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将军家的小娘子》 分卷阅读1 ?《凶将军家的小娘子》作者:衣青箬 文案 一朝穿越,成了父母俱丧、执掌门户的商户人家嫡长女, 内有两个年幼的弟妹需要养活,外有凶狠的叔叔想侵占家业,薛盈睁开眼时,原身迫于压力,正准备跟当地豪族联姻。 千挑万选的联姻对象是一位凶名赫赫的四品将军,因为克妻的名声至今未娶。 谁料婚事刚定下,将军就在战场上毁了容,原身看了一眼对方脸上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疤,就惊悸忧愤而死,芯子换成了21世纪来的薛盈。 面对羞愧得想要退亲的未婚夫,病床上的薛盈抚着胸口盘算开了: 她也想不出比原身更好的办法,这婚暂时不能退,何况未婚夫宽肩窄腰大长腿,脸上还有一道疤,完全戳中她的癖好,谈个恋爱也不是不行。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盈,宫啸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宽肩窄腰大长腿,我可以! 立意:为了幸福而奋斗。 1.第1章 一堆烂摊子 薛盈是被哭声吵醒的。 那哭声又轻又细,断断续续却绵长哀婉,像一根线在她的耳朵里不断拉长拉远,延绵不绝,直钻到人身体里,让她的情绪逐渐躁动起来,很难继续安睡。 究竟是什么人在扰人清梦?! 忍无可忍,薛盈气冲冲地睁开眼睛,想要与对方理论。 然而视线对上的,是堆云叠纱的大红色帐子,那帐顶上还用金线绣着明晃晃的富贵牡丹图,晃得薛盈眼花。这实在是前所未见、绝对陌生的场景,薛盈一惊,便要撑着坐起来。 这一动,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软弱无力,才稍微抬起一点,就又倒了回去。 床铺十分柔软,这动静几近于无,但耳畔如泣如诉的哭声却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童音响了起来,“姐姐醒了?!” 但这一声之后,却没有过来看她,而是蹬蹬蹬跑出去叫人了。 倒是薛盈被这声音一刺,只觉得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脑袋里也开始隐隐作痛。刚意识到这一点,许多的信息便一股脑儿地涌进来,撑得她头昏脑涨,险些晕死过去。 好一会儿,那种脑袋仿佛要爆炸的感觉才逐渐退去,薛盈出了一身的虚汗,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神一片呆滞。 虽然这个场景十分眼熟,像是在许多的穿越小说里看过,可是真的从记忆里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古代,薛盈一时还是非常难以接受。空调、wifi、手机、电脑,作为现代人,离了这些怎么生存? 可是这件事,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已经穿了,又不能死回去,如之奈何? 就在这时,刚刚跑出去的人又回来了,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女童,头发梳到顶上扎成两个总角,一双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只是不等她开口,门外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七八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拥进了这间不大的卧室,把女童挤到后面去了。 这些人挨个凑到床前来看薛盈,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问候的话。 薛盈耳边顿时充斥着大片杂乱的噪音,震得她又开始头疼了。 所幸她是个病人,也没人指望她给出反应,一群人吵嚷片刻,大夫被请来了,便又都散开,让那位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大夫上前来替她诊治,也总算是让薛盈得了片刻的清净。 一番望闻问切,大夫捋着胡须留下“忧劳成疾、许好生将养”几个字,就被人迎出去开方子了。 但其他人却没有走,又是一轮七嘴八舌地宽慰劝解。就在薛盈觉得难以忍受,想要发飙时,终于有一个威严的男声压过了所有嘈杂,“好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大姑娘现在是病人,需静养,都安静些。” 屋子里立刻就静了下来。 薛盈却微微蹙起眉头,抬眼看去,便见一位身着锦袍、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众人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敷衍的关切。对上薛盈的视线,他立刻开口道,“盈儿你如今这般,还不知要休养到什么时候,家里的生意,还是先交出来吧。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接手不迟。” 话说得软和,内里的意思却并不客气。这生意要是交出去,怎么可能还有拿回来的一天? 薛盈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开口敷衍道,“我今日精神不济,头脑昏沉,做起事情来难免疏漏。诸位要商讨此事,不如等明日我精神好些再来?” 这话一说,薛长淞身后那些人,便也都蠢蠢欲动。薛长靖去世后,整个薛家其实没有一个能服众的人,薛盈仗着是他的长女,这才勉强接手,结果不到一月就病倒了。这掌事的大权交出来,自然是人人都有机会,薛长淞可压制不了他们。 于是不等他开口,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应下,迅速开口告辞。 既然要争,自然得先回去盘一下自己手里的优势,琢磨一下到时候该怎么做,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 薛长淞见她面色惨白、语气荏弱,倒不像是为了拖延时间,便哼了一声道,“那我就明日再来。”薛盈现在这个样子,纵然她想继续掌权,其他人也绝不会同意,就是再拖一日又如何? 但薛盈还真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最后一个离开的薛长淞走出去,之前被挤到后面的女童连忙跑上前来,站在床头眼 分卷阅读2 巴巴地看着薛盈,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时不时地抽泣一声。 薛盈最不会对付这种小孩子,只好假装没看到对方的眼泪,吩咐道,“去叫管家过来。” 这府里的人也真够懈怠的,屋子里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只留下这么个小女孩,刚才那群人也是说进来就进来了,半点没有阻拦。由此可见,整个薛家已是人心惶惶,原主更是半点儿镇不住下头的人。 趁着小姑娘去叫人的功夫,薛盈闭上眼睛,开始梳理自己刚才得到的记忆。 原身跟她同名,是大梁朝云州薛家的长女。薛家虽然是行商出身,但几代经营,如今已经是云州豪族,手里有自己的商队,每年将西北特产贩售到京城,再将京城的时兴货物运送到当地出售,生意十分兴隆。原身的父亲薛长靖,是这一代薛家的族长和话事人,掌管着家里所有的生意,作为大小姐的薛盈,自然也风光无限。 然而一切都在一个多月之前戛然而止。 一个多月前,薛长靖带领的薛家商队,在路上遇到了山匪,不但所有的货物全都被劫掠一空,商队上下三十几口人也被尽数杀死。 消息传回来,整个薛家顿时陷入风雨飘摇之中。无论是精明强干的族长薛长靖、经验丰富的商队成员,还是突然出现陌生山匪的商路,全都是薛家损失不起的存在。这一遭,几乎消灭了薛家的所有有生力量。 可是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还有三斤钉。薛家虽然遭受重创,可是几代人积累起来的财富却也不可小觑。不说外面的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正等着从薛家这里沾点儿便宜,就是薛家自己内部,回过神来之后,也有不少人起了心思,想要趁机夺取管家大权。 薛家的精锐大半都在商队里,留下来的都是些不上不下的平庸之辈,没什么远见,更不会顾全大局,完全不会去考虑现在薛家的处境,只想为自己谋利。 薛家要是完了,他们手掌大权也能捞到更多好处,要是能稳住局面,继续经营,那身为掌权者自然更是好处多多。 所幸各怀心思的人太多了,反而互相掣肘起来,谁都没法轻动,倒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于是身为薛长靖遗孤的原身就被推了出来,暂时接手了掌家大权。 原身虽然是个女孩,但因为在很多年里,薛长靖都只有这个长女,直到三年前才生出一个庶子,所以他对这个女儿十分看重,经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生意上的事也从不避着她,所以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但是这一点也很有限,因为薛长靖为女儿规划的未来,从来没有继承家业这一项,而是希望她能嫁到京城去,为薛家结一门有力的姻亲。教她这些,也是为了将来能帮上忙。 所以原身的处境非常糟糕:她比那些狼子野心的长辈们更能够看清楚薛家此刻的危机,却根本无力解决它。 最终,她想出来的破局办法,是用自己做筹码,跟当地的另一个豪族联姻。 虽然那些人把她推出来,只是想让她做个傀儡,但原身却想抓住这个机会。有婆家的支持,她就能坐稳家主的位置,收拢薛家的生意,慢慢经营发展。即便不能像父亲那样将薛家的生意发展壮大,至少也能避免更多的损失。等弟弟长大成人,她就可以把这副担子交出去了。 想法很好,她也很快选中了自己联姻的对象——从四品宣威将军宫啸。 薛家虽然有钱,可毕竟是商人,那种真正的书香世族是够不上的。事实上,就连宫家也是看不上薛家的,虽然他家发迹的时间比薛家短,可是朝中有人入仕,未来就与薛家这种地方豪族不同。 不过宫啸只是个不受重视的旁支弟子,而且没有考科举,而是自己跑去参了军,与宫家本枝的关系十分微妙,他的亲事便有些不上不下,以至于拖到现在,二十二岁依旧未曾娶妻。 如此,原身嫁给他也不算高攀。 薛盈对他也很满意,武将手里有兵权,既可以震慑住内外隐藏的敌人们,又能够在将来重新开辟商路的时候出力,另外,原身还有个想法,希望对方能够帮助剿灭那伙杀死她父亲的山匪。若是能将货物拿回来的话,说不定薛家立刻就能恢复元气。 然而世事无常,这门亲事刚刚定下不久,那位宫将军就在战场上毁了容貌。原身倒是很硬气地要继续这门亲事,奈何从小娇养长大的姑娘,连杀鸡的场面都没见过,头回见面,看到宫啸脸上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疤,惊悸之下,竟然就把自己给吓死了。 现在芯子换成了来自21世纪的薛盈,她面对眼前这堆烂摊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如果提前几天过来,她或许还有时间慢慢周旋,但原身这一病,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根本不会让她继续拖延。思虑良久,薛盈也只能对管家吩咐,“去请宫将军,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小天使都觉得吓死的说法很离谱,但原身肯定不可能光是被吓死啊。 她是在见面之前就心力交瘁坚持到极限了,本来听说对方毁容了,想着委曲求全也要继续这门亲事,但是真的看到之后又受不了,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本身就是惊弓之鸟,直接吓晕了。 说是吓死,不如说是她自己放弃了吧,晕了就没有醒来。 但是表现在其他人眼中,就是看了一眼然后吓死了。 2.第2章 我想退婚 宫啸来得很快。 分卷阅读3 薛盈听到汇报,不由精神一震,从床上坐了起来,“快请。” 然而管家离开之后,却没有立刻将宫啸请进来,而是先来了两个低眉顺目的婢女,手里捧着衣服钗环等物,要替她更衣。古代人的礼节真是太麻烦了,这要真是个重病的病人,但凡有人来看望就这么折腾一次,估计死得更快。 但入乡随俗,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出格,便默默同意了。 换完了衣服,她又让人请宫啸进来,管家和婢女还是不同意,又是要放帐子,又是要抬屏风。薛盈这回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拒绝道,“我和宫将军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必拘泥那些礼数?”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但最后还是退下了。原身之前见到宫啸时的表现太明显了,显然就是无法接受的意思。所以她醒来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提过婚事,都以为她必然是要退掉的。 之前薛盈让人请宫啸过来,还有人在心里感叹她糊涂,那些人都已经逼到病床前来了,她心里却只想着退婚的事,要在这个时候见宫啸。 但原身昏睡不醒的这一天多里,她这个院子里人心浮动,各人都在找下个去处,对她这位主子自然也不怎么上心,便也没人劝她。如今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是还要继续结这一门亲事,自是吃惊不已。 就像原身之前想的那样,虽然武将的地位比文官低很多,常常受人鄙夷,可是对下面的人而言,手里有兵就是一重有力的保障。一旦薛盈和宫啸成亲,薛家这些人就要有所顾忌了。 惊讶之后,他们也急着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于是不再拦阻。 几分钟后,薛盈就见到了宫啸。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这一回,他脸上戴了一个铁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没有让半点伤口露出来。但面具本身乌沉沉的,又是另外一种吓人。 薛盈一见那面具,便皱起眉,毫不犹豫地道,“将军快摘了那面具!”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面具是哪里来的,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金银做的,那就只有铜铁了。这两样都是会生锈的,而且以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来说,也很难将矿石里的杂质彻底除去。 在原身的记忆中,宫啸脸上的伤根本没有好,伤口外露、狰狞可怕,还有些发炎红肿的征兆,再戴这样的面具,情况只会越发恶化。 宫啸闻言微微一愣,不由抬眼看去。 薛盈穿着浅粉色的衣衫,无力地靠坐在床头,满面病容,却更显得她娇怯婀娜。宫啸只一扫,就不敢再看,移开视线盯着旁边挂帐子的玉钩,抬手覆上面具,有些迟疑地道,“我脸上的伤处有些不雅,怕吓着小姐,还是戴着面具的好。” 对于这门亲事,宫啸并不十分期待,却也没有多少排斥。他已经这个年纪,总要娶妻生子,家里挑挑拣拣定下的这门亲事,并不算差。 但上次原身看到他脸上的伤口之后便直接晕倒,还是让宫啸有些尴尬。 不过回去之后,他反复思量,又觉得她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而这也让宫啸开始反思,他究竟应不应该成亲?不说战场上刀箭无眼,不知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只单说边疆的生活艰苦,恐怕就不是这位娇女能忍受的。如果让她继续住在云州,这亲成与不成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他虽然已经猜到了薛盈今日是要退亲,但还是来了。 薛盈不知道他心中千回百转,摇头道,“将军若是只为不吓着我,还是摘了吧。我听人说,铁锈之类的东西更容易使伤口恶化,若真有个万一,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原来如此,我竟不知。”宫啸不知道也就罢了,一知道,这面具确实就戴不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薛盈,这才抬手取下面具,口中道,“薛小姐,失礼了。” 很有礼貌嘛,薛盈忍不住想。 说实话,如果她是宫啸,被人这么明晃晃地嫌弃,恐怕早就气死了,绝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原本对于要不要继续维系这门婚约,薛盈是有些犹豫的。她很清楚,即便是在现代,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几乎不可能,更何况是在这个对女性压迫十分深重的古代,就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不可能像在现代那样,三十多岁还不结婚,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到事业上。 既然肯定要结婚,薛盈当然更倾向于找一个自己能够完全掌握控制的对象,这样婚后她的自由度将大大提升。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需要接手原身所面对的这些烂摊子。 ——她想要脱身是很简单的,只要将权力拱手相让就可以了。但她一个弱女子,离开薛家之后该如何存身,将是一个最大的问题。但就像原身不甘心做个傀儡,想要趁机掌控权力一样,薛盈也完全可以借助当下的处境,为自己谋取一份事业,免去将来被困在内宅相夫教子的命运。 所以原本薛盈是想跟宫啸合作,用利益将两个人乃至两个家族绑在一起。如此,即便不联姻,她也可以拥有一份助力。 不过现在见到宫啸本人,薛盈觉得,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管是戴着面具来见她,还是在摘面具的时候背过身去,都说明宫啸在考虑她的感受。或许这只是他的个人修养使然,但薛盈还是因此对他抱有好感。 她之前的考虑固然很周详,但是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凤凰男这种生物,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很有可能会被反噬。反倒是各方面条件 分卷阅读4 比较匹配的对象,不需要谋划她手里拥有的那点东西,更容易建立起一段长久而平稳的关系。 当然了……薛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宫啸的腰背扫过,主要还是因为面前这位的条件确实不错。 从原身的记忆来看,这个陌生的大梁朝,跟中国古代没什么分别,重文轻武、以病弱为美,崇尚的是瘦如青竹、挺拔如松、秀美如玉的长相,至于傅粉簪花,也都只是寻常。 但相较于那样的文弱书生,上一世大部分时间在野外奔波的薛盈显然更能欣赏宫啸这种强健之美。 这是实实在在从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身材,猿臂蜂腰长腿,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感。 就连宫啸脸上的那道疤,或许在别人看来是非常吓人的,看多了夜里会做噩梦,但薛盈却觉得它更加增添了对方身上那种硬汉的气质,几乎是正正好地戳在她的X癖上。 既然如此,试试又何妨? 反正她只要手里捏着薛家的生意,站稳了脚跟,就算最后发现宫啸不合适,也可以再选择分开。 她可没有古代女性从一而终的思想。 这样想着,薛盈便开口问,“宫将军,不知您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宫啸又是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觉得或许是姑娘家面皮薄,不不好意思提退婚的话,想让他来说。于是他便沉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敢耽误薛姑娘的青春,不如婚事就此作罢,你也好再觅良缘。” 薛盈也很吃惊。宫啸能猜到原身想退婚,并不奇怪,可是他居然这么体贴,主动开了这个口,就很令人意外了。 这让她更觉得他是个合适的人选。 她苦笑一声,“我们薛家的事,想来将军已经知道了。你觉得,眼下这样的情形,我真的还有机会再觅良缘吗?” 宫啸沉默。 这世上总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他和薛盈的婚事作罢,她以后再找,多半只会是条件比他更糟糕的。 如果是平时,那也没什么关系,即便家世差一些,但至少是个齐全人,更不用担心对方的生死。可现在薛家正在风雨飘摇之中,有的是人等着踩上一脚、咬上一口,她确实……未必有机会了。 这时,宫啸终于有点儿回过味来,他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忍不住问,“那……薛姑娘的意思呢?” “如果宫将军愿意,婚约可以继续。”薛盈立刻道。 “……姑娘三思。”宫啸深吸了一口气,反过来开口劝她,“我虽然有个官职在身,但都是战场上拿命拼来的,不知道哪一日就……就算不提这个,折州地处偏远、条件艰苦,恐怕也远非姑娘可以承受。更何况我这张脸,姑娘以后朝夕相对,只怕难以接受。” 他顿了顿,又说,“若姑娘只是担忧薛家的事,我可以帮你……无需婚约。” “将军人品贵重,薛盈感激不尽。”听完他这一番话,薛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若将军说的这些我都不在意,你是否就会同意?” “你不在意?”宫啸不信。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回过头来。”薛盈说。 宫啸沉默了一会儿,果真慢慢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很慢,似乎随时准备好了等薛盈一反悔,就立刻停下来。 但她始终没有开口,于是最后,宫啸那张夜叉罗刹般的脸,终究是出现在了她眼前。 3.第3章 我可以 说实话,这张脸确实是有点吓人的。 宫啸脸上的伤口很长,因为面部的结构又被分为三段,分别是左边的额角到眉骨、鼻梁、以及右边的颧骨,从视觉上,这道疤痕过于醒目,直接占据了一整张脸,就连原本完好的五官都不太明显了。 尤其现在伤口才刚刚开始结痂,紫红色的痂壳混合着血肉,像是一条怪异的寄生物般匍匐在他的脸上,边缘处发炎红肿、细看还隐隐有化脓的迹象,让伤口的狰狞程度增加了何止十倍。 难怪原身直接被吓晕,甚至惊悸而死。 好在薛盈也算是见多识广,网络时代,什么奇怪的东西都看见过,宫啸这点伤,当成特效妆来看,也就是略有点吓人而已。 然而宫啸十分敏锐,即使是这片刻的迟疑,他也看出来了,又迅速回过身去。 他并没有因此就觉得薛盈有什么问题。 这张脸,有时候自己在模糊的铜镜中看见,都会吓一跳。自从他回来之后,家中那群人,更是只在第一日时露面,后来都躲得远远的。至亲之人已是如此,何况是她?薛盈会开口要求他回头,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和诚意。 只是,强装出来的不在意,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样想着,宫啸听见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知怎么,之前薛盈当着他的面直接晕倒,宫啸都没有放在心上,听见这一叹,心中却莫名揪紧了。 也许……是因为终究还抱着期望,期望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真的不在意这伤口,不因它而畏惧、疏远他。 然后他听见薛盈问,“宫将军,你这伤是谁治的?” 宫啸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迟疑了片刻,才达到,“是军医。” “怎么治的?”薛盈又问。 在这个时代,好大夫基本被皇室和权贵搜罗去了,偶有几个流落民间的,也基本都是在搜集病例、钻研药方,不会跑到军队里去。所以军医虽然名为医,但多半都只懂得一点皮毛。 而这时的外科术约等于无,所谓的治疗也只是在伤处抹点止血的药,包扎一下, 分卷阅读5 之后就听天由命了。 其实一般来讲,为了止血和减少感染,还会用烧红的烙铁在伤口烧一下,但因为宫啸伤在脸上,虽然已经注定要毁容,但用了烙铁肯定会更糟糕,这一步就被省下了。 薛盈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虽然早就知道古代医疗技术低下,但她也没有想到,这么严重的伤口,也只能依靠体自愈能力来恢复,根本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 她暂时也顾不上什么婚约不婚约了,有些着急地问,“没请别的大夫来看?” “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别的大夫来看,也是一样的。”宫啸说。 薛盈皱眉,只能直说了,“这么大的伤口,怎么能任由它乱长?难道大夫就不能将伤口缝合起来,帮助恢复吗?” “将……伤口缝合起来?”宫啸大吃一惊,甚至忘记要背对着薛盈了,他“嚯”地转过身,“这怎么可能?这是人的皮肉,岂能像布料那般缝合?” “为什么不能?”薛盈直视着他反问。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到,这一次宫啸没有避开。他顺着薛盈的话想下去,突然发现,确实不是不能。 作为一个战场上的将军,杀人的行家,宫啸很清楚,人皮的韧性比大多数布料要好得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缝合?让伤口就这样翻着乱长,和缝合之后顺着固定的方向长到一起,只要想想就知道,虽然一样是留疤,后者必然会好看得多。 不过这么一想,他倒是明白为什么军医们不去缝合了。大多数人的伤口都是在身上,难不难看影响不大。缝合这种精细活儿费时费力,只为了“好看”,显然是不值得的。 可是他不一样,他的伤是在脸上,但凡有办法能稍微改善一下,宫啸都愿意去尝试。 他不由抬手在伤口上摸了摸,不太确定地问,“我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了,现在缝合应该也晚了吧?” 确实有点晚了,但是薛盈端详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处,忍不住摇头,“你这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好几处看起来像是化脓了,恐怕要重新挑破,将脓水挤出来,除去腐肉。若能趁此机会缝合,怎么也比现在这样好。” 宫啸明知道她并不懂医术,可听着这笃定的语气,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薛盈一直在打量他的伤口! 伤口这么丑,但她看了许久,面上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厌恶之色。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宫啸顿时感觉伤口处似乎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痒意,让他一时难以忍耐。 但这也让他冷静了一些,不着痕迹地侧过身避开对方的视线,这才沉声道,“我回去就找大夫问问。” “那……婚还退吗?”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对话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薛盈没怎么思考,就对他开了个玩笑。 宫啸闻言,不由微微一顿。 其实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两人不太合适。薛小姐十分美貌,身体又颇为怯弱,是在绮罗从中娇养长大的姑娘,身上一件衣服、一枚首饰的价格,就抵得上他的月俸了。嫁给他这样粗人,本就是委屈了她。 经过刚才那番话之后,他对薛盈更加倾慕,也觉得两人更加不匹配了。 以她的容貌、品性,如果不是处在困厄之中,该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对方必定样貌无缺、性情温厚,可以与她品诗论花、下棋弹琴……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可是他也无比清晰地知道,如果拒绝了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姑娘了。 沉默或许也是一种回答,意识到他对自己应该并不排斥,薛盈才开口道,“将军方才说自己有种种不足,希望我能另觅良缘,却不知我也有种种难处。” “薛家的事,我可以助你。”这一次,宫啸说得毫不犹豫,“薛家的商队被山匪所劫,我身为朝廷命官,本就不能坐视不理。这里虽然不是折州,但要剿灭那一伙山匪,也并不难。待我回去设法,很快就有消息。至于别的事,姑娘但有差遣,宫啸也必当尽心竭力。”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个道理,宫将军应该明白。”薛盈摇头,“如今我们有婚约在身,你站在我这边帮助我,自然理所应当。若是婚约取消,你依旧这样帮我,别人会信我们毫无关系吗?” 宫啸微微皱眉,又听他说,“再说,我说的难处,并不是这些。” 听到这句话,宫啸不由转过头来看着她。 薛盈说,“我弟弟薛俭今年才三岁,在他长大之前,我都必须要撑起薛家。宫将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这些年你将面对许多的刁难和困境。”宫啸说。他虽然不懂经商,可是人类在面对利益的时候,表现都差不多。薛家偌大的家业放在这里,里里外外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些都是薛盈必须要面对的。 薛盈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看着他微笑道,“不,这意味着……我就算结婚了,也依旧会在外面抛头露面。” 宫啸毕竟是个男子,即便已经很为薛盈着想,也想不到这上面去。此刻听她提起,才恍然大悟。 只有小门小户,为了维持生计才需要女人也在外面劳碌。高门大户之中,有几家能接受嫁进来的媳妇成天抛头露面,为娘家的事情奔忙?何况做的还是经商这种许多世家大族看不上的事,他们只会觉得她俗不可耐。 他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姻缘,可是对方的条件越好,就越是不能在这方面纵容 分卷阅读6 她。 但是我可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是燎原的野火,一发而不可收拾。宫啸自己跟家族的关系就非常糟糕,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如果薛盈嫁给他,不需要应酬大家族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那些人也管不到她的头上来。而他自己要练兵、要出征,本来就不可能时时待在家里,薛盈正好可以去忙娘家的生意。 如此想着,宫啸眼中的光渐渐亮了起来。 薛盈就在这时,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何况有一件事,是除了宫将军之外,其他人都不可能做到的。” “什么事?”宫啸立刻追问。 薛盈靠坐在床头,原身是真的病倒了,她的身体也是真的虚弱,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已经感觉精力不济,甚至身体在一阵阵地出冷汗,脸上的血色也褪了一些。这让她显得更加柔弱,像是一朵经风的花,楚楚动人。 然而她说话的语气却是沉静的、理所当然的,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之处。 “我的聘礼之中,别的都可以没有,但一定要有一份折州榷场的凭证。”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9 18:09:46~20210811 17:4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想当朱一龙的老婆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第4章 家主 宫啸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紧盯着薛盈,心头大为震动。 薛盈能说出这句话,实在大大地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虽然宫啸认为薛盈是个各方面都没有瑕疵的好妻子人选,但也依旧只是将她看作普通的闺阁女子,顶多是胆量与见识比旁人更出色一些,考虑到她如今失了怙恃,只能自己支撑门户,便也不大令人意外。 之前薛盈说要继续掌管薛家的生意,这已经算是很出格的行为了。不过宫啸完全能够理解,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权势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有意义的。 但宫啸还是默认薛盈会需要自己的帮助,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却不想薛盈的野心,要比他所想的大得多。眼前的危机尚未解决,她就已经开始考虑起未来的事了。而她的目的,竟然是榷场。 所谓榷场,是朝廷在边境设置,与草原上的少数民族进行通商贸易的场地。这是本朝才有的东西,建立起来也不过三年时间,就连那些豪商巨贾,许多也尚在谨慎观望之中,并不急着入场。但是只有负责掌管榷场的宫啸清楚,这其中搅动着的巨大利益。 历朝历代,中原王朝跟草原异族的关系都很微妙。 这是由于草原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自然就不像是农耕民族那样安稳,完完全全是靠天吃饭。一旦出现天灾,草原上出产不足,为了活命就只能入侵中原,劫掠物资人口。 但是草原地广人稀,就算全民皆兵,也很难敌得过中原王朝的大军,所以他们都是抢一把就跑,仗着骑兵之利来去如风,令人头疼。 他们的生命力就像是杂草般顽强,朝廷就算出兵击溃了草原大军,他们也可以逃到更深入的地方去。等到休养生息之后,再卷土重来。打起来费时费力,又不能斩草除根,并不划算,所以中原朝廷对于草原异族的态度,都是一手拉一手打。 先在边境陈以重兵,然后再从草原内部进行分化,拉拢一批亲善的,打压打那些仇视中原的。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打服了之后再给一些好处,就能得到一时的安宁。 如此,边境虽然年年都不太平,但都是局部的小规模冲突,很难爆发大的战争。 不过安宁永远都是短暂的。也许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个种族的人强行融合在一起,总会爆发大大小小的冲突,再加上官员残暴、税收太重之类的导火索,这些依附的部族随时都有可能反叛。 最近的一次,是在八年前。 战争是残忍的人祸,但是对一部分人而言,却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宫啸就是这样一个人。 八年前,才刚满十四岁的他从家里逃出来,仗着身材高大,顺利混进了边境军队之中。正值几个部落联合反叛,密谋夺取折州城。便在这次战役之中,宫啸崭露头角,连升十二级,成为正八品宣节校尉,名字上达天听,从此开启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等这场持续了四五年的战争彻底结束时,宫啸已经是一位独当一面的年轻将军。 大军凯旋之日,皇帝亲自召见他,称赞他有“冠军侯之勇”,宠信非常。 可惜这样一个人,却是一匹孤狼。不但拒绝了所有的示好和拉拢,就连对自己的家族长辈,也没有任何敬意。这种桀骜不驯的人才,当然很不受待见,于是不到半年是回见,他就从京城被赶回了折州。 结果刚到折州,他就上了一道奏折,请求朝廷在此开设榷场,负责与草原民族交易事宜。 而皇宫里的帝王,则是迫不及待地给出了许可的旨意。 众人这才明白,他始终是皇帝的人,就连被赶回折州,恐怕也在计划之内。但是这时候,他们再想插手折州和榷场的事,却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虽然经过了三年的尝试,人人都知道这其中隐藏着巨大的利益,可是榷场却始终被牢牢掌控在折州军手中,没有给任何人染指的机会。 分卷阅读7 不过朝堂上的事,民间知道得不多。对于榷场这样的新东西,很多人都持保留态度。 所以听到薛盈指名说聘礼之中要有一张榷场的凭证,宫啸心里可能不受到震动? 虽然这样说起来,好像薛盈的目的不纯,选择跟他订婚就是为了要这张凭证,只是想利用他,但宫啸并不会因此就觉得生气。在两人连面都没见过的情况下,薛盈从实际情况出发,选择对自己更有力的婚姻对象,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她能够看中榷场,既是一种对宫啸这个倡议者和管理者的肯定,又证明了她确实拥有远超这世上大多数人的见识。 无论哪一种,都让宫啸心情激荡,十分快活。 他定了定神,勉强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问薛盈,“你看好榷场?” “不单是我看好,我父亲也十分看好。”薛盈说,“他老人家一直想找机会到榷场去看看,可惜……” 虽然榷场不被一部分人看好,但毕竟是官方设立的交易场所,像薛家这样的商户,生意做得不算小,却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 薛长靖这次去京城,除了做生意之外,也是想找找门路,蹭别人的关系进入榷场。 宫啸听说连岳父大人也看好榷场,对这个要求更是没有不答应的。反正凭证发放的权力就掌握在他手中,之所以要对外限制,也只是待价而沽,如今给薛盈一张,并不会影响大局。 连聘礼都谈好了,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婚约会继续。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顿时都有些不自在,房间里的气氛似乎也变得黏稠起来,一种奇异的氛围在其中浮动,拉扯着两人的情绪。 这沉默令人心慌,于是没一会儿,宫啸就站不住了,匆匆开口告辞。 他本来还想跟薛盈谈一谈眼下的这些困境该怎么应对,但是之前听薛盈提起榷场,宫啸就改主意了。她既然已经为薛家的未来做好了打算,眼下这些事,自然更难不倒她,无需他来帮忙了。 …… 其实,有了榷场的入场凭证,薛盈本来也不需要再做什么。 所以第二日,不等薛长淞等人上门逼宫,她就主动将薛家各支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召集了起来,说要正式选出家主,定下薛家接下来几年内的发展策略。 后者和前者其实是一个意思。 毕竟要当上家主,当然要给在座所有人画个饼,让大家相信让他来当家主,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件事情拖了一个多月,始终遮遮掩掩,谁都不愿意第一个提出来。现在由薛盈来开口,倒是颇为合适。但凡是有点儿心思的人,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只待在聚会上一举惊艳众人,成为众望所归的家族掌权人。 不过在薛盈看来,即使是“精心准备”,他们所谓的发展策略也约等于无,基本上都是一些守成的方案,顶多是在利益分配上做一些花巧,拿出更多的部分来进行分配。 等所有人都发表完了讲话之后,众人的视线便又都落在了薛盈身上。 她虽然还年轻,但处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万众瞩目。虽然并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但出于对薛长靖的敬意,大家还是愿意听她说几句话,让权力平稳过度的。 但是当薛盈站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的不同。 就在几天前,薛盈跟众人一起议事的时候,都还显得紧张不安,时常闭口不言,生怕自己哪一句话惹了笑话。那种紧绷,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此刻,她看上去镇定而从容,丝毫不见往日的怯意,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有几个原本就支持薛长靖的人,忍不住恍惚了一些,感觉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一时不免唏嘘起来。 “我们薛家刚刚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如今急需恢复各方面的元气。”薛盈环视了一圈之后开口,“方才诸位叔伯所说的,其实大同小异,无非是重新打通商路,再次派遣商队。可是既然之前出了事,就难保之后也会出现问题。这条路固然要走,却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这上面。” 这句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其实这些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它。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所以薛长淞冷哼一声,扬声道,“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这上面,那你倒是说说,还能做什么?” 薛盈笑了,“我知道,我年纪轻,不管说什么,大家恐怕都不放心。不过,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昨日我与宫将军谈过,他答应了,一旦我们成婚,聘礼之中将会添上一份榷场的入场证明!” 听到“榷场”二字,众人顿时躁动起来。 因为薛长靖有过这个打算,而他在薛家的威望无人能及,所以倒没人觉得这东西不好,听说宫啸竟肯拿出来做聘礼,一时都被镇住了。 良久,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果然不愧是长靖的女儿,都说虎父无犬女,这家主之位,我看舍你其谁?” “对对对,我们都愿意推举大姑娘做家主。”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些人本来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对从前的生活非常满意,很愿意上面有人顶着,自己继续拿着分红享福。既然宫啸愿意支持薛盈,还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 17:43:12~20210812 17: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妖妖 分卷阅读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第5章 我来吧 “先别急着高兴。”薛长淞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四面看了一遍,这才扬声问薛盈,“宫将军肯给咱们家榷场的入场凭证,自然是好事。可是我倒是要问大姑娘一句,你又要用什么做嫁妆,才配得上这份聘礼?”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众人的议论声。 宫啸对薛盈的帮助,既是她的优势,但其实也是劣势所在。 她是女子,不要说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还有很多人觉得女孩子是给别人家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一旦由她来掌管薛家,就不免让人担心,她出嫁之后会把薛家的生意变成宫家的。 特别是宫啸肯把榷场凭证拿出来,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是下了血本。按理说现在是薛家求着他宫啸,他这么不遗余力,自然是所图甚大。 众人之前只想着好处,此刻被薛长淞一提醒,便跟着担忧起来。 他们虽然不打算争权夺势,却也知道,只有薛家好,他们自己才能好。若是薛家的生意变成宫家的,他们还能拿到多少好处,就难说了。 但因为之前已经开过口,所以这会儿他们也没有急着质疑,而是都将视线投向薛盈,等她说话。 薛盈却是不紧不慢,等众人看过来,才从容笑道,“二叔的担忧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将视线转向其他人,“云州人人都知道,宫将军与家族关系不睦,几乎要闹到决裂的地步。若是我跟他成婚,他到底是宫家人还是薛家人,还不好说呢。” 听她这么一说,有人眼睛立时一亮。 宫啸跟家族的关系很糟糕,这是连皇帝都知道的事,必然不可能有假。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脱离宗族生存的,宫啸也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匹孤狼。若是薛家此刻支持他,把他拉拢过来,那么他虽然姓宫,但作为薛家的女婿,跟薛家人却也没什么两样了。 想到由此而带来的好处,在场所有人,包括薛长淞在内,谁不激动? 这年头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薛家从前为了打点商道上的各路豪强,每年都要把盈利的一大半都送出去,才换来这么多年的太平安稳。如果宫啸站在薛家这一边,这些钱以后都能省下来了。更不用提榷场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这下,所有人看向薛盈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一个合格的家主,或许未必要有多大的能力,但是眼光一定要好,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带领家族走上正确的道路。 而薛盈在这短短两句话之中展露出来的野心和远见,已经足够说服很多人了。 她是薛长靖的女儿,要不是性别不对,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薛长靖又不是没有儿子,薛盈算是在帮弟弟照管家业,也算师出有名。 只有薛长淞依旧不甘心,一计不成,就又另生一计,“大姑娘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你毕竟年轻,没经过事。何况这眼看着,你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相夫教子,哪还有时间管生意上的事?不如把那些琐碎的事情都分出来,让大伙儿帮忙分忧。” 拿不到管家大权,占几个有油水的差事也不错。 不光是他,其他人一听他这么说,也都跟着起了心思。 反正薛盈年轻面嫩,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拿他们这些长辈怎么样。 巧了,薛盈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着站起来道,“二叔这样为我着想,侄女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诸位都是长辈,我怎么好意思使唤你们做事?”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众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看。 但薛盈说到这里,话锋却突然一转,笑吟吟道,“不过独木难支,我也确实需要帮手。我是年轻人,也更习惯跟年轻人打交道,诸位叔伯家里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愿意送到我这里来的,我就带着他们一起做事,这样如何?” 众人立刻回嗔转喜,纷纷笑着应下。 事情交给他们,和交给他们的孩子,有什么分别?而且他们这个年纪,再要奋发向上确实也很难,还是把事情交给孩子们,自己在一边看着就好。 于是大家都很满意,薛盈也很满意。 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古往今来都是个十分值得研究的课题。孝道讲了几千年,但其实并不能掩盖掉家庭关系中的种种矛盾。在做父母的人看来,自己在面对孩子时,天然拥有权威,可是孩子其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听话。 特别是一旦家里的话语权转移,养家糊口的人变成孩子而非父母,家庭地位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变化了。 她很期待那样的场景。 …… 宫啸此刻,正在跟军医商量伤口缝合的事。 按照薛盈的说法,缝合不但更加美观,而且也能够促进伤口的愈合。既然如此,这就不光是宫啸自己一个人的事,也关系着军营中千千万万士兵的性命。 这世上再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受外伤的几率比军营更高了。 军医的医术虽然很一般,但胜在勤勉认真,而且待在军营多年,治疗外伤的经验丰富,而且思想也并不顽固,听宫啸这么一说,便觉得这个方法确实有效。 伤口本来就是要长死的,先给它缝起来,让它顺着正确的方向长,自然省时省力得多。 因为没有实践过,所以他们暂时还没有考虑感染的问题。现在更大的问题是,缝合也是需要技巧的。 分卷阅读9 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许多人也被迫学会了缝补衣服,但要说技术,那是不存在的。反正布料就算被缝得歪七扭八,也不影响穿着。况且大家都一样,也不存在谁笑话谁。反过来说,要是谁缝得特别好,针脚细密,可能反而会被人嘲笑,毕竟针线是女人的活计。 军医看看自己身上衣服的针脚,再看看宫啸的脸,确实无法下定决心自己上手。 缝在他自己的衣服上,没人关注,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在将军脸上动针线,那就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了,要是太丑,不说宫啸,就是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见人。 幸好这是在云州,不是折州那个荒僻偏远之地,要找个手艺好的匠人应该不难。 所以这天下午,薛盈正在整治主宅这边的仆人们,就收到了宫啸的信,向她求助。 “要一个缝纫手艺好的匠人?”薛盈一看这信,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面被训得狗血淋头的管家见状,悄悄舒了一口气,然后主动开口,给薛盈推荐了自家针线活做的不错的绣工。他倒也是个心思灵活的,知道宫啸要的人,将来说不定要带到军营里去,所以推荐的全都是男性。 ——针线是女人的活计,这是站在上层的男性带着轻视的想法。可是对有些人来说,针线也不过是糊口的一门技艺,并不是没有男人学。 薛盈扫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那你就去把人叫来吧。” 管家答应了一声,连忙去了。从院子里出来,他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着院门,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这位大姑娘今日的气势,着实有些吓人。也不知道她之前为何要隐藏,若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会生出别的心思? 他之所以被薛长靖重用,从来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能力出众。原身接手家族生意一个月,毫无建树,下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眼看她根本扶不起来,管家自然要另谋出路。 他是如此,下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所以薛盈醒来的时候,屋里才会连个端茶的人都没有。 现在薛盈展露出自己的手段,自然是人人自危,迫切地希望将功赎罪。 他们着急,薛盈自然就不急了。等管家挑好了人,她就亲自带着这些人,送去了宫啸家里。 宫家在云州城的主宅非常气派,是个三进的大院子,带跨院和花园,环绕着宅子,周围则是族人置办的产业,以及各种属于宫家的附属作坊,以及为宫家服务的仆人们的住处。如此赫赫扬扬,几乎将一条街巷全部占去,所以这里就被人叫做宫家巷。 但宫啸却并不住在宫家巷,而是住在离得很远的另一条街上。 还是这次回来,因为已经定了亲,打算在这边成亲,才临时买的房子。因为是临时买的,所以也没有经过修缮。好在他这次回来,除了担忧他伤势跟着来的军医之外,就只带了十来个亲兵,大家都是糙汉,荒山野岭照样能睡,没什么讲究。 倒是跟着薛盈一起过来的管家心思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个可以表现的机会。 得知薛盈亲自过来了,宫啸连忙带着人出来迎接。 今天他没戴面具,应该是相信薛盈是真的不怕他了。结果薛盈确实神色自如,但跟在她身后的人却都吓得瑟瑟发抖,尤其是那几个匠人,看起来估计连针都拿不稳了。 再一听要让他们给伤口缝针,更是一个个拼命摇头。 宫啸见状难掩失望。好在他已经这样了,对伤口本来就没报太多的期望,便想着索性让军医直接动手算了,也省得麻烦。 然而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一转,他就听见身边传来清亮的女声,“要不,我来吧?” 6.第6章 整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薛盈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空白。 这就是薛盈一开始没有主动提出的原因了。她本来想着带了好几个人过来,总有一个能凑合用,谁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不如自己上。 起码她是有经验的,不敢说技术多好,至少缝个伤口没问题,还能保证针脚整齐。 先反应过来的是宫啸,他看着薛盈问,“薛小姐此话当真?” “宫将军敢让我缝吗?”薛盈笑着反问。 她觉得这种事,是个人都会有点疑虑,尤其宫啸身为当事人,这个决定会影响到他的伤口恢复情况,就更应该慎重了。但宫啸闻言,却毫不犹豫地点头,“薛小姐愿意亲自动手,宫啸求之不得。” 缝合伤口本来就是薛盈提出来的,虽然她只是个弱女子,宫啸也更愿意相信她。何况他还有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薛盈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自信,仿佛她亲眼见过这样的事。 与其让别人慢慢摸索,倒不如直接由她动手。 不过就算只是个简单的缝针手术,也是要做一些准备的,不可能拿起针线就上。再说,薛盈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是这具身体毕竟是陌生的,还是需要提前练习一番。 她将需要用到的器具和材料都写下来,交给宫啸去准备,“等东西齐备了,宫将军让人送个信给我便是。” “好。”宫啸伸手接过来,却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将视线转向薛盈带来的人。 这件事毕竟有些惊世骇俗,在成功之前,最好不要有任何消息传出去。他自己的人自然都是可信的,要防备的只有这几个。 几人被宫啸冷飕飕的视线一扫,便又再次发起抖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直觉地 分卷阅读10 感受到了危险,热别是薛管家,他心思灵透、一点就通,已经猜到宫啸在顾虑什么了。 这战场上搏出命来的杀星,若是决定把他们留下,哪里有好果子吃? 然而宫啸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贸然决定,而是转头看向薛盈,沉声道,“此事暂且不宜宣扬,薛小姐还需叮嘱这些家人们莫要泄露消息。” 薛盈初为家主,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若是由他来帮忙解决这些事,难免会让人觉得她只能依靠自己。何况宫啸也相信,薛盈应该有解决这种小麻烦的手段。 “请将军放心。”薛盈笑着点头应下,“那我这便告辞了。” 回去的一路上,这群人都很沉默,各个心内忐忑,担忧着自己的命运。薛盈也没管,让他们提醒吊胆了一路,等回到家,进了自己的院子,才把人召集起来。 她靠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提这件事,而是对薛管家道,“我看家里仆人虽然多,却都不怎么得用。既然都不干活,留着也没有用。你回头去选几个能干的留下,其他的就都打发了吧。” “这……”薛管家头皮发紧,小声追问道,“不知如何打发?” 薛盈似笑非笑,“你去问问他们,都有没有能去的地方,有就把人和身契一并送去。若是没有,能赎身的就放出去,不能的就让人牙子领走吧。” 薛管家擦了一把汗,腰弯得更低,“老奴这就去办。” 薛盈这才将视线转向那几个匠人。 薛管家名声在外,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很有身份的,这样一个人,都在薛盈面前点头哈腰,轻言细语,不敢有半点违逆的样子,其他人自然更是唯唯诺诺。 他们这些人,身契都握在主家的手里,哪敢有半点违逆?所以听薛盈说只是要将他们从原来的位置上抽出来,另外成立一个小组,负责新的差事,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非但不会受罚,还有好处,一个个都感恩涕零地答应。 “那就下去吧。”薛盈摆了摆手,想了想,又说,“对了,这段时间把胆子练一练,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别再给我丢人了。” 一句话,把这些人又说得忐忑了起来。 还有下次?什么下次?这次是给宫将军的脸缝针,下次又会是缝合什么? 这么一想,心内便越发惴惴不安。 薛盈要的就是他们的这种不安,因为她打算把这几个人培养成专业的缝合医生,到时候让宫啸带到军营里去。刀箭无眼,一场仗打下来,士兵们多少都会受点外伤。小伤口包扎一下就行,大一些的伤口,还是要缝合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跟宫啸结婚,两人的利益就被绑定在一起了,宫啸的兵就是她的兵。对士兵们有好处的事,当然是尽快提上日程的好。 …… 早上薛盈已经将府里的仆人们都申斥了一顿,只是后来被宫啸叫过去,就暂时没有发落他们。这半下午,略微有点儿门路的人,都已经在设法了,只剩下那些没有门路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整个薛府一片乱象,无心干活,只有几个特别老实的,还在勤勤恳恳地做事。 如此一来,甚至都不需要薛管家去一一分辨。 他将众人召集起来,先将今天还在老实做事的人点出来,重新分派了一下差事,就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这群人心思简单,也不爱看热闹,见不关自己的事,便真的回去干活了。 薛管家再将那一伙已经找到退路的人点出来,先在一旁候着,然后才对剩下的人说,“如今家中新丧,许多来往宴请都没了,用不上这许多人。大姑娘心慈,已经发下话来,你们若是有钱自赎自身的,这一回都能放出去。”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炸了锅。 虽然薛家历来都有放良的恩典,但那都是得用的管事们,主家恩典,让他们的孩子放良。这样几代之后,子孙就能作为平民参加科举,不再受到出身限制了。 不过就算有机会出去,他们也不会断了跟薛家的联系,否则几代之后是兴旺发达脱离出身,还是穷困潦倒不得不再次卖身,可说不定。 大家族基本都是这么做的,所以除了本家之外,还会依附着家族形成一股势力。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危机一起分担,有好处大家沾光,不断发展壮大,才能形成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 但薛家根底浅,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或许还需要几代不断投资,才能得到回报。 这些道理,在场的仆人们并不懂,他们只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恢复平民的身份。于是有一个人站出来,之后就源源不断有人站出来了。 在薛家做事,待遇不错,主家管吃管住,他们的月钱到手都能存起来,赎身之后也能剩下一笔。就算城里住不起,到乡下买点田亩做个小地主也很不错。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孙后代计,不可能代代为奴为婢。 当然也有人并不想赎身出去,在薛家见识了那么多的富贵,让他们去过平头百姓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薛管家也不劝,这都是各人的选择。 等赎身的人登记完名字,人牙子也来了,他便将剩下的人都交割了。 这些人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喊大叫起来,有人想继续留在薛家,也有人愿意自赎自身了,可惜机会只有一次,薛管家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喊话,人牙子见状,便直接把嘴给堵了。 见此情景,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结局的那群人只觉得胆战心惊。 分卷阅读11 等得知薛管家会把他们连人带身契送到他们找好的下家那边,不要身契银子,众人顿时眼前一黑,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他们确实找好了下家,也谈好了待遇,但那是带着好处过去投奔,而不是被薛盈挑出来,直接把人送过去。这件事一经挑明,他们这些人就都没有用了。未来的主家但凡不想跟薛盈撕破脸,就不会留下他们,只会直接处理掉。 好在人数不多,下家又都住在附近,薛管家挨个把人送上门,也没费太多时间。 这一番行事,给整个薛家带来的震动暂且不提。薛管家送完了人,回到薛家,看着显得空荡了许多的院落,心思却越发笃定起来。 薛家的天,彻底变了。 早知道是这样,他何必费心费力去找下家?大姑娘虽然是女子,但完全是他想要追随的家主。可惜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留下了。 他来到薛盈的院子,将事情回了。果然薛盈听完之后,便问他,“别人都有了去处,不知薛管家是怎么打算的?” “姑娘,不,家主若是用得上,老奴愿意留在薛家,为家主效力。”薛管家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薛盈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几步,亲手把人扶了起来,笑盈盈地道,“薛管家是父亲留给我的臂助,我自然也是想倚重你的,无需行此大礼。” 她已经查过了,薛管家之前虽然也在找退路,却没在薛家找——薛家剩下的这些人,他一个都看不上,更不可能出卖薛长靖的女儿去搏自己的前程。 既然他还有底线,薛盈也不介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 接下来的几天,在薛管家的帮助下,薛盈将家里重新整理了一遍。之前打发了许多下人,薛盈不打算再买新的。作为一名社会主义接班人,她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也不需要人伺候,只是事情太多、东西太多,需要几个助手。 因为人员精简,暂时用不到的院子就锁了起来,东西也封存在库房。 薛盈自己搬去了正院,又给弟弟妹妹换了院子,整个薛家顿时气象一新,也算是彻底安定下来了。 除此之外,她让薛管家找来了不少动物的肠子和皮,空闲时间都在练习缝针的技能。 这一练,倒是有一个想不到的意外之喜。原身的绣工颇为精湛,而这种手艺靠的是肌肉记忆,所以薛盈一拿起针,就能运用自如。只是力气稍有不逮,很难穿透有韧性的皮子和肠子。 所以薛盈与其说是在练缝针,不如说是在举铁。 7.第7章 绣花的手 宫啸被请进手术房时,被房间里的布置吓了一跳。 他买的这套宅子规模不大,只有两进的院子,他和带回来的亲兵住得满满当当。因为薛盈说需要一个单独的房间,他就将自己住的主屋西侧朝南的房间划给了她。 在薛盈折腾了一个上午之后,这个房间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 大部分的家具都被挪走了,只剩下正中间一张造型特别的床,两侧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器械,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白色的。屋子被彻底地清洁过,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这让整个房间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宫啸脚步一顿,竟陡然生出了几分紧张。 不过是缝个伤口而已,在他的预想之中,是薛盈拿上针线就能动手,哪想到还要折腾这么多? 薛盈将房间里摆放的器具都检查了一遍。 虽然就一个简单的伤口缝合,弄得跟大手术一样,特地准备一个房间来做手术,还弄了那么多的器械和工具过来,看起来有些夸张,但薛盈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这或许不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例外科手术,不过薛盈认为,它还是有些特殊的。有她在,势必会将更多的现代医学知识推广到这里,以后这种手术将会越来越多,小到这样的伤口缝合,大到开膛破肚、断手断脚。 既然如此,就必须要在一开始就将范式定下来。 ——在医学发展初期,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大部分并不是因为手术没有成功,而是死于各种细菌引发的炎症。 这时的人们对微生物还没什么研究,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推行消毒的概念。 确定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抬起头,就见宫啸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薛盈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指了指病床,“进来吧,在这里躺下。” 她一开口,宫啸莫名地更加紧张了。 他挪着步子走到床边,身体僵硬地躺下来,见薛盈凑过来检查伤口,连呼吸都绷紧了。 但下一瞬,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那种让宫啸紧张的气氛就消失了。他转过头,看向站在手术床另一侧的军医。 军医朝他点了点头,一脸的激动和喜悦,“薛姑娘说让我来做助手,亲眼看看缝合究竟要怎么缝。”他说着感叹起来,“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胆子竟有这么大,将军真是好福气……” 被宫啸瞪了一眼,他才闭上嘴,又转头朝薛盈道,“薛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那么,我开始了?”薛盈低头去看宫啸。 宫啸点了点头。 薛盈便端来了一碗药,让他喝下。宫啸坐起来,伸手接过,问,“这是什么?” “是麻沸散。” 华佗的故事,宫啸当是听说过的。但他对这种需要口服的药物,还是有些疑虑,抬头问薛盈,“可以不喝吗?” “会很疼。”薛盈说。 宫啸扬眉,“我不怕疼。关公刮骨疗伤,我这不过是缝一 分卷阅读12 个小小的伤口而已。” “不行!”薛盈虎着脸,“将军往后少看点话本吧。人在疼痛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地做出应激反应。你或许可以忍耐疼痛,但肌肉紧绷,我就没法下针了。” 练习用针穿透皮肉已经很难了,她才不会增加难度。 宫啸只好将碗中药物一饮而尽。 他不想喝药,其实是不愿意失去意识,想亲眼看一看手术的过程。但很快,宫啸发现,即使服下了汤药,他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不过陷入了一种比较迟缓的状态之中,身体感受也变得麻木。 他依旧睁着眼睛,眼看薛盈拿起一柄锋利的小刀,朝他俯下身来。 距离太近了,他几乎可以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口鼻被白色的布片遮住,挂在耳朵上,遮去了大半的五官。但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几乎跟布片同色,毛孔几近于无,显出一种类似玉一般的质感。 旁边忽然点起了烛,明亮的光线映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似乎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非礼勿视……宫啸不敢细看,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他此刻动作迟缓,虽然有这个念头,视线却依旧长久地停留在薛盈脸上。 好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手起刀落,十分干脆地重新撕裂了宫啸脸上的伤口,去除脓血、腐肉和一些不规则的肉芽,止血之后,便拿起弯曲的手术针开始缝合。 那是一双绣花的手,指节纤细,看起来柔弱无骨。然而此刻,她持着针,手却依旧很稳。 宫啸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看到她那双沉静的眼睛。这样的眼神,他在很多人的脸上看到过,可那些都是战场上拼杀的骄兵悍将,因为清楚自己做的是搏命的事,只能胜不能败、只能进不能退,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薛盈,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一个深闺之中长大的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薛盈一边动手,一边小声跟军医交流着什么。 宫啸听不清,只觉得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让他短暂地进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世界之中,意识渐渐涣散开来,几乎完全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一切早已结束。 脸上的伤口重新被包扎好,军医在一旁来回踱步,脸上的兴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明显了。他琢磨着薛盈动手的过程,琢磨着薛盈讲的那些知识,越想越觉得玄妙非常。 转身时注意到宫啸醒了,他连忙扑过来问,“将军现在感觉如何?” “身体无力。”宫啸很客观地答道。 军医说,“这个无碍,再过一会儿就会恢复的。别的感觉呢,还有吗?” 宫啸知道他问的是伤口,但除了轻微的胀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军医闻言也不失望,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极力称赞薛盈的手法利落,说到兴起之处,简直恨不得拆开伤口,让宫啸也亲自看一眼。 “薛姑娘说,因为将军是伤在脸上,所以她缝合时用的是羊肠特制的线,针法也与寻常不同,外头看不见线头,这样伤口长好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加美观。”军医滔滔不绝,“可惜将军看不见那场景,当真是神乎其技!” 宫啸静静地听着。 不知怎么,越听,他心里就越是感觉到一种不快和酸意。 眼前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对着一个男人猛夸他未来的娘子。而这显然是非常不适合的! 但他还是保持安静地听着,因为这是其他人眼中的薛盈,是他未能看到的部分。只不过时不时地,他会用自己仿佛刀子一样的视线去瞪面前的人。可惜军医正在兴头上,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之威。 直到身体能动了,宫啸才终于从他的魔音灌耳之中逃开。 缝合之后的伤口恢复速度快得惊人!宫啸的运气很好,伤口虽然有轻微的红肿,但并没有发炎,第二天拆下来上药的时候,伤处就已经闭合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些血痂,伤口应该已经很淡了。 宫啸自己都吃了一惊,对着镜子愣怔良久,才对薛盈道,“难怪冯大夫那样夸你。” 确实是……神乎其技。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此事一旦传出去,想必姑娘很快就能名扬天下了。” “比不上将军。”薛盈笑着道。 “嗯?”宫啸没有反应过来。 薛盈道,“我听人说,皇帝平日理政的谨身殿内,有一扇屏风,可是真的?” 这扇十二开的巨大屏风,用最上等的白绢糊成,上面没有任何纹样图案,每当皇帝听说朝野之间某一位良才的名字,想要任用他,又怕自己会忘记,就会亲自提笔将这个名字写在白绢上。 所以一旦名字出现在这扇屏风上,也就代表着平步青云的日子来临了。 宫啸立刻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因为陛下第一次在请功的走着上看到他的名字,便将这个名字写到了屏风上,朝野间一时传为美谈。 那也是他宫啸扶摇直上的起点。 他轻轻咳了一声,抬手按着唇,不让自己的嘴角牵动伤口,很含蓄地应道,“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宫将军:不能笑得太明显.jpg 更新晚了一点orz 8.第8章 镜子 薛盈从马车上下来,还未站定,便见宫啸的亲兵队长韩四快步从门口走出,迎了上来。 这几天她都会过来查看一下宫啸的情况,开始还需要让人通报,后来 分卷阅读13 韩四就直接等在门口了。不过今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瘦削,留着胡须的中年人。因为两人走得快,能看出这中年人右腿似乎有点毛病,不太能跟得上。 韩四见她的视线落在中年人身上,就笑着道,“薛姑娘,这是我们府上的管家,姓周。” “周管家好。”薛盈朝他点头招呼。 等到进了门,她才发现,宫家多了不少眼生的人。