闭了她对这世间最后的善念。 第56章 赌(2) 清辉霸权□□,强迫白芷夺取神血,隐瞒莳木族受到牵连迫害,至白芷于万劫不复之地,当那个无辜少年被清辉无情扔入扶光台柱心,受尽神血灼烧,最后跌落在昆仑虚的荒山森林里活活饿死时,白芷心中再也无法存有善念。 殿中的鎏金烛台燃起了灯火,屋外惊天霹雳似乎更加狂暴了。 许温见白芷上来,动了动虎尾,机括声传来,白虎雕像移动,那向下的楼梯被掩盖了。 白芷的眼睛红着,神情却无多大变动,知道真相的白芷难道不恨吗?不疼吗?许温有些看不懂了。 她一步步走向殿门,脚步沉稳坚定。 阵眼无法抗衡自然之力,殿门被风吹的烈烈作响,白芷回眸凝视殿中央的白虎雕像,许温琢磨了许久白芷这回眸一眼,除去那眼中泣血般的红,她的眼神超乎想象的清澈无波,就像是透着雕像在看师父,浅浅挑起的笑稍稍挂在脸上,直至她回身推开殿门,雷霆霹雳就在眼前炸开火花,许温这才清醒过来,他可能惹了大祸。 白芷走出大殿,暴雨顷刻间将她淋湿。应当淋一场雨的,好使清醒过来…… 不知偌大的雨,能否将身上的罪孽也洗涤干净? 檀凌终于等到白芷出来,他看着白芷一步步走下来,她视若无睹的与檀凌擦身而过。 “白芷!”檀凌扯住她的衣袖,企图拉她。 白芷反手就是一击,似是引了天雷,这道天雷就劈在他们二人中间,檀凌掌心被劈的麻木不已,钻心刺骨的疼。 她一双沁着血似的眼眸狠狠警告他。 “你要离开?!”檀凌将手掌背在身后,忍着疼问她。 她知道檀凌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否则在中皇山建造宫殿放着玩?白芷有些不敢与檀凌对视,也不回答他,而是坚定的向黑暗处走着,一步一步,迈开步子。 脑中回想的是当年的事,白芷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成了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原来曾经 分卷阅读105 白芷爱的最深的人是檀凌。 白芷恨自己,恨当年的自己太过愚忠,不敢反抗祖神,受制于牵丝咒,也恨自己不能坚守自己的爱,放弃了檀凌,将檀凌推入诀澜怀中,使得檀凌与她生了嫌隙。 也恨…… 也恨因为爱慕檀凌而无视了羽行君的情感,最后为了保护檀凌,迫使羽行君为了救她而失去生命。 雨水混合着泪水顺颊而下,令人分不清楚。 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奔回,狠狠推着檀凌,神术一掌接一掌的击在檀凌身上。 “你冷静点!”檀凌试图抓住她的双手。 “我恨你,我恨你!檀凌我恨你!”白芷边打边咬牙切齿道,最后已经是狂吼了:“我恨你,檀凌!” 檀凌敞开怀抱,将她抱在怀里,忍着她继续夹杂着法术的拳头,她手下未曾留情,法术打伤了檀凌,他嘴角流着血忍着疼。 他惨淡的笑着,苦涩的说:“可是,我爱你啊。” 可是,我爱你啊! 楼西岳也说过的。 孽障,当真孽障。 白芷凝眸看着檀凌,悔恨之意已经生出。 她开始心血翻滚,无法抑制的咳了数口黑血出来,檀凌听到咳声,扶着她的双肩将她上下打量,她浑身上下魔气翻滚,已有晋位征兆。 “臭丫头,吉时未到,快停下来!”天极兽的声音在白芷脑海中骤然乍起。 时间…… 确实还不是时间,可是,白芷控制不住自己。 “白芷,万不可晋升魔道,否则你将永无回头之日!”檀凌对她大吼,白芷对他笑着,她的笑十分好看,但看久了就会觉得那是一种很敷衍的笑,她用这种假笑容掩饰着她的喜怒哀乐。 “你个臭丫头你想害死老夫是不是,老夫当年就不该相信你这狡诈奸恶之徒!你现在晋升岂不是要老夫性命?!老夫跟你拼惹!”天极兽一反常态,在天极石内异常暴躁,蛇形的身体不断的游转,想要冲破天极石。 天极兽在天极石内撞的头破血流,哭嚷着诉请:“呜呜呜,老夫被封在天极石内奉献万载光阴为的是什么?你这没良心的冰锤锤,呜呜呜……你才是确确实实的神面蝎心,从你屈服于牵丝咒,选择放弃檀凌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掌管天界,更不配再拥有檀凌!” 白芷无意识的看着檀凌,脑中天极兽的质问令她近乎崩溃。 她的泪水似瀑布般流泻出来,白芷无力的低垂着头,喃喃自语:“我后悔了……” 白芷从未与人言说过“后悔”二字。 是的,白芷后悔了,悔不当初。 天极兽百般劝阻:“姑奶奶,后悔有甚用,就算檀凌真的下了狠心为了阻止你晋升而挖你元神,可你现在神血未竭,仍然无法飞升!”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后悔了…… “你说什么?”檀凌问,见她不答,檀凌继续唤她:“我刚与迹墨见过面,他说待妩泱产下孩子便可还给你内丹,我们找回你失去的那些记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 “白芷,答应我,不要晋升魔道,你醒醒,许温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若能停下来,或许还有转机!”天极兽似哭的老泪纵横。 檀凌的大吼声,引来了许多鼎天宫弟子,许温站在殿前,望着台阶尽头的一切。 白芷将双手放在眼前看着,视线有些模糊,但她看到了,她的指甲尖儿都是黑的,本应十指青葱的柔荑,此刻指甲疯狂的长着,眼下已长了三寸有余。 “我后悔了”白芷对檀凌说。 她笑了笑,硬生生折断了指甲,带下了一片血肉,可是无济于事,那指甲还是疯狂的长着,指甲犹如黑玉之色,十分骇人。 渐渐的,她开始意识模糊胡言乱语,手奋力向空中伸去,不知在抓着什么。 喑哑的声音在檀凌耳边响起,她向他求救:“檀凌,救我……” 檀凌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被她拨动了,泛出的音澜撞击着心脏,那声音累累,似击缶。他抱起白芷,一飞冲天而去,徒留这雷雨交加的夜。 白芷被他抱在怀中,他的体温穿过被雨水打透的衣物传递过来,她想起不久以前,白芷还曾信誓旦旦的对承浅说:“有爱才会有恨”,她恨他,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她还爱檀凌? 白芷终于明白,檀凌是清辉留给白芷的一剂攻心毒药。 那么,能否以毒攻毒,将他作为解药,碾碎揉磨,吞进腹中,融入骨髓里。 嘈杂之中白芷难以聚神,天极兽以灵契为引激的白芷拥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终于拿出清明,她对天极说:“我们赌一次。” “赌什么?!”天极此刻怕极了,怕白芷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我们赌,檀凌会杀我,也会耗尽我的神血,去拯救上神界……”她在心底笑了笑,缓缓说道:“我赌他饮冰万载,我们这段情,凉透了。” 分卷阅读106 “天极,把你吞噬掉的记忆,都还给我们吧,是时候了……” “白芷,你!”天极愣了,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将记忆还给白芷,为了挽留白芷对檀凌最后的一丝丝情念,提醒她初心为何,不至于在那浩瀚的迷航中失去方向。 将记忆还给檀凌,为了诛灭他对白芷的最后那一丝丝痴爱,让他知道,白芷是怎么对楼西岳的,怎么对檀凌的,让檀凌彻底死心,然后杀了正欲成魔的白芷。 这就是白芷的备用计划吗? 好狠的心,好毒的计谋。 天极开始将吞入的记忆一点点吐出来,还给他们。 得到记忆的白芷和檀凌,一同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仰天而啸…… 那是他们最最真情的记忆,最最真挚的情感…… 那一天,六界震荡,冥冥式微。 檀凌不顾神将劝阻,带着白芷冲破险阻闯入云雾泽,又去了那座山涧小屋。 他抱着白芷,一句句唤她的名字,一次次央求她不要入魔,不断的将属于自己的神力注入到白芷身体里,压住她翻滚的浑天魔气,使得她不能晋升。 可是她很痛苦,她一遍遍求檀凌救救她,檀凌的努力仿佛杯水车薪,又仿佛是在大海中投入一颗小砂砾,根本无法荡起波澜。 她像一个不停汲取神力的无底黑洞,无法被满足。 檀凌越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失声痛吼。 他开始央求白芷,他咬着她的耳朵说:“师姐,我求你,别离开我,离我越来越远。” 她胡言乱语着,眼前划过一道道星火,勾勒出美丽的弧线,坠入一望无际的暗夜,砸落在地,迸溅出无数荧光。 云雾泽的夜被这般奇景点亮,各类妖兽四散奔逃,唯恐避之而不及此等异象,绝非好兆头。明月好似笼了层薄霞,朦胧的霞光照亮云雾泽的每一寸土地。 白芷已三华聚顶,晋位的征兆接踵而来。 檀凌的指尖开始颤抖,因为他看到白芷的眉心凝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芷花,那是她的元神,那朵花正舒展着妖冶花瓣,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可是渐渐地,这朵白芷花渐渐变了色,愈发灰暗。 檀凌明白,白芷要晋升魔天神了。 檀凌的右手不知不觉已经摸到了墨骨刀的刀柄上,一凛晦暗的光乍现,他抽出了墨骨刀,刀尖直指白芷的眉心,此时此刻,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他只需要动动手,挖掉她眉心的元神,她便会晋升失败,灰飞烟灭,永不复存在。 “别逼我!”檀凌的刀已经在她眉心划破血珠了,血珠没入绣眉,最后没入发迹中。 花瓣渐渐关阖,再不动手,便永无机会了,她晋升为魔天神,谁人能敌她? 骤风狂似舞,吹的墨发翻飞如荇,檀凌阖了眼,却被一声唤的失了心神。 “西岳,西岳……”悄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令檀凌一个激灵,那如同会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西岳,阿芷爱你。” 她的话,以及最后的叹息声惹得檀凌骤然心碎。 檀凌觉得他的神思似乎与楼西岳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檀凌忍不住睁开了眼,却见那声音并非假象,白芷眼尾飞红,面覆红霞,双手勾着他的颈项,眉目含情的看着她。 她送上唇齿亲吻,她媚眼如丝,檀凌被她这副神态撩拨的窒息,激烈的回应着她的吻,两人吻得越发胶着,每每离开对方重重呼吸时,捻出一丝银涎还未断开,便已再次纠缠在一起。 檀凌尝着,犹如含馥蜜酿,越发酣不能遏。 这方白芷呼吸越发急促,肌肤如火霞沁润,发着烫,勾着檀凌的手都在发抖。 这滋味…… 正是无情六合乾坤里,撑霆裂月,直被消磨。 这是幻觉吗?如果是幻觉,为何这般真实…… 如果是幻觉,那此时此刻,他身在何处,又在做何事? 檀凌竟然忘了…… 他为何会抱着白芷做如此? 如果这是虚无幻觉…… 如果这是真实存在…… 白芷抓着他的肩,唇瓣如含珠坠玉,衬的愈发水光潋滟,口涎自嘴角不可控的流下。 如果是梦是幻觉,是虚无缥缈的幻境,那就不要有醒来的一天吧,就此沉沦有何不好? 檀凌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极其微暗的紫色,他开始放纵而去,抱着怀中温香,沉入她怀中。 白芷舒展开优美的颈项,檀凌惩恶似的咬她,留下斑斑红痕。 她在海浪中沉浮着,那浪花一下下拍打着她。 檀凌阖了眼,沉浸在如梦似幻的泡影当中,他咬着她纤薄的肩膀,留下齿痕:“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罢了。” 白芷睁着迷蒙的眸子,笑的荒诞。 为何她的笑总透着些许悲伤?檀凌陷入那一片迷惘当中,有些迷失了方向,他问:“你是真实存在的吗?”檀凌皱 分卷阅读107 眉,指尖抹着她眼角的泪,又道:“还是,你只是我的幻念?” “你说呢?”白芷又风情万种的缠了上来…… 虚无之中,似梦似幻,又真实无比。 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 她深爱着他,他如是。 翻云覆雨纵情肆意,这度春宵无价,虚度的光阴太过匆忙,纠缠的发丝能否牵扯住彼此,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 檀凌感觉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仿佛站在巨浪滔天的海上,虚无缥缈,无根无依,他的双手似乎被一团黑云缴获操控,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墨骨刀,而握着刀的手正在微微发颤。 我为什么会拿着墨骨刀?檀凌自问…… 因为…… 因为…… 檀凌觉得自己想了好久好久,可是一颗乱线团只要找到线头,总能将线理顺,迎刃而解,檀凌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做什么,是白芷在晋升魔天神了。 他得阻止她,他一定得阻止她…… 檀凌在与那团黑雾抗争,他挣脱黑雾桎梏的一瞬间,墨骨刀向下重重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耳膜,檀凌的周遭已经荒芜一物,黑雾砰然散去。 白芷眉心的元神已经被刺破,黑色的花瓣自眉心碎裂飞散,白芷目光里尽是不可置信,瞪着眼睛看着檀凌,直至檀凌骤然将刀拔出,墨骨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慌张,怯懦,不知所措,所有的情绪涌了上来。 黑色的血液自白芷嘴角流出,一口接一口,最后七窍流血,那场面太过骇人恐怖,檀凌幡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已经语无伦次…… 天地间渐渐恢复正常,夜空中最最耀眼的命星瞬息间变得黯淡无光。 檀凌近乎崩溃,不知所措的捧着白芷的脸,他再次向白芷体内注入神力,这次却再也注入不进去了,元神飞散,无法聚神。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 第57章 输赢(1) 不日,祖神出征,迹墨和白芷随行,一同前往屠杀太古巨龙,平息海怒,却不料羽行君暗暗跟来。 三人戮战太古巨龙,太古巨龙将死之际,将祖神拖入海底,而后爆身而亡,祖神被此强大魔气引活体内魔气,海中妖兽吸收浑天魔气,纷纷入魔变异,引起更大的巨浪冲击大陆。 白芷拿定主意诛杀祖神,期间危险重重,也幸好羽行君不放心白芷,偷偷跟来,在重要关头挺身而出,以阵法助力重伤的白芷和迹墨,勉力顶住祖神强攻。 羽行君和迹墨联手牵制住祖神,白芷乘胜追击,震铓剑挥剑劈下,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刺的人眼如同直视烈阳,生出丝丝灼痛。 不料这时白芷恍然看到一缕暗光直奔她来,白芷身姿旋转堪堪躲过,回眸追看之下,已经认出那飞速略过的一缕暗光是一条丝线。 “躲开!”白芷惊慌失措的失声叫道,右手的战甲手套脱手而去,如同有人操控一般,握着震铓剑,直追丝线飞行。 羽行君正欲躲开,却看到已经被砍掉头颅的祖神身躯忽然动了动,他未加思索的站定身形加固阵法:“师姐,身后!” 白芷顾不得身后境况,慌忙使出移形换位。 祖神寄出的这一缕丝线如同开弓箭矢,看羽行君脚下如钉不曾躲闪。 迹墨将他二人境况纳入眼底,他反应机敏,也已在羽行君身前立下三道阵法护他,只是那丝线太过厉害,阵法只稍稍减缓了丝线飞行的速度,已被逐一击破。 三道护身阵法争取来的这转瞬时间,白芷已站定于羽行君面前,右手召唤了战甲手套,手套得到召唤,重归白芷右手,白芷掌心一握,震铓剑也如同听到召唤,飞快的回到白芷面前。 她右手持剑,左手抵在剑身上端,以剑为盾,双手战甲手套发出耀眼光芒,做好万全准备,誓死抗着那条直奔面门而来的丝线:“迹墨!断他四足!”白芷冷静指挥。 迹墨配合着白芷一冲而上。 声音刚落,白芷感受到如同一缕枯草压身般的触感从剑身传来,再看右手的战甲手套,盛光之下,却有碎裂之痕! 她忍了忍,眸色微暗,用极其冷静的语调,目光如炬不曾回头的对羽行君道:“祖神头颅已被我砍下,四肢被迹墨斩断,你去以阵法将祖神身躯化为云雾,覆于海上,困住妖魔鬼兽,否则妖兽四散,我们仍是功亏一篑!” “是!师姐!”羽行君以为那条诡异的丝线并未对白芷造成威胁,听命而去。 羽行君这方刚走,那边白芷右手的战甲手套猛然间崩碎,丝线穿剑而过,进入白芷胸口。 丝线在体内飞速生根,顺着血脉生长,白芷无法形容这种痛,只抖的如筛豆般,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祖神四肢被迹墨钉入四海,头颅净化为震天钟,有震慑荒海入魔妖兽之用。 最后,羽行君以昆仑天宫为基,用祖神颈支撑困住妖兽的荒海,荒海升空,后成云雾泽。 分卷阅读108 白芷隐瞒下她中了那条丝线的事,三人重伤战结归来时,正是祖神之女诀澜颁布由她继任掌管神界,择日与檀凌成婚。 此话一出,迹墨率先不肯苟同,白芷正欲劝说迹墨冷静,清辉已走至她面前,传暗音过来:“那条丝线名为牵丝咒,发作起来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白芷一愣,已经明白清辉话中意思,清辉定然是对祖神做了什么,祖神才会入魔! 三人重伤未愈,那条丝线又是个极大的隐患,若此时说出真相,诸神不信,他们只能死无葬身之地,诸多顾虑下,不敢将真相宣泄于口。 清辉看着这样异常底姿态的白芷,她的卑微,她的怯懦,都一一展现在那张脸充满惊惧的面庞上,精彩极了,而檀凌那方,眼角眉梢的怒意越来越浓。 清辉的目的,达到了。 事后,白芷想暂避锋芒隐居人间,迹墨前来劝说白芷逆天,当时诀澜,清辉,檀凌皆是巅峰。清辉已经驱使过牵丝咒,那种疼痛白芷已经品尝过,白芷不敢轻博输赢,又受牵丝咒的牵制,自知此局输面居多,未首肯。 白芷却愈发瞧出清辉野心,隐忍不发,想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羽行君一如既往地信任白芷,支持白芷所有选择,如影随形的守护白芷。 迹墨对白芷避祸般的行为举止极其失望,再加上他本就有登顶之心,便各立门户创建上魔界,少有往来。妩泱与迹墨真心相爱,向白芷自请离去,当时被种在体内的牵丝咒折磨的近乎癫狂,而另一头,操纵牵丝咒的,正是诀澜。 诀澜无时无刻不以羽行君要挟白芷,白芷恰逢此事,狠心将妩泱废去修为,碎其内丹,扔入上魔界迹墨身边,希望她能压制迹墨野心的同时,也希望迹墨能护着她。 然迹墨和妩泱并不知其中因由,大举发难,一发而不可收拾…… 诀澜死后,牵丝咒由清辉继承,清辉以此来取白芷神血,供养扶光台。 当时的情况,白芷的选择并没有错,她只是后悔了…… 悔在当初她当机立断欺师灭祖,想了一个最最极端的法子。 因为这个选择,她失去了爱徒妩泱,失去了战友迹墨,失去了师弟羽行君,失去了挚爱檀凌。 她若真的执意不肯,另辟蹊径,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 在人眼皮底下飞升绝非易事,自祖神崩天,清辉继承了牵丝咒,以白芷最视重的人为要挟,牵丝咒为折磨,命令她不断出战,白芷伤情不断,旧伤添新伤,新伤成旧伤,旧伤再成新伤,想要榨干她最后的精血,在这种情况下,白芷周旋各方,制定计划,心力憔悴。 事情真正的转机直至白芷在云雾泽找到太古巨龙之子,天极。 “飞升天督方可操纵时间,你可以回到过去,可以悔过,区区牵丝咒,岂能控制天督!”为保性命的天极将坦白对白芷说:“常人修炼,可从上神修炼真神,而置天神,天神之上方式天督,从古至今,未有一位天督,那是他们根本不知天督修炼方式,而老夫恰好知晓。 “说来听听。”白芷抱着最后的希望说。 “飞升天督,须得满足三个条件,既内丹失,元神灭,神血竭,具体如何操作,还需老夫慢慢教你!” “如何信你?” “灵契!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宓……我的元身会藏匿在云雾泽而亡,失去记忆的宓兽会被困在这云雾泽中,内丹由你收藏,元神与你共融,与你共享寿禄!” “好……” 眼下,她赌赢了,却又输了…… “白芷!”檀凌叫白芷。 白芷笑了笑,她觉得这一切,好像一场梦啊……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她甚至听不到檀凌说些什么。 她恍然间看到那个少年模样的檀凌向她走来,低垂的羽睫掩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他将一切都藏得很好。 