这些人个个气质精悍,身带锐气,看起来都是行伍出身,只是每一个人身体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缺陷。 见薛盈注意,周管家便道,“家里原本只有将军和他的亲兵住着,不成样子,所以从别处调了写家丁仆人过来。” 宫啸来的时候,想的是无论婚事如何,都要尽快回折州,自然不会带太多人,买这宅子也只是为了临时落脚,并没有添人。但现在与薛盈的亲事定下,而薛盈要兼顾薛家的生意,不太可能定居折州,那么该置办的自然都要添置起来了。 不过将军府就算添人,也与别处不同。 薛盈笑着点头,面上没有任何异色,似乎这一切都很寻常的样子。周管家看了,面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又走了几步,就听得里头一阵喧哗声,是闲不住的亲兵和家丁们在临时布置的演武场上消耗多余的精力。薛盈听见这声音,面色微微一变,问道,“将军今日没有再去训练吧?” “没有,姑娘的吩咐,咱们都记着呢。”韩四连忙说,“拼死也会拦着的。” “倒也不必如此,你们将军是讲道理的人。”薛盈笑道。 韩四心下暗想,将军跟未来的夫人自然是要讲道理的,但对他们这些属下,就不一样了。他说拼死拦着,也并不夸张,因为将军十分勇毅、武力出众,等闲七八个大汉不得近身,即便不动刀枪,对付他们也是轻轻松松。 面上他却露出个憨厚的笑,“姑娘说得是。”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有了薛姑娘这句话,下回拿来劝将军,想必卓有奇效。 宫啸不能上场比武,也懒得看他们折腾,自己呆在主屋那边。韩四和周管家把薛盈送到门口,便站住了脚步。 虽然说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不宜见面,但是将军不在意,薛姑娘也不在意,这两位上面又没有长辈辖制,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是巴不得二人的感情更好一些。 如此,这时当然不会跟上去碍眼。 门没关,薛盈拎着自制的医药箱直接走了进去。大堂里没人,她转头往东侧间一看,正好看见宫啸不知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薛盈有些好奇,一边走过去一边问,“将军方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宫啸下意识地否认,但旋即又意识到这么说太冷淡,连忙补充道,“在想行军打仗的事。” 他说完,立刻就暗暗懊恼。哪个女孩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哪怕薛盈不是寻常女子,想必也不会喜欢这些东西。谁知才这么一想,就听见薛盈道,“将军入伍多年,经历过多次战阵,想必有许多印象深刻的事吧?” 宫啸回想了一下,发现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战斗,而是每一场战斗结束之后,跟随在军队身后负责后勤粮草的那些民夫们,在战场上翻捡尸体,搜寻可以用得上的东西。他们连一片布都不会放过,因为布料是很珍贵的东西。最后,他们再挖个深坑,将赤条条的尸首都推进去埋起来。 那种时候,宫啸总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荒谬。 但这种事,宫啸也知道不适合说给薛盈听。于是他说,“每次出战之前分肉吃,算不算?” “当然算。”薛盈点头,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宫啸便不自觉地继续说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干巴巴的几句话就讲完了,很没意思,但薛盈似乎并不这样觉得,她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让宫啸忍不住继续说下去。 他说了很多,一件接着一件,突然觉得那些经历之中似乎也不全都是苦痛,也有值得回味的片刻。 虽然少,却在回忆之中熠熠生光。 薛盈听着故事,视线随着宫啸移动,突然注意到他的手。说了这么久的话,宫啸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显得有些怪异。然后她又想起,自己进来之前,他似乎刚刚将什么东西藏起来。 是什么东西不能让自己看见? 薛盈好奇心起,趁着宫啸不至于,猛地凑过去,伸手想将东西抢过来。 宫啸跟薛盈相处的时候,是很放松的,所以他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靠近,但毕竟是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反应,等薛盈伸手抢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薛盈的肩,把人紧紧制住。 等这一套动作完成,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现在两人的姿势是,宫啸坐在椅子上,薛盈站在他身后,但半个身体都被强行扭过来,宫啸铁一般的手掌禁锢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压在自己怀中,动弹不得。而她另一只手伸到宫啸身处,被他紧紧攥住。 软玉温香在怀,宫啸却根本来不及品味。 他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慌不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薛盈也重新站好,嘴唇开合数次,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没关系,条件反射,你自己也控制不住。”薛盈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肩膀和手腕,勉强笑道,“我没事。” “是我过度紧张所致。”宫啸还是非常自责,视线扫过薛盈身上,又迅速移 分卷阅读14 开,“不知姑娘是否受了伤?”这伤他肯定是不方便检查的,只能开口询问。 薛盈见状,索性直接承认道,“没有受伤,只不过确实很痛。再有下次,希望将军手下留情。” 她这样调侃,是希望宫啸放松一些。谁知他却越发肃容道,“没有下次。” “好,没有下次。”薛盈无奈地笑了笑,眼珠一转,视线落到自己受伤,立刻就找出了一个可以转移的话题。她举起手里的东西问,“将军拿着这面镜子,是在做什么?” “啊……”宫啸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藏起来的东西被她发现了,耳根顿时红成一片,那颜色还在不断朝脸上蔓延。 宫将军最近多了一项不足为外人道的爱好,照镜子。 虽然脸上还缠着纱布,也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却总是忍不住在意。若非有足够的自制力,说不定都要偷偷拆开纱布,看一眼下面的伤口情况了。 宫啸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这样在意外貌的人。 或许也不单纯的在意外貌,而是在意伤口,更在意那个缝合伤口的人。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伤口彻底愈合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特别是现在其他人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闲着无事,他待在屋子里,就总忍不住照一下,还找出了这面可以拿在手里把玩的手镜,方便随时取用。 刚刚薛盈过来时,他正在对镜自照,一时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偏偏没人过来回禀此时。等薛盈的脚步声进了房间,触动他的警报,再藏镜子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暂时收在身后。 谁知…… 此刻被薛盈问起,宫啸急中生智,连忙解释道,“今日伤口有些痒痛,不知是否有变,我正犹豫是否要拆开查看……” 9.第9章 浅浅的伤痕 这句话说得还算镇定,若不是耳根红得仿佛要滴血,薛盈或许就信了。 但她也没有戳穿,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的手镜。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不过毕竟是铜镜,到底不够清晰……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把银镜弄出来,到时候专门做一面好看的镜子,送给宫将军。 这念头只在薛盈脑海中一闪而逝。 烧玻璃的配方她倒是还记得,不过银镜反应的原材料有点麻烦,好友许多的前置工序要做。 点科技树这种事,只能从基础开始,不可能凭空搭建出空中楼阁来。等这些东西慢慢推进,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薛盈的注意力很快转回眼前,她注视着宫啸的脸,回答他之前的话,“应该是新肉长出来了,伤口会发痒胀痛,不过这时候切忌伸手去碰,一定要忍住。” 她说着,之间在宫啸手背上轻轻一点,似乎是在提醒他,一定不能动手。 柔软的指尖很快收了回去,但那种触感却始终留在宫啸手背上,引来一阵强烈的痒意。他下意识地收紧拳头,微微抿唇,点头答道,“我记住了。” 薛盈又拆开伤口检查了一番。 但这时候,宫啸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伤口上了。 手背上的触感还未消失,宫啸又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馨香。离得太近了,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躁动,莫名地回想起了刚才抱住薛盈时的感觉。她的身体又轻又软,被动地靠在自己怀里,几乎能感觉到身体相贴处的曲线。 可惜当时只顾着慌乱,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些细节。但即使如此,此刻细细回想品味,还是让宫啸心底油然生出一股燥热。 他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身体也微微僵硬了一些。 直到薛盈开口,才将他的神智重新拉了回来。 “算算日子,今天是手术后第四天,伤口已经完全闭合,可以不用包扎了。”薛盈说,“不过还是要注意抹药,尽量不要沾水,以免情况反复。” 宫啸的镜子还在薛盈手中,看不见脸,只好小心地抬手碰了一下。 薛盈见状,便将小镜子塞回他手里,“用这个看吧。” 宫啸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渴切,低头看了一眼。 薛盈为了伤口美观,缝合时用的是自制羊肠线,可以直接吸收,不需要拆线,缝合方法也选了外表看不出来的皮内缝合,所以除了原本的伤口之外,没有增加任何痕迹。 而第一次见面时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在重新缝合之后,只剩下了一条浅浅的伤痕,虽然依旧是无法抹去的瑕疵,但是已经不会让人吓一跳了。 武将和文官不同,身上带伤是常有的事,并不会因此就影响他的仕途。但若这伤口是在脸上,而且是那种一看就十分可怖的伤,那么纵然皇帝不在意,文官们也不会让他这张脸再有机会出现在御前,污了皇帝的眼。 纵然宫啸简在帝心,但有脸上的这道伤在,他这辈子也就是个从四品的将军了。 这一点,宫啸在受伤之后,心里就已经想明白了。 虽然他本来也不想回京,一辈子守在折州也没什么不好,但不想和不能,区别还是很大的。一个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一个是形势所迫,别无选择。 却不想见到薛盈之后,短短几日内便峰回路转。 如果伤口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那么即便御前见驾也不会显得失仪,这道伤口说不定会反过来成为他的优势。毕竟皇帝只要看他这张脸,就会想起他为大梁、为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付出了什么。 宫啸的思绪一瞬间飘出去很远,但旋即就被他自己拉了回来。 他放下手里的镜子,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 分卷阅读15 屉,取出一个木匣子,转身递给薛盈。 “这是什么?”薛盈意外。 “回礼。”宫啸唇角往上扬了扬,“打开看看。” 薛盈低头打开盒子,里面只放了一张文书。她取出来一看,居然就是之前跟宫啸说好的榷场凭证!薄薄的一张纸拿在手上,却让薛盈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抬头看向宫啸,故意问道,“将军现在就把它给了我,难道不怕我悔婚吗?” 宫啸又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薛姑娘以诚待我,我自然也当以诚意报之。” 他的伤已经好了,薛盈想要的凭证也到手了,但两个人的联系却并不会因为彼此的目的都达到了而断开,恰恰相反,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们更进一步地了解了对方,关系比之前作出约定时更加亲密。 “多谢将军。”薛盈没有推辞,将凭证收了起来。 宫啸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联络了附近州府,请他们共同发兵征讨那群山匪,维护本地安宁。如今各地援军已陆续到齐,再过两日便可出征了。” 这本来也是薛盈的目的之一,但是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宫啸脸上的伤彻底好了之后,再请求他的帮助。 反正对于把财物找回来这一点,薛家人已经不报什么期望了,报仇并不急在这一时。 没想到,宫啸私底下却将什么都安排好了。 薛盈放下手里的盒子,站起身郑重地朝宫啸行了一礼,“将军的恩义,薛盈代家父和薛家上下,一并拜谢。” 这样的恩情,当然不是一句道谢就能了结的,但是现在薛盈不管给出什么承诺都显得很空,反正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的时日还长,她总会慢慢报答的。 宫啸理解她的意思,并没有避开这一礼,因为薛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死去的三十几口人。 他等薛盈拜下去之后,才伸手把人扶起来,“放心,到时候我也会随军出征,绝不会让那些山匪走漏一人。” 薛盈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觉得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好全,但只要不再次撕裂伤口,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也没有反对。事实上,若不是知道宫啸肯定不会同意,薛盈还想跟着去呢。 杀父之仇和振兴薛家,是原身的两大执念。薛盈既然成为了她,就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 送薛盈出了门,宫啸听见临时演武场那边吵闹得厉害,脚步一转,就往那边去了。 这几天薛盈不许他剧烈运动,免得撕裂伤口,或是汗水进入伤口影响愈合,宫啸虽然手痒,但还是按捺住了。如今伤口初步痊愈,没有那么多顾忌,自然也想舒展舒展筋骨。 他一到这里,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这一次,众人朝他簇拥过来,却并不是邀请他上场较量,而是把人团团围住,仔细打量他脸上的那道伤疤。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身体残缺的退伍士卒们,都是知道宫啸的伤口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之前听说未来夫人要把将军脸上的伤口缝起来,还有人觉得好笑,认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毫无必要。不想就是加了这么简单的一步,伤口居然好了这么多?! 就连亲眼看着薛盈缝针的军医都不免大吃一惊,何况其他人。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这些看起来粗鲁不文的士兵们,其实也一样。他们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身上留下道道丑陋的伤疤,不过男人嘛,计较这些就太矫情了。那么多战友埋骨沙场,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幸运了,还奢求什么? 可是如果能让伤口变得好看一点,他们当然也是很乐意的。 而且这明显不仅仅是美观的问题。 将军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的刀锋划破了面容,那把刀之前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人,沾了不知多少脏东西,他这伤口的情况便也十分糟糕,发炎、红肿、溃烂……反反复复,直到宫啸见到薛盈时,也没有好转。 结果现在缝合才四天,就长得这么好了! 这意味着什么? 冷兵器时代,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其实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死于大出血以及各种并发症。如果这种伤口缝合法能在军中推广,能救回多少人的命? 只要这么一想,就由不得这些热血的汉子们不激动。 这激动让他们忘了尊卑上下,忘了将军的凶残,一个个围在他身边,跟小姑娘们看花儿似的,把他当成一样稀奇事物来看。 宫将军开始体谅他们的心情,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当个展示模特,由他们看。 但这些人却不知足,忙乱之中,不知是谁伸手在那伤口上摸了一下,登时撩起了宫将军的火气。他挽起袖子,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几十号人尽数撂倒在地,才终于让这群人清醒过来。 10.第10章 誓师 云州城地处西北,虽然不及折州那样的边城荒僻,但与中原那些大城市相比,人口较少,规模也小。这里最初是个军镇,所以城市也依旧遗留着军营的特征,四四方方的城市被几条主街道贯穿,分隔成不同的街坊,居民们就分散地居住在其中。 在这样一座小城之中,百姓们日常触及到的,多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所以一旦有什么新鲜事,自然便能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尤其是和县内几家大户有关的消息,更是人们茶余饭后免不了会提起的。 薛家商队被山匪劫掠,就是云州城近来最轰动的大事。 由此引发出来的薛家大姑娘 分卷阅读16 要与宫家那位旁支庶子出身的大将军联姻,以及宫将军订婚之后不久就在战场上毁了容的两条消息,更是引得全城百姓都议论纷纷。 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这桩婚事说不得也会有波折,尤其是大家都听说,那位薛小姐见了宫将军一面之后,就被吓得晕死过去。 但后来似乎又没了动静,倒是让众人好不疑惑。 隐约也有人听说,婚事并没有受到影响,宫将军的脸也没有那么吓人之类的话,但是谁会相信呢? 都说他那张脸已经彻底毁掉了,伤疤十分狰狞,如夜叉修罗一般,能吓得人晚上做噩梦。若非如此,那位薛小姐怎么会直接吓晕过去? 所以听说宫将军要亲自带兵去剿灭那群山匪,并且出征之前会在城门口誓师,许多闲着无事的百姓就都跑去围观了。像这样的热闹,一辈子也遇不上几次,怎么能错过。 而且不亲眼看一看宫将军那张脸,他们如何判断流言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更何况薛家商队出事的地方距离云州城并不算远,这群山匪在此处流窜,说不定就会威胁到本地百姓的生命。虽说平日里大伙儿都很少出城,可是谁家没有三五好友住在城外乃至其他城市?亲戚之间每年总要走动几次的。 所以到这一日,几乎半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 甚至有人直接把编织之类的手工活儿拿到这边来做。选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一边仰着头等热闹看,一边手上不停。反正做熟了的东西,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不用时刻盯着。 时辰一到,本地官员们领着宫啸上台,下面的嘈杂声便都渐渐歇了下去,垫着脚往这边看来。 但很快,人群又再次骚动起来,都在大喊大叫,甚至还有些人在激动地往外挤。 “这是在做什么?闹哄哄的,成何体统!”一片吵嚷声中,云州知州气得翘起胡子,问旁边的人。 他没听清台下嚷的是什么,但总有离得近的人听到了。那人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云州知州脸上的气愤就都转为了尴尬,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宫啸的脸色。 那下头的人喊的话,都是在议论宫将军这张脸。 他们被夜叉罗刹的传言骗了,还以为这伤有多吓人。谁知打远一看,居然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只有凑得最近的那部分人,才能看清楚他脸上那条淡色的疤。 因为宫啸此人本来就生得高大健壮、气质威武凌厉,让寻常人等不敢逼视,所以这条疤在与不在,对于他的颜值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甚至可以说,有了这条疤之后,他更像是大家想象中的战场将军了。 凶还是很凶的,但是并不会让人一见就下意识地畏惧。大将军不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才能震慑住敌人吗? 普通百姓不会多想,只会觉得是有人胡乱传出来的流言,如今亲自见到宫啸,便算是辟谣了。于是他们的关注点又从宫啸的脸转开,转而议论起出征大军的装备和军容来。 但是站在薛盈身后的小商人们,可不会像普通百姓那样容易被带走。 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宫啸刚刚回来的时候,那张脸确实恐怖到可止小儿夜啼。甚至这个消息本身,还是其中一部分人想方设法递到薛盈面前去的。 若不是他们的人添油加醋,借机渲染了一番宫啸的粗鲁恐怖之处,已经决定要为了家族牺牲自身婚姻的原身,也不会直接被吓晕。 他们这么做,自然是希望薛家能乱起来,自己可以趁机咬下一口肉。没想到一番折腾的结果,薛盈虽然病了一场,婚事却根本没有受到影响。非但如此,薛盈还把他们埋在薛家的钉子都给挖了出来,挨个送上门。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警告了。正因为薛盈这出人预料的一步,这段时间他们都十分安分,没敢有什么动作。 毕竟还没有摸清楚薛盈的底细。毕竟是个年轻姑娘,万一不管不顾,仗着自己有宫啸做靠山,直接把他们的生意一锅端了怎么办?还是不要触怒她为好。 谁知前两天,薛盈竟主动散出帖子,以自己新任家主为名,将城里大大小小的商人都请了过去。 然后兜头就是一张榷场凭证,直接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这种由官府举办的交易市场,连薛家都没有入场的资格,更不用说云州的这群小虾米了。现在薛盈不计前嫌,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发财,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 不但同意,还当场举手表决,让薛盈继承了她父亲薛长靖的云州商会会长一职。 她年纪轻?她是个女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所以今天他们不但跟着薛盈来看大军出征,同时还给愿意为云州除害安良的宫将军准备了一份犒赏大军的厚礼,等待会儿上面的讲话结束,就直接搬出来。 谁知此刻一看,却发现宫啸的伤和之前听说的竟完全不一样,由不得他们不吃惊。 有之前和薛家没有瓜葛的人,就壮着胆子问,“大姑娘,宫将军脸上的伤这是治好了?不知是请了哪里的名医?”人生在世,总难免会有意外,打听一下名医的来头去处,说不定以后就用得上呢? 关于这一点,薛盈和宫啸早就统一了说辞,当即笑眯眯地道,“哪有什么名医?就是折州军的军医治的。只是这治疗的法子有些骇人听闻,是直接将脸上的伤口用针线缝上,所以伤口长得好。” 她也不怕别人去折州 分卷阅读17 求证乃至求助。军医那边已经开始带着几个缝纫匠人练习了,等到宫啸回来,他们也有了初步的成果,就可以去军营做临床实习了。那边有的是病例可以练手,想必很快就会熟能生巧。 听到这个说法,倒是没什么人质疑她。 用针线把伤口缝起来,倒也确实只有军营里的那些人想得出来。但是这其中的道理,大家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行。倘若今后有需要,或许真会上门求助。 言归正传,台上的云州知州见宫啸似乎并不在意百姓们的喧哗吵闹,更不在意自己就是他们议论的正主,便也松了一口气,指挥人敲锣打鼓,让现场安静下来,自己又讲了几句话,将宫啸狠狠夸了一遍,便将地方让给了他。 接下来就是誓师的部分了。 宫啸一开口,虽然没有扬声器,但声音洪亮得就连远处的人也能听清,众人便也都振奋起精神,观看军队誓师。先是陈述讨伐对象的罪行,薛盈和一干死难者家属便在此时登台,痛陈对方的罪孽,请求宫啸将这群人彻底铲除,还天下太平安宁。 然后宫啸带头,引导着士兵们唱起一支用于宣誓的战歌。 在家属的悲声和壮烈的战歌声中,现场的气氛渐渐变得肃穆庄严。 待誓师结束,大军就要出征了。 那群商人们也被这气势镇住,直到宫啸翻身上马,才反应过来,连忙推着她走出来,表示他们还有礼物没有送。 一面又连忙让家丁将沉重的木箱抬上来,一一打开。 这些箱子里装着的都是黄金白银,看得现场的百姓又忍不住小声喧哗议论起来。宫啸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潇洒地摆手道,“这些东西,还请诸位暂时收回吧,待大军凯旋之日,再用来犒赏三军!” 语毕,他策马前行,身后的将领连忙指挥士兵们跟上。 其实大梁各州虽然都有驻军,但也只是负责一些日常巡防事务,人数并不多。所以几个州府凑了凑,也才凑齐八百人。本来就是没经过什么战阵的普通士兵,又因为是从各地凑来的,彼此不熟悉,也并未经过合练,没有任何默契可言,就连行军时也能看出来队伍混乱。 不过对于云州百姓而言,数百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城门,扬旗远去,看起来还是颇为令人震撼的。 只有领着弟弟妹妹站在城楼上送行的薛盈,心里在盘算各种练兵之法。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7 23:56:48~20210818 23:3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503876 3瓶;后巷的猫街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第11章 顺利 宫啸刚刚上战场时,便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在战场上,最舍得拼命的,不是那些光身一个、无牵无挂的士兵,反而是那种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只靠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那时宫啸很不理解,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是更应该贪生怕死吗? 一个老卒告诉他,正是因为贪生怕死,所以才要豁出命去。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上也是如此,只有拼命地冲杀,砍倒面前所见的一切敌人,自己才有活下去的机会。稍一犹豫或是后退,就可能会被对面的敌人抓住空子。 宫啸将这个答案记在心里,但也许是因为自己亲缘淡薄,始终无法体会那样的感受。 但现在,他摩挲着挂在胸口的平安符,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因为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所以必须拼了命地活着,不让那等待和期盼落空。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并不像他从前以为的那样,会成为他的弱点。因为牵挂会让他有所顾忌,却也会让他更加一往无前。 就像此刻,他想着薛盈送出平安符时的神态和语气,就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气从心底涌出。 而这甚至算不上是一场战争。 “将军!”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的人到了。” 宫啸回过神来,放下手,“走,去见一见。” 虽然据说那些山匪只有一百多人,而宫啸带着八百人马,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优势。山匪都是手里有人命的悍匪,但是他带的兵却是从各地东拼西凑来的,良莠不齐,动作不一,极难指挥,所谓的人数优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大。 何况西北多山,不管一百人还是八百人,散进去就跟水滴进了湖里。山匪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躲,他这八百人想把对方的踪迹找出来,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所以宫啸明面上派人说动附近几个州府的主官,让他们借兵给自己剿匪,弄得大张旗鼓,但其实是在打草惊蛇。 敢在州府附近劫掠的山匪,必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说不定背后还有隐秘的势力支持。宫啸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对方肯定会动一动。所以宫啸也早就埋伏下了人手,正好顺藤摸瓜。 他的人带来的是好消息,山匪并不打算跟他正面对上,所以已经躲进了山里。而他们也趁机摸清楚了这群山匪的藏身之处,接下来只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能直接包饺子,免得有漏网之鱼。 然而宫啸听完,脸上却不见喜色。 太顺利了。 如果对方背后真的有人,不可能不管这事,而对方若是出手,山匪的行踪肯定没那么容易被他的人摸清楚。 分卷阅读18 现在一切都如此顺利,只有一种可能。 宫啸之前一直怀疑,薛长靖之所以会遭人劫杀,也许是触动了什么人的利益,也许是得知了什么隐秘,并非简单的意外。毕竟薛家商队里都是好手,这条路走了多年,一直十分顺遂,这一次却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背后显然牵扯重大。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群山匪或许也已经成为了弃子。 而后续的发展证实了宫啸的猜测。他们顺利包围了那群山匪的住处,先来一轮攒射,再放一把火,轻轻松松就将这一支山匪给解决了,没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几方根本没有出现伤亡。 宫啸看着下面的人打扫战场,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胸口的平安符。这种情况,回去后他要怎么跟薛盈说?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一切随着这群山匪的死彻底沉寂下去。薛长靖是从京城回来的,那股势力说不定跟京城有关系,那不是现在的薛家、现在的他能够对上的。贸然行事,不过以卵击石。 可是薛盈那么聪明,估计是瞒不住的。但把实情告诉了她,她能忍得住不去追查父亲死亡的真相吗? …… 薛盈比宫啸想象的更聪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我父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你……”宫啸欲言又止。 薛盈说,“你怕我得知真相,失去理智,去找仇人拼命吗?”她摇了摇头,“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且不说我能不能找到这个仇人,就算找到了,我要如何报仇,拎着刀子去刺杀吗?” 宫啸看着她,突然主动道,“并不是毫无线索。” “你是说……?” “那批货。”宫啸说,“这次剿匪,没有找到那批货的踪迹。但那么大一批货,总不会凭空消失,要运送、要出售,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商队全军覆没,现在的薛家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但商队采购了什么货物,却都是可以查到的。 但是要查这些,就要派人甚至薛盈亲自去一趟京城,很有可能会惊动对方。 所以薛盈犹豫半晌,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选择放弃,“算了。现在薛家只剩三个孩子,未必会被对方放在眼里,可我如果主动跳出来,想必对方也不会介意随手除掉。” 现在去查这些毫无意义,反而会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她真正应该做的,是披着弱小的外衣,不引人注意地低调发展。等到有实力跟对方正面对抗的那天,再去思考自己的仇人是谁也不迟。 她很冷静,但越是如此,宫啸反而越是觉得心下不忍。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薛盈的肩,“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 薛盈回过神来,想起一事,“说到这个,之前你家里多出来的那些家丁仆人,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吧?不知将军是否有多余的人手,能不能借一些给我?” 她已经在做去折州的准备了,既然拿到了榷场凭证,当然要抓紧时间过去交易。现在是秋天,也是每年榷场交易最频繁最热闹的一段时间,有不少草原部族需要囤积冬天的食物和用品。等再过两个月,入了冬,没人过来交易,榷场就要关闭了。 但薛家现在这样的情况,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把弟弟妹妹留在这里,薛盈不放心。可总不能都带去折州吧?都是小孩子,路上很受罪的。 正好她之前打发了不少人,从宫啸这里借一批武力值高的士兵过来镇宅,想来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了。 宫啸自然不会拒绝,这些人肢体有缺,又无家可归,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现在基本都是宫啸花钱养着他们,薛盈要用人,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人都在折州,得薛盈去那边自己挑。宫啸答应把他家里的那一批暂时借给薛盈,反正等他回了折州,这边也没人住,房子直接锁了就行。 12.第12章 祭祀 种种内情,薛盈和宫啸知道就好,没必要告诉其他人。 所以送走了宫啸,薛盈还要打起精神,去准备薛家宗祠的祭祀。之前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整个薛家愁云惨淡,如今大仇得报,当然要举办大型祭祀活动,告慰亡者和先人。 最重要的是鼓励还活着的人放下过去,努力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对于既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又已经知道真相的薛盈而言,这样一场祭祀,也可以彻底奠定她作为薛家家主的地位。 所以主持这场祭祀活动的资格,她当仁不让。 哪怕她是个女子,如今名字并没有写在薛家的族谱之上。 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宫啸就站在她身后。——他虽然不方便在这种场合留下,但却将自己的十几个亲兵都留给了薛盈,这些人身上还带着杀人之后的煞气,让人一看就心头生寒,没有谁敢在这种时候不识趣。 何况祭祀的主要祭品,就是宫啸带回来的山匪头颅,这份报仇的功劳,只能算在薛盈身上。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放弃了。只不过现在没人敢跟薛盈硬来,只能使软招。所以消息一传出去,就有几个薛家的族老相携着登门,求见薛盈。他们不是来阻拦她的,只是要求所有事情都必须要以薛俭的名义来,而不是她薛盈。 这就是这个时代啊…… 比起让一个女人掌权,他们更不能忍受的,是一个女人踏足了只有男人才能进的祠堂。 掩藏在顽固和腐朽之下的,是几 分卷阅读19 千年的传统,是这个畸形世界的根基。而这些,不是她现在可以动摇的。 薛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要求所有商队死者家中的女眷,也都可以参与这一次的祭祀活动。” 几位族老对视了一眼,“这次情况不同,我们可以破例允许她们参与,但只此一次。” 薛盈点头答应。 不过,是不是只此一次,以后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 今日大军凯旋,薛家不知多少房间里有人在哭泣发泄。可是哭泣过后,剩下的就只有茫然了。 如果家里有儿子还好,守着孩子,虽然日子清苦一些,但多少还有点盼头。薛家对族人的教育并不吝啬,孩子读书识字,往后怎么都能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可是只有女儿或是没有孩子的,往后的日子又该依靠谁呢?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在这群人中流传开来。 家主说服了族老,允许他们参与今夜的祭祀! 虽然这依旧不能对未来有任何改善,但所有人还是打起了精神,洗脸净面,换上最体面的衣服,从家里走出来,渐渐汇集到祠堂门口。 薛盈双手牵着弟弟妹妹,站在最前方看着这些人。 家属被让到了最前面,因为他们是这一次的主角。他们之中有的垂垂老矣,却失去了儿子;有的青春正茂,就没有了丈夫;还有的天真懵懂,就缺少了依靠。这一双双眼睛落在薛盈身上,让她的心情忍不住沉重起来。 人到齐之后,祭祀就开始了。 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仪式一道接一道地完成,最终,装着凶手头颅的大箱子,被摆在了祭台上,族老念起了能够召唤亡灵的祭文,请他们前来领取祭品。 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风,呜咽着从祠堂门口刮过,像一缕哭声。 然后压抑的啜泣声就跟着响了起来,渐渐绵延成一片。 最开始是女人们,然后是老人,最后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哭了起来的孩子们。 薛盈没有哭,她面色沉静地回过头去,视线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然后开口,“诸位,你们的当家人是为薛家牺牲了自己,这一点,薛家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从今天起,他们的父母我来奉养,他们的孩子我来抚育。” 视线对上有些惴惴的女人,薛盈放柔了声音,“年轻的女人,如果想改嫁,我会为她准备嫁妆,如果想留下来,我也会保障你们的生活。” “请大家放心,”薛盈提高声音,“薛家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哭声变得更加响亮了,如果说之前是压抑的悲伤,现在就是放松的发泄,其中还夹杂着语无伦次的感谢。 薛盈这才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她会专门拨出两笔钱,用于兴建学堂和敬老堂,小孩子不分男女都可以进入学堂,管饭管教育管将来的工作安排;老人们则入住敬老堂,安享晚年。 哭泣的声音在她的讲述之中渐渐降低,最后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人,祠堂里点亮的烛火散发着微光,从身后笼罩住她,为她原本单薄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光晕,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无比高大。虽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但却能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 这是他们的家主。 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当然也听见了这番话,但因为听起来是专门为这些人弄的,所以此刻谁都没有多想,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反正只要不让他们掏钱,薛盈愿意花多少钱收买人心都无所谓。 …… 大梁朝的风气还算开放,女子改嫁之事也属寻常,再加上云州地处西北,若有大战也会波及到这边,人口流失严重,对这种事更是十分包容。所以在祭祀结束的第二天,就陆续有没有孩子的女人来找薛盈,想离开薛家。 有的是娘家来领人,有的是自己打定了主意,薛盈都按照自己之前说的,给她们备了一份嫁妆。 都是从原身柜子里翻出来的衣服首饰。原身喜欢大红大绿这种艳色,完全不符合薛盈的审美,留着也没有用,索性就都送了出去。都是好东西,得了的人也十分欢喜。 而不愿意改嫁或者有孩子想留下的那些,薛盈也安排了她们的去处。 正好即将开放的学堂和敬老堂都需要有人照顾,做些打扫和洗衣做饭等事,就都交给她们了。如此既可以就近照顾老人和孩子,又能每个月有一笔收入,便可以自己把门户支撑起来。 这些都是琐事,最让薛盈烦恼的还是学堂没有老师。 薛家倒是也有几个读过书的子弟,但是他们自己都没学到什么,薛盈更不敢让他们来误人子弟。去外面请吧,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而她必须要在自己出发去折州之前,把事情定下来。 本来想求助宫啸,但转念一想,云州书读得最好的人确实都在宫家,却跟宫啸本人没有太大的关系。要是跟他开口,万一他误会她是想从宫家请人,那多尴尬? 虽然薛盈只是从记忆里知道了一点八卦,暂时还不清楚宫啸和宫家有什么矛盾,但光是主支旁支,嫡出庶出这两样,她就能想出一百种恩怨情仇来。莫说现在她还没有资格置喙宫家的事,就算以后两人结婚了,她也不会劝宫啸跟那边和好。 谁知宫啸自己得知了消息,给她送了一个人来。 他来的时候还没说自己带了人来,跟薛盈说了半天的闲话,才把话题转到这上面,说自己倒是有 分卷阅读20 个合适的人,只是不知道薛盈愿不愿意用他。 “他有什么问题?”薛盈立刻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道。 宫啸道,“他是被发配到折州的罪臣,虽然如今已经遇赦,但京城是回不去了,如今只能在折州军中做一些文书工作。他孑然一身,如今年纪大了,想找个地方安享晚年,我看薛家就很合适。” 其实这个人,原本是他为薛童和薛俭挑的老师。薛盈身为长姐,弟弟妹妹的教育问题肯定要由她来负责。但是她还要忙薛家的生意,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人脉,恐怕很难找到好的老师,宫啸决定不退婚之后,就开始着人物色了。 挑来挑去,才挑出这么一个人来。 薛盈闻言眼睛一亮,既然是罪臣,那必然是经过科举考试的,少说也得是个举人。她原本也就是想找个秀才,举人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有人送上门,她当然来者不拒。 反倒是要担忧对方能不能看得上薛家,毕竟他们家现在是商户,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的一等。 宫啸听她这么说,不由微笑道,“老先生的确说过要挑主家,但我相信他见过你之后,一定会留下的。”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脱痂了,但是做表情的时候,牵动肌肉还是会觉得有点僵硬,于是这个笑一闪而逝,又迅速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那还等什么?”薛盈说,“不知道先生下榻何处,我现在就亲自去请。” 宫啸抬手摸了摸鼻子,“人就在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9 22:16:34~20210820 23:4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丸鱼饼鱼糕呀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第13章 一路同行 宫啸一口一个“老先生”,又说他要找个地方安享晚年,薛盈在脑海里为这位老师构建的形象,就是一个白发白胡子、面容慈祥充满智慧的老爷子。所以看到一位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美中年款步而入,她嘴里的迎接词不由卡了一下,那个“老”字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程……先生。” 然后转头对误导自己的宫啸怒目而视。 程先生见状,不由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地道,“这位一定就是薛家主了。” 薛盈自从上位以来,除了薛管家之外,这还是头一个以“家主”称呼她的人。 单是这一个称呼,就足以令她对这位程先生刮目相看了。 不单是因为他尊重以女子之身成为家主的自己,更是因为程先生在来之前就已经对薛家的事情做过了解,并没有敷衍的意思,看来是真的想找个一份稳定且长期的工作。 原本态度还有些随意的薛盈立刻站起身,走出座位,朝程先生郑重地行了一礼,“拜见先生。” 这就是接纳的态度了,程先生捋了捋自己颌下的美髯,含笑点头,爽快地把称呼前的姓也去掉了,“家主客气,程翀愧不敢当。”说着,也朝着薛盈躬身一礼。 宫啸在一旁看着这宾主尽欢的场面,不知怎么觉得有些牙酸,连忙干咳一声,拎起茶壶道,“程先生请坐下用茶。” 两人这才结束了客套,分别落座。 程翀先喝了一口宫啸倒的茶,这才抬眸看向薛盈,眸光温润柔和,“承蒙家主厚爱,程某感激不尽。不过程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宫将军是否转达过?” “先生请放心。您接下来要教的学生,除了族中失怙的孩子之外,还有我的弟弟妹妹。既然是授业恩师,程先生就是他们的长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让薛俭奉养先生终年,也是理所应当。”薛盈轻声解释道。 程先生听得微微颔首,目光打量着薛盈,倒有些遗憾面前这位不是自己的学生了。 不过他早已过了心怀壮志的年纪,如今只想安稳养老,对方确实待时而飞的鸾凤,的确不合适。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正式进入了工作状态,“听说这些学生有男有女,并不分开授课,却不知家主想让程某教他们些什么?” 这也是薛盈原本担心难请老师的地方,这个时代的女孩,学会基础的读写,在很多人看来就够用了,剩下的精力都会放到针黹女红,内宅诸事上。稍微有些追求的老师,都不会同意教这样的学生,他们也不会这些。 所以薛盈也正色道,“若只是男耕女织、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我也不敢请先生这样的老师。先生历经仕宦,又游历南北,想来人生阅历极为丰富,我想让先生教他们的,就是这些。” 直到此时,程翀脸上一直挂着的柔和笑意才敛去,他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眸光闪动地盯着薛盈,“家主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学成了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说到最后这一句,已经有了几分自哂之意。 “我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子,自己又处在哪一个位置。”薛盈道,“要知道这些,只有两条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后面这一条,将来他们长大了总会自己去实践,如今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多知道一些人和事,将来出了家门,才不至于惶恐无措。”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仿佛掩饰一般解释道,“我们商户人家的子弟,纵然读通了四书五经,也不会走科举的路子。既然如此,倒不如学些世事人情。至于 分卷阅读21 各人能学到多少,端看他们的天赋,先生不必强求。” 听起来好像没有要求,但是程先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知道,没有要求,才是最难的要求。 不过,这倒比他原本预想的教私塾课程要来得有趣得多。 何况薛盈这一番话,倒是有几分切中了他胸中块垒。虽然还不至于说服程先生,但至少已经能够把他留在薛家了。 他也想看看,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因此他很快收敛起思绪,朝薛盈拱手,“承蒙家主不弃,程某必当尽心竭力。” “那我就让人带先生去看看住处和学堂,若有什么短少的,或是先生需要的东西,都可以直说,再添置便是。”薛盈道。 程先生也不客气,“别的也就罢了,这么多学生,只怕程某一人应付不来,须得两名助教。” 薛盈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小孩子年龄参差不齐,不说旁人,单说十岁的薛童和三岁的薛俭,肯定就不可能听一样的课。所以学生虽然只有十来个,但全部都由程先生一人负责,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好在程先生对此也早有准备,“我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学生,若家主不嫌弃,便召他们过来,如何?” 薛盈自然是大喜过望,将学堂之事全权交托给了程先生,这才让薛管家把人带去安置。 回过头来,她自然也没有忘记给自己举荐人才的宫啸。 见了面她才猜到,这位程先生的身份一定不同凡响,绝不是普通的举人进士。如果不是宫啸这位折州府实际上的最高长官开口去请,程先生未必会愿意到薛家来见她一面,更不用说留下来当老师了。 她视线落在宫啸脸上,放柔了语气道,“程先生的事,让将军费心了。” “只是些小事。”宫啸道。 “那我若是有大事请托将军,不知将军能否帮忙?”薛盈却顺着他的话问。 宫啸有些惊讶,“什么事?” “将军应该也听说了,我在云州拉了一群商人,组建了云州商会,一起去折州参加榷场交易。”薛盈说。 宫啸点头。薛家原本就不够进入榷场的资格,如今损失了大笔货物钱财,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有他帮忙弄到凭证,但榷场内都是大宗交易,货物太少反而难以成交。薛盈将整个云州的商户都联合起来,既可以提高交易的货物数量,又能形成一个密切的利益集团,帮助她站稳脚跟。 说来好笑,他会知道这事,是因为宫家那边得了消息,也想掺一脚。可薛盈偏没请他们,他们又拉不下脸主动登薛家的门,便把消息递到了他这里。 宫啸自然是当做没看见。 他对薛盈点头,语气沉稳道,“听说过。” “等家里诸事安排妥当,商会也该出发了。”薛盈说,“此去折州,虽然距离不远,也有几日的行程。虽然山匪已经被剿灭,但大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稳呢。” 她说到这里,眼波轻轻一晃,彷如秋水微澜,凝睇着宫啸,“不知将军几时销假回折州?若能与将军同行,想来一路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宫啸喉头紧了紧,立刻别开眼不敢再看,耳根却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不过他面上依旧是严肃的神色,“此间事了,我本来就打算近日回折州。既然如此,正好一路同行。” 其实他本来就是为了婚事回来的,虽然是家里做主定了亲,但好歹要见一见人,加上他又伤了脸,婚事说不定会有反复。后来种种自不必提,他之所以一直留在云州,一是为了将那些山匪除去,二便是知道薛盈拿到了凭证,就不会错过今秋的交易。 只是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虽然薛盈目前看来没有避嫌的意思,但同行三五日,还是需要郑重考虑的,所以他也不好主动开口提起。 不想薛盈竟为了此事,特意拜托他,还说这是“大事”,倒显得责任重大,不可轻忽了。 回头就修书一封,让那群闲着没事干只能训练的士兵扩大一下巡逻的范围,到半路来迎一迎好了。也好让薛姑娘知道,折州是自己家的地盘,到了那里,万事更不必拘束。 作者有话要说:  宫将军:未婚夫妻同行同住,不知是否合适。 商队其他人:??? 14.第14章 出行 原身的记忆里虽然有不少与商业相关的内容,但其实大都泛泛而谈,没有涉及到具体的经营。薛盈本人虽然来自见多识广的现代,但其实也没有半点经验。所以这一回去榷场交易,要带的商品都是先跟商会成员商议过,再让下面的人去筹备的。 这些人或许见识不如她,但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肯定能比薛盈做得更好。 不过,她身为家主,总归还是要去查看一番的。 又是忙碌的一天,直到天擦黑了,薛盈才回到家。薛管家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便恭敬地迎上来,迅速交代了一下今日诸事,又道,“家主,二姑娘和小少爷已经在正院等着了。” 薛盈一愣,才想起来,今天晚上定好了要跟妹妹弟弟一起吃饭的。 其实不论是原身还是薛盈,对薛童和薛俭都并不亲近。 原身是嫡出,母亲早逝,下面两个孩子都是薛长靖为了传宗接代娶的小妾所生,自然亲近不起来。至于薛盈,她在现代还是个未婚的姑娘,想到带孩子就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大户人家也不需要亲自带孩子,自有奶娘和丫头,早晚问一下情况就好。 而在薛童和薛俭那边,对这个相处不多的 分卷阅读22 姐姐是敬畏多过仰慕,平常也很少接触。 但如今既然是她当家做主,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就是甩不脱的责任,必须要承担起来。 薛盈自知没有带孩子的天赋与耐心,索性就让他们跟着其他那些孩子一起去上程先生的课,如此有了玩伴,应该就不会养成内向自闭的性格了,也能多学点儿东西。 这回薛盈去折州,归期还没定,但怎么也要一个月左右,家里没有主事的人,她便打算把薛管家留下,再叮嘱一下两个孩子。 所以之前就让薛管家安排下去,今日让两个孩子到她的院子里来吃晚饭。 谁知一忙起来,就给忘记了。 “一直等到现在?”她立刻加快了脚步,“吃过别的东西吗?” “老奴让人上了点心小食,但是二姑娘和小少爷都说如此不敬,要等家主回来同食。”薛管家低头道。他们这么说,薛管家自然不好多劝。 “那现在就让人摆饭吧。”薛盈摆了摆手,“抓紧时间。” 薛管家答应着,叫上来一个仆人吩咐了,然后继续跟在薛盈身后。 以薛盈的身份,当然不适合在家里狂奔,让人看了不雅,不过下面的仆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所以等她走到正院时,那边厨房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了,正在摆桌子。 ——这时的房子没有专门的餐厅,都是临到吃饭的时候把桌子搬出来摆上,吃完了再全部收起来。因为家里仆人多,倒也不影响什么。或者说,这原本也是大家族的排场之一。 不过薛盈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宫家借的,以后也不会添太多人,并不准备摆这种场面。之前没想到也就算了,现在看见,便对薛管家道,“把西边空着的那个房间腾出来做餐厅,以后桌子就不用收了,省得麻烦。” “是。”薛管家应了。 薛盈本来还想把其他地方也优化一下,但考虑到这是个大工程,不如先做个方案,再拿给薛管家,免得有什么疏漏,又要反复修改,便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趁着饭菜还没摆好,她先回房间换了件衣服。 每到这种时候,薛盈都会叹气,古代的衣服太繁复,偏偏还换得很勤,每天光是换衣服都要浪费不少时间,以后一定要改。 等她出来时,饭菜都已经上桌了,两个小孩子垂手站在饭桌边,要等她先上座。 薛盈又想叹气了。她大步走过去,在主位坐下,对两人道,“坐下吧。”本来还想说一下等她吃饭的事,但闻到食物的香味,这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何况两个孩子,便拿起了筷子,先吃饭。 因为尚在孝中,桌上的菜都做得很清淡。不过如今天气热,这样反倒更有胃口,加上三个人都饿了,居然埋头吃掉了大半。 就连才三岁的薛俭,也不要人喂饭,自己吃得十分香甜。 吃完饭,又换了一个房间坐下来说话。这时薛盈才终于有空说起等自己吃饭的事。她先道了歉,又说,“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不必傻等着,可以先吃。我本来也是有话要跟你们说,不是非要你们等我一起吃饭。” 薛童连忙站起来道,“长姐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十分辛苦,皆是为了这个家,我和弟弟等一等,自然是应该的。” 薛俭脸上懵懵懂懂,但见姐姐站起来,自己就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番话实在不像是个十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薛盈忍不住打量了薛童一眼,猜测是谁教她说的。但转念一想,不管是谁教的,总归是记恩的意思,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说起来,她刚醒来的时候,床边也只有一个薛童在守着,可见这孩子,或者说她背后的人也很清楚,这个家里能依靠的人是谁。 她喝了一口茶,点头道,“这话说得不算错,但有一点不对。” 薛童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薛盈这才笑道,“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让大家过得更好。若是反而让你们饿着肚子等我,岂不是本末倒置?”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你们等姐姐一起吃饭,我很高兴。若是还有下次,先吃些点心小食垫垫肚子再继续等。” 薛童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薛盈便道,“坐下吧,往后说话不用这么郑重,坐着说便是。要是我生气了,会让你们罚站的。” 后面这句就是开玩笑了。 薛童连忙坐下,转头看到薛俭还站着,又把弟弟也按回去。 薛盈见状笑了笑,交代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我后日就要出门,大概要去一两个月。家里若有什么事,只管去找薛管家,平时好生跟着程先生学习,等我回来,可是要查你们的功课的。” 薛童眼底的失望一闪而逝。她本以为今晚会查问功课,来之前还反复准备了许久呢。 可惜薛盈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小的异样,又说了几句话,就让人送他们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 云州城不大,丁点大的小事就能引得许多人关注。所以商队出行这一日,也有不少百姓夹道围观,热闹得很。 薛盈不由庆幸自己坐的是马车,不用被人围观。 但虽然未见其面,她也依旧是百姓们关注的焦点,盖因宫将军和他的十几位亲兵,就走在薛家车队的前头领路,他今日着了甲,端坐在马背上,看起来威风凛凛,比出征那一日更正式。 上回离得远,许多百姓只听说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却没有看到,这回才算是亲眼见过。 伤疤 分卷阅读23 依旧在,并没有消失,却与他本人的气质完全融为一体,不会显得突兀吓人,乍一看竟注意不到,让不少人啧啧称奇的同时,又不免想到跟他定了亲的薛大姑娘。 虽然宫将军的长相依旧很凶,并非大多数少女眼中知心知意的良人,但若是以丈母娘挑女婿的标准,宫将军却是十分让人满意。毕竟要不是她,薛大姑娘只怕也保不住薛家的万贯家财,更不用提宫将军还杀了贼人为岳父报仇,如今又亲自护送薛姑娘去折州做生意。 眼看着,薛家非但没有败落,只怕会比从前更加兴盛呢! 直到车队全部出城,热闹的百姓才终于散去。 车队前行不久,薛盈所在的马车,车帘子突然被人挑开,露出丫鬟焦急的脸,“去请宫将军过来。” 立刻有护卫应声,打马上前,不一会儿,宫啸就跟着他回来了,驭马与马车并行,一边靠近车窗问,“薛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答话的是丫鬟,“宫将军,我们姑娘晕车,您快想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薛盈:病弱人设不倒。 15.第15章 于礼不合 薛盈也没有想到,自己征服星辰大海的道路,居然会折戟在离开家门的第一步。 她竟然晕马车! 天知道,薛盈上辈子火车汽车轮船飞机什么交通工具没坐过,连手扶拖拉机一并计算在内,还从来没有晕过车。结果一朝穿越,居然开始晕马车了。 之前在城里也坐过马车,但是因为时间太短,感觉并不明显,虽然有点头晕,但薛盈只以为是自己身体还没好。她没晕过车,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结果这回刚刚出城门,她就开始反胃难受,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晕车。 薛盈本来是打算忍一忍的。 晕车这种症状是由身体决定的,这里没有晕车贴晕车药,一时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既然如此,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这是第一次去折州,她身为薛家家主、商会会长,必须亲自去一趟,了解清楚那边的情况,才好制定之后的经营计划。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因为晕车就放弃。 反正这种小毛病,据说多适应一下就好了,就算症状不会完全消失,也会缓解很多。 而且她就在车子里躺着,不舒服也不会影响车队的行程。 然而有些事,不是忍一下就能过去的。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薛盈的症状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的。原因是城外的路不像城里那么平坦好走,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她胃里也就翻滚得越来越厉害,已经坚持不住想吐了。 但是这样长的商队,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车子停下来,就意味着后面的人也必须跟着停下来,耽搁行程不说,让人知道原因竟是她晕车,那她身为家主、会长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她身为女子,年纪又轻,处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如履薄冰,经不起半点波折,若是被这样的小事影响,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和心力去弥补。 所以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向宫啸求助。 虽然也可能会损害自己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但他们未来会是夫妻,本来也不可能一直维持所谓的完美。而以宫啸的人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嘲笑她、嫌弃她。 果然,听到丫鬟的话,宫啸眉头立刻皱起,关切地问,“薛姑娘现在如何,难受得厉害吗?”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若不是难受得厉害,她不会让人去找他。但丫鬟让他设法,他却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事实上,这件事完全触及到了宫啸的盲区。 他在军队里,条件十分艰苦,别说晕车,就算晕刀子晕血晕死人,还不是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多来几次,这种应激反应自然就会痊愈。所以宫啸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军营里简单粗暴的办法,显然不能用在薛盈身上。 好在下一瞬,车窗的帘子掀开,露出了薛盈惨白的一张脸,她语气虚弱地道,“现在不能停车,劳烦将军带我出去缓一缓。” 宫啸松了一口气,连忙道,“那你到车辕上来。” 薛盈点点头,放下帘子,被丫鬟扶着出了车厢。她本来还想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然而一掀开帘子才发现,这年头官道都是土路,车马一过、尘土四起,哪有什么新鲜空气? 她连忙屏息,还没来得及转身站好,只觉得腰间一紧,宫啸已经打马上前,伸展手臂将她捞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缰绳一拉,就让马儿偏离了车队,往旁边的小路跑去。 宫啸完全洞悉了薛盈的想法,知道她恐怕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样子,所以带着她往前跑了一会儿,直到车队已经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马匹上又是另一种颠簸,不过大概因为奔驰时有风从面上拂过,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宫啸先下马,然后伸手把薛盈扶了下来。 脚踩在地面上,薛盈才意识到自己腿软得厉害,险些站不稳。她只得抓紧宫啸的手臂,一时不敢放开。宫啸立刻一僵,薛盈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被自己握着的手臂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这让宫啸整个人瞬间充满了力量感,于是薛盈的思绪不合时宜地飘了一下。 说起来,刚才宫啸也是一只手就把她抱到马上了,这力量也太夸张了些。她虽然瘦,却也是个大活人,这具身体就算还没成年,但怎么也有七八十斤吧?他居然单手就能抱起来? 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了对方 分卷阅读24 身上。可惜宫啸身上穿了甲,而且在马上的时候太颠簸,她几乎分不出心神去注意他的身材。 心思一飘,薛盈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倒是消散了不少,另一种兴奋的感觉涌了上来。 所以即使宫啸的紧张和僵硬已经越来越明显,薛盈也没有松开手,反而往宫啸的方向靠了一些,开口道,“多谢将军,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只怕就要出丑了。” 要是真的在车上吐了,肯定是要停下来修整的。 “姑娘无事就好。”宫啸不敢看她,声音紧绷地道。 薛盈却是蛾眉轻蹙,“那也只是这一时。从云州到折州,估计要走上五六日,接下来要怎么办?” 宫啸也反应过来了。云州到折州路途遥远,纵然是昼夜不息的急行军,估计也要走个一天一夜。商队带着那么多的货物,只能放慢速度,薛盈估算的五六天应该差不多。这么长的时间,总不能让她步行,坐车又会晕,实在让人为难。 “方才骑马的时候,感觉倒是还好。”薛盈又说,“可惜我不会骑马,现学只怕来不及了。” 当然是来不及的。就算她再有天赋,立刻就学会,也不可能骑一整天的马赶路。不说会不会出意外,就说她体肤娇嫩,哪里经得起?要知道就算宫啸自己,初学骑马的时候,双腿也是每天都会被磨破的。 想到这里,宫啸又不自在起来。 他见薛盈已经站稳了,连忙把自己的手臂收回来,又往旁边站了一点,才觉得呼吸通畅。 缰绳不知什么时候被松开,马儿唏律律地跑到旁边吃草去了,只剩下两人留在原地。宫啸这样逃避的姿态,让薛盈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不过宫啸是正人君子,总不是坏事。 所以薛盈很快又笑了起来,略不在意地道,“将军陪我走走,活动一下手脚吧。” 宫啸点头答应,两人便沿着草地往前走。这里倒是空气清新,还能闻到野花的香气,薛盈深呼吸了几次,将肺部的浊气排空,精神也跟着好了很多。 她揪了一朵花捏在手里,继续想办法,“也不知道睡着了还会不会晕?” “可以一试。”宫啸说。 薛盈笑道,“但我现在恐怕睡不着,要不然——”她转头睨着宫啸,用玩笑的语气说,“宫将军试试将我打晕?” 宫啸:“……” 他倒是可以保证能打晕薛盈,但这是对敌的手法,免不了会受伤。毕竟这世上又不存在话本里神乎其技的功夫,要把人打晕,要么击打后颈处,要么击打太阳穴,都是很危险的位置。 薛盈也不想挨打,听宫啸一说,立刻摇头,“那只有今晚熬一下,明日在车里睡了。”这么睡想也知道不会舒服,但若是能够缓解晕车的症状,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今天总还是要过去的。 宫啸也想到了一个办法,“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会好过些。不如让你的婢女们陪你说话,或者找点别的事情做。” 薛盈忍不住叹气,“我的婢女都太老实了,个个沉默寡言。” 选人的时候觉得这样的性格很好,反正她需要的是能老实执行命令的助理,太伶俐了反而会有别的心思。哪能想到,还会有需要她们发挥其他功能的时候? 薛盈说着,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了宫啸身上,“上回听将军将战场上的事,意犹未尽,不如就请将军再讲一些?” 宫啸觉得不合适。 要讲故事,当然要到马车里去。即使他们是未婚夫妻,但既然尚未成亲,显然也不合适。 可除了他之外,车队里的其他人显然更不合适。 纠结再三,他还是道,“不妥。” “哪里不妥?” “于礼不合。” “将军此言差矣。”薛盈道,“将军脸上的伤口就是我缝合的,现在再说于礼不合,也太迟了些。” 宫啸一时无言。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时觉得跟薛盈一路同行恐怕不合适,显然并不是他多心。然而更糟糕的是,明知如此,他还是选择了与她同行。 便如此刻,被她的话堵住,他心里除了犹豫踌躇之外,又有几分放松与窃喜。 宫啸已经明白了,薛盈绝不是那种需要他帮助扶持的人,她太有主意,在许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容不得他插手。 越是如此,她在这种小事上求助他、依赖他时,反而越令人动容。 16.第16章 婚期 宫啸的马名叫乘风,十分神骏,载着两个人,还是轻松赶上了车队。 将薛盈送回马车,宫啸将韩四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让他看好车队,这才把乘风交给他,自己上了马车。 好在薛盈的马车本来就在车队最前面,由宫啸和他的十几位亲兵亲自护卫,所以无论是宫啸离开还是回来,或是这时登上马车的行为,都没有被外人瞧见,只有十几个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又是震惊又是八卦,不敢说出来,只能用眼神交流。 他们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可真是了不得。 宫啸不用看都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何况车上还有一个丫鬟在,看到她立刻瞪圆了眼睛,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 但他已经答应了薛盈,便只能硬着头皮落座。 “小春,你到后面的马车上去吧,我跟宫将军有事要谈。”薛盈咳嗽了一声,摆出正经的表情。 听话有听话的好处,比如此刻,小春虽然满脸写着“这不合适”,但听到薛盈的吩咐,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掀帘子出了马车。 分卷阅读25 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宫啸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更放松还是更紧张。 没有人在一旁大惊小怪地盯着,仿佛他随时都能做坏事,固然让人放松,但跟未婚妻一起待在狭□□仄的车厢之内,却又让他不能不紧张。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宫啸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动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裙裾,鼻尖似乎能嗅到对方身上的脂粉香气,就连呼吸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比上战场更让宫啸紧绷,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却又被束缚着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板板正正地坐着,竭力移开视线,不去看旁边的人。 薛盈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有趣,便也故意不说话,就在一边观察他。 因为要坐下来,他身上的甲已经卸了。身上的衣物为了方便活动,都比较贴身,将他的好身材完全显露了出来。 他端正地坐着,双手搭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显得十分挺拔精神。再往上,能看到脖颈上麦色的皮肤,上面浮着一层薄汗,喉结时不时轻轻滚动,泄露出主人竭力掩饰的紧张。 薛盈抬眼一看,见他额上的汗水更多,这才含笑问道,“将军,车厢里是不是太热了?又热又闷,感觉好像更晕了。” 宫啸这才将视线放到她身上。 薛盈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怎么样。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她身上也穿了两三层的衣服,闷得浑身都是汗,再加上晕车的症状,她现在脸色白得厉害,无力地靠在车壁上,只是在强打精神与宫啸说话。 宫啸这才想起来自己上车的目的。 不过现在倒是不急着讲故事,他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放着一柄扇子,连忙拿起来展开,对着薛盈扇风,想让她好过些。 但不扇还好,一扇薛盈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连忙以袖掩鼻,“将军别扇了,这扇子上不知熏了多少香,闻了更难受。” 其实东西是好东西,扇起来香风浮动,很符合原身的身份和爱好。所以小春才会把扇子放在这里给她用。但是薛盈闻着这个味道,只觉得更晕了。 宫啸连忙停手,先掀起帘子吩咐亲兵重新找一把没有味道的扇子过来,然后又对薛盈道,“薛姑娘躺下会否好些?” 薛盈无奈,“是会好些,只是马车颠簸得厉害,躺下无法着力,很容易滚下去。” 之前她就是躺着的,小春在一边拦着,就不会掉下去。现在宫啸在,这家伙方才还在讲于礼不合,薛盈就不好躺着了。 宫啸立刻就明白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低声道,“我在此处,薛姑娘放心躺下吧。” 薛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不顾忌这些了。 不过宫啸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都已经登上马车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他和薛盈单独相处。不管他们在马车里做什么,对外都是解释不清楚的。既然已经决定上车,那就不在乎做得多一点了。 不过薛盈也没有纠结,顺着他的意思躺了下去。 马车狭窄,仅容一人躺下,宫啸就坐在薛盈枕边,所以马车一晃动,薛盈的头也会跟着移动,撞到宫啸腿上。若是颠簸得厉害,她的身体也会跟着滚动,宫啸就要伸手去护住,不让她滚下去,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体就必须要频繁接触了。 薛盈这个角度看不到,但她猜想宫将军的耳根必然已经红透一片,于是便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虽然晕车是计划外的事,但是其实她本来就计划着,趁着路上这段时间,跟宫啸多接触一下,培养一下感情。 穿越到了礼教森严的古代,身为女性,嫁人就是薛盈避不开的一个大问题。只有宫里的嬷嬷和庙里的尼姑,才能终身不婚。既然一定要结婚,在当时的情况下,薛盈当然更愿意选择宫啸这个品行不错的人,总好过以后再去开盲盒。 特别是在开诚布公地跟宫啸谈过之后,对方同意她婚后继续经营生意,给予了极大的自由,就更让薛盈满意了。 但到这里为止,这依旧只是一段契约婚姻,也就比盲婚哑嫁强那么一点。 作为一个现代人,薛盈还是希望自己的婚姻不是因为年纪到了,不是因为对方条件还不错就选择将就。就算不能嫁给爱情,至少在不讨厌宫啸的情况下,她希望两人在婚前能培养一下感情。 如果两人合拍,这段婚姻也会更顺利。万一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不合适的地方,也能趁还没结婚分开。 平时两人要接触并不容易,而且周围总有人在。但出门在外就不一样了,有的是相处的时间和机会。而路上五六天的时间,也足以让他们对彼此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本来还要找别的借口,现在她晕车,反而有了现成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扇子被送了过来。薛盈很快就察觉到,有微风吹拂到自己脸上和身上,驱散了那股闷热。而躺着的姿势,也极大地缓解了晕车的症状,虽然还是晕,但好在不怎么想吐了。 宫啸又要忙着扇风,又要注意不让薛盈掉下去,已经很忙了,见她闭着眼睛,便也不再琢磨要讲什么故事。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扇子挥动的声音。 薛盈躺了一会儿,精神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她感觉有些渴,便睁开了眼睛,正要开口,便对上了宫啸的视线。 两人皆是一愣,下一瞬,宫啸慌忙移开眼,动作有些狼狈,连扇风都忘记了。他明明一直想着非礼勿视,可不知什么时 分卷阅读26 候,视线就落到了对方脸上,看得入了神。 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 薛盈抿了抿唇,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开口,“宫将军,我有些口渴,能否帮我倒杯水?” 宫啸含糊地应了一声,连忙倒了水递过来。 有了此事打岔,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尴尬了。薛盈坐起来,喝完了水,将水杯递还,又重新躺下去。 见宫啸挺直了背,又开始紧张起来的样子,薛盈想了想,便主动道,“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与将军商议,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时机。现在正好没事,周围也没人,倒是可以说了。” “什么事?”宫啸有些迟疑地问。 薛盈道,“不知将军是否考虑过我们的婚期?” 宫啸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顿时更加不自在了。但他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薛盈话中有话,便反问道,“不知薛姑娘是怎么想的?” 她已经及笄,两人的婚事既然定了下来,这婚期也就应该提上日程了。 一般女孩子,当然不会主动去提这些事,但薛盈本不是一般人,家中又没有长辈操持,她自己出面,倒也很正常。 宫啸这边其实也一样。宫家那边给他定了亲,但是成亲的诸多事宜,还需他自己拿主意。 薛盈也不整那些虚的,直截了当地道,“我打算把婚期定在三年后。” 虽然这个时代的女孩,十五六岁成亲生子的比比皆是,但这样对她们的身体其实并不好。她能接受的底线,是十八岁成年。这个年纪虽然略微晚一些,但也不会太过分。 然而这只是对她本人来说,宫啸今年已经二十二,他的同龄人早就已经成家立业,孩子满地跑了,他拖到现在已经很迟了,再等三年,恐怕许多人都难以理解。 这时候,薛盈就要庆幸自己选择的是宫啸了。他听到这个要求,竟是毫不犹豫地道,“那就三年后。” 放在别家,就算本人答应了,家里也未必会同意,但宫啸自己答应了,别人也不可能让他改主意。 而且宫啸非常理解薛盈的这个要求,她想要经营好薛家的生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极多的精力,自然没工夫考虑成亲的事。 再说,她身为薛家女掌管生意,和身为宫家妇掌管生意,所面对的处境是截然不同。 从利益的角度考虑,等到薛家的生意稳定下来再成亲,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至于宫啸自己,反正都已经拖到现在了,再拖三年也无所谓,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以前,他对婚姻,对女人和孩子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因为自身的经历,他对所谓的家庭没有多少期待和向往,对结婚也就没什么热情。若不然,就算宫家想拖,他也可以自己设法。 而现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薛盈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认为成亲后她就会在家相夫教子,也就不觉得婚前和婚后会有多大的区别。 ——虽然要不了多久宫将军就会发现,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17.第17章 脚崴了 虽然婚期定在了遥远的三年后,但谈过这个话题之后,宫啸却还是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和薛盈的关系瞬间拉近了许多。 就连原本那种跟她坐在一起时的不自在,似乎都跟着变淡了。 他拿起扇子,轻轻挥动,身体放松下来,靠在车壁上,竟久违地体会到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惬意。 好像处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可以将所有的负担都暂时卸下来,无需有任何顾虑。这是即便待在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军营里,也无法达到的状态,因为那时,他总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 不多时就到了正午,车队停下来原地休整,埋锅造饭。步行了一上午的人可以停下来歇歇,坐了一上午车的人也能下来松散一下筋骨。 薛盈没什么胃口,找了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坐下来,让跟过来的几个丫鬟自己去吃饭休息。 没一会儿,宫啸就过来了,将一碗蔬菜汤递给她,“薛姑娘,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不过多少还是要吃一些。” 薛盈其实已经饿了,闻到菜汤的香味,觉得比较清爽,才伸手接过来。汤应该提前凉过,温度刚好,味道也很好,里面放了一种肉干,有一种十分特别的风味,不会让人觉得油腻,薛盈不知不觉,就将一碗汤喝完了。 “再喝一点?”宫啸趁机劝她。 薛盈摇头,将碗放在一边,“不了,这样刚好,吃得太饱会更容易想吐。” 宫啸点点头,见她视线一直看向远方,不由问道,“薛姑娘在看什么?” 薛盈笑着回答,“只是觉得风景很好。” 风景很好?宫啸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但怎么看都只觉得是普通的山,连水都没有,树木也不甚高大,品种更是路边常见的杂木,怎么都称不上风景很好。 这么一想,他脸上不由露出一点疑惑。 与其说是风景好,不如说是她心情好,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是好的。 只是他也想不出薛盈的兴致怎么就突然高了起来,是因为方才在马车上提过的那件事吗?他同意了她的提议,或许确实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么一想,宫啸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薛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的心情确实很好,但不是因为眼前的事,只是单纯地看到沿路的风景,高兴而已。 和她印象中风沙极大,到处都是风蚀地貌的西北不同,在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依旧处处覆 分卷阅读27 盖着森林和草地,显得绿意盎然。原生态的自然环境,自然让人看得很舒服。 天空高而辽阔,是一片瓦蓝的颜色,没有一丝云彩,让人心怀都为之一畅。 美中不足的是烈日当空,实在太晒了,薛盈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处小土丘,上面有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正好可以坐下。上来的时候不觉得,下去才发现没有适合借力的地方。好在距离地面不高,薛盈便直接跳了下去。谁知宫啸一见她起身,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扶她。 薛盈跳了才看见,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手,结果没有调整好方向,脚一落地,着力的方向不对,就崴了一下。 她身体一偏,就要摔倒,幸好这一次被宫啸及时扶住。 但被崴到的脚踝却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薛盈一动,就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说起来,在她原本的计划之中,也曾经想过,万一宫啸过分守礼,想要破冰,直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可以制造一点类似的小意外。但是薛盈发誓,在宫啸答应上车陪她之后,她就已经将原本的计划彻底推翻,不打算继续执行了。 却不想,意外还是如期而至。 “受伤了?”宫啸扶着她问。 薛盈眸光一转,便道,“脚崴了一下,现在无法着力,疼得厉害,恐怕要劳烦将军送我到马车上了。” 宫啸立刻道,“这是宫啸分内之事。” 他扶着薛盈,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那只受伤的脚踝不能受力,碰一下就疼,便停了下来,对薛盈道,“薛姑娘,得罪了。” 然后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落得令薛盈吃惊。她本来以为他会顾虑周围有许多人看见,不会这么做的。 看来,这个人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迂腐。——也是,他又不是以礼教安身立命的书生,这位可是十四岁就从家里跑出去加入军队,一路拼杀上来的。战场上,哪有这么多“规矩”可讲? 这样想着,她抬起双臂,搂住了宫啸的脖子。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手臂下面的肌肉瞬间绷紧,就连抱着她的两条胳膊,似乎也更加用力了一些。 薛盈的视线流连在他明显正在用力的斜方肌上,唇角弯起,露出一抹好看的笑,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可惜宫啸此刻视线只盯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并未注意到她的表情。 当他们经过人群时,引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大抵是两个当事人都不在意,其他人也没怎么议论。 有亲兵送来药油,宫啸把薛盈放到马车上,回身接过,在薛盈面前蹲了下来,“薛姑娘,我要查看一下伤处,得罪了。” “你今天已经得罪了我两次,要怎么赔罪?”薛盈突然问。 宫啸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她,却对上了薛盈带笑的眼睛。 “不知道的话,下次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她看着她说,“你是在帮我,怎么反倒开口闭口都是请罪?” 宫啸手里还拿着那瓶药油,他看着薛盈的眼睛,良久,脸上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我的错,”他说,“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 这是薛盈第一次看到他笑,忍不住呆了呆,脸颊上泛起一层薄红。 好在天气太热,她的脸本来就很红,应该看不出来。 不等薛盈从这一阵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宫啸已经捉住她受伤的那只脚,动作利落地除去鞋袜,手掌直接握住了脚踝。 薛盈睁大眼睛,猛地回神,低头看了过去。 宫啸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么做有问题,他仔细地摸了骨,确认脚踝没有脱臼,便单膝跪下去,让薛盈的脚踩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倒出药油,在手心里搓热了,才双手拢住她的脚踝,将药油揉上去。 “疼!”薛盈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先将把脚挣出来,但宫啸握得很紧,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掌心里的茧子磨在皮肤上的感觉,让她陡然生出一种不自在的异样来。 “忍一下。”宫啸头也不抬地道,“揉开了才好得快。” 薛盈小声吸气,手指用力抓紧身下的垫子。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场面似乎有点污,连忙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好在脚踝伤得并不严重,宫啸很快就弄完了。 他松开手,重新为薛盈穿好鞋袜,才轻轻将这只脚放到地上,低声道,“明日应该就会好了。” 他没有看薛盈。 薛盈也莫名地不自在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宫啸这才收起药瓶,起身掀帘子出去了。 车厢里只剩自己一个人,薛盈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生出一点淡淡的失落来。 她重新在座位上躺好,把受伤的脚也挪了上来。揉过药油的地方火辣辣的发烫,存在感异常明显,让薛盈总是错觉那双手还握在上面,没有拿开。 完了,她是被古代思想侵蚀了吗?好像也开始觉得别人碰了一下她的脚,两人就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封建思想要不得! 薛盈泄愤一般将两只鞋踢掉,袜子扯下来丢在一边。露个脚而已,在现代的时候经常穿着凉鞋拖鞋在外面跑,没有什么特别的。 结果才刚再次躺好,车帘就被掀开,宫啸钻了进来,看到车厢内的场景,不由一顿。 18.第18章 避嫌 即使以薛盈的阅历和脸皮,骤然遇到这种事,也有些无所适从, 分卷阅读28 她“呀”了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面向墙壁,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感谢古代人完全不省布料的衣服,袖子往脸上一盖,立刻遮得严严实实。 只剩下一双白生生的脚露在外面,薛盈踩了几下都没能把衣摆踩下去遮住,只好掩耳盗铃地假装它不存在。 对宫啸来说,这已经达到了非礼勿视的标准,他本来下意识地就想退出去,谁知薛盈反应太快,他还没放下帘子,就先目睹了对方一系列自欺欺人的举动。 向来严肃的宫将军下意识地抬手抵住唇,好容易才将笑意忍下去,但眉眼还是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泄露出主人的心情。 对于薛盈,宫啸心中是十分敬慕对方为人的。无论是薛盈对未来的规划,还是给他脸上的伤口缝针,都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但薛盈却表现得很坦然,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宫啸因为自身的缘故,对于所谓社会规则更有感触。虽然是第一次遇到想法如此不同流俗的女性,对于薛盈的理念也不是全然理解和接受,却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大惊小怪,反而打心底里欣赏她。 所以在确定薛盈对他并无不满之后,宫啸便欣然同意继续维系二人的婚约。他很愿意为薛盈提供一个她想要的环境,也很想看看她最后能走到什么程度。 不过这种种心情,敬佩也好欣赏也罢,与男女之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这一刻,发现薛盈也并不全然是她展现出来的那般冷静自若,也会有这样狼狈得不敢见人的模样,宫啸心里反而倏然升起了几分怜爱的情绪。 上一次对薛盈有这种感觉,还是她抢夺自己手里的镜子,却被他制住时。 在这种时候,宫啸才能清晰地意识到,她是个性别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性,她冷静、坚定,却又不失其可爱之处。 而这种可爱,不私底下与她相处,是无法察觉到的。因为她在公开场合,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家主和会长的形象,总会表现得更加强硬。 宫啸看着薛盈,总算领会了她的良苦用心。 是的,宫啸早就已经发现,薛盈是在故意接近自己。 他并不是薛盈想的那种正人君子,更不是对男女之事毫无所知的少年。在京城那半年,想要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其中有千娇百媚的花魁,有温柔秀美的婢女,甚至还有端庄贤淑的大家小姐……女人会用的手段,他见识过许多。 相较而言,薛盈的做法就直白得多了。 不过她也确实不需要过于处心积虑,毕竟她已经是宫啸的未婚妻,这么做并不过分。 只不过谨慎起见,宫啸还是故作不知,表现得像个思想略微保守的普通人,想把这几天混过去,因为他并不觉得有过多接触、拉近关系的必要。夫妻之间只需相敬如宾,而他可以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但现在,他终于觉得,薛盈的做法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至少此刻,他的心情很不错。 所以他没有如原本打算的那样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薛盈整理心情,而是直接坐进了车内,放下帘子,对薛盈道,“是我疏忽了,忘了穿着鞋袜会让伤处不适。” 他这算是帮她找了个理由,薛盈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挪开遮在脸上的衣袖,“让宫将军见笑了。” 一边说,一边坐起来,试图将衣摆拉下去遮住双足。 宫啸视线从她脸上掠过,见她双脸飞红、粉颊生晕,视线也不像平时那样直白,而是一味地避开自己,露出旁人难以窥见的羞涩情态,却又竭力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觉得可爱非常。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扇子,对着薛盈轻轻扇风,又出言安抚道,“旅途之中,只能一切从简、事急从权,委屈薛姑娘了。好在这里也没有旁人,姑娘可以自在些。” 薛盈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似乎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转为了放松和欣喜,朝他点头。 她总觉得宫啸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但一时又说不上,低头想了半晌依旧不得要领,倒是外面喧闹了一阵,车队继续前行,她便只能老实躺了回去。 宫啸也坐回上午的位置,好随时照看着不让她滚到地上去。 她坐下来时,见薛盈鬓发有些散乱,便伸手替她理了一下,然后收手坐好。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自然得薛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想了想,故意试探着问,“将军能否给我讲讲折州的事?” 本来之前让宫啸上车的理由,是讲一讲他以前打仗的时候遇到的事,但薛盈早就看出来,宫啸并不想多提这些,索性就直接换了个问题。 折州现在归他管,薛盈以后也要经常来往,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宫啸点头道,“理应如此。”顿了顿,又道,“那我就从榷场说起吧。” 他说得十分仔细,从皇帝如何将这份差事交给他,到他在西北是怎么渐渐打开局面,正式设立榷场,如今有哪些草原部落和大梁的商户在这里交流,货物又大都是哪些……能说的实在太多,以至于一整个下午都在这个话题中度过,就这样还没有全部说完。 不过剩下的,等薛盈到了地方,亲自看一看,就知道了。 入夜之前,他们到了一座小镇。亲兵在马车外汇报此事,才打断了宫啸的话。他停下来,吩咐亲兵们先把住处定下来,再帮着安排一下商队,务必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分卷阅读29 等人走了,宫啸便蹲下来帮薛盈穿鞋袜。 薛盈本来想拒绝,她的脚踝伤得不重,现在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动的时候还会有痛感。而且她伤的是脚而不是手,自己穿个鞋袜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宫啸动作太快,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等车子开到住处,宫啸又将她抱下了车。 薛盈直到进了房间,才终于回过神来,也终于想明白宫啸究竟是哪里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不像之前那样跟她避嫌了。不止不避嫌,甚至不需要她提醒或者试探,就会主动做一些比较亲昵的事。就好像……一下子开窍了。 薛盈奇怪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发展。 但转念一想,这对她来说又不是坏事,宫啸知情识趣,总比他是根木头来得好。既然他不反感这种亲近,那么在结婚之前谈个恋爱的计划,似乎就可以考虑起来了。 …… 晚上终于可以不用吃干粮就汤,薛盈也不用担心晕车而不敢吃东西,总算吃了一顿正常的饭菜。 颠簸了一天,虽然一直躺在车上,但薛盈还是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发酸,简单清洗过后就躺下睡了,并且一觉到天明,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倒是隔壁的宫啸,做了个纷乱香.艳的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体居然梦.遗了。 这实在是件新鲜事,宫啸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难得没能暗示起床训练。 他十四岁离开家,寻常少年该有这种生理反应的时候,他正在战场上生死相拼,那刺激当然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他的身体几乎时刻处在应激状态之中,几乎没有过这方面的烦恼。 等战争结束,他回到京城,本来应该可以放松下来享受一番温柔乡,可惜又是那样的处境,每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都可能带着未知的目的,都可能是他必须要防备的敌人,宫啸哪敢放松? 再回到西北,他已经是四品将军,将整个折州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倒是能确保安全了,可军营里也见不到女人,而且忙起来也顾不上这些。 于是结果就是,直到现在二十二岁,有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宫将军才生平头一次产生了属于男人的躁动。 好在出现在他梦里的也是未婚妻,虽然略有些唐突,但宫啸也没有产生太多愧疚和自弃的情绪。 不如说,他要是对未婚妻没有这种想法,才不正常。 话是这么说,但临到要出发时,在楼下看到薛盈,宫啸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不自在。他有些不确定,她真的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宫啸以自己还有别的事情为由,拒绝了薛盈上车的邀请,让她多带两个婢女方便照顾。 今天打算了解一下折州城本地势力的薛盈:“???” 昨天明明都已经开始主动亲近她了,今天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开始避嫌,宫啸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23:44:27~20210826 23: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邱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邱迟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第19章 她 昨天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晕车的时候才会那么难受。薛盈吸取教训,这天早上没有吃东西,又在镇上买了一些鲜果摆在车厢里,还熬了绿豆汤,预备渴了的时候喝。可惜这小镇上没有冰块,否则连闷热也不必忍耐。 不过就算条件有限,薛盈躺在柔软的锦褥上,旁边两个丫鬟打扇子,呼吸间都是水果切开后的清香,感觉也比昨天好多了。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等马车启动,薛盈让人把帘子撩起,有新鲜的风吹进来,散去燥热,她就摆手让两个丫鬟停下来了,不忍再奴役她们。 待两人安稳地坐好,她才问,“车队里有什么事吗?” 虽然商队现在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暂时承认了薛盈作为会长的权威,但薛盈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这些人不可能彻底老实,免不了路上搞点事情。 她这回出来,带了四个丫鬟,可不是为了让她们伺候自己,就是为了在赶路的时候,让她们不着痕迹地关注商队里的其他人,看看有哪些人想搞事情。 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效果斐然。那群人连她都不怎么看在眼里,何况是她身边的丫鬟呢? 这些女孩子散落到商队里,就仿佛隐形了一般,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反而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人选。 此刻薛盈问起,小春便道,“每一家都给宫将军送了礼,别的暂时没看出什么来。” 薛盈微微颔首,这一点在意料之内。毕竟她现在能坐稳这个位置,全靠宫啸的支持,免不了就有人想绕过她去接触宫啸。现在在旅途之中,还只是送礼物,等到了折州,说不定还有送美人、送女儿的。 她今天没有强求宫啸过来,也是想给他一点空间,让那些人有机会去接触他。 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薛盈又问,“咱们家这边呢?” “大家都很安分。”小秋道。 薛盈这回从家里带出来的,全部都是年轻一代。当然了,人是经过考核和挑选的,所以能跟出来的,都是有点见识,也真正想做事的那一批,想搞事情的,都被她留在了云州。 被留下的人并没有 分卷阅读30 闹腾,薛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等她带着这些人离开,云州无人压制,他们自然可以肆无忌惮,说不定等薛盈回去的时候,薛家已经变了个样子。 不过她本来也是有意给他们制造这样一个机会,把薛家的害群之马都挑出来,所以佯作不知。 反正等折州这边顺利完成交易,建立起稳定的贸易渠道,薛家别的生意就都不值一提了。把有其他心思的人清理出去,正好可以齐心协力搞发展,免得一边在外面忙,一边还要防备家里闹事。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是纸老虎。 路上也没有太多要处理的事,薛盈问完了话,就让小春给自己讲故事。 她说这几个丫鬟沉默寡言,倒也不是骗宫啸的。不过沉默寡言是指平时不会轻易开口,不代表她们口齿不伶俐。小春讲故事的口才一流,最厉害的是,这些故事不是从别处看来的,而是她自己编的,这想象力着实了得,是个写小说的人才。 薛盈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就发展一下话本生意,让她做个专属作者,就把人留在了身边。 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她只能自己去发展、去推动。 没想到小春做别的事也是井井有条,很有才能,薛盈的书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起来,就暂且让她充作助理,跟在她身边帮忙。 她这里怡然自乐,那边宫啸可是一路上都没闲着。 那些商人的礼是昨天才准备的,但到现在才送到宫啸手中,大部分都是通过亲兵递上来的。因为送礼的理由都是多谢他一路护送,东西也不算贵重,宫啸略想了想,就都留下了。 等终于车队停下来休息吃饭时,他便让人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了薛盈这边。 两个亲兵抬着箱子一路走过来,并没有刻意掩饰,所有人都能看得见,他将他们送的礼物转送给了薛盈。这让原以为他有所松动的商人们大失所望,纷纷暗骂薛盈。也不知道她给这位凶残的将军灌了多少迷魂汤,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你们将军呢?”薛盈扫了一眼地上的箱子,问。 亲兵低头,“将军有事要忙。” 昨天宫啸对薛盈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不肯过来,但亲兵们当然要在未来夫人面前为自家将军遮掩一番。 反正说他在忙,也不算瞎说,随便找找,总有事能做。 薛盈也不计较真假,微笑道,“难得将军念着我,有了什么东西都巴巴地送来,我准备了一份回礼,就劳烦两位带回去给宫将军吧。” 说着转头吩咐小春,去开箱子把东西找出来。 箱子都是小春带着人收拾的,所以找得也快,不一时就捧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两位亲兵迫不及待地接过东西,转身就往回跑。这好像还是未来夫人头一回给将军送东西,自然令人好奇。但他们不敢在将军之前打开匣子,所以得赶紧送过去。 宫啸正在指挥亲兵们闲着没事盯着点儿那些商人,见去送东西的人带回来一个匣子,视线立刻转了过去。 果然那两人道,“将军,东西夫人都已经收下了,这是回礼。” “别乱叫。”宫啸闻言微微皱眉,轻斥了一句。亲兵们见状,嬉笑着应了,但彼此间眼神对视,都觉得将军这是口是心非。若果真不让他们叫,哪里会是这样的态度? 宫啸知道他们有分寸,不会让外人听见,所以也没有认真计较,接过匣子。 “将军打开看看,不知夫人送了什么?”有胆子大的,立刻撺掇道。 他们都好奇得很,但如果不开口,将军说不定要留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开启。 宫啸瞥了他们一眼,心想薛盈既然让别人送来,想必不会是太私人的物品,看看也无妨,便矜持地抬起手,打开了匣子。 一张做工精巧、造型别致的面具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具通体以银打造,两侧雕琢出鸟羽的形状,边缘处饰以精美的花纹,既素净又华美,十分漂亮,看得所有人都暗自赞叹。 宫啸伸手将之取出,发现两侧还有打了孔,上面已经系了银白的绸缎。他将盒子递给旁边的人,抬手将面具戴上。 也不知道薛盈是怎么做到的,这面具竟完全贴合他的面部打造,戴上去严丝合缝,没有半点误差,刚刚好能够将有伤口的半张脸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半挺直的鼻梁,其下饱满的唇和坚毅的下颌。 这面具一戴,宫啸整个人气质都与平常不同了,少了几分粗犷严肃,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方便把手镜取出来查看,但宫啸看着下属们眼中的惊叹之色,立刻就知道效果了。 这时,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点可惜的情绪。可惜东西不是薛盈亲手送给他,可惜他不能当面戴上,让她第一个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薛盈在面对他狰狞可怖的伤口时都没有任何动摇之色,所以宫啸也完全没有误会她是嫌弃自己脸上的伤才做了这个,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薛盈的意思:这世上总是好事者众多,他的伤即使再不明显,也免不了会有人探究,戴上这个面具,能省很多事。 而且它丝毫不会减损他的威严和气质,反而只会给他加分。就算戴着上战场,也没什么问题。 指尖扣在面具上,宫啸心里那点儿不愿见薛盈的别扭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受了这样的重礼,我该亲自去向……她道谢才是。” 平常的称呼 分卷阅读31 在舌尖转了一圈,不知怎么,宫啸突然觉得无法尽表自己此刻的意思,于是很自然地换了另一个更含糊的称呼。 虽然更含糊,却也更有意思。 文字总是奇妙的,一个“她”字,含在口中,似乎就藏了无穷无尽的意味,连自己也理不清。 宫啸没有多想,说出这句话,便转身大步向薛盈休息的地方走去。 只是到了近前,要开口叫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能称呼的,只有一个不近不远的“薛姑娘”,与之相比,亲兵们口中的“夫人”要顺耳得多。然而婚期远在三年后,要改口还早得很呢。 宫啸站在原地踌躇良久,直到薛盈察觉到他的存在,转头看了过来,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称谓,放松下来,大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含笑道,“盈盈,多谢你所赠的礼物,我……十分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出息了宫将军! 20.第20章 宫啸哥哥 薛盈微微一顿,目光惊奇地看向宫啸。 她知道这份礼物一松,宫啸肯定会自己送上门来,但是这就麻溜地改了称呼吗,也太快了一点。 果然男人的心思很难猜。 不过既然是好的变化,薛盈也不是非要弄明白对方的心路历程。两个人相处,最有趣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吗?你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行动轨迹,却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惊喜。 薛盈这样想着,心情放松下来,视线落到宫啸脸上。 这个面具是她亲自设计的,果然很适合宫啸。更重要的是,遮住半张脸之后,又添了几分神秘感和距离感,让他整个人增加了几分难言的魅力。 看周围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小小的变动十分出彩。 不过有点可惜,隔着面具,几乎难以看清他的眼神,让薛盈少了许多乐趣。 薛盈回过神来,含笑起身道,“将军让人送来那么多礼物,倒叫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了。正好将军来了,不如为我介绍一番?” “好。”宫啸沉声应了。 这些话自然不方便在外面谈,于是宫啸跟着薛盈,又登上了马车。 宫啸表现得十分坦然,仿佛上午那个刻意避开的人不是他。薛盈坐好,抬头看见宫啸也端正地坐下来,眼珠一转,就朝他伸出手,帮忙将脸上的面具解了下来。 面具是用系带在脑后固定住的,所以薛盈的身体不免倾过去,双臂越过宫啸的肩,几乎是搂着他的脖子,像一个完成到一半的拥抱。 宫啸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但没等他做出反应,薛盈已经灵巧地解开系带,收回了手。 她将手里的面具搁在一侧,朝宫啸自然地笑道,“在马车里,就不要戴这个东西了。天气太热,捂得都是汗。” 宫啸的视线落在面具上,又顺着她搭在面具上的指尖一路网上,最后才停在她脸上。 她是故意的,并且没有掩饰这种故意。 这时宫啸才意识到,自己上午那个想法,有多么一厢情愿。薛盈或许年轻,但她并不是普通女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知。反过来说,如果她真的像他想的那样不通男女之事,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出自天然,那也只能说,她天生就懂得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在这种事情上很有天赋。 无论是刻意的诱惑还是本能的亲近,不都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吗? 她对跟他的亲密接触并不排斥。 不,应该说,她在故意制造跟他亲密接触的机会。 虽然她主动得令人吃惊,但说到底,这依旧只是对他的一种试探或考验。所以他不必反应过度,顺其自然便是。 思绪流动间,宫啸开口问,“中午吃了什么?” “喝了粥。”薛盈回答。 虽然今天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但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不舒服,也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本来也不敢多吃,所以只喝了一小碗清粥。 宫啸微微拧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这事又不能劝,因为多吃一点可能只会让她更难受。但继续这样下去也不行,还剩下四五日的路程,总不能一直如此。 思量间,他的视线落在摆着的果盘上,眼睛一亮。 果盘里放了两只桃子,一串葡萄,还有两个猕猴桃,一个香瓜,都从中间切开了。上车时宫啸就注意到了,车厢里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水果清香,显然是这些水果的功劳。 既然闻着香味会舒服一些,想来吃一点也无妨,他便劝道,“那吃一点水果?” “也行。”薛盈想了想,觉得并不抗拒,便点头答应了。 宫啸便从腰间解下一柄匕首,拿了一个桃过来,动作利落地削去一层外皮,露出内部晶莹透红的果肉。正要递给薛盈,又觉得这样拿着吃不方便,便取出一只茶盏,将桃肉切成厚片放入其中,才端到薛盈面前。 薛盈这会儿是半躺着——上午为了听故事,她往座位后面加了两个枕头,这样躺得舒服些。 这个姿势不方便拿东西吃,她伸手接过茶盏,正要坐起来,一片桃肉已经递到了她唇边。是宫啸用匕首尖挑着桃肉,方便她食用。 薛盈挑眉看了他一眼,宫啸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吃掉匕首上的桃肉。 薛盈便垂下眼,张口吃了。 心里忍不住吐槽宫啸,投喂确实是个很甜蜜的小情趣,可是你见过谁是用匕首投喂的吗?人家都是用手指,最好是果肉切小块一点,吃东西的时候指尖和唇时不时不经意地碰一下,满满的暧昧。换成匕首,稍微碰一 分卷阅读32 下就是流血事件了! 殊不知宫啸其实也是故意的。 薛盈明明已经决定将婚期定在三年后,却又那么明显地对他表示亲昵,显然并不是真的在勾引他。经过之前一番折腾,宫啸开始猜测,这是她的一种试探。表面的亲昵之下,是她逐渐将自己的个性展现出来,试探他的接受程度。 当然,或许将之形容成一种培养感情的方式,更适合一些。 毕竟将来他们成为夫妻,还会比这更加亲密。 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又确实是薛盈会做出来的事。宫啸并不讨厌这种有分寸的试探,所以他决定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意思是,薛盈可以在相处的过程中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同样,宫啸也可以。 他是个沙场征战的将军,非但不像薛盈想的那样是个正人君子,反而狡猾、冷酷,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所处的环境,都充满了危险。 而这样的他,薛盈又能接受吗? 薛盈张口吃掉了那片桃肉。 红唇在匕首尖微微一抿,冷光与艳色在瞬间交织成一体,让宫啸霎时生出了一股兴奋和冲动。 他就这样挑着桃肉,一口一口地喂给薛盈,知道将一只桃子吃完,才意犹未尽地擦干净匕首,将之收起来。 薛盈眯着眼看他的动作,等宫啸将匕首挂回腰间时,她突然开口问,“宫将军,你这柄匕首,杀过人吗?” 宫啸猝不及防,露出个愕然的表情,对上薛盈带笑的双眼,才意识到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在跟自己开玩笑。只是这个玩笑的尺度,连他都差点儿当真。 “当然没有。”他勉强保持镇定,“倒是杀过羊。不过更多的时候,我用它来片肉。薛姑娘吃过烤全羊吗?一整只羊,在火上烤熟了,用匕首一片片割下来,沾上佐料,配着饼吃,是草原上至高无上的美味。” “听起来很有趣。”薛盈说着,朝她眨了眨眼,故意问,“不叫盈盈了?” 宫啸:“……” 薛盈倒是很自然,毕竟从小到大,同学们几乎都是这么叫她的。只要不叫盈儿,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自顾自地道,“既然你叫我盈盈,我总不能再叫宫将军,显得很生疏似的。” 其实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生疏才是正常的。不过,宫啸也很赞成薛盈换个称呼,便没有说话。 下一刻,听到薛盈的话,他猛地咳嗽起来。 她说,“那我叫你啸啸?” “咳咳咳……”宫啸剧烈地咳嗽着,但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再让薛盈自由发挥,所以一边咳,一边艰难地开口,“我……痴长你几岁,不如就叫一声啸哥。” 这个称呼有点过于社会了,以至于很难带来暧昧的感觉。但毕竟是要当着外人的面叫的称呼,所以薛盈觉得这样也好,便爽快地点头应下,并且主动叫了一声,“啸哥。”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称呼,说的时候也觉得是很寻常,但从她口中叫出来,宫啸竟有种指尖微微发麻的感觉。 他悄悄握了握拳,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要问我那些礼物的事吗?” 说到正事,车厢里的气氛果然就正常了许多。 薛盈觉得宫啸已经很配合了,应该点到为止,便也十分配合他,“正是,让将军见笑了,我这个商队里,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有自己的心思也是正常的,只是做得太明显了些。”宫啸问,“你可有打算?” 薛盈说,“打算自然是有的,不过一切都要等到折州,才能施行。” “那这几日,我会帮你稳住他们。”宫啸主动说。 薛盈看向他,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光华流转,水光中仿佛含着无数的情意,“那就谢谢宫啸哥哥了。”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说话时还将手指搭在宫啸的手臂上,再加上这个称呼,让宫啸半边身体似乎都麻痹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称呼的杀伤力会有那么大。 刚刚才稍微正经一些的气氛,陡然又变得灼热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宫啸:我好像输了。 21.第21章 谢礼 宫啸喉头滚了滚,他很想开口提醒薛盈,让她不要作怪,但又不能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的。 是薛盈让他明白,婚姻并不是床上多了一个人这么简单。 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都是有趣的、生动的,既让他放松,又让他紧张,既急切地希望时间走得快一些,让两人更加亲密,一夜白头,又贪心地希望时间能慢一些,甚至永远留在某个令人心动的时刻,好让他能反复回味此刻的情绪。 第一次,宫啸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鲜活,多么的精彩,多么的美好。 他以前之所以那么拼命,是因为只要稍一松懈,就会跌入万丈深渊,而那是他绝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憋着一口气,挣扎着向上,挥手想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可究竟是什么,连宫啸自己也不知道。 权势、钱财、美色,这世间引得无数人生死争夺的东西,他见识过了,也无非如此。 如今,宫啸只是被一种惯性牵引着,继续往前走。 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可是现在,他抓住她了。 抓着对方衣袖的手突然被握住,薛盈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随了母亲,是标准的杏核眼,眸子黑白分明,仿佛时刻含着水意。此刻她侧身靠在枕头上,一双眼睛就这样湿漉漉地看着他,让 分卷阅读33 宫啸不由得喉头一紧。 他匆促地别开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用一句话就谢了吗?” 虽然是自己故意挑起来的,但薛盈此刻脸上也仿佛有云霞在燃烧,烫得她眼神明亮,“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宫啸略微一顿,既然话题说到了这里,他便也顺势道,“给我做点儿什么吧。” 虽然已经有了一个面具,但他还是贪心地想要更多。何况这个面具显然也是请工匠打的,若说定情信物的话,还是亲手做的更能彰显心意。 宫啸对于夫妻之间的事所知寥寥,只记得小时候,姨娘深夜里坐在灯下给那个人绣荷包。虽然那个人并不是良人,可是她当时的那种温柔与期盼,却始终映在宫啸心上。 但他旋即又想起来,薛盈与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她那双手,可是拿着针在他脸上缝伤口的时候都不会抖一下,让她绣荷包,也太大材小用了些,便又道,“随便做什么,不要太费神的。” 然后他又想到,既然是定情的东西,总不能只要她送自己,他也该给她送些东西才是。 只是宫啸漂泊数载,孑然一身,虽然也积蓄了几分家财,细数起来,却没有一件意义深重,能送给未来妻子的东西。 本来也可以亲手做点儿什么,可是他这双手,除了杀人,并没有学过别的精巧技艺。 在他沉思的时候,薛盈已经想好了做什么,眼睛转了转,又笑着道,“我若是做两件,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别的忙?” “请我帮忙不用做这些。”宫啸顿了顿,“不过你若送我东西,我心里只有欢喜。” 这句泄露了心情的话让他很不自在,说完之后,便又立刻引开话题,“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自然是想打探一下折州城的本地势力。”薛盈说的却是正事,到目前为止宫啸的反应都让她很满意。不过今天这样也差不多了,所以她有意让气氛变得正常一些,“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从云州到折州去,当然要拜拜山头。” 宫啸依然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这时听她这么说,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唇边也露出一点明显的笑意,“那你现在就可以拜了。” “嗯?”薛盈不解。 宫啸缓声道,“折州城里只有一个势力。” 他还有几分矜持,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下意识挺直的脊背,眉眼间毫无掩饰的笑意,乃至语气里若有似无的揶揄,都跟明示没什么区别了。 薛盈恍然大悟,“是你?” 折州是边境军城,最大的势力,自然就是当地驻军了。而宫啸作为驻军将领,完全掌控这股势力。 不过,宫啸方才说的是“折州城只有一个势力”,所以薛盈还是有些意外的,她知道宫啸背后有皇帝支持,但有时候,皇帝并不代表着可以为所欲为,也要受朝臣和朝臣身后所代表的世家大族的制约。 她不由好奇地问,“朝廷怎么会让你一家独大?” 虽然是边境,但并不意味着山高皇帝远。或者说正因为是边境,所以才备受朝廷和皇帝的关注。他们不会允许这里只有一个声音、一股势力,那样很容易失去控制,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他宫啸掣肘和制衡的。 “他们自然不愿意。”宫啸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折州知州就是他们的人。但人来了,说话管不管用却是另一回事。” 很显然,这位知州大人,已经完全被架空了。 也是,宫啸手里有兵有人,要是连一个州府都拿不下来,皇帝怎么会放心把这里的事交给他,他又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折腾出一个榷场? 薛盈想着这些,眸中异彩涟涟,被她用这种眼神盯着看的宫啸,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飘飘然。 他从前觉得自己不是那等几句好话就能昏了头的人,还十分鄙视这样的官员,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说好话的人不对。 薛盈问这些,是想提前做好预案,方便到了折州之后给商队里那些人一个教训。此时知道折州完全是宫啸的地盘,完全可以照计划行事,也放松了不少。 便朝宫啸笑道,“那接下来,就请啸哥多多照拂,行个方便了。” “好说。”宫啸答应着,心下微微一动,生出一个念头来。 …… 一下午的时间飞快度过,等到马车停下来时,薛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下午,晕车的症状几乎没怎么发作过。 马车还是原来的那架马车,道路也依旧崎岖颠簸,可是一起坐车的人不同,车上的氛围不同,感受便也大不相同。薛盈本来就是别有目的,现在见效果卓然,自然爽快地舍弃了丫鬟们,决定接下来都跟宫啸同车。 第三天依旧愉快地过去,到了晚上,才碰到旅途中的第一个问题。 这里已经是折州和云州交界处。像这种地方,两边州府的管辖力度都很弱,便时常有贼匪横行,所以这里没有村镇,他们便只能在野外露宿。对于携带大批货物的商队而言,这自然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毕竟野外除了贼匪,还有猛兽出没。 特别是这条路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走,也摸不准是否安全。 好在还有宫啸和他的亲兵们随行。他们平时行军在外,基本上都是露宿野地,经验丰富,这条路又是走惯了的,哪里适合扎营,哪里可以取水,哪里能猎到野味,都门儿清。 在他们的安排下,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大家的心也就都放下来了。 几个亲兵指挥 分卷阅读34 着众人扎营,宫啸则是亲自领着两个人出去打猎。 等到商队扎营完毕,开始生火做饭时,打猎的人回来了。收获颇丰,猎到了几只野兔和一头鹿。 宫啸先洗去了一身的血腥气,才在薛盈身边坐下,“烤全羊暂时没有,今日就先尝一尝炙鹿肉吧,我烤肉的手艺还不错。” 原身当然是吃过鹿肉的,但薛盈还真是第一次,便十分捧场地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宫啸让人生起了超大的篝火,等到肉类都处理好,火堆里也已经烧出了许多的红碳,肉架上去,不一时就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引得不少人都聚拢了过来。 本来商队的人已经习惯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可是现在,和篝火烤肉相比,他们手里的干粮和菜汤就显得有点儿寒酸了。 目前为止,这些人还没有跟薛盈撕破脸,她便跟宫啸商量,将肉分了一部分给他们。 其实本来应该留他们在这边一起吃,但无论是宫啸还是薛盈,都不想吃个饭还要跟这些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交锋,也没有那个必要。 大伙儿都分到了肉,气氛顿时就变得热烈了许多。 有人带了酒,原本是要拿去榷场交易的,但没忍住开了一些,分给众人同饮。有酒有肉,就更热闹了。 薛盈不喝酒,只吃了一些宫啸烤好,切片放在盘子里端给她的肉,又喝了一碗肉粥,就饱了。剩下好几斤肉,都是宫啸一个人吃了。薛盈看得暗暗咋舌,但想到他的职业,又觉得这个食量是正常的。 今日的天气很好,天空中有星有月。吃饱喝足,大家就坐在火堆旁,说说笑笑,赏星赏月。 不知谁唱了一支西北调子,高亢苍凉,在夜幕之中传出去很远。营地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牲畜的响鼻声,风声,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虫唱声。 在这样的气氛里,薛盈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残留着肉香味的空气,轻声感慨,“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22.第22章 他的妻子 宫啸不由侧头去看她。 虽然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感慨,但他却在瞬间懂得了薛盈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十四岁离开家,不惜投身军中,用命去换前程,第一个封赏下来的那天晚上,他跟同袍们饮酒庆贺,醉醺醺地躺在野地里,仰头看着天幕上的星星。 那时他心里的感受,应该与此刻的薛盈相似吧? 只不过当时的他,想不到“自由”这个词,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可以为自己的事情拿主意了,不用留在那个家里,被所谓的长辈们摆布,生死都不由己。 自由的滋味啊…… 宫啸好像突然知道要送什么给她了。 他这一生所仰赖的,只有手里的刀,胯.下的马,原以为她是女子,这些东西送给她做礼物都不合适,现在想来,却是小看她了。她也许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但一个想要挣脱无数束缚、掌控自身命运的女人,会害怕这些吗? 不过现在,宫啸又有了比这更合适的礼物。 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地振奋,好像自己某个地方,与身边的人不谋而合了。这让他强烈地意识到,他在这世上并不孤独。 这时,身边的薛盈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宫啸立刻回神,凝眉问道。 “我……”薛盈脸上的表情有些踌躇,似乎这件事并不方便宣之于口。宫啸一怔,但旋即就看到了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以及略显不安地在原地踱步的双脚。他立刻醒过神来,猜测她是遇到了人有三急。 也是,她今日喝了不少绿豆水,又吃了水果,刚才的烤肉有些腻,也喝了水和粥,自然会有此一遭。 但想必她这样的闺中小姐,根本没有想过会有露宿荒野,要在外面解决问题的时候吧?而这种事,对他一个异性男子,哪怕是未婚夫,也是羞于启齿的。 他顿了顿,低声道,“我叫你的丫头过来?” “来不及了。”薛盈低声说。她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窘迫,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宫啸,“我自己就可以,只是怕遇上野兽。” 这里可不比许多野生动物都被人类祸祸得灭绝了,剩下的也只能在保护区和动物园见到的现代。古代人口密度太低,荒郊野外遇上猛兽的概率是很高的。尤其是草原上,很容易遇到狼,薛盈可不敢赌。 宫啸几乎是立刻就下定决心,“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着站起身,牵着薛盈的手往远离营地的方向走。直到看不见人,才帮她挑了一个有草丛和灌木遮掩的地方,自己则走远了一点,在旁边警戒。 好在之前出去打猎的时候,他就带着人将周围都清理了一下,惊走了那些野兽,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 顺利地解决了问题,薛盈站在宫啸身边,简直不自在到了极点。 虽然等做了夫妻,这些都会变成习以为常的事,可是现在毕竟还没有结婚,还是应该在对方面前保留一下美好形象的阶段。结果来了这么一遭,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薛盈甚至有种自己身上可能会有味道的错觉,下意识地拉开了跟宫啸的距离。 宫啸倒是很体谅她的习惯,主动道,“再过去就是取水的地方,要去净个手吗?” 薛盈当然要去了。 水源是一条河。说是河流,但水位已经降低了许多,露出大片的河床。这些河床都是水流冲出来的,高低起伏不定,还有些地方是淤泥,很不好走。何况现在又是夜里,虽 分卷阅读35 然有月光,但能见度还是很低。 薛盈摸索着走了两步,就一脚踩滑,险些摔倒。幸好宫啸就在一旁,及时伸手把人捞住。 这下薛盈也顾不得体不体面了,为了安全着想,只能让宫啸带着她下去。 到了河边,虽然知道这河水里什么都有,但薛盈想到这是他们饮水的水源,心里就有些别扭,不想直接把手放进去。宫啸闻言,一声不吭地蹲下去,在沙地上刨出来一个浅坑,再从河里引水过来,制造出一个小水潭,然后才抬头对薛盈道,“过来吧。” “辛苦了。”薛盈先道了谢,才在他身边蹲下,在水潭里洗手。 洗完手,就好像是完成了一个必经的仪式,薛盈心理上那种“不洁净”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一些,人也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才察觉到问题所在。 临时制造的小水潭,当然不会很大。而宫啸为了挖坑,手上也沾了不少沙粒,同样需要在水潭里清洗。这么窄的地方,两个人四只手放在里面,自然难免会触碰到。 手指再次与对方的指节擦过时,薛盈脑海里突然想起电视剧《水浒传》的一个场景来。 西门庆和潘金莲,就是在王婆家里借着洗手的机会,勾搭上的。 这么一想,原本简简单单一个洗手,似乎都变得刺激了起来。薛盈几乎没怎么过脑子,就用尾指勾了一下宫啸的手指。 下一瞬,她的手被对方捉住了。 男女之间,许多事完全是心照不宣的。 夜色掩去了各自的神色,两人都没有说话。宫啸牵着薛盈的手,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帮她清洗了一遍,连指头缝里都没有放过。 等他终于松开手时,薛盈已经蹲得双腿都麻了。 她发誓自己已经准备见好就收了,然而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一时酸软得使不上力,身体往旁边一歪,就又被宫啸稳稳地接住了。他有力的臂膀横在薛盈腰间,这一次却没有立刻放开。 有时候,宫啸觉得自己对薛盈的感觉,应该已经超越了男女之爱,超越了身体上的感受。她不是那种摆在家里相敬如宾的妻子,而是可以跟他彼此理解的人。 可是像这种时刻,他又觉得自己毕竟只是个凡人。 一个二十二岁、身体健康、甚至有点儿过于强壮的,正常的男人。 当一个在名分上已经属于他的,柔软馨香的女人撞入怀中时,宫啸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大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指挥身体,手臂用力一紧,就把人完全置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他抱着她,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被她影响了。但这种感觉,却不会让他觉得束缚,反而有一种被填满的充实感。 她是那样的契合他,几乎是严丝合缝地扣在他怀里,宫啸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很清楚,是自己在支撑着险些摔倒的薛盈。可是在心里,宫啸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薛盈也在支撑着他。 他的,妻子。 他并没有再做什么,就这么抱着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到从那种冲动之中缓过来,便松开了手。 怀中陡然一空,冷空气迫不及待地钻进来,带走了对方留下的那一点温度,让宫啸猛地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他甚至下意识地抬了一下胳膊,想把人抓回来。 但理智控制住了他,只是做出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确定薛盈已经重新站稳,就收回了手,“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开了口,他才发现自己嗓音低哑得厉害,连忙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在前面。 但走了两步,又不太放心地回头去看她。 薛盈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抿唇笑了笑,然后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河床上有些地方不好走,我怕再摔了,啸哥你能拉着我吗?” 宫啸微微一顿,继而用力握住了那只手。 宽大的衣摆垂下,盖住了交握着手,夜色在他们四周弥漫,似乎掩去了一切。等过了这一片浅滩,回到坚实的地面上,宫啸没有松开手,薛盈也没有提醒他,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回营地。 直到远远地看见营地上的篝火,听到喧闹的声音,他们才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野外,火光是人类文明的象征,本该是能令人安心的存在,但这一刻,那光驱散了一些东西,也让并肩站立着的两人心头怅然若失。 不知何时,原本牵在一起的手已经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23:48:17~20210831 02: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个双层下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第23章 折州 这一晚宫啸几乎没有睡。 刚开始是因为心里有些燥意,心情很难平静下来。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朦胧的睡意,却又猛地听到远远传来了几分像是狼嗥的声音,将宫啸猛地惊醒。 好在白日时所作的驱逐工作是有效的,而且也安排了守夜的人,篝火更是彻夜未熄,所以最终这一晚安然度过,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不过宫啸却睁了一夜的眼。 好在对他来说,野外行军,睡眠时间不足是很寻常的事,就算一夜未睡,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戴上面具之后,就连眼底一点不明显的青色也被完全遮住了。 但上了马车,薛盈还是让他将面具 分卷阅读36 摘下来。 宫啸取下面具放好,拿了一个苹果放在手里削皮,一面问她,“今日想听什么?” 薛盈想了想,道,“将军给我讲一讲朝中的局势吧。”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宫啸的意料。不过他很快想到,她想要了解这些,多半是因为他。虽然远在边境,但等她成了他的妻子,还是免不了要跟那边打交道的。 心里这么想着,他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我也不知你之前都知道什么,索性从头开始讲起吧。” “这样更好。”薛盈立刻回答。 原身当然知道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是从薛父那里学到的。但是不成体系,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对于本地土著而言,要理解这些或许比较容易,但薛盈想从记忆里归纳整理出这些知识点,就很艰难了。 现在宫啸愿意给她从头讲解,自然最好不过。 于是宫啸就从本朝开国讲起,一路讲到今上登基,将这百多年来的脉络梳理得清清楚楚,朝中势力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中途他还投喂了薛盈一个苹果,依旧是用匕首切成片再挑着送到她嘴边。薛盈已经经历过一次,接受得十分坦然,一边吃一边在脑海里拉了个思维导图,把宫啸说的东西都填进去。 也不知道是分了心还是习惯了行车的状态,她今天几乎没有再出现晕车的症状了。 吃完了苹果,宫啸又给她剥葡萄。 直到薛盈感受到了饱腹感,开口拒绝,宫啸这才收起匕首,取水净手。 薛盈看他不像是会随身携带手帕的人,便将自己的帕子掏了出来。结果宫啸连她的手一起握住,就着她的手擦干净水渍后,也没有松手,就这样握着她一只手,继续演说。 薛盈挣了一下,没挣出来,就由他了。 不过后面不免小小地分了一下神,因为宫啸在一点一点地把玩她的手指,就像昨夜在水潭里帮她洗手时那样。 昨夜事起仓促,又有水润滑,所以薛盈感受并不明显,现在才发现,她的掌心和指节上,都有不少薄茧,就连指尖的皮肤,也因为常年的行伍生涯而被磨得颇为粗粝。 相较而言,薛盈手上的皮肤就要娇嫩多了。所以宫啸虽然未必是有意,但每次指腹从她的肌肤上擦过,都会留下一种十分明显的触感。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躁动了起来。 宫啸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失神,于是嘴边的话渐渐慢了下来,声音也跟着低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薛盈脸上,经过漂亮的眉眼,挺立的鼻梁,最后停在那双花瓣一样柔软艳丽的唇上,仿佛被蛊惑一般,慢慢低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响亮欢快的声音,“将军,来迎接咱们的人到了!” 宫啸低头的动作一顿,猛地回过神来。 薛盈也连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力收回手,坐直了身体。 两人视线完全没有交流,各自避开,一瞬之后,宫啸才出声应道,“知道了。” 然后他便起身,一边掀帘子,一边汇报一般对薛盈道,“出发之前,我给折州这边送了信,让人带队过来迎接。想来是人已经到了,我去看看。” 说着,还不忘拿走放在一旁的面具。 薛盈连忙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既然是来迎接他们的,那么作为家主和会长,作为这支商队的领头人,她这个时候肯定要出面。 宫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动作一顿,而后点头应道,“也好。” 他随即下了车,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戴好面具停在一旁,等薛盈下车。因为薛盈的裙摆太长,下车时不太方便,他还伸手扶了一把。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其他商人都已经到了,正在热火朝天的寒暄。 不过见到宫啸,原本正与众人寒暄的将领便立刻肃容,转身朝他行礼道,“末将李纯,受命率队前来迎接将军!” “起来吧。”宫啸问,“带了多少人?” “三百人。”李纯站起来,一边回答宫啸的问题,眼神一边往薛盈身上飘,“将军,这位是?” 宫啸闻言,立刻肃容介绍道,“这是薛式家主,也是云州商会会长,这支商队正是薛家主组织起来的,准备前往折州榷场交易,正好与我同行。” 原本李纯看向薛盈的视线,还带着几分好奇和善意的调侃,显然是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要跟他们将军开玩笑。 结果听到宫啸这么正式的介绍,他脸上那一点嬉笑的神色也立刻收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招呼道,“见过薛家主。” “见过李将军。”薛盈也大方地与对方见礼,“有劳将军前来迎接,真是愧煞我等。” 折州不比云州,境内并不安稳,经常有越过边境线跑进来的草原人在城外游荡。 这些草原人名义上是已经归附大梁的,所以折州军不好阻拦他们,也不能时刻盯着。可是草原人野性难驯,许多并非真心归附,一旦让他们抓住机会,说不定立刻就变成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匪徒。 而前来行商的商队,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眼中的大鱼。 虽然现在有榷场可以交易,但是进榷场要交一笔入场税,交易完成之后还要另外交一成的交易税,而且东西也得花钱买,要么就是以物易物,哪里比得上打劫这种无本买卖来得爽快? 所以大部分商队出门,都要雇佣大批的保镖护卫人员,开支甚高。云州商会也就是仗着薛盈的关系,可以跟宫啸同行,得到 分卷阅读37 保护,这才省下了一笔费用。 但宫啸身边就十几个亲卫,显然不够用。现在李纯带来那么多人,就是为了保护商队,不能不谢。 李纯笑得十分爽朗,“薛家主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不辛苦。” 他可是听报信的人说了,将军脸上的伤口,就是这位亲手缝的。可惜将军现在戴着面具,瞧不清楚,否则李纯定要看个仔细。但不管怎么说,有这样的胆色,就已经足够他们这些人接受薛盈成为折州军未来的主母了。 何况人家听起来还这么有本事。 …… 对于薛盈来说,最大的变化是,李纯来了之后,宫啸就不再到她的马车上来了。 倒不是为了避嫌。 亲兵们估计早就已经把这事儿说出去了,想瞒也瞒不住。