白芷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檀凌啊,那个会将白芷的落发,偷偷收藏起来细数的檀凌。 千年前檀凌自扶光台那纵身一跃,其实是去人间转世轮回,目的是历劫飞升天神。白芷一直在阻止檀凌飞升,她知道,若檀凌飞升了天神,恐怕清辉的黑手就要伸向檀凌,所以白芷奋不顾身冒着被清辉发现的危险,去了人间。 在那繁花似锦的人间,白芷与檀凌的转世楼西岳做了一世夫妻,硬生生促成他盛年夭亡不能渡劫。 白芷对楼西岳的爱,是她最后能放纵的情感,她爱的,从始至终,只不过一个檀凌罢了…… 她算计了周遭一切能算计的,时间、人、事,心,也将自己算计的彻彻底底。 一切都与当初计划的一样,按部就班,不曾偏轨,尽在掌握,可悄然之中,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白芷带着疑问,呼出最后一口气…… 天空中最亮的命星骤然灰暗,却没下坠,而是骤然崩碎,与黑夜融合在一起。 内丹失,元神 分卷阅读109 灭,命星碎。 第58章 赢 不日,祖神出征,迹墨和白芷随行,一同前往屠杀太古巨龙,平息海怒,却不料羽行君暗暗跟来。 三人戮战太古巨龙,太古巨龙将死之际,将祖神拖入海底,而后爆身而亡,祖神被此强大魔气引活体内魔气,海中妖兽吸收浑天魔气,纷纷入魔变异,引起更大的巨浪冲击大陆。 白芷拿定主意诛杀祖神,期间危险重重,也幸好羽行君不放心白芷,偷偷跟来,在重要关头挺身而出,以阵法助力重伤的白芷和迹墨,勉力顶住祖神强攻。 羽行君和迹墨联手牵制住祖神,白芷乘胜追击,震铓剑挥剑劈下,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刺的人眼如同直视烈阳,生出丝丝灼痛。 不料这时白芷恍然看到一缕暗光直奔她来,白芷身姿旋转堪堪躲过,回眸追看之下,已经认出那飞速略过的一缕暗光是一条丝线。 “躲开!”白芷惊慌失措的失声叫道,右手的战甲手套脱手而去,如同有人操控一般,握着震铓剑,直追丝线飞行。 羽行君正欲躲开,却看到已经被砍掉头颅的祖神身躯忽然动了动,他未加思索的站定身形加固阵法:“师姐,身后!” 白芷顾不得身后境况,慌忙使出移形换位。 祖神寄出的这一缕丝线如同开弓箭矢,看羽行君脚下如钉不曾躲闪。 迹墨将他二人境况纳入眼底,他反应机敏,也已在羽行君身前立下三道阵法护他,只是那丝线太过厉害,阵法只稍稍减缓了丝线飞行的速度,已被逐一击破。 三道护身阵法争取来的这转瞬时间,白芷已站定于羽行君面前,右手召唤了战甲手套,手套得到召唤,重归白芷右手,白芷掌心一握,震铓剑也如同听到召唤,飞快的回到白芷面前。 她右手持剑,左手抵在剑身上端,以剑为盾,双手战甲手套发出耀眼光芒,做好万全准备,誓死抗着那条直奔面门而来的丝线:“迹墨!断他四足!”白芷冷静指挥。 迹墨配合着白芷一冲而上。 声音刚落,白芷感受到如同一缕枯草压身般的触感从剑身传来,再看右手的战甲手套,盛光之下,却有碎裂之痕! 她忍了忍,眸色微暗,用极其冷静的语调,目光如炬不曾回头的对羽行君道:“祖神头颅已被我砍下,四肢被迹墨斩断,你去以阵法将祖神身躯化为云雾,覆于海上,困住妖魔鬼兽,否则妖兽四散,我们仍是功亏一篑!” “是!师姐!”羽行君以为那条诡异的丝线并未对白芷造成威胁,听命而去。 羽行君这方刚走,那边白芷右手的战甲手套猛然间崩碎,丝线穿剑而过,进入白芷胸口。 丝线在体内飞速生根,顺着血脉生长,白芷无法形容这种痛,只抖的如筛豆般,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祖神四肢被迹墨钉入四海,头颅净化为震天钟,有震慑荒海入魔妖兽之用。 最后,羽行君以昆仑天宫为基,用祖神颈支撑困住妖兽的荒海,荒海升空,后成云雾泽。 白芷隐瞒下她中了那条丝线的事,三人重伤战结归来时,正是祖神之女诀澜颁布由她继任掌管神界,择日与檀凌成婚。 此话一出,迹墨率先不肯苟同,白芷正欲劝说迹墨冷静,清辉已走至她面前,传暗音过来:“那条丝线名为牵丝咒,发作起来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白芷一愣,已经明白清辉话中意思,清辉定然是对祖神做了什么,祖神才会入魔! 三人重伤未愈,那条丝线又是个极大的隐患,若此时说出真相,诸神不信,他们只能死无葬身之地,诸多顾虑下,不敢将真相宣泄于口。 清辉看着这样异常底姿态的白芷,她的卑微,她的怯懦,都一一展现在那张脸充满惊惧的面庞上,精彩极了,而檀凌那方,眼角眉梢的怒意越来越浓。 清辉的目的,达到了。 事后,白芷想暂避锋芒隐居人间,迹墨前来劝说白芷逆天,当时诀澜,清辉,檀凌皆是巅峰。清辉已经驱使过牵丝咒,那种疼痛白芷已经品尝过,白芷不敢轻博输赢,又受牵丝咒的牵制,自知此局输面居多,未首肯。 白芷却愈发瞧出清辉野心,隐忍不发,想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羽行君一如既往地信任白芷,支持白芷所有选择,如影随形的守护白芷。 迹墨对白芷避祸般的行为举止极其失望,再加上他本就有登顶之心,便各立门户创建上魔界,少有往来。妩泱与迹墨真心相爱,向白芷自请离去,当时被种在体内的牵丝咒折磨的近乎癫狂,而另一头,操纵牵丝咒的,正是诀澜。 诀澜无时无刻不以羽行君要挟白芷,白芷恰逢此事,狠心将妩泱废去修为,碎其内丹,扔入上魔界迹墨身边,希望她能压制迹墨野心的同时,也希望迹墨能护着她。 然迹墨和妩泱并不知其中因由,大举发难,一发而不可收拾…… 诀澜死后,牵丝咒由清辉继承,清辉以此来取白芷神血,供养扶光台。 当时的情况, 分卷阅读110 白芷的选择并没有错,她只是后悔了…… 悔在当初她当机立断欺师灭祖,想了一个最最极端的法子。 因为这个选择,她失去了爱徒妩泱,失去了战友迹墨,失去了师弟羽行君,失去了挚爱檀凌。 她若真的执意不肯,另辟蹊径,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 在人眼皮底下飞升绝非易事,自祖神崩天,清辉继承了牵丝咒,以白芷最视重的人为要挟,牵丝咒为折磨,命令她不断出战,白芷伤情不断,旧伤添新伤,新伤成旧伤,旧伤再成新伤,想要榨干她最后的精血,在这种情况下,白芷周旋各方,制定计划,心力憔悴。 事情真正的转机直至白芷在云雾泽找到太古巨龙之子,天极兽。 “飞升天督方可操纵时间,你可以回到过去,可以悔过,区区牵丝咒,岂能控制天督!”为保性命的天极兽将坦白对白芷说:“常人修炼,可从上神修炼真神,而置天神,天神之上方式天督,从古至今,未有一位天督,那是他们根本不知天督修炼方式,而老夫恰好知晓。 “说来听听。”白芷抱着最后的希望说。 “飞升天督,须得满足三个条件,既内丹失,元神灭,神血竭,具体如何操作,还需老夫慢慢教你!” “如何信你?” “灵契!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我的元身会藏匿在云雾泽而亡,失去记忆的兽会被困在这云雾泽中,内丹由你收藏,元神与你共融,与你共享寿禄!” “好……” 眼下,她赌赢了,却又输了…… “白芷!”檀凌叫白芷。 白芷笑了笑,她觉得这一切,好像一场梦啊……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她甚至听不到檀凌说些什么。 她恍然间看到那个少年模样的檀凌向她走来,低垂的羽睫掩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他将一切都藏得很好。 白芷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檀凌啊,那个会将白芷的落发,偷偷收藏起来细数的檀凌。 千年前檀凌自扶光台那纵身一跃,其实是去人间转世轮回,目的是历劫飞升天神。白芷一直在阻止檀凌飞升,她知道,若檀凌飞升了天神,恐怕清辉的黑手就要伸向檀凌,所以白芷奋不顾身冒着被清辉发现的危险,去了人间。 在那繁花似锦的人间,白芷与檀凌的转世楼西岳做了一世夫妻,硬生生促成他盛年夭亡不能渡劫。 白芷对楼西岳的爱,是她最后能放纵的情感,她爱的,从始至终,只不过一个檀凌罢了…… 她算计了周遭一切能算计的,时间、人、事,心,也将自己算计的彻彻底底。 一切都与当初计划的一样,按部就班,不曾偏轨,尽在掌握,可悄然之中,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白芷带着疑问,呼出最后一口气…… 天空中最亮的命星骤然灰暗,却没下坠,而是骤然崩碎,与黑夜融合在一起。 内丹失,元神灭,命星碎。 第59章 亡 “什么?!檀凌带着白芷进入云雾泽?”清辉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正是,檀凌真神不顾震天钟守将阻拦,将二人打伤,闯入云雾泽,好似十分紧急,而后天生异象。”神将不敢有所隐瞒,字字掷地如实禀告着。 殿中晦暗,清辉手中的信纸掉落在地,隐约可见‘承浅’二字…… 待清辉回过神时,流玉已经赶来与师父清辉商量对策。 清辉呆坐在上,手已微抖,这一切,皆被流玉纳入眼中,也慌不择言:“他们果然暗通款曲,合谋已久!我竟被他们蒙骗这么久!” 流玉垂下眸子,狡诈的眸光紧锁在眼底,不敢露出分毫。 碰的一声,上好的玉泉墨砸在流玉身上,墨未干,流玉身上摔了一身的墨点,渐渐氤氲成朵朵水墨花。 “你们这帮废物,还能做些什么,这样看着白芷也不曾发现他们的勾当!” 流玉与池光是监视白芷,可总不能时刻跟在白芷身边,白芷好歹位列真神,暗中监视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师父,我们应当将池光尽快召回,看看池光那方进展如何,若得手,恐怕以步秋尘的性情,不会善罢甘休,激起矛盾,届时檀凌夹在其中,定是左右为难,也可暂时牵制他们。”流玉继续献计出策:“现在檀凌与白芷之事到底如何还未定论,或许另有乾坤,眼下还是先见上他们一面。” 清辉的慌不择言被流玉纳入眼底,只听清辉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说:“至少,还有牵丝咒可依!”流玉将嗤笑掩藏在心底,自问,若是白芷晋升天,以清辉现在的神力,又能控制得了白芷几分? “你去把池光尽快召回,快去!” 清辉说着,流玉转身向外走,却见远处行来一位神将,不待片刻人已经进入大殿,抱拳禀报:“禀天神,檀凌真神带着白芷真神从云雾泽出来了!” 分卷阅读111 流玉回眸看去,只见清辉已经站起身问:“他们人在哪里!” “往扶光台去了。”神将禀明。 清辉不再坐以待毙,捏了神咒已经去往扶光台。 流玉忙将召回池光的消息交代给手下去办,紧随清辉去往扶光台。 凄凉的霜风一阵紧似一阵,凌虐着扶光台的一切植物,金桂不再生长,而是渐渐枯萎,小路两旁的白芷花一片片的枯萎糜烂,到处红花凋落翠叶枯萎,一切美好的景物都在渐渐衰残。 这是扶光台吗?踏入扶光台的流玉懵了。 扶光台以往被白芷搭理的极其漂亮,万森丛丛,花蕊绽放,那些金桂生发有序,散发出迷人香气。 眼前的扶光台…… 朝霞将整个天空染红,像是在渗血。 一声凄厉哭喊缭响天空,清辉和流玉寻声找去,看到原本碧波荡漾的湖水此刻翻腾着气泡,像被煮熟了的热水,发出蒸腾热气,原本翱翔在天空的凤凰哀泣着,一只接一只的往滚烫的湖水里扎去。 扶光台上的风极其刺骨,风中竟有了血腥味儿。 檀凌双跪在扶光台冰冷的地面,怀中抱着一人,即便是在这样的朝霞浸照下,白芷的脸依然苍白的毫无声息,手臂和脚就那么垂下来,顺着指尖流血,滴滴嗒嗒声在此刻竟然那么清晰。 那番俊美无匹玉质的檀凌眼神空洞的望着天际,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像,一动不动,死亡阴郁的气息丝丝萦绕,挥抹不去。 “檀凌,白芷她怎么了!”清辉干着嗓子,努力了几次,才将这句话说的完整。 没有人回答清辉,反倒是流玉骤然间看到朝霞如血的天空中,极高之处,分裂迸发着细碎如同砂砾的暗光,流玉忙碰了清辉的手,示意他像那奇异的景象看去。 命星不是陨落,而是崩碎吗? 命星陨落与崩碎相似却不相同,前者进入轮回也会陨落,死亡也会陨落。 而崩碎,只能是,死亡。 天地间这番炼狱般景色,竟是因为白芷之死?她怎么死的?不不不,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她死了,谁来供养扶光台不倾? 这是清辉眼前最先想到的,最为重要的问题。 滴滴嗒嗒,滴滴嗒嗒,神血还顺着白芷入葱般的指尖流落着。 紧接着,清辉眼前一亮,他有了答案,冲上前去,欲争夺白芷的尸体。 清辉此举动太冲动,但在檀凌看来,是清辉在确认白芷状况,檀凌因为注入到白芷身体里太多神力,又近乎崩溃状态,清辉蛮力的过来,檀凌没有抵抗,只是被他撞到一边,申请木讷的看着白芷被黑发掩了些许的侧脸。 她并未合眼,毫无生气的面容,眉心一道极其醒目刀伤,伤口处的皮肉微微绽开,很是骇人。 清辉捏着她消瘦的脸颊左看右看,最后摒弃的狠狠甩开,眼含厌弃的道:“死透了。” 白芷的脸被甩到檀凌这边,她面对着他,原本点漆似的眸子此刻像蒙了一层雾水,含霜欲泣,极其空洞无神的眼珠看着檀凌,似在淡诉檀凌的薄情寡义。 她看得人很压抑,看的檀凌好像要窒息了。 他闭了闭眼,觉得耳中一片嗡鸣声,像无数蜜蜂在它耳畔煽动着翅膀,震的人脑仁疼,再睁眼时,又是刺目似的痛,朝霞入目般,看一切东西都浸润着血红。 檀凌微微皱眉,他擦了擦眼眶,发现看到的还是那么模糊的红。 “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她?”檀凌问清辉。 清辉笑了,笑檀凌荒诞的想法:“你不是一心想让白芷晋升天神供养扶光台吗?怎么眼下她死了,你却这般失魂落魄?甚至还想救她?”清辉带着三分疑惑的以指尖抚了抚白芷眉心的伤口:“在晋升之时被墨骨刀刺破元神……”清辉抬眉问:“你不会不知墨骨刀为何等神兵吧?” “她没救了。”清辉如此肯定的说。 “我注入了很多神力给她,也没能压制住她晋升天神,她不是晋升圣道天神,而是魔道天神,所以我不得不……” 檀凌很勉力说完,清辉一缕神息探去,果然檀凌此刻修为大减,已经接近上神修为。 见此状况,清辉已经不想伪装,他脑中转的飞快,已经横生一计,因此得意的奸笑出来:“死的好,死的好!” 清辉又踢了白芷有些僵硬的尸体两脚,白芷的尸体被踢的耸了耸,发丝更乱了,清辉发出癫狂的声音,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落地,“这些神血可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清辉话毕,来到白芷身后,抓住白芷的双臂拖拽,向扶光台柱心拖去。 “你做什么?!”檀凌如梦初醒的跪步上前,却没抓住白芷的脚,恰巧这是清辉又走了一步,檀凌愣了愣。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白芷又被拖拽了数步。 她穿着一双极其普通的灰青色鞋子,鞋尖处绣着一朵白色的花蕊,是白芷花。因为如此拖拽,鞋子在被拖拽的路上已经脱落,罗袜散开,再一步,也 分卷阅读112 已经自她脚腕滑落下去。 曾经,她脚踝很漂亮,脚趾如颗颗饱满的莹白珍珠,多一分肉丰盈,少一分肉骨干,那么恰到好处的完美骨节,细嫩如缎的皮肤,总让檀凌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把玩一番。 现在,她的脚上有许多淤青,脚趾也如失去了光泽的灰色珍珠,黯淡无光,因为拖拽,脚跟脚腕处已经被凹凸不平的台面磨破。 “不能浪费了,不能浪费了!”清辉回头对檀凌说:“把她扔进去,这具肉身里还剩下不少神血,还能抗段时日!” 言罢,清辉回头继续拖拽,却发现自己拉扯不动了,他疑惑回头,只见檀凌紧紧抓着白芷的小腿,跟他角力。 “檀凌,她这尸体留着也是无用,何不物尽其用?”清辉劝说,在他看来,他的话很有道理。 檀凌的心瞬间冰到谷底,他对清辉嘶喊道:“白芷没死!我会想办法复活她!” 清辉忽然就嗤笑出来,松开白芷的手腕,她的手腕被勒出两圈青紫痕迹,清辉挥袖指着漫天血红朝阳说:“她命星都蹦碎了,这漫天异象你看不出来吗?她已经死透了。” “我说她没死!”檀凌一字一句说。 清辉忍了忍,说:“那好,我证明给你看。”说罢,他自乾坤袋里取出一套五指戒,每一个戒指都以一段金属链子链接,每一个戒指上都镶有一块米粒大小的宝石,这样的五指戒,檀凌在祖神手上看到过,现在,在清辉手上。 清辉戴上之后,念出口诀。 似乎想让檀凌看的真切,他戒指镶嵌的宝石上忽然射出五根丝线,奔向白芷,而白芷的身体里也忽然射出五条丝线,互相接壤,清辉就动了动手指,对檀凌解释道:“这是牵丝咒,若是从前,紧到这种程度,白芷就无法站立,唯我所控了。” 线的另一头,白芷的身体动了动,是毫无生气的动,是被这五条丝线牵引着的动。 檀凌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芷的身体,她已经那样冷硬,却因这五条丝线可以做出诡异的动作,抬手,摆头,踢脚…… “你看,这样……”清辉加强牵丝咒的力量。 白芷露在外面的小腿以及手臂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那是极其不正常的颜色,由一缕一缕的丝线组成:“这个程度我不经常使用,之前那些程度,就足以让她听话。”清辉继续解释,“一千年前到是用过一次,那时你下界去历劫,待历劫归来便可晋升天神,届时我只需静待你自请去殉扶光台即可,千防万防,却被白芷钻了空子。 “一千年前……”初始,檀凌并不记得一千年前在人界历劫时所发生的事,那些记忆仿佛是被活生生吞噬了,毫无踪迹追寻,他只知道,自己晋升失败,并且失去了那段记忆,直至方才,他才知道,原来那些记忆被白芷以秘法吞噬了,他甚至来不得多想,便已被白芷前者情绪不断前行。 “若非白芷从中作梗,我只需静待你晋升天神后自请去殉扶光台即可,偏偏是她,不遂我愿逆我而行!偷偷去下界阻挠你历劫,还清洗了你在下界的记忆,所以,我狠狠惩罚了她。 清辉似有意激怒檀凌,略带玩味的笑着说:“你知道当我用到这种程度时,她是什么鬼样子么?”清辉动着五指,将白芷摆成了一副奇怪的形状,他咂咂嘴,不甚满意:“谁见到她这副样子不会畅快呢? 他又咂咂嘴,似在回味,万般感慨:“毕竟是死了,摆不出那种活灵活现的模样了……” 手指钩动着丝线,她的皮肤红到了极致,便渗出血来,清辉见状连忙停止动作,口中念叨着:“可不能浪费了神血。” “你看,这样她都不为所动,所以她真的已经死透透的了。” 清辉演示完毕,将丝线收回,白芷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灰暗的颜色,她像被人玩弄的牵丝木偶,没有丝毫抵抗。 檀凌近乎疯了,一双瞳孔中透露出无比愤怒的红色:“这些年,你竟如此对她?!” 站在不远处的流玉看着眼前这一切,整个人都傻了,她虽从清辉口中知道知道牵丝咒的存在,但却不知牵丝咒发难起来竟是如此残忍。 “不然呢?她实在是不太听话,我也没办法……”清辉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无奈,他叹息着很悲伤的说:“可惜了……可惜牵丝咒只有一条,否则给你们每人身上种上一个,岂非一大乐事!”清辉笑的癫狂,上气不接下气,而后,收回阴郁的视线,重新抓起白芷的手腕,边拖边道:“好了,我与你说这些,也是仁至义尽,别碍事,她身体里还残留着许多神血,扔到扶光台柱心化了去,再供养扶光台一些时日吧。” 檀凌内心翻滚起滔天怒恨,他忽然出手,一举墨骨刀劈向清辉,清辉连忙躲开,衣裳已经燃起一道焦痕,而后不待清辉反应,檀凌再次攻上,不要命了似的拼杀:“你们竟然这样对她,竟然这样对她!”他墨发翻飞,出刀一下比一下的狠。 清辉寄出神器与他对战,并对流玉喊道:“流玉,还不过来帮忙!” 流玉此刻方才如梦初醒,忙出手前来帮忙。 分卷阅读113 一时间扶光台风云四起,神术激荡,扶光台剧烈颤抖着,连带着整个神界动荡了,而身处魔界的妩泱和迹墨,一起仰望着神界这番异景,不知真相如何。 檀凌将神力注入白芷体内不少,清辉毕竟天神,又有流玉帮忙,檀凌渐落下风,身负重伤,最后被清辉手中的神器控制住。 檀凌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他极力的伸出手想去抓白芷,然而清辉就在这时,踢了白芷的身体,她太瘦弱了,身体被这一踢,滚动了两圈,距离檀凌更远了。 “不,不要,白芷……不要……”檀凌的泪水混淆着血液流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芷到底隐瞒了多少,又抗下了多少…… “不要……” 一圈,又一圈。 “啊……”檀凌开始央求:“清辉,求求你,不要扔她下去,不要,你可以取我的血,可以取我的血……” 清辉回头勾起嘴角笑了:“先是羽行君的,现在是白芷的,再然后,就轮到你了。”清辉又踢了一脚,已在扶光台柱心边缘了,柱心之中燃烧着鬼魅的蓝色火光,不热,甚至是透人心寒的那种冷光。 “不要啊……”檀凌的心此时不知碎成了不知多少片。 清辉最后踢下一脚,白芷的身体坠落下去。 “啊……”这一声哭喊,太过绝望。 “当年我太笨,只想着扔羽行君下去试试,未曾想到取血延续一说,导致羽行君那副血肉只抗了两千年。 后来我精明能干,以取血的方式,延续这神界近万载不倾。 你……”清辉颇为厌恶的瞥了眼檀凌。 “眼下可能有些不济了,先照着白芷努力吧,届时新真神上任,再步尔等后尘,这就是贵为真神的使命。” 清辉觉得自己此刻神圣无比。 “白芷真的很疼爱你啊……”清辉感叹着说:“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人爱我疼我……”他说的十分怅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指尖对檀凌点啊点的:“承浅和步秋尘呢?他们俩去哪了,他们可是个麻烦啊……” “不过也没关系。”清辉看着扶光台的柱心冷笑,冷光盈透着他无比丑恶的嘴脸:“大麻烦都死了,他们那对师徒,也无大用,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到是你哥哥迹墨,他很棘手。” 清辉将五枚戒指一一摘下,放在掌心看了看,颇为可惜的摇摇头,最后扔入扶光台柱心里焚烧:“只可惜了牵丝咒,无法转种他人。” 檀凌觉得身体很麻木,他不再挣扎,耳畔都是清辉如毒信子一般的话。 他无比绝望的阖上了眼,感觉整个人都漂浮在了空中,恍然间檀凌嗅到了金桂的香气,他这是在哪? 他睁开眼。 这里是…… 夕阳金光普照着上神界,一席不染纤尘的白芷双臂环抱着双膝,金黄的桂子落了满身,沁人心脾的桂香十分好闻。 “我来取血。”檀凌面无表情的说。 白芷从书中抬起头,如小鹿般的眸子胆怯的望着他,紧张而又惊惧,不由自主的收拢着脚趾,珍珠般的脚趾甲萌发出嫣红色,她将书扣在身旁,憔悴又无力笑了笑,她的笑令眼尾的紧张平添三分,她问:“取多少?” 取多少…… 那时的檀凌没有说话。 现在檀凌很想回答她。 弱水三千,阿凌只想取师姐一瓢饮。 第60章 悔 神诏: 惜追太古真神白芷,群轻折轴,下沉黄泉;哲人其萎,悲哉哀凄。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追封白芷为冥篁遂武天神,桂芷祭,长无绝兮终古。 清辉的神诏在天界颁布,而后传往六界每一个角落。 鼎天宫副掌门许温在中皇山建起巍峨宫殿,每日焚香祭拜,以慰白芷在天之灵。 这神诏昭示着一代真神彻底的陨落,也预示着清辉专权的时代来临。 他开启神界与仙界的通道,大肆选举有能力冲击上神的上仙来往神界修炼,一时间修神趋之若鹜,风靡六界。 与此同时,有两人失踪了,承浅和步秋尘,也有一人被悄无声息的关押在扶光台,檀凌。 清辉为了粉饰太平,将异象封困在扶光台区域内,这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修罗场,无人敢入。 如今的扶光台与白芷星碎崩天那日更为可怖,自凤凰投入滚烫的湖水中开始,仙鹤成群结队的围绕着湖面仰天长哀。 这幅景象,竟有种颓败的废墟之美。 不知多少个日夜与春秋过去了,扶光台没有夕阳,没有黑夜,只有朝霞,血红的朝霞,霞光映入檀凌眼中,深深烙入心里。 直至那一日,饮火终于偷偷潜入进来。 “师父,师父你如何了?”饮火泣不成声的唤着昏睡中的檀凌。 他被神器束缚,只能病恹恹的勉力走动,这副躯体唯一的作用,就是 分卷阅读114 供清辉取血。 此刻他躺在那颗被烧得枯萎的古树下的石床上,石床冰冷无温,依稀还是白芷睡在上面时的温度。 檀凌睁开眼,笑了笑说:“你怎么进来的?”他挣扎了一番想坐起,却不料牵动胸口,他皱眉,重重的喘息着,那里刚被清辉取完血,因为他神力不济,还不曾愈合,竟是这样掏心似的疼,每次取血,白芷是否也这样疼痛…… 白芷的尸体中所弥留的神血未能供养神界多久,清辉已来取过两次血。 饮火泪如雨下,她是真的爱慕檀凌,这偌大的神界,也只有饮火敢来探望檀凌。 “师父,你且听我说,虽然我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救你出去。”饮火喉咙哽了哽,埋头在檀凌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说:“我已联系上承浅,或许她能想办法救你出去!” 承浅,承浅是否跟白芷在一起?此话将檀凌的心撞的泛起波澜,又连续咳嗽几声,翕动着唇瓣问她:“白芷跟承浅在一起吗?,她怎么样了?” 饮火又嫉妒又气闷,时至今日他还是忘不了白芷! 饮火握住檀凌枯木般的手,他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指环,指环有些大,能轻易脱离手指,饮火一阵心疼,眼眶渐渐红了,泪水止不住的落,撕破他的妄想道:“白芷死了,真的已经死了,死了几百年了……” 檀凌的胸腔忽然就抖了抖,紧接着整个人发出闷闷的声音,泪水顺着眼尾没入鬓发。 “师父,我不能逗留太久,你在此处万望谨慎小心,蝼蚁尚且偷生,师父难道不想为白芷报仇雪恨吗?”饮火说罢,万般不舍的离去了。 报仇雪恨吗?檀凌想了想,自嘲的笑了,干裂的唇瓣因此蹦开血痕,他尝着腥甜,蓦然回想。 报仇吗?首当其冲的可不是自己,再然后,才是清辉吧…… 是自己亲手以墨骨刀杀死了白芷。 她死的彻底,连尸身都未曾留下。 檀凌重新拥有了楼西岳的记忆方才明白,如果不是白芷一直牺牲她自己,自己恐怕早就献祭扶光台了。 他曾那么残忍的对待白芷,对待最最真心待他的人,悔恨入浩瀚大海,难以丈量。 这漫漫时光里,檀凌琢磨着一个问题,白芷留下了什么,带走了什么。 檀凌的身子终于有所起色,他来到她平日沐浴的涤清池,池水浑浊不堪,上面漂浮着许多枯萎了的桂花,他踏入其中,在冰冷的池水里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白芷带走了檀凌的心,空留檀凌的躯壳在这人世间,他是应该为白芷报仇,杀了所有凌虐过她的人,待报仇雪恨后,他再追随她而去。 而后檀凌又在想,自己死后,是否还有颜面对白芷,她恐怕恨死他了…… 檀凌又有些害怕两人在阴曹地府相见的那一日,想着想着,檀凌恍然间又想明白件事,白芷是命星崩碎,三魂六魄无一幸存与六界,怎会在阴曹地府与他相见。 檀凌捧着水扑向自己的脸,将泪水洗掉,可是…… 怎么都洗不掉,泪水就像控制不住般的流,檀凌觉得心被自己敲的粉碎,再也黏不起来了。 如果可以重来…… 没有如果了,没有。 檀凌从涤清池中起身,以神术换了身干净整洁的白袍,回去换了身还算整洁的白袍,将头发以白布条系好。 白芷居所内的屏风如旧,只是不再有淡淡花香,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又都那么陌生。 檀凌的墨骨刀被清辉缴收,然藏在乾坤袋里的震铓剑却未曾被探查到,檀凌取出震铓剑,震铓剑沉甸甸的,檀凌瘦弱的手腕几乎提不起剑,他将剑置于桌上,面对着血红朝阳轻轻擦拭震铓剑上的每一道纹理,清洁上面的每一颗宝石。 “阿凌,来来来,快来帮师姐把这个镶嵌上去,这可是师姐的战利品!”白芷兴致勃勃的拿出一颗透明的晶石出来递给檀凌。 “羽师兄更擅长,你怎么不找他?”檀凌心里酸酸的,指着之前镶嵌上去的宝石说:“这些不都是他帮你镶嵌的?” 白芷笑眯眯的说:“羽师弟没空嘛,你帮我镶!” “喔?那你何不等羽师兄有空再帮你镶?”檀凌从她的话里找毛病,鸡蛋里挑骨头。 白芷眯了眯眼,将震铓剑置于桌上,幻化出镶嵌工具,缓缓说道:“那好吧,我自己镶。” 檀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将震铓剑的剑鞘打磨着,剑鞘上原本已有两颗宝石,她将手中的晶石比划来比划去,时不时飞快偷看檀凌一眼,最后将晶石放在不当不正的地方,点点头:“嗯,就这里吧!” 檀凌见她放的位置并不适合镶嵌这枚晶石,冷哼着提醒:“这枚晶石足有鸡蛋大小,你镶嵌在此处,不会觉得很突兀吗?” 白芷忍着笑,又认真比划了会儿:“是有点大,要不镶嵌在顶端吧!”她又在剑柄顶端比划了了一下,还是很大很大。 檀凌也察觉出她的意思来,将晶石拿在手中,仔细研究一番,这 分卷阅读115 时白芷起身来到檀凌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只听檀凌问道:“这是雷龙晶石?” 白芷弯腰低头,就在他的耳畔点头说道:“是啊,厉害吧?” 她温热的气息吹的檀凌耳根一热,不自觉的躲了躲,白芷这时双手按在檀凌双肩上,在他身后说道:“雷龙可凶的很,我好不容易才制服它的,只不过要他晶石而已,又不是要他命,有个千八百年的,还可在产。” 檀凌无奈的摇摇头,捏着雷龙晶石在阳光下看,雷龙晶石还未被打磨,便已熠熠生辉,不消片刻,心中已有分寸,于是开始施法小心打磨。 “你想到镶嵌在哪里了?”白芷问,檀凌不答话,白芷起身来到树下石床上躺着,翘着腿哼着曲儿,竟是些凡间流行的情爱小曲儿。 什么情呀郎呀的,越唱越直白,还不时的偷看檀凌。 “木头!”小声哼,檀凌听到了的,却装作没听到。 “石头!”白芷大声说,檀凌也装作没听到。 “哼!”白芷冷哼。 白芷侧身躺着,以手臂撑起头,一头长发入墨柔柔的披散下来,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俊美无匹的侧脸,无比认真的模样,温和的笑着。 时间过去了多久,好慢好慢,直至他一声“好了。”时间又加快了速度,无比迅速的自两人之间飞速而过。 檀凌将雷龙晶石一劈两半,打磨出一个尖锐的凹槽,很像一道闪电,两相结合,最终扣在剑柄底端。 白芷飞快跳下石床,将剑柄看了看,雷龙晶石被打磨的很纤薄,透明的如一层冰,紧紧扣在剑鞘底端。 “谢谢!”白芷道谢,而后抽出震铓剑,对他笑道:“试试?” 檀凌微微一笑,风华万千,取出墨骨刀,两人兵刃相交,因神器碰撞产生震波,周遭的波叶金桂纷纷落花,成了一场桂花雨。 他们的鞋底踏着花瓣,染上桂香,他们的刀剑相交仿佛成为一场曼妙的表演,最后檀凌技不如人,被白芷迫的连续后退数步,白芷伸手去拉他,一面他摔倒,他脚下踉跄,被台阶绊了下,整个人躺在了石床上。 白芷抓着他的衣襟,也被他带的踉跄跟上,而后她勉力撑住手臂,与檀凌保持了一臂的距离,她看着檀凌墨黑的瞳仁,忽然就像失去了力气,右手的震铓剑落地刺入岩石地面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檀凌后头滚动数下,最后仿佛也失去力气,墨骨刀也掉落在地。 “师……师姐……”檀凌紧张的有些结巴了,他很想去吻她近在咫尺的唇瓣,很想很想。 白芷真的压低了身子,两人近的都能听清对方的呼吸声,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上轻轻覆了另一具柔软无骨的身子,他能感受到白芷隔着衣物都能传来的温热。 他轻轻阖上了眼,期待着她的每一次靠近,再靠近一点点,师姐,再靠近一点点,阿凌很喜欢师姐这样一次次靠近阿凌…… “阿凌,你睫毛好长啊……”白芷坏笑着对轻轻阖着眼无比紧张的檀凌说。 闻言,檀凌骤然睁开双眼,有些愤怒,也有些赧然。 不待他反应,檀凌就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看不到了,而后明白过来,是她的发丝遮盖了他的视线,是她柔软的唇瓣覆在了他的唇上。 很温暖,有淡淡的馨香,师姐…… 我的师姐…… 檀凌甚至不会回应她的吻,只是任她亲吻着,两个人,四片唇,碰在了一起,很短暂的,很浅薄的一个吻,在檀凌心里存留至今。 第61章 轨 “她也是得了解脱,你还是安心养胎,万勿动了胎气。”迹墨轻轻拍着诀妩泱的肩膀,将她拢到自己怀中安慰着。 妩泱泪如泉涌,也不知是因为怀了身子容易感伤,还是真的为白芷之死伤心难过:“师父去的不值,不值啊……” 妩泱还是了解白芷的,白芷不是真正的大恶之人,但也绝非大善之辈,善恶双面刃,居中最难。若说怨恨白芷,妩泱到也没有,只是有些愤懑,白芷对妩泱和迹墨的“成全”不真正的成全,而是带着目的的成全。 妩泱肯求白芷成全她与迹墨时,白芷对妩泱说过:“妩泱啊,你为我爱徒,亦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来,我倾囊相授,不曾愧对于你,做伤害于你半分之事,而你,在此生死存亡之际,竟要弃我而去,说不失望透顶,那是假的。” “师父,你可曾后悔?”妩泱跪着,仰头问她:“你为了掌管天界以檀凌为筹码,与祖神做了交易,到头来人权两空,你不后悔吗?”妩泱不待白芷回答,妩泱眼神坚定如铁:“想必很是追悔莫及吧? 我却不想给自己这样后悔的机会,我爱迹墨,所以,为了跟他在一起,我愿以付出任何代价! 我们所求不同,就像您选择了天界,而我选择了迹墨,我们是一样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触动了白芷,她已经空洞许久的眸子渐渐绽放出一些光彩:“我会送你去迹墨那边,只是,你需要付出代价。 分卷阅读116 ” “什么代价?”妩泱郑重问她。 “抑制迹墨那颗奔突而出的野心,令他蜗据上魔界,不得出世。”白芷凝眸注视妩泱,问她:“你做的到吗?” 妩泱郑重点头:“做得到。” “好,你既已决定背叛师门弃我而去,按照规矩,我要废你修为。”紧接着,她施法困住妩泱,以秘法震碎妩泱内丹。 “世间所得,皆需付出代价。愿你无怨无悔,不曾偏轨。” 妩泱再醒来时,人已在上魔界,拖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迹墨冲冠一怒为红颜,发起第三次神魔大战,夺了白芷内丹来为妩泱续命,这才拉回了九死一生的妩泱,妩泱以性命央求迹墨不要伤害入魔的白芷,迹墨这才鸣金收兵。 “你说,要是我当年直接就死了,你也没去掏师父内丹,是不是就没今天这回事了?”妩泱眼眶红红的问迹墨。 迹墨宝贝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说什么胡话呢,那若不是她不伤你身体,你又怎会命悬一线,我怒气难消又急着救你性命,平白无故的,我去掏她内丹作甚?”说道此处,迹墨有些真情宣出于口:“她好歹是我的师姐。” “师姐她……”迹墨想了想白芷昔年斩下祖神头颅时毫不手软时的狠绝英姿:“很飒。” “只不过她当年野心不足,事后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妩泱畅然长叹。 “我野心足,不也为了你不与她对抗,不去沾染上神界那个烂摊子?”迹墨一反常态的低姿态,配合着那副可怜巴巴的眼神,说的委屈极了,完全不像展现在众人眼前的那副桀骜不驯的高姿态,若是被人瞧见,恐怕会对他整个人重新定义。 是啊,迹墨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只有妩泱降的住的人。 “起开!”妩泱以退迹墨,迹墨被妩泱推了个趔趄,对上迹墨哀伤的眸子,厌弃的瞥了一眼:“给我收了……” 迹墨瞬间恢复正常,咳了咳嗓子,分析道:“媳妇,我一直有个疑问在心,徘徊许多年了……” 妩泱挑起眉梢,眼角眉梢的几分妩媚到是随了白芷,食指对迹墨勾了勾,迹墨屁颠颠的又跑了回去,坐在妩泱身旁眼巴巴的瞅着媳妇,直至妩泱以眼神示意他说,迹墨才缓缓道来:“你说,白芷是不是看透了我的野心,又想明白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方才遣你来降我的?” “死混蛋,说什么呢!”妩泱猛然起身,气的呼哧呼哧的往外走,迹墨急忙追来,拦她去路。急忙解释:“我就是有那么丁点儿的想法而已,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妩泱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忽地推开门,门外一名身着玄衣劲装男子立刻微低眼捷,将手中鞭子递给迹墨:“神上,大家已等候多时,是否即刻出发?” 妩泱瞥了眼男子,揶揄道:“肖唯,急着出发啊?”肖唯抿了唇线,一缕冷色更显。 肖唯抬头,对上妩泱视线,一字一句道:“迹墨为苏长情时,与我是挚友。” 两人目光瞬间蹦出火花,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妩泱转身面向肖唯,嘲讽道:“你为韩奕时,与苏长情不过几年友情,现在还念着,这般长情?” “情不论长短。”肖唯惜字如金道。 妩泱嗤笑出声,有着几分怅然:“呦,到是我错了,你才是真正的长情之人,那怎么不见你对承浅重提旧情?”随机摔袖而去。 迹墨忙给肖唯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让他们等会。”迹墨说完便追妩泱,追上后又拉着妩泱悄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妩泱情绪渐渐软了下来,迹墨说:“那我去了。” “去吧。”妩泱最后撇眸向她处,似乎对这次营救十分不满。 迹墨颔首,转身要与肖唯离开时,他突然顿住脚步,对他道:“他再昏聩,也是我的手足兄弟,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神血流尽而亡。” 妩泱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荡漾着几分惨笑说:“去吧。” 迹墨与肖唯来到魔界出口处,步秋尘与承浅一立一蹲,步秋尘见二人姗姗来迟,急忙道:“你们迟来许久,可有变故?” “没有。”回答的人是肖唯。 步秋尘这才放下心来,回眸看了眼蹲在原地不曾起身的承浅,她手中拿着跟树枝,圈着地上,一圈一圈的圈着蚂蚁玩。 不久前饮火先是找到了承浅,又由承浅牵线搭桥,将步秋尘和肖唯牵在一起见了面探讨此事,肖唯又将此事禀报给迹墨,迹墨不忍亲弟受此虐待,所以众人计划营救檀凌。 可是这些人中,对于营救檀凌最不上心的,恐怕就是承浅了。 步秋尘将其他三人一一看过,说道:“若非饮火言明真相,恐怕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此次勠力合作,还望大家暂且放下龃龉,先将檀凌真神救出。” 他说的意味深长,也真心希望这一局不要出太多变故,这几人组在一起,真的是各怀鬼胎…… “若是吾,便率军而去了,偏是尔等说要秘密行事,整的像偷窃 分卷阅读117 似的,哼!无趣!”迹墨不太高兴。 “谁也不知清辉如今是何修为,贸然行事不妥,所以……”步秋尘还没说完,便被承浅打断。 “我以为这些事你们早已讨论过了。”承浅突然开腔,语气中有着几分不耐烦。 “小浅。”肖唯走了过来,看了看扔在圈蚂蚁的承浅说:“出发吧。” 她这才站起身,拍了拍素衣裙摆,将树枝扔掉,对着肖唯淡淡笑了笑:“好啊。”承浅又看了眼步秋尘,而后将目光落在肖唯身上,他们三人之间有些尴尬,若非要救檀凌,三人恐怕还不会就此碰面。 她此次前去,瞒着众人别有目的,檀凌死个十次八次又如何,在她心里,檀凌是个愚昧至极的人。 这一行只有四人,饮火做内应。 上神界金碧辉煌,更胜往日,可这番浩瀚曌覆之下,总觉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烂到了骨子里。 一处不起眼的树林中,饮火已经等候多时,见几人比预定晚了一些的时间前来,焦急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承浅勾唇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这些年身上交待的事她按部就班的做完,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秋尘真神,师父又被取血两次,我怕师父要撑不住了。”饮火焦急。 承浅环抱双臂,冷嘲热讽:“檀凌真神福大命大,不会撑不住的。” “承浅,少说两句。”不待饮火有所言语,步秋尘已经出言训到。 承浅才不在意步秋尘和事老的态度,不屑道:“我说过,我只是来取神上遗物震铓剑的,不是来救什么檀凌真神的!” “我们各取所需罢了。”迹墨也冷冷道。 步秋尘扶了扶额角,头更疼了,兀自哀叹,他组的这是个什么局啊…… 行过缓缓向下的三十里风雪林,再向东走,就会来到扶光台,三十里风雪林清空飘雪,到有着别样的秀丽风景。 行了一会,饮火拦了几人脚步,一座淡薄的金光凭空出现在此,这是一座隔离扶光台与外界的结界。 “束光阵。”