何况宫啸也没打算瞒着,折州军都是他的亲信,哪怕此事不合规矩,也没人会说什么。 主要是宫啸已经离开折州快一个月了,这边积攒下来的许多事情都要跟他做一个汇报,等他处理。所以不但这一天,接下来的两天他都跟李纯在前面说话,根本没空过来。 好在薛盈的晕车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而且预设的跟宫啸拉近距离的目标也已经达成,对此便也十分坦然。 她索性将两个丫鬟叫回来,又让她们找了一些材料,在马车上忙活起来。 这人一忙,时间就过得很快,感觉要做的东西还没什么进展,马车就已经到了折州城下。 薛盈没有见过别的城池,但跟云州比起来,折州的城墙要显得高大厚重了许多,即使在日光之下看去,也是一种十分暗沉的颜色,让人仰目视之,心头忍不住生出肃然之感。 等车队靠近了,才能看清城墙上有许许多多斑驳的痕迹,很多地方还修补过,都是历年来外敌攻城时留下的。看得再仔细一些,会发现石头上残留着暗红的颜色,那是战争之中留下的血迹,因为年复一年的累积,已经无法彻底洗净。 城门口的检查也十分细致,几乎杜绝了可疑人口混入的所有可能。守卫在这里的士兵们脸上都是严肃的神色,没有一时一刻的懈怠。 就算看到宫啸这个折州城的主人出现,也只有一点小小的骚动,旋即就重新变得秩序井然。 进了城,里面却不像外头那么肃穆,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看起来是一座十分热闹的、有烟火气息的城市。 这是……属于宫啸的城市。 24.第24章 句戎 很难想象,一座边境城市,会如此欣欣向荣,颇有太平气象。 薛盈甚至还看到了在街面上肆意奔跑,就连看到全副武装的折州军也不害怕的孩童。这是在云州城都很少能见到的景象,因为普通百姓对官府、对军队,都满怀敬畏之情,随时准备好走避,绝不敢随意亲近。 别说是官府和军队了,就是大户人家的马车和家丁,他们也是避着的。 因为万一冲撞了什么贵人,就只能寄望于对方的品行不错,不会随意迁怒,否则便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这样想着,薛盈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到走在队伍前面的宫啸,不由有些好奇,他心里的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什么样的想法,推动着他将一座城市治理成现在的模样? 在她的思考之中,马车一路缓缓向前,穿越过小半座城市,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 薛盈这才回过神来,生出几分诧异。但不等她反应,前面的宫啸就拨转马头,来到马车一侧,对她道,“盈盈往后时常往来折州,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才好,我就让人给你准备了这处宅院。这附近就是市场,又有不少客栈可供商队其他人居住,做什么都方便。” 有个房子比较方便,这薛盈当然知道,她的计划里本来就有到了这边就买房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她人还没到,宫啸就已经先把房子准备好了。 对他来说,这大概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事情能办和愿意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若不是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又哪里这般处处体贴? 薛盈隔着车窗朝宫啸微笑,“啸哥如此为我着想,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宫啸原本还怕她推辞,正琢磨着该怎么劝说,听她坦然受之,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那就下来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我再带你去看看别的。” 这折州城,自从宫啸来了之后,也不知道把这片地界反复犁过多少次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薛盈面前如此自信地说“折州城只有一个势力”,因为别的都被他灭得差不多了。 而从这些势力手中,他也接手了不少产业,其中就有不少屋宇宅院。 折州军就那么几位主官,能占的地方都占了,剩下的大部分都空着呢。薛盈如果要挑,宫啸完全可以带着她从头逛一遍。 薛盈却笃定道,“啸哥给我挑的,一定是最好的了。” 宫啸闻言心情更好,从马上下来,守在马车旁,亲手把薛盈扶了下来。 商队其他人还跟在后面,宫啸让人带着他们去附近住店,然后这处宅院的管家和仆人们才迎上来,拜见新主人。 薛盈只打眼一看,就发现这些人都跟宫家的仆人一样是行伍出身,身体上多少有些缺陷。想来是宫啸见她不在意这些,就替她安排了。这倒是比临时去外头买人更合薛盈的心意。外面买来的人,很难摸清楚来路,也不能确保他们的忠心,倒不如宫啸这边的人。 反正只要两人不分手或离婚,始终保持利 分卷阅读38 益一致,就不用担心会被这些人背叛。 至于说院子里的事情可能会被报到宫啸那边,薛盈也并不担心。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宫啸也不至于闲到连日常琐事都管。若是很重要的大事,宫啸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帮得上忙,也算是上了一重保险。 所以薛盈十分爽快地让小春去跟齐管家交接,然后跟宫啸一起走进了这栋院子。 院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会被选中也是因为大小和地理位置都合适。薛盈逛了一圈,就失去了兴致,让其他人收拾整理,自己则打算找个地方招待宫啸。 好歹承了这么大的人情,总要留人在这里吃顿饭。 宫啸却也有别的打算,见薛盈暂时闲下来,不等她开口,便道,“这会儿他们在整理屋子,你这里也没什么事,要不要到我的行辕去看看?” 薛盈有些意外,“方便吗?” 宫啸都开了口,那当然是很方便了。反正又不是进军营,只是他在城里的住处而已。其实他原本是想邀请薛盈住到那边去,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如此也不算逾越。这样两人离得近一些,也能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只是后来又想到,薛盈目前最迫切的就是站稳脚跟,稳固自己家主和商会会长的身份,若是跟他住在一起,就免不了会被人议论。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成就,都会有人觉得是靠着宫啸,而非她自己的能耐。 所以最终还是给她准备了别的住处。 但这也不妨碍他邀请她过去做个客嘛! …… 宫啸的行辕在整个城市的中心,无论是位置还是占地面积,都比旁边不远处的州府更像是折州的最高行政单位。 虽然不是军营,但这里的守备比城外的军营还要森严。毕竟这是宫啸的住处,许多机密的文件也都存放在这里,更是折州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从这里经过,不容任何闪失。 宫啸离开将近一个月,行辕内外所有人都低调起来。但自从得知主人即将回归的消息,连着好几天,众人都在忙碌着准备迎接。 宫啸进城之后,更是每一刻钟都会有人把他的行踪和消息传递过来。 所以等薛盈和宫啸抵达行辕门口时,所有人都已经在门口排好队行,等待迎候了。 见了面,所有人的视线先从宫啸戴着面具的脸上扫过,然后就落在了他身边的薛盈身上。都知道自家将军进了城,居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先送夫人去了别院,可见看重。 将军看重的,就是他们看重的。所以不等宫啸介绍,所有人就齐刷刷地对着薛盈喊道,“夫人好!” 猝不及防的宫啸:“……” 好在薛盈并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在临场反应上,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声响,也只是微微一怔,就笑了起来,“多谢各位,不过,我还都不认得人呢。” 这下也不需要宫啸介绍了,一个个主动上前介绍自己。 不过,能挤到薛盈面前的,其实也就只有宫啸的三位副将,以及负责文书处理工作的两位军师。至于其他人,只能等以后慢慢认识了。 薛盈十分客气,即便听到这些人一口一个夫人,也面不改色,笑着一一招呼。 倒是宫啸站在一旁,听着她一口一个将军,面色不免有些古怪,并且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他及时更改了两人之间的称呼,不然薛盈还是叫他宫将军的话,淹没在这一串“将军”之中,就完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了。 介绍完毕,宫啸就把人都赶走了,自己把薛盈送到后院。 路上给她介绍了一下方才那几个人。副将之中,李纯是之前就见过的,另外两位分别是孟俊毅和赵正川,他们与宫啸是一起从底层爬上来的,交情莫逆,是实打实的心腹。军师一位叫任询,是皇帝派来的人,一位叫林景芝,按照宫啸的说法,是自己找上门来毛遂自荐的。 三位副将就不用多说了。两位军师也都有大才,将整个折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州府那边就算再怎么眼红,也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 据说还有一位掌管着榷场的费先生,是整个折州城第一聪明人,不过现在人不在城里,要等之后去榷场时才能见到。 两人才刚走到后院,就听有人来报,说是几位副将和军师们请宫啸过去议事,据说是句戎残部找到了。 宫啸便只好暂时跟薛盈道别,让管家过来陪她在行辕里逛一逛,自己出去见人。 没有薛盈在场,几人就放肆多了,眼巴巴地盯着宫啸脸上看,连声要求他将面具摘下来,让他们看看伤口。虽然回来传话的人都说伤口已经长好了,不是原来那种吓人的样子,但是没有亲眼所见,总还是心有疑虑。 宫啸早猜到他们只是找个借口叫自己出来,便依言取下了面具。 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只需要做个站在原地不动的靶子,任由其他人围着自己,从惊叹伤口的恢复程度到赞美未来夫人的神奇技艺,再展望这种缝合伤口的方式运用在伤兵营中的可能性。 光凭这一点,对于薛盈这位未来的女主人,所有人就都是心服口服。 也不免要感慨一下自家将军的运气。要知道,原本在座所有人都是光棍一条,虽然有了体面的身份,但婚姻大事却迟迟没有提上日程。刚开始听到宫家给宫啸定了一门亲事的时候,大家第一反应就是要坏。所以实际上,宫啸回云州,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退婚。 谁知道宫家居然也有办好事的时候,居然 分卷阅读39 真的给宫啸定下了一位了不得的未婚妻。 于是原本看着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最后一个娶妻,甚至就算他单身一辈子都没人会觉得奇怪的宫啸,居然成了所有人之中第一个成家立业的。 怎能不让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这些人说着和正事无关的话,倒是后院里,薛盈对着周大管家(他是云州那位周管家的哥哥),问起了句戎残部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门外那一幕影响了,就连周大管家这种稳重人,对着薛盈居然也是一口一个夫人,“这句戎部啊,说起来话就长了……夫人还不知道将军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啦,会更至少九千。 国际惯例求一下作者收藏和接档预收。 《这江山是本宫的了》 作者:衣青箬 贺星回穿成小官之女,十五岁被赐婚给当朝庆王。 就藩之前,老太妃握着她的手眼泪涟涟,说庆王还小不懂事,让她多多担待。 贺星回就真的把庆王养成了个不知人间疾苦,只会纵情玩乐的纨绔。 她觉得自己很成功。宗室嘛,太能干容易出事,还是混吃等死比较好。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 然后皇帝驾崩,没有子嗣,群臣拥立皇弟庆王继位。 面对朝堂上的烂摊子和已经扶不起的丈夫,摇身一变成为中宫皇后的贺星回觉得自己的头痛病要犯了。 宫斗是不可能宫斗的,后宫嫔妃千娇百媚,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她超喜欢的。政斗又不会,只能靠这些年研究出来的止痛药、青霉素、水泥和杂交水稻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三十五岁,在别的同龄人都已经开始含饴弄孙的年纪,贺星回开启了她作为一代传奇女皇的波澜壮阔的一生。 ◎25.第25章 狼牙项链 在大多数普通人的眼?里, 所有生活在大梁西北之外的异族,都?可?以统称为草原人。但?实际上,草原上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 而是大大小小的部落。小部落会依附大部落生存, 但?是领地、牧场、人口和兵马都?是独立的。 这种生态, 为大梁对付这些草原民族提供了最好的环境, 他们可?以拉一部分打一部分, 从内部将各个部落分裂瓦解,让他们难以联合起来?。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每隔一两百年, 草原上也会出现?雄主,将所有的部落都?统合起来?, 成为草原上的王者。 草原上一旦形成了统一的政权,就会对中原朝廷形成巨大的压迫,毕竟草原铁骑声名远扬,是普通步兵几乎完全无法招架的存在,而且行?动迅捷、来?去如风,很难抓到他们的尾巴。 好在大梁面对的情况, 倒是没有那么糟糕。虽然?也有几个大部落联合起来?, 共同?推举首领的事情发生,但?都?是十分松散的联盟,很容易攻破。 宫啸刚刚参军时遇上的那场大战,就是一位临时首领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对大梁发动的战争。 在取得了战争胜利之后,大梁接受了不少部落的内附,将他们安置在西北一带,由宫啸的折州军统一管理。而这些部落, 同?样可?以作为新的屏障,替大梁承受那些依旧在顽抗的草原部族的攻势。 这几年来?,虽然?没有大战,但?是局部战争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总有些部落因为种种原因铤而走险,跑来?跟大梁打。 句戎部,就是这样一支部族。 他们针对折州军的原因很简单,句戎部两代的部落首领,都?死在了西北军手中。更确切地说,是死在了宫啸手中。所以现?任首领,为了替父兄报仇,就咬着?折州不放,这些年来?屡屡派人袭扰,让人烦不胜烦。 但?就是因为每年他们都?会派人过来?,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已经习惯了,觉得他们也就只能如此。 而事实上,句戎部私底下勾结了一支内附的小部落,联合起来?给宫啸设置了一个陷阱,并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句戎部的新任首领亲自率人阻截宫啸,差点?就把人给留下了。宫啸脸上的那道疤,就是他手中的兵刃留下的,一击斩破了宫啸的头盔,还在他脸上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痕迹,若不是宫啸反应快避让了一下,说不定?人就没了。 不过对方也没有讨着?好,宫啸虽然?受了伤,却也成功斩落了句戎部首领的头颅。 而后他又带人一路奔袭,将句戎部的残军一网打尽,生生打灭了这支规模不小的部落所有的生力军,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 草原太大,而且每个部族的牧场和迁徙路线都?是保密的,要在广袤的草原上找到这一支残部,难度不可?谓不大。其?实这些人已经无法对折州城造成威胁,但?是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其?他部落收编,或者主动去依附别的部落,终究还是隐患。所以宫啸还是派人去找了。 只是他也没有报太大的期待,甚至没有亲自留下来?找人,只是往外撒出去了不少斥候。 然?后自己带着?人回了云州,去解决宫家给他定?下的婚事。 没想到他们一回来?,斥候就摸到了句戎部的踪迹,传回了消息。 因为宫啸脸上的伤,折州军对句戎部的态度都?不怎么样。虽然?现?在宫啸恢复得很好,但?大家提起来?,还是颇为不满。估计这些人若是被抓到,要吃不少苦头了。 薛盈跟宫啸深入 分卷阅读40 交流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谈起过他的过去,也没找到机会询问他脸上伤疤的由来?,没想到倒是在这里先得知了原委。 难怪那些人急匆匆将宫啸叫走。 薛盈原以为宫啸这一去,估计会耽搁很长时间,还在考虑要不要向周大管家告辞,先回别院那边去。 谁知没多久,宫啸就又回来?了,还赶得上陪她吃饭。 “怎么这么快?”薛盈下意识地站起来?,有些吃惊地问,“不是有事要忙吗?你不用顾虑我?。咱们来?日方长,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宫啸道。 斥候确实是发现?了句戎部的踪迹,但?是处理这种事情,已经有了一套标准流程,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并不需要宫啸这个折州的掌权者时刻盯着?。 薛盈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不是说跟你脸上的伤疤有关?系吗?”怎么会不是要紧事呢? “你也听说了?”宫啸抬手摸了摸眉骨,无奈道,“战场上刀箭无眼?,受伤本来?就是家常便饭,我?身上也不止这一处伤,只不过这里更受人瞩目而已。但?这一刀之仇,我?早就已经报了。就算没有,也不可?能迁怒到妇孺身上。这些人找到之后,朝廷自有一套安置的流程,无需我?多过问。” 听起来?他的态度倒是很豁达,并没有因此影响性情。 薛盈觉得这样也很好,便笑道,“那就好。我?原本想,啸哥你若是要忙,我?就先回去了。现?在还能一起吃顿饭。” “我?请你来?做客,怎能怠慢?”宫啸也笑着?回答。 等饭菜送上来?,薛盈才知道,这确实不是一顿随便的饭,而是事先准备好的接风宴,菜色在允许的范围内极尽丰盛,足见准备之人的重视。 虽然?对两个人而言,菜量还是略微有点?多。 ——开饭之后薛盈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她以普通人的饭量来?想宫啸,本来?就不对。这一桌子?菜,八成都?是他吃掉的,看起来?还很轻松的样子?。 这是薛盈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跟他坐在一起吃饭,对于他的饭量,也比之前旅途之中用餐时看得更清楚。 好在他们薛家是做生意的,倒也不至于连这点?饭菜都?吃不起。 这么一想,薛盈便释然?了。 吃完了饭,宫啸还想留一下人,但?是被薛盈婉拒。即使?他说留在这边住,明天可?以早起去城外榷场,薛盈也表示可?以直接从别院那边出发,不会迟到。 宫啸便也只能由她去。 …… 第二日薛盈起得很早,不到五更就被丫鬟们叫起来?,梳洗更衣,略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就匆匆出门了。即便如此,赶到城门处时,宫啸也已经等在了这里。 城门打开,一行?人出了城,在星空下朝榷场赶去。 才靠近榷场,周围就渐渐热闹起来?了。 榷场入场门槛高,想要拿到凭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大梁的商人如此,对草原部族也同?样。毕竟宫啸要用这个凭证卡住他们的脖子?,自然?会严格把控交易者的身份。 但?是自从榷场开设以后,渐渐有一批行?商聚集到了这里。他们没有进?场的资格,索性就在外面自行?交易,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不受官方管理的自由市场。 相较于榷场,这里更复杂,但?是也更容易买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没有门槛,任何人都?可?以来?。当然?相应的,它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被抢了被骗了都?是自己倒霉。 即使?如此,自由市场也依旧欣欣向荣,比旁边的榷场更热闹些。 天还没亮,榷场尚未开张,但?是自由市场里已经是人来?人往。——大多数人自己见不得人,买卖的货物也见不得人,就不愿意白天出来?,更喜欢在这种时候交易。 宫啸和薛盈没有靠过去,只是隔得远远地看了几眼?。 “盈盈,你之前不是说,等到了折州,就要着?手解决商队里那些各怀心思的家伙吗?我?觉得这就是个不错的地方。”宫啸主动对薛盈介绍道。 这也是他提前出发,带薛盈过来?的目的。 薛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道,“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我?回头再斟酌一下。” “到时候让人跟我?说一声,我?派人盯着?。”宫啸道。 薛盈没有多想,点?头应了。 宫啸这才领着?她去了榷场。 费先生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他是个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文弱书生,见面才说了几句话,咳嗽就一直没断过。薛盈因此很注意他,忍不住多观察了一下。 然?后一不小心就对上了费先生的视线。 她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费先生十分客气,“听说薛大姑娘曾为将军缝针,足见医术精湛,可?是从在下身上看出了什么?” 薛盈连忙惶恐地摇头,她哪有这么厉害?又不是学医的,缝针只不过是野外生存练就的技能,别的病只要带足药品就够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学医的,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他的病情,总要望闻问切一番。 不知怎么,对上费先生明亮的视线,薛盈竟为此生出了几分心虚,下意识地道,“抱歉……” “无妨。”费先生笑了一下,但?随即又咳嗽了起来?,“也是许多年的老毛病了,咳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说得薛盈更难过了。 虽 分卷阅读41 然?生老病死是人生正常的经历,虽然?在她来?的那个时代,依旧还有很多绝症存在,可?是一些在她的观念之中本来?可?以治愈,却受限于时代和医学技术的发展而无法获得治疗的病症,看在眼?里还是免不了唏嘘。 何况虽然?只是短短一面,但?她对费先生很有好感。这是宫啸所有下属之中,唯一一个老老实实叫她薛大姑娘的。 虽然?被叫“夫人”对薛盈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那个称呼多少有些调侃揶揄的味道,不如费先生这样光风霁月,君子?坦荡。 这样一个人,应该活得久一点?,这个世界才更有趣。 可?惜她对医学了解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微薄的经验,为这个时代的医生们提供一些思路。 回头确实应该把外科医护的小册子?写出来?了,即便不那么全面,至少比现?在通行?的那一套有用。 其?实按照薛盈的计划,是要在路上写的,还会跟宫啸一起讨论,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突如其?来?的晕车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回去就动手写。 这些东西对于薛盈而言是常识,但?就是因为太常见了,很多内容反而一时很不容易想起来?,只能先写着?,等回头再慢慢查漏补缺,尽量弄得全面一些。 眼?下,还是先看看榷场的情况。 在费先生的住处坐了一会儿,天渐渐亮起来?,就听到了一阵阵厚重雄浑的钟声,在空中传出去很远。 “交易开始了。”费先生起身道,“我?带将军和薛大姑娘出去看看。” 薛盈跟在他和宫啸身后,进?入了交易所。 交易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榷场内除了只接受大宗货物交易之外,就是必须要上交易税,获得官方的担保和保护。甚至多花一笔钱,还能直接让军队把物资送回去,十分安全。 所以对于大商人和各个部落而言,宁愿花这笔交易税,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 不过,管理方面确实挺乱的。 就是薛盈来?回逛一趟的这点?时间,就看到了士兵暴力执法和私下收受贿赂,而无论是宫啸还是费先生,似乎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薛盈频繁转头看向自己,宫啸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的态度,低声解释道,“收受的财物最后都?会上交,充作军饷,算是军中额外的收入。” 税收当然?是不能动的,不管是朝廷还是皇帝都?盯着?呢,但?是西北军辛辛苦苦一遭,总不可?能什么好处都?没有,所以这种事也是心照不宣的。 至于暴力执法,宫啸就更不认为有问题了。这年头,敢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不管是大梁的商人还是草原部族,都?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只要宫啸稍有疏忽,镇不住这里,这些人摇身一变成为劫匪也很正常。只有态度比他们更蛮横,才能压住这些人的气焰,让他们不敢在榷场闹事。 这里的武力配置,比宫啸的行?辕更加严密,基本上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士兵,方便随时监管,避免意外冲突。 薛盈知道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虽然?无法赞同?,但?也没有贸然?提出反对。 她现?在既没有立场,也没有一个更加完备的管理方案,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不知世事、无理取闹。所以她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几眼?,把这些场景记在了心中。 她更关?心的还是货物种类,注意力也很快转到了这上面来?。 比她想象的种类少,跟宫啸之前说的差不多。商队这一回带来?的也差不多都?是这些东西,有宫啸在,想要完成交易很轻松。 逛了一圈,薛盈基本上心中有数,便主动提出告辞。 费先生已经是抱病工作了,还要来?应付他们,太费神了,还是早点?走,让他轻松一些。 …… “榷场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薛盈向商会的成员们介绍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见闻,“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她越是坦坦荡荡,就越是有人怀疑她是不是藏了私,对她完全没有半分信任。 所以薛盈越是把榷场吹得天花乱坠,说在这里交易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就越是让人觉得,她说不定?是故意撺掇他们去交那一成的交易税。 本来?这钱也赚得太容易了些,折州军也就是划定?了一块地盘,随便修了一些屋子?和围墙,在交易的时候做个见证和担保,就敢收一成的交易税,在许多人看来?,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这其?中的暗流涌动,薛盈统统看在眼?里。 机会她已经给他们了,能不能抓住,就要看各人的造化。所以她也不劝,很快就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有愿意进?入榷场交易的,可?以到我?那里去登记。” 自然?有人去找齐管家登记,但?也有一些人决定?尝试一下自己私底下交易。 虽然?知道有可?能会不安全,但?就像赌徒都?觉得自己能翻盘一样,这些商人也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倒霉。再说,他们也可?以结伴前往自由市场,这样就会安全得多。 薛盈拿到了登记的名单,也不含糊,立刻让人清点?货物,第二天就送去了榷场。 这边都?是几千上万斤的交易,价格上虽然?比不上自由市场,但?胜在迅速又利落,而且有军方担保,钱货两讫。只要不贪心,光是走上这么一趟的收益,其?实已经很可?观了。 分卷阅读42 要知道从头到尾他们什么都?没做,就是筹备货物,跟着?商队走了一趟,然?后就坐等分钱。 不出两天,交易结束,薛盈给他们分了钱,表示自己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回云州,就让众人散去了。 一部分人收到钱,就急着?赶回家。一部分人想在自由市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廉价货物,带回云州去,再赚一笔。还有人安心等着?跟薛盈一起回去,觉得有她在,宫啸肯定?会派兵护送,更加安全。 薛盈并不理会这些纷扰,先在家里待了几天,把给宫啸的礼物准备好,然?后才出门逛了逛自由市场,买了一些小玩意儿。 真的是小玩意儿,她尤其?对草原上捡到的那种亮晶晶的石头感兴趣,这东西不值钱,用一小块糖就能换来?许多。可?惜会带着?这东西来?交易的部落也不多,多半都?是那种实在备不出什么值钱货的小部落,只能拼拼凑凑,把能带的都?带上,过来?碰个运气。 她这边才买完石头回来?,那边宫啸就得了消息,主动登门。 他对整个折州城的掌控力,由此可?见一斑。 宫啸倒不觉得她买这些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主动道,“我?们在自由市场也有一处摊子?,可?以挂个牌子?,常年收这样的石头,就不用你自己去市场上找了。” 薛盈眼?睛一亮,“还可?以这样?” 她早知道自由市场不可?能真的那么“自由”,却也没想到宫啸就这么给暴露了。 但?她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我?前脚才买了这么多石头,后脚那个摊子?就挂出这样的牌子?,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那摊子?与你有关??” 宫啸毫不在意,“多挂几家就是。” 薛盈:“……”所以摊子?还不止一家?不愧是你! 不过,宫将军对她确实够大方的。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她买这些不值钱的石头只是为了玩儿,根本不是正事。但?他却没有任何异议,反倒要主动帮忙收集,真有点?儿千金买笑的意思了。 不过她这个千金不同?,买这些也不是单纯地为了玩儿,应该不会让宫啸赔本。 “不必担心,对他们来?说只是随手的事。”正琢磨着?,宫啸安抚了一句,又道,“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另一份礼物打算送给你。” “什么礼物?”薛盈有些惊讶。 宫啸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 这盒子?十分朴素,就是用原木雕琢的,没有进?行?任何修饰,却有一种朴拙之美。 薛盈没想到宫啸居然?会给自己准备礼物,不由得期待起来?,先欣赏了一下盒子?,才小心翼翼地将之打开,看到了装在里面的东西。 是一枚打磨得十分通透的牙齿,看起来?应该是什么动物的犬牙,通体纯白,有一种玉一般的质感。上面打了洞,系着?绳子?,方便随身携带。 薛盈将之取出来?,拿在手里欣赏了片刻,才问,“这是什么动物的牙?” “是狼牙。”宫啸道。 这个答案倒不是很出乎薛盈的预料,因为草原上就是狼最多。不过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会送我?一枚狼牙?” “这本来?是我?自己的旧物。”宫啸道,“当年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又没什么自保之力,夜里在野地里遇上了狼群,差点?儿被吃掉。幸亏折州军的人及时赶到,把我?从狼口中救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薛盈手中的狼牙上,“这就是那头狼的牙齿,他们非说能杀了它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让我?挑选战利品,我?就选了这枚牙齿。” 因为这一次受的伤,宫啸到了折州军之后,并未立刻入伍,而是先养了三个月的伤。 这生死一遭,几乎彻底改变了他这个人,也让他之后无论面对多么痛苦的训练,多么困难的境地,都?始终不曾放弃,才挣来?了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 也许是因为它对自己来?说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在琢磨该送薛盈什么礼物时,宫啸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它。这枚狼牙由他亲手打磨穿孔,做得不如专业的工匠那样精细,但?恰到好处地保留了它的特?质,宫啸自己颇为满意,才敢拿出来?送人。 “谢谢,我?很喜欢。”薛盈听完了来?历,立刻就懂得了这枚狼牙项链的含义。 她看向宫啸,眼?中含着?笑意,将手里捧着?的项链递了回去。 宫啸微微愣怔,还以为这是拒绝,迟迟未伸手去接。这反应完全出乎宫啸的预料,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张了张唇,一时却未能发出声音。 他对视线落在薛盈脸上,有些困惑,又有些慌张。 不应该是拒绝,但?他又拿不准对方的意思。 迟疑太久,薛盈的眼?中也出现?了困惑。 宫啸手指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接过了那枚狼牙,握在手中。 “愣着?做什么?”薛盈见状开口催促,她眉眼?弯起来?,声音里像掺了糖,“帮我?戴上呀!” 这么珍贵的礼物,一定?要有仪式感! 宫啸被高高提起的心脏猛地落了下来?,这一下子?起伏太大,他几乎有种微微眩晕的错觉,近乎本能地靠近她,将狼牙项链挂在了她的颈间。 作者有话要说: ◎26.第26章 望远镜 薛盈向来?认为, 感情都是相互的。 所?以能够得到宫啸 分卷阅读43 的回应,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鼓励,也让她越来?越觉得, 自己?的眼光并没有错。 她摸着颈间的项链, 意识到这是宫啸第一次主动向她吐露从前的事。 他并不是铜墙铁壁, 也是血肉之躯, 从前是, 现在也是。他的强大、他的权势、他的威严,都是用流血和伤痛换来?的。只是对他这样的人而言,那些事情既已过去, 就没有必要多提。 而现在,薛盈在他身上打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她自然要再接再厉, “从狼口中被?救下,你应该也受伤了吧?” “这里。”宫啸比划了一下左小腿的位置,“很大的一块疤,幸而没怎么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否则我?说不定已经?是个?废人了。” 其实要说影响, 也不是完全没有。腿上被?撕去了一大块肉, 虽然长?好了,但是直到现在,动作过大牵扯到伤疤时,都还会?隐隐作痛。只是这一点?隐痛不会?影响宫啸的发挥,反而能帮助他在任何时刻都保持清醒。 薛盈的视线落在宫啸腿上。古代就是不方便,她就算想提出看一看伤口,也不方便。虽然伤是在小腿上,但衣物是一层叠一层, 不可?能捞起来?就看到。 所?以最后,她也只能问,“很痛吧?” 宫啸微微一怔。 痛当然是很痛的,但是生死之间,活下来?就已经?是幸运,谁还会?在意痛不痛呢?何况他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每个?人都是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才走到今天。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想那些已经?长?眠地底的同袍们,说痛未免矫情。 也许当战友们回到家里,面对父母、妻子和亲友们,会?从他们那里得到这样的关?心。 但宫啸是没有的。 生养他的母亲已经?不在,宫家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而他现在身为一军长?官,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属下,他们敬慕他、仰赖他、跟随他,认可?他的强大,愿意为他献上忠诚。 但没有人会?问他痛不痛。 “还好,我?已经?忘记了。”最后,他这样回答。 “忘记了?”薛盈挑眉,“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吗?” 并不是,只是因为个?人的伤痛在集体之中会?被?无限地缩小,而宫啸早就已经?习惯将自己?融入这个?集体之中。不过他还是点?头,“或许吧。” “那这个?呢?”薛盈的视线转到他脸上,看着上面刚刚痊愈不久的疤痕,抬手轻轻地触了一下,“这个?总该还记得吧?” 宫啸觉得,她指尖那一触,似乎直接触碰到了自己?的心脏,或者灵魂,让他整个?人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战栗。他下意识地握住薛盈的手腕,却使不上太大的力气,甚至没有把她的手指移开。 他望着薛盈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低声道?,“遇到你之后就不痛了。” 其实相较于痛苦,这条疤带来?的后续问题更麻烦一些。而这些问题,差不多都已经?被?薛盈解决了。 这时,他们坐在花园的葡萄藤下,葡萄成熟的气息在身周隐隐浮动,视线交融间,气氛渐渐变得黏稠起来?,让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薛盈眨了眨眼睛,她以为宫啸会?趁着这么好的气氛做点?儿?什么,但他却只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再更进一步的意思。炽热的情绪从他的眼底流泻出,薛盈确信,他并不是不想,只是…… 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许是觉得更进一步会?显得唐突。 终究还是要我?主动。 她这样想着,但心情却是全然愉快的。另一只没有被?制住的手撑在桌面上借力,薛盈微微抬起身,朝宫啸靠了过去。 一霎时的呼吸相闻,属于她的气息完全将他包裹住,宫啸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僵硬成了一座雕像。下一瞬,轻如鸿羽的触感轻轻落在他鼻梁的那道?疤上。 直到薛盈重?新坐回去,宫啸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是一个?吻。 一点?痒意从他的鼻尖扩散开来?,整条伤疤都感受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热度,然后蔓延至面颊和耳根。 好一会?儿?,宫啸才重?新从雕像变回了会?喘气的活人。他神思依旧恍惚着,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反应,一阵凉风吹过,薛盈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已经?快入冬了,折州的天气比云州更冷一些,风也更凛冽,她穿得已经?够厚实,还是有些抵挡不住。 宫啸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扣着薛盈手腕的手微微用力,薛盈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前倾,被?他紧紧揽在了怀中。 他的肩很宽,怀抱温暖厚实,替她挡住了从背后吹来?的风。 鼻梁撞在坚实的胸口,薛盈忍不住闷闷地哼了一声。 宫啸抬起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脑后,安抚般摩挲了一下,然后又一下。 薛盈有点?儿?担心自己?的发型,但旋即又觉得这个?念头太煞风景。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被?别人看到,待会?儿?再整理也可?以。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身上还戴着镜子吗?” 宫啸:“……”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很出乎预料,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嗯”了一声。 倒不是为了看伤疤,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脸上的疤,不再那么在意了。镜子之所?以没有拿掉,是觉得可?以随时整理一下仪 分卷阅读44 容仪表。毕竟他现在要常常来?见?她,就算不是每一次都有空先回去换衣服,至少也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只是这一腔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突然被?正主点?破,难免叫人尴尬。 好在这会?儿?不管他的耳根烫成什么样子,薛盈都看不见?。 宫啸这样想着,微微侧头,在怀中人的发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对方应该感受不到,但即使如此,他心里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沉浸在这一刻的亲昵之中。 “对了。”过了一会?儿?,薛盈开口,“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确切地说,是之前答应给宫啸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宫啸松开手,她便站起来?道?,“我?去把东西?取来?,你在这里稍待。” 在这之前,宫啸也曾畅想过,薛盈会?送自己?什么东西?。女子送给心上人的信物,无非就是那些,荷包、手帕、络子、流苏,方便挂在一些随身的小物件上,时刻都能看到。 宫啸因为自己?有一柄匕首,便觉得多半是络子或流苏,还为以后用匕首的时候改如何保持信物的清洁而颇费了一番脑筋。 所?以看到装在盒子里的金属管状物时,他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他伸手将之取出,放在眼前端详,做工倒是很精巧的样子,打磨得十分细致,但他依旧看不出能用来?做什么。 “是这样用的。”薛盈从他手中接过,将之凑到他眼前,“往远处看。” 因为两人是坐着的,周围都是花木绿植,视线难以及远,所?以宫啸闻言,直接抬头往天上看,只看到一片蓝得十分纯粹的天幕,一时没有察觉其中的端倪。 就在他准备放下东西?,询问薛盈时,一道?痕迹突然从眼前划过。 宫啸一愣,连忙移动视线去追逐它,很快他就确认了那道?痕迹的真身:是一只掠过天空的飞鸟。这种鸟飞得很高,肉眼几乎看不到它的踪迹,但是借由这小小的金属圆筒,宫啸居然在那么远的地方看到了它,并且认出了它。 “这是……”他难以遏制心头涌起的震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薛盈。 目标转换带来?一阵眩晕,距离过近,成像也变得模糊起来?,宫啸连忙放下圆筒,才看清了薛盈的脸。 “我?想,行军在外应该最需要这个?东西?。”薛盈脸上笑意盈盈,显然很满意他此刻的惊诧,“这份礼物,啸哥满意吗?” “无法形容的满意。”宫啸缓缓吐出一口气。 其实应该是无法形容的震撼才对。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他躺在手术床上,看着薛盈在自己?脸上飞针走线,但似乎又比那更加震撼。因为缝合伤口还在想象的范围之内,但这个?圆筒,却超出了他的理解。 如果是从别处得到这样的东西?,宫啸恐怕早就已经?陷入各种阴谋论之中了。 但因为拿出这东西?的人是薛盈,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自己?做的。”薛盈说。 宫啸并没有觉得太荒谬,反而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他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薛盈做的,那就不存在外泄的可?能,至少不会?出现战场上敌人突然掏出一枚圆筒的画面。不过,他还是确认了一下,“这东西?别处还有吗?” “现在它应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薛盈说。除非还有另一个?穿越者,不然就应该是唯一的。 宫啸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心思便又活络了开来?。 他是百战之将,更能理解这东西?的战略意义,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已经?在脑海里构建出了无数使用方式。料敌于先,本来?就是所?有战争之中制胜的关?键,而这个?圆筒…… “咳……”宫啸终于想起来?问,“它叫什么?” “望远镜。” “……倒是简单直白,只是不够霸气。”宫啸沉吟了一下,道?,“改做千里眼如何?” “……”是说古代人对神话故事果然都很执着啊。薛盈倒是无所?谓,点?头道?,“你觉得合适的话。”既然给宫啸用,取个?更符合时代背景的新名字也正常。 宫啸却又问道?,“为何要叫望远镜,莫非其中藏有镜子?” “的确如此。”薛盈点?头,接过望远镜,给宫啸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它的原理和制作方法,以及正确的使用方法。 宫啸一听就抓住了重?点?,“制作这么简单?” 相较于其他现代化的物品来?说,这种只需要物理打磨,手工就能制作的东西?,确实称得上简单。而且一旦弄掌握了制作原理,要做出体积更大、倍数更高的望远镜,也很容易。 至少对宫啸这种执掌一州的人而言很容易。 薛盈早猜到他有此一问,便伸手将垫在盒子底下的纸取了出来?,推到宫啸面前,“具体的制作方法和详细流程,都在这上面了。” 宫啸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问,“你想交换什么?” 这话乍一听颇为生分,但薛盈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最喜欢宫啸的一点?,就是他始终坚持自己?的一套原则,有一套固定的处世方案,虽然未必全都正确,但已经?足够难能可?贵。 这种东西?,若是让别的掌权者看见?,想到的只会?是立刻将薛盈纳入掌控之中。何况薛盈和宫啸已经?订了婚,算起来?是一家人,他在这一 分卷阅读45 点?上有着足够大的优势。 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等价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睡过头了。 这是补昨天的更新,算是日万了吧。今天的更新在晚上。 感谢在20210902 17:14:30~20210903 11:4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第27章 当不得 薛盈一时片刻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想要的。 眼下这个局面, 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而这些,都有赖于宫啸的帮助。她把?望远镜当做礼物送出去,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所以很快笑道, “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又处处照拂, 我做事才能这么顺利。这是送你的礼物, 不用?交换。”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 意识到自己?又跑偏了。 准备礼物的时候只想着要送宫啸能用?得上的,却忘了他想要的是定?情信物。望远镜虽好,但是宫啸显然不会将之当成私人物品, 也就少了那几分旖旎情思。 下次还是给他做个荷包吧。 虽然俗气,但如?果没有玫瑰花, 怎么能叫谈恋爱?放到这个时代,要的就是人人看到他腰间挂着的东西,都知道他已经有了能帮他做贴身物品的人。 “照拂你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怎能居功?这东西十?分要紧,你将它送我,自是信任于我, 我更不可?辜负了这种信任。”宫啸想了想, 道,“既然你说不出想要什么,那我就看着办吧。” 薛盈很随意地答应了,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宫啸又问她,“这东西都经过了谁的手,还有什么人知道?” “材料是外面买的,东西是我带着两个丫鬟亲手做的。”薛盈说,“不过她们也只是陪我一起打磨镜子, 并不知最终成品是什么模样。” 宫啸松了一口气,“那对外就好说了。” 薛盈无需对他解释什么,但他如?果要把?东西拿出来用?,总要说出个来历。 “你打算怎么说?”薛盈饶有兴致地问。 宫啸正要说话,齐管家就匆匆从?外面走了过来,面上也都是严肃的神色,两人注意到他,便暂时止住了话题,由薛盈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几个商会成员过来求见家主。”齐管家道,“就是之前不听劝说,非要自己?去自由市场交易的那几个,好像是货物被人劫了,想请……”他的视线从?宫啸身上掠过,顿了顿,“请家主帮忙拿个主意。” “是想请宫将军帮忙追回失物吧?”薛盈扬眉,“我不是再三说过了吗,自由市场不归官方管辖,既然不愿意上交易税,就要承受这样的风险。他们自己?做的选择,现在丢了东西,我又能有什么主意?” 榷场本来就在折州城外,主要是考虑到若是设在城内,很多部落担心其?中?有埋伏,会不敢过来交易,所以才远远地挑了个地方。即便如?此,榷场内部也是不允许私下交易的,每一笔交易也都要在折州军的见证下完成,当场银货两讫。这不光是为了敛财,也是对交易双方的保护。 而自由市场,又是在榷场之外。 人家抢了货物,直接往草原里一钻,上哪儿去找人? 就算是折州军,对此也是无能为力的。 何况薛盈本来就是要借此事杀鸡儆猴,让商队里的人都老实一点,要是此刻追回损失,他们以为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兜底,只怕非但不会收敛,反而会更放肆。 不过人还是要去见的。 薛盈只能转头看向宫啸,“我去见他们,你……” “我出来有一阵子,也该回去了。”宫啸也站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收回盒子里,用?袖子袖了,这才抬头对薛盈道,“军中?的医者?们听说你来了,这几日都进了城,在行辕那边住着。我本来是想着,交易已经结束了,可?以请你过去小住几日,指点他们一番。现在看来,又要耽误了。” 薛盈眼睛一亮,笑道,“不知道缝合术推行得如?何了?等我料理了此事,就过去看看。” 两人说这话,并肩出去了。 这别院里用?的都是退伍的老兵,宫啸在这里来去,与自家并无不同,也不需要特意送。所以薛盈也没有客气,只让齐管家把?人送到门口,自己?去见那些商人。 到了门口,早有人牵了宫啸的马过来。他上马之后,突然转头问齐管家,“那些人的货物被劫,是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时分。”齐管家显然打听得很清楚,“听说是对方愿以黄金交易,但不方便白天拿出来,所以约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谁知……” 这么明显的陷阱还要去踩,贪心不足,被劫也不值得同情……宫啸摇了摇头,打马前行。 …… 薛盈一进门,里面坐立不安的人便都站了起来,转向她所在的方向,脸上扯出笑脸,倒有了几分迎接会长的阵势。 面对这样的热情,薛盈却没有半点儿激动。她面无表情地越过众人,在主位上站定?,也不坐下来,直接道,“诸位请回吧,我帮不上你们的忙。” “会长,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立刻就有人开腔道。 只不过不等薛盈开口,他就被旁边两个人拖了开去,闭上了嘴。 然后才换上来一个会说话的,“会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也是着 分卷阅读46 急了。这回知道跟您出来有好处,他可?是借了不少钱采购货物,这一下子都赔进去,那就是个倾家荡产的下场啊!” “是啊是啊,我们虽然没有他那么严重,但若是损失了这一次的货,只怕都要元气大伤。” 一群人七嘴八舌,有道歉的、有解释的,都围拢到薛盈身边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像是要抓住她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没有办法。”薛盈依旧冷着脸,“能说的,我事先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你们不肯相信,想要自己?去趟出一条路来,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又一个人嘴快道,“这是折州军的地盘,宫将军是您未来的夫婿,只要他一句话……” “所以你觉得,这是一句话的事?”薛盈盯住此人,冷笑着问。 “会长息怒……” “会长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见她生气,又一群人冲上来劝说,一边将那人也挤出去了。 薛盈已经看出来了,这群人就是几个扮白脸几个扮红脸,想用?这种手段将她拿捏住,让她推辞不掉,只能去帮他们找东西。她也没有揭穿,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又是一番剖白和?辩解之后,为首的秦老爷终于站了出来,“之前是我等狭隘了,舍不得那一成的税,如?今我们已经知错。还请会长大人有大量,看在都是云州同行的份上,原谅我等从?前的无状之处,帮忙寻回货物。” 他觑着薛盈的脸色,“当然,不能让军爷们白忙一趟,若是能找到货物,我们愿交出一半,作为辛苦费。” “算了吧。”薛盈说,“我知道我年纪轻,不能服众,说的话也就没人肯听,总疑心我要害他呢。这件事不是我一人之事,还牵扯到宫将军,我不敢应承。” 她视线淡淡地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我怕若是找到了,没准又有人以为是我联合折州军在做戏,就是为了吓唬你们。万一找不到,也能被说成是折州军昧下了你们的东西,总之是有理也说不清。” “误会我倒也罢了。宫将军和?折州军戍守边境,本来已经十?分辛苦,这又不是他们分内之事,我可?不敢让他们背上这等罪名。” 她根本没有给其?他人插言的机会,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最后又道,“所以诸位请回吧。”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重,撇清的意思也十?分明显,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无话。 在他们的印象里,薛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因为她是小辈,又是女?流,所以许多人都看她不上。这云州商会虽然是她倡议的,榷场交易凭证也是她弄到的,但是论资排辈,许多人都以为这会长的位置轮不到她来坐,私底下自然免不了有些小动作。 她之前表现得好像全然未曾察觉,更让众人轻视几分。 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此刻她俏脸寒霜地站在那里,竟也让人看出了几分威势,让人不敢小觑。他们之前到底是看走眼了。 众人不敢都说,便只拿眼睛去看秦老爷。 他们这些人,一向都是以秦老爷马首是瞻,所以就算有人愿意交那一成的税,但秦老爷发了话,就只能跟着他走。如?今出了事,自然也要让他出头。 秦老爷拉下脸来求薛盈帮忙,也是被众人裹挟着,不得不如?此,现在见她这么不客气,拐杖在地上用?力一顿,冷哼着转身走了。 人群微微慌乱。 有人匆匆跟了上去,还有人却在原地踟蹰,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着他走。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损失这么一批货物,对秦老爷这样家大业大的商人而言无伤大雅,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却是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根本损失不起。 薛盈叹了一口气,“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借你们一笔钱,让你们从?榷场贩货到别处去售卖。至于我要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留下来的人本来就已走投无路,如?今听薛盈给他们指了一条新的路出来,顿时喜出望外,纷纷应道,“我等愿意!薛大姑娘……不对,会长想知道什么,我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从?这些人嘴里问出来的消息,比薛盈预想的更多。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跟着秦老爷没有出路,反倒是薛盈这边能带着大家一起发财,所有人都很自觉,你一言我一语,生怕说慢了就被别人说完了,发言十?分踊跃。 将自己?需要的部分记录下来,薛盈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成立云州商会,将所有人都拉进来,一是因为薛家本钱不多,达不到榷场的入门门槛,二也是因为吃独食容易遭人嫉恨,不如?分一点汤给别人。 但薛盈也不是来做善事的,既然商会成立了,那就必须要在她的掌控之中?,而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枣子已经给出去了,接下来就该是上棒子的时候了。有人非要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她当然不能姑息。免得让人以为她好性子,可?以随意欺负。 出门行商,最忌的就是根基不稳,所以薛盈打算趁着这一次,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让齐管家去给这些人办借钱的手续,薛盈收起纸笔,翻出针线笸箩。——她自己?出门当然不会带这样的东西,这笸箩还是从?丫鬟小秋那里拿来的。 这丫头对织物和?针线活儿很有天分,薛盈留她 分卷阅读47 在身边,是为了做布料生意的时候有个懂行的人在,但她却整日里针不离手,因不影响她做别的,薛盈也就不管。 挑了布料,想好图案,配好丝线的颜色,薛盈便开始动手。 绣花是个精细活儿,感觉还没什么进展,就听到小春过来催她,说是要到吃饭的时候了。 “怎么这么快?”薛盈揉了揉发酸的颈项,看看手里的荷包,忍不住有些唏嘘。 要不怎么说古代生产力低下呢,世?家大族豢养着几十?上百人,全都围着一个或几个主人转,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就说这荷包,看着小小一个东西,真?要用?心做,一个熟手什么都不管光是做这个,也要三五日的功夫。 更不用?说那种大扇的屏风和?衣物上的绣样了。皇宫里最好的衣服,一件就要耗费两个绣娘一年的功夫。 人力都浪费在了这种地方,生产力能提得上来才怪了。 无怪乎有人将各种技艺称之为奇技淫巧,因为确实只一味往奇巧的方向发展,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炫富、为了展示世?家大族的底蕴,除此之外毫无意义,更不可?能推动社会发展。 正出神,又有人进来通报,说宫将军来了。 薛盈回过神,连忙将笸箩收起来,吩咐道,“请他进来。” “将军说他就不进来了,只是路过,想带姑娘去看个东西。他现在门口等着,请姑娘出去呢。”来报信的人笑眯眯地说,似乎丝毫不觉得家里的女?主人跟着宫啸出门有什么不对。 “他没说是看什么?”薛盈问。 “没说。”报信的仆人答道,“将军说,姑娘看了就知道了。” 薛盈只好换衣服出门,交代家里人先自己?吃饭,晚上也不用?等,“要是太?晚,我就住在行辕那边,正好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 交代完了,正要走,小春悄没声儿挡在了她面前。 薛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补充道,“还不知道宫将军要去哪里,也许你们不方便去。放心吧,我若是留在那边住,明儿就让人来接你们过去。” 小春这才让开了。 薛盈无奈地摇了摇头,脚步轻快地走出来,就看到宫啸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笔挺,如?同一柄锐利的红缨枪,随时都能出战。 即便是在薛家别院的门口,他也没有忘记警戒。 但看到她的瞬间,他身周锐利的气势就都散去,化作了轻柔的和?风,将她包裹。他只是坐在马上看着她微笑,薛盈心里就莫名地高兴起来,她上前几步,仰头看他,问道,“刚刚才想起来,你之前说过教我骑马,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宫啸一手握紧缰绳,朝她弯下腰来,伸出一只手,“上来吧,今日我先带着你,咱们出城看个好东西。” 他本没有这样的打算,这是在城中?,二人同乘一骑还是太?高调了。可?是看到她,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这个动作,明知道唐突,却又觉得非如?此不可?。 薛盈忍笑,不忍心告诉他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怪蜀黍。幸好他没说要去看个大宝贝,不然她未必能忍得住。 她握住宫啸的手,踩住马镫,借力上了马。因为穿的是裙子,所以只能侧坐。宫啸驭马时要用?两只手去拉缰绳,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他伸手环住她,而她亲密地侧坐在他怀中?。 好在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折州城宵禁开始得早,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疾风的马蹄踏过城市的街道,真?正如?同一阵风掠过,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们。 出了城,他们一路往榷场行去。 到了地方,却不进正门,而是拐到了只容士兵进出的后门,从?这里进入。 进了门,就是一排仓库。宫啸勒住马缰,薛盈这才注意到,费先生就站在仓库外,正含笑看着他们,对于两人此刻的姿势,也是一副习以为常、不足为怪的模样。倒是周围的士兵们,都在想方设法偷偷往这边看。 下了马,薛盈才问,“来这里看什么?” “就在后面的屋子里。”费先生轻轻咳嗽了两声,“薛大姑娘,请。” 仓库就真?的是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薛盈看了一圈,也没看明白宫啸想让自己?看的,索性直接开口问,“这些货有什么问题?” 费先生笑了一声,“这些就是薛大姑娘商队中?,那几个商人今日在自由市场被劫走的货物。” “什么?”薛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宫啸,几乎要以为自己?下午信口胡说的“宫将军昧下了你们的货物”成真?了。 “咳……”对上她的视线,宫啸清了清嗓子,才道,“下午我亲自带人去追回来的。这群人已经进了草原,幸而去得快,否则就真?让他们给溜了。” 顿了顿,又补充,“东西都在这里了,应该没少,少了他们也不敢说。要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这是要把?东西给她,让她拿去收买人心了。 薛盈不得不承认,这却是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前提是东西真?的能被找回来。她拍了拍旁边的箱子,故作遗憾,“可?惜事情之前就已经解决了,倒用?不上这些东西。” 她见费先生面露好奇,就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处理方案。 费先生微微颔首,“这样也不错。若把?东西还回去,就怕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姑娘的底线。” “我也是这个意思。”薛盈说,“既然是你们辛苦追回来 分卷阅读48 的东西,那就留在这里,由你们处置吧。”她说到这里,想到旁边几间仓库,脸色不由古怪起来,“其?他的仓库里,不会也堆着这样的东西吧?” 另外两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宫啸点头道,“确实都是在自由市场被劫走之后,又由我们的人抢回来的物资。” 见薛盈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他只能叹气,“这些东西卖了,都会充作军饷。要不然,我们折州军哪有这样好的装备,这样好的衣物和?食物?” 朝廷给发的军饷,一向就不会足量,总会找由头克扣。但实际上,就算足量发放,也只是勉强养活所有人而已,打起仗来就不够花了。 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但是边境将士们过得确实很辛苦。宫啸建立榷场的初衷,其?实也是希望给折州军创收,找个额外的赚钱方式。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做大了,反而不好做手脚,只能用?这种方法,多少补贴一些。 而且折州军的驻地附近,那么多劫匪,显然也很不利于大家安居乐业。定?期清理一下,也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这类事件的发生,免得这些人越来越猖狂,对榷场的客人出手。 话是这么说,但薛盈看着宫啸,还是忍不住觉得很神奇。 刚刚见面的时候,她怎么会认为他是个严格恪守规则的端方君子呢? 分明灵活得过头了。 不过,她喜欢。 然后就听宫啸道,“带你过来,除了看看这些东西,也是要跟费先生商量一下千里眼的事。” 薛盈一听就知道,费先生是宫啸的心腹了,连这种不能让别人知晓的事,也能找他商量。不过也是,若非心腹,怎么可?能把?榷场交给他来管理?这里头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可?是很复杂的。 她便转头看向费先生,“怎么说?” 费先生看着薛盈,眼神十?分温和?,“听将军说,下午之所以能迅速确认那群劫匪的踪迹,也是多亏了这千里眼。这样的神器,若能用?在军中?,料敌于先,不知能多活下来多少人。姑娘的义举,费某铭感五内。” “当不得……”对方说得太?一本正经,薛盈尴尬症都要犯了。 费先生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夸张了,又道,“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不能埋没了它。将军打算将之送到京城,让更多的人用?上。这奏疏如?何写,还请薛大姑娘教我。” 说着,还朝薛盈鞠了个躬。 薛盈终于没忍住破了功,迅速往旁边一跳,避开了这个礼,深吸一口气,“我们能好好说话吗,你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28.第28章 亵渎 连敬语都?忘了?。 薛盈忍不住抬手捂脸, 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推来让去的客气,却偏偏穿到了?最在意这些的古代。 她暂时陷入了?莫名低迷的状态之中,便也没有注意到, 费先生此刻看?她的眼神?, 何止是温和,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疼爱, 就连脸上也带上了?轻松的笑意。 见薛盈满脸窘迫, 显然是当真不喜欢这样的客套,他便也没有再多说,反而体贴地转开了?话题, “要上呈御前?的东西,非得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才可。不知?道薛大姑娘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话就坦荡得过分了?。 等于是明明白?白?地说:我知?道这东西是你拿出来的, 也知?道你有不方?便说的东西,所以咱们来瞎编一个理由骗人吧。 不过好歹是将薛盈的注意力转到正事上来了?。 虽然物理知?识薛盈基本都?还给老师了?,但还有一些东西是常识,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众所周知?,望远镜是由一个制作眼镜的工匠发现的,但他能发现, 却是因为孩子玩耍时无意间将镜片重叠。大梁朝还没有眼镜这种东西存在, 所以只能用别的东西代替,最方?便易得的当然是冰块。 各种元素俱全,于是薛盈只略一沉吟,一个瞎编的故事就出现了?,“就说是小时候玩冰块,无意间打磨出了?凹透镜,发现它可以放大、可以聚光。小孩子贪玩,之后又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 包括制作一个完全相反的凹透镜,然后把两个透镜组合在一起,于是意外地发现了?千里眼。但因为是小孩子的发现,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怎么样?” “一个充满意外和趣味的故事。”费先生评价,“届时若有必要,还可以让人当着?陛下和众臣的面演示一番。” 这个主意好,薛盈眼睛一亮。这种实验最迷人的地方?,不就在于每个人都?可以亲自动手,从中认知?世界,获得乐趣吗? 两个编瞎话骗人的家伙惺惺相惜,甚至讨论起展示流程来了?。 被晾在一边的宫啸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如此一来,就不能直接把人送过去,须得先培养出一批熟手。”也不能把薛盈做的这个送上去,还是让皇帝和朝中的大老爷们欣赏专业工匠的作品吧。而且到时候把工匠一起送过去,由他们来演示也更合适。 再说,有了?一批熟手,那就可以从现在开始制作,很快折州军就可以配备上这种利器了?。 “将军所言甚是。”费先生点头道,“就把人安排在我这里吧,安全些。” 人人都?知?道榷场是折州军手里最大的底牌,宫啸也确实把这里看?得滴水不漏。别看?每天人来人往,但是核心?的地方?,却是任何人都?接触不到的 分卷阅读49 ,确实比行辕那边更合适。 挑选工匠、腾出地方?之类的小事,就无需这三人操心?了?。所以接下来,费先生又请宫啸将千里眼取出来,跟薛盈请教?起其中的原理。 和宫啸这个纯粹的军人不一样,费先生虽然很清楚这东西出现在战场上所带来的变化,但他更关注的,却是这小小的物品背后所蕴藏着?的道理。 他以一个文人的敏锐,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与当下所有体系都?截然不同?的新东西。 有生之年?,能一窥那个世界的玄妙之处,他又怎会错过? 如果可以,薛盈也恨不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一部初中物理,直接抄出来给费先生看?。遗憾的是,人类学习到的知?识,如果不经常用,很快就会忘光了?。所以现在薛盈绞尽脑汁,能想起来的也不过一鳞半爪,其中大部分内容还似是而非,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 所以没多久,她就在费先生接连不断的犀利提问下战战兢兢、丢盔卸甲,眼看?支持不住了?。 这样的天气,又是在夜里,她居然急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宫啸看?出她的难处,及时上前?,阻止了?费先生继续用学霸思?维打击可怜的薛盈,并干脆利落地提出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们便不打扰先生,先回城去了?。” 费先生虽然意犹未尽,但回过神?来便知?道自己失态了?,只能笑着?把人送走。 出了?榷场,宫啸才对薛盈道,“费先生有经世之才,可惜身体不好,无法出仕。因为我救过他的命,所以自愿留在折州帮衬,但到底是委屈他了?,这鬼地方?连经史子集都?找不到几本。费先生求知?若渴,才问得多了?些,并无恶意。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盈盈多多担待。你若不喜欢这样,我回头与他说。” “我倒是没关系。”薛盈唏嘘,“就是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费先生许多问题,我已经答不上来了?。” 就很羞愧。 也真正意识到,古代人或许受限于出身,了?解的知?识没有她那么多,但每个时代都?有真正的天才,也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推动着?人类文明不断发展。而她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享受了?最终的成果而已。 “这个倒是无妨。”宫啸也笑着?道,“先生常说,与人交流是互通有无。即使是没有读过书的人,也能说出发人深省的话,也有可学习之处。他只是想向?你学一些东西,你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什么便是,剩下的,由他自己去折腾。先生也常说,学无止境。没有人能穷尽世界之理,先生不能,你我自然也不能。” 所以说费先生本来也没有期待她能回答所有的问题,是吗? 也是,文化人做到费先生这个地步,已经是顶尖了?。接下来的路,比起让别人教?他该怎么走,他当然更喜欢自己去探索。 即使没有穿越者,人类文明也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她怎么能傲慢地觉得,自己会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能够承担得起教?导这些人的责任呢? 这么一想,薛盈顿时豁然开朗,放下了?许多负担,朝宫啸展颜笑道,“我知?道了?。” 宫啸注意着?她的脸色,见她是真正放松下来,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要谈心?,他们是一路走出来的。现在薛盈的心?事既然已经放下了?,宫啸便直接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走吧,咱们回去。”到这个时候,他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你用过晚饭了?吗?” “没有。”薛盈无奈地笑道,“你催得那么急,我想一定是有要事,自然不敢耽搁。” 虽然事情确实挺重要的。 不过她原本以为他们会在榷场吃饭来着?,反正宫啸身为折州长官,不管走到哪里,总不会少他的一顿饭。 但宫啸见她面对费先生时表现得十分勉强,怕吃饭的时候还要继续这类的话题,便贴心?地提出告辞,压根儿忘了?晚饭的事。 宫啸其实也没有吃饭,当下笑着?道,“那咱们快一些。” 然后一拉缰绳,轻轻拍了?拍疾风的脖子,马儿便驮着?二人,朝折州城飞驰。 夜色朦胧,看?不清楚周遭的景色,但被爽利的风迎头吹着?,薛盈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感。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被动的背负起一个秘密:她是穿越的,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好有坏,可是对薛盈而言,却始终隔着?一层。 她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必须要在这里安身立命。 可是从根本上,她其实并未融入这个世界。 但今晚,却发现了?一点小小的不同?。她将属于那个世界的一些东西,告诉了?这个世界的人。虽然至今为止,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一切却还是仿佛在她心?上开了?一扇小小的门,通向?这个世界。 保守秘密的压力变轻了?许多,而她与这个世界,也终于通过这种神?乎奇妙的方?式,建立起了?玄妙的连接。 虽然她知?道自己十分渺小,能力有限,但是至少可以在这个时代,点亮一点微弱的星火。 以后这星火是否能够燎原?薛盈不知?道,但她期待着?。 这样想着?,她脑海里不觉冒出来一段文字。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 分卷阅读50 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 常常有人说先生的话即便在百年?之后也依旧激励鼓舞着?当时的青年?。薛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话会跨越数千年?的时空,依旧激励和鼓舞着?自己。 …… 宫啸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官,一向?没有耍威风的爱好,而且行辕地位特?殊,也不方?便招些不知?根底的仆人进来,所以偌大个宅院之中,只有士兵。只不过一部分已经退伍,一部分仍旧在军中服役。 虽然都?是男人,但也将一所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周大管家一向?自豪于此,也并不觉得行辕里都?是男人有什么问题。直到他领着?薛盈来到为她准备的住处,猛地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叫过来伺候她的人。 那些杂事倒是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但屋子里的活儿就不合适了?。 周大管家正准备去叫有家室的士兵把妻女叫过来顶一顶,就见薛盈已经开始自己动手了?,动作自然得很,显然不是第一次,也并不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有什么勉强的。 看?到这一幕,周大管家第一反应不是吃惊,而是:真不愧是将军选中的夫人。 既然她自己可以,那么今日就不必匆忙叫人过来了?。不熟悉的人在身边,夫人未必会觉得自在。不过之后还是要找些人过来才是,虽然夫人能做,但他们却不能真的让她什么都?自己做。 看?将军的态度,夫人不会只在这里住一天。 再说,即便现在不住,夫人早晚也是要过门的。周大管家觉得,完全可以从现在开始物色可靠的人选,先招进来养着?。免得等事到临头,却无人可用。 还不知?道自家将军把婚期定在了?三年?后的周大管家郑重地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不过第二天,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虑了?。 他们府上确实是没有婢女可用,但夫人身边有啊!一大早,没等薛盈跟将军府这边说,打发人去接,那边春夏秋冬四?个丫头就已经自己坐着?马车过来了?,还顺便搬来了?不少薛盈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浩浩荡荡装了?三辆马车。 薛盈昨晚吃饭太晚,又消了?一会儿食才上床睡觉,再加上在陌生的地方?有些难以入睡,所以早上起得有些迟了?。 于是一睁开眼,发现这个昨晚还觉得有些陌生的房间,已经被布置得跟别院那边没什么分别了?。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在睡梦之中直接梦游回去了?,但很快就发现床帐不一样,她还是在行辕这边。 薛盈愣了?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问小春,“你们怎么来了??” “姑娘没在外头住过。”小春说。 薛盈十分感动,她本来以为,上辈子到处在外面跑,对陌生的环境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适应。但是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有熟悉的人在,感觉还是要好得多。 起床洗漱之后,薛盈领着?人出了?门。 既然是在别人家做客,早饭当然要等主人家一起吃。所以薛盈从院子里出来,就抓了?个人问,“将军在哪儿?” 未来夫人就住在这里,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行辕。府里没有别的女眷,所以薛盈一出现,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个被拦下的人偷眼打量了?一下,才回答,“将军在校场。” 住在行辕里的,除了?一批退伍的士兵之外,也有一批折州军中的精锐。他们住在这里,一是守卫行辕,二是作为宫啸的扈从。但既然是精锐,就不可能只放在这里不用,所以他们时不时地还要轮换出去完成各种任务。而平常不出门的时候,自然也要接受十分严格的训练。 宫啸没什么架子,平时也经常跟士兵们一起训练,并不搞特?殊。 薛盈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往前?走,不一时就来到了?校场。只是一到这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就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脸上有些发烧。 实在是校场上现在的情形,有些不适合他们观看?。 这个时代,布料是很珍贵的,收工浆洗衣服也费时费力,而训练的时候往往又会出一身汗弄湿衣服,久而久之,这些军汉们就养成了?习惯,热身之后就把衣服脱下来,只留下一条袴。 反正这院子里住的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所以今天,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忘记府里多了?一位客人,依旧跟平时一样豪放。 好在丫鬟们都?很稳重,虽然自己转过了?身,但也没有发出声音,影响那边。只是她们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自家姑娘领着?她们离开,不由悄悄回头去看?,却见她跟没事人似的,依旧看?着?校场的方?向?,态度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春夏秋冬:“……” 但薛盈是真的觉得没什么。这不是还穿了?一条长裤嘛,在现代,光膀子的大老爷们是经常能看?到的,有什么好吃惊。她不但不吃惊,还要用眼睛挑剔一下对方?的身材,要是太辣眼睛,必然会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让对方?羞愧一下。 不过,眼前?这群人,倒是不需要羞愧。 他们常年?锻炼,折州军吃得也很丰盛,所以身材一个比一个好,都?可以算是养眼福利了?。 薛盈也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看?他们跟看?美?好的风景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 分卷阅读51 “姑娘,咱们不走吗?”小秋轻声问。 薛盈惊讶,“为什么要走?” “可是,这……会不会不太方?便?”小秋语气十分含蓄。 薛盈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往后我们会经常到折州来,也会经常住在行辕,你们和他们,都?需要慢慢习惯对方?的存在。不能因为我们来了?,就让对方?更改平时的习惯。但我们倒也不必因为他们的习惯,就处处避让。” 她说着?,回头看?了?四?个丫鬟一眼,见她们都?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又道,“再说,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他们彼此没有避开,就是能看?。” 这歪理听得几个丫鬟目瞪口呆,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继续低着?头。 薛盈叹了?一口气,“算了?,总要给你们一点适应的时间。” 说着?转过身,大步走在前?面。四?个丫鬟连忙跟上,没一会儿就走出了?校场所在的范围,让她们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薛盈却没管她们,还在回味刚刚看?到的美?好肉体。 回味的当然不是别人,而是她未来的亲亲老公宫将军。以前?穿着?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身材一定很好,宽肩窄腰,比例完美?。现在除去了?障碍,薛盈趁机好好欣赏了?一番。 只恨手里没有相机,不能拍下来回味。 不过转念想想,等结婚之后就可以每天欣赏了?,便也不觉失落。 这一番惊世骇俗的举动和说辞,除了?四?个平时很沉默的丫鬟之外,没有任何人听到看?到,自然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她们回到薛盈暂居的客院,周大管家已经过来了?。 薛盈只说自己早起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周大管家将薛盈请到主院,让人准备早饭,等这边收拾停当,宫啸也沐浴过,换了?衣服过来,陪她一起吃了?饭。 饭后,宫啸才终于提起,要让她见一见军医。之前?他请薛盈过来,就是为了?这事,谁知?中间生出了?许多的波澜,薛盈都?差点儿忘记了?。好在这些人就住在行辕里,宫啸一句话,自然有人将他们请来。 薛盈给宫啸做的那一场手术,除了?让缝合这个概念深入人心?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推广了?消毒这个概念。 这个时代,人类对于细菌还没有任何了?解,自然不会有消毒的想法,所以哪怕是一刀小小的开放性伤口,也有可能要了?人的命。这一点,在军中尤其突出。 冷兵器时代,除非是那种力大无穷的勇士,能一刀把人砍成两段,否则想要用刀箭杀死敌人,其实也是很难的。大部分时候,只能说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溃不成军,但真正的死亡人数其实并不多。 大多数死亡发生在战后,因为失血过多,或是伤口感染。 有一些是真的救不回来的,比如一刀捅穿腹部,直接伤到内脏,这样的伤势即便是在现代,也有很大可能死去。比如断手断脚,在现代就算可以接回去,也很难恢复如常,严重的还是需要截肢。但更多的死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我方?多活一个,就多一分战力,说不定就能够在战场上最关键的时刻扭转生死。 所以虽然缝合只是个很小的手术,甚至很多街边诊所都?可以直接做,但是薛盈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向?军医强调自己每个步骤的用意,希望他能把这些带回军营之中。 现在,就要看?看?效果怎么样了?。 其实如果能直接去伤兵营看?看?,是最好不过的。但是薛盈考虑到时代因素,似乎这时候女人进入军队是很晦气的事,要是直接过去,估计会遭遇强烈的反对,就没有贸然提出来,而是打算先跟军医见一面再说。 一见面,军医便立刻热切地迎了?上来,站在薛盈面前?说个不停,都?是这段时间自己的感想和收获,听得薛盈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对方?那么高?兴,可见应该是颇有成效了?。 直到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人之中,有一个走过来提醒了?一下,军医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向?薛盈介绍了?其他人。 这些都?是他的同?事们。 其中一位并不是大夫,而是主官这些事的军曹,伤兵的名册、药材库存等都?由他掌管。剩下的只有两位是军医,一位是薛盈已经认识的曹军医,另一位是就是刚才过来提醒他的文军医,看?二人的态度,应该是以曹军医为主。剩下的几人,就是他们的副手和助理,并没有具体的官职或称呼。 薛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折州军数万人,就只有两个医生! 她之前?就猜到形势估计会很严峻,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两个医生,几个护士,估计也就能开开头疼脑热的药方?,再做一下伤口包扎之类的事,其他的就听天由命了?。 薛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伤兵营里有多少人?” “现下只有二十几人。”曹军医回答。 薛盈松了?一口气,觉得情况倒是比自己想的更好一点。医生虽然少,照顾这点病人应该也够了?。然而曹军医的下一句,让她放松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最近没有战事,只有两个斥候受伤,其他的都?是之前?留下的伤员,重伤者挨不过,已经去了?,只剩下这些。” 所以不是病人数量少,而是更多的病人缺医少药 分卷阅读52 ,已经死了?。现在留下的,估计都?是能活下来的轻伤员。 好消息是,曹军医确实在军营里推行了?薛盈说的那一套,而且取得了?不小的效果,现在剩下的这些伤兵,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但也有坏消息。一是有人觉得做这些都?是瞎折腾,而且这么想的人里,还包括病人,毕竟被折腾的人是他们。 二则是,军中用于消毒的物资并不充足。烧水需要耗费的柴禾就算了?,顶多费点人力,但是不管是药材还是高?度酒乃至盐,都?是很难得的东西。即便折州军相对富裕,也没有多少存货,眼看?已经快要用完了?。 这也让薛盈反省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想把她说的这一套落实下去,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所以她讨厌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想要粮食?自己种。想要药材?也是自己种。 在物质丰富、温饱不愁的现代,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当然引人向?往。可是没有强大的现代经济体系做后盾,这种生活只会让人头秃。 薛盈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好在对薛盈来说,这些事说急也急,早一天弄好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说不急也确实不急,最近没什么大战,按照宫啸的说法,几年?内应该都?不会有规模太大的战争,她还有很多时间来做准备。 而且经过之前?费先生那一遭,她也想通了?,很多事她确实需要主动去做,但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还有很多人可以跟她一起。 所以她将现在面对的问题和困难都?汇总了?一下,交给了?宫啸。 “你的意思?是,发动士兵,咱们自己种草药,自己种粮食?”宫啸有些意外。 薛盈一知?半解地说,“我听说以前?的朝代,也有军屯的。” 宫啸点点头,也没有跟她解释这其中的区别。既然有需要,而且是为了?折州军自己好,那就推进吧。反正没有大战的时候,士兵们除了?训练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种地同?样能锻炼体魄,并不耽误,只要定期练一练阵型就行了?。 不过即便要做,也不是现在。 天气越来越冷,西北马上就要入冬,不管种什么,都?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了?。 解决了?这件事,薛盈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每天往城外跑。有时候她会去行辕,看?一看?费先生那边的进展。 费先生是个灵透的人,虽然薛盈将制作工艺和流程都?交给了?他,但是他却没有直接让工匠照着?流程来制作千里眼,而是给了?他们两块透镜,又说了?望远镜的样子,让他们去试验。要尽可能看?得远,画面也要尽可能精细,做工还不能太糟糕,听得薛盈都?忍不住咋舌。 要么说是专业的工匠呢,个个都?心?灵手巧,透镜的秘密已经被费先生点破,他们所做的,也就是一些繁琐的工作。最妙的是,因为费先生不计材料,也不限制大小,于是最终,居然让他们做出了?一个类似冲锋枪的大家伙来。 因为太沉,这东西甚至只能架在地上,于是他们又做了?一个支撑的三脚架。 居然把后世大型望远镜的雏形给弄出来了?,看?得薛盈心?情复杂。果然术业有专攻,她与其自己瞎捣鼓,倒不如把事情交给擅长的人去做,这样才能更快地取得成果。 不过,总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去做的。 薛盈在几个丫鬟和一队士兵的护卫下,每天都?在折州城附近的野地上转悠。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找什么,反正只要听令行事就好。 如此将城市附近都?转了?一圈之后,她才消停下来。 这时候,大型千里眼的规制也彻底定下来了?,在复制了?几个之后,这个大家伙连带着?制作的工匠,就被一起打包送去了?京城。 几个大型千里眼被安装在了?城楼上,很快就吸引了?所有值班戍守的士兵们的注意力。不过规矩大家都?懂,虽然心?里痒得不行,每天都?要去看?好几遍,可是没有一个人把这事往外说。 这种利器,也不知?道将军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一定很珍贵,很重要,绝不能泄露半点消息! 这也是远隔千里之外的京城中,看?到千里眼的皇帝和几位重臣的想法。 “如此神?物,竟被宫将军的未婚妻无意之中发现,真是天佑我大梁!”一个年?轻一些的官员朝皇帝拱手道。 被他抢了?先,另一个官员也连忙跟着?开腔,“正是。此物若用在战场之上,必能让我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开疆拓土,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历来皇帝最重视的功绩,无疑就是开疆拓土了?。不过真正能够做到的,寥寥寥寥无几。所以这句话,原本是应该挠到皇帝痒处的。 然而今日,听到这番话,皇帝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千里眼旁边,面色凝重地盯着?它。 不光是皇帝,就连几位稳重的老臣,也是都?一副凝重的表情。 年?轻些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意识到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便也都?闭了?嘴,安静地站在一旁,仔细思?量。 很快其中一个脑子灵活的就反应过来了?,他猛地睁大眼睛,盯着?地上的千里眼,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 自古以来,天空就是人类眼中最神?秘的所在。 因为无法触碰,所以 分卷阅读53 关于“天”的想象层出不穷。风雷雨雪都?来自天上,人们崇拜天,认为上面生活着?可以主宰这个世界的存在,并最终形成了?一种十分独特?的民族文化。 摒除那些天庭、神?仙之类的幻想来说,对于大多数生活在地面上的百姓而言,他们跟“天”最大的联系,可能就是皇帝了?。 帝王受命于天,执掌天下。 历朝历代,朝廷都?是这么对外宣传的,而百姓们也十分自然地接受。于是皇帝被称为天子,他的统治便象征着?正统。 可是所有的崇拜和敬畏,归根结底都?来自无知?、来自不了?解。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接触到整个统治阶级的核心?,就会越是明白?,皇帝也只是个普通人,所谓受命于天,不过是个愚弄天下的谎言。 皇帝并不会万岁,天灾并不是因为无德,风调雨顺也不代表着?皇帝贤明,所谓的祥瑞,更不是上天降下的神?迹。 可是只要百姓不懂,他们就可以把这一套谎言一直用下去。 但是现在,这个千里眼,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几百上千米以外的风景,要是落到普通人手上,会不会有个人突发奇想,把它的镜筒对准天空? 没错,现在这个千里眼看?不了?那么远,就算对着?天空也看?不出什么来。可是谁能保证,它不会越做越大,越看?越远,终于有一天,将天空的景象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让所有人都?知?道天上没有神?仙,月宫没有嫦娥? 到那个时候,百姓们还能如此自然地接受皇室的存在,接受帝王的统治吗? 这是……亵渎! 只要想到这一点,就会让所有人背后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冷汗。 …… “什么?皇帝把千里眼的名字又改回望远镜了??”薛盈听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费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是的我错,离开京城太久,已经失去了?敏锐。”他说着?,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放着?的一座望远镜。他甚至已经亲身体会过用它来观察夜空的玄妙了?,却根本没有想到政治上去。 “所以到底是……”薛盈还是不懂。 费先生便细细地给她解释了?一遍,听得薛盈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 在她的认知?中,望远镜越做越大、越做越精细,最终成为天文望远镜,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所以也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解释。 薛盈以往只听到过欧洲教?会对科学的政治封锁,哥白?尼,伽利略,布鲁诺……原来放在同?时代的东方?,官府也不见得有多开明。 甚至现在还没有任何学说出现,只不过是一种可能。就因为这种可能,就要放弃一个明显很好用的新发明,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可是这个时代的逻辑就是这样。 就连千里眼这个名字,也因为撞了?神?仙的能力,被要求更改。 不过又改回了?望远镜,可能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吧。 “朝廷另外还有命令,不允许继续研发更大型的望远镜,不允许望远镜流入民间,不允许用作他事,只能用于观测敌情。”费先生又补充。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薛盈忍不住吐槽。本来可能没人想到可以用来做别的,被提醒之后就不一定了?。 “这是一个提醒,也是一个警告。”费先生轻声道,“给出限制之后,能够接触到望远镜的,就只有官员及其家眷了?。他们比普通人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就算用做别的用处,也会缄默不言。” “所以不是不能用做他事,是不允许说出来?”薛盈终于听懂了?。 朝廷在处理这种事情上,经验也是十分丰富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封口。完全杜绝不可能,但是只让它流行在特?权阶层之中,就没有问题了?。 愚民,愚的本来就只是最底层的百姓。 薛盈忍不住小声念了?一遍布鲁诺的遗言,“火不能征服我,未来的世界会了?解我。” “什么?”费先生没有听清,追问道。 薛盈朝他笑了?笑,“没事。我们原本也只是打算用望远镜探察敌情,这么大的已经够用了?。不研究更大的就不研究吧,反正影响不大。” “你能看?得开就好。”费先生也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薛盈好奇。 “这个,就让将军亲口告诉你吧。”费先生卖了?个关子。 宫啸还在接待朝廷的使者,不方?便过来,只匆匆写了?一封信,让人送给费先生。正好薛盈过来,费先生就将此事告知?了?她。他不知?道宫啸能不能想得那么透彻,还是自己先把思?想工作做了?吧。 原以为薛盈恐怕很难接受这种事,毕竟她的想法往往很纯粹,这段时间费先生已经了?解了?许多。 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轻轻放下了?。 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把心?境给比下去了?,费先生忍不住自嘲一笑,送薛盈出门。 但薛盈走到门口,却忽然回过头来,对她说,“先生不必气馁。听说远古时期的人类刀耕火种,现在人们却懂得利用牲畜和农具,打水用水车,过河乘船,磨面用石磨……好用的工具,永远不会被抛弃,对不对?” 费先生眨了?眨眼,目送她脚步轻快地走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陛下和朝廷诸公如此忌惮,却也没有 分卷阅读54 禁止使用望远镜,不正是因为它好用,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吗?而只要有人用,就迟早会有人用它去看?天空。 甚至费先生可以断言,早晚有一天,会有人因为它看?得不够远,去研究制作更大更远的望远镜。 河水涛涛,又岂会真的被几块巨石阻挡?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1/8)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 ——鲁迅《热风》 “火不能征服我,未来的世界会了解我。” ——布鲁诺被烧死前的临终遗言 ◎29.第29章 留窗户 薛盈回到行辕, 立刻就被周大管家领去了正厅,“京城来的使者说要见您,将军正敷衍着, 姑娘快去吧, 莫让使者久等?。” “我先回去换一身衣裳。”薛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劲装, 连忙道。 她之前跟着宫啸学骑马, 为了方便行动, 就改了几身劲装出来。这段时间天天出城,穿别的太?累赘,就将这劲装当成常服来穿了。在西北, 这样倒也不?太?出格,但是见京城的使者, 这身装扮显然不?太?合适。 周大管家连忙低声道,“将军的意思,就这么过去。”顿了顿,又提示,“不?需要那么规矩。” 薛盈恍然。 她一个?边境小城出身的商家女,就算再怎么盛装打扮, 看在京城来的使者眼中, 只怕都上?不?得台面。既然如此,倒不?如更没规矩一些,好让那些人忽视她。 薛盈没有忘记,自己在京城或许还?有一个?仇人。 她跟在周大管家身后,快步走到正厅。才到门口,屋里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见她, 那位使者立刻笑着站了起来,“这位就是薛小姐吧,真是……一表人才。” 薛盈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对方或许原本准备夸她温婉贤良之类的词,一见之下却?大不?相同,只好挑了个?不?伦不?类的赞语。 不?过她这么一笑,倒是更加深了没有规矩的印象。 宫啸也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道,“盈盈,这位是宫中来的邓常侍,快来拜见。” 薛盈之前就听出这位邓常侍嗓音略尖,再加上?他这个?年纪,却?白面无须,心里已?经有所猜测,现在听宫啸说果然是宫中来的,看向对方的眸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太?监呢。 不?过她也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垂眸行礼,“见过邓常侍。” “薛小姐客气了。”邓常侍笑眯眯地道,“你是宫将军的未婚妻,如今又有功于国,应该是咱家向你见礼才是。” 说着竟然真的朝薛盈拱手?作?揖。 薛盈连忙藏身到宫啸身后,避开?了这个?礼,“大人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又转头?去看宫啸,低声问,“什么有功于国?” “就是那千……咳,望远镜的事。”宫啸说,“这东西是你发现的,如今有了大用,自然是你的功劳。邓常侍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还?带来了你的封赏呢。” 这就是费先生说的好消息? 薛盈眸光一闪,“封赏?” “是这么回事。”邓常侍笑着道,“薛小姐若是准备好了,咱们就摆香案接旨吧。” 东西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宫啸虽然远在西北,却?是皇帝近臣,常常有赏赐和恩旨,这一套流程都是熟惯了的。当下宫啸转头?吩咐了一声,周大管家立刻带着人把东西送上?来摆好,邓常侍便上?前宣了圣旨。 一封是给宫啸的,赞他守土有功,又进?上?了望远镜这等?神器,实乃国之栋梁。又说皇帝听说他受了伤,十分担忧,让他务必保重自身,将来君臣才有再见之日云云。最后赐了一长串的东西。 薛盈听了一半,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看前面的说辞,皇帝对宫啸应该是十分倚重亲近的。再看后面的赏赐,却?全?都是金银、布帛、铜钱、食物、药材之类,听起来长长的一串,却?没有一点实在的东西。 不?像是皇帝宠臣应有的体?面。 第二?封圣旨,就是给薛盈的了,如她所想,将她夸成了一个?贤良淑德、世无其二?的女性,可堪为宫啸的良配。又赞她心思敏锐,发现了望远镜功劳很大,所以皇帝给她封了一个?官。 虽然那个?官名,薛盈听起来不?像是正经官职。但哪怕是虚衔,哪怕只有八品,也算是官身了。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薛盈接了旨,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宫啸。宫啸对上?她的视线,朝她微微点头?,薛盈才放下心来。 但心里却?想着,自己对这个?时代还?是不?够了解,听到一个?官职,却?完全?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只能让别人去判断,这样不?行,回头?还?是得补课。以前不?急,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距离自己还?很遥远。但现在看来,托了宫啸的福,似乎也不?怎么远了。 邓常侍将两人的视线交流看在眼里,心想宫将军对待这位未婚妻,倒是十分爱重。 不?过也是,莫说薛家现在已?经没人了,只能让这位薛小姐当家,就是薛小姐的父亲还?在的时候,薛家对宫将军而?言也不?算什么。他既然不?是为了权势金钱和人脉娶她,自 分卷阅读55 然只会是因?为这个?人了。 倒是个?好福气的。 对陛下而?言,这也是个?好消息。从前宫将军什么都不?在意,连宫家都不?给面子,看起来是个?纯臣,一心向着君王,可是陛下心里却?也难免不?放心,因?为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节制他。而?今他定了亲,似乎终于有了弱点,想来陛下也可放心任用了。 若是在京城,内侍们即使出宫宣旨,也不?能多留,须得尽快回宫复命。不?过这是在西北,使者一路舟车劳顿地过来,须得好生修整一番,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宫啸自然要好生招待。 不?过邓常侍讲规矩,不?愿意住在行辕,坚持要回驿馆去住,宫啸也只能放他回去沐浴更衣,暂歇片刻,定下晚上?在行辕为他接风。 恭恭敬敬地将代表天子的使者送走,只剩下自己人,薛盈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喝下,这才问宫啸,“怎么还?会有给我的封赏?” “本来就是你的功劳,这是你应得的。”宫啸道,“若是按我的意思,功劳应该全?都是你的才对。只是那样一来,你就成了众矢之的,想来盈盈你不?会愿意,我就自作?主张,将大部分的功劳都揽过来了,你不?要见怪才是。” “你是为我好,难道我会不?知??”薛盈佯怒道,“再说,如果不?是你,我也没办法把这东西递到御前,更不?用说封赏了。” 本来就是意外之喜,现在这个?已?经让她有些不?安了。 她抿了抿唇,轻声问,“这样做不?要紧么?有了这份封赏,只怕京中许多人都会注意到我。” 薛父的事,宫啸是知?道的,薛盈相信他应该也很清楚这个?后果,难免有些不?解。当初宫啸说要把东西送到京城,薛盈没说什么,就是默认他会隐藏自己的存在,却?不?想他反而?大大方方地为她请了封赏。 “那又如何?”宫啸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若只是孤身一人,自然需要小心谨慎,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你。但现在你已?是我的未婚妻,他们动不?了我,就动不?了你,无需担忧。” 薛盈闻言,看着他微笑起来。 宫啸说这话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被她这么一看,却?不?由得心头?微热。 他动了动唇,有许多安抚她的话要说,但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三个?字,“你放心。” “嗯。”薛盈轻声应了,又笑道,“这样说来,隐瞒有隐瞒的好处,曝光有曝光的好处。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仇家在,知?道我与你定了亲,不?知?道会不?会心下惶恐、日夜忧愁?” 让他们始终处在这种紧张忐忑之中,何尝不?是一种处罚? 提起正事,宫啸就自在得多了,他好笑道,“我只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将军,放在京城,也只是勉强有了上?朝的资格而?已?,恐怕没有这等?‘可止小儿夜啼’的威风。” 薛盈瞪了他一眼,说这种话糊弄谁呢?京城遍地都是权贵,从四品确实不?算什么,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从四品。 官品虽然重要,却?并不?绝对。譬如朝中,七品的御史、翰林、六科给事中,却?随时能在御前露脸,哪里是那些一二?品的宗室外戚可比?而?宫啸手?握数万大军,就足以震慑住许多人了。 不?过说到官品,薛盈又突然想起之前的圣旨来,“这么大的功劳,怎么陛下也没给你升官?” 连她都有个?小小官职,宫啸的功劳应该更大才对。 宫啸听出她打抱不?平的心思,不?由笑了,“我不?升官才是对的。” “怎么说?”薛盈不?解。 宫啸道,“我以军功升官,已?经算是晋升很快了,如今还?是压一压的好。” 打仗这种事,谁都摸不?准什么时候开?始,一旦有战事,积累军功就很容易了。宫啸光是以军功晋升,就已?经很吓人,二?十二?岁的从四品,给他二?十年,能升到哪个?位置?而?四十岁,作?为一名将军,正是年富力?强、经验又最丰富的年纪,远没有到告老还?乡的时候。 对于手?握军权的将军而?言,一旦到了封无可封的时候,皇帝恐怕就容不?下他们了。 所以皇帝现在压着宫啸的位置不?让他晋升,反而?是想继续用他的意思。真要是不?要钱一般给他升官,宫啸就该考虑自己的后路了。 这一番话,又刷新了薛盈对宫啸的认知?。 官场真是太?复杂了,但是能将之看得那么透彻的宫啸,自然也绝不?是她原以为的那样纯良忠厚。 但这反而?让薛盈安心了。 在这样的世道求存,总是要有自保之力?的。宫啸不?可能是傻白甜,也不?需要是傻白甜。虽然初见的时候,薛盈只是被对方的外表所吸引,但越是相处,越是了解宫啸,她就越是庆幸自己那时的当机立断。 宫啸猜不?到她的想法,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又道,“再说,陛下不?是也给了补偿吗?” “补偿?就那张单子上?的东西?”薛盈下意识地想要表露不?屑,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她抬头?去看宫啸,宫啸也只是笑看着她不?说话,她便明白过来,“原来我那个?官职,才是皇帝给你的补偿。” 她就说嘛,在这个?工业几乎不?存在,技术被称之为奇技淫巧的时代,做出一种新器械,功劳虽然大,但是按照 分卷阅读56 费先生润色之后的故事,她所起到的作?用其实并不?大。再说,这时代崇尚以夫为天,就算是她的功劳,也该算在宫啸身上?。 再加上?她出身商户,又是女子之身,皇帝就算要给她赏赐,赏一些钱财就够了,怎么会封个?官职? 原来是把不?方便给宫啸的那一份,也加在她这边了。 薛盈深吸一口气,“这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我也没想到陛下会给你一个?官职。”宫啸道,“不?过既然给了,你就受着。总归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是因?为坏处都让他承担了! 薛盈抿了抿唇,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谢来谢去,反而?显得生分。总之宫啸为她做了什么,她不?会忘记,以后总有机会回报就是。 这么想着,便也坦然了下来。 虽然在所有人眼里,她跟宫啸都是一体?的。但是在薛盈看来,宫啸的和她自己的,终究还?是不?一样。 有了这个?官身,她以后说话的底气都会更足了。 对了……她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才又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之前没怎么听明白,我那个?官职,到底是做什么的?” “其实只算是个?虚衔,没有俸禄,也没有官袍,更没有差事。”宫啸说,“不?过是在内府下面挂个?名,每年可以领一笔钱,负责采买一些宫中需要的东西。” 那不?就是皇商了?薛盈眸光闪动,虽然听起来应该不?可能像《红楼梦》里的薛家那样风光,但是好歹这是她为这个?薛家挣来的荣耀,说出去也是够得上?皇宫边儿的人了,走在外头?别人都会多给几分面子。 虽然不?知?道宫啸在奏折里是怎么说的,但想来不?可能明着要封赏。这样看来,他们这位陛下真可算得上?是明察秋毫了,远隔千里,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没有见过她,但给出来的恰好就是她最需要的。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也可见他的魄力?和决断。 就连禁止望远镜外流之事,虽然薛盈站在历史大势的角度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从维护皇权的角度来说,这个?处置称得上?快狠准。 这就是给了宫啸权力?和信任,让他在西北经营出这份势力?的人啊…… …… 使者并未在折州多留,修整了两日便赶回去复命了。 而?薛盈这边,这一趟到折州来,可谓是收获颇丰,眼看就要入冬,也该准备回云州去了。不?然等?大雪封路,再在野外行走就太?危险了。毕竟冬天很多野兽找不?到食物,饿到极致,就会冒险袭击途径的商队,人再多也没用。 于是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对宫啸提起了此事。 “要走?”宫啸愣住,下意识地想问“怎么这么突然”,但旋即又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薛盈的家,她迟早都是要走的。而?天气越来越冷,也不?可能再继续耽延下去。 他咬了咬舌尖,将那句话吞了回去,改口道,“事务缠身,我恐怕不?能送你,到时候给你安排一队人马,路上?小心一些。” 薛盈本来也没想过让他送,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折州城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因?为随时都可能有物资不?够过冬的草原部族跑过来劫掠。虽说榷场开?张之后这种事已?经好多了,但也还?是不?得不?防。 而?且句戎残部终于被找到,剩下的两千老弱病残都被迁移到了折州附近,宫啸这几日也正忙着安置他们,分不?开?身。 “我知?道。”她说,“你也是,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没日没夜、废寝忘食。” 宫啸应了一声,看着她。 人还?没有走,他就已?经感受到分别的不?舍了。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沉默,气氛低迷,但两人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能打破这样的氛围。 没滋没味地吃完了一顿饭,薛盈回了客院,宫啸才让自己脸上?露出几分情绪来。 他站在门口,仰头?看着星空,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心中的郁闷愈演愈烈,一时难以遏制。 而?且算一算,这次回去,至少要等?明年开?春,薛盈才可能再过来。 西北的冬天很长,估计会持续四五个?月。以前宫啸觉得没什么不?好,因?为这几乎是一年之中最安稳的时间,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能休养生息。——在他的治理下,折州一带已?经不?用担心会有人冻饿而?死,冬天也就不?会难捱了。 但现在,他又久违地感受到了那种抗拒。 如果说分别只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舍,那么想到下一次见面可能要到半年后,就让宫啸难以接受了。 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改变。 薛盈在云州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不?可能留在这边过冬。而?他自己的事情更多,也不?可能跑到云州去。这让宫啸第一次意识到,现在的身份对他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束缚。 但他早就已?经过了年少无知?的时候,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得到一些,自然要失去一些。 只是理智再清醒,也无法改变他低迷的情绪。 宫啸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头?的情绪亟待派遣,但他一向没有借酒浇愁的爱好,只能吩咐道,“取我的刀来。” 立刻就有亲兵应声,进?屋去捧了他的佩刀出来。 这柄刀其实并不?是什 分卷阅读57 么神兵利器——宫啸在京城的时候,皇帝倒是赏赐过一柄宝刀,他也带到折州来了,但平时只挂在书房的墙上?,从来不?用,依旧习惯用这柄陪伴了他多年的旧刀。 它的样式跟普通的刀不?太?一样,更长、也更厚重,一般人用这样的刀会很不?适应,但对宫啸而?言就正好。借助马匹的冲锋之力?,他可以轻易用这柄刀斩断敌人的脖子。这也是他在战场上?最令人惊怖的必杀技,一旦使出来,即便是最凶悍的草原战士,也会心生退意。 现在,宫啸就握着刀柄,在院子里舞起了一套刀法。 说是刀法,但其实招式粗陋得很,只有很简单的几招,都是要配合着作?战阵型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的。 不?过宫啸把这套刀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虽然没有敌人,但气势却?并不?因?此而?减少半分。一时间,院子里只能看到如雪般的刀光,在月色下显得冰冷而?凛冽,招招致命。 亲兵们都挤在廊下,眼珠不?错地盯着看。 其实一般人想要学到他这个?程度也不?容易,需要下苦功,但也需要一点天赋,不?过还?是没人愿意错过。 他们不?知?道将军今夜怎么会突然有兴致舞刀,也不?知?道他那些随着刀法宣泄而?出的情绪,只有满心的惊叹。看来将军平时跟他们练的时候还?是留手?了,这要是用上?兵器,谁能在他手?底下走一个?回合? 宫啸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耍着同一套刀法,直到力?气挥霍得差不?多了,那种憋闷的情绪似乎也淡了许多,他才停下来。 这时他浑身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亲兵们迅速忙碌起来,收刀的收刀,打水的打水,一边忙还?一边不?断在心里演示方才的刀法,想要从中琢磨出一二?精髓。 人都散开?去了,只有周大管家还?站在宫啸身后。 他看着宫啸,忍不?住开?口,“将军若是舍不?得夫人,何不?尽早成亲?到时候,夫人自然就要住在这边了。” 宫啸眼睛一亮,但旋即他就想起来,自己已?经答应薛盈,将婚期定在三年之后了。再说,即便成了亲,薛盈只要放不?下云州的事,就还?是会出去。 他摇了摇头?,“此事不?必再提。” 周大管家虽然不?解,但男主人这样说了,他便也缄口不?言。 宫啸又吩咐,“之前说好,让她挑一批能用的人带去云州。明日你亲自去选好人,再带来给她过目吧。” 这些退伍的士兵们被宫啸留下来,但行辕需要的家丁和仆人是有数的,多出来的人都安置在别处,也都各有差事,一时半会儿很难全?部召集在一起,只能让周大管家先去选一遍。 周大管家应了。 宫啸又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周大管家怀疑他是要去夫人住的客院,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老实答应了,还?拦住了想要跟上?去的亲兵。 宫啸确实去了客院。 不?过他没有打扰薛盈的意思,只是在院子外站了很久。 真是奇怪,明明并没有见到人,但知?道她就在眼前的房子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是会感到一种安心。 深秋的空气里蕴含着大量的水汽,夜里温度降低,水汽就会凝成露珠。宫啸站了一阵,头?发和衣物都沾上?了露水,跟已?经干了一半的汗水混合在一处,像一道难以挣脱的枷锁,将他束缚在其中。 也许是亟待从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也许是因?为对住在院子里那个?人的渴望,总之,在某个?瞬间,宫啸动了。 他抬手?在低矮的围墙上?借了一下力?,便翻身进?入了院子里,然后疾步走到薛盈房间的窗下。行辕里十分安全?,也没有人敢跑到薛盈的院子里来,所以她虽然没有开?窗,但窗户也没有落锁。宫啸只稍稍用力?,就打开?了窗扇。 月光顺着窗户流泻入屋内,照出了模糊的影子。 宫啸看清房间内的景象,顿时愣在原地。 薛盈根本没有睡,她就坐在窗下的书桌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灯。所以他一推开?窗,两人的视线就正对上?了。 他在自己家里,翻了未婚妻的窗,并且被对方抓了个?现行。 宫啸心里倒是没什么后悔,对他来说这只是情之所至。其实就算进?了房间,他也不?会做什么,更不?忍心在这个?时间吵醒薛盈,扰了她的清梦。 可是她现在是清醒着的,这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客院里只住了薛盈和她的四个?丫鬟,她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所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薛盈先开?了口。她的声音里仿佛含着笑意,低声问宫啸,“将军要进?来说话吗?” 宫啸用行动代替了答案。他手?掌撑在窗框上?,轻巧地翻进?了房间里,顺利避过书桌落地,只发出了一点很轻的声音。宫啸心情复杂,他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斥候的手?段,竟然会被用来翻意中人的窗。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揶揄的笑声,薛盈在他身侧说,“哎……你动作?怎么这样快?我本来想说,若你要进?屋,我就去给你开?门呢。” 宫啸:“……” 反正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他反而?没有那么尴尬,转过身正对着薛盈,笑着答道,“这样方便些,也不?会吵 分卷阅读58 醒你的人。” 薛盈双手?托着下巴,肘部支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坏事,怕吵醒我的人?” “你猜我要做什么?”宫啸故意朝她走近了一步,问道。 窗前的空间并不?大,这一步跨出,两人的身体?几乎就要贴到一起了。薛盈本来就比宫啸矮,现在还?是坐着,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压力?顿时扑面而?来。 但她当然是不?怕的,还?故意伸手?去勾宫啸的衣袖,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人的。” 宫啸猛吸了一口气。 这时,薛盈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手?指又在袖子上?摸了摸,皱眉问,“你的衣裳怎么是湿的?” 宫啸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的形象估计不?太?好。 他连忙后退一步,“方才练了一会儿刀,本来只是出来散散,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边来了。” “然后不?知?不?觉爬进?了我的窗户?” “……”宫啸干咳了一声,眼下这样的情形,他不?可能继续留下,薛盈大抵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样口无遮拦。但他确实有些招架不?住这些话,只好投降,“夜深了,我该回去了,盈盈你也早些休息。” 说着走到桌子和窗户交界的地方,准备从这里出去。 结果力?气用到一半,人已?经悬在空中了,却?听得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问,“那你明晚还?来吗?我不?锁窗户。” “砰——”的一声,是宫啸一时脱力?掉下来时弄出的动静。这声音太?大太?响,终于将他从那种迷梦一般的状态之中惊醒过来,连忙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再次翻窗离开?。 这次薛盈没有再搞怪,他顺利翻出窗外,迅速地跑开?了。 门扉突然被敲响,小春带着困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薛盈目送那个?带着几分狼狈的背影远去,声音含笑地说,“只是我靠在桌上?睡着了,无意间碰掉了一个?笔筒。你继续睡吧,我也歇了。” 小春应了一声,然后是脚步声远去。 薛盈视线在书桌上?扫了一下,拿起一个?铁质的笔筒丢在地上?,然后才站起来,去床上?睡觉了。 …… 第二?天晚上?宫啸当然没来。 就连白天的时候也一直在装作?无事发生,竭力?避免薛盈提起这个?话题。 薛盈逗了他几次,便将此事轻轻放过了。 虽然说了要走,但是随行的人员和物品都不?少,准备工作?也要做个?几天,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盈都在忙着清点人员,整理物资。幸好周大管家及时送来了一批人,否则估计还?要多忙一段时间。及时如此,也费了四五日的功夫,才终于准备停当。 出发的时间已?经定了第二?日,所以这天晚上?,宫啸便在行辕设宴,给薛盈送行。 宫啸的几位副将和军师都在座,就连费先生都难得离开?了榷场,过来赴宴,倒让平时冷清的饭桌热闹了许多,也避免了两人尴尬相对的场景出现。 主菜是宫啸之前跟薛盈提过的烤全?羊,用一只巨大的铁盘端上?来,大家自己动手?,用刀子从上?面片肉。配菜倒都是薛盈平时吃惯了的那些,没有弄得很丰盛。 送行自然少不?了酒,因?为都是熟悉的人,所以气氛也很轻松,众人都暂时抛开?了男女之别,纷纷向薛盈敬酒,而?薛盈也来者不?拒。 虽然杯子不?大,但她的酒量更小,几杯酒下肚,脸上?就泛起了浓烈的红晕,连眼神都变得迷蒙了起来。 众人见状不?敢再灌酒,也怕留下来看多了这种情形会尴尬,便老实了下来,吃完饭之后就各自找借口散了,只留下宫啸和薛盈。 薛盈又是那个?姿势,把胳膊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他。 宫啸总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像是在调戏自己,很不?自在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一杯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好像也喝得有点儿多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薛盈开?口,“宫啸哥哥,酒好喝吗?” 宫啸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突然觉得有点热,并且口干舌燥,于是不?由自主地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看来是很好喝了。”薛盈叹气,“所以宫啸哥哥都不?理我,光顾着喝酒了。” 她说着换了个?姿势,眨着眼问,“我不?好看吗?” 这是宫啸第一次看到薛盈喝醉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到,她喝醉了之后会这么的……大胆。 这里是饭厅,外面有仆人守着,随时都可能有人会进?来。宫啸想到这里,顿时坐立不?安起来。他一点都不?希望有别的人看到薛盈这个?样子,于是急忙站起身道,“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不?说这句“你醉了”,或许薛盈就乖乖听话了。但听到这一句,薛盈便立刻反驳道,“我没有醉。”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摇摇晃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朝宫啸举杯,“宫啸哥哥,我们来喝……交杯酒。” 宫啸目瞪口呆,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几步走到薛盈身边,趁她不?备,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饮尽,然后把人架起来,“我送你回去。” “我的那杯还?没喝呢……”薛盈伸手?去够桌上?的酒杯。 喝醉了的人意外的沉,薛盈现在绵软无力?,全?靠 分卷阅读59 宫啸支撑,她又不?肯配合,宫啸虽然力?气大,却?怕弄疼了她,所以没能把人制住。薛盈挣扎了一会儿,见酒杯应该是拿不?到了,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她看着面前的宫啸,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垫脚亲了上?去。 宫啸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要把人扶住。虽然只是个?一触即分的吻,但对宫啸而?言还?是有些太?刺激了,特别是这还?是薛盈主动,虽然她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薛盈却?自顾自地身体?后仰,眯起眼睛,似乎品味了一下,才评价说,“不?好喝。” 宫啸终于回过神来,眸色微暗,手?上?再次用力?,这次他没有尝试去扶她,而?是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所以顺利得多。 房门是关着的,宫啸走到门口,吩咐道,“你们都散了吧,这里不?用你们,待会儿过来收拾便是。” “是。”府中的人都是军伍出身就是这点好,令行禁止,不?会问为什么,只会忠实执行命令。 片刻后,门外的人就都走光了。 宫啸这才抱着人出门,一路回到客院。 春夏秋冬看到薛盈被抱着回来,吓了一跳,但转念想想,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瞬间就淡定了。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送醒酒汤的送醒酒汤,一切都井井有条。 宫啸让她们把东西放在床边的架子上?,就把人打发出去了,假装没看到她们欲言又止的表情。 担心他行为不?轨,应该也比听到她们的主子说出那些惊世骇俗之言要好些。 宫啸看得清楚,这四个?丫头?都很崇拜薛盈,还?是要在她们面前维护一下薛盈身为家主的尊严的。 他拧了帕子,给薛盈擦脸。 她这会儿似乎有些晕了,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动,也不?说话,看起来乖得很,半点没有之前的张扬。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被灯光一映,有种压倒桃花的美感。 宫啸擦脸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的指尖隔着帕子,在她的脸颊上?缓缓移动,勾勒出好看的线条和轮廓,视线也随之游走,从额头?到眉眼,鼻尖,最后落在饱满的双唇上?。 看起来很软,仿佛两片娇嫩的花瓣,轻轻一揉就能出汁。 手?里的帕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床边,宫啸像是被蛊惑一般,将指腹按在了红唇上?,感受到了比想象中更柔软的触感。 就在刚刚,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用这里吻过他。 宫啸心底突然涌出一股燥热,恨不?得用自己的唇代替手?指,狠狠碾上?去,仔细感受她的存在。——刚才那个?一触即分的吻来得太?突然,他几乎没有留下太?明显的感受,于是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不?知?足。 手?指微微用力?,指腹便陷入了花瓣之中。 宫啸喉间感觉到了熟悉的干渴。 他猛地收回手?,端起放在旁边的醒酒汤,一口气喝光。 但那种燥热非但未曾缓解,反而?变得更加难以忍耐。好像一只不?知?名的野兽,在他的身体?里左冲右突,寻找一处发泄口。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将汤碗放下。再抬头?时,心底猛地一惊。 薛盈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 但下一瞬,宫啸又放松下来,因?为他看出,薛盈的视线依旧是迷蒙的,人应该并没有清醒。 他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另一碗醒酒汤,“来,把这个?喝了。” 薛盈看了他一眼,乖乖低头?,就着他的手?喝汤。 只喝了半碗,她就退开?,摇头?不?要了。宫啸想把剩下的半碗喝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直接放下了。 他捡起之前掉落的帕子,搭在架子上?,又替薛盈整理了一下被子,从始至终都没太?敢看她的脸,更不?敢跟她对视。等?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无法再继续拖延时间,他才低声开?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宫啸说着站起身,终于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 薛盈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宫啸又有些莫名地心慌起来。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薛盈笑着开?口。 “你今晚来吗?”她说,“我给你留窗户。” 她的声音小小的,却?如此清晰,仿佛一个?炸雷响在宫啸耳畔,震得他神魂出窍。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2/8) 推荐基友超可爱的妖怪文: 妖怪信差二三事 作者:游梦妖言 工作难免都是会出差错的,作为同行,温芷歆很能理解奚天拿错邮包的小小失误,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揪着这家伙的翅膀逼他为后续的麻烦负责! 第一封信,人民路的黑猫小姐,是踏进妖怪世界的神秘引路人; 第二封信,住在路灯里的女巫小姐,想要与封闭的族人们和解; 第三封信,想在文昌街买房的负鼠先生,思考着青春期女儿的教育问题; 九尾狐、蛟龙、山神,土地庙的老蒲团…… …… 繁华的都市里隐藏着许多妖怪,他们与人类共存,藏匿于黑暗,期待着战争。 可是,亲爱的妖怪们,这座城市属于人类。 妖怪都市生活指南: 1、不要和陌生妖怪相撞; 2、不要错拿陌生妖怪的东西; 3、如果以上两条您已经做了,请务必抓住那个陌生妖怪让他负责。 * 感谢在20210904 2 分卷阅读60 3:30:03~20210905 23: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晞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第30章 梦 将军又在庭院里舞刀了?。 亲兵们自然乐得能偷师, 但是?这种情况过?于反常,他们挤在一边观看时,也不免凑在一起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都秋天了?, 难道还会火气重?” “你这话说的?, 将军哪能跟你一样, 我看咱们将军一年?四季火气都不小。” “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 “难不成是?草原那边又有了?什么异动?说起来也歇了?好几个月了?, 不知道这回咱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都快闷出病来了?。” “啧啧,年?轻人啊,想法还是?简单, 你们难道就?只能想到这些吗?就?不想想,如今府里有什么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哦, 夫人是?住在这里,但不都住了?一个多月了?吗?” “但是?现?在夫人要?走了?啊!” “啊……” 周大管家听?话题渐渐滑向危险的?方向,连忙上前几步,用力咳嗽,“咳咳……都挤在这儿做什么呢?事情都做完了??” 别看周大管家现?在身体养得圆润了?许多,一张脸上时刻带着笑意, 看谁都和和气气, 可是?以前在军中也是?一般人不敢直撄其锋的?尖兵,凶悍得很。现?在这些年?轻的?士兵,刚入伍时都听?过?他的?大名,见了?人就?跟小鸡仔见了?老鹰似的?,霎时做鸟兽散。 周大管家这才看向宫啸所?在的?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管将军平日里再如何稳重周全,终究还是?个年?轻人, 也会有这种小儿女的?情态。 周大管家面上叹气,但心里是?替他高兴的?。毕竟让宫啸牵挂的?又不是?旁人,而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不早点将婚期定?下,但是?总归是?自己人。 这一点小小的?“磨难”,只会让这对未婚小夫妻的?感情更加深厚。 如此想着,他踱着步离开了?。 宫啸再次练到耗尽力气。但这一次,心间的?那种躁动并未随之消散。 毕竟上一次,他只是?因为不舍而心生郁闷,出一身汗,让自己没?力气去?多想,就?好了?很多。但现?在,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一想起她说的?那句话,就?会立刻变得心浮气躁、神思不属。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去?,还是?不去?? 其实她很有可能在说醉话,那样的?情境下,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可是?不管在心里告诫自己几回,用多少长篇大论来证明?这种说法的?正确,却都只需要?三个字,就?能将一切都推翻。 万一呢? 万一她在等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心跳瞬间就?开始鼓噪。而且明?天她就?要?走了?,下一次见面,至少是?半年?之后。他需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力量,来对抗这漫长的?时间。 其实说是?犹豫并不准确,因为宫啸很清楚,也不惮于承认,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选择。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再单纯地将薛盈视作占据妻子身份,与自己举案齐眉的?对象。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之中,原本对她单薄片面的?印象,早就?已经逐渐丰满起来。 她会笑,会闹,会嗔怪,会撒娇,还会故意捉弄他。 她聪明?,敏锐,骨子里有一点强势,却很擅长借助柔弱的?外表将这种强势隐藏起来。于是?明?明?以女子之身做了?家主?,做了?会长,竟然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出格。 在世人眼中她是?依附于他的?存在,可是?只有宫啸知道,她胸中另有丘壑,藏着一个广阔的?世界,即便只亏得一鳞半爪,也足以令他心生向往。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如此地相似。 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薛盈,他未来的?妻子,他的?心上人。 靠近她,早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无需选择,因为这个选择他早就?已经做过?了?。 之所?以踌躇不前,是?因为他还被另外一些东西?束缚着。 他们是?有婚约的?夫妻,是?彼此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但是?一日没?有成婚,就?要?保持一日的?距离,以免遭到世俗的?挑剔和诽谤。 宫啸已经意识到,三年?的?时间太长了?。照这样下去?,他不确定?是?否能控制住自己。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向薛盈表示异议。因为在她提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了?了?她所?有的?顾虑,也是?在了?解的?情况下做出的?承诺。 这样的?承诺,又怎能轻易毁弃? 他越是?爱她,就?越是?珍之重之,越是?瞻前顾后。 终于,收刀入鞘时,宫啸做出了?决定?。 这回他没?有忘记让人打水沐浴,把自己清理干净之后,才屏退众人,悄悄前往客院。 我不会做什么,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我只是?想看看她,好好地跟她道个别。毕竟明?天走的?时候,必然会有许多人来送行,很多情绪不能外露,很多话更不方便说出口。 客院静悄悄的?,灯 分卷阅读61 早就?已经熄了?,只有清冷的?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霜色。 宫啸手指一扣,就?打开了?窗扇。 于是?更加理直气壮,因为这代表着,他的?到来并不仅仅只是?自己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她留了?窗,就?是?希望他来的?。——这时,宫将军已经选择性遗忘了?自己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跟人约定?过?,但窗户也没?有被锁上的?事。 有过?一次经验,他顺利翻进?屋内,没?有弄出任何动静。 床上躺着的?人已经睡熟了?,发出轻浅绵长的?呼吸。屋子里光线很暗,宫啸看不清楚,但他猜想,她的?脸颊应该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红润。 他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更好。如果她真?的?醒着,并且还是?喝醉时的?状态,那才真?的?要?命。 宫啸对自己的?自制力并无太大的?信心。 他在床头坐下来,发现?她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便拉过?来握住。 胸中原本有千言万语,可是?此刻却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了?。也许是?因为她睡着了?,听?不见;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即便自己不说,她应该也会懂得。 宫啸就?这么坐了?许久,也许是?因为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就?在身边,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了?,他的?心里一片平静,像是?也被笼上了?霜一般的?月光。 困意突然涌了?上来。 宫啸这几天,不用说,根本没?怎么睡好。偏偏白天又十分忙碌,而且都是?很费神的?事,再加上薛盈要?离开所?带来的?情绪波动,让他的?身体承受了?太多的?压力,现?在那些压力暂时退去?,疲惫和困倦就?显露出来了?。 柔软的?床铺变得很有吸引力,更何况旁边还躺着自己珍之念之的?人。 夜色掩住了?一切,大概是?知道没?有人会发现?,宫啸的?情绪很放松,他没?怎么抵抗,就?顺着床边躺了?下来。 当然在他自己看来,他还是?很克制的?,躺下来的?时候贴着床边,稍微动一下就?会滚下地,不会真?的?在这里睡过?去?。他只是?想陪她躺一会儿,然后在别人发现?之前起身离开。 但他忘记了?自己那强大的?适应环境的?能力。 在野外的?时候,不要?说是?直接在地上睡,就?是?遇到特殊情况,只能靠在树上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他早就?已经练就?了?一手随时都能睡着,又随时都能醒过?来的?绝活。有一次甚至骑在马上睡着了?,也半点没?影响他赶路,在规定?时间内赶到目的?地。 总之,他躺下来,闭上眼睛,然后很快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也许过?了?半个时辰,也许只有一刹那,宫啸猛地惊醒了?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后仰,好在他及时记起后面是?悬空的?,伸手抓住了?床头的?栏杆,把自己固定?在了?原地。 然后艰难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连身体都变得僵硬。 薛盈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他怀里,紧紧贴着他。虽然看不见,但隔着薄薄的?衣料,该感觉到的?宫啸都感觉到了?。 这让他整个人几乎变成一尊石头,但内里却燃烧成岩浆,流淌翻涌,随时都可能爆裂而出。 更要?命的?是?,她朝上的?那只手,正在他身上胡乱地摩挲。 他也正是?被这动静弄醒的?。 柔软的?指腹和掌心在他的?腰腹间来会移动,仿佛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却让宫啸几乎绷不住自己的?身体。他不得不利用栏杆借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床上移了?一些,免得真?的?一时脱力掉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宫啸不想——或许是?不敢——回忆。 薛盈用她那只仿佛能掌控全世界的?手,将他的?身体全部丈量了?一遍。最后,那只手停留在他脸上,反复地描摹着那道横跨整张脸的?伤疤,温柔的?、怜惜的?,反反复复。 宫啸僵硬的?身体在这充满爱意的?轻抚之中渐渐放松下来,心里的?岩浆变成了?流淌的?蜜。 薛盈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收回了?手。 不等宫啸心底的?失落完全浮上来,她的?手掌已经攀上他的?肩,迅速贴近。 湿漉漉的?触感滑过?脸上的?伤疤,冷空气很快带走了?那一点残留的?热度,只留下了?冰冷的?痕迹,让宫啸忍不住微微战栗。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她是?在用舌尖舔他脸上的?伤疤。 这完全出乎宫啸预料的?举动,让他完全无法自控地产生了?反应。 等他回过?神来时,虚扶着薛盈的?手猛地收紧,把人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胡乱地亲吻着她的?脸颊,最后寻到那双觊觎已久的?唇,毫不怜惜地碾了?上去?。 拥抱越来越紧,亲吻也逐渐失去?了?章法,宫啸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叫嚣着的?念头,想要?将她完全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薛盈只是?醉酒,没?有昏死,这么大的?动静,终于让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是?虽然醒了?,也如同犹在梦中,她轻轻地在宫啸怀里挣扎了?一下,声音含糊而带娇,“老公……?” 听?到她的?声音,宫啸猛地回过?神来,他心头一紧,身体也跟着一紧,大脑里一片空白。 等到再回神时,薛盈 分卷阅读62 已经又睡了?过?去?,刚才的?话好像只是?半梦半醒之间的?本能反应,并没?有真?的?醒过?来。 宫啸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意识到身体上的?黏腻。他脸色骤变,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连忙从床上下来,甚至连被子都来不及为薛盈整理,就?