迹墨上下打量一下:“常用来困束犯人之用。” 步秋尘阖眸以指尖轻轻触碰束光阵,此阵似有吸力,就如一层薄膜,吸附着手指,渐渐是整个手掌,然后是手臂,步秋尘感受到这种力的存在,强行收回手臂,步秋尘明显的感觉到神力被这薄膜吸走些许,而此刻,束光阵似不肯放弃,甚至又向外扩张了一些,想追击步秋尘。 迹墨以神术控制薄膜,将它轻轻退回,口中却咬牙切齿的说道:“龌龊!” “正如诸位所见,进入其内后,无法施法。”饮火愁绪挤眉心,对几人道:“在阵内驻留越久,神力愈发会被束光阵吸食干净,所以,我们须得尽快。” 第62章 幻 “对镜灵也是么?”承浅挑眉问道。 饮火深色凝重的摇摇头:“不知。” “好吧,那我进去一探究竟,你们就在此处接应我吧。”承浅说罢,转身就要想办法进去。只是刚一动作,便被迹墨抓住手腕,迹墨一双入鬓飞眉此刻尽显嘲弄之意:“你一个人去,吾不放心。” 肖唯上前一步说道:“我跟你去。”他对着承浅说。 承浅挑了挑眉:“你不行。”她看向迹墨的眸子转到了肖唯脸上,“你刚刚恢复身体,修为尚浅,是会送命的。” “我与她同去,你们在外等着便是。”迹墨不待众人反驳商夺,已经拉着承浅入阵。 “诶!”步秋尘伸手去抓他们,却抓了个空,手缓缓落下,与肖唯对视了下,最后两人皆是淡淡的笑了下。 饮火见他们进去,心中盘算着时间,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先守着,我去风雪林里探探风声,若是清辉突然杀来,我也好有个拖延。” “好,你注意安全。”肖唯嘱咐道,他是凡人韩奕时,与前去历劫成苏镜的饮火相处的不错,此刻自然也关心她的安危。 饮火转身去了,留下步秋尘和肖唯。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说是情敌?不是,说是朋友?也不像,他们因为承浅而牵绊在一起,他们心爱承浅,承浅心爱他们。 “谢谢你。”肖唯突然说。 “啊?”步秋尘一愣,一双明眸转了转,不解道:“谢我什么?” “助我获得仙身。”肖唯踢了踢脚边的雪,嘴角溢出一抹笑来:“你想公平竞争?” 步秋尘叹了口气,开玩笑道:“早知如此,便不渡你获得仙身了,现在可到好,渡了个情敌回来。” 肖唯知道他在开玩笑,走了几步,脊背靠在树上,树上积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一丝丝邪气自那副墨黑的瞳孔中流露出来,他道:“经此一事,你觉得,你还有几分胜算?” “迹墨是取走白芷内丹害她入魔之人,迹墨的弟弟檀凌是杀死白芷的罪魁祸首,你投靠迹墨,就不怕惹来承浅不悦?”步秋尘避而不答,反问肖唯。 “这些事从 分卷阅读118 来不是我该担忧的,到是你……”肖唯愚弄的看着步秋尘,“你知道么,白芷或许根本就没死。” “什么?”步秋尘惊诧之间疾步上前,抓住迹墨衣襟一脸不可置信:“你给我说清楚!” 肖唯也不恼怒,只是拨开了步秋尘的手,释然的笑了笑:“我们都被白芷给玩弄了,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少给我卖关子!”步秋尘压低了声音,已经显露怒意。 肖唯点拨步秋尘道:“你和承浅是在昆仑墟捡到的幻心镜,当时我为幻心镜镜灵,这你总不会忘记吧?” 步秋尘急的要死,催促他:“我怎会不记得!你继续说!” “我未曾化成镜灵之前,记忆十分模糊,但对周遭环境却是有感知的,我被一人泡在神水之中悄然打磨,我能感受到她的手指抚摸在镜身上时的温热触感,也能感受到她以细沙为我抛光成镜时的疼痛。 直至有一天,她用意念对我说:“心如明镜,欲为幻影,你就叫幻心镜吧。”紧接着,她将我从我从高处扔下,并没有告诉落地,而是极为缓慢的下坠,我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空间,在那里,我受尽圣火灼烧,直至在此醒来,我已落在了距离昆仑墟外不远处的密林中,真正的有了感官,成为幻心镜镜灵,方才有穿梭空间之用。 落地之后不久,我看到一头形如枯槁骨瘦如柴几乎就要饿死的白虎,然后仿佛有人自幻心镜中一穿而过,等我再有感知时,一颗白芷花绽放在那头虎身旁,发出淡淡光亮,十分微弱。 再然后,那朵花,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你是说,那朵花利用你穿梭了空间,救了那头白虎?”步秋尘蹙眉,深陷其中:“你言下之意,那颗白芷花是白芷真神,那头饿死的老虎是……” “羽行君。”肖唯说。 “他当年不是失踪,是死了?”步秋尘不可置信。 “我猜,清辉狠毒,昏迷中的白芷无法庇护羽行君,所以他才遭此毒手,她既早有心思用幻心镜回护羽行君,那又是否有其他你我不知的计划?小浅,隐瞒了我们太多。”肖唯叹气道…… 进入扶光台的迹墨和承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如炼狱般的场景不知比上魔界恐怖阴森多少倍,无不透露出一股死亡气息,那是生命的流逝,是无尽的噩梦。 “走吧。”迹墨推了推承浅,他看到承浅别开脸飞速抹了把脸,将眼角的湿润擦干,白芷的死在迹墨的意料之中,只是早晚的事,而上神界这番腌臜糜烂之像,如今的迹墨脸沾都不想沾一下,怕脏了手。 承浅领路在前,去往白芷平日住处,饮火说,檀凌一般会在白芷喜欢睡的那方石床驻睡,所以承浅决定先去那方一探究竟。 “你可有异感?”迹墨说完,抬手看看之间,之间一缕淡薄紫气整飘向空中,绵延不断,似烟雾缭绕,氤氲了人的视线。 承浅瞧见这番异象,发现她并无异样,便猜测:“可能因为我是灵身,自由穿梭于六界,并不受阵法阻隔控制,没什么感觉。” “看来是这样。”迹墨断言。 在苍梧山,也有一块跟扶光台建筑相似的地方,那是按照白芷的构想挪去的,这些年,承浅出了奔波在外,便是住在那里。 那里的雪景很美,树挂冰雪,清寒之中别有韵味,与曾经的扶光台不同,四处桂香曼妙,相同的建筑,甚至是相同的房间家具,住起来的感受却不相同。 中皇山可以称之为家,而扶光台,是美丽的囚牢。 两人心中各怀心事,一路无话,承浅略略领路在前,直至停步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前。 承浅向院内看了一眼,她一眼便扫到白芷时长久憩的石床上躺着一人,如同一个纸片人,没什么起伏,若是不细细看去,怕是会把那当成一团衣服,偏就是那样一个风姿卓绝之人,此刻形同枯槁,如同白骨撑着件以上,苟延残喘着,尚存一口气在。 承浅冷哼,恨得咬牙切齿不再理他,转身进屋去寻找她要找的东西。 迹墨快步上前,将石床上的檀凌扶了起来。 “阿凌,醒醒,哥哥来了。”迹墨抱着檀凌,有些发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泛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檀凌神情恍惚,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口中被喂了些许东西,泛着淡淡的香甜。 将屋内外搜索一遍后的承浅站在院中生闷气,檀凌似乎回过些神来了,看到承浅,愣了好一会。 只是紧接着,承浅便五步化作三步上来,承浅掐住了檀凌凹瘦的脸颊,紧随而来的,是承浅近乎捏碎他下颌骨的疼痛:“看来震铓剑在你这里。”她说的十分武断,指尖的木质指环略略收紧,她更加确认了,震铓剑原来在檀凌这里。 檀凌胡乱的摇着头,紧紧闭着眼睛流露出血泪,迹墨见状一把掀开承浅的手,护着檀凌:“承浅,你冷静冷静,这些事能不能等出去了再说?” 出去再说?呵呵……承浅到是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一抹邪肆冷笑漫上嘴角 分卷阅读119 :“我有两位师父,一位是曾经的秋尘上仙,另一位是神女余瑶,第七次仙魔大战中,我将一众妖魔封印于中皇山。” 她说着与此行此景毫不相关的事,迹墨皱了眉,心道承浅这是发的什么疯。 她边说边向后退步,手中再一道阵法寄出,这时迹墨听承浅说道:“师尊余瑶神女,擅阵法,束光阵,碰巧师尊教过我。” 以承浅之利力其实并无法困住迹墨,只是因为有清辉施下的束光阵,承浅立了个阵中阵,使得迹墨彻底受困其中。 迹墨十分恼怒,却发现檀凌已因此阵吸食着为数不多的神力,彻底昏厥过去。 承浅在阵波之外看着他们,神情很是冷漠,“我要震铓剑。她说。 “你要震铓剑作何用处?”迹墨问她。 “由你来掏檀凌的乾坤袋,想必不会伤他过多,若我出手,他这幅身子恐怕扛不住。”她淡淡笑了笑,有些怅然的说:“活着,才是更好的折磨。” 迹墨确实受困于此座束光阵,想了片刻,伸手去掏檀凌的乾坤袋。檀凌能感受到有人侵入了他的乾坤袋,想负隅顽抗一心求死只之时,耳畔只听人声道:“阿凌,别抗拒,我是哥哥,我取一样东西出来,然后我带你离开这里。” 混沌中的檀凌像是听懂了话,渐渐的不再抗拒。 迹墨自乾坤袋的最深处掏出一把剑,然后递给承浅。 这把剑光芒如同往昔,承浅单手去接,手臂穿过阵波,将剑拿了过来。 “束光阵会在半刻钟后解开,届时你们原路出去即可。”承浅转身欲走,只听身后的迹墨问:“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承浅离去之际,右手指的一枚木质指环发出淡淡绿光,不待迹墨看清,承浅便已离去。 半刻钟过,迹墨试着推了推阵波,阵波果然一触即破。 而此时此刻,檀凌境况更加不妙,他背着檀凌脚下生风的向来时的方向而去,他这方刚出院落,那方束光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变得凌厉阴晦,开始追击他们二人。 一时间在外的肖唯等人也有所察觉,而远在天宫之上的清辉察觉到异样,已经带领爱徒池光和流玉前往扶光台一探究竟。 终于逃出束光阵的迹墨将檀凌交给步秋尘,肖唯追看后方,却不见承浅身影,焦急道:“小浅呢?!” “这小妮子心怀鬼胎,方才将我困在阵波之中,胁迫我掏了檀凌的乾坤袋,将震铓剑拿走了。”迹墨怒意横生:“置于现在人去了哪里,本座并不知晓!” 饮火催促他们:“快点走,怕是惊动了清辉!” “你们先带他回去养伤,本座到要看看,天神清辉如今到底修为如何!” 肖唯还欲说些什么,只听步秋尘劝道:“小浅想必已经不在此处,我们先走!” “快走,你们不是清辉对手!”迹墨拿出鞭子,嘴角的邪意泛出:“毕竟他还是天神,可不容小觑。” 眼前已见清辉腾云而来,步秋尘脚下一个符印摔地,传送阵已经开启,肖唯最后能看见的,是迹墨迎敌而上,一飞冲天。 第63章 天极(1) 中皇山山峰高松直入天云深处,千里玉鸾飞,玉沙漫舞,整座中皇山寒气氤氲着人的视线,楼阁宫宇围绕着一捧温泉四散建落,疏密之间以碎石路相连,翠植点缀间,一派精致典雅色。 步秋尘和肖唯架着檀凌落在冰面,脚下险些打滑摔倒,二人小心扶着檀凌往小筑而去,步秋尘焦急大喊:“快来人,快去请兮夜过来!” 二人脚下不停,一脚踢开门,协力将檀凌送至床上。 檀凌的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步秋尘以指尖神息探去,檀凌已经丝毫神力也无,修为尽散。“该死!”步秋尘低低咒骂一声,对肖唯说:“来不及了,我要起阵为真神诊治,你帮我护法。”紧接着,他已经起阵开始为檀凌治疗,肖唯嘴角勾勒了一抹嘲笑,向屋外走去。 肖唯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疾步走来的兮夜,兮夜身后还跟着几名老者,同样神色焦急。“敢问阁下是?” “肖唯。”他简短回答,对来人问:“兮夜?” “在下莳木族大祭司兮夜。”兮夜话毕,往屋内看了看,指着里面问:“发生什么事了?” “檀凌真神危在旦夕,眼下步秋尘正在诊治。”肖唯一笑,道:“你来的正好,这里交给你了。”他扭头便走,衣袋带寒意,转眼间人已不见。 兮夜与几位长老对视片刻,不是马上为步秋尘护法,而是交流了下神色,向外挪动几步。 “是杀是留?”黄桑长老眼中透露出一丝狠辣。 兮夜略一思忖间,另一长老劝道:“不可轻举妄动,大祭司请仔细斟酌。”又对黄桑道:“承姑娘不曾下达指令诛杀檀凌,你怎可怂恿大祭司?!” 黄桑冷哼,十分不满:“若不是檀凌亲手杀害白芷神上,现在怎会如此被动?” 兮夜颇感头疼,若说他对檀凌不曾下杀心, 分卷阅读120 那便在说谎了,只是,真神不曾下令诛杀,那便不能动手:“好了,意外总会有的,两位别再此事多加讨论,既然神上不曾对檀凌下了诛杀令,我们便不能私自行动,你们二位便去护法,有事再传信于我吧。” 云雾泽蛊雕门外,承浅怀抱着白芷的震铓剑,鼓起勇气迈步进入蛊雕门,一进门,一股邪风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一股腐烂腥气,承浅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扣了扣震铓剑上镶嵌着的宝石,有些发着抖的自言自语:“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仔细回忆着白芷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在脑海里背过无数遍的路线,迈开了脚步,留下踩过树叶枯枝轻响,风将她的发丝吹向侧脸,她将乱发拢了拢,随意以手腕上的头绳绑好,她脚下绊了块石头,趔趄了下,远处的蛊雕瞪着大眼向她这方向看来,却又好似不曾看到她,仿佛看着一团空气。 承浅看着手指上的木质指环,指环散发出的淡淡柔光将她包围着,她长舒了口气,步子迈的大了些。 “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宓……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宓……化为宓……”白芷口中嘀咕着这句话,她仿佛走过了云雾泽中的一个四季,春意盎然的绿,炎炎夏日的火,深秋落叶的黄,最后,她站在一座阵波面前。 “是这里了。”她看着这座阵波,阵波里面风雪交加,白雪皑皑,一切都被风雪所掩盖,她先是伸出手探了探阵波,而后,手轻松的穿过阵波,然后她鼓起勇气迈步进去。 阵波之内更加寒冷,承浅感觉自己快被冻成了冰人儿,感受着这样透彻心绯的冷意,她大声叫喊着:“宓,宓兽,你在哪里?”只是发出的声音被冲面而来的风雪吞噬了,她吐了吐口中冰冷的雪,遮着眼睛向前行进。 太冷了…… 承浅感觉自己的双脚快要没有知觉了,神上明明说过,这里不会很冷,为什么现在这般冷呢? “好冷啊……”她说着,抖着身子向远处眺望,隐隐约约瞧见一片林子,承浅转而向那个方向走去,距离越近,越是将风雪之后的景象看的清楚,是一片橘林。 树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橘子,长势不好,再往前,好像有一处茅屋,承浅向去那看看,却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东西绊的摔倒,连震铓剑也落入深雪之中。 承浅双膝跪着,左手撑着凸起的硬物,右手去捞震铓剑。 震铓剑捞起之时,她的左手仔细摸了摸那凸起,好似一块巴掌大的鳞片,于是她以衣袖卷了胳膊去推积雪,终于将一块凸起上的雪清理开来,果然,是一大块鳞片。 承浅站起身,左右环顾,左边有凹凸不平的凸起,而右面的起伏越来越小,直至与地面成平。 她猛往左边的凸起跑去,双脚在雪地中拔行十分困难,她近乎疯狂的推着雪,终于将那块凸起的雪清理出来,是一颗巨大的头颅,它的角像是枯枝,立在头顶。 “宓兽吗?”承浅愣了愣,然后将它鼻子前的雪也拨开,探了探它的鼻息,它的身体没有浮动,不像是有呼吸的模样。 承浅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让然狠狠的摇晃着宓兽,她力气再大,宓兽终究那么大巨大的身体,也只事起到了晃动的作用。“宓兽,你别死,神上还等着你去救她啊!” “小女娃儿,你再摇下去,老夫的肉身就真的被你摇死了……”凭空之间,一丝微弱的声音传入承浅耳畔,她几乎以为这是错觉,忍住了哭声,静等片刻,见无声音,便问道:“是谁在说话?” “是老夫啊,天极。”承浅这次听的真切,私下看去,仍不见人影,于是拍了拍宓兽,又用手指撑开宓兽的眼皮看了看,那一双金眸此刻毫无灵性,天极头疼欲裂,极为勉强的说道:“把震铓剑剑柄顶端的珠子扣下来,喂到宓兽的嘴里去。” 承浅立刻将震铓剑拿到眼前看,这才发现剑柄顶端这颗珠子里,有条虫子。 “是你在说话吗?” 那虫子听话的点点头,声音再次传入承浅脑海:“你若再晚来个百十年,恐怕老夫真的抗不过去了。” 承浅已然在动手扣着珠子,口中问道:“抗不过去会怎样?” “会死。”珠子已经被承浅拿在手中,天极从珠子里看着承浅,有着几分赞赏:“你迟来这些年的过错老夫暂且不追究了,速速把老夫放入宓兽的口中,再晚了,我就真的活不回来了。” “好,好!”承浅听话的将这晶莹剔透的珠子放入宓兽的口中。 等了片刻,已然没动静。 “宓兽?宓兽?”承浅叫道。 忽然间,一小片飞雪被气流激气,宓兽的鼻子呼出了一口重重的白气,紧接着,那些鳞片从头至尾的舒展开,吓的承浅急忙起身躲开,那鳞片就像是快刃映着阳光,渐渐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宓兽,你活过来了吗?”承浅喜极而泣的问。 “小女娃儿蠢笨,老夫既然活过来了,那该称呼老夫为什么?” 承浅愣了愣,忽然想起白芷真神说过的那句话:“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 分卷阅读121 化为宓。”活着的宓,则是:“天极!” 承浅激动的哭了出来。 “对喽,称老夫为天极。”天极浑身抖了抖,巨大的身体抖了抖,风雪被它抖掉之后,这里的风雪忽然间就停了,晴空万里,薄云当空,甚至有阳光普照大地。 金灿灿的麟光令人惊讶,承浅想伸手去摸,忽然又想到白芷曾经对她说过:“宓麟有剧毒,致幻。” “老夫是天极……”天极无奈叹息道。 “对对对,您是天极!”承浅大胆的摸着它的鳞片,天极舒爽的叹了口气,动了动身子,调整着位置让承浅抓。 天极享受了片刻,说道:“上来。” 天极伏低了身子,承浅一脸兴奋的骑了上去,抱着震铓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接神上?”此刻天极一飞冲天,她急忙抓紧了天极角,天空中回荡着天极的声音:“先让老夫活动活动筋骨。” 天极在云雾泽的空中飞腾着,承浅只觉得耳边有风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十分舒适,心中十分舒畅,就像紧绷着的弦终于得以放松。 她伏底了身子,将脸贴在天极的脊背上,天极的胡须飘荡在手边,犹如飘带随风飞扬,承浅长舒了口气,问天极:“天极,你在云雾泽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天极语气中有些惆怅,听的承浅也有些神伤,只听天极又道:“久到都不熟悉这具身体了。” “那您为什么会死呢?”承浅想了想说:“天极寿数长久,怎会屈居于一颗珠子里。” 天极没再说话,承浅拍了拍天极,抚慰着它:“无论如何,都过去了,你还是你,天极。” 天极爽朗的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承浅就那么趴在天极的背上睡着了,睡得十分安稳,这一觉,无梦。 第64章 天极(2) 好大的雪。 承浅醒来时觉得身上覆了一层厚雪,冷的她抖擞着身子看向远处:“这是……” “是昆仑墟啊傻女娃。” 天极飞落地面,抖了抖身上的覆雪,寒风摧枯木,严霜结料峭,这夜深雪重,凄凄冷风淬骨,刺的承浅打颤。 “神上是在昆仑墟?”她娇俏的眉心皱起,有些迷惘的看着满山飞雪,阵门即在眼前,不可置信道:“莳木族之前苦居于昆仑墟深处,我曾来此给神上传递过消息。” “一切自有安排。”天极撞阵而入,阵波激荡片刻,恢复宁静,他们也进入了昆仑墟内。 自从白芷安排承浅来到昆仑墟与兮夜接头,承浅便已猜到一二,久居于此地的莳木族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承浅完全猜不到,她没去多问,一如既往的信任白芷,按她的吩咐去做。 兮夜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与莳木族族民平日里就化作原身在此处修养,直至白芷死讯至,莳木族才搬离此处,迁居中皇。 这些年来,白芷与许温和兮夜接触甚多,许温愤世嫉俗,对中皇山外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只专心筑工,而新中皇山宫殿似乎是他最为看重的作品,许温带着工具,一人在此修修补补了许些年,只短暂离开过几次,他在完善着他的得意之作,又像是在等着什么,闲下来时就抱着一个装着工具的箩筐发呆,迷惘的面庞惹人心疼。