狼狈地翻窗出去?了?。 幸好他之前沐浴的?时候就?屏退了?众人,所?以洗澡水还没?有被撤下去?。虽然已经完全凉了?,但宫啸根本顾不上,穿着衣服就?直接跳进?了?浴桶之中,被冰凉的?冷水一浸,人才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他半夜去?翻喝醉睡着了?的?未婚妻的?窗,还做了?那种事,但是?又没?有完全做……这算什么? 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等宫啸纠结完了?,就?该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力不足了?。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因为就?在脑海里重现?刚才那一幕的?时候,他就?又有了?反应。 出于一种无法言喻的?罪恶感,宫啸并没?有动手,泡了?小半个时辰的?冷水,才将之消了?下去?。 等到整理好了?种种心情,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薛盈睡梦间的?那个称呼。老宫?听?起来好像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之间才会有的?称呼。但是?宫啸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很喜欢。 她在做梦吗? 那是?否,在她的?梦里,他们已经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 薛盈做了?一个带颜色的?梦。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十五岁,已经到了?青春期,身体开始二次发育,当然也会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变化?。对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并且理论知识丰富的?薛盈来说,这甚至算不上困扰。 特别是?她梦里的?人还是?已经订婚了?的?对象,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虽然这个梦清晰得有些过?分,但是?又没?有做到最后,让她有点儿不上不下的?难受,但是?梦嘛,这都是?基础操作了?,不必大惊小怪。 ——如果她醒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床上的?异样的?话。 薛盈昨晚虽然喝醉了?,但是?没?有断片。虽然头有点痛,但稍微想一想,还是?能想起来那些画面的?。她隐约记得,自己还邀请宫啸夜里过?来翻窗户了?? 而现?在,床上这乱七八糟的?痕迹,显然并不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薛盈仔细观察了?一下,甚至发现?床头的?栏杆有一根已经快被掰断了?,这已经彻底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就?算梦游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他真?的?来了?? 再所?以……她昨晚做的?那个过?于真?实的?梦,也不是?梦? 为此,薛盈甚至还在叫丫鬟们过?来帮自己换衣服之前,谨慎对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浑身上下都没?留下任何痕迹。 就?……有点失望,甚至忍不住想在见到宫啸的?时候说一句:“就?这?” 大半夜的?,床都爬了?,天时地利人和,却只给当事人留下了?一种“好像做了?点啥又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感觉,也是?蛮厉害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这身体才十五岁,要?是?真?的?做了?什么,那也太罪恶了?。 好在原身的?生日很大,就?在正月里,所?以过?完年?她就?十六了?,再过?一年?十七,古人算虚岁,就?算是?十八了?,到时候就?可以把结婚的?事情筹备起来。 算算也很快的?嘛! 薛盈转着这些念头,梳洗更衣,之后出去?跟众人一起吃早饭。 昨晚大家都喝得不少,所?以早餐清淡得很。因为吃过?饭薛盈就?要?出发,所?以众人又将依依惜别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有宫啸始终低着头,要?不是?碗口太小,恨不得把头直接埋进?去?的?样子。 薛盈看着好笑,心里就?算本来有一点气,现?在也全消了?。就?这宫啸这狼狈的?样子喝了?一碗粥,便启程出发。 来的?时候是?十几家商户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车队,看起来浩浩荡荡。回去?的?时候只有薛盈自己的?队伍,那阵势却也没?比来的?时候小多少。等到队伍全部出了?城,都已经快午时了?。 其他人送到城门口,就?被宫啸赶了?回去?,他自己却没?有走,一直骑马跟在薛盈的?马车旁。 走了?一会儿,薛盈掀开帘子,问道,“将军,可否上车一叙?” 她特意没?让人跟自己一车,就?是?为了?方便说话。 宫啸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还带着迟疑,但动作却很利落,直接翻身下马,登上了?马车。 车厢里照旧放着新鲜的?水果,切成两半,让香味散发出来。这些水果已经陆续过?季,现?在这些都是?行辕那边储存的?,数量并不多。宫啸在薛盈身侧坐下,见状便问道,“你晕车的?症状还严重吗?” “已经好了?很多。”薛盈说。 宫啸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道,“要?不我再陪你一日,确定?无事了?再回去?。” 虽然折州城离不开他,但耽搁一两天问题不大。 薛盈听?得好笑,忍不住道,“你现?在跟我坐在同一辆车里,难道就?不觉得不自在?” 宫啸心头一跳 分卷阅读63 ,总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又不敢却确认,便不敢回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不放心你。”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这么多人跟着呢,就?是?遇上狼群,你不是?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吗?”薛盈笑着道,“你真?的?为了?送我不会去?,说不定?你那些属下以为是?我把人拐走了?呢。” 宫啸听?这话怪怪的?,总觉得颠倒了?主?次,但好像又没?有。 “好了?,不用担心我,再送一程,你就?回去?吧。”薛盈不再开玩笑,认真?地道,“咱们来日方长。” 也就?是?宫将军没?有经历过?后世丰富的?网络流行语轰炸,所?以听?不出她这个成语中的?意味深长,十分郑重地点头应道,“下次我去?接你。” “那就?说好了??”薛盈朝他伸出手。 这是?击掌为誓,宫啸抬起手,轻轻在她的?掌心拍了?一下,握住了?这只手。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周围暧昧浮动,空气也渐渐变得炽热起来。但在它即将被点燃的?瞬间,薛盈开了?口,“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欠你一份礼物。”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宫啸,“上回送的?望远镜不算,这个才是?我给你的?。” 其实她做的?那个望远镜宫啸也是?一直带在身上的?,但看见荷包,他当然不会反对,伸手接了?过?来。薛盈取了?巧,没?有绣复杂的?图案,只绣了?一幅张弓搭箭的?图,因为图案简单,颜色也不丰富,所?以做起来还算容易。 不过?倒是?很符合宫啸的?身份,他指腹擦过?图案,将之珍惜地挂在腰间,“我会随身带着的?。” 不过?又收了?她一次礼物,当然也得回点儿什么。只是?现?在已经出了?城,宫啸什么都没?带,也来不及回去?取,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到一个能当礼物送的?东西?。 宫啸掀开帘子,把手放在唇边,含住拇指和食指一撮,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疾风就?哒哒哒地跑过?来了?。 他长臂一伸,直接将挂在马鞍上的?佩刀解了?下来,转身递给薛盈,“我不在,你带着这柄刀护身吧。就?算不用,镇邪驱煞也好。” 薛盈非常意外,佩刀对于战场上的?将士而言,几乎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睡觉的?时候都会放在枕头下的?。她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刀送给她。 “真?的?送我?”她问,“那你自己用什么?” “我还有别的?。”宫啸说,就?算没?有也可以让人再打。兵刃,说白了?也只是?一种工具器物,赋予它特殊之处的?是?人。把特殊的?东西?送给特殊的?人,正是?相得益彰。 薛盈这才伸手接过?,仔细地端详了?片刻,问他,“我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它现?在是?你的?了?。”宫啸道。 薛盈朝他笑了?笑,这才抬手抽刀出鞘。车厢里地方狭窄,雪亮的?刀光出现?的?瞬间,真?有种将空气斩破的?凌厉。薛盈眼睛一亮,两手捧着刀身,将这把刀从头看到尾,“好刀!” 不仅仅是?锻造技术好,主?人用得也很爱惜,所?以刀身上虽然残留着无数的?沧桑痕迹,刀刃却依旧凛冽森寒,让人不敢轻试。 不过?说到试刀,薛盈突然想起那个吹毛断发的?说法来。 她忍不住想试一下,就?抬手捞了?一根头发过?来,将刀身往面前一横,靠过?去?对着刀刃轻轻一吹。 作者有话要说:  宫啸:那是否,在她的梦里,他们已经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薛盈:……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感谢在20210905 23:38:08~20210906 23: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黛~沫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第31章 离别 刀光如?雪。 她的肤色也洁白?如?雪。唯有中间一缕秀发是黑色的, 仿佛一抹浓墨,从她的颊边滑过,落在刀刃上, 晕染开。 黑与白?界限分明, 又相互映衬, 形成了一种素淡的美感。 宫啸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这?一刻也根本无?法分神去想?这?个问题, 只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的佩刀,陪着他上过无?数次战场,斩杀过无?数的敌人, 虽然看起来依旧光洁明亮,但细看还是能发现时光和杀戮留下的痕迹。它曾染血、它曾卷刃, 它像一个百战的将军,深藏无?数的故事。 宫啸相信薛盈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就算她不能具体地想?象战场上的情形,至少也该知?道——这?柄刀是杀过人的。 但她却毫不在意一般,捧着刀身凑上去,几乎将脸颊贴到了冷刃之上。 对宫啸而言,这?是比黑与白?更加强烈的反差, 让他的心不能不震撼。她的手指纤细柔软, 握着刀柄,捏着刀刃,全?然没有鄂弼它的凶煞影响。 宫啸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这?把刀,正被她拿捏在手里。 轻盈的、微弱的,却又致命的。 他喉头滚了滚,眼神却渐渐变得炽热起来,凝在薛盈身上, 半分不错。 知?道她做完这? 分卷阅读64 个动作?,脸上露出有些懊丧遗憾的表情,他才慢慢从那种浑身酥麻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哑声问,“怎么了?” “没事。”薛盈摇头,将刀收回鞘中,“就是我总在话本上看到说神兵利器吹毛断发,现在感觉都是骗人的。” 宫啸闻言,唇角忍不住弯了弯。这?就是薛盈,她的反应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绝不像普通人那样沉闷庸俗,总有些跳出窠臼的地方。而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他突然伸出手,拂了一下薛盈的鬓。 薛盈微微一怔,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于是转过脸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宫啸。 但下一瞬,宫啸已经?向她俯下身来,拂过脸颊的手指落在她的下巴上,将她桎梏住,轻轻向上抬起。 吻上来的前一刻,他微微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无?声地征求她的意见。薛盈眨了眨眼,在这?么近的距离,她突然意识到,宫啸的眼睫毛长得惊人,像两柄茂密的小扇子,将他幽深的眸光都掩在了下面?。 随即,她闭上了眼睛。 他们交换了一个热烈缠绵的吻。恍惚间,薛盈好像又回到了梦里,她终于可以确认,昨晚确实不是做梦,而是半梦半醒间真实发生的。那铁一般的胳膊,火热的怀抱,以及明显的身体反应,都是真的。 宫啸把她抵在车壁上,似乎卸下了什么包袱一般,肆无?忌惮地吻她。 直到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氧气被耗尽,宫啸才放过她,但也没有松开胳膊,而是把人按到了自己的胸口?。 薛盈能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快得让人忍不住跟着心慌。 他的喘息落在她耳畔,烫得她耳朵发红,感觉他似乎随时都能失控。 但最?终,他也是只紧紧地拥抱着她,轻吻她的发顶,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他一直没有松手,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于是车厢里的气氛也始终没有冷下去,虽然不复火热,却仍留余温脉脉。 薛盈本来很洒脱的,因为对于在交通发达的时代生活过的她来说,地球也不过是个村,中国再大,想?要见面?的人总是可以见到的。既然相见之日就在不久之后,那就不必为此伤感。 何况她因为以前的职业,经?常到处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离别,早就已经?调试好了自己的心情。 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只要怀抱着这?样的念头,自然就不会因此而情绪低落。 但是现在,她倚靠着宫啸,莫名地生出了几分依恋不舍。 她以前也没谈过恋爱,可以轻松地跟亲友们道别,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于是宫啸这?送行,便送了一程又一程。 两人在马车里相互依偎着,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反倒有一种无?限靠近对方的感觉。他们小声说话,将接下来几个月的安排都谈了一遍,时不时会停下来,交换一个克制又难耐的吻。 如?果没有人来打扰他们,这?一路好像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荒地老。 在这?个队伍里,确实也没人有胆量过来打扰他们。 直到日头偏西,再不回去车队就该找地方落脚了,亲兵队长韩四才硬着头皮打马过来,隔着车窗提醒道,“将军,马上就要到榆木镇,咱们得回去了。” 榆木镇就是车队今日预定落脚的地方。 宫啸和薛盈从那种与世隔绝的氛围之中抽离出来,心头都不免若有所?失。 薛盈握着宫啸的手指,小声道,“要是你能变小就好了。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藏在我的袖子里,带回家去。” 正在脑海里琢磨着能不能把她抢到马上,带回折州城的宫啸:“……” 想?归想?,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又黏糊了一会儿,宫啸终于狠下心来,再再一次把人吻得晕晕乎乎之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车厢里没有旁人,薛盈也就无?需掩饰,她红着脸倚在车壁上,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弹了弹微微发麻的舌头,“啧……这?吻技也太烂了。” 仿佛那个被亲得晕头转脑的人不是自己。 而且宫啸其实比她更惨。她只是被吸麻了舌头,宫啸却是被咬破了嘴唇,伤口?明显得谁都能看到,也都能猜到这?伤是怎么来的。 只不过宫将军面?具一戴,一身冷冽的气息,谁也不敢到他面?前去哔哔。 …… 薛盈回到云州,受到了十分热烈的欢迎。 之前同去的商队,所?有人都回来得比她更早,早就已经?将在折州发生的一切都宣扬了出去,所?以现在,局势几乎是一边倒地向着她这?边。就连那些不经?商做生意的家族,也都派了人过来示好。 其中就有宫家,而且对她尤为热情,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薛盈只看了一眼,就让薛管家准备同样价值的礼物送回去,显然并不打算与对方有更密切的往来。 她是站在宫啸这?边的,在宫啸没有表态之前,她跟宫家本家,维持一个面?子上的和平就足够了。想?必对方不会主动跟她撕破脸,那她也不能太客气,免得让人以为有机可乘。 至于其他的,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有来有往就够了。 薛盈注意到,秦老爷那一系的人,今天都没有出现。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薛盈也就只是多注意了一下,很快就将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应酬上。 值得庆幸的是,大概因为她是 分卷阅读65 女?子,又已经?有婚约在身,而且婚约对象还是在场大部分人都想?讨好,不能讨好也绝不愿意得罪的宫啸,所?以大家都有避嫌的意思,打过招呼之后便陆续告辞,并没有留下来吃一顿接风宴的意思。 薛盈对此很满意。 赶了好几天的路,她现在只想?安安生生地吃顿热饭,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再躺到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天大的事情,都等她睡醒了之后再说。 就连被老师提溜着过来问安的弟弟妹妹,她都让人推了没见。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日天光大亮。知?道她要补觉,没人过来打扰。府里的事情,薛管家能处理的都处理了,比如?薛盈带回来的货物和人,都已经?被安排得妥妥帖帖,只有一部分需要她拿主意的,暂时放在一边。外面?来送拜帖的,来打探消息的,他也都一一应付过去。 所?以薛盈起来一看,一切依旧井井有条,不由?十分满意。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听取汇报,忍不住勉励了薛管家好几句,让他继续努力,以后自己还会更加倚重于他。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薛盈确实在考虑,需要派个自己人到京城去。 她现在身上有了内府的官职,可以去那边领差事,这?一条线就不能放过,经?营好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虽然通过宫啸那边,也可以直达天听,但两条路是不一样的。宫啸那边太惹眼,她需要一个新的渠道。 薛管家无?疑就是个符合她要求的人。足够聪明灵活,能够独立处理好京城那边复杂的各种关系,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好。 现在薛盈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折州,云州只需要留一个守成的人就足够。用?薛管家也不是不行,但薛盈记得对方之前想?离开薛家,就是觉得在她这?里能得到的机会太少。 既然如?此,她就把机会捧到他手边,不怕他不忠心。 她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想?要的也不是忠心耿耿的奴才,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员工。所?以她会直接用?利益将双方联系在一起,而不是去考虑虚无?缥缈又难以验证的忠心。 她稍稍透露了一点,薛管家便肉眼可见地振奋了起来。他耳聪目明,昨天人一回来,他就立刻知?道薛盈身上有了官职的事。薛管家猜不到具体情形,只能认为是宫啸手眼通天,而又对薛盈这?个未婚妻宠爱非常,才给她要来了这?样一个护身符。 主家的前途一片光明,薛管家当?然也不再想?着离开的事,就一门心思替她打算。 等薛盈一吃好饭,他就迫不及待地将需要她处理的事情送了上来。 其中最?紧要的,当?然是这?段时间云州城的各种变化,以及当?下的现状。 薛盈想?得没错,她一走,云州这?边的薛家人就不老实了,仗着占据的位置,丝毫不将薛管家放在眼里,光明正大地开始动手脚。薛管家按照薛盈的吩咐,只盯住最?关键的地方,其他的随便他们折腾。 不久之后,秦老爷等人回来了,不知?怎么就跟薛家这?些人搅合在了一起,正准备里应外合,对薛家下狠手的时候,其他商人也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了折州的具体情况,以及对薛盈的赞誉。 云州和折州距离虽近,但因为折州完全?是宫啸的地盘,而宫家的大本营偏偏就在云州,所?以这?两边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除了普通百姓走亲访友之外,平时几乎没有太大的往来。 所?以这?也是云州人第一次知?道折州的情况,特?别是榷场那边的盛况,以前很多人都不相信这?生意有赚头,但现在有人赚了钱回来,他们才意识到,何止是有赚头,那是随随便便就赚翻了。 只要不折腾,老实照规矩办事,赚钱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费劲,也就是路上运送货物辛苦一些,但是有榷场在,东西不会砸在手里,怎么都能卖出去,收益也可以保证。 即使不是世代经?商的,听说这?情形也难免眼热。 他们云州地理位置那么方便,这?榷场的好处,怎么能半点都享受不到呢? 于是薛盈的地位一下子就超然了起来,因为现在她是唯一一个能带着大家一起入场的人。至于宫家,私底下,大家都在看他们的笑话呢。 谁不知?道宫啸跟本家闹翻了的事,那是皇帝都知?道,也没见说不好,照样用?他。倒是宫家两位做官的人,都陆续外放,眼见着是离开了权力中心。这?心偏向哪边,还用?问吗? 因为这?个事情,搞得现在云州的大家族都对庶子好了不少,生怕再出一个宫啸。 虽然人人都知?道,宫啸也不是那么好出的,但是万一呢? 而在自家出个千里驹之前,就只能盼望着可以借宫啸的光了。 问题是他们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已经?失去了先机,如?何才能让薛盈松口?,给他们这?个机会呢?那当?然是先替她解决掉一个麻烦,之后再去邀功。 秦老爷等人就成了现成的靶子。 所?以薛盈还没回来,这?预定中的敌人,就在全?城的围追堵截之下,已经?溃不成军了。 等薛盈一回来,他们更绝望。——薛盈受了朝廷封赏,身上有了官身的消息,传得也非常快,自然也有好事者特?意去告诉他们。 总之,这?些人现在基本都是丧家之犬,只等薛盈一句话,决定他们的下场。 “那就让他们离开云州吧。”薛盈想?了想?, 分卷阅读66 道。 虽然她更喜欢折州的氛围,但是云州是薛家所?在,也是她的大本营,须得好好经?营。将害群之马踢出去,剩下的人都能听她调度,劲儿都放在一处使,那就轻松多了。 薛管家答应了,又问薛盈那些帮过忙的该怎么应对,这?好处给还是不给。 薛盈借了宫啸的光,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便也不觉得这?种琐事烦人了,让薛管家定个时间,都把人请到家里来商量一下,然后又问他对各家的评价。 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就适合坐着收钱,哪些人说不定会有别的心思,这?些都是需要一一分辨的、这?段时间云州城这?么热闹,正是薛管家观察他们的好时机,这?会儿已经?胸有成竹,立刻一一细数,娓娓道来。 搞得薛盈都有点儿舍不得让他去京城了,这?么好用?的左膀右臂,再培养一个可不容易。 薛管家并不知?道她的危险想?法,见她没有别的问题,便兴冲冲地下去安排一切了。 直到这?时,薛盈才有空见一见原身的妹妹和弟弟。 一见之下,她也不免有些吃惊。这?才多长时间,但两个孩子已经?很有样子了,不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的,行走之间落落大方,说话的时候也会看人的眼睛了。 薛盈只能感慨,程先生真会调理人。 薛父薛长靖,在外面?的成就如?何且不说,薛盈觉得他是真的不会教孩子。 就连原身这?个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学东西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成体系,结果就给她学成了一个四不像。 她既不像大家闺秀温文守礼,也不像真正的男子那样志向远大,既不能安于待在闺阁之中,又不知?道自己出去能做什么。虽然因为长期接触外界产生了一些野心,却又不具备能支撑起这?野心的能力。 所?以她的悲剧,其实从薛长靖突然去世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只不过是崩溃早晚的区别。 原身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庶出的薛童和薛俭了。薛俭年纪小,还看不出什么,只是过于沉默,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那么活泼。薛童应该是由?姨娘抚养,养得畏畏缩缩,一股小家子气,连野心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薛盈让他们单独搬出来住,又被程先生一教,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不至于立刻变成社交达人,但进退有度,眉宇间也有了几分灵气。 在薛盈面?前,更是争着表现,唧唧呱呱地说着这?段时间学到的新东西。薛盈一听就发现,程先生是真的按照薛盈所?说的,在教他们世界有多大,人又有多少种。知?道得多了,也就有胆子跳出条条框框,去做不同的尝试。 有点厉害啊……她都想?补这?门课了。 出去一趟才发现,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太狭隘、太浅薄了,稍微有见识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亟待补课。 于是她就真的去找程先生提了。 理直气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因为她才十五岁啊,放在现代那还是初中生,初中生知?识储备不够丰富,需要补课,那不是太正常了吗? 程先生并不抗拒多一个学生,不如?说,他来当?老师就是冲着薛盈来的,也有点技痒。 所?以他没有让薛盈跟着小孩子们一起上课,而是单独给她开了一节课,每天下午其他孩子下课了,她的事情也都处理完之后,就去程先生那边听课。 一对一小班教学,程先生也从不让她看枯燥的书,做枯燥的题,而是讲故事一般,给她讲古往今来发生的所?有事。 有些东西薛盈从宫啸那里听到过,有些却是闻所?未闻,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 这?种充实的日子,毫无?疑问将思念冲淡了不少,让薛盈不至于沉浸在低落的状态之中,难以脱离。 除了忙碌之外,她还另外找了一件事情做,那就是写日记。也不写别的,就把每天上课学到的、自己思考的东西写下来,算是一个课后的复习,同时也能更清晰地理清自己的思路。 下次跟宫啸见面?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日记本带去送给他。这?样他能知?道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也可以跟她探讨一下日记里的想?法对不对,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就在这?样的忙碌之中,西北风一天冷过一天,冬天终于到了。 在第一场雪落下来的那天,薛盈得到了自己等候已久的消息:从云洲城离开的秦老爷等人,并未走远,而是滞留在了附近的银州,倒是安生了一阵子。就在前几天,他们有了异动——跟一个来自京城的小商人攀上了关系。 自从被宫啸劝过之后,薛盈就转变了思想?,从闷声发财变成打草惊蛇。有宫啸在,她现在也是直达天听的人物了,对方就算在京城很有能耐,手也伸不到云州和折州来,得知?了她的消息,估计会派人过来打探一番,也好做些准备。 她又在这?个时候把秦老爷等人赶走,这?么明晃晃的一个目标,对方能忍得住不去接触吗? 放长线,钓大鱼,薛盈在薛长靖死了几个月之后,才终于摸到了一点线索。 这?个小商人肯定也不是正主,更多的就要去京城那边调查了。这?事交给薛管家薛盈不放心,打算回头跟宫啸商量一下,让他那边出人。 虽然只是查到了一点端倪,距离真相还很远,但这?件事有了进展,还是让薛盈的心又落下了一分。 到现在为止,原身留给她的烂摊子 分卷阅读67 就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可以过一个安稳的好年。 有一说一,古代的年味确实比现代要浓多了,这?是无?论市政部门弄多少彩灯、多少礼花、多少装饰都无?法弥补的。 因为这?个时候物资匮乏、生活贫困,人们习惯把好东西留到节日,才会有这?么隆重的氛围。而后世的节日,更像是假日,让大家放松心情,吃好喝好玩好,很难有那种花掉全?部存款、使出所?有力气,只为了做一桌团圆菜的仪式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6 23:37:32~20210907 23:2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rna 3瓶;没有咸鱼的梦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第32章 乡愁 薛盈上一?世, 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没能?体会过合家团聚的快乐,长大后选了一?份全年无休的工作, 就更与这些节日无缘了。 所以现在, 她突然对年节的各种风俗和习惯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兴趣, 自从进了腊月, 就每天揣着袖子在府里四处闲逛, 看其他人准备各种过年的东西。 其中她最喜欢的,是?各种炸物。 之前她就注意到?,这个时代, 做菜大多数时候都是?炖或者煮,要么就是?烤, 油炸这种烹饪方式很少见到?,即便是?富裕的薛家也一?样。原以为?是?这个时代的烹饪方式还没有发展到?这个阶段,现在才发现,或许只是?为?了节省。 现在要准备年货,就不顾惜这些了。厨房的人在院子里垒了灶台,架上一?口大铁锅, 从早到?晚都在炸东西, 整个薛家的上空都弥漫着各种炸物的香气,别提多勾人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薛盈当然就将平时吃不到?的东西都列了个单子出来,蹭一?下厨房的油锅。 结果很多东西厨房都不会做。 亏得薛盈上一?世工作之余,唯一?的消闲方式就是?在网上看各种视频,做菜的,做手?工的,农村生活的……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你?看不了,她的很多技能?,甚至都是?跟着视频学?的。 虽然野外没有做饭的条件,但看得多了,也记得不少烹饪技巧。 比如炸不同的应该裹什?么样的面粉,什?么时候捞出来,什?么时候复炸,肉要怎么腌,调料要怎么做……反正杂七杂八的,她都写了下来,交给厨房的人去?钻研。 而她自己,则可?以搬个小桌子,悠哉地坐在窗台边,一?边赏雪一?边美滋滋地吃厨房试制出来的东西。 悠闲了两天之后,良心有点痛的薛盈便暂时停了妹妹和弟弟的课,让他们放个假,过完年再继续上。结果就是?,跟她一?起坐着喝茶上学?吃烤串的人多了三个——还有一?个是?程先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薛盈就让程先生把她的私人课程搬到?了这里,边吃边聊。 府里在忙碌,外面也一?样。 薛盈也是?知道?各处把东西送过来,才发现薛家虽然是?以买卖立足,但其实也脱不出这个小农经济时代的束缚。 所以她家不但有自己的庄园和土地,庄园还附带的酿酒作坊、织染作坊、纸坊、磨坊之类的小作坊。虽然规模不大,出产不丰,但供应自家和依附而来的佃农,却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就算薛家的生意做不下去?,其实也可?以到?乡间?去?当个小地主的。 如果原身?知道?这一?点,或许根本就不至于内忧外愤,连性命都丢掉吧?但是?薛盈检索她留下来的记忆,发现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似乎这位大小姐从未曾将视线放在这样的小事,只是?听父亲说起经商的厚利和风光,所以一?心一?意要支撑家业。 十分令人唏嘘。 虽然现在薛盈已经将局面稳定了下来,估计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去?乡下住了,但是?这山庄依旧有它的用处。 但凡说到?社会发展,总离不开生产力的发展。只有生产力发展,拥有了更多的剩余生产资料,将更多的人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手?工业、工业和商业才会应运而生,发展壮大。 简而言之,在一?亩地上种出更多的粮食。具体要怎么做,历史已经给出了正确的参考。 土豆和红薯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选育良种。相关的理论知识薛盈虽然不了解,但是?一?代代的培育,优中选优,就是?一?个一?定有效的笨办法。 起了这个念头,薛盈便想找人了解山庄的事。 谁知她一?提,春夏秋冬四人都忍不住笑了。小秋伸手?把小冬往外一?推,“这里不就是?现成的一?个人?” 薛盈这才知道?,小冬的父母就在田庄上做事。不过小冬能?进府里,倒不是?因为?她父母是?田庄的人,而是?因为?她自己有一?手?好厨艺。现在她跟着薛盈,她父母在田庄的地位也大不相同了,今年来送东西的就有他们。 得知这个消息,薛盈自是?大喜过望。她本来还怕事情交代下去?,没人盯着,下头的人会懈怠。毕竟田庄离得远,以前也是?什?么都不管,突然的定了许多规矩,就算不敢明着反对,也可?以阳奉阴违。 分卷阅读68 她当即把人请进来见了一?面,见夫妻俩都十分勤恳老实的样子,很适合这个差事,心里更高兴。 不过这也不急,等开春了到?庄子上亲自考察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如此优哉游哉,时不时处理一?点琐事,时间?过得更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这一?天薛盈反而很忙。 身?为?家主,她要带领族人举行?祭祀。 跟上一?次不同,这回薛盈领着薛童和薛俭走进祠堂时,没有任何人露出半点异色,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这都是?因为?薛盈身?上那个官职。薛家代代资助那么多族中子弟科考,就是?想要送他们入仕,成为?薛家的靠山。结果费了那么多钱财物力,却也还是?一?个都没捧出来。如今薛盈忽然得了一?个官职,她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就不同了。 ——哪怕她是?个女子,但若能?带着薛家鱼跃龙门,进入另一?个阶层,性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榷场。宫啸在折州镇守一?日,薛家就能?轻易获得榷场的入场券,从中攫取无数的财富。 那些有二?心的族人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剩下的这些本来就是?平庸老实之辈,如今更是?对薛盈服服帖帖。若没有别的变故,薛盈觉得,至少要十年之后,他们才会有别的想法吧? 十年后,薛俭就长大了。 不过她暂且不去?想这些,领着族人完成了祭祀仪式,又将供品散给各家,然后才回家去?吃年夜饭。 过年虽然有趣,但年夜饭时,气氛反而比较低迷。 这一?天又下了雪,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屋内烧了暖炕,热得只能?穿一?件单衣,桌上摆着丰盛可?口的食物,薛家的三位主人在暖炕上坐下来,桌前依旧空空荡荡,怎么看都有几分冷清。 动筷的时候,薛童突然啜泣了一?声。 然后就再忍耐不住,丢下筷子,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她一?哭,引得坐在旁边的薛俭也跟着哭。薛盈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免不了生出几分酸涩。 失去?了为?他们遮风避雨的父亲,对原身?是?个巨大的打击,对这两个孩子又何尝不是??这半年来,他们经历了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 薛盈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取代去?世的父亲的地位,特?别是?她还是?同父异母的嫡姐,这关系就更微妙了。何况薛盈扪心自问,也必须承认,她虽然忙了许多事,但对于这两个孩子,确实是?疏忽了。 一?方面是?顾不上,另一?方面,她不是?原身?,对他们没有多少亲厚的感情。上一?世孑然一?身?,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相处,索性就离得远一?些,保持必要的客套就够了。 所以此刻,她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宣泄情绪。 等哭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她才语气平静地劝道?,“好了,吃饭吧。” 吃完了一?顿沉闷的饭,薛童和薛俭被奶娘和仆人送回了各自的屋子,薛盈便让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今晚除了留下守夜的,各自过节去?,就连春夏秋冬说要留下陪她,也没有答应。 也很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她对于薛长靖当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因为?只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她也有一?些想要思念缅怀的存在。 刚刚穿越的时候,薛盈曾经想过,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一?朝穿越,除了各种便利的现代化设施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惦记的。 但现在她才发现,可?以惦记的太多了。 那个时代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都是?值得仔细回味的。 真奇怪,在现代生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没有一?个归处的游人,四处漂泊。可?是?等真的离开了,她却对那个时代,那个国家,那些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生出了一?种情绪。 ——乡愁。 但游子仍能?归乡,落叶还可?归根,她却只能?隔着一?千年的雪,遥遥想念起另一?个时空。 滴漏声声,戌时正到?了。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是?《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间?。 …… “哒哒哒”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将薛盈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眼?泪,忙不迭地抬起袖子去?擦,一?边擦一?边往门的方向看去?,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这声音并不是?从门口传来的。 薛盈愣了一?下,才转头看向了正确的方向。 是?窗口。 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先将挂在墙上的刀取了下来,握住刀柄,才迟疑地靠近窗口,手?掌按住窗锁,扬声问,“什?么人?” “盈盈,是?我。”熟悉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薛盈一?呆,连忙丢掉手?里的刀,双手?去?开窗。 窗扇一?开,就露出了站在窗外的宫啸。他披着厚厚的斗篷,头上和肩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薛盈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忍不住伸出手?,捏着宫啸的脸掐了一?下。 宫啸眨了眨眼?,看表情似乎是?吃痛的,但他却没有喊出来。薛盈只能?迟疑地问,“不痛吗?难道?真的是?做梦?” “……不是?梦。”宫啸闻言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是?在用这种特?别的 分卷阅读69 方式欢迎我。” 他本来想握一?握她的手?,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他一?路赶过来,浑身?上下都已经冻僵了,怕冰到?她。 好在薛盈确认这不是?梦,终于慢慢从那种迟钝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本来应该在折州的宫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窗外! 她心里瞬间?冒出来无数的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薛盈往旁边让了让,对宫啸道?,“先进来吧,这么冷的天。” 宫啸也不客气,撑着窗框翻进了屋里。 暖炕就在窗前,他一?落下来,就感觉一?阵逼人的热意扑面而来。薛盈一?边关窗户,一?边回头看他,“先别在上面,下去?,把手?脚搓热了,缓过来了在上来,不然会生疮的。” 宫啸当然知道?这些,但听薛盈这样吩咐,感觉又格外不同。 他动作利落地跳下去?,站在地上,先将斗篷解下来,抖去?上面的雪花,晾在旁边的架子上,然后才除去?了外面的大衣服和靴子,先把手?搓热,然后又做在杌子上搓脚。 看到?薛盈将放在一?旁的刀挂起来,他不由笑道?,“那不是?我的刀吗?” “是?啊,你?方才敲窗户,我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拿下来防身?。”薛盈说。 宫啸当初把到?给她的理由就是?这个,但是?现在看到?薛盈真的拿刀防贼,他又不免心惊肉跳起来,忍不住道?,“这刀有些沉了,你?拿着恐怕不方便,回头我再给你?一?把匕首吧,那个可?以随身?带着。” “好啊。”薛盈爽快答应。 她挂好了刀,挪到?炕沿来坐下,看着宫啸忙碌,这才开口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这样的雪天,不说野外有多少危险,光是?迷路就够呛了。宫啸就算再厉害,自己一?个人跑过来,还是?太冒险了。 宫啸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他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出来,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所以他是?带了一?队人过来的。只不过他自己来找薛盈都要翻窗,总不能?把人带到?薛家来,便让他们自己去?宅子那边安置了。 薛盈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说,“今晚应该安排了人值夜的,这些人也太不灵醒了,有人翻进来都不知道?。” 在行?辕的时候,宫啸能?翻窗进来并不奇怪,因为?客院没有单独的人值守,而跟薛盈一?起住的,是?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宫啸身?为?行?辕的主人,行?动完全不受限制,只要避开夜里巡逻值守的人,就不会被发现。 但这里可?是?薛家,宫啸翻墙翻窗还能?翻得这样熟门熟路,就有点让人生气了。 宫啸不由笑了,“你?以为?呢?这些都是?我带出来的兵,我想绕过他们,还是?不难的。”不过说完他话锋又是?一?转,“但你?这宅子的守卫确实太松懈了些,回头我留几个人给你?吧。” 他把自己的人给薛盈用,倒也不算违规。虽然都是?在籍的士兵,但是?宫啸这个级别是?可?以配备家丁和亲兵的,这些都由士兵充任。薛盈是?他的家眷,拨几个人给她完全符合程序。 所以薛盈也就没有推辞,点头应了。 主要是?考虑到?银州那边秦老爷已经跟人接上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意料之外的行?动,但提高家里的安保等级总不会错。 这时宫啸身?体也缓过来了,不再浑身?冰冷僵硬,他便往薛盈身?边一?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他一?说,薛盈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想着过年了,来看看你?。”宫啸伸手?环住薛盈,凑过去?仔细看他的面色。方才在窗外的时候看着就觉得有异,只是?不好凑得这么近,这会儿看清了,果然眼?圈儿有些红肿,他便抬起手?指去?碰了一?下,问,“哭过了?” 薛盈猜测,他多半以为?自己是?在为?去?世的父母哭泣,虽然其实不是?,但这事儿也没法解释,便只能?含糊地点头应了。 “幸好我来了。”宫啸抱紧她,侧头亲吻她的脸颊,“想着薛家如今只有你?们姐弟三人,实在让人不放心,便无论如何也想过来看看。” “嗯……”薛盈应了一?声,侧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 这个时候,她非常贪恋这样的亲密和温柔,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宫啸自然不会拒绝,他对她的渴望已经在身?体里禁锢了太久,现在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何况她这么主动,他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 灯花轻轻摇晃,发出“哔啵”的轻响,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完全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宫啸才艰难地把人松开,闭目平复自己。 薛盈却不肯松手?,她仰着头,凑近他耳边,声音极轻地说,“可?以……继续的。” 说话时,她的唇擦过宫啸的耳廓,激得他浑身?战栗,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再次把人禁锢在了自己怀里。缓了一?会儿,他才用低哑的嗓音道?,“别胡说。” “不是?胡说。”薛盈闭着眼?亲吻他的下颌。 因为?赶路,他这几天都没来得及刮胡子,已经长出了一?层胡茬,扎得人有些疼,但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让她迷恋。 她确实不是?在胡说。虽 分卷阅读70 然是?一?时冲动,但也经过了理性的考量。过了年,她就十六岁了。在现代,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十六岁就算是?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言语和行?为?承担所有责任。 而她现在,正深深渴望着他。 打开窗户看到?他的瞬间?,她的心跳激烈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口蹦出来。 如果说从前薛盈考虑跟宫啸在一?起,一?直都是?理性的分析站上风,那么在那一?刻,理性就消失了,潮水般的感情占据了她的心,让她迫切地期望着能?与眼?前的人变得更亲密。 一?个愿意为?了她在这样的雪天里在危机四伏的野外赶几天的路,只为?了来看她一?眼?的男人,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然而她的话没有打动宫啸,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躁动都压了下去?,这才开口提醒薛盈,“你?可?是?把婚期定在了三年后——现在是?两年了,你?确定要更改这个计划吗?” 薛盈听到?这句话,才终于从那种不理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提前是?不可?能?提前的,事实上她觉得三年的时间?都不够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只不过在这个时代,不可?能?拖得太久,再说也要考虑宫啸的需要……但是?三年,确实是?她的底线。 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天……刚刚那句邀请真的是?她说出口的吗? 果然人一?旦恋爱脑起来,就很可?怕。 薛盈缓缓吐出一?口气,抱住宫啸,“谢谢你?提醒我。” 宫啸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这是?早有准备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太在意。只不过这么一?来,刚才那种旖旎的气氛,就瞬间?淡了许多。为?了转移注意力,宫啸便主动问,“有吃的吗?” 他赶路的时候当然不会吃什?么好东西,而今天为?了尽早入城,甚至没有停下来吃东西,这会儿已经饿得很了。 薛盈先忙点头,“有的。” 因为?他在这里,不方便叫人送进来,所以薛盈下了暖炕,自己到?外面去?端了一?点吃的进来。幸好因为?雪太大了,薛盈让他们不必折腾,没有把饭菜收回厨房,就放在了隔壁。 菜已经放凉了,薛盈将之放在炕头的地方热着,很快就能?吃了。 宫啸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东西,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两人收拾好餐具,便靠在暖炕上说话。 薛盈这时才想起来问,“你?到?云州来,其他人不反对吗?” “我没告诉他们。”宫啸说,“我留了信,等我出城之后再让人送给他们,就算反对也没用。” 薛盈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而宫啸就是?那个昏君。 “放心吧。”昏君还安慰她,“这么厚的雪,我从折州过来尚且不好走,要从草原摸到?折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主要防备的是?草原人,现在既然草原人来不了,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薛盈叹了一?口气,“我是?怕下次去?折州,没脸见几位副将和军师。” 宫啸不由笑了一?声,问她,“那你?高兴吗?” 薛盈也抿着唇笑了。 “高兴的。”她说,“特?别特?别高兴,像做梦一?样。” 宫啸便低头去?亲她的眼?睛,“高兴的话,以后就不要哭了,好吗?” 许久之后,宫将军终于意识到?,有时候哭一?哭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在那时候,他会千方百计地让她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23:21:55~20210908 23:4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第33章 刚刚好 虽然下次见?到折州的?人, 薛盈估计会有些难为情,但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操心,而在当下, 她?不得不承认, 宫啸突然的?到来, 彻底将她?从那种低迷的?情绪之中拽了出来, 让她?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即便是在这个世界,她?也不是一个人。 无论在哪个环境,人本来就会和周围的?存在产生?交集。 她?确实是来自21世纪的?薛盈, 在很多方面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这里又是类似中国?古代的?环境,对薛盈而言, 它同样充满了魅力,好像下一刻自己就能够掀开?神秘的?面纱,看清楚历史真正的?模样。 周围的?人与她?不同,但又是相同的?。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先、共同的?外表、共同的?文明,以及共同的?思想。 既然曾经漂泊过的?地方都是故乡,那么这里又何?尝不是她?的?另一个家呢? 这么一想, 薛盈就释然了。 现在, 她?不想去考虑更多的?东西?,只想跟宫啸一起?享受这个夜晚,一起?等待新?年来临。 分别了两个月,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刚开?始还只是诉一些别离之思,问问各人的?情况,后来就说到了正事上。 下雪之前,折州城的?士兵与附近的?部落爆发了一次小范围的?冲突,有两个人受了伤。其中一人伤在腹部, 切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曹军医给他做了清 分卷阅读71 创缝合和消毒,他在烧了几天?之后,就恢复过来了,现在已经彻底痊愈,能跑能跳了。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折州军,当事人更是别无数的?同袍抓去剥衣服参观,大家惊叹着、感慨着,自然也对军医多了几分信心,不再?抱着那种受了伤就只能听天?由命的?念头?了。他们甚至悄悄地打听了曹军医在伤兵营里推行的?那一套,自己私底下学着做。 别的?不好说,但是每天?把自己打理得干净一点,勤洗手勤通风,是能做到的?。 连曹军医自己都很唏嘘,没想到忙了好几个月,最后居然是这样被接受的?。 “这也不奇怪,对于不了解的?东西?,当然是亲自看到效果,才肯相信。”薛盈说。而且一旦相信了,再?想把这个观念拧过来,会更难。很多事就是这样,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很难不去在意。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现成的?例子:宫啸。 但他的?身份不同,身为将军可以找更好的?大夫,接受更好的?治疗,用更珍贵的?药材,并不具备可比性?。宫啸脸上的?伤口恢复得比预想的?更好百倍,他们由衷地为他高兴,却并不相信自己也能得到相同的?治疗。 这次受伤的?是跟他们一样的?普通士兵,并且治疗全程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很神奇,却没有用任何?超出他们理解范围之外的?手段,自然就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但薛盈还是很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宫啸说了折州的?事,薛盈也说了秦老爷那边发现的?东西?,顺便跟宫啸商量,找可靠的?人去探查此事。 又提起?自己打算派薛管家去京城,负责内府那边的?采买事宜,顺便将之前的?商道?重新?打通。云州这边若有什么京城才能卖得上价的?东西?,也可以运过去。 “也好,那我再?挑几个人,暗地里跟着他。”一部分人顺着秦老爷这条线查,一部分人暗中保护薛管家,看看他会不会碰上什么“意外”,总能把幕后那只手抓出来。 用了宫啸的?人,薛盈当然也要?想办法回报。虽然已经算是一家人,但也要?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再?说宫啸的?人不光是他自己的?人,也是折州的?人,他要?为整个折州城考虑。 所以她?便斟酌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拓展一下自己的?势力范围?” “怎么说?”宫啸很感兴趣。 薛盈的?想法经常有出其不意的?地方,她?既然开?了这个口,宫啸不认为是随口胡言,一定有可行性?。而他,虽然已经掌控了整个折州,但谁会嫌自己的?实力太强呢?正因?为折州已经尽在掌握,才要?向周边辐射。 只不过,他的?身份太特殊、太敏感了,盯着他的?人也多。 别看他在折州说一不二,但那是因?为皇帝给了他这样的?特权,一旦有任何?异动,都会惊动京城那边,后果如何?殊难预料。 所以他就算有想法,也只能按捺住。 但薛盈既然开?口,想来不会没考虑到这些。她?去过折州,很清楚那边的?情况,明里暗里的?人就不提了,就说他那个军师任询,就是皇帝派来的?人,光明正大地监督他。 薛盈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问,“朝廷缺钱吗?” “自然。”宫啸点头?,“若非如此,我在折州建立榷场之事,也不会那么顺利。” 建立榷场,跟草原人保持一定程度的?友好往来和物资交流,好处当然是很多的?,其中最大的?好处是,能够一定限度地减少草原人南下打草谷的?可能。 自古以来,草原异族都有入侵中原的?习惯。这当然不是因?为两边有世仇,或者草原人闲着没事跑来耀武扬威,而是由草原的?自然环境决定的?。他们放牧维生?,更依赖天?时,一旦哪一年出现自然灾害,水草供应不足,就可能会饿肚子。 草原上没有吃的?,自然只能去中原抢。 而现在官方设置了交易渠道?,草原人可以通过交换获得更多的?粮食和物资,劫掠的?可能自然就降低了。 除了野心家和政客之外,大部分人追求的?不过是生?存而已。 可惜朝廷上最多的?就是野心家和政客,他们并不喜欢这种交易,以及交易可能带来的?和平。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他们只能用别的?理由。不是说蛮夷不识礼仪、难以管教,让他们过来交易可能会产生?冲突,说不定还会引狼入室,就是说蛮荒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根本不值得特意开?展交易。 总之,朝廷上反对的?声音挺大的?。皇帝最终选择支持宫啸,并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人,而是宫啸告诉他,这样做能赚钱,很多钱! 国?库年年亏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该知道?的?都知道?。 朝臣们已经缺钱缺到打皇帝私库的?主意了。事实上,在新?安元年之前,因?为打了好几年的?仗,国?库一分钱都掏不出来,皇帝不得不将内库的?收入全部都拿出来贴补国?库。 所以大梁打了个大胜仗,所有人都在歌功颂德,都在吹盛世将至,都在盼着接下来的?论功行赏,但皇帝却做梦都是“缺钱”。 所以宫啸才能从京城回到西?北,才能在皇帝的?支持下设立榷场。 不过赚的?这点钱,说实话?,远 分卷阅读72 远填不满国?库的?窟窿。更何?况这些钱一送回京城,就已经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了,根本不可能全部送进国?库。 薛盈听得咋舌不已,这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啊。她?还以为自从改元新?安之后,大梁就安宁下来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问题还没有爆发而已。 不过这种情况,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是好事。 “榷场虽然办起?来了,但其实能进场的?只有那一批人。剩下的?人不是不眼?馋,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薛盈说。比如原身的?爹薛长靖,就一直在谋求这个入场的?机会。相信跟他一样有眼?光的?人,应该不会少。“既然如此,为何?不给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在榷场之外,再?设立一个交易点?”宫啸反应很快,“在云州?” “是的?。”薛盈点头?,“现在能进榷场的?,几乎都是京城来的?大商人。这条线已经被他们垄断,肯定不会放其他人进来。可大梁那么大,远不止一个京城,外面的?市场才是最大的?。比如南方那些大商人,想必都想分一杯羹。榷场他们虽然进不去,但到云州来是没有问题的?。” 云州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就坐落在云岭山脉之下,所以由此往北,天?气越来越冷,气候和地理环境都十分恶劣。而往南,翻过云岭山脉,便是广袤的?盆地和平原,沃野千里,气候宜人。 其实北方的?气候,也是阻碍商队前来交易的?一个大问题。但把交易的?地点放在云州,就要?好多了。 薛盈自从知道?折州军还有许多灰色收入之后,就已经在考虑这事了。他们拿到东西?容易,变现却难。因?为草原人没什么钱,很多交易都是以物易物,换来换去都是物资,除了自己能用的?,剩下的?都只能堆在库里,等能出手的?时机。 与其等待,不如自己制造时机。 把云州变成一个南北货物、草原特产的?集散地,折州军那点交易隐藏在其中,就毫不起?眼?了。 而这是一个正大光明插手云州事务,将云州也纳入势力范围的?机会。 这能为国?库再?次赚取巨大的?财富,要?得到支持也不难。 这是对公的?好处。 于私,要?打通折州和云州之间的?商道?,肯定要?先修路。薛盈是再?也不想体?验蹦蹦马车了,哪怕晕车的?症状已经好了不少,但还是会晕的?,能有更好的?条件为什么不要?? 而且一旦真的?做成这件事,身为云州的?地头?蛇,自然能在其中占据先机和有利的?地位,趁机发展壮大。 最后,这必然要?求她?经常来往于云州和折州之间,也就经常可以跟宫啸见?面,不用一分开?就是半年,更不用宫啸冒着大雪赶路过来看她?。——虽然她?很感动,但这样确实太辛苦,还危险。 两人说到兴头?处,薛盈还翻出了纸笔,当场就拟定了一个简略的?方案。 至于更具体?的?内容,要?等宫啸拿回折州去跟其他人讨论了。 这么一耽误,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宫啸将方案写完,一抬头?就见?在一边磨墨的?薛盈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脸上满是困倦,想来她?应该是很不习惯熬到这个时候的?。他放下笔,伸手摸了一下薛盈的?脸颊,“困了?先去睡吧,这些事一时忙不完的?。” “嗯。”薛盈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转身下了暖炕,要?往房间里走时,浆糊一般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脸,终于想起?来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你怎么办?” “我也睡。”宫啸说,“在这里将就一下便是。” “不行!”薛盈更清醒了,“回头?小春她?们来叫我起?床,看到你睡在这里,非要?吓坏了不可。” 也不知道?宫啸怎么想的?,昨晚来的?时候根本没走正门,是翻墙进来的?。薛盈已经把人放进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下头?的?人解释,就只能先把人藏起?来。 她?不由分说地道?,“你到里面去睡。”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分别之前的?那个晚上。 薛盈还好,当时她?喝醉了,又是半梦半醒之间,所有的?感觉都不那么清晰,好像隔了一层纱似的?朦胧。但是宫啸一想到自己当时的?失态,就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这……”他艰难地开?口,“这不合适。” 虽然之前才刚刚拒绝了薛盈含糊的?邀请,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柳下惠,再?有下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把持得住。 薛盈干咳了一声,找补道?,“谁说让你睡床了?里面还有一张软榻。” 宫啸松了一口气,吹干纸上的?墨字,将之收进随身的?囊袋之中,便跟着薛盈进了屋。 不过到了这里,薛盈一看那张图软榻,就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这个榻跟一个单人沙发差不多大小,她?自己平时靠躺在里面刚好合适,就觉得将就睡一晚没问题,但宫啸高大的?身躯往榻前一站,就把它衬成了一张尺寸不大的?椅子,也就能勉强坐下,躺着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你睡床吧。”她?只好改口道?,“我睡软榻。” 宫啸自然不会赞成。没有他这个客人反而把主人挤去睡软榻的?道?理,那个榻确实不大,就算是薛盈睡上去,翻身也难,睡着肯定不舒服。 分卷阅读73 倒是她?的?床比预想的?更大一些,占去了半个房间,有廊有梯,隔着重重帘幕也能看出来面积不小。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躺到了床上。 没有人再?提合不合适的?话?。 不过还是克制着,距离很远地分开?躺下。薛盈目测了一下,觉得中间再?躺两个人都是足够的?。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故意问宫啸,“我是洪水猛兽吗?你怎么离我这么远?我看,你再?退一下,就该滚下床了。” 贴着床边睡的?宫啸只能往前挪了一点。 虽然他事后再?三地了解,确定第一次的?时候那种表现是很正常的?,但还是难免心有余悸。 于是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天?薛盈没有喝醉,她?什么都知道?,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再?在她?面前出丑,否则可能她?就要?考虑一下这门亲事是否真的?合适了。 未婚夫脸上有疤,她?还可以不在意,毕竟关了灯又看不到。若是那方面有问题,必然会被嫌弃。 虽然脑子里的?想法十分活跃,但宫啸昼夜不停地赶路过来,其实已经疲倦到了极致,又跟薛盈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还费劲脑筋地做了方案,这时候早就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放松,却还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反倒是这段时间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的?薛盈,这会儿睡不着了。 等宫啸的?呼吸变得平缓,看起?来是睡着了,她?试探着叫了两声都没人答应,薛盈便放心地凑了过来。 灯还没熄,隔着帘子也能看到他眼?底一片青色,想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薛盈就这样看着他,心里慢慢充盈起?了一种酸软饱胀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她?也终于感觉到了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 在一片温暖之中,薛盈做了一个梦,梦到春天?里,宫啸带她?去野外骑马。 他们同乘一骑,在平坦的?草原上驰骋。草长得十分茂盛,几乎有一人高,他们骑着马也几乎淹没在其中,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宫啸从身后拥着她?,时不时地伸手摘下一朵野花,插在她?的?鬓边。 那种轻盈的?快乐,似乎随时能带着他们飞上天?空。 直到她?醒过来,睁开?眼?睛,那种感觉依旧长久地滞留在身体?里,没有散去。 大概是心里知道?房间里有人,还不能让人看到,所以薛盈醒来得很早。外面的?天?光已经亮了,但是被雪映亮的?。她?掀开?帘子去看滴漏,时间才刚刚过卯时。 也是这个动作,让她?察觉到自己腰上横着一条有力的?臂膀。 她?重新?躺回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宫啸抱在了怀里。他还没有醒,那双眼?睛闭上之后,坚毅的?面容似乎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因?为总是在野外奔忙,他的?肤色被晒得很黑,脸上的?那道?疤也跟着被晒黑,跟周围的?皮肤只有一点不太明显的?色差。虽然乍一看还是能看出来是伤疤,却没有太大的?违和感,更不影响他的?颜值。 薛盈忍不住用手指去描摹伤疤。 刚开?始还是隔着一段距离虚描,但也许是因?为宫啸的?鼻梁太高了,描着描着,手指就落到了伤疤上,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只敢轻轻移动。 但她?忘了,动作太重可能会惊动对方,但如果动作太轻,其实也是很难忽略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羽毛扫在皮肤上,麻麻痒痒,比疼痛更难以忍受。 所以她?玩着玩着,猛然一抬眼?,就对上了宫啸睁开?的?眼?睛。 薛盈手指的?动作一顿,有些心虚地想要?缩回,却被宫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动了动眼?珠,只能转移话?题,“你醒了?” “什么时候了?”宫啸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语调慵懒,是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时才会有的?状态。 薛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刚过卯时。” 顿了顿,又小声解释,“别担心,还没到我平时起?床的?时候,不会有人过来的?。” 宫啸“嗯”了一一声,才捏着她?的?手指问,“我醒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你脸上的?疤。”薛盈说,“很帅。” 宫啸眉梢微微一动,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帅”这个词被用在这里,但并不影响他领会她?要?表达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惊讶,他这个样子,她?竟然是觉得好看的?吗? 他还一直以为,薛盈只是因?为知道?他的?职业,知道?这道?伤是怎么来的?,所以不介意它的?存在。 可是听她?的?语气,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松开?手,配合地闭上了眼?睛,颊边的?笑意若隐若现,“那你继续。” 薛盈就真的?继续了。 手指轻轻地从伤疤上划过,引起?一阵轻微的?战栗。宫啸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自己每天?洗脸都要?碰到伤口,但除了有点凹凸不平之外,感觉上跟周围的?皮肤没有任何?分别,不会因?为是伤疤就变得更敏锐。 可是被薛盈的?手指一触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道?伤疤好像有了一种十分独特的?感觉,一种轻微的?、仿佛被蚂蚁啃啮一般的?痛和痒混合在一起?,在整个伤疤上迅速扩散,又钻进他的?皮肤里,一路蔓延到心脏。 喉结滚了滚,他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下 分卷阅读74 一秒,宫啸横在薛盈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就像那个迷离的?夜晚一般,薛盈在用舌尖舔舐他脸上的?伤疤。意识到这一点,宫啸浑身忍不住一个激灵。这不光是生?理上的?刺激,更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撼。 他甚至觉得,薛盈是迷恋他的?。 迷恋他脸上这道?或许会保留一辈子,让这张脸变得没有那么完美的?伤疤。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宫啸的?四肢百骸里流淌着,让他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任由对方轻薄。 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并不是不得不接受他现在的?样子,而是自愿的?、主动的?、甚至是欣悦的?,接纳了现在这个宫啸,一个不那么完美,但却是完完整整的?他。 而这一点,让宫啸从灵魂深处泛起?一阵无法自控的?狂喜。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那么刚刚好,与他完全契合。而他,似乎也刚好符合她?的?标准,就连缺陷,也是被她?偏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8 23:40:28~20210909 23: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sabell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第34章 金屋藏娇 也?许是?因为闭着眼睛看不见, 于?是?其他的感觉就被放大?了。 宫啸可以感受到脸上微湿的触感,那?一小片皮肤暴露在冬日清晨的冷空气中,激起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让她留下来的感觉不断延续。他还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 就连舌尖, 似乎也?尝到了一抹浅浅的甜。 四周帘幕低垂, 将这张床铺分隔成?一个?独立而?隐秘的空间。 他产生了一点类似窒息的感觉,但是?这非但不令人惊慌害怕,反而?有一种浑身的热血都被激起来的震荡。 宫啸按捺不住地睁开眼。 两人在这暧昧的气氛之中对视了片刻, 不知道是?谁先动了,又或者是?两人同时?行动, 急促地吻在了一起。 热意在体表升腾,连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点燃了。 也?许是?这个?环境太消磨人的意志,也?许是?因为睡觉时?本来就只穿了一身薄薄的亵衣,这一次的失控来得更快更激烈,在宫啸艰难地松开怀里的人,准备冷静一下时?, 薛盈勾住了他的手指。 “可以……做点别?的。”她轻轻地喘息着, 吐出让人无法拒绝的邀请。 宫啸刚开始还不知道所谓“别?的”是?什么意思,等到全程体验了一遍,不免有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恍惚感。 原来人长?了嘴巴不仅仅能用来吃饭,长?了手也?不光是?为了干活,还有那?么多种他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使用方式。原来所谓闺房之乐,有那?么多超出想象的花样,并不仅仅只是?他想象中的夫妻敦伦。 就……心情很复杂。 舒服当然是?很舒服的了,但是?偶尔思绪清明的时?候, 宫啸也?忍不住去想,薛盈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的东西??虽然到现在,她知道什么都不会让他吃惊了,但她在这方面的丰富知识,还是?不免让他产生了一种被人吃干抹净的错觉。 仿佛自己的清白被对方玷污了。 当然这荒唐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宫啸本人彻底摒弃,将心情调整了过?来。 只是?他正人君子的外表本来就维持得很艰难,现在发现即便不成?亲,也?并不影响两人亲近,恐怕以后就更难以保持了。 宫啸抚着薛盈的头发,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时?,薛盈也?在想一件不那?么正经的事。虽然即使不做到最后,也?有很多获得快乐的方法,而?且还都没有后顾之忧,但是?这方面的问题,却总是?要?考虑的。 不说现在还没有成?亲,就算三年之后她跟宫啸成?亲,薛盈其实也?没打算很快生孩子,所以现在开始考虑安全问题,并不算早。 其实古人在这方面,也?不是?没有要?求的,只不过?受限于?材料,始终无法保证安全性,不过?还是?有一些材料可以参考的。 比如羊肠。 只不过?这种东西?,不方便让人去做,特别?是?她一个?未婚女性,要?是?找人做这东西?,说不准第二条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云州城,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幸而?薛盈的动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只等回头买点原材料回来试试看。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门?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薛盈才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又忘记让宫啸在有人过?来之前离开了。 虽然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打理自己的事,丫鬟们没有命令也?不会直接进她的房间,但是?两人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要?是?被人发现,他们俩就真的不用见人了。 宫啸这才发现,胆子这么大?的人,居然也?会害怕。他抬手摸了摸薛盈的脸,低声安抚道,“别?担心,不让她们进屋便是?。” 薛盈也?慢慢放松下来,先几句话打发走了门?外的人,这才回身问宫啸,“你?什么时?候走?我是?说,回折州。” 分卷阅读75 “这回出来没对外说,副将和军师们顶多能瞒上几日,若是?总不见我露面,下头的人必然会起疑。”宫啸斟酌了一下,道,“最多在这里待三日。” 今天已经过?去小半了,薛盈听他这么说,就不舍得赶他走了。 他是?回来看她的,若是?为了顾虑别?的,反而?让两人不能接触,岂不是?本末倒置? 再说,两人现在才刚刚有了肌肤之亲,也?正是?最想亲近对方的时?候,三天时?间已经很少了,哪里忍心再分开? 她躺回去,盯着宫啸看了一会儿?,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冒出来一个?馊主意,“要?不然,你?就待在我的房间里吧。我不让人进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其实就算有人进来,只要?不掀开床帐,也?是?不可能发现他的。 这么想想,居然还有点儿?刺激。 宫啸见她脸上笑意隐隐,连打坏主意都毫不掩饰,忍不住也?跟着笑道,“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薛盈眉头一挑,“我这屋子,虽然不是?金屋,但也?差不多了。” 这话并不夸张,薛长?靖对原身十分宠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自然也?是?精益求精。这些昨晚宫啸也?看过?,知道她所言非虚,只好?叹着气道,“娘子这般盛意,为夫就只能暂且吃一吃这碗软饭了。” 两人笑作一团。不过?薛盈被他一提醒,也?意识到要?偷渡足够宫啸吃饱的饭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吃得太多了!要?是?厨房直接少掉这么多东西?,一定会被发现的。 好?在薛盈身为家主,过?年这种节日当然不能不表示一下,这段时?间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各处分送,想办法混淆视听,应该可以偷渡一些。而?且都是?重油的大?菜,想来也?更合宫啸的口味。 她琢磨着这些,就躺不住了,坐起来穿好?衣服就要?下床。 宫啸连忙伸长?手臂抱住抱住,“你?去哪里?” 语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好?像生怕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薛盈一下子就体会到了“藏娇”的乐趣,想想,一个?大?美人眼巴巴地留在房间里,就等着你?回来临幸,谁能不飘? 难怪古代的昏君们总是?会沉溺进温柔乡中出不来,薛盈现在也?有点这个?意思了。 她拍了拍宫啸的手,柔声抚慰,“我要?出去给?你?找点儿?吃的。别?担心,等我打发了他们,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宫啸这才松开手,“那?你?可要?早些回来。” 薛盈直到坐到镜子面前,脸上都还带着残留的笑意。但她很快就从铜镜之中,看到了自己颈上留下的痕迹。这回不比上次,宫啸是?卯足了劲儿?讨好?她,自然也?就没了轻重。他没有经验,留下痕迹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她怎么穿衣服。 薛盈叹了一口气,先用粉遮了一下,又挑了一件领子很高的衣服,收拾停当了,这才开门?出去。 好?在冬日天寒,她穿高领的衣物,也?没人会多想。 为了能偷渡到足够多的东西?,薛盈特意吩咐厨房那?边又准备了一些肉食分送各家,然后自己再光明正大?地从中取走一份。府里虽然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却没人管她,不多久,她就拎着食盒回来了。 俗话说,保暖思那?啥,两个?年轻男女朝夕相对,正是?最容易冲动的年纪,又彼此有情,哪里能忍得住? 整整三天的时?间,宫啸足不出户,竟然也?半点不觉得无趣。 虽然有时?候会略有些不便,比如沐浴的水不够用,比如他的食物要?薛盈想办法从外面偷偷带回来,但就连这些,对两人而?言也?充满了趣味,能引得他们发笑。 更多的时?间,他们在床上不知餍足地纠缠。窗外天寒地冻,却驱不散这一屋的春意。 只有很少很少的时?候,他们会凑在一起商量一点正事。过?完年就要?开春,许多计划中的事情也?就都要?提上日程了。 宫啸从薛盈口中得知她开春之后的安排,便陷入了沉默。 “怎么不高兴?”薛盈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见他沉下脸,不由惊讶地问。 宫啸闭了闭眼,“开春之后,你?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 又画了图纸准备找铁匠打造东西?,又要?去田庄上看一看春耕的情况,又要?准备安排薛管家去京城,又要?派人盯着银州那?边的秦老爷,还要?跟城里的这些商人们联络感情……甚至就连改良马车,增添一个?减震装置都在她的计划上,林林总总一大?篇,估计要?忙一阵子了。 见薛盈无知无觉地点头,似乎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宫啸只好?主动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折州?” 在他的想法里,一直觉得只要?等开春,薛盈就会立刻出发去折州,两人很快就又能见面。却不想,她的计划之中根本没有这一项。 薛盈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补救,“折州当然要?去的,但总要?先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 宫啸谴责地看着她。 薛盈再接再厉,“我保证,等这边的事情一弄好?,就立刻过?去,好?不好??” 宫啸也?知道,光凭自己一个?人,要?改变她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因为她要?做的事情都是?正事,怎么能因为小儿?女的私情耽误?以前的他也?是?这么 分卷阅读76 想的,但现在突然可以理解了。 那?种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在盼望下一次相见的感觉。 好?在他手里也?不是?全无筹码,宫啸低头想了想,立刻找到了对薛盈最有吸引力的部分,“开春之后,榷场也?要?开张了。过?了一个?冬天,草原那?边估计缺少很多东西?,会迫不及待地过?来交易。但京城来的那?些大?商人还在路上,所以……” 所以只要?云州这边抓紧时?机,就能在那?些大?商人到来之前,吃下这一批货物。 这对于?野心勃勃,想要?拓展南方商道,将云州打造成?集散中心的薛盈而?言,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总要?有货,才能将那?些商人吸引过?来。——也?就是?说,这件事的优先度,一定会排在其他乱七八糟的杂事上。 果然薛盈立刻改口,“怎么能让草原友人们干等?等雪一化,我立刻就组织商队前往折州,争取早日完成?交易!” 她说完,又郑重地握住宫啸的手,“当然了,我也?舍不得你?,想尽快看到你?。” “行了,我会帮你?把这批货留下来的,不会让人有机会抢先。”宫啸好?笑道。 纵然两人再怎么不舍,三天时?间也?几乎是?一晃而?过?。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但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再多的准备也?依旧显得十分仓促。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现在他们可以身体力行地表达这种不舍。 薛盈累得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已经不见了,就连这三天来他留下的各种痕迹也?都跟着消失,仿佛那?只是?薛盈做的过?于?逼真的一个?梦。 唯有身上残留下的痕迹,是?唯一的证据。 …… 宫啸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整个?薛家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们只知道这三天家主几乎不怎么出房间,听说是?在设计什么东西?,大?家都听不懂,但都猜想必然很厉害,所以没人敢去打扰,直到薛盈自己打开房门?走出来。 放纵了三天,连昼夜都差点儿?颠倒,薛盈再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才渐渐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沿着小径在府里转了几圈,舒展了一下筋骨,就开始忙起来了。 既然开春了就要?去折州,那?其他的事情就只能提前了。好?在除了田庄之外,别?的事情在城里就能办了,虽然麻烦些,要?让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但也?不是?不能办。 年既然过?完了,那?就忙起来吧!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跟城内的大?小家族通气,让他们知道一个?最好?的机会正摆在面前,这样他们才会全力配合薛盈,并且把自己的人脉和势力也?都拿出来用。 所以薛盈回到正房,就吩咐薛管家筹备宴席,一边亲自写帖子,邀请除了宫家之外大?小家族的话事人都来赴宴,有正事要?谈。 这姑且也?算是?个?粗糙的准入门?槛吧,如果有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那?就不带他玩儿?。 按照薛盈的想法,总有人会想挑衅一下她的权威、试探一下她的底线,拒绝赴宴,谁知到了宴会当日,收到请帖的人居然全都来了,挤挤挨挨坐满了整个?厅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她今天请客的目的了。 薛盈正需要?一个?捧哏的,所以也?不在意,笑着道,“之前说了有正事要?与诸位商谈,我看大?伙儿?都好?奇得很,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饭都吃不好?,那?咱们就先来说正事吧。” “诸位应该都知道,折州城的榷场之外,还有一个?自由市场吧?”她问。 诸多宾客脸上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他们确实都知道。这还是?托了秦老爷的福,他和他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就是?在自由市场被抢走了所有货物,给?大?伙儿?做了个?错误的示范。所以就算没去过?折州的人,对此也?清楚得很。 只是?薛盈此刻提起这个?,让大?家有些不解。 薛盈继续道,“这个?自由市场,跟榷场一样在折州城外,靠近草原的地方,却没有军队把守,所以动辄就会出现抢劫或是?黑吃黑的事情出现,乱得很。但即使如此,每天还是?会有无数人徘徊在自由市场,诸位可知是?为何?” “因为进不去榷场,又想做生意。”有人抢答。 “正是?。”薛盈点头,“整个?大?梁有多少商人?能进去榷场的有几个??剩下那?些人,便只能在自由市场找找路子,哪怕知道有危险,但也?别?无选择。” 立刻有机敏的人自觉看透了薛盈的目的,连忙扬声道,“若不是?薛家主带着我等入了榷场,我等只怕也?只能落到这等境地了!” 众人一听,立刻恭维起薛盈来,再三感激她的帮助,甚至于?有人含糊地提出,可以从收入里分出来一部分给?她做谢礼。 “诸位误会了!”薛盈抬手压了压,“我今日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挟恩图报,而?是?想告诉大?家,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可见这生意有多令人眼热!” “自由市场地处城外,又无人守护,才会有危险,但若是?在城内,若是?有人维持秩序,自然就安全得多。” 听到这句话,就有人心里一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可 分卷阅读77 是?折州城是?是?军队做主,恐怕不会放商人们入内。” “话不能这么说。别?人开口自然是?没有机会的,但咱们薛家主却不同……” “可是?这生意在城外还是?在城内,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是?啊,我们有凭证,能进榷场的!” 薛盈听他们已经将各种可能都议论过?了,这才缓缓开口,“若是?在折州,自然无论怎么折腾,都与咱们无干。但若是?能将那?自由市场搬到云州来呢?” “这怎么可能?”立刻有人惊呼。 但众人却还是?忍不住思量起来。 要?说,这事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因为最大?的阻力就是?折州军,他们设立了榷场,掌控所有交易,想把自由市场搬过?来,就绕不过?他们。 自由市场能形成?,是?因为大?梁的商人想买,一些草原的小部落想卖,但是?双方都进不去榷场,也?拿不出太大?的资本,所以只能私底下接触。他们要?让大?梁的商人到云州来,那?就要?设法将那?些散货收拢、运送过?来,否则就无法达成?交易。 而?这必然离不开折州军的帮助。 要?是?别?人提这个?,肯定是?没戏的。但这开口的不是?薛盈嘛,她和折州军是?什么关系?那?就是?自家人。既然她开了这个?口,一定是?有把握的,请他们过?来,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入场的机会。 这事情好?像真的能办成?!如此一想,众人的心就火热了起来。 他们都是?云州本地的大?户,自然比谁都希望云州能发展起来。不说别?的,在座的谁在城内没有几家铺子,几座院子?一旦商人们齐聚云州,那?这些商铺和院子,就水涨船高了,每年光是?租金就是?一大?笔收入。 而?身为本地人,他们做起生意来,肯定比外地人更顺手,机会更多,收益更丰。 怎么想都觉得前景可期。 于?是?众人看向薛盈的视线,便也?热切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起各种问题。这些薛盈大?都跟宫啸商量过?,即便没有,也?能暂时?应付过?去,很快就调动起了所有人的积极性。 等她再说开春之后榷场就会有交易,而?别?的商人都还在路上,大?家立刻就悟了。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啊,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众家主族长?们饭也?不吃了,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回去就能调集货物,开春就跟薛盈一起去折州,把这批货吃下来。那?在外面有关系的,更是?已经开始在心里斟酌措辞,打算写信把这些关系都请到云州来,参加薛家主所说的那?个?什么“春季展销会”。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估计所有商人都会疯,自然要?让自家的关系抢占头筹! 解决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也?都按部就班地安排了下去,但薛盈却也?没有闲下来,而?是?一头扎进了打铁作坊。 这家作坊不是?薛家的,是?从参加宴会的某个?大?商人那?里借的。对方听说薛盈要?打造一些东西?,二话不说就把作坊连同匠人一起送给?她了。薛盈不好?占人家的便宜,只好?说定了付钱租用。 薛盈让铁匠研究的是?弹簧。 之所以要?先研究这个?,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给?马车做个?减震措施,而?这是?最好?用的东西?。别?的虽然也?有用,但都很费事,效果还不好?,不如这个?物美价廉。 但她也?不知道弹簧要?怎么做,只能对着铁匠描述成?品,让人家回去自己钻研。 好?在不愧是?术业有专攻,而?且个?头比较大?的弹簧,也?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所以没多久就拿到了第一批成?品。——铁匠直接按照她给?的尺寸,将铁丝缠绕在一根圆木上,旋转之后得到的,制作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 虽然这种制作方法,在精度上肯定有所欠缺,但做个?马车减震还是?足够的。薛盈改造好?马车,特意去城外跑了一圈,感觉比之前平稳了何止十倍,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果然科技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第一生产力! …… 折州,宣威将军行辕。 最近,底下人都发现,他们将军似乎有点奇怪。 之前将军突然消失了好?几天就不说了,听军师们说是?在做来年的计划,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大?事需要?这般闭关计划,但大?人物的想法肯定与他们不同,大?家也?不敢质疑。 但自从将军再次现身人前之后,他就开始变得奇怪了,具体表现为,早上跟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候,他不再光膀子了。 须知他们将军的火气,那?是?比一般人都更旺盛,即使是?在这种数九寒天里,也?是?稍微练一练就会出汗的。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不论冬夏都是?光着膀子,突然中间冒出来一个?穿着衣服的人,就让所有人感觉怪怪的。 偏偏还是?将军,谁都不敢多问,只能私底下暗暗猜测。只是?再怎么猜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怎么能想到,宫将军之所以每天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是?因为身上的某些痕迹很不适合露在外面给?人看呢? 咳……自从发现他未来的娘子好?像对他身上的伤疤情有独钟,宫将军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项诱惑对方的手段。 他身上什么都不多,就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分卷阅读78 最多,随便讲两个?伤疤背后的故事,都能感动得小娘子眼泪汪汪,然后更加热情地给?他糊口水,激动的时?候,不免也?会啃出许多的痕迹。 军中将士们大?都还没有成?家,这种痕迹自然是?不方便让他们瞧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9 23:53:07~20210910 23: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颜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第35章 还有我 打铁作坊内一年四季都燃着炭火, 夏天的时候热得人气闷不已,汗流浃背,但冬天就比较舒服了。特??是待在远离火炉的地方, 只觉得屋里暖意融融, 舒适如唇。 薛盈就坐在铁匠铺里, 看?老师傅带着徒弟打铁。 这一批打造的, 是耕种所需的农具。 在大?梁, 因为农业发达,所以应该出现?的农具都已经有了。只不过质量上良莠不齐,也就很难形成有效的耕种。所以薛盈当务之急, 是在开春之前准备一批好用的农具,不光田庄用得上, 宫啸那边如果真的要屯田的话,也很需要这些。 到时候用这些铁器,应该可以从?宫啸那里换来?一批物?资。 不过现?在薛盈的视线虽然落在铁器上,但其实人已经在走神了。她?看?的不是眼前的铁器,而是这些铁背后隐藏的东西。 大?梁朝的铁也是朝廷专营的,主要是用来?打造武器, 民间流通的不多。当然了, 任何事?都不可能禁绝,不说?那些代理铁器运营的衙门会私底下往外卖铁料,就是私人开采也多的是。 所以云州的一个商人,家里才会有打铁作坊。 而薛盈现?在琢磨的,就是这些铁器的原材料是哪里来?的。是对方有门路,从?衙门那边买来?的,还是附近有人发现?了铁矿,正在私底下开采出售? 薛盈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这些铁料的质量都很一般, 杂质颇多,所以只能用来?打造农具。而农具的价格,显然跟兵器是完全无法相比的。这种劣质的铁,多半是私人冶炼出来?的,因为成本低,所以售价才低。 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浪费了矿石是肯定的,但也正是因为其劣质,才会被打造成农具,大?部分人才能买得起。要是真的走官营的路子,成本上去了,一般人也就都买不起了。 不过即便是这个“买得起”,也是相对的。像薛家的田庄,就早已经配备上了铁质的农具。农具是主家买的,佃农们可以花很少的钱或者粮食来?租用,大?大?提高耕种效率。那些有自家田地的百姓,因为买不起高价的铁器,反而只能使用石质乃至木质的农具,就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力气了。 封建时代,土地兼并的情况十分严重,这固然是因为大?户人家肆无忌惮地买田买地,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客观上种地的成本很高,许多普通人根本承担不起。 农具是一项,苛捐杂税也是一项,至于各种明?里暗里的盘剥,就更不必提了。 所以经常有人种不起地,索性拿着土地去投献给大?户之家,自己安心做佃农,只要每年交齐租子,??的事?情都由主家去费心。 扯远了,总之薛盈认为,想要提高社会生?产力,让土地出产更多的粮食,将一部分人口解放出来?,那么农具的普及就是其中不容疏忽的一项,也是目前看?来?最容易达成的一项。 其他什?么化学肥料、化学农药,对她?来?说?暂时有些遥不可及。 所以现?在,薛盈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其实心里正在转着坏主意,打算摸清楚这个私人铁矿的情况,然后将之抢过来?。 她?自己当然是抢不了的,但是让宫啸出手?,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让薛盈也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手?里有兵就是嚣张,宫将军确实很好用,而且很多地方都能用上,至少在西北这一带,他可能比圣旨还好用。 所以维护好宫将军跟皇帝之间的君臣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毕竟掌管兵权的人容易被忌惮,一旦皇帝对宫啸失去信任,就很难容忍他继续留在折州了。 薛盈现?在许多计划都是以他在折州为前提制定的,若他离开,这些计划就会失去可行性,变成废纸一张。 好在只要摸清楚皇帝想要的东西,要做到这一点也不算太难。 薛盈越想越远,不断在心里将关键的地方记下来?,等待以后补充完善。因为大?脑告诉运转,她?的眼神也渐渐失去光彩,只是空洞地盯着面前不远处,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看?清。 但作坊里的其他人却没有发现?这一点,每个人都精神紧绷,卯足了劲儿表现?,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赏识。 被主家盯着干活,当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但却也是个很好的表现?机会。要知道之前大?师傅做出弹簧,薛盈光是赏钱就给了十两银子。得知此事?后,所有人都眼热得很,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薛盈过来?。 可惜今天的薛盈十分沉默,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于是作坊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看?起来?奖赏是不可能有了,但所有人反而绷得更 分卷阅读79 紧,因为生?怕自己哪里出了错,反倒被罚。 好在很快就有人从?外面进来?,打破了这种凝重。 “家主。”小春走到薛盈跟前,低头行礼。 她?身上还裹挟着冰雪的气息,激得薛盈猛地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身上,“怎么了?” “周管家来?了。”小春道。 薛盈精神一震,“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候着。”小春顿了顿,“家主说?过周管家不是外人,我?就让他跟着来?了。” “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知道我?在这里的人也不少。”薛盈站起身道,“走吧,去见见他。” 薛管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之前宫啸答应薛盈,派人去京城调查秦老爷那条线,再找几?个人私底下跟着薛管家,双管齐下。这会儿,那边就把人送来?了。 虽然过了年,天气就渐渐开始转暖,但这时候,外面的冰雪尚未完全消融。薛盈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吃惊。倒是周管家很理所当然地道,“这个时候才正好赶路,等到雪都化了,路上尽是泥泞,反而难以行走。” 这倒也是,他们的商队到时候要走,也是要避开这段时间的,等路面稍微干燥一些之后再出发。 薛盈见到了宫啸选的人。 本来?前面听周管家说?,挑的都是折州军的精锐,薛盈心里还有些担忧。因为在她?看?来?,军人身上总有一些跟普通人不太一样的特质,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最明?显的一点,他们站立的时候都习惯站得笔直,走的时候也走得整齐,身上总有一种强烈的自我?约束感。 所以薛盈第一次在宫家见到那些退伍的老兵,立刻就认出来?了。 但是当她?真的见到宫啸送过来?的这批人,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白费了。精锐不精锐还不知道,但这十来?个人身上,都没有那种明?显的“兵味儿”,虽然看?起来?也很强悍,但像贼匪多过士兵。 这让薛盈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也不知道宫啸是不是收编了一伙贼人,才挑出这么些人来?。 当然这是开玩笑,就算宫啸真的收编了人手?,也不可能让他们来?办这件事?。这事?虽然不大?,但一定要隐蔽,不能走漏半点消息,能站在她?面前的,必然都是他足够信任的人。 勉励了这些人几?句,给他们发放了接下来?的活动资金和用于伪装的物?资,把人打发下去之后,薛盈才从?周管家那里问了出来?,原来?这些人,都是折州军那边培养出来?的间者。 !居然是古代间谍!薛盈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双眼放光地盯着周管家,“您详细说?说??” “这我?可不知道。”周管家失笑,“姑娘若是好奇,回头可以问问将军或者费先生?。” “这些事?是费先生?在管?”薛盈有点惊讶,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惊讶。因为费先生?那个病恹恹的状态,确实很符合这种深藏不露的设定。 再说?,这也是很容易想到的问题,他现?在管理榷场,就是一份远离人群的工作,三年之前,朝廷还没有在折州设立榷场,费先生?却肯定是有??的事?情要做。 这些人就位之后,薛管家很快就带着人出发了。 他虽然是实际上的主事?人,但毕竟不是薛家人,所以这回薛盈还选了几?个薛家的年轻人跟着去,这样若是有什?么交际活动,也不至于让薛管家去与?人应酬。 即使他的能力再强,在某些只看?身份的人眼里,他也是没资格上桌的。 送走他们,薛盈便又回去继续盯着农具,顺便将小冬的父母叫来?了,让他们带着这批新?式农具回去试用一下,将各种反馈的意见都搜集起来?,等她?回来?之后要看?。 至于剩下的,则都装上车,准备送到折州去。 这时候,路面已经解冻又风干,可以上路了。于是薛盈再次拉起了长长的商队,一路往折州去。 加装了弹簧的马车,果然比之前舒服了很多。薛盈没那么晕,就每天在马车上琢磨接下来?的计划。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千头万绪的感觉,让人想想就头大?,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想。 她?实在是太缺帮手?了,若要自己培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独当一面。 要不回头问问费先生?他有没有学生?,抓两个过来?干活吧? 薛盈这么想着,把这件事?也写在了备忘录上。 …… 吃早饭的时候,行辕里的士兵们又凑在一起议论起他们将军来?。 这是从?过年之后养成的习惯。 之前将军古古怪怪,就连训练的时候都不肯脱衣服,引发了一阵讨论。后来?似乎是消息传出去,被将军知道了,不久上面就有消息下来?,说?是之后未来?夫人经常会到行辕来?住,大?家这样不穿衣服很不合适,所以特意拨下来?一笔款子,单独给他们做了一身训练时穿的衣裳。 虽然布料很薄,也就勉强遮一下肉,但大?家还是都很高兴。 白得的衣服,谁会不喜欢呢? 就是训练的时候身上有束缚,感觉总不是那么畅快了。不过对此将军也有话说?,“你带时候上战场,总不能光着膀子上,不光要穿衣服,还要穿铠甲呢,那时候就不觉得束缚了?平日里多练,到时候动作才够利落!” 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快大?家就都觉得这训练服也有好处了。 那 分卷阅读80 就是所有人都统一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看?起来?精气神就跟光着膀子的时候大?不相同,真有几?分精锐的意思了。 穿上它,就连训练的劲头都不一样。 而最近,将军的奇怪之处,体现?在每天晨训结束之后,他总要骑着马到城外去溜达一趟,甚至还隔三差五就要把人马都拉到城外去演练一番,弄得大?家叫苦不迭。 要知道这才刚刚开春,冻雪融化,城里还好,城外到处都是泥泞,出去一趟回来?衣服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必须要费劲搓洗。普通的料子,多搓几?次就坏了,又得请人缝补。而就算请的人手?艺再好,缝补之后,总不如之前那么潇洒利落。 但是他们的抗议,将军是听不到的,所以只能老实听话。 好在这两天,城外的地面逐渐干燥,也没那么折腾人了。 这一天晨训结束,将军照例骑着马出去了。所以大?家吃饭的时候,难免就要议论几?句。 说?是议论,其实这事?儿基本上已经有了定论,说?是在等人,等的还是未来?的夫人。夫人家中是经商的,已经从?将军这里得了榷场的入场凭证,所以等开了春,就会过来?交易。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见过薛盈的,也听说?过她?的种种事?迹。给将军缝脸就不说?了,听说?望远镜也是夫人无意之间发现?的。 这望远镜,自从?出现?之后,哪个人没偷偷跑到城墙上去玩过?不过那个管得严,也不能多去,平时大?家就只能想方设法从?韩队长那里弄个小的解解馋了。 因为只有出城去做任务,才有机会拿到望远镜,导致一整个冬天,大?家往外跑的兴致比往年高了不少。 薛盈要是知道他们顶风冒雪地出任务,就只是为了玩一玩望远镜,估计也只能叹一句佩服。 总之,虽然行辕里住着的绝大?多数都是单身狗,但是大?家完全可以理解将军这般望眼欲穿的表现?。再说?,将军一出门,他们虽然依旧要训练,但还是要比平时自在得多,自然乐得如此。 往常将军一旦出城,总要消磨一两个时辰才回,谁知今天大?家才吃完饭没多久,就听有人急急忙忙过来?报信,说?将军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有人问,“不是说?去接夫人吗?” “当然是接到了,就赶着回来?了。”来?报信的人道,“商队还在后头,将军先把夫人带回来?了。将军吩咐了,让咱们也赶紧准备准备,迎一迎后头的人,应该是要住在这边。” 上回宫啸还能容忍薛盈住到??院那边去,像个家主和会长的样子,这回却是不可能了。 宫啸除了每天自己跑到城外去等之外,还往外洒出了大?把的斥候,所以早一天就得到了薛盈的消息,今天才迫不及待地跑去把人给“劫”了回来?。 实实在在地把人抱进怀里,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可惜就算回到行辕,一时半会儿两人也没有机会独处,得先去见一见其他人。 虽然宫啸什?么都没说?过,但他对薛盈的态度,已经体现?在发下去的每一道命令里了。几?个副将和两个将军私底下偶尔也会议论,没想到他们将军也有这种黏糊的样子,不过心里也都是羡慕的,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挣命的人,最想要的当然就是一个能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的家,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只有这种时候,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才会稍微松一点。 宫啸有这个福气,大?家都替他高兴。 再说?,宫里那位陛下心里的忌惮,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如今宫啸有了可以拿捏的“弱点”,有了人样儿,对于所有人来?说?反而都是件好事?,那边也能更放心他们。 所以哪怕明?知道宫啸大?过年的跑到云州去了,大?家也都在装傻,绝口不提此事?,只当不知道。 就连这会儿见了薛盈,也维持住了这种假象,没有露出半点端倪来?。 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便很有眼力见儿地主动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个许久没见的人。 ——说?是许久,其实也就是两个月。只是在感觉里,确实过去了太久了,久到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和渴望已经如此明?显,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点燃。 他们甚至没顾得上转移到更隐蔽一些的卧室去,就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激烈得近乎撕咬,因为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肆无忌惮地宣泄出这段时间积累起来?的种种情绪。 薛盈靠在墙上,被宫啸表现?出来?的远比平常更强烈的攻击性弄得腿软,脸上却带着笑,沉迷在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感官之中,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 等最初的急切感稍微消退,宫啸才缓过来?,把人抱进了卧室里。 这里的光线比外间昏暗,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薛盈还是第一次来?,却根本分不出神去观察周遭的一切,眼里最清晰的景象,就是素色的帐顶,像一片纯澈的水波,在头顶一晃一晃,晃得人更晕了。 宫啸给薛盈穿衣服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儿开口提成亲的事?,好不容易才忍住,改成了另一个话题,“等春耕结束,我?就组织人手?修路。” 现?在车队走一趟要五六天,主要还是因为路不好走,只能放慢速度。如果道路平坦顺畅,说?不定三天就能到了。这是带着货物 分卷阅读81 ?,还有人步行的车队,换成宫啸手?下的骑兵,一人双马,中途不停歇的赶路,估计六七个时辰就到了。 到时候宫啸想见薛盈,只需赶一天的路便是,来?回都很方便,就不必担忧会耽误正事?。 有什?么办法呢?薛盈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她?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的,那就只能宫啸去迁就她?了。 薛盈听他这么说?,回头捧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那也好,早点修好路,好处多多。到时候我?在云州那边也抽调出一部分人手?来?,两边一起修,进度更快。” “很快就要回去?”宫将军抓重点的能力十分出色。 薛盈又被他逗笑了,“没办法,那边还有很多事?呢。”说?着故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你乖一点,嗯?” 宫啸:“……” 他用力揉了一把薛盈的头发,才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出去看?看?,等你的人安顿好了,咱们就去见费先生?。你要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薛盈这才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下午,她?才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因为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也不敢就这么出去,只好先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说?实话,宫啸的卧室没有半点奢华的装饰,很不符合将军这个身份,却很符合他的个性。房间里的摆设也极尽简洁,除了几?样必须的家具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完全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就连床也不是薛盈习惯的那种高床软枕,而是硬板床。薛盈睡了一觉,感觉身体反而更酸痛了。 当然这酸痛究竟是不是床造成的,还有待商榷。 薛盈正站在衣柜前,犹豫要不要打开看?看?时,宫啸就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了。 “醒了?”他走到薛盈身后,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腰,笑着问她?,“站在这里做什?么,想打开看?看?吗?” 一边说?,一边就自己伸手?把门给拉开了。 里面跟薛盈想的一样简洁,与?整个房间的风格高度统一。薛盈覆住他的手?背,忍不住感慨,“你这个将军当得也太寒酸了些。” “我?平常不待在这里,只有晚上过来?休息,便没有让他们装饰。”宫啸道,“如今你来?了,倒也确实应该添点儿东西。”其实他本来?是打算让人把自己的房间改造一下的,但又觉得太高调了,而且当时还不确定薛盈是否愿意过来?住。 “不要吧。”薛盈回头看?他,“这样就很好。我?平时要住在客院,也不会经常过来?,没必要这般大?张旗鼓。” 见宫啸面露失落,她?只能安慰道,“总要做个样子给外人看?,不然不像样。” 宫啸无声地蹭了蹭她?的脸颊,片刻后才应道,“那就听你的。” 其实这也在预料之中,所以他之前就让人改造了客院的房间。那里本来?只是普通的客院,没怎么收拾过,之前薛盈直接搬过来?,也没来?得及修整,如今空置了这么长时间,当然好好收拾过了。 当下宫啸没有提此事?,打算等薛盈自己去看?,给她?一个惊喜。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宫啸才提起府里给她?准备了一场接风宴,这会儿应该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正好过去。 “那让人把这回跟着过来?的那些家主也都请来?吧。”薛盈道,“往后要长期合作,还是要让他们见见你,也好安心。” “好,我?让人去请。”宫啸立刻答应。 反正行辕每天要准备太多人的食物?,采买的食材很多,加两个菜就够了。何况这些人也不是真的来?吃饭,就算不加想必也没关系。 果然这些人一见到宫啸,根本顾不上吃东西,只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好在他们吸取了教训,当着薛盈的面没有表现?得十分克制,并没有让宫啸越过她?的意思,薛盈也就对那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本来?说?今天要去见费先生?,结果一顿饭吃完,城门都快关了,只好推迟到第二天。 薛盈的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她?便兴致勃勃地带着宫啸去看?自己带来?的农具,一共几?百套,把打铁作坊那边的存货都用光了。宫啸一见,顿时大?喜过望,“我?这边还真没想起来?要准备这些,这是哪里来?的?” “我?盯着匠人打的。”薛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她?以前经常天南地北的跑,自己虽然没种过地,但是各种农具却都是见识过的,如今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因为那位铁匠师傅本来?就有打造农具的经验,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做出来?不能用。 宫啸兴奋地将所有的农具都检视了一遍,这回终于抓对了重点,“这么多铁料,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很好奇。”薛盈说?,“我?怀疑附近有个私人铁矿,在偷偷卖这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宫啸将手?里的铧口放回去,“你想把这个铁矿抢过来??” “私人开采冶炼铁矿,可是触犯国?法的大?罪。”薛盈微笑道,“而且这些人技术不行,炼出来?的铁矿质量差劲,简直是白白浪费资源,倒不如收上来?,咱们统一规划,更能物?尽其用。” “那还要说?服朝廷把它交给咱们自己处置。”宫啸皱眉。 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一个 分卷阅读82 铁矿,对于朝廷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未必会允许折州自行管理经营。 朝廷对于武将的态度,就是既要重用,又要牵制。每年拨下来?的军饷和武器、粮食、布匹都会被克扣,就是一种无形限制。现?在把一个铁矿交给宫啸自己管理,岂不是等于给了他源源不断的武器? 薛盈却成竹在胸,“那还不简单?你就告诉陛下,这个铁矿出产的铁料,全部都会被打造成农具。一部分用来?安置那些内附的草原部族,一部分用于军屯,剩下的出售给地主和农人。他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过来?监督,卖一把登记一把,保证去处清晰。” 国?库除了缺钱之外,更缺的其实是粮食。 只不过对于皇帝和朝廷百官而言,缺粮的问题目前没有缺钱这么明?显。毕竟他们自己的口粮是不会少的。但这个问题,也不是可以随便忽略的。 宫啸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求,很有可能会得到皇帝的支持。 虽然朝廷一直在控制民间的铁器数量,但是如果农具确实有用的话,估计也会在大?范围内推广使用。 终究耕种土地才是这个国?家立足的根本。出产更多的粮食,养活足够的人口,创造更多的财富,庙堂之上的老爷们才有好日子过。要是下面乱了,他们也只能掌控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空中楼阁。 朝廷这边可以徐徐图之,就算真的不同意让宫啸来?管,要派人过来?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完全可以先把铁矿弄到手?,照计划行事?。万一朝廷实在不赞同,到时候再撤也行嘛! 秉承着这样的念头,宫啸很快就派人将那位刚刚从?接风宴上回去,正准备休息的陈员外给接了过来?。 陈员外其实在云州这些士绅之中,一点都不显眼。 既不是豪富的大?商人,家里也没出过什?么大?官,主要还是家里的地多,而且大?都在云州城附近。作为土地主,陈员外是最迫切想要改变身份的那种人,虽然过分谨慎,但并不缺机变和识时务。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送出一个打铁作坊,就是为了巴结薛盈。 所以听一听宫啸问起铁料的来?源,他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一口气将铁矿卖了个彻底。 这处铁矿不在??的地方,就在云岭山脉之中。 这片山脉十分广博,绵延千里,等闲人不敢深入,但其中却生?活着不少山民。这些人来?历复杂,但基本上都脱离了朝廷的管控,深居山中,等闲不会出来?。所以这铁矿才能藏到现?在,毕竟采矿和冶炼都在山里,连人手?都不用到外面来?找,半点儿不引人注目。 而且矿主十分谨慎,卖货都是找本地的大?地主,如陈员外这种人,这才保证了消息始终没有走漏。 不过也是为了隐蔽,每年的出产量都不高,其实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交换盐之类的必须物?资,反正陈员外一直都是这么换的。 这是薛盈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态环境,听得她?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情况居然会是这样。 倒是宫啸很快就接受了,详细地问起这些山民的情况来?。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有多少人,平时怎么交易,多久交易一次,以及这些人对山外人,对朝廷的态度等等……陈员外也真是个妙人,这些问题居然都答上来?了,可见也是为此下过一番功夫的。 薛盈甚至怀疑他是打过那个铁矿的主意,后来?发现?自己没有这种天时地利,吃不下来?,才放弃了。 他二人你问我?答,薛盈在旁边听着,简直跟听故事?一样的。 即使是在后世,也有很多地方的野人没有被纳入文明?体系——虽然大?都在国?外,就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了。而且跟薛盈的想法不一样,这些山民本来?就是因为各种原因逃进深山去的,对外面的世界天然充满警惕性,朝廷的编户齐民政策,更是对他们毫无吸引力。 毕竟说?实话,这个年代的百姓,日子还是很难过的。 就算有土地,每年除了各种苛捐杂税之外,剩下来?的就不多了,不过勉强糊口而已。而且还要应徭役、兵役等等。要是没有土地,只能去给地主当佃农、当雇工,相当于换了个交税服役的对象。这中间的区??,可能只是朝廷收六成税,而主家收五成。 住在山里虽然清苦一些,还可能遇到猛兽,但是朝廷管不到,不用交税,不用服役,可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过惯了这种日子,再让他们来?服朝廷的管,人家当然不乐意。 而且他们的先祖之所以逃进山里,要么是逃荒,要么是逃役,再不然就是躲避战祸,总之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这些故事?代代流传,也让他们天然抗拒朝廷,生?怕又跟先祖一样吃苦受罪,最后还是只能逃回山里。 反正薛盈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天然就会同情这些人,站在他们的立场去考虑。 她?甚至都有点后悔自己把这件事?揭破了。 宫啸问完了具体的情况,叮嘱陈员外保密,不要走漏消息,就把人送走了。 然后回过头,就对上薛盈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怎么了?”他问。 “如果收了铁矿,这些山民们你打算怎么处置?”薛盈问。 “朝廷若是派人来?,只怕要将他们编户齐民,从?山中迁出。”宫啸说?,“对地方官而言,这是德政、善政,不可能放着不管。” 他这时已 分卷阅读83 经猜到薛盈的想法了,便在她?身边坐下来?,握着她?的手?问道,“你是在替他们担忧?怕他们离开深山之后,反而过得还不如山中,而这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 薛盈点头,喃喃道,“我?想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但是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有一件事?,是很残酷的。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几?个能够超越时代的人,即使薛盈是个从?后世来?的,带着许多更先进的知识和体系来?的人,也一样。 她?并不能保证,自己做的这一切,就真的都是先进的、好的,一定能够改善现?在的情况,而不是将之变得更坏。 但是之前,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跟世界上所有的穿越者一样,或许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但看?着这些“原住民”的时候,多少是带着一点优越感的。 这是超前的眼光和见识带给他们的,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它才存在。 薛盈之前一直默认百姓们想地里种出更多的庄稼,商人希望市场更加繁荣,皇帝和百官希望能国?库能收到更多的钱和粮食……但这都是她?以为的,并没有真的问过这些人想不想要。 只是这些想法天然符合这些人的利益,所以看?起来?好像是一致的。 直到遇到这些游离在社会体系之外的山民,薛盈才主动去考虑这个问题:他们想要改变吗? 答案很有可能是否定的。 她?所推行的这些东西,带来?的不光是好的变化,还有“破坏”。 这还是宫啸第一次看?到薛盈露出这样茫然的表情。 也不对,好像第一次见面,就是她?被他吓晕过去的那一次,她?也是这样的,脆弱而茫然。但那之后,每一次见面,他都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光彩,他喜欢这种光,好像在她?眼中世界是另一个模样,而且是所有人梦想中的样子。 但现?在,光芒再次消失了,她?又露出了那种茫然无所依的模样。 上一次,她?晕倒之后,宫啸松了一口气。他离开的时候还在想,她?应该会主动退婚吧? 他没有跟薛盈说?过,他那次回去,其实也是为了退婚。只是得知了薛家的情况,退婚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如果由她?来?说?,他也就不需要有负担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次见面,薛盈跟变了个人一样,丝毫没有之前的脆弱感,反而坚定、冷静,于是宫啸又觉得,如果未来?的妻子是这个样子,或许也不错了。 这样一想,薛盈现?在其实也只是茫然,并没有脆弱。毕竟这对她?而言虽然是个谜题,但却并不会让她?绝望。 宫啸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怜惜。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突然想起来?,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哦,现?在是十六岁了。十六岁,没有父母可依仗,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她?的冷静和坚强,都只是生?存所必须的。 却也因此成为了她?身上最闪亮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宫啸看?着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只知道,你已经在做了,哪怕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做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当初我?如果不离开宫家,现?在也许依旧活着,但能活成什?么样子?你之前若不站出来?接手?薛家,也许同样可以保住自己和弟妹,但现?在的处境又会如何?” 最后,他用力握紧了薛盈的手?,“你只是做了你能做的。你心里的想法是为了大?家好,那就不会是错的。这世上的事?,总要有人去做。不试试,怎么知道对错?” “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不管对错,我?都会跟你一起去做,跟你一起去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3/8) 感谢在20210910 23:50:47~20210911 23:3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龙好听又好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第36章 春天来了 薛盈深吸一口气, 冷静了下来。 宫啸说得?对,每个人都在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社会才会发展进步。对错会有后来的人评说, 她却不可能明知自己能做点什么, 却因?为畏惧而不去做。 其实她本来就是短暂的陷入迷茫之中, 即使没有宫啸, 也会慢慢想?明白, 薛盈自己也习惯了这种?独自解决一切问题的情况。但现在身边有了另一个人,能在她觉得?迷茫的时候给予支持,感觉却大不相同。 因?为她有同伴了。 哪怕是在黑夜里前行, 有同伴在,也能减少畏惧, 激发出无?尽的勇气。而如果?一时支持不下去,也完全可以?暂时依赖自己的同伴。 薛盈放松下来,慢慢靠到宫啸肩上,捏着他的手指低声道,“谢谢你?。” 宫啸抚了抚她的头发,见她已经恢复过来, 便又道, “其实,你?若是见过那些山民,就不会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了。” “怎么说?” “他们?的日?子?,比你?想?象的更?艰难。”宫啸说。他也只见过一次,却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单凭语言,很难描述出那一刻的震撼。于是他想? 分卷阅读84 了想?,说道, “你?若是感兴趣,等收编山民的时候,我带你?进山去看看。” 看看他们?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就会知道,她想?做的并?没有错。 也许那些山民并?不是不想?改变,只是畏惧外面的世界,因?为不了解,所以?宁可留在自己觉得?安全的范围内,继续忍受那样的生活。 薛盈点头,她确实对很多事都缺乏了解,应该亲自去看看。 宫啸又说,“你?放心,我也会考虑那些山民的意见,不会强迫他们?。若他们?实在不愿意出来,想?继续住在山里,其实也没问题。铁矿在他们?手里,也只能交换一点必须的物资,咱们?可以?定期派人过去,用盐铁之类的物资交换山里的出产。” 薛盈听他这么说,也慢慢反应过来,处理一件事情的方法有无?数种?,未必一定要硬来,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转变。 反正折州距离京城数千里远,皇帝和百官监管不到这里来,情况到底如何?,还不是由得?宫啸一个人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操作的余地就太大了。 只要铁矿拿到手,那些细枝末节,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 思路一打开,她也有了新的想?法,“那些山民谨慎得?很,交易的对象一定也是千挑万选。陈员外应该比较能得?他们?的信任,不如让他做我们?的使者,把这边的意思带过去,让山民们?有个准备,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 “也好。”宫啸点头,“他们?对官府的人十分?戒备,对军队就更?是如此了。若是让我的人过去,说不定会直接打起?来。” 两人商量好明日?一早就请陈员外过来商议,都放松了不少。 这时天已经很晚了,薛盈原本下午睡了一会儿,并?不太困,但这一番情绪大起?大落,又感到了一点疲惫。所以?说了一会儿话,宫啸便把人送到了客院。 一进门,小夏就迎了上来,面带喜色,“姑娘总算回来了,您快来看,这院子?里添了好多东西!” 她在薛盈身边,是专门负责收拾整理东西和记账的,所以?对这些也更?敏感,一来就发现院子?里多了很多东西,便一直忙着清点东西、登记造册,这会儿才堪堪弄完,兴致还高昂得?很。 薛盈四面一扫,果?然?见院子?都被整理一新,添上了不少观赏用的树木和花草,不复从前的空旷。 屋子?里比外面更?夸张,简直完全变了个样子?。而且细看就会发现,种?种?布置皆是比照着薛盈在云州的住处来的,虽然?一模一样的东西不好找,最终也只弄了个八分?相似。 即使如此,也显得?宫啸对她十分?用心了。 小夏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路跟在薛盈身后兴致勃勃地讲解。只是进了卧室,她的语气就迟疑了起?来。这里当然?也和薛盈的卧室很相似,但是按理说,将军府的人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就算刻意打听,应该也打听不到。 所以?准备得?如此齐全,就难免就让人疑心。 薛盈:“……”宫啸是见过她的卧室的,所以?估计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么做会不合理吧。 她只好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说去年宫将军就问过她房间该怎么装饰,她图方便就直接原样照搬了云州那边的住处,给了大概的图纸。 然?后才终于得?以?将丫鬟们?打发下去,躺下来休息。 当然?照例给某个人留了窗。 果?然?等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下来,其他人也都去睡了,窗户便从外面被人打开,宫啸熟门熟路地翻了进来,落在离窗边三尺远的地方。 薛盈就坐在灯下,乐不可支地看着他,“将军亲自让人换了房间里的摆设,怎么也忘了?” 窗台下早就已经没有书桌了,他却还是按照原来的习惯,避开了书桌所在的位置,于是这个原本应该十分?潇洒的翻窗动作,就莫名显出了几分?滑稽来。 宫啸自己也觉得?好笑,“我也是第一次来。” 薛盈却没有放过他,“还说呢,你?把这屋子?弄成这样,可知我身边那几个丫头都吓坏了?” “怎么……”宫啸微微一怔,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饶是他早就经历过许多事,养成了极厚的脸皮,这会儿也忍不住面上烧红,自惭道,“是我疏忽了。” 他和薛盈的行事,没有刻意瞒着下面的人。因?为不管是他身边的亲兵还是薛盈身边的婢女,都是可信的,若是私底下察觉了,也只会心照不宣地保守秘密,说不定还要高兴他们?感情比寻常的小夫妻更?好。 但这种?事是不能宣扬的,而像这种?无?意之间暴露,就更?令人不好意思了。 难怪他跟周大管家商量此事时,对方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宫啸还以?为他是没想?到自己会关注这些,此时才总算恍然?。 虽然?他没说这是薛盈原本房间的布置,但周大管家人老成精、早有家室,想?必立刻就猜到了。 这可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周大管家人是很稳重的,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往外半个字。就连在他面前,后来也没有露出半分?异色,倒是不必太担心。宫啸摸了摸鼻子?,暗自将这个秘密隐藏了起?来,怕薛盈知道,明天就该不好意思见人了。 …… 陈员外忐忑了一整夜,不知道宫啸会怎么处置那些山民。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 分卷阅读85 再次被请到行辕。宫啸和薛盈都在,郑重地拜托他回去之后就跟那些山民们?接触,问一问他们?要如何?才能让出铁矿,想?要些什么东西交换。 这是不打算直接出兵了,陈员外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愧疚总算减轻了不少,还生出了几分?窃喜。 若能得?到宫啸做靠山,那些山民们?不管怎么选,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过了。连对这些山民尚且如此,那么他自己,自然?也不会少了好处。 陈员外因?为过分?谨慎,既不是第一个投诚的,也不是第一批跟着薛盈过来交易的,自然?在一群人之中毫不突出。如今出了这事,山民们?固然?有了更?好的初露,他这个人也必然?会被宫将军和薛家主记住。 让他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陈员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讨好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薛盈,现在虽然?见了宫啸,却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目标。 这也与他自己的人生经历有关,陈员外年轻的时候,是个浪荡的纨绔,败掉了不少家业。后来娶了一位贤妻,好不容易才将家里家外操持起?来,陈员外也自此改邪归正,一心经营,不再跟以?前的朋友们?混在一处了。 因?为他自己算是“妻贤夫祸少”这个道理的直接受益人,所以?也不像一般人在外面沾花惹草,而是一心只守着夫人过日?子?。外间都说他惧内,陈员外却只笑这些人见识浅薄。 妇道人家厉害起?来,那就没男人什么事了。可惜这世上之人大多看不透这一点,而女子?也难得?有施展才能的机会。 但是薛家主显然?不在此列。 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她是依附于宫啸,才得?到了如今这一切。但是不要说当今,就是放眼历朝历代,有几个将军夫人当了家主,能顶门立户、能操持生意?这都是她自己的能耐,可不是宫将军抬举一下就能有的。 而且这两次见面,更?让陈员外确定,薛家主在宫将军面前能说得?上话,宫将军也愿意听她的。 他们?这些人,说到底,跟薛家主并?没有太深的关系,不过占着个同乡情分?,才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见了宫将军就去讨好,让薛家主怎么想??只需稍稍吹一下枕头风,这些人都落不下好。 倒不如从头到尾跟着薛家主,在她面前挣表现。 人家是夫妻,但凡宫将军有的,难不成还会吝啬分?一份给薛家主? 所以?听完了宫将军的叮嘱,陈员外离开之前,特意凑到薛盈面前问道,“会长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宫啸见状,便直接起?身离开,将这处空间留给他们?说话。 薛盈便仔细交代,“你?务必好生安抚那些山民,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恶意,他们?若是愿意下山,将军一定会妥善安排。若是不愿意下山,我也可以?派人到山上去与他们?交换物资。这铁矿,也不会让他们?白白拿出来,要钱还是要东西,都可以?提出来。”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又说,“对了,这事儿不急,你?等榷场这边的交易结束了再去忙便是。既然?来了折州,这两日?就在城中好好逛一逛,看一看,回头见了那些山民,好生给他们?说说咱们?宫将军的事迹,说说折州城,说说他在民间的名声。” 陈员外一一记下她的要求,听到这里不由笑道,“这个容易,咱们?将军在西北的名声响亮得?很。他们?若是不信,我叫他们?自己去附近城中打听便是。” 薛盈也笑了起?来,虽然?百般不放心,但是事情总要慢慢地谈,她想?了想?,觉得?差不多了,便点头道,“就是这样,你?去吧。有事就传信回来,不管是什么难题,我和将军都会设法解决的。” 陈员外再三答应,这才告辞离开。 见完了他,薛盈和宫啸便打算出城去见费先生了。 路上薛盈问宫啸,“若是要去收编那些山民,到时候应该是你?亲自去吧?” 宫啸一本正经地点头,“自该如此。” 正是因?为这样,宫啸才没有因?为薛盈很快就要回去而情绪低落。因?为到时候他可以?跟薛盈一起?去云州,在那边盘桓一段时间。这是正事,不算他徇私。 薛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问,“那你?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都是有旧例的,让他们?比照着办就是了。”宫啸道,“今年那些草原部族倒是老实,一时半会儿不必担忧他们?会有异动。” 至于他整个冬天都在疯狂地把队伍拉到人家部落的门口演练,把人吓得?不敢出来的事,就不用说了。 常规演习而已。 …… 费先生已经收到薛盈送过来的那些铁器了,正在挨个查看,一见薛盈,就忍不住夸她,“虑事是比咱们?都周全,解了燃眉之急啊!”他光顾着准备良种?,完全忘记这些了。 “这边耕牛够吗?”薛盈便顺着他的话问。 费先生朗然?一笑,青衫落拓,“够不够有什么打紧?营中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将士们?,到时候叫他们?到地里去拉犁,比牲口好用。” 薛盈在心里替那些士兵们?点了一根蜡烛,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其实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牲口贵重,不是家家户户都养得?起?,甚至很多地方一个村子?只能养得?起?一两头牛。若是租借不到,那就只能用人来拉犁。 可惜她目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机 分卷阅读86 械化太远了,土豆玉米之类的高产种?子?又还没有传入,能做的实在有限。 薛盈只能把话题转到作物上,跟费先生商量,可以?种?一些葡萄,用于酿酒。 这里的葡萄生得?好,很多人家都会种?一点。但正因?为家家户户都种?,所以?卖不出去,要运出去卖,这种?水果?又不耐储存,都烂在路上,连本钱都回不来。 当下这个时代,估计也就只有皇家贡品可以?这样不计代价地运送,就算烂掉九成,能留下一成也值得?。 因?为这些原因?,一直没有大规模种?植。但如果?能用来酿酒,取代普通的粮食酒应用于消毒,这样一来,粮食压力就会减小一些,而消毒酒的产量也可以?提升了。 “果?酒也能用吗?”费先生有些迟疑。 薛盈在伤兵营那边搞的那一套,他当然?是知道的,甚至很多物资都是在他的支持下获得?。但是用水果?酿酒,还是有些超出费先生的理解,也很怀疑这东西能不能用。 “当然?能用。”薛盈拍着胸脯保证。 要知道,用粮食酿酒是国内的习惯,欧洲流行的一直都是葡萄酒。因?为现代医学?发源于欧洲,所以?在医学?史上,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葡萄酒就是唯一的消毒剂。 费先生立刻高兴了,葡萄又不像粮食那样精细,野地和山上都能种?植,不必占用良田。也就是说,除去人力之外,收多少都是白得?的。 而他们?折州军,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其实这两年,费先生也和宫啸讨论过很多次,这些士兵以?后该怎么安置。折州军有好几万人,为了防备草原人,就算不打仗,这编制也是不可能撤掉的。但不打仗,朝廷可不会拨发足额的粮饷,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诿。 这么多人,都要他们?自己想?办法养活,也是很让人头痛的。 所以?薛盈提出军屯,连宫啸都没有反对。种?地也算得?上是一个很常规的思路了,既有事情做,也能养活自己。 但毕竟几万人,也没那么多地给他们?种?。现在好了,都去种?葡萄吧,收多少都能用来酿酒,而酒现在又是每天都要用的军备物资,不用担心用不掉。 实在用不掉,还可以?卖掉嘛,酿成酒就耐储存了,不用担心运输问题。 而且如果?薛盈的计划顺利,把更?多的商人吸引过来,那么连运输都不用他们?操心了。 费先生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拉着薛盈的手道,“好啊,那就按你?说的来。走,咱们?到屋里去,你?再与我细说一下那个试点的事。” 薛盈被动地跟着他迈步,忍不住回头看了宫啸一样。 宫将军默默上前几步,挤入两人之间,将薛盈被费先生抓住的那只手抢救出来,自己握在手心里,又强硬地将自己的手塞进费先生手中,自觉地成为两人沟通的桥梁。 费先生被他弄得?一愣,哭笑不得?地丢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小气鬼,他不拉手总行了吧? 他都这个年纪了,看宫啸和薛盈都是看小辈的心态,根本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事实上,能让费先生这么主动亲近的人,也没有几个,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但费先生有气也是冲着宫啸,面对薛盈,就是一脸和煦的笑意,笑着让她赶快坐下,又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弄得?薛盈受宠若惊。 “其实就是把我们?这一片单独划出来,有什么想?法都能试一试。要是成了,就能推广到别处;若是不成,也只是咱们?自己的问题,影响不到别的地方。”薛盈斟酌着语言,说得?十分?艰难。 其实如果?是他们?想?搞事情,直接搞就是了,不用折腾得?太明白。之所以?弄出这么一个概念,主要是为了应付皇帝和朝廷。 这个词一用,就显得?他们?这件事很师出有名,并?且还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就不容易引来反对了。 公?文写作本来就是一门学?问。薛盈虽然?也是一知半解,但好歹可以?给费先生这个实际操作者提供一点思路。 费先生边听边点头,甚至还取来笔墨,开始记录。 “目前就是分?两部分?,农业试点和商业试点。农业试点就是让折州军在当地屯垦,让内附的那些草原部落也试着开垦耕地,种?植粮食。商业试点,简单来说就是把自由市场搬到云州去,纳入官府的管控之中,也把规模做得?更?大。” 薛盈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没有提铁矿的事。 虽然?费先生是可以?信任的人,甚至薛盈觉得?,对宫啸来说,费先生应该是比他的副将们?都更?值得?信任的人,但是铁矿的事还没有定论,山民那边的反应也不可控,还是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说。 其实说是她的计划,但是薛盈也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还有许多没有想?到的地方,被费先生这么一问,倒是将思路都理清了许多。 就这么一边提问一边商议一边完善方案,等到都讲清楚了,费先生也记了厚厚一摞的纸。 他一边翻看,一边点头赞叹道,“若是这两方面都能成事,那整个西北也就被盘活了。商贸发达,所有东西都能从市场上交易到,那些草原部族也没有理由再跑来劫掠了吧?就连内附的部落,若是能过得?富足,想?必也不会有几人想?要反叛。如此一来,西北安宁指日?可待了。” “没有那么夸张。”薛盈摇头,“利益 分卷阅读87 之争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到时候肯定还会冒出其他的矛盾来。” 