再不然就是窝在他那不许任何人进入的小屋里,有时敲敲打打一整天,有时能传来低声细语,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梦中呓语。 许温修补之时,兮夜偶尔会坐在一旁,看着这座渐渐繁华的宫殿喟叹,两人偶有低语,到是成了朋友。 白芷对他们之间的心思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瞧着有些他们有些怅然若失。 那样的安宁,她也很想拥有。 托兮夜的福,承浅知道最快进入昆仑墟内部的方式,柔荑一指道:“昆仑墟崩塌沉入地下多年,从那里走更近些,可以到昆仑墟第七层和第八层。” 天极驮着承浅向那方行去,弯弯绕绕的楼梯回廊像是迷宫,到十分完整的展现在他们二人面前,只是地面墙上附着的冰霜令人时刻保持清醒。 “没想到,清辉封印昆仑墟的阵法竟衰减至如此地步!”天极对眼前所见十分满意,分析道:“这一万年来,莳木族日积月累的在此地食髓噬骨,封印昆仑墟的阵法不稳,清辉便要施以神力压制,神力每况愈下衰微至极,清辉终于被昆仑墟的阵法拖累的扛不住了,妙,妙啊,莳木族做的不错。” “女娃娃,你不想问些什么吗?”天极忽然挑起话头。 承浅其实满腹疑问,只是不知从何问起,到底何处是头,何处是尾,何处是重点要害,她一概不知,浑浑噩噩中,像是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浑然不知自己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促成了计划推进。 她抓着天极的胡须,缓缓贴到它耳畔问:“神上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憨笑声起,这笑声惹得承浅有些恼怒,愤愤然说:“您老全当我方才没说话吧。” 天极笑了会,方才道:“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善恶 分卷阅读122 分明,好坏之分。不过是彼时对你有利,便是好,便是善,他时对你有害,便是坏,便是恶。你这女娃儿好歹也过活了近乎万载,怎地这些道理还需我一个老人家点拨?” 行进间天极未曾听到承浅言语,想了片刻,方才大悟:“你是想问,于你来说,神上是善是恶,是利是弊?” 她将天极的胡须绕在食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手指上缠绕着的白须有些怅然道:“应是善大于恶,利大于弊。” “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很好。”天极对承浅稍有赞许,却又忍不住多加点拨:“只是……孩子,你要记住一点,白芷绝非善类纯良。” 承浅疑惑不解再次被天极勾起,蹙眉问:“怎么说?” “白芷之深谋远虑,心境胸怀,远非常人所能理解。什么局,一布便是一万年?这些年来,她按部就班,稳步执行着她的计划,虽有错漏,却总能及时拨乱反正,为了她的计划,无情到令人发指,她太可怕了,真是个令人觉得恐惧的存在。” “她这样的人,尚有善念在还好,否则,将是六界浩劫。”天极长叹。 承浅恍然大悟,白芷的善念,原在檀凌,可是檀凌却一剑杀了她…… “我已经感受到她了……”天极说。 不知不觉间,环境悄然改变,楼梯与墙壁蔓延开林间小道般,他们身处一座密林中,阳光穿过直入碧天的森森树木,落在地上,碎成一片金黄,树林里绿意盎然,溪流缓缓流淌,花开遍地,绿草芬芳,人间天堂。 承浅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瞭望远处,盈盈雪山在远方,一会被流云遮住了相貌:“这是哪里?我们不在昆仑墟了?” 天极在一处树林里停落,说道:“祖神崩天,擅筑工的羽行君真神以祖神颈项为链,链接昆仑天宫与扶光台,又以扶光台为根基擎天,在云雾泽的基础上兴建天宫。后来,第三次神魔大战祸起,昆仑天宫坠落人间,成为昆仑墟,羽行君真神失踪,数年后,昆仑碧玉宫镇守昆仑墟,人界百废待兴。” “这里,是一万年前的昆仑墟外,这片树林,名叫……” “这粒雪林里哪有什么珍惜材料和宝贝,亏得我绕路至此,想来是要白跑一趟了……”声音从远处传来,正是生机勃勃,对万物抱有期冀与好奇的好年纪,他的声音十分空灵,甚是好听。 承浅和天极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笠帽短褐少年迎面而来,背上一口竹筐,腰间系着一囊乾坤袋,脚步散漫的向着承浅和天极而来,白芷看着少年越来越近的面容,觉得很熟悉,他穿身而过,犹如穿过一阵微风,穿过白芷和承浅的身体,承浅吓了一跳,发现许温根本看不到他们,也感受不到他们。 天极示意承浅不要害怕,二人转身看着已经远去的少年郎的背影。 “许温。”天极说。 承浅抬眸问道:“许温?鼎天宫那个尤擅长筑工的副掌门许温?” “正是。”天极跟了上去。 承浅呆立片刻,也跟了上去。 “咦,怎么有副兽骨在此地暴晒?”许温上前,鼻尖嗅到一丝丝馨香,他偏头看了眼枯骨面部朝着的方向,那里有颗白芷花绽放着美丽的花朵,微风徐来,花瓣随风轻轻摇晃着,脆弱的不堪一击。 承浅和天极已经站定到了许温的面前,也一同看着这幅兽骨:“这幅遗骸是真神羽行君……” “什么?!”承浅几乎要跳起来。 这样的一副白骨,是羽行君的遗骸?羽行君不是失踪了吗?!承浅惊骇不已,只听天极说缓缓述来:“是清辉天神将羽行君真神推下扶光台柱心的,羽行君受尽祖神之血焚烧,散尽神力与修为,与一只普通白虎并无异样,最后落入这片无人森林,无法动弹,没过几日,便活活饿死在这里。” 承浅双手捂住嘴,红了眼眶,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忍了许久,方才哽咽着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温眉目含里已经含了些许不忍:“哎,这般曝骨荒野着实可怜,我来为你收殓吧。”许温说着,伸手去拿那些枯骨,只是手上刚刚抓起一根枯骨,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他怎么了?”承浅问天极。 天极嘴角冷笑:“不知白芷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保留了羽行君的元神在骸骨上。”天极看着那朵白芷花,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朵花渐渐落败枯萎,如同失去了生命。 过了片刻,许温骤醒,惊慌失措的扔掉手上白骨,吓得手脚并用的向后挪动。 少年许温就呆坐在那里,用了好久好久才消化掉脑海里的一些画面,他终于回过神,哭嚎着跪步上前,将背上的篮子拿下来,许温边哭边将遗骨收进去,已经近乎崩溃的状态。 随着他收殓骸骨时的动作,周遭再次快速变化,好像再次穿梭了近乎万载光阴,回到了昆仑墟,覆满冰雪的石墙,还有不远处的石楼梯,曲折蜿蜒。 一颗白芷树,只开了一朵小花,就在承浅和天极的眼前,绽放出华美灿烂的光芒。 承浅抬手,指尖轻轻抚 分卷阅读123 摸着花瓣,愣了片刻问:“这是?” “这是白芷的原身。” “我该怎么做?”承浅问。 “你去中皇山示警吧,檀凌在中皇山,用不了多久,清辉就会杀将过去。”天极回眸,金色的眸里隐藏着的一抹坚定映入承浅心头,它的胡须像被微风吹拂过的柳条,打了几道弯儿的飘动着。 它缓缓低头轻轻嗅着花香,那副姿态优美极了,仿佛是一位美少年以指尖掐着□□轻细嗅。 而后,它缓缓探出舌尖,将白芷花轻轻衔在口中,整株花被它温暖的舌尖包裹着,空灵之声回荡在石室里:“该走了。” 而后升空翻滚着身体,天极似乎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一飞冲天,顶破昆仑墟重重石顶,突风破雪穿阵而去,承浅躲过那一些丢落下来的碎石,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快步到洞口追看过去,天极一飞冲天,以破军之势冲往扶光台柱心,渐渐的,它穿过白云,穿过蓝天,周遭越来越热,甚至令人头脑昏聩, 要冲上去,冲上去! 天极犹如身在血海之中,周遭包裹身体的像是岩浆,空气中的热浪令人窒息,直至,它闯入祖神之血汇成的血海,口中的花蕊经过血海的洗礼,似乎吸收到了力量,渐渐的,天极松开了舌,瞬息之间,血海像是巨浪拍打而来,天极忙以巨大的躯体盘绕着那朵娇柔的白芷花,将那血浪阻隔在外,艰难的协同而上,寸寸逼近那扶光台柱心。 第65章 天督(1) 承浅已然看不见天极兽的踪影,只记得它的话,急忙至乾坤袋中掏出一枚符咒摔在地上,不消片刻法阵在她脚下形成,转眼间已落地在中皇山中。这方承浅落地,兮夜就感受到了护山大震的示警,兮夜一出门便看见承浅向他冲来,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幸好承浅及时停住脚步,面对着兮夜询问的眼眸,承浅向他重重颔首:“神上交代过的事,我们都一一办成了,接下来如何,似乎不能受我们的控制了。” 兮夜颔首,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檀凌真神?” “我并未要他性命,承浅嘴角泛起一丝丝嘲弄冷笑。”问兮夜:“上神界可有什么异动?迹墨和肖唯呢?” 天空中偶尔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承浅抬头看去,天空未曾打雷,这声音…… “想必是上神界正在斗法。”兮夜猜了猜,神色凝重道:“你有几层把握神上可以归来?我看迹墨可不是清辉对手……” 下面的话,承浅和兮夜都心知肚明,迹墨败了,或者他无法拖延时间至白芷归来,又或者,白芷根本无法归来,那他们便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即便抵抗,逃避,又能拖的了几时? “我看未必啊,他们这不也对阵胶着许久,眼下不还没分出胜负?”承浅出言安慰,挑眉看向天空。 将迹墨牵扯其中,迹墨若被清辉纠缠住,相比两人必有一伤,与白芷来说,都是去了心腹大患,而这,也是当初白芷巧妙设计之中的一环。 兮夜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若迹墨败下阵来,下一刻清辉便会杀将过来,我们这里藏的尊神,恐怕也是下场凄惨,盛怒之下,届时这中皇山怕会被夷为废墟!” 承浅笑了笑,怅然若失的望着天际。 “肖唯也在上神界与迹墨并间接作战?” “是的。”承浅回答。 兮夜脱口而出:“你竟舍得以心上人为棋子,他可是你苦苦追寻着的人啊?” “他说……”承浅欲言又止,最后垂眸笑了笑,几分落寞漫上心头,伤心之意流出:“这天地之中,谁人不是棋子呢?” “你看的开就好。”兮夜说着,与承浅一同望向那广阔无垠的天际:“看不开也无碍,总之,都是大梦一场,不如大醉一场解千愁。” 上神界诸多富丽堂皇的宫阁楼宇被毁为废墟,瓦砾残垣,堪比当年的昆仑天宫,这等崩坏之像,被清辉的两位爱徒以阵法控制住,不被外界所窥见,以免大乱。 迹墨被困在其中,负隅顽抗,他不是清辉天神的对手。肖唯潜入进来时,只见天空赤云密布,犹如泣血,十分瘆人,待池光和流玉察觉到有人潜入时,肖唯已向魔界送出求援信号,他所能做的,只是勉力帮迹墨拖上一拖时间。 肖唯正欲御术上前,却不料池光和流玉齐齐攻来,将肖唯拖住。肖唯忙与之斗法,一时间又是一番风云变幻,拼死相搏。 忽地,一阵地颤,灰尘四起,肖唯余光看了一眼,只见迹墨已被清辉打倒在地,他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清辉浮于空中,蔑视着迹墨:“与你那废物弟弟如出一辙,不堪一击……” 清辉此话有些狂妄,他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只是迹墨更重而已。迹墨刚开始也与清辉斗的有去有回势均力敌,只是后来渐渐败下阵来,落了下风,无论如何,清辉他都是天神。 迹墨有些愤懑,他气檀凌拥护清辉,又尽了全力扶他入天神境界,若非如此,自己恐怕不会这般败阵…… 迹墨 分卷阅读124 想起当年与白芷并肩作战诛杀祖神时的那一役,白芷是他们的大师姐,万事都有她拼杀在前,而那次战役之后,白芷行事颓溃,竟不与诀澜挣上一挣,是在令人喟叹。 于是有野心的迹墨欲借助白芷废了妩泱内丹之事进攻上神界,只是后来妩泱以命相逼,这才暂时作罢。 那是迹墨最后一次见到白芷将她视为珍宝之人护在身后。 事后,迹墨偶有伤感,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眼下看着清辉,迹墨而后嫌恶的一口血沫狠狠吐在地上,放肆狂笑道:“我若身死,魔界必将引发神魔大战,届时六界生灵涂炭,看你如何再粉饰太平!” “好啊……”清辉此时方有几分醒悟,侃侃而谈:“那便也不用粉饰太平了!羽行君,白芷,檀凌,你,你们一个接一个来,本座一个接一个将你们投入扶光台柱心,供养这上神界永世不倾。这天地,六界,永远握在本座手中!”清辉张开双臂握紧成拳,攻上前来。 肖唯的求援信号虽然可以直抵仙界和魔界,可神界早已关闭通往六界的通道,想进入神界,除非有内应,或有秘法,或者有神术高强之人强行打开通道。 身怀六甲的妩泱立刻组织兵力前往通往神界的入口,还有以昆仑碧玉宫掌门为首的仙界诸仙陆续而来,众人集结在神界入口,不知为何神界突然发出求救信号,想一探究竟。 而神界众仙看到魔界之人前来,以为是要拉开神魔大战,一时间人心纷乱,各成一派,昆仑碧玉宫掌门忙送消息给步秋尘,希望他前来驰援。 这方,步秋尘刚刚勉力保住檀凌性命,檀凌醒来,一手压着胸口的憋闷,一手撑着床坐起。 站在窗下看着来信的步秋尘连手指都有些僵硬了,直至身后传来人声,才回神看去,檀凌气色十分不妙,这身神血所剩无几,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清冷白色,憔悴的不堪一击,眼下的青痕和眸中的泛红令人恐惧:“檀凌真神,你醒了,感觉如何?” “是谁救我出来的?”檀凌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完了这句话。 步秋尘上前扶着檀凌靠坐着,又倒了杯水送到檀凌嘴边喂他喝水,水里泛着一丝丝淡薄的雾气,却是神力,可助人回复气血:“饮火找到了我和迹墨,我们一起去营救的你。” 檀凌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迹墨……他怎么样了?” “战况胶着,胜负未分。”步秋尘淡言道,想让檀凌安下心神,切勿在此刻添乱。 “是我,是我识人不清。”檀凌说着,惭愧的低下头。 “你好好修养身体,也不枉这些人辛苦筹谋的救你。” “她……白芷她……她还活着吗?”檀凌问。 步秋尘摇头:“我只知道她计划安排了很多事,现在是否存活于世,还尚未得知。” 步秋尘拍了拍檀凌肩膀劝道:“你且先休息,我还有要事处理。”他的掌心有着柔和的光,这光芒使得檀凌建生倦意,又昏沉睡去。 步秋尘振袖而去,直往上神界入口。 而床上昏沉睡去的檀凌,此刻缓缓睁开了眼…… 靠近点,再靠近点,天极兽已经能看到白芷被神血灼烧着的躯体了,那躯体如今被焚烧的只剩下一抹暗淡的微光,犹如黑夜里的阴暗轮廓,似乎一阵风都能将那抹微光吹散,天极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将它以身躯环护着的白芷花托向那一抹即将被焚烧的灰飞烟灭的躯体靠近。 “天极,我事成离开这里,你便可以继承你父亲的遗愿,制霸六界,你,便是此处六界之王。”当年,白芷开出此等条件诱惑天极兽。 “呸!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婆子,你心术不正,包藏祸心,乃是恶诡之人,我若与你交易,怎还会有活路!”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总该信血契!” 天极兽眸子一凛:“你肯与吾签订血契?!” 白芷微微笑了,说道:“血契为至高无上之契约,为表诚意,我愿与你签订血契,同生共死,与你共享寿禄。” 天极兽深思熟虑一番,拿定主意道:“既然如此,那便签订血契,我们共享寿禄!” 白芷花终于与那一抹即将消散的躯体融合,渐渐幻化出实体,那是一个十分绚丽的过程,一点一点的重新生长,周遭所有的神血都向她涌来,被她贪婪的汲取着,柔软的发丝如同海藻将她的身躯包裹着。 天极兽重重呼了口气,目光定向别处,嘘了声老妖妇。 直至,一道凌厉的光聚集在她胸口处,整个人四肢张开,胸口迸发出炫目的丽芒,那里又重新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身体里的血重新分布到四肢百骸,她转了转脖子,舒展着身体,感受着四周。 “天极。”她说。 “老夫在此。”天极兽极不情愿地哼了哼,以胡须轻轻缠绕着她的柔弱无骨的手腕,牵引着她。 白芷顺势摸去,拍了拍她的头,嘴角泛出笑意:“谢谢。” “交易而已,还望天督言而有信。”天 分卷阅读125 极兽冷冷说着,却难掩心中躁动,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骑上天极,翻身之间,一席银色战甲已然着身,双腿一夹,天极冲飞向上,阻力渐失,最后一抹神血被她吸入眉心,她缓缓抬起右手,指间略带颤抖的轻轻抚上了眉心,那里一道狰狞的伤疤还聚着痛,她抚了抚眉间那道狰狞的伤口,伤口渐渐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猩红,如同花钿,妖冶艳丽。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尾滑落一滴泪,飞逝在身后。 第66章 天督(2) 六界震荡,上神界震天钟忽然发出巨响,引起巨大声浪,几乎将人耳朵震聋,慌乱的上神们纷纷聚集在一起,发现上神界所有阻隔大阵皆已破碎,一时间聚集在神界入口的什么蜂拥而至涌入进上神界,还在说明情况的步秋尘忙入前锋,去往扶光台查看。 只听一声碎石巨响,天极兽已经顶破扶光台柱心周遭巨石,冲破出来,它的脊背上,骑着一席银色战甲之人,她的右手凭空一抓,召唤佩剑:“震铓!” 乍眼瞬息,震铓剑泛起冷冽光芒不知从何处,划破空气而来带满杀气而来,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震铓剑,持剑之人越强,它越强悍! 待看清了来人,清辉呆滞了,直至白芷一飞冲天后翩然浮于他面前,他才恍然大悟:“白,白芷!你没死?!” 清辉见她一脸淡然,一双眼眸冷冷蔑视着自己,虽为出声,已然起到恐吓到清辉,令他不寒而栗。 一番强行镇定之后,清辉嘴角已经溢出一抹阴狠,看着那些上神,仙界,妖魔之人汇聚于此,恶狠狠道:“白芷!你这妖魔心怀不轨勾结魔界进攻上神界,其罪当诛!众神无需心生惧意,齐心协力,将其伏诛!” 并没有一呼百应的辜勇之士听令,清辉命令竟无人遵循,众神皆是不明就里,他们甚至还在观望之中,猜测其中因果。 清辉正欲在次施压, 只听一老者惊叫一声,然后颤抖着声音指着天空中白芷的坐骑道:“那,那是不是天极?” “何为天极?!”诸神甚至还不知晓太古巨龙之子天极,老者稍作解释,众人更是惊叹,能将天极做为坐骑,这白芷真神已经…… “不,她不是真神了!”终于有人惊叫道。 “那她,她修至天神尊位了?!”那些人仍是看不清。 重伤之下的迹墨已经被妖魔保护起来,紧盯着天空之中的白芷恍然大悟,眸中光芒燃情复生的狂笑起来,不顾嘴角流落的鲜血,近乎癫狂的向众人宣布道:“一代战神白芷!早已达真神巅峰,当年为了顾及师徒尊位不肯越居晋升天神,因对战魔界使用禁术,重伤入魔,成为半神半魔的弃子,被天神囚禁在扶光台万载,以神血供应扶光台,使上神界得以安稳,不负倾塌,未曾想,竟是含垢忍辱卧薪尝胆,筹谋万载,竟是为天督神位而去!” “我当真轻视于你了……”迹墨说着,目光渐渐看向身怀六甲的妩泱,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迹墨盯了良久,还是开口问她:“妩泱,你是否早已知其野心?还是……你根本就是……”他话未说完,却被妩泱一巴掌扇打在脸上,他的脸被甩在一旁,如同炽铁烙了半边脸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回眸看去,只见妩泱泪眼朦胧的怒斥:“你胆敢如此想我!” 迹墨的眼眶忽然就红了,撇开目光不想看妩泱,却被妩泱一把抓起肩膀提了起来,她双手捧着迹墨的脸颊,目光对上他逃避的眼眸,一字一句说:“当年我知道师父别有计划,但我绝对不知她有如此筹谋!