不过倒是确实很难再打起?来了,因?为一打仗,就等于断绝了贸易之路。草原物资贫瘠,更?依赖毛衣,也就更?无?法承担这个后果?,除非他们?愿意回去过原来那种?生活。 人类天性都是喜欢享受的,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吃苦?就算有一小部分?真?的愿意,也成不了气候。 到时候,小规模的冲突可能会有,大规模的战争很难再出现。而国与国之间的战场会渐渐转移到别的地方,经济封锁,贸易战,舆论战……就像她从前生活的那个世界。 虽然?要达到这种?程度,可能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但光是想?一想?,还是令人心潮澎湃。 三人畅想?了一通,费先生就挥手赶他们?走了,“你?们?自去忙吧,我要尽快把奏折写完发出去。” 费先生显然?也深谙做事的方式,奏折是肯定要写的,这事儿必须得?到朝廷的许可,但是在朝廷没有表态之前,可以?先把事情做起?来嘛,到时候朝廷有了疑虑,一看他们?已经解决了,不就更?容易答应吗?实在不行,还可以?请朝廷派个使者过来实地考察。 拖着赖着,等前面一两年的成果?出来了,朝廷再反对就站不住脚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宫啸让薛盈先出去,自己站在门口对费先生道,“既然?要弄这个试点,就必须要修整从折州到云州的路,将中途耗费的时间尽量减少,增加折州军对云州的掌控力。” 费先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就是为了修一条路好方便自己跑去云州私会未婚妻。 但这种?问题是不可能问出来的,他摆了摆手,“不急,等我先看看还有多少人手,再看怎么安排。要是人不够用,就等春耕结束了再说。” 宫啸见他答应,便干脆利落地走了。他相信费先生不会真?的等到春耕结束,因?为目前而言,商业试点明显更?容易见效,也更?说动皇宫中的天子?。毕竟这些钱,赚了之后都是要收归国库的,他们?可不会嫌多。 他走到薛盈身边,“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东西。” 他答应薛盈为她留下一批货物,自然?也是说到做到。东西都暂存在了榷场里,前来交易的草原人也被他留住,就等薛盈来了之后交易。 满满一仓库的东西,大都是羊皮、羊毛、肉干、奶酪、奶酒之类的特产,少部分?的药材已经被提前挑出来,单独放在一边,因?为这是折州军用得?上的东西。剩下很少的矿石,却是最值钱的部分?,也是薛盈最关注的部分?。 在这个时代,很多矿石既无?法探测,也无?法开采利用,只有一些长得?好看的,被当成宝石捡回去。 借助这些矿石或者伴生矿石,说不定能够找到新的矿藏。 大部分?的矿,即便现在找到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处,因?为开采工艺达不到,但总有一些是可以?利用的。草原上的矿藏十分?丰富,石灰岩,水泥灰岩,煤炭,石油,磷矿,这些目前都能用得?上。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尚未被发现开采的金矿呢! 这些“宝石”,因?为在大梁也很好卖,所以?薛盈上次来的时候,一块都没看到,全都被京城来的大商人收走了。他们?出价高,薛盈还真?竞争不过。不过没关系,她有人,直接让宫啸帮忙留下。 这会儿薛盈一进库房,也不管别的,先直奔那一箱子?矿石。 事实上,这才是她的老本行,地质勘探。因?为一年到头都在野外跑,所以?倒是被迫学?会了很多技能,比如简单的缝合,还有手工制作一些小东西。至于经商,她压根儿没学?过,要不是宫啸手里握着一个榷场,薛盈也只能艰难地摸索学?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站稳脚跟。 一切进展顺利,薛盈就难免有些心痒,想?施展一下自己的本事。 可惜上回来的时候,把折州城外逛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根本没有给她发挥的机会。 所以?薛盈其实才是那个最不希望打仗的人。 打什么仗,发展生产不好吗?要是大梁能跟草原一直保持贸易往来,彼此亲善友好,她将来想?进入草原考察,就要容易得?多,至少不用偷偷摸摸,生怕被人抓住。 而且就算勘探到了矿物,想?要开采,也肯定需要草原方面的配合。大梁不可能出兵把所有的地方占下来,也做不到,所以?只有和平共处的环境下,才有共同开发的可能。 宫啸就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薛盈,等她欣赏够了这些宝贝,他才冷不丁地问,“你?之前带着人在城外到处乱转,就是在找这些东西?” 薛盈不妨他突然?开口,而且一句话正切中自己的心事,不由吓了一跳。 但她旋即反应过来,宫啸不知道她是搞地质的,也很难想?到这上面去,估计只是觉得?她喜欢宝石,便大方点头,“是啊!”她举起?一块半透明的蓝色晶石,对着光放在眼前,一边欣赏它内部的解构,一边真?心实意地发问,“你?不觉得?它很美吗?” “确实很美。”宫啸看着她,心想?以?后往外撒斥候的时候,也可以?让他们?留意一下这些东西。 他倒也不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什么过分?,反正斥候们?本来也肩负着观察地势地貌、留意周围的环境和特产乃 分卷阅读88 至于绘制地图的职责。他们?有时候看到长得?好看的石头,也会捡回来,自己玩或者送人都很好,也可以?存起?来卖钱,补贴一下钱袋。 对了,亲兵队长韩四手里好像就有一块很好看的石头,那厮钻了个空,当成玉佩戴着呢,还经常拿出来对着同袍们?炫耀,就连宫啸也对此事印象深刻。 这么想?着,等回到城中,宫啸就把人叫来,询问此事。 韩四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将军您怎么也关心起?这种?小事来了?” 难不成连将军也看中他这块石头?那可怎么好,要是将军开口,他肯定是不好意思拒绝的,毕竟白捡来的东西。但那是他的心头好,也舍不得?送人啊! “只是想?问你?那石头是在哪里捡来的。”宫啸绷着脸道。 韩四松了一口气,“哦哦……原来是问这个。那地方离城里不远,也就十里路左右。不过将军您问这个没用,不知多少人羡慕我这块石头,偷偷去寻摸过,都没找到别的石头,我这是独一份儿!” 说到最后,语气骄傲起?来。 宫啸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让他将地图画下来,便把人打发走了。 虽然?韩四说没人再找到,但是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觉得?别人找不到,未必我就找不到。在这一点上,宫啸也不例外。所以?他还是打算去那里看一看,万一运气好呢?这块石头确实比之前箱子?里装着的那些都好看。 正好要做的事情都已经交代下去了,宫啸这会儿还算空闲,所以?打定了主意,他也不拖延,起?身出了门,准备去牵马。 只是走到马棚之前,他脚步又渐渐慢了下来。 薛盈好像也很喜欢那种?自己去找矿石的过程,之前不就是自己跑到城外去吗?如果?只是喜欢石头,根本不需要如此,直接吩咐下头的人去找就是。 既然?如此,要不要带她一起?去? 虽说那里未必还有矿石,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找到东西不可,就当做是两人一起?出去游玩一趟,也未尝不可。 嗯……可以?以?这个理由邀请她,这样就算最后没找到东西,她也不会失望。 这么想?着,宫啸脚步一转,往客院走去。 交易的时间定在明天,薛盈今日?也没事,听到宫啸邀请自己出城去玩儿,虽然?有些意外于他居然?也能想?到这些,但还是积极响应。 虽然?她和宫啸谈恋爱的步骤不同于一般人,但是谈恋爱嘛,哪能不约会呢? 在城里,在府里,因?为两人的身份,反而不太方便表现得?太亲密,出城去玩就好多了,不用顾虑别的,可以?尽兴地玩儿。 而且,她确实也很久没有这种?毫无?目的性,只是单纯地出去玩一趟的体验了。自从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殚精竭虑地忙碌,如今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因?为不打算带别人,所以?两人选择了骑马。 这回薛盈就没有让宫啸带自己了。她在这里也有一匹专属的马,是宫啸特意给她挑的,一匹青色的母马,性情十分?温驯,跑起?来当然?没有疾风这么快,但却十分?稳当,很适合她这种?新手。 二人并?辔出城,一路上居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宫啸大家当然?都是认识的,也经常能看到他带队来去。对于折州城的百姓而言,他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也是他们?能够安心住在这里的根本原因?。虽然?宫啸并?不亲民,每次都来去匆匆,也几乎没有与百姓交流过,但也没有人怕他,虽然?不敢打招呼,但他经过时都会主动让路。 之前宫啸骑马带薛盈回来,每次都是绕路走,街道上没人,也不用放慢速度,所以?没什么人看见。 这回他和薛盈骑着马慢慢从人群中穿过,众人总算看清了薛盈的模样,都不免小声议论起?来。 宫啸脸上的伤口被银色的面具遮住,看不清楚,但薛盈在他脸上动针线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光是这一件事,百姓们?提起?未来的将军夫人,都要夸一个好字。这会儿见她生得?也很好看,面色粉白,眉目如画,虽然?身体看着瘦弱些,但骑在马上也很稳当,心里立刻就喜欢起?来。 与他们?宫将军十分?般配!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还有远游至此的秀才,恰好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吟了半片酸词,“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然?后立刻被愤怒的群众用烂菜叶子?淹没了。 将军夫人岂是你?能编排的?! …… 后面的纷扰薛盈都不知道,她紧张地驾着马,生怕她被人惊了,在人群中跑起?来踩踏到人。幸而一切顺利,总算出了城门。薛盈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细汗洇湿了。 “莫怕,这些马儿都是受过训练的,不会那么容易惊了。”宫啸安抚她。 毕竟打起?仗来的时候,既有锣鼓喧天,又有各种?口号,那人山人海的阵势,可比街市上热闹多了,要是随便就能惊了,也就做不成军马了。 薛盈一想?也是,便彻底放下心来,问宫啸,“咱们?去哪里?先说好,不能走太远。” 走太远,她自己骑马就太累了,还可能磨伤腿根。 “不远,也就十几里地。”宫啸说。 薛盈瞪着他,忍不住怀疑他是故意的,不提前说,就是为了把自己诓出来,“这还不远?” 分卷阅读89 就算骑马,怎么也要跑个半小时吧?若是山路,就更?费时了。 宫啸见她这样的反应,不知怎么觉得?十分?有趣,脸上也微微笑起?来,“别担心,若是不习惯骑马,我带你?便是。” 果?然?就是故意的! 但是约会嘛,像这样的小心机才有意思,不是吗? 所以?薛盈虽然?沉着脸,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驱使着马儿跟在了他身后。 这里道路平坦,两人就小跑了一阵。 春天是真?的来了,扑面的风中已经没了寒意,只觉得?清爽。薛盈被这风一吹,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不再计较宫啸那一点小小的冒犯,又肯与他说笑了。 西北的土地确实比别处贫瘠些,但沿路也还是有不少不知名的野花迎风盛开,尽情绽放着自己的美丽。薛盈欣赏着这样的景色,又开始遗憾没有相机,只能用眼睛尽力去记录它们?这一刻的美好。 已经有百姓在翻地准备春耕,花香里混杂了泥土的芬芳,被春风一路送到他们?的鼻尖,有种?整个世界都苏醒过来了的奇妙感觉。 不过薛盈也注意到,城外被开垦的土地其实很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出城的这个方向是前往草原的,如果?被进攻也是这一边首当其冲。 她放慢速度,问宫啸,“周围这些荒地都可以?随意开垦吗?” “是的。”宫啸肯定地回答,“等明年你?再来,想?来这里又是截然?不同的气象了。” “为什么要明年?秋天我就会再来了。”薛盈理所当然?地反驳道。 宫啸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声道,“对!秋天我们?再来!到时候请你?尝尝咱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和葡萄!” 薛盈挑剔,“你?自己种?的吗?不是你?自己种?的我不吃。” 宫啸挥动马鞭,指着面前的野地,“这样吧,你?给我划一块地出来,我绝对亲自种?,每一步都不假他人之手,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让大伙儿都来监督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4/8)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纳兰性德《浣溪沙》 ◎37.第37章 放肆 宫啸都这么说了?, 薛盈若是不划,岂不是看不起他? 她眼珠??转,看到旁边有??座不高的小山丘, 便掉转马头?朝那边去, 轻快地绕着?整座山跑了???圈, 然后朝宫啸笑道, “划好了?, 够不够?” “……”宫啸看着?眼前这座小山,说大确实不大,但是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种那么??片地, 还是相当考验人的。他想了?想,问, “山地种别?的只怕没有多少收成,我能种葡萄吗?” 种葡萄好啊,把?架子?搭起来?,就不用年年翻垦耕种,只需养护便是。 宫啸虽然吃过不少苦,但还真没有种过地, 所以也不知道, 这葡萄园维护起来?未必就比种地轻松。 薛盈却是知道要种好葡萄有多难的,笑眯眯点头?道,“当然可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依旧是??片光秃秃的小山坡,除了?杂草和灌木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但因为?被薛盈划出来?了?,所以这??块地,对两人而言好像突然有了?特别?的意义。 他们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下了?马,在这山坡上逛了?逛。 薛盈意外地发现,这山上居然还长了???些药材。她蹲下检查了???番,确定真的是药材,就笑着?对宫啸道,“要不然,你考虑把?这里改成药田吧?原本就有野生草药,就说明这里适合种植这些。” 宫啸考虑了???下,还是拒绝了?,“就种葡萄。” 即便宫啸没有多少浪漫细胞,也知道药材园和葡萄园之间的区别?有多大。试想,若是种葡萄,他就可以每年带着?薛盈过来?摘葡萄吃,两人在葡萄架下散步,嗅着?葡萄的清香,说说笑笑,多么惬意自然。 若换成药田,就怎么想都不太对劲了?。 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他可以带着?孩子?来?看葡萄园,说这是当年你爹娘定情的时候种下的,却怎么带孩子?去看药田? 草药当然也可以种,这附近不是还有那么多地方嘛,这山上能种的,别?处想来?也没问题。 在这里盘桓了???阵,他们才继续往前走。离开之前,宫啸找到??株比较醒目的灌木,从外袍上撕下??块布条,缠在上面做标记。这样之后就可以先让人过来?把?这片山头?隔开,免得跟费先生的其他计划撞上。 而且山上的药材,也可以提前移栽到其他地方,免得回头?开垦的时候糟蹋了?。这些都只是前期准备,不在耕种的范围之内,不需要宫啸亲自去做。 他们又往前跑了???阵,直到薛盈身上微微出汗,才终于到了?韩四所说的目的地。 宫啸勒住马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心下满意。这里是??处山涧,从山上留下来?的溪水在这里汇集,形成了???处小小的水湾,青山、绿树、流水、积石,再加上周围山坡上正开着?的无名小花,确实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去处。 薛盈刚好觉得热,??看到潺潺流动的溪水,便喜上眉梢,下了?马快步走过去,蹲在水湾旁边掬水玩儿。 手??放进去,她就忍不住低呼了???声,“ 分卷阅读90 好冰!” “这是山上流下来?的地下水,这里又被山岭遮蔽,常年阴凉,水自然也就凉了?。”宫啸拴好两匹马走过来?,伸手试了???下,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天气虽然转暖了?,但多少还有几分寒意。这水如此冰凉,别?太贪玩。” “没关系的。”薛盈毫不在意,“再说,你带我来?这里,不玩水做什么?” 宫啸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他趁着?薛盈不注意,掏出韩四画的地图,查看了?片刻,终于确定,那石头?应该是在溪水里捡到的。 ……这还真是要玩水。 宫啸便也不反对薛盈玩儿了?,不但不反对,他自己也把?两只手伸进了?清亮的溪水之中?,去捞沉在水底的那些石头?。只是这么??来?,原本澄澈的溪水也就被搅混了?。 薛盈:“……你是在故意针对我吧?” 宫啸似乎也没料到,举着?手,手里还抓着?两块石头?,有些无措地看向薛盈。 薛盈瞪了?他??眼,伸手往旁边??指,“你到下游去。”那边随他怎么发挥,都不会影响到身在上游的她了?。 宫啸只好朝下游寻摸过去,可惜找了?半天,确实像韩四所说的那样,再没有看到过??块类似的石头?,想来?应该是不知从什么地方被水冲古来?的。 对啊,矿石很有可能是被流水带过来?的,宫啸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发现自己??开始就找错目标了?。 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既然被流水带来?,那就??定是在溪流附近,只要顺着?水流向上回溯,就能找到,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抬起眼,视线越过水湾,看向高处。 “盈盈,”宫啸想了?想,叫薛盈的名字,“咱们去寻??下这山溪的源头?,如何?” 薛盈对这个提议颇为?意外,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打量他,就在宫啸想着?该找什么理由说服她时,她却忽然点头?答应了?,“好啊!” 两人沿着?山溪慢慢往上走,这里没有道路,都是被水流经年累月冲刷出来?的奇怪地貌,走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而且此处地势低洼,露在外面的石头?上都生了?青苔,踩上去又湿又滑,??不小心就会摔倒。 所以没多久,宫啸就主?动伸手扶住了?薛盈。 他??只手握着?薛盈的手,另??只手揽着?她的腰,??边往前走,??边还要分神去观察水流周围的地貌,寻找矿石的来?源。 这么明显的表现,薛盈当然很快就发现了?。 她本来?就觉得宫啸突然邀请自己出城来?玩儿有点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有别?的事,带她过来?只是顺便。这么??想,反而觉得??切都很合理了?。 既然宫啸没说,那就是不方便,薛盈虽然猜到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只是往前走了???会儿,面前的溪流就??分为?二,分别?从两座山上流淌下来?。其实越到前面,这种情况应该会越多,因为?这条溪流本来?就是无数条山溪汇集而成。 宫啸这才发现,他给自己找了?个难题。 如果他带着?队伍过来?,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分兵四处查探便是。但现在只有他和薛盈两个人,想必是不可能将每??条溪流都探查清楚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除了?韩四之外,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捡到别?的矿石。 不是他们的脑子?没有他聪明,只是走到这里就会发现,溯流而上的想法?虽然好,但却兴师动众。他们来?捡石头?只是为?了?玩儿,不可能真的叫那么多人过来?帮忙,发现做不到,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我们往哪里走?”身边的薛盈问。 宫啸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踌躇了?太久,只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来?选吧。” 他也不可能为?了?哄薛盈高兴,就大张旗鼓地叫过来?这么多人,那真成了?烽火戏诸侯了?。眼看石头?应该是找不到了?,宫啸虽然失望,但薛盈在身边,他只当是带她出来?玩??趟,倒也不算失落。 薛盈往两个方向都看了???遍,却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问他,“你这是在找什么?” “没什么……”宫啸下意识想要反驳。倒也不是别?的,既然没找到,就不必告诉薛盈,让她也白高兴??场,但对上薛盈的视线,他立刻意识到,她可能早就猜到了?,只是??直没问。 于是那反驳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好叹??口气,改口道,“我的亲兵队长,在这附近见到过??块非常漂亮的矿石,我便想着?,带你过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也能遇到。” 薛盈看着?他,眨了?眨眼,怎么都没想到今天出门?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还以为?他是出来?办公差,顺便把?自己带过来?,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她的事。宫啸甚至不知道她找这些石头?有什么用,只因为?她喜欢,就做了?。 宫啸被薛盈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解释两句,薛盈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唬了???跳,连忙伸手把?人接住,紧紧搂在怀里,后退到相对平稳安全的地方,才把?人放下来?,板着?脸斥她,“你刚才那样做太危险了?!如果我没有接住你……” “可是我知道你??定会接住我的。”薛盈不等?他说完,就迅速打断道。 宫 分卷阅读91 啸被她堵了?这??句,??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薛盈却双手搂着?他的腰,笑吟吟地凑上来?,给了?他??个香吻,“宫啸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宫啸被她这么??弄,哪里还能发得出脾气,只能放软了?语气道,“即使?我会接住你,也还是可能会有危险,往后不要再这样了?。” “你不喜欢我扑你么?”薛盈答非所问。 宫啸深吸??口气,“这样太危险了?,旁边就是溪水,万??跌进去怎么办?” “知道了?。”薛盈终于答应道。 不等?宫啸这??口气吐出来?,她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在这里不行,在安全的地方,比如家里,就可以了?,是不是?” 宫啸揽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咬着?牙说出了?那句他想了?很多遍,但??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不要作怪。真的把?火气撩上来?,受苦的还是你。” “苦吗?”薛盈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连声音都是轻快的,“我不觉得呢。” 然后小小声却很清晰地嘀咕了???句,“明明是腥的。” “……”宫啸牙齿都快被咬出血了?,见她还不识好歹,只能低声威胁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薛盈面露讶然,故意道,“你把?我带到这荒郊野外,难道不是打算做坏事吗?” 宫啸确定了?,她就是有恃无恐,所以才这么嚣张。他松开手,把?人推开了???点,扶着?她站稳,表情十分郑重?地道,“好了?,不要再胡闹了?。再闹,我就要罚你了?。这回可不是吓你,是真的惩罚。” “怎么惩罚?”薛盈眼睛??亮。 宫啸问,“你想试试吗?” 薛盈眼珠乱转,显然是在打坏主?意,“那就试试啊……” 宫啸便上前??步,猛地把?人抱了?起来?。薛盈在??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宫啸的表现并不出乎她的预料,她伸出两条胳膊,搂着?宫啸的脖子?,故意笑道,“这就是惩罚吗?我好害怕呀——” ??句话没有说完,人已经被宫啸放在了?旁边??棵歪脖子?树上。这棵树长得也奇怪,刚好伸出两根枝丫,仿佛??个天然的座位,宫啸把?人放下来?,确认她坐稳了?,便松开手,后退几步,“你就先待在这里吧,我去周围查探??番。” 然后也不看薛盈,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似的,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钻,看不见了?。 薛盈:??? 她??时都不知道该觉得生气还是好笑了?。宫啸觉得这样就能吓得住她?这还没有??人高的歪脖子?树,她上辈子?都不知道爬了?多少,至于??个人待在野外,那更是她的日常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有从这树上跳下去,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还有闲心观察周围的环境。 还别?说,树上的视野真不错。 今天的日头?很好,春日的阳光穿过树叶撒下来?,在眼前形成??片斑驳的光点。不远处溪水粼粼,阳光照在上面,更是泛出??种碎金般的美感,折射出来?的光芒几乎能把?人的眼睛晃花。 不对……阳光反射之后会有这么刺眼吗?那水里是不是真的有东西? 也许是因为?宫啸说过有人在这里捡到了?好看的矿石,薛盈直觉就认为?水里还有别?的东西。 她忍着?眼睛痛观察了???会儿,却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倒是双眼被刺得分泌出了???点生理性的眼泪。于是她只好放弃,扶着?树干调整位置,准备跳下去。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地上,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丛林中?钻出来?了???个人,选定位置之后,就直接跳了?下去。 宫啸说是惩罚,但也不敢真的把?薛盈??个人放在这里。虽然这里在折州城附近,应该不会有危险,但事无绝对,这本就是往草原走的方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流窜的草原人经过。 所以他并没有走远,进了?林子?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准备吓??吓薛盈。 她的胆大妄为?,简直常常能够令宫啸吃惊。实话说,他并不讨厌她这样的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但又怕她太莽撞,在这种事情上不知轻重?,所以才想给她??个教训。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要罚多久,就见薛盈抬手擦眼睛。 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薛盈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脸,但宫啸直觉地认为?她是在擦眼泪,他心下??惊,立刻后悔了?。 所谓的处罚,说到底也只是两人之间的小小情趣,并不真的打算把?她怎么样,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在这林子?里?她从小到大恐怕都没来?过这种地方,怎么能用这个来?吓她? 其实这是个悖论,他本来?就是要吓唬薛盈,不用她害怕的东西,还怎么吓?但这时宫啸的脑子?已经变成了???片浆糊,难以思考,只有??个后悔的念头?。 他急急忙忙从林子?里钻出来?,结果??出来?就看到薛盈在往下跳。 怕她伤到自己,他也没有多想,身体往前??扑,准备给薛盈当个肉垫。 薛盈本来?是看好地方才跳下来?的,谁知脚底突然多了?个人,她没能站稳,直接摔下去,跟对方滚做了???堆。 薛盈:“……” 宫啸坐起来?,先检查了???下,确定她身上 分卷阅读92 没有伤,这才将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到她眼底残留的泪痕,宫啸心头?微微??紧,虽然明知道这??低头?,以后更制不住她了?,却还是只能道歉。 “我没有走远,就在旁边。”他用手指蹭了?蹭薛盈发红的眼角,“不会把?你??个人留在这里的。抱歉,不该吓你。” “我没有被吓到啊?”薛盈总觉得宫啸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待察觉到他的指尖反复在自己眼尾摩挲,才慢慢反应过来?,“你以为?我哭了?吗?不是,我只是被太阳光刺伤了?眼睛。” 宫啸当然不相信,薛盈当时又没有抬头?看太阳,就算看,估计也会被层叠的树叶遮住。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去吻她的眼睛。 薛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是解释不清楚的,说多了?只会越描越黑,便果断地转移话题,“你不喜欢我之前那样吗?其实我也只是跟你说笑,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的。” 其实就是仗着?他不会真的做什么,才故意逗他,相当恶劣了?。 所以她也接受了?宫啸说的“惩罚”。 现在为?了?让宫啸安心,她也只好把?自己这??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说出来?了?,“唉,是我不对……可是你越是隐忍不发,我就越是想逗你,让你因为?我的??句话而情绪波动。” 说到这里,薛盈自己也相当惊讶,她没有经验,并不知道原来?自己谈起恋爱来?是这么……坏。 但仔细想想,其实这??切又都是有迹可循的。从她单方面决定跟宫啸谈恋爱开始,她就??直在有意无意地这样做。宫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直在纵容她、配合她,才让她的胆子?越来?越大。 只是因为?觉得他也会喜欢。 所以虽然是在道歉,但其实薛盈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宫啸的反应也证明了?这??点。 “没有……不喜欢。”他抱着?薛盈,显然并不适应这样剖白自己的想法?,他不敢看薛盈的表情,也不让薛盈看他的,用力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用投降的语气说,“只是不能在这里。” 这句话已经很明白了?。 就像薛盈之前试探着?问的,在安全的地方,在家里,就可以了?。 薛盈只觉得周围的??切似乎都在虚化远去,只有宫啸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自己耳畔炸响,震得她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好??会儿她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身体没什么力气,她也不想起来?,只懒洋洋地抬手摸了?摸宫啸的鼻梁,“那我以后在外面离你远??点,好不好?” 宫啸身体微微??僵,避开她的视线,“……也不用离太远,只要别?太放肆,正常的亲近无妨。” 薛盈本来?以为?他是怕在外面表现得太亲密,会影响他的形象,心里虽然想骂他古板,但考虑到他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古人,便也只能原谅他了?。但??听这个话风,好像又不是那样的意思。 说来?也是,他之前可是带着?她??起骑马入城的,虽然没什么人看到,但可见他并不是要在外面跟她完全划清距离。 她的心思不免又活络了?起来?。 “什么是正常,什么是放肆,我不知道。”薛盈手指点着?宫啸的脸,带着???点试探问,“你教我吗?” 宫啸握住她的指尖,整个人都有些窘迫的样子?,红色从他的耳根往脸颊蔓延,脸上烫得厉害,但他还是??本正经地向薛盈讲解了?他对于“正常”和“放肆”的界定。 “牵手,挽着?胳膊都可以,摸腰以下的地方不行。” “凑近了?说悄悄话可以,亲吻不行。” “更不能在外面提起房里的事。” 其实今天薛盈做的这些,除了?那句“腥的”,别?的都并不出格,宫啸唯??不能接受的也是这个。但他怕再不阻止,今天是在没人的时候说,下次她就敢在宴会的时候搞小动作了?。 薛盈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虽然每??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但他还是非常坚决地给她立下了?规矩。 只要她在外面的时候稍微收敛??点,安分??点,别?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短短几句话,说完之后宫啸确实出了???身的汗。他也觉得身体有点没力气,索性跟薛盈??起在地上躺了?下来?。这里落了???层厚厚的树叶,又生了???片杂草,躺着?倒也不难受。 薛盈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封印了?魔力的魔法?师,空有??身的本事,却半点都施展不出来?。她也只好将注意力从转到别?的事情上去,并终于想起了?之前被自己遗忘的事,“对了?,我方才在树上,好像看到水里有??块会反光的石头?,像金子???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2 23:43:28~20210913 23: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盼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第38章 一束野花 宫啸舒了一口气, 坐起来问,“哪里?” 薛盈跑到水边,按照之前的印象, 在大致的位置上蹲下来, 但看了半天都没?发现? 分卷阅读93 哪里有反光的石头。宫啸守在一边, 怕她跌进水里, 伸出一条胳膊虚虚地拦在前面, 看着她一点?点?用视线搜索水面。 “怎么?会没?有呢?”薛盈纠结地皱起眉毛,“难道是看错了吗?” 宫啸想了想,问道, “你在树上看到的?” 薛盈点?头。 宫啸便说,“那我再送你上去, 你在那边看清楚位置,我在这里听你指挥。” 薛盈觉得这样可行,于是宫啸便又抱着她的腰,把人送到了树上。薛盈扶着树干,回想自己之前的姿势,不断调整, 终于, 某个瞬间,水面泛起了一片碎金。 “看到了!”她指挥蹲在水边的宫啸,确定了碎光所在的位置。 奇怪的是,宫啸蹲在那里,依旧没?看到什么?“像金子一样”的石头。 他只能用笨办法,把薛盈多说的那个位置水底的泥沙全?部?都挖出来,丢在一边,再扒开来慢慢找。 两人忙碌了好一会儿, 才终于从淤泥之中找到了那块石头。说是石头,倒不如说是一颗砂砾,还?没?有薛盈尾指的指尖那么?大,也难怪藏在淤泥之中难以察觉。要不是因?为阳光反射,估计很难被找到。 薛盈将之清洗干净,这才放在摊平的掌心里观察。 “好像不是金子,应该是铜。”观察了一会儿,薛盈给出判断。 黄铜的颜色和?金是比较难以分?辨的,古人经?常分?不清,很多古籍之中记录的金其实都是铜。不过到现?在,金属冶炼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金和?铜也完全?被分?清。 听起来金和?铜的价值差别巨大,但是实际上,对他们来说,如果这里真的有一座铜矿,那反而比金矿更有价值。 因?为铜是能用来铸钱的。 这么?纯净的黄铜矿,若果真被发现?,足以对整个朝堂产生巨大的影响了。 所以宫啸听薛盈这么?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其实从现?在的处境来说,他反而希望这个铜矿不存在,因?为如今西北的局势已经?够复杂了,他们想做的事情也太多。此时发掘出一处铜矿,反而平生波折。 他握住薛盈的手,将那小小一粒的矿石也遮住,表情有些严肃地问,“你确定吗?” “我确定这是是一块黄铜矿。”薛盈说,“但附近是不是真的有一处大型的铜矿,就?不一定了。” 很多矿石都是互相伴生的,虽然他们发现?的是一块黄铜矿石,但未必是主矿。至于到底有什么?,不找到,不发掘出来,谁也不能确定。 她也能猜到宫啸的顾虑。这和?铁矿不同,铜能用来铸钱,是无论如何运作?,朝廷都不可能同意?他们来处置的,势必会往这里派驻大量的人手。这些人接管铜矿的同时,也必然会跟宫啸争夺起附近的管辖权,由此产生许多矛盾,让西北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她几乎是立刻就?做出决定,将被宫啸覆着的那只手握成拳,看着他道,“啸哥,这件事我们暂时就?装作?不知道吧。今天我们只是出来玩,什么?都没?发现?。” 宫啸看向她,薛盈又说,“至少等这两年过去,西北的局势稳定下来。” “我知道。”宫啸深吸一口气,握紧她的手,“我们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说着,掰开薛盈的手指,将那粒矿石取了出来,“这个我先拿着,等用得上的时候再说。” 薛盈也不跟他争,这种事,肯定是他来判断更合适。毕竟她至今为止,对朝堂的所有了解,全?部?都来自于道听途说,自己并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更不了解其中复杂的局势。 虽然说好了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两人也不可能真的立刻就?将之忘掉,所以回去的路上,气氛莫名有些过分?的严肃,但这严肃之下,又藏着仿佛随时能爆发出来的兴奋。 薛盈哼着一首已经?忘了词的歌,心里也免不了琢磨,会有那么?纯净的一块矿石被水冲到这边来,这不但是个富矿,而且很有可能位置也很浅,开采十分?简单,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可惜偏偏不能开采,她也就?暂时不能去研究它。 不过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薛盈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面前挂着一根胡萝卜的驴,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胡萝卜,但因?为已经?看见了胡萝卜就?在那里,所以充满十足的干劲。 宫啸跟在后面,自然能看得出薛盈身上那几乎盈满的兴奋。 他并不觉得她会泄密,但看她这个样子,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总觉得会有什么?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但是旋即他就?释然了,薛盈身上发生的,出乎他预料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么?一想,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两人一路回到城外,还?没?进城,宫啸就?被人拦了下来。 费先生那边有事找他,城里城外都没?找到人,一直等到了这会儿,所以这人见了宫啸,不由分?说就?上前抢过缰绳,要把他连人带马请到榷场那边去。 宫啸无奈地看向薛盈,“盈盈……” “你去忙吧,正事要紧。我自己回去便是。”薛盈不在意?地道,“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宫啸就?只得去了。 薛盈正准备打?马回城,视线扫过路边的野花,心下微微一动,又下马采了一些,这才入城。 其实薛 分卷阅读94 盈自己反省了一下,也觉得跟宫啸待在一起的时间越多,人就?越黏糊,这样显然不太好。她要不是兴奋得过了头,今天也不会一时过界,把宫啸都吓到了。 薛盈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本身没?有任何经?验,加上也许是因?为现?在这具身体?太年轻,比较容易冲动、恋爱脑,自然也很难把握住相处时的度。 要是在现?代,她估计就?是那种会在公众场合拥抱、亲吻、互相喂饭秀恩爱,把周围的人眼睛都闪瞎的人吧…… 所以宫啸担心她在外面乱来,还?真不是多余的。 而宫啸,虽然是个将军,但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跟她不一样,受限于这个时代,对于过分?越礼的事自然很难接受。薛盈对他还?有一点?正人君子的滤镜,所以只觉得给她定规矩的宫啸十分?可爱,倒也接受得很自然。 所以还?是要给自己找点?正事干,换换脑子。 回到行辕,薛盈先去了一趟宫啸的住处,回到客院,就?请了周大管家过来,说自己今晚要设宴请商队的成员们吃饭,请他帮忙张罗,然后又写了帖子让人送出去。 众人都在等着明日的交易,这会儿都在城内,收到帖子,很快人就?到齐了。 寒暄一阵,薛盈就?先说了请他们过来的目的,“之前与诸位商议过的那件事,我已经?跟宫将军通过气了。将军十分?赞同,正准备向朝廷申请,正式将此事定下来。若能做成,往后咱们行事便算是背靠朝廷,师出有名了。不过在那之前,咱们也要让朝廷看到咱们的决心和?实力,诸位以为然否?” “这是自然。”众人纷纷答应,又问,“不知道薛会长想让咱们怎么?表示?” 薛盈听他们的意?思,都很愿意?出钱给好处,便笑着道,“宫将军的意?思是,想要修整一下从云州到折州的这段路,缩短商队来往所耗费的时间。这是对咱们大大有利的好事,自然不能只让折州出人出力。所以我今日才冒昧召集大伙儿,就?是想与诸位商议一下,咱们该怎么?出力,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众人都以为宫将军是在明着要钱了,没?想到说的竟然是这么?一件事。 其实他们对于给钱,倒是不反对。不管是宫啸自己的人,还?是朝廷那边,肯定都是需要打?点?的,不出钱怎么?可能?现?在要做的是一件对他们自己也有好处的事,掏钱就?更心甘情愿了。 还?是宫将军做事讲究,纵然是要钱,这拿出来的名目,也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啊! 于是众人十分?踊跃,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一会儿,就?筹集出了一大笔钱,就?连修路的各种材料和?人工,也都被大家承包得差不多了,只给宫啸留下一小段。 薛盈想了想,觉得这样修起路来应该会更快,而且路段承包到个人,到时候这段路出了问题,丢脸的是自己,大家肯定不会偷工减料,倒是省了她的监督之责,便欣然答应了。 至于那笔钱,她也没?急着拒绝。 朝廷那边可能确实需要打?点?,宫啸的人也不可能白白出力,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下头要养活几万张嘴呢。 但这笔钱她也不会白收,将来总会想办法让大家再赚回去便是。 事情商量完了,大家自然也都放松下来,在宴席上尽情吃喝。因?为宫啸不在,所有人都表现?得比接风宴那天更放松。 可惜这是在将军府的行辕,没?有歌舞助兴,又可惜坐在上首的薛盈是个女人,总有许多男人之间的话题不方便交流。所以大家也没?有留太久,吃饱喝足之后,就?都纷纷告辞了。 薛盈还?要去写计划书,也不留客,把人送走之后就?回客院去忙了。 …… 费先生之所以这么?急着找宫啸,是因?为那些内附的部?族所派的代表,已经?陆续抵达折州了。 这是宫啸之前派人去通知的,让他们开出之后派出代表,到折州来商议要事。因?为事关各个部?族往后在折州的生计,所以倒也没?有人推辞不来。毕竟他们跟宫啸做了好几年的邻居,早就?已经?领教过这位宫将军的能耐,也不打?算跟他对着干。 看宫啸的面子上,来的人大都是各部?的族长。这些部?族内附之后,朝廷对于族长也各有官职封赏,说起来算是宫啸的同僚,甚至只论官职,说不定比他还?高?。这种情况,就?只能由宫啸亲自去招待了,让其他人出面,难免显得不够重视。 这些事要说有多要紧,好像也没?有,但确实离不开宫啸,所以他也只能认命地按照费先生的要求,接待好这些族长。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注定不可能像这两天一样悠闲了。 按照宫啸的计划,等交易结束,他会跟着薛盈一起回云州待一阵子,解决铁矿和?山民的问题。所以在那之前,必须要尽快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因?此对于费先生安排的工作?,他没?有任何意?见。 等各方面都议定,时间已经?不早了。 宫啸披着月色回到行辕,本来脚步下意?识地往客院那边走,但走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奔波了一日,还?没?有沐浴,便只能先回主院了。 周大管家跟在他身后,见状便不着痕迹地说起夫人今日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 听说她已经?将修路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宫啸不由失笑,她做起事情来,倒是比他还?要雷厉风行。也难怪不到一年的功夫, 分卷阅读95 她已经?在云州彻底站稳了脚跟,牢牢做主了商会会长这个位置。 如今再提起薛家,已经?没?人记得薛长靖了,称赞的都是薛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只怕薛家很快就?要起势了。 人们对她的期望,已经?不是接手薛家的生意?,做个守成的家主,而是开拓新的商道、新的生意?,将薛家带入新的辉煌之中。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吩咐周大管家备水,一边迈步进屋去取换洗的衣服。 不想到她则已,一旦脑海里的念头转到她身上,宫啸总有种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的感觉,哪怕他们才分?开了几个时辰。 今天对薛盈说的那些话,约束的是她,何尝又不是他自己? 只有不断提醒自己,他才会记得两人的身份,记得世俗的眼光,记得要在人前跟她保持足够的距离。 房间里的灯是早就?有人点?亮了的,宫啸进了门,就?直奔衣柜而去。拿好衣服,转身要出去的时候,视线扫过靠窗的桌面,他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 那里,原本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的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只矮瓷瓶,瓶子里插着一把野花。虽然已经?被摘下来许久,但是被瓶中的清水滋润着,颜色依旧鲜亮,花瓣依旧娇艳,仿佛带着田野的气息。 宫啸从不觉得这房间里缺少装饰。 他从前住在这里,也跟今天一样,只有回来的时候才会进屋,拿了衣服梳洗沐浴,之后就?躺到床上睡觉了,根本不会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也根本用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倒不如省了。 至于现?在,他连夜里都不在这边住,就?更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但此刻看到这一瓶野花,他才意?识到这房间里缺少了许多东西,显得过分?的冷肃,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可是这房间好像本来也不需要太多的东西,仅仅是这一瓶野花,就?足以给它添上一抹柔美,让它顿时有了生机,有了鲜活气。 宫啸情不自禁地迈步走过去,低头嗅了嗅瓶中的野花。 这种不知名的野花并没?有香气,但宫啸却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仿佛能在上面嗅到一点?淡淡的脂粉香,属于将它们采下来的人。 薛盈会采花来插瓶,宫啸并不意?外。 可是这花并没?有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而是放在了这里,就?显得这个原本简单的、很多人都会有的行为,突然特别的可爱起来。 梳洗,沐浴,照旧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宫啸熟门熟路地翻窗离开自己的房间,再翻窗进入客院的房间。 暗地里有很多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说一开始,宫啸还?会刻意?避开夜晚巡逻的亲兵们,那么?现?在,就?是亲兵们主动避开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了。 行辕这边,众人对薛盈的称呼早就?是“夫人”了,连那未来二字都被省去。 将军和?夫人恩爱和?美,有什么?问题? 宫啸进屋的时候,薛盈正靠坐在床头,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了。听到开窗的动静,她撑开眼皮,看到宫啸,才努力打?起精神问,“怎么?这么?晚?” “各部?族的族长陆续到了,总要商量一下接待事宜,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宫啸简单交代了一句,快步走到床边,抬起两只手碰了碰,确认手心是热的,这才伸手碰了碰薛盈的眼皮,低声问,“困了?” 薛盈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就?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而后才说,“困了就?睡吧,往后不要等我了,这几日都忙,恐怕回来得很晚,别耽误了你的瞌睡。” 反正没?说不过来打?扰她的话。 薛盈就?笑起来,整理?了一下枕头,躺下去,一边应道,“知道了。”想了想,又说,“给你留灯。” 她闭着眼睛,几乎是一句话之间,就?沉入梦乡之中,睡熟了。 宫啸低头看着她,只觉得心都跟着变得柔软起来,一整日的疲惫,似乎也就?此消散无踪。他熄灭灯火,跟着躺下来。柔软的床铺因?为他身体?的重量而微微下陷,旁边原本躺得好好的人身体?一歪,就?自动滚进了他怀里。 他张开手臂把人接住,调整了一个让两人都觉得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在这样的满足之中放松,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宫啸很忙,薛盈也很忙。 她按照计划,带着商队的人来到榷场。其实具体?的交易内容,宫啸那边都已经?帮他们谈好了,所以到这里,只需要在折州军的见证下完成交易就?行。 交易结束,大家在榷场里逛了逛,又不约而同地出了榷场,来到自由市场附近。 这群人之前都没?来过,现?在又一脸好奇地看着自由市场,引得那些躲在暗地里的老鼠们精神一震:又有大肥羊来啦!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却根本不见这群人进来。 按理?说,就?算是在榷场完成了交易的商人,也会惯例到自由市场来转转。因?为在这里可能碰到一些数量少但比较珍贵的货物,也可能花更低的价格,买到跟榷场一样的东西。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也不会错过这种便宜。 可是这群陌生的商人,就?很奇怪,他们站在不远处,对着自由市场指指点?点?,明显是在议论什么?,但是偏偏又不过来,那姿态,叫人怪不舒服的。 怎么?不舒服呢? 自由市 分卷阅读96 场这边待着的也都是商人,对于商人的各种行事熟悉得很,很快就?有人看出端倪,喊了出来,“你们看那群人,像不像是在对着货物指指点?点?、挑肥拣瘦的样子?” 众人一想,可不就?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议论什么?,但肯定跟自由市场有关,而作?为“货物”的一部?分?,他们也等于是在被人指指点?点?,当然会不舒服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阴恻恻地开口,“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既然进得去榷场,想来也不是没?有来历的。到这里来之前,就?没?人叮嘱他们,离自由市场远一点?吗?” 他看这些人很不爽,决定要干一票!不过这么?大的生意?,他一个人肯定吃不下来,之所以当众开口,就?是想找几个合伙人。 立刻就?有几个人蠢蠢欲动,跟那人凑到一处,找地方商量去了。 角落里,一个年轻人也有些意?动,正要起身,肩膀就?被人按住了。靠在墙边,貌不惊人的中年人盯着他,“你想找死?” “那伙人有来头?”年轻人吃了一惊,他怎么?看都觉得是肥羊啊! “黑狼那伙人怎么?没?的,忘了?”中年人哼哼。 年轻人想起来了。去年秋天,好像也来过这么?一伙肥羊,就?是黑狼他们接待的,后来……后来这自由市场就?没?有黑狼了。 至于黑狼去了哪里,其实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但谁都不会说出来。 折州城里住着的那位,可不是菩萨。平时不管他们,可是真要动手,弄他们也跟玩儿似的。在折州这片地界上,恐怕没?有任何地方是他无法掌控的,何况这自由市场,就?在他一手建立的榷场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3 23:51:02~20210914 23: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盼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第39章 投效 年轻人哆嗦了一?下, 终于老实地坐好了。他抬头往对面那群人里张望,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果然在最后?面的位置, 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是上回跟黑狼他们交易时见过的。 不光是折州城里传遍了, 城外的这些草原部族、各地行?商, 自然也早就已经?得到消息, 知道宫啸多了一?个未婚妻。 听?说宫将军对这位未婚妻十分宠爱,她是云州当地的商户,所以不但她自己可以出入榷场, 连带着云州的所有大?小家族都沾了光。现在看来,传言果然无误。 年轻人看得又羡又妒, 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阿叔,听?说这回句戎部把族里长得好看的姑娘都带来了,连阿丽朵也来了。” 宫啸以前是个没有人气?的杀器,找不出任何破绽,众人即便是想讨好他, 也无从下手。 现在他定了亲, 表现得对薛盈如?此纵容,自然就让许多人看到了突破口。 薛盈带来的这些肥羊,大?咧咧地到处走动,却没几个人敢去碰。要是他们能把自家人送到宫啸身边去,枕头风随便一?吹,他们岂不是会更风光?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那也是找死。” 这些人只看到宫啸对薛盈纵容, 便觉得他是在美色上开窍了,自己手里的人有机会送出去了,却不去想想,这些美人要是真的送出去,打的是谁的脸? 连送礼都不知道该怎么送,在中?年人看来,愚蠢至极。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不太服气?,“怎么会?阿丽朵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那就死得更快了。”中?年人加重语气?,说到这里,突然咧嘴一?笑,“不过,我们的机会来了。阿木斯,去把我们的东西都带上,进?城。” “现在就进?城?”阿木斯很?吃惊,“人还没到齐,不是说好了……” “让你做你就去做。”中?年人瞪了他一?眼,“什么说好了,我可没有答应过!” 他们这些内附的部族,彼此之间当然是有联络的。在这种事情上,大?家站在同一?边,才?能从中?原人那边争取到更多的好处,这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所以哪怕大?家平时私底下也多有矛盾,但都不会带到这里来。 这回宫啸召见他们,大?家私底下自然也议论过,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默认了要共同进?退。 不过这种联盟是很?松散的,谁也不会真的把话说实了,大?都是含糊其辞。所以中?年人,乌勒部的族长改起口来也特别利索,并?且理?直气?壮,并?不觉得自己单独行?动有什么问题。 阿木斯也只好乖乖去收拾东西。 他们乌勒部是个很?小很?小的部族,总人口只有几百,一?直以来都只能依附于大?部落生存。一?旦草原上出现战争,先被推出去的一?定是他们。所以像这样的小部落,就像是草原上的牧草,一?茬一?茬地长出来,又被牛羊啃掉,明明是最随处可见的存在,却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这应该是草原上最渴望安稳的一?群人了。 乌勒部在之前的战争之中?,也几乎灭族,最少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口。是当时新上任的族长当机立断,带领全族投靠了中?原朝廷,并?且在之后?的战争中?立下了一? 分卷阅读97 点微不足道的功劳。战后?论功行?赏,族长作为千金买马骨的那块骨头,也捞到了一?个小官职,带着族人搬到了折州附近定居。 榷场建立之后?,族长立刻看出了商机,反正他们既没有土地也没有牛羊,索性把部族整编成了一?个商队,守在自由市场这边做一?点倒买倒卖的小生意,日子居然过得比以前在草原上还要好。 因?为是族长带着大?家过上了好日子,所以族人们对族长有一?种无脑的信任,族长说的一?定是对的,族长做的决定也一?定是正确的。他们不理?解也没有关系,反正只要跟着族长走,听?族长吩咐就对了。 阿木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他们的东西,叔侄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人群,出了自由市场,朝着折州城的方向赶去。 于是不久之后?,薛盈的马车一?进?城,就被齐管家派来的人给拦住了。 “有一?个乌勒部的族长来拜访我?”薛盈听?到传话,十分惊奇。她到现在还没有跟草原部族打过交道,只是从宫啸那里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所以有些好奇,这些人找她做什么? 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去别院那边见了一?下人。 在薛盈的想象里,一?个部落的族长,作为特权阶级、作为贵族,哪怕是在草原那种相对贫瘠的地方,应该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所以看到面前这个年纪大?约四十上下,面目黧黑、手脚粗糙,看起来完全是个劳动人民的“乌勒部族长”,薛盈顿时有点儿傻眼。想象中?的觥筹交错、来往试探一?下子都消失了,变得十分接地气?。 薛盈也就平心静气?地坐下来,问,“不知乌勒族长找我有什么事?” 她确实很?好奇这一?点。虽然听?宫啸说过,最近会有很?多草原部族的人到折州来,但是薛盈一?直觉得这是折州的事,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他们来了也应该是去找宫啸吧? 乌勒族长憨厚一?笑,“我们带来了部落的珍宝,希望能够将它献给您。” 他可不像那些傻子,送礼的时候连投其所好都不懂。既然宫啸看重薛盈,那么与其去他面前表现,倒不如?走薛盈的路线。和塞一?个不知道能不能上位的美人过来跟她争宠,赌那一?点运气?相比,直接投向薛盈,不是要容易得多么? 根据乌勒族长的打听?和观察,别看这位薛家主现在看起来声势惊人,但其实她身边根本没有几个能用的自己人,要么是宫啸那边的人,要么就是云州那边的人。 看起来赫赫扬扬,但是都是别人撑出来的场面。 她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就该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培养自己的人手,真正将一?些东西抓在自己手里。 所以乌勒族长就果断带着全族来投效她了。 薛盈还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对于所谓的“珍宝”有点好奇。但确实也就只有一?点点,因?为看乌勒族长这个模样,这个打扮,就知道他们部落一?定很?穷,对这个珍宝,也不用报太大?的期待。 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让乌勒族长展示他带来的珍宝。 阿木斯将箱子搬上来,放在薛盈面前,正面对着她。乌勒族长取出钥匙,开锁之后?,往旁边让了让,才?对着薛盈打开了箱子。 薛盈视线原本只是随意一?扫,看清箱子里装着的东西,猛地顿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走过去,在箱子前蹲下来,靠近了仔细观察。 这是一?块矿石。 但它美得惊人,红与粉的色泽层层铺叠开,像是被人工晕染出来一?般齐整,充满了和谐的美感,让人不敢相信它竟然未经?雕琢,是自然伟力创造出来的奇物?。 薛盈蹲在地上欣赏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在心里惊叹,实在是太美了。 无愧于“珍宝”两个字。 不过提到这个,薛盈也总算是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乌勒族长,视线里带着明显的探究,“你手中?有这样的珍宝,我相信无论献给任何人,对方都会愿意拿出你想要的东西来交换。” 不考虑这块矿石背后?的那个矿藏,光是它本身,就有着足够大?的价值。 这么大?的一?块宝石,恐怕即便是皇宫里估计也难得一?见。 薛盈相信,乌勒部一?定把这块石头藏得很?深,没有露出来过。但是现在,他们居然把这块石头送到了她面前。这么一?想,原本漂亮的矿石也变得烫手了起来。 薛盈正好蹲得腿有点麻了,于是顺势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中?间还顺手合拢了箱子,不然她怕自己的视线老是往那边跑。 乌勒族长苦笑道,“恐怕是无论献给任何人,都会为我们乌勒部带来灭顶之灾吧。” 这块宝石当然可以交换很?多东西,但是能不能拿到手就不一?定了。乌勒部这种小部落,拥有这样的宝藏,就跟小孩子抱着金子出现在闹市之中?一?样,没有人会想跟他交易的,他们只会直接把东西抢过来。 “那为什么是我?”薛盈挑眉。 “因?为您是宫将军的未婚妻。”乌勒族长很?坦诚,“而且我听?说将军最近正在搜集美丽矿石,想来应该是为了送给您。” 所以他才?投其所好,送了这么一?份重礼。 原来还是因?为相信宫啸。不过也是,宫啸虽然是个狠人,但折州城是他的地盘,这里的规矩都是他自己定下来的,因? 分卷阅读98 为有他在,榷场才?能安稳地开下去。但如?果宫啸公?然抢夺他人财物?,那他好不容易用几年时间打下的局面,恐怕会在一?夜之间全部垮掉。 只有他,会给出公?平公?正的交易。 薛盈也不嫉妒他,因?为这块石头到了他那里,也一?样是个烫手山芋,于是很?干脆地道,“这件事,我会向宫将军转达的。” “不。”乌勒族长连忙摇头,“我们想将它献给您,不是宫将军。” 薛盈再次惊讶了,“为什么?你要知道,我不能左右折州城的事务,我也不会那么做。不管你想要什么,找我都没有用。” “我们并?不想要什么,只是希望能为您效劳。”乌勒族长十分谦卑地道。 他见薛盈面露不解,就解释了一?下乌勒部现在的情况。他们说是一?个部族,但其实更像是一?个商队,说是一?个商队,又没有足够多的启动资金和货源,总之就是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状态,受限于各种条件,做不了大?生意,只能勉强糊口而已。 薛盈倒是听?得眼前一?亮,觉得这位族长真是个人才?,一?个天生的商人。 更让她吃惊的还在后?面,乌勒族长在薛盈消化了前面的内容之后?,再次语出惊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也许自由市场很?快就会出现巨大?的变化吧?而这变化,是由您来主导的。” “你怎么猜到的?”薛盈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聪明人,这一?点她很?清楚。而且自由市场的事,老实说,知道的人太多了,薛盈并?不觉得能一?直保密,嗅觉敏锐的人,早早发现是很?正常的。 但除了那些会在自由市场打劫的家伙之外,对别的商人而言,这种变化并?不是坏事,所以也不用刻意隐瞒。 薛盈只是没想到,乌勒族长居然也能猜到。毕竟以他的情况来看,应该没什么机会跟那些可能泄密的家伙来往。在这件事上,大?梁的商人反应肯定比草原的更快,这就是主场优势。 这也就显得乌勒族长更加难得了。 谁知道乌勒族长的办法居然十分简单粗暴,“那些云州商人会在本地雇一?些短工搬货,我混进?去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便猜到了。” 薛盈:“……”这谁想得到? 你堂堂一?个部落族长,居然跑去做搬货的苦力,这合理?吗? “我们乌勒部,如?今完全依靠自由市场才?能生存,虽然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我想,来找您总是不会有错的。”乌勒族长再次憨厚一?笑,对薛盈道。 但这回,薛盈不会觉得他真的是个老实人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虽然薛盈没有出风头的意思,但是居然有人慧眼识珠,看出是她在背后?推动这一?切,还是让薛盈心里很?舒坦的。 她想了想,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带领族人们为您效力。”乌勒族长道,“您手底下也应该有能办事的自己人。” 薛盈十分意外,她以为乌勒族长是想要一?些特权,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来投靠她的。薛盈手下确实非常缺人,而且实际上她自己在许多事情上,也是一?知半解,很?迫切地需要一?个帮手。 只不过这种人手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真的找到了这么能干的人,薛盈也未必会信任对方,就只能暂时搁置。 现在被乌勒族长一?提,薛盈顿时十分心动。 她倒不觉得用外族人有什么问题,“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嘛!而且正因?为是外族人,他们在大?梁会受到很?多限制,对薛盈来说,反而更能放心地用他们了。因?为他们就算想背叛她,想必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主家。 而且乌勒族长确实很?能干,天生就很?适合干这一?行?,一?定能为她分担许多工作。 还自带团队,不需要她再去给他搭配。 但这种事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够做出决定的,所以薛盈也很?坦诚地道,“我确实很?需要用人,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我想要的人。这件事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也要跟宫将军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乌勒族长对此没有异议,主动表示他不着急,可以等。 薛盈也没打算拖着他,想了想道,“这回宫将军召集各部过来,是有要事商议。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想留下,我一?定给答复。” 连矿石她都让他们先带回去了,倒是让乌勒族长十分惊愕。 但是薛盈虽然跟大?部分女性一?样喜欢漂亮的宝石,但是以欣赏居多,并?不会贪婪地想要。她更感兴趣的,其实还是这些矿石背后?的矿藏,以现在的勘测手段而言,很?多矿估计都还没有被发现,让她实在不能不心痒。 然而有了之前那一?遭,薛盈已经?意识到,现在就算找到了矿,她也根本没有能力和资格去开采,这方面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更何况这块矿石是从草原上带出来的,至少几年内,去草原开矿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矿石让他们带走也不可惜。 直到临走的时候,乌勒族长才?压低声音,对薛盈提起了另一?个消息。 就是好多部落都带了美女过来,准备献给宫啸的事。这事儿其实就连费先生和宫啸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也没想到下面的人会搞这种骚操作。倒是这些草原部族私底下一?直在通气?,所 分卷阅读99 以知道得更清楚。 薛盈:“……” 好家伙,她本来觉得宫啸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什么烂桃花的。不过现在看来,男人一?旦身处高位,别的毛病就都不是毛病了,有的是人想往他身边塞人,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她对宫啸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宫将军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会洁身自好到二十二岁。 薛盈的注意力暂时放在了另一?件事上:看来用乌勒部比她想的还要方便,可以暗地里打探草原那边的消息,跟其他草原部族交易,让他们去出面也更方便,不容易引起警惕。 很?好,又多了一?个用他们的理?由。 薛盈很?难不怀疑连这个也在乌勒族长的计划之内,他这是主动表示,可以为她打探各种消息? …… 薛盈回头就跟宫啸商议起了这件事。 宫啸对乌勒部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很?识时务的。听?薛盈说对方居然跑来投效她,倒觉得他们的眼光很?不错。 “你自己看着办吧,能用就用。”宫啸的态度很?光棍,“还省了我许多事。” 为了安置这些草原内附的部族,宫啸和他的智囊团们,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的脑细胞。他们习惯了游牧,不愿意耕种,搬到这边来之后?,衣食住行?各方面都要盯着,免得一?不小心就出问题。 其实就算天天盯着,也是会出问题的,不过及时发现及时解决,不闹大?就行?了。 所以别看那些草原部族提起宫啸,一?个个畏之如?虎,其实宫啸对他们也是一?样,提起来就头痛。 薛盈能解决掉其中?一?个小部落的生计问题,确实算是给他帮忙了。 最好其他部落看到之后?纷纷效仿,都跑去经?商,估计又能消停一?段时间。这么一?想,宫啸越发觉得薛盈这个试点计划很?好。如?果成功了,说不定真的可以解决这些遗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问题。 到那时候,他应该也会轻松许多。 薛盈并?不意外宫啸这样的态度,得到回答之后?,便也没有再多说。生意上的事,她要自己做决定,要不要留人,留下了放在哪个位置,哪些事情交给他去做,这些都是现在就要通盘考虑的。 不过眼下倒是还不急着考虑这些,薛盈在说完了正事之后?,斜睨了宫啸一?眼,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不就是在忙着接待各部族来人吗?”宫啸有些莫名,这些薛盈都是知道的。 “是吗?”薛盈盯着他问,“我听?说草原上的女孩子性情爽朗大?方,而且遇到喜欢的人就会主动求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本来是从乌勒族长那里得了消息,故意用这事来点宫啸。 有信心归有信心,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借此来让宫啸绷紧神经?,不要太飘。 谁知宫啸听?到这句话,脸上就出现了几分古怪之色,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但是怎么能逃得过紧盯着她的薛盈的眼睛,她的语气?立刻就酸起来了,“真的有?看来宫将军真是艳福不浅……” “胡说什么?”宫啸连忙反驳,“不是我。” “那是谁?” “是我那两位军师。”宫啸说到这个,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些草原姑娘好像特别喜欢那种白面书生的类型,任先生和林先生,你也是见过的,都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所以一?见之下,就有许多小姑娘被折服,这两日收了不知多少小礼物?。” 啊这……薛盈手里捧着醋坛子还没来得及打翻,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了。 说好的把草原美人都送来给宫啸挑呢? 好在薛盈很?快稳住了心态,假装无事发生地放下手里的醋坛子,笑着道,“那费先生躲在榷场,算是逃过一?劫了。” “费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宫啸提起这个,也觉得好笑,“在这些人回去之前,他应该都不会离开榷场了。” ◎40.第40章 姓 草原的小姑娘们更喜欢白?面书生, 大概是?因为她们平时见多了粗犷的草原汉子,很少?见到这?样的类型。 但薛盈却更喜欢身材健壮、充满力量美的类型。 所以第二天,她难得起了个大早, 突发奇想决定去看?亲兵们训练。 几个婢女没有?拦住她, 一?行?人溜溜达达走到校场附近, 听到那边传来的呼喝声, 都不免有?几分兴奋。结果再往前走两步, 看?到校场上的情形,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化作了愕然。 这?些士兵们,训练的时候居然都规规矩矩地穿好?了衣服。 啧, 没意思。 薛盈并不知道此事的起因就是?自己?,对此大失所望, 不过还?是?站着看?了一?会儿。 其实这?个时代的军队,虽然不像现代军训体系那样科学?完整,但是?也有?一?套自己?的训练方式,如?何列队、如?何听鼓、如?何看?旗语等?等?,一?直训练有?素的军队,精气神看?起来并不会比现代军队差。 虽然校场上只?有?几十个人, 但训练方式却是?军中的, 所以一?眼看?去齐齐整整,分好?不乱,动起来更是?气势如?虹,如?虎啸龙吟,令人震撼。 这?就是?宫啸麾下的军队。 之前困扰薛盈的问题,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迎刃而解了。 她决定要将乌勒部留下来,培养成自己?的人手。除此之外,她还?需要更多的人。以后摊子铺得 分卷阅读100 越来越大, 她要用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现在就应该开始着手了。 总不可能?永远问宫啸要人来用。 他有?他要做的事,薛盈也有?薛盈要做的事,他们是?夫妻,是?一?体,