谁能想得到,她竟是奔着天督尊位而去!” 迹墨闭了闭眼,说:“你是她派来……” “我是!”妩泱立刻否认,解释道:“可是,我对你的爱,凌驾于任何情感之上,师徒情谊与之相比不堪一击,是可以舍去的那一部分。” 妩泱十分痛苦的阖了眼,觉得一片眩晕,而后腹中微痛,她说道:“你心性张狂,又汲取这世间恶念修行,为恐大乱,也为我换得自由之身,我愿以从旁协助师父压制你的野心,可我确实不知师父的全盘计划,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只想着可以和你在一起,为了离开师门,我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妩泱说完,嘴角漫开一抹惨笑,“我骗了你万载,你,能原谅我吗?” 对于迹墨的真相,未免太过迟来。 迹墨看着妩泱,喃喃自叙:“不能原谅又如何,都爱你那么久了,忍了……”迹墨的目光向下垂了垂,十分无奈:“也认了。” 而这方,白芷晋升天督的说法在方在人群中炸开火花…… 天神清辉几近崩溃,却仍在努力蛊惑人心:“你们听这些个妖魔鬼怪胡言乱语?!还不即刻将他们拿下!” 说罢,他刚想使用牵丝咒,却发现自己当时竟将牵丝咒扔入了扶光台柱心,他顿时万念俱灰,对池光和流玉说道:“我们一起上,即便她是天督,本座也还是祖神之子,掌管这上神界的天神!” 清辉狠狠瞪向他的两位爱徒,此时此刻, 分卷阅读126 她们应当起表率作用,而清辉看到的,是池光和流玉早已骇然的不敢乱动。 流玉和池光一递眼神,却是由流玉率先投诚:“师父,天督并未作出十恶不赦之事,反而是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却是以牵丝咒控制重伤时的白芷真神,强取她的神血供养上神界不倾,此等恶行,为悖逆天道,为世人不能苟同,您真该醒醒了!” 说罢,流玉和池光一同跪下,竟是双双对白芷抱拳道:“白芷天督在上,我等早有悔意,然清辉威逼,强压师命之下,我们做下不少糊涂事,现下悔过自新,还望天督不计前嫌,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清辉惊骇之后竟是怒不可遏,颤抖着指尖指着她们二人:“你们……你们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他目露凶狠之色,掌心捏拳,向她二人攻去,她们二人早对身旁的清辉提起防备,双双反手与之对抗,一时间众神们纷纷让开空地,看他们打的难舍难分。 “真是一场好戏。”天极眯眼看着,不禁叹道。 白芷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的本性暴露在诸神面前,让他们看看曾经仰赖的清辉天神时如何抹杀那些他犯下的罪行,如何清理门户的。 这应当是一场虐杀,流光被挖眼挖心而死,池光被拔舌掏肠而亡,鲜血横流,腥味铺天盖地,清辉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他的身上沾满了他两位爱徒的鲜血,发丝散乱不堪,双目赤红的站在中间看着诸神嘶吼道:“还有谁,还有谁敢出卖本座!还有谁敢出卖本座!” 紧接着,清辉看到几位上神站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的亲信,都是参与了当年筹谋之人,都是他信赖的人,全部都是他的人…… “你们……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竟然都敢出卖我!都敢出卖我!!!” 紧接着,清辉更加癫狂的开始杀戮…… 扶光台血流成河…… 从头至尾,白芷都不曾出言阻止,她就静默的看着,一切与己无关。 这场杀戮持续了有一会,渐渐的,那些人一个个倒下,清辉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浓重,直至,最后一个背叛他的人倒下,清辉阴恻恻的笑着,说:“还有谁?” 四周一片痛呼,那是被他凌虐过的惊恐惨叫:“天神,天神,我们从未背叛过你啊,从来不曾背叛过你!” 而清辉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阵风似的飘过去,将这人提了起来,硬生生捏断了他的脖子。 那声音太骇人了,惊得诸神人人自危,齐聚于白芷凌空坐下,想得到她的庇护,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求援:“天督,我不曾陷害于你,更不曾参与谋划清辉恶行,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白芷微微垂眸凝视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似眼神渐渐迷离,牵着一旁一位神女的手眯眼笑道:“肖缈神女,我爱慕你许久了,你可愿与我同修?” 一旁的神女惊骇的甩着他的手惊叫:“罗孚神上,您做什么,我不是肖缈神女,我是蒲风神女!” 一时间众神又如同躲避瘟疫般的纷纷跳开好远,各个惊惧的盯着洛夫上神,此刻罗孚像是中了什么魔咒,在众神面前开始污言秽语起来,掐指蒲风神女的脖子道:“你不与我无同修,我便杀了你,杀了你!” 然后…… 蒲风神女虽然完力抵抗,却不抵不过罗孚上神的疯狂,几乎被扼的背过气去…… 那是一段尘封旧事了,肖缈神女死状凄惨,清辉下令不得捕风捉影,所以一段时间后,众神也就翻开了这一页,不再想了,肖缈神女也就白白死去…… 直至今日,被罗孚这么翻了回来。 这时方才有人说道:“肖缈神女是蒲风神女的师妹,当年肖缈神女死的污秽,是被玷污致死的……” 刹那间,诸神仿佛进入幻境当中,那是一座密林,肖缈神女被人以定魂钉定住了手腕和脚腕,使得她不能挣扎,正在施虐的人,此刻转过头来,正是罗孚上神…… 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可此处有法阵,无法被人听晓,而此刻,林中突然显出一个人影,正是清辉,他就站在诸神面前,对罗孚上神说:“你小声点折腾,这肖缈神女,也是佳丽妙人,被你折腾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说罢,他手中身法寄出,正是打在那已经被肖缈神女挣扎的已经松动的定魂钉上。 这一下,肖缈神女万念俱灰。 “谢了!”罗孚上神道谢。 清辉收回了眼,然后,不屑一顾的消失离去。 “还有这么劲爆的事!”天极惊叹。 “上神界的腌臜远超乎你的想象。”白芷与天极说,目光定在了蒲风神女身上,蒲风忽然间不在挣扎,众神眼前的画面再次转换,看到蒲风神女正与一男子行苟且之事,恰逢这时,那男子回眸看向诸神,正是清辉…… “你嫉妒你师妹肖缈神女的美貌,如今吾遂了你的愿,肖缈正被罗孚玷污,你可开心?” “开心,小神当然开心……”蒲风娇笑。 “竟 分卷阅读127 无一个无辜之人……”天极惊叹:“此等龌龊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白芷的手指轻轻向左一拨,时间如同流水般向前,众神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被拉回了现实世界当中。 第67章 恶起 白芷阅读着那一张张恍然大悟的脸,他们丑恶的嘴脸上仿佛写满了他们曾经犯下的恶行,他们心中的想法白芷只需侧耳倾听,便听得一清二楚。 “肮脏至极。”白芷说出她回到上神界以来的第一句话。 此时此刻众神才明白,原来方才他们看到的那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而天神清辉看到的,则是即将要发生的事,而眼前的白芷,可以轻易的将这些事如同折子戏般在他们眼前上演…… 再看清辉,清辉已经崩溃的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去让那些残肢断臂的盟友们醒醒,方才觉悟过来,那些人虽有背叛之心,却还没有付出行动,处在观望之中,而白芷,将他们的矛盾推至制高点,然后看着他们互相残杀…… “谁又能深处万丈污秽之中不染恶浊呢?”众人听着白芷些怅然喟叹,又见她忽然翻身下来,一条太古天极自她衣袖振摆而飞,围绕她周遭转了两圈后,盘旋在她身后,时而将胡须轻轻搭在她纤薄的肩,此举显得他们更加亲密无间,似乎谁也不能打破他们联盟,这道壁垒,无人可破。 她踩着沁满鲜血的石阶向清辉走着,看着清辉如今癫狂模样,白芷欣慰的笑了。 为了能使清辉入局,这一万年来,她迈出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妙设计,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选择,每一种可能,都是她演练过上万次的,她的路不容错落分毫。 清辉早已不知不觉中走入她的棋局,无法逃脱。 而为使清辉入局,她也付出了惨痛代价,无一挚友,无一至亲,无一挚爱,众叛亲离。 一路上白芷披荆斩棘,走了万载光阴。 白芷踏血而来,众神众魔纷纷让开路,一席战甲闪着耀眼的银光,她站定在清辉面前,问他:“清辉,与太古巨龙合作,引祖神入魔之罪你可认?” “你胡说!”清辉咬牙切齿的瞪着白芷。 白芷手指轻轻拨动,众人看到清辉与太古巨龙勠力合作的景象。 当年,白芷早达真神巅峰,只因恩师为天神尊位,所以不曾跃居晋升。 天神更有意想将六界交于白芷掌管,清辉怎肯? 太古巨龙与祖神早有纠葛,此时正是太古巨龙作祟为祸六界之初,清辉找到太古巨龙与之合作,而太古巨龙也是心怀鬼胎,两人阴谋叠生,各取所需。 受太古巨龙秘法,清辉引得祖神入魔,太古巨龙恰逢此时与神界燃起战火,神志不清下的祖神,屡派白芷迎战太古巨龙之子天极,使得白芷伤痕累累。 太古巨龙声势浩大,惹得清辉忌惮,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又操控祖神,以诛杀太古巨龙为由,以羽行君和妩泱的性命作为要挟白芷,逼迫她与迹墨前去迎战太古巨龙。 那时还有几分清醒的祖神先是与白芷迹墨合力击杀了太古巨龙,后祖神重伤,完全入魔失去理智不受控制的攻击白芷和迹墨,为保挚爱至亲挚友的性命,也为了她自己,白芷终于动了杀念,由迹墨和羽行君牵制,白芷得以成功强杀祖神,却也被祖神种下了牵丝咒。 那画面看的众人胆战心惊,后背恶寒连连。 “你未曾想,我能强杀已经入魔完全不受控制的祖神吧?”她竟毫无保留的将当时的画面呈现出来,白芷笑了笑,现在的她,已完全不在意那些恶名了。 欺师灭祖之罪,白芷受不起,也得硬受着。 “暗害诀澜无法晋升天神,使得檀凌误会是我害死诀澜之事,你可认?” “不认!”清辉怒吼。 指尖轻拨之间,画面已然在众人面前轮番上演。 众神甚至不敢相信那些事曾经发生在白芷身上,清辉简直狼心狗肺,他手上的性命简直不计其数…… 这些画面几乎已经将清辉击溃,清辉呼呼的喘着粗气,牙齿几乎将舌头咬断。 “欺诈羽行君将他推下扶光台柱心,使得他活活饿死之事,你可认?” “不认!”清辉已经不再怒吼,而是压低了声音,抵死不认。 白芷手指轻轻拨动,众人眼前又是清辉如何以白芷为借口,欺骗羽行君前往扶光台,将他打成重伤,然后丢入扶光台柱心,羽行君受神血灼烧,最后化为原形,瘫在密林里,活活饿死。 “以牵丝咒为挟,取我神血注入扶光台柱心,以换得这巍峨天界不倾,你可认?” “我不认!我不认!我没有做过!”他崩溃似的说着,只见白芷手指轻轻拨动,眼前画面都换成了他以牵丝咒为牵制,强取白芷神血的画面。 清辉癫狂疯喊:“这些都是你胡乱编造出来的,大家都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你已经是天督,你可以操控所有人的心智,这些画面都是幻境!你们相信我,你们要相信我!吾乃 分卷阅读128 堂堂祖神之子,是建立起这上神界的天神!竟遭你如此构陷!” “那么,虐杀池光和流玉,屠戮诸神之事,总不是幻境吧?”开腔的竟是妩泱,她挤出人群,怒不可遏的指着清辉,那双妖艳的面容上,还挂着晶莹的泪。 “那是白芷使诈,是她让我看到爱徒双双背叛,方才怒火攻心失手而为,绝不是我本意!”清辉还想挑拨离间,又道:“你也曾背叛过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当年不也是震碎你的内丹,废你修为,将你丢入魔界吗?!” 妩泱笑了出来,她看了眼白芷,心中百转千回,对清辉道:“从前我不懂,如今我懂了,当年与师父较好之人哪个不是被你分拨离间陷害暗害?师弟羽行君,挚爱檀凌,可有一个好下场?!也幸好师尊先畏缩惧事惹得迹墨不满,后因碎我内丹废我修为而与师尊对立,令你安心,师尊当年若不如此取舍,以你的恶性,我还有命活到今天? 在人群后方的檀凌垂手呆立着,回想着从前的一切,将那些点点滴滴,串联起来…… 当年,清辉与太古巨龙达成协议,以引得祖神入魔,受了蛊惑的祖神行事完全被掌控,祖神死后,清辉嫉妒登顶的诀澜,暗中操纵牵丝咒控制住白芷,清辉又暗害诀澜使得她晋升天神失败,再后来,诀澜被白芷暗害…… 不,那天他看到白芷是拉着弓的,可是白芷却松了手,她并没有拉诀澜上去,清辉出现在白芷身旁向下探望,难道,是清辉操控牵丝咒使得白芷松手,使得诀澜坠落?如此,借白芷之手除掉诀澜,又将白芷和自己的误会引至最高点…… 檀凌想起白芷醉酒时,认认真真的问他“你有什么理由杀我?我又没有害诀澜。” 真相竟是如此…… 再后来,后面的事,迎刃而解。 时至今日檀凌方才明白,真相竟是这样…… 白芷……白芷,你为何不说?我们之间的误会,竟是这样累积出来的。 清辉无可反驳,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他蓬头垢面,双掌撑着地面,腥黏的血沾满了他的膝盖和双手,他开始求饶,他想着那些典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白芷可以忍辱负重的活下来,他也可以,又遭一日,他要重新问鼎! 什么天督,只要能活下来,他可以潜心修炼,他还可以晋位!!! “师姐,师姐,我知道错了,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当时被太古巨龙迷了心窍,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啊,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我父亲的面上饶我一命,给我一条活路吧,师姐……师姐……” 白芷的目光定格在遥远的天际之上,晨光穿过薄雾照在扶光台,暖风和煦,将一切都染上了柔光,可是,照不进她早已坠入冰窟的心。 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转身离去,还未曾多想,只听天极提醒她方才转身离去的人是檀凌。 天际边仙鹤飞过青天,那一刻她听不到任何声响,静谧的令人害怕,她忽然就想起一些往事。 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曾想时光流逝,谁人不是饮冰万载,积怨愈深,他们都变了…… 思忖自此,无尽心酸漫上心头,犹如心覆寒霜。 她定了定心神,将思绪拉回,重新恢复视听,“你不想死。”白芷看着天际缓缓略过的仙鹤说:“你想活。”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出来:“我想你死,而你想活……” “求师姐绕我一命,绕我一命!”清辉颤抖着声音说着。 “我有一法,你我皆能如愿!”她神采奕奕的忽而低头,丝丝兴奋已经满上眼角眉梢,她对清辉说:“我可以许你永生,然后将你锁在极冰之海,海水可能会很冰冷,但你不会因为寒冷而死,你会被溺死,遂我心意。可是呢,我又许了你永生,所以,你会复活,这样,便遂了你的愿。” “不!不!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清辉听到最后,已经崩溃…… 在场之人无不心寒胆颤,又惊又俱的垂着眼眸不敢直视,能想出如此惩罚,她的心念…… 众人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用再顾虑任何人,白芷的手轻轻一提,抽取了清辉最后的希望,他是一个拥有永生身体的凡人,在清辉的惊惧疯狂嘶吼之中,他已经深处深海之中,四周无比黑暗,他的手脚皆被锁着,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桎梏,可胸口越来越憋不住气,忽然冒出一串气泡,他整个人震了震,被溺死了。 可是不消片刻,他又重新有了意识,胸口仍有一口气在,他开始继续挣扎,然后溺死。 随着复活,他感受着黑暗带来的恐惧和绝望,咸涩的海水一次又一次的沾满了他的肺,剥夺着他活下去的希望,剥夺了他的生命。 被溺死,然后活过来,然后再溺死,如此轮回,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第68章 善灭 也不知是谁,率先跪了下来,只是单纯的跪下,没有求饶,没有辩解。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的生平就犹如一本本被 分卷阅读129 撰写成册的书,白芷只需稍加关注,便可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如此摄心入魂,当真可怕至极。 “咳咳,老夫早便说过,你不是个好人。”天极与白芷无声交流,似乎也有些畏惧如今的白芷。 “你怕了?”白芷垂眸看着眼前这些俯首膝下之人,鄙夷的笑着,“你是该怕,你怕我不信守承诺,就此毁约。” “哼,老夫知你毕生所求为何,所以老夫无所畏惧。”天极正想着,白芷已经翻身骑上天极。 “尔等好自为之。”白芷对这些人说,又拍拍天极,对他说:“走,陪我再去看看这广袤山河。” 天极昂首冲向天极,留下这些神魔怔忡许久,还是步秋尘率先回过神来先是对妩泱道:“迹墨尊上受伤颇重,还是尽快回去疗伤,至于这神界,恐怕还有一番风浪。” 妩泱点头称是,她扶着重伤的迹墨,带领魔界之人回去魔界休养生息。 而神界这头,一时间竟无了领头人,众神如同死里逃生般不敢乱有作为,纷纷不知所措的望着步秋尘。 步秋尘叹了口气,劝道:“天督刚刚归来,恐怕有些事还需滞后处理,烦劳神将神侍先将扶光台里里外外清扫一番,各自回等候天督吩咐吧。” 众神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霞云飞渡链边海,青空万里,无限壮丽河山,如同瑰丽宝藏,展现在白芷眼前。 感受着清风拂过每一寸肌肤的白芷舒了口气,原来阳光是这样温暖,大地这样广袤。天空之中,天极带着白芷翱翔了许久,飞过万水千山,树影依依平底长。 天极带她从一团白云间穿过,白芷伸出手,感受着白云自她指尖流过,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白云是柔软的,风是俏皮可爱的。 “天督何时启程?”天极问白芷。 “这大千世界这般美好,我有些舍不得。”她说。 “那方世界也有如此曼妙绝景。”天极似是劝道:“上神界已无神血支撑,不日将会倾塌,届时人界浊气一片,实在不宜久留,天督还是尽早启程为好。” 白芷拍了拍天极,只道去中皇山。 这世间美景再多,也终将碎为齑粉。 “当年羽行君的遗骸保留着一丝魂息,被许温在昆仑墟外收殓了,你……”天极顿了顿,仍是百般好奇,其实于白芷的计划而言,羽行君应是拖累,“你是如何护下羽行君的?” “你想知道真相?”白芷笑笑,俯身侧脸贴天极的耳畔缓缓说着。 “我早已猜到清辉会对羽行君下手,又无力抵抗,所以只能动些心思护他周全。” “如何做的?”白芷有这些心思并不难料,只是到底以何种秘法被神血灼烧竟然没死,实在难猜。 “是我的原身救了他。”她顿了顿,含着淡淡的笑继续说:“我送过阿羽一枚手环,那是以我的原身制作而成的,神力超过于任何我赠送出去的指环,阿羽时刻戴在身上,所以当她被投入扶光台后,神血最先燃烧的,是我的原身。” “原是如此,若非你的原身,恐怕羽行君会被烧得灰飞烟灭,难怪许温收殓羽行君时,羽行君的骸骨旁有一颗白芷花。” “是的,那是我。”白芷眼眶忽然间就酸的难受,她说:“我知道阿羽遇难了,却因为我在重伤昏迷,无法感知阿羽到底死在何处……” 天极感受到热泪低落在它身上,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 “当时真的……真的好难好……” “好在都熬过来了,你的计划实行的很好,不是吗?”难得天极安慰白芷。 “不该是檀凌亲手杀我的,我的原计划是借承浅之手使用震铓剑杀我,不是檀凌……可是当我触碰到阿羽骸骨时,我真的忍不住,那副骸骨保留着阿羽所有的记忆,阿羽……从未怀疑背叛过我,从来都是在背后摸摸支持着我的一切抉择,即便是斩杀祖神,他后来也不曾问我因由,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不会再有任何人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天极忽然间明白,原来眼前的白芷,内心竟是这样柔软。天极一直以为,她的爱恨情仇都围绕着檀凌,谋划的一切也都是因檀凌而起,或许错了,天极大错特错,原来,羽行君才是被白芷藏匿在身后奋尽全力去保护的那一个人。 “当永夜来临时,你猜那些人会想些什么?”天极听白芷问他,他认认真真的思考着这句话,只听白芷缓缓道:“他们会期待晨曦重新来临,而我,宁愿沉侵在这永夜里……。” 天极看着脚下的中皇山已经翩然落地,白芷将它收纳为一枚手环,首尾相连,戴在手腕。口中轻轻说嘟囔着永夜将至……永夜将至…… 中皇山今非昔比,仙气浓郁,成为修仙至尊之地。 轻雪薄烟似的缓缓飘落在白芷的指尖,她寻着那令她熟悉的气息而去。 一杈波叶金桂自院中探出,就像是翘首以盼的等着人,微风拂面,金桂芬香馥郁,令人心旷神怡,白芷推开面前的折扇小门,踏入院中,扫看一番,在 分卷阅读130 那枝叶茂密的波叶金桂树下看到了檀凌负手而立,背影孤绝,他仰望着桂花从开放至枯落,不知神情专注的看了多久。 他看桂树,白芷看他,天边云转云舒,两人就这么各自注望,直至白芷眉心泛疼,她皱了眉低头去揉眉心,真的很疼,她懊恼着狠狠揉搓着眉心,却被一双手抓住,直至了她自虐似的动作。 白芷的目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顺着他的手一点点看向手的主人,他很憔悴,唇色浮白,毫无生机。 檀凌神血将竭。 神血竭则…… 那种疼自眉心扩散至四肢百骸,她拂开檀凌的手,目光别向他处,那里有着郁郁葱葱的绿草,那般坚韧的生长着。 “疼吗?”她听到檀凌问。 白芷怔忡了许久,点点头。 疼,不知是身体,心也是千疮百孔,谁能饮冰万载血仍炙?白芷,做不到。 “抱歉。她听到檀凌懊悔的说着抱歉,他拥她入怀,她感受到来自檀凌温暖的胸膛,他的话语如微风在她耳畔呢喃着,轻声细语说着那些过往。 他说,他年少荒唐,自以为游走六界,往来熙攘见识的多了,错将多情自诩风流,将看不懂的爱认为是背叛,白白辜负了那些时光。 他说,或许白芷的那声原谅永远不会到来,可是不要紧,他只想陪着她,就这么静静的守护着她,那些错过的时光,他想尽力弥补。 日暮渐来,月色幽凉。 “我困了。”白芷趴在他肩头说,她是真的好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了。 檀凌将她打横抱起,送去床榻,为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去时,被白芷扯住了衣袖。 她没说话,但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的传达给了檀凌。 檀凌看着未关的门,月影洒下一片银霜,煞是美丽。他回身坐在床畔,隔着被子轻轻复拍着白芷放在腹部的手说:“睡吧,我陪着你。” 他渐渐听到白芷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月上梢头,寒意渐起,檀凌想起身离开了,却不料被她忽然被她用力的扯回了手,他措不及防的被她扯了回来,压在她的身上,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她看着他惊讶的眸子说:“檀凌,你就在这,不要走。” 檀凌顿了顿,才温温润润的笑了,说:“我不走。” 白芷给她让了个位置,示意她躺过来。 这应该不同于以往两人的亲密接触,檀凌不同以往的耳根子发烫,他想说些什么抹去那些尴尬的气氛,于是问道:“你一直没睡着吗?” 白芷摇头,拉长了那声嗯,是在否认。 “睡着了,你走时,我醒了。”白芷翻身,留给檀凌一个背影,她说:“你恨我吗,檀凌……” 檀凌笑了笑,叹气,“爱过,怨过,恨过,也悔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他侧身轻轻抱住白芷,鼻尖嗅着她的发香,喉咙哽了哽说:“师姐,我心疼你,我们之间为什么不能坦白,我误会你那么多。” 白芷背对着檀凌苦笑:“也不全是误会……” “我知道,当时情势所迫,你做了许多无奈之举,我只恨我猜不透,看不懂,是我蠢笨。”檀凌说。 白芷转过身,额头贴上檀凌的额头,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点了点头,他看到她夹杂着泪光的眸子里映出的委屈与辛酸,他只能一遍遍的在她耳畔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低的笑着,最后将攀附在他腰身上的手移到他的脸上,轻轻抚摸着,问他:“檀凌,如果不问前尘,只论从今往后,从今往后,你是否可以只信任我,不再让我伤心难过?” 檀凌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他说:“从今往后,我只信任师姐,不会再为了前尘往事而误会师姐,不再让师姐伤心难过了……” 白芷破涕为笑,将脸在她怀中埋了埋说道:“鬼才信你……” 檀凌愣了愣,郑重其事说:“师姐,阿凌是认真的。” “真的?”白芷仰头问,眸子里仍旧带着从前的三分天真。 “真的。”檀凌肯定地说道。 在这黑夜里,两人互相望着望着,忽然激烈的拥抱在一起,然后纠缠在一起,恨不得永不分离。 沉密的汗水与重重的喘息搅合在一起,不眠不休…… 第69章 时间 是鹤唳声叫醒白芷的,除了鹤唳声外,再没有其他声响了,檀凌不在床畔,他走了。 推开门,明媚阳光已经洒满整个院落,有人似乎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鱼贯而入。 先进来的是承浅,而后步秋尘紧随其后,再然后是兮夜,兮夜身后跟随着莳木族的女侍者,她们微微弓着细柳腰身,目光低垂,捧着几本册子。 神采飞扬的是承浅,这一役她功劳颇多,承浅跪下抱拳道:“恭迎主上归来。” 白芷扶她起来,微微笑着说:“你辛苦了。” 她又看向其他人,柔和的说:“你们也辛苦了。” “能为神 分卷阅读131 上效力是我等的福分。”莳木族人齐齐说道。 兮夜回手拿了莳木族女侍者捧着的册子,递给白芷,白芷接过来展开来看,兮夜缓缓述来:“因受到其他神裔排挤,我族游荡于各地,后受尽仙界修仙者围捕绞杀,将我族人炼药炼丹食用,这仇,我们不得不报。”兮夜指着白芷手中的册子道:“这是欺我族人炼药炼丹的恶名册,里面详细到每一个族人的性命被何时何地何人夺取,我等在此求神上,为我们收到的不公平对待,做个正义公平的判决!” 那位莳木族女侍者的手上似乎捧着千斤重,手臂微微颤抖在白芷面前展开,白芷透过纸张看到她原本秀丽的容颜紧拧着眉心,莳木族曾受过的屈辱,愤怒,不甘,在她身上都找的到,她轻轻叹了口气,在这强烈的恨意下,白芷将眼前名册上的名字一一看过。 这些不只是名字,而是生命。 “一命抵一命,应该的。”白芷的指尖拂过名册,很轻的举动,名册却忽然掉落在地。 而后,众人看到名册上名字渐渐脱离名册,环绕在白芷四周。 步秋尘看着这些名字,他甚至看到了流仙岛凤赤天的名字也在其中,白芷蔑视着这些名字,而后合上眼,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名字瞬间灰飞烟灭崩散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深处于这个世界某些角落,与这些名字相对应的人,他们也化为齑粉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有的甚至正在用饭,有的甚至正在修炼…… “你!”步秋尘惊讶之下,已经被承浅扯住了衣袖,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步秋尘不顾劝阻甩开承浅的手,继续说道:“你这样做,有失天道!” 白芷不屑地嗤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里,隐藏许久的阴狠终于暴露无遗,“我为天督,我即是天道。” “你这样做有失公允!不曾审问,不曾查明,不曾对质,你怎可如此草率夺人性命!若有误会,若有冤判,该如何!?” “如何?”白芷笑了笑,这时众人眼前出现了画面,她手腕微抬,收拢了五指,化为乌有的名字又重新凝聚在她掌心,而眼前的画面,正是碎为齑粉的人,他的肉身就如同他的名字,重新凝聚在一起,缓缓归来。 步秋尘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的无以复加,与此同时,步秋尘也深感恐惧,那是他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是前所未有过的恐惧,他紧紧盯着白芷黑的发亮的眸子,恍然大悟。眼前的白芷并不是经历诸多不公和骤变才会变得如此乖戾狠绝,她这样的心术,这样的坚忍,这样的深谋远虑,绝非是因她受了委屈才练就成的,或许,那些底子里的阴狠,才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 而如今,她为天督,这六界,旦夕祸福只在她一念之间。 这时,白芷歪头笑了笑,令步秋尘毛骨悚然,“就是这么简单。”说罢,她在此粉碎了那些人的名字,和他的身体…… 步秋尘失声惊呼喊道不要,可却为时已晚。 白芷微微笑道:“你应该庆幸,庆幸苍梧山掌门管制严明,不曾危害我族人,否则,我会一视同仁,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在话尾看了眼承浅,无比威严,警告的意味已经迸发而出。 “你太残暴了!”步秋尘失声怒斥。 “师父”承浅忽然拔高声音唤道,先是静默的看了眼步秋尘,而后垂下眼眸,眼前这场纷扰里,当属承浅最为淡定,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主上此举无可非议,师父若觉其中错判,可对应名册一一查证,若当真有枉死者,相信主上会放其归生的。” 这是在给步秋尘找台阶下了,白芷笑了笑说道:“我不是善恶不分之人,我也给人分辩的机会,正如承浅所言,你可以去查证,免得我愿望了他们,你……冤枉了我。”话毕,白芷扭身,往院外而去。 莳木族女侍者将名册转交给步秋尘,推至兮夜身后。 步秋尘身子直发抖,既恐惧,又愕然。 兮夜对步秋尘颇为不满,步秋尘言下之意,一来是莳木族提供的名册未曾确凿,而是白芷草芥人命,故而摔袖愤然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承浅和步秋尘,步秋尘呆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听到身旁一声长叹。 “师父,你当真要一一查证吗?”步秋尘收回目光,看了看承浅,点点头。 “也可,将名册交给苍梧弟子去查证吧,这名册上名字众多,若师父一人查证,想必需要很多时间。” 步秋尘想了想,施法将名册拓了一份,以神术送至苍梧山掌门手中,请他安排门下弟子去查证,此事做完,日正当空。 “她这样的人,这样的尊位,太危险了。”步秋尘看着承浅,总觉得她忧心忡忡心事重重,如今她想做之事皆已做成,还有和事纷扰她心?“不如你辞别白芷,与我回苍梧山,即便你不想回苍梧山,也可以去找肖唯。” 肖唯吗?承浅望着步秋尘,苦笑着说:“肖唯已经恢复记忆,所有的记忆。” 步秋尘拍了拍承浅的头,加以安慰祝贺:“此等幸事我们不如喝一杯?” 紧接着步秋尘就拉着承浅身 分卷阅读132 影瞬移,袖手一挥,两人就已身置山涧边,山涧里雾气蒸腾,时而有鸟从山涧里一飞冲天,就着云霞,绚丽多彩,而山涧旁有颗老柳树,老柳树垂下万千丝绦,步秋尘将幻化出的酒递给承浅,两人就这么靠着这颗老柳树缓缓而谈。 “是所有的记忆。”承浅默默说道。 “嗯?”这已经是步秋尘第二次听到承说这句话了。 “师父应当知道沧海一粟的道理,我就是他记忆中的沧海一粟。”承浅仰头灌了口酒,眼前浮现出肖唯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肖唯说,他转世轮回过太多次了,每一世都是完整的一世,有父母,朋友,爱人,孩子……每一世都是不一样的人生,而我,就是他人生中的其中一世。”承浅看向步秋尘,问他:“你明白了吗?” “可是这些你也曾经历过,转世轮回,谁人不曾经历过,你也曾轮回十世啊!” 承浅摇头叹息:“不同的,我的每一世都是围绕着他,而他的每一世,都是不同的人。”她嘴角泛着苦笑。 步秋尘仰头喝了口酒,只听承浅慢慢道:“终不是那个肖唯了。” 步秋尘想了想,忽然拉住承浅的手说:“小浅,你何不尝试一下,重新让他认识你呢?”承浅抬眸,那点点光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丝丝兴奋已经流露出来:“于这时间而言,谁人不是沧海一粟呢,既然往事不可追,何不放眼未来?” “放眼未来?”承浅郑重问:“师父,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步秋尘拍了拍承浅的肩膀安慰道:“你一定可以的,师父相信你。” 承浅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翻滚几圈,浓烈的酒香弥漫周遭,她忽然就拥抱住了步秋尘,哭的稀里哗啦,惹得步秋尘心疼不已。 步秋尘抱着承浅,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小浅,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回头路后悔药可走,时间太过残忍,你费劲千辛万苦的想与肖唯长相厮守,受尽了求而不得的辛酸,一直守着最初的希望,你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险。” 承浅哭的更凶了,哽咽断断续续问步秋尘,可是,为什么师父一直在原地。 步秋尘的心痛了,他有些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汹涌,胸腔震了震,说:“因为,师父是费劲千辛万苦,想要跟你长相厮守的那个人啊……” 第70章 永夜 在去寻檀凌的路上,白芷被人拦下。 许温一袭青衫,微红的眼眸蔑视着一切,包括白芷,他是真的不怕死的那种人,愤世嫉俗愤恨一切,白芷将他这幅样子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温和以待。 “许温,你有何事?”许温不说话,就那么凝眸看着她,眸子里的质问已经跃然出声。 “白芷,你好大的本事啊,世间万物生灵在你手里不过是翻手生覆手死,吹灰湮灭,弹指间塑神聚魂!” 被质问的人尴尬笑了笑,悲伤漫上白芷心头,可是那笑却令许温更加愤怒,他冲上来抓起白芷的衣襟,丝毫不顾她乃天督之身,墨发自耳边流落至脸颊,他愤怒的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问:“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还不复活师尊羽行君!” 白芷收回散乱到他出的眸光,眸含晶莹的凝视着许温,就那般被高出她很多的许温揪着衣领,四肢百骸力气全无地仰望着许温。心中有了疑问,若是阿羽还在,是否也会在经历过那些事后,变得如此癫狂,愤世嫉俗?还是阿羽依然可以保持本心,卓然自立,不被这泼天污秽沾身? 她想了想,重新找回坚定,阿羽一定可以秉心而行的,一定可以,许温,不是阿羽。 她试了试开口,然后她听到自己说:“我只是天督。” 许温疑惑的看着她,天督尊位,难道还不够吗?还不够复活师父吗? “在一定时间内,我可以复活我杀死的人,你明白了吗?”她眼眸红红的看着许温,无尽悲伤沁满眼眶,她的衣领渐渐被许温松开,许温恍然大悟,无尽悲伤地问她:“一点办法也无吗?” “不需要。”她继续说:“不需要复活阿羽。” 许温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艰难的挪动着脚步,边走边缓缓道:“永夜将至,永夜将至……”她回眸看了看许温,面容中悄然漫上的诡异不断放大着:“许温,永夜将至啊……”她笑了起来,渐渐笑的癫狂。 “什么是永夜将至?”许温问,可白芷只是转过身边走边笑,令人恐惧。“疯子!”许温怒骂,摔袖而去。 何为永夜将至? 许温脑海里一直有这个疑问。 他立刻去询了步秋尘,然,无解。 或许只有白芷才知道永夜将至是何意思。 直至入夜,他去触了羽行君的遗骨,将他的记忆从头到尾的捋过,不放过毫厘。 羽行君曾在建造新天界时,白芷问过羽行君“若无真神之血或天神之血续入扶光台柱心,会如何?” 羽行君答“神界坍塌坠落人间,云雾泽凶兽尽出,遮天灰 分卷阅读133 尘蔽日,不见羲和暖阳,六界将被冰雪覆盖,山河土地寒冻无法耕种,此等惨景至少会持续万载才会渐渐消散,除少数神仙妖魔能苟活于世外,六界恐再无其他生灵。” 白芷叹息“万载不见金乌,岂非永夜……” 檀凌睡了,在被子里几乎缩成一团,很缺乏安全感的睡姿,有些令人心疼。 窗外正是一轮明月,柔和似絮的绢云就在皓月周遭荡漾着,星光璀璨,与月同辉,白芷整个人背月而立,面容隐藏在月辉之后,仿佛笼罩了些许阴霾。 她轻轻伸出手,月影将她的手影剪映在檀凌的面容上,她微微动了动指尖,以月影抚摸着檀凌的眼睛,鼻子,脸颊,嘴唇。很幼稚的行为,可是她却沉侵其中,直至她最后轻轻拍了拍檀凌的额头,这短暂的瞬间,永远的结束了。 她挥手一念人已来到庭院中,只凭空一取,美酒已摆上桌子,倾壶,佳酿自有酒杯接纳。 白芷捏着酒杯,慢慢缀饮,她时而看着酒杯中的月影,时而抬起眼捷望月,一身淡沲青衣独坐庭院,这样的望月而酌,感受着每一次清风撩拨她的发,享受如此安静的夜晚,是她从前一直向往的。 明天一早…… 不,对于白芷来说,这里没有明天。 这里的晨曦永远也不会照耀在她的身上。 中皇山是白芷留给他们的避难所,愿他们可以挨得过那万载光阴,就像曾经的她,为了从深渊爬上来,熬过的那万载光阴。 白芷将手环放置石桌上,轻轻道:“天极,出来。” 天极化身出来,巨大的头颅耷落在桌沿,一双铜铃大的眼珠瞪着白芷,呼出的气息吹动着胡须,将白芷逗笑了。 “你这个样子……”白芷将他上下一打量,问:“就不能化作人形跟我告个别?” 天极扭捏了一会,幻化出一位妖娆丽娘,似又不太满意,幻化出了一名玄衣威严老者,又不太满意,最后还是幻化成了少年俊朗的模样,竟是少年时期檀凌的模样,这次他十分满意自己的容颜,提摆坐在了白芷对面。 白芷瞥了他一眼,对他的狎弄不理。 “一会就走?”天极问。 “嗯。” “不带檀凌走?”天极问。 “天督之力确实可以分造出与这方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来,只是,此次飞升天督,实在惊险,我也未曾准备好一切,我与檀凌两人同行,我怕双界都会因此而崩坏。”白芷抿了抿唇,神情凝重。 “你真的舍得檀凌?他会死的……他的身体已经……” “我知道,太平无需粉饰,我已是天督,我看的到一切。”白芷如此淡定。“所以,只我一人溯回。我走后,你得自由身,这世间万物都为你所拿捏,不正秉承了你父亲太古巨龙的遗志?这也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舍得?”天极的目光看向白芷身后的屋子,那里是睡梦中的檀凌。 白芷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你知道留在这里的人会面临着什么。”天极意味深长的说。 “比我曾经面对过的境遇会好一些。”她的目光清澈无波,如同这一轮皎洁明月,已然那般澄静:“生命值得敬畏,你要相信他们,人在绝境中能创造出无限可能。” “或许吧……”天极勾起嘴角:“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里的人,中皇山的人。”言下之意,除中皇山外,他不会顾及分毫。 白芷看了看他,捏着酒杯仰头送了一整杯:“你随意。” 许温大抵是真的疯了。 他抱着盒子里羽行君的遗骨一路狂奔向白芷所在的院子,边跑边大声声嘶力竭的喊,惊醒了终于可以安稳入睡的莳木族族民,惊醒了殚精竭虑浅眠的步秋尘,惊醒了方入清梦的檀凌,本该安宁祥和的夜空,被搅乱了。 许温冲入院中时,白芷已然负手而立,风一般的许温跌跌撞撞的来到白芷面前,他双目赤红,无比惊惧的瞪着白芷,他狂躁的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白芷蹙眉看了眼天极,又看了眼接踵而来的众人,承浅、步秋尘、兮夜,莳木族众长老,皆已到来,檀凌也被这嘈杂吵醒,他睡意朦胧的推门出来,看着众人和背对自己的白芷,问:“怎么了?” “上神界会坠落!”许温指着白芷的鼻子问:“你说话啊!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芷看着已经走到白芷对面的檀凌,她点了点头:“是。” 这一声下来,众人哗然一片 “什么时候?”檀凌神色凝重。 白芷看了眼此刻的月色,已然有些偏了:“很快。” “我要准确的时间。”檀凌忽然变得有些刚毅,惹得白芷凝眸看向他。 “早上。”她说着,给出了更准确的时间:“日出十分。” 许温将羽行君的话复述给大家听:“‘上神界坍塌坠落人间,云雾泽凶兽尽出,遮天灰尘蔽日,不见羲和暖阳,六界将被冰雪覆盖,山河土地寒冻无法耕种,此 分卷阅读134 等惨景至少会持续万载才会渐渐消散,除少数神仙妖魔能苟活于世外,六界恐再无其他生灵。’这是当年师尊羽行君说过的话,可属实?!” 白芷被如此逼问,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承认:“属实。” 檀凌拉住白芷的手,对她道:“送我去扶光台,我以身殉柱,可否争取些许时间?” 白芷喉间哽了哽说:“不过须臾。” “须臾也可,快送我去!”檀凌又转头吩咐步秋尘:“快快将此消息通知六界,先让他们想法自救。” 在场之人无一动步,仿佛只有檀凌想着以这幅身躯挽救万一,连收到命令的步秋尘也不曾动弹分毫。 “无需多做挣扎。”白芷抬眸,双手捧着檀凌的脸颊,眼含热泪的看着檀凌,露出了笑容:“我很高兴,这次你没有让我去拯救那劳什子六界,没有像从前那般想取我的血注入扶光台,没有让我以身殉葬扶光台保住那些无辜的人。” “我不会再那样做了……”檀凌说。 白芷很欣慰的点点头,但是很快的,她整个人又变得与方才有些不同了,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她阅读着檀凌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聆听着他每一次心跳,她对檀凌道:“其实我一直在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努力,如若当时你没有那么早的将我亲手杀了,我也不会因为需要吸干扶光台柱心里的神血而使得扶光台这般快速崩塌,有了时间,我便可以另想它法修复扶光台,即便修复不了,也会尽我所能的帮助更多生灵免于涂炭,而现在……”她松开了捧着檀凌的手,指尖抚了抚眉心的那道红痕,她十分无奈的说:“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我想尽我所能的挽救万一,也是我最后的遗愿。所以……请你,能不能帮帮我,成全我的选择?。”檀凌问她。 “何必呢?”白芷费解,明明他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活不了多久,明明他自己也神血将竭,为何还嫌自己死的不快?不知真相的檀凌,为何不求求她,让他活下去,毕竟,她已是天督,但也仅仅只是天督。 白芷有些不懂,或许她看到的檀凌,是否只是那些浮于表象的他想给她看的那一部分?她的手复又覆在檀凌额间,她阖上了眼。 第71章 溯回(大结局) 她看到…… 原来檀凌每次取完神血后,还会取自己的神血添补进去,原来他会因为白芷的疼痛而心疼,原来檀凌会有一只名叫白芷的枕头,夜夜被他拥在怀中入睡。 檀凌也是恨白芷的,恨白芷当年为了权利弃他而去,又暗害诀澜,谋害清辉,害他不得晋升天神以身殉葬扶光台。 檀凌也是怨白芷的,怨白芷害的羽行君失踪,怨她不肯就范殉葬扶光台,既不成全他,也不成全她自己。 檀凌也是爱白芷的,从很早很早开始,点点滴滴,伴随至今。 或许檀凌要的只是求仁得仁,或许白芷从始至终,都会错了意。 而此时此刻的檀凌,对白芷,只有悔。 无爱无恨无愿,只有悔了。 他悔不当初不懂白芷,悔自己的爱太浅薄不知当年白芷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悔自己不能真正理解白芷所作所为到底回护着什么,而后,现在盘旋在他脑海中的,是那个疑问,如果可以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回到白芷没有被任何人要挟的时候,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回到他们没有做错选择的时候…… 或许…… 她松开抚着檀凌额间的手,忽然就笑了。 时光或许如水,可以流逝,溯洄从之的,或许可以是他…… 檀凌啊檀凌,你真的是清辉留给我的最后一剂毒药,只要你在,我永远都不得安宁…… 天边鱼肚泛白,天色渐渐亮了。 他们一同看向扶光台的方向,那里已经有轰隆隆的巨响传来。 “扶光台即将倾塌,须得尽快决断!”天极在旁督促,而后,天极化作手镯,重新戴在白芷手腕,而后灵光乍现,白芷和檀凌已经立身于扶光台。 扶光台柱心向上迸发着火光,令人恐惧。 檀凌轻轻抚摸着白芷的眉心,做着最后的告别:师姐,对不起,这些日子我感受得到你是真的变了,你经历过的那些不公,千言万语,我只却只能以一句简单的话作为歉意。我是将死之身,即便不做如此选择,也活不了多久了,原谅我不能补偿你更多,我希望,我希望你能留存住一丝善良,不要因为那些不公,就泯灭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善良。” 他看着她红的滴血的眸子,忽然拥抱住她孱弱的身体,在她耳畔说:“师姐,师姐,我的阿芷师姐……如果可以回到从前,我选择一切都由我来扛,我希望师姐不要被权利蒙蔽了双眼,我希望师姐不会从我和阿羽之间再做选择时选择阿羽,我希望师姐从我和权利之间再做选择时选择我,只选择本心,选择爱,好吗?” 她曾是他的天,是他敬仰向往的人,是他跌进泥土里都想要把她拉回正途 分卷阅读135 的那个阿芷师姐。 可是,错了,一切都错了,从他们做错选择开始,从白芷选择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而寻求更高的权利开始,从檀凌选择尊师重道因障做了错误选择而跟诀澜成婚开始。 他们都知道错了,可是…… 白芷拉着檀凌走到扶光台柱心旁,低头看了眼柱心问檀凌:“檀凌,你真的想回到从前吗?” 檀凌目含泪光,凄惨的笑了笑:“谁又不想呢?” 是啊,谁又不想呢?白芷忽然绽放出前所未有过的笑容,那一刻她释然了,手腕上的天极手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两人缠绕在一起,然后绚烂的光彩在两人周遭绽放。 白芷看着檀凌的眸子,对他说:“我成全你,再见了,檀凌。” 然后,她双手忽然用力,将檀凌的魂魄推的跌入扶光台柱心,两人手腕上的光芒一直牵连着两人,檀凌好似看到他的魂魄被推出他的身体,那具躯壳似的身体无意识的被白芷抱着才不至于倒下,他看到白芷的泪沾满了脸颊。 师姐…… 我的师姐…… 阿凌爱你。 檀凌感觉自己缓缓下坠,他感受着无比的炎热,又感受着入骨的刺寒,冰雪交加冷热交替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融入到另一具身体里,与他合二为一,他的记忆有些错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拥有了几段本没有发生的记忆,几度昏厥。 直至,身边的人推了推他,檀凌方才回过神,只听诀澜不羁道:“臭小子,喜欢就去直说,做遮遮掩掩的事,还让我陪你演戏,醋你阿芷师姐?!”诀澜十分不耐烦的配合着檀凌演戏。 檀凌回过神来,方才…… 方才白芷看到他与诀澜在一起了,但是白芷佯装未曾看见的模样却让檀凌很是生气,檀凌找了个角度,去拂开诀澜身后的蜜蜂,令白芷看起来好似在亲吻诀澜,他希望白芷会吃醋,以此证明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白芷只是目光在这边停留了片刻,步子微微顿了顿,而后便毅然坚定的迈着步子去往祖神的正殿。 檀凌气急败坏,又无比好奇,上前要听个究竟。 身边的诀澜已经推开檀凌,问他:“你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吗?我把父神的结界破了,你可不要出声被他发现了!” 檀凌和诀澜步到殿前,他听到了一些争吵,直至…… 这一幕无比熟悉,檀凌就好像经历过此事,越加不安,仿佛知道结局一般,耳朵里仿佛有个声音,仿佛白芷一定会发誓般的对祖神说道:“我会与檀凌断绝一切来往,以此换取继任掌管神界的资格!” 用爱情交换权利的人,是最令檀凌所不齿的,他对师姐的爱,不容任何杂质,同样,他也希望师姐对他的爱,至真至诚。 殿内,传来祖神的声音:“白芷,你太放肆太贪心了。”祖神说罢,一掌击在白芷身上,白芷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手渐渐脱力松开。 传话神侍撤下用来阻挡声音的阵波,将门开了个缝时,白芷整个人一震,仿佛被人夺舍了,周遭气流有了些许改变,她感觉有些话不受控制的自她口中喊出:“檀凌为我毕生挚爱,羽行君为我友爱师弟,迹墨为我战友,妩泱为我爱徒,我绝不会屈服,答应你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换而取来的权利和安危。 上玄坤灵,信誓之诺,我相信,他们会与我并肩而行,一同前去诛杀太古巨龙,一同挽救苍生,待四海平静,我愿与檀凌归隐山野,做对神仙眷侣!” 为何不是檀凌梦境中回忆里那有些熟悉的那一幕?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紧接着,白芷衣袖一抹嘴角的鲜血,翻身而起,不顾祖神的惊讶,弃祖神而去,她推开殿门,阳光迎面而来,她看到那个满脸不可置信的檀凌,温柔的笑了,他的眼眶渐渐红了,然后她被檀凌拥入怀中…… 白芷听到自己说:“我心悦阿凌,阿凌可知?” 这表白太过突兀,可是她知道,若不在此刻表明心意,便晚了…… 檀凌不知怎的,忽然就热泪盈眶了,他激动非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了:“近来我与诀澜走的近了,你万不要误会,这是我跟她串通好的,我只是在故意气你的,我!我!我亦心悦师姐!” 微风拂过,周遭静谧极了,他们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只听的到对方跃然于胸口的心跳声。 忽然,院子里闲散而行的仙鹤忽然振翅起飞,噗啦噗啦的自两人头顶飞过,两人抬头仰望着远去的仙鹤,目送着它的离去,一片鹤羽婉转而下,流转着轻轻飘落到两人身旁,白芷信手拈来,已经化作一根鹤羽簪,将它轻轻的嵌在了檀凌那一头水墨青丝间。 据天启录记载:祖神携祖神之子清辉真神力战太古巨龙,后双双以身擎天,其女诀澜一统天界,开创盛世。 那日万里彩霞,仙鹤齐飞,檀凌迎娶白芷,金桂树下,白芷与他琴瑟和鸣,奏一曲刹那芳华曲。 第72章 涉川(番外) 分卷阅读136 “檀凌他走了。”天极看着白芷说,“这局肉身,是否要焚化掉?” “天极,帮我悉心存放起来吧,或许将来用得着。”白芷说着,有道“对不起啊,天极,我践诺了。”白芷向她道歉。 “臭婆娘道歉有甚用?你是天督,我又能奈何你?!难道抱着你一起死吗?!”天极气都气死了。 白芷并没有在那个世界做过多停留,而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扶光台已经彻底损毁跌落至昆仑墟,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上神界依靠着天极兽的身躯为鼎,艰难的伫立着。 天极兽问白芷为什么不留在那边,白芷笑了笑,说:“我的神力只能将这方世界的檀凌的神念送去,与那方世界的檀凌相融合,而我,只能短暂的停留片刻,做上最最重要的决定之后便离开。 “可能檀凌会觉得,他与你曾经历过的那些事,会是一场梦。”天极叹息。 白芷摇头淡淡的笑着说:“或许,连一场梦都不算,他的神念与那方世界的身体融合后不出三天,便会将这所谓的‘梦’,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么,是檀凌劝我要留有一丝善念,可是在我想要以死逃避无尽的折磨时,将我从自戕边缘拉回来的,是阿羽,我愧对阿羽,所以,我要留下来复活阿羽。” 白芷她还有她未完成的路,她命承浅掌管中皇山,自己则一人背上羽行君的遗骨,踏上征程,她去寻找一种叫聚魂的植物。 那些年,她行过草木炎凉,春秋茫茫,山高水远,岁月柔长,折花别襟上,岁寒日暖又是一年。 溯游从之多少年,秉烛夜逢,四方明灭,醉也梦也,只愿共缠水云间。 三千年后。 中皇山,阳光穿过一树的波叶金桂,洒下些许暖阳,白芷在一阵咒骂中醒来,她起身抚了神上的金桂,揉着眉心问:“大早晨的这般咒骂,这是作甚,天界塌了不成?” “老夫的脊背都要被压弯了,你这毒妇,还不快快想想办法!”白芷当年让天极悉心存放檀凌的身体,后来方才知道,羽行君若想复活,须得有神识,回复记忆,须得有那副白骨,而重回真神,须得有躯体,而檀凌这具真神之身,恰好适合羽行君用。所以,天极反其道而行,成天穿着檀凌的身体激白芷,气她践诺,有意报复。 “我想着办法呢,想着呢想着呢,你都不知道我昨夜熬到了什么时辰!”白芷说着,随手拿了放在床畔的球往院子里的角落里一扔,球里有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作响,而后,白芷脚边的白色毛团就忽然乍醒,扑腾着奔向彩球,玩球去了。 “他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长大!长大了的他能恢复原来的记忆吗?能研制出擎天的办法吗?!” “我师父是筑工大家,你要对他有信心!”许温从院子外进来,见到白芷先不行礼,而是先恭恭敬敬的对正在玩彩球的小白虎鞠躬见礼,道了剧师父今日安和否? 这场景白芷每日都见,习惯了。 许温这幅样子……着实令人头疼。 小白虎不理,彩球玩的更欢了,于是许温上前将小白虎抱在怀中,端详了会说:“看起来,师尊今日无恙。” “我脊椎骨都快被压完了,你们就指望着这么个畜生救我吗?”天极怒极绝望大喊。 许温怒斥“放肆!快向我师尊道歉。”放下小白虎上前与天极理论。 白芷对天极道:“其实许温也是受到了阿羽亲传的,只是他拘泥视界,不懂变通,若是阿羽日后归来,稍加点拨,想必就能助你脱困稳固上神界了。” 天极一听,原来还得受许温的帮助才能脱困,于是狗腿的示好,许温一愣,扭头就躲,天极紧追而去。 白芷看着地上的小白虎,将他抱在怀中,回到石床,抚了抚他的额头说:“阿羽,来,睡觉觉,这石床师姐睡了万载多,神泽丰沛,他们都不懂,睡觉最最有益于阿羽早日恢复神识,恢复了神识,师姐才能把你,把你那副白骨里保存的记忆,还有檀凌留下的肉身融为一体啊。” 白芷躺在波叶金桂林的石床上,将小白虎拢在怀里,目光不离的看着他,只是看着看着,越发觉得疲倦,她渐渐阖上了眼,桂花落了满身,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叫她…… 师姐…… 师姐…… 阿羽,师姐在呢…… 师姐在。 第73章 鬼(番外) 人间有一年四季,风雷雨雪,而鬼界总是刮着阴风,吹的人肉寒骨酥,。 坛言觉得自己是历届鬼君里最最卑贱的鬼君,端的是卑躬屈膝瑟瑟发抖,恭敬谦卑的站在鬼君宝座的旁侧,此时此刻,他的鬼君宝座被人享用着,座上之人,正是檀凌真神。 “步秋尘,听坛言说,你想找到肖唯转世?”原本即将入轮回的两枚魂魄被人在掌心玩弄着,坛言怕他的手一个不稳,摔散了两枚魂魄,害他鬼君之位恐怕不保。 做鬼做成这样,坛言觉得自己造了孽,惹了檀凌 分卷阅读137 这么个爹。 步秋尘神情微变,抬眸看了眼恭敬立在一旁低眉顺目的鬼君坛言,怔了怔,缓缓回他:“是。” “可否告知其中缘由?”檀凌问。 “我想助肖唯重新回归正途,入正道,获得仙身,不必在入生死轮回,这样,承浅一回来,就能看到肖唯了……”他说的越来越小声,到最后,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了。 “可是肖唯这一世只有二十一载,这极短时间内想获得仙身,恐怕不易。”坛言在旁配合着搭腔。 步秋尘闻言,眸里如同闪着星光:“若是可以,座上只需告知我肖唯会转世何许人家即可,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破解。” 坛言继续配合,佯装不忍的在旁提醒:“这是泄露天机,他日你若历劫,必遭天谴。” “我教你一法,可避开天道,不被发现。”檀凌循循善诱,“你只需寻找一位与肖唯转世同年同月同日生,且有仙缘之人的魂魄,在他们的母体怀孕时,将魂魄对调即可,那原本有仙缘之人因调换了魂魄,享受二十一年寿禄,而肖唯的魂魄,则可以勤加修炼,入仙道,得长生。” 檀凌真神果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了,很熟练啊!坛言腹诽。 “此法确实可行,可是……”步秋尘展露愁绪。 “人,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但是需要法力高强之人操作方才不会出现意外。” “阁下如此助力于我,我十分感谢,若有效劳之处,还请座上示下。”步秋尘诚恳说道。 “肖唯获得仙身后,你需要修炼至真神位,每三百年取一次心头血供我使用,你要多加考量。” “可以,不过,其中因由,可否告知于我?”步秋尘问。 檀凌想了想,摇摇头。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步秋尘总得知道来人事善是恶。 “太古真神,檀凌。”檀凌说着,将两枚魂魄递给步秋尘,“待你修炼至真神,我可以再送你一份大礼。” 步秋尘很想问大礼是什么,但见檀凌已经起身,便知不可再问。 在得到了苏家和韩家的同意之后,秘法之下,檀凌已转世入了苏长情的身体,而原本的肖唯,则入了檀凌应入的韩奕的身体里。 两个男娃呱呱落地,步秋尘松了口气。 步秋尘来到鬼界对坛言致谢,顺便打稍作打探。 “坛言兄,檀凌真神此等异举,你可知晓其中因由?”步秋尘又为坛言斟上一杯,见他醉醺醺的样子,心知已经有了八层把握可以探听出什么来。 “还情债。”坛言醉醺醺的笑着,说道:“檀凌孤身已久,上神界众女神爱慕的紧,有位名叫饮火的上神因为思慕檀凌,被其他女神排挤,饮火是个想不开且刚烈的主儿,也不知饮火在哪听的,说是震铓剑可以斩杀世间一切妖魔,可却不知,震铓剑是需要与之匹配的修为才能发出相应威力,震铓剑在饮火手里,就是一把剑而已,饮火盗得震铓剑,自刎了。”他随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步秋尘陪饮一杯,然后继续斟酒,等坛言继续说。 “所以,她虽身死,魂魄却未消散,到是因祸得福,入了轮回,历劫来了,前两世都熬过了,这是第三次历劫,也是最后一次历劫,情劫。”坛言坏笑了笑:“天轨惯会捉弄人。” 步秋尘的指尖抹动着瓷白酒杯的杯沿,淡淡说着:“谁说不是呢……” “万有因由皆因檀凌而起,所以,檀凌真神是来助她勘破情劫的……” 步秋尘想了想,又不太明白:“可檀凌真神无需遂我心愿,助我一臂之力啊?就让饮火与苏长情恋上一场又当如何?怎么就非得促成饮火和韩奕呢?” “哎,那还不是因为檀凌真神另有心慕之人,不愿与饮火有过多纠缠?怕饮火陷的更深呗。”坛言说完便觉自己话多了,忙饮了口酒轻轻咳着,“这个是我自己猜的。” 步秋尘笑了笑,“喝酒,喝酒。” 坛言拿起酒壶咕嘟咕嘟灌了自己几口酒,两颊更红了,勾肩搭背的对步秋尘说着胡话:“秋尘兄,我,我偷偷告诉你,其实,其实那位大神,也心慕檀凌真神,只是,只是那位大神,她的格局太大了,有更多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 “噢……那怕又是一段孽缘了……”步秋尘盖棺定论。 “谁说不是呢!”坛言眼角湿润,手里的酒壶落了地,摔得粉碎,整个人也滑到了桌子底下,彻底醉倒了。 “哎……” 一声绵远叹息,自步秋尘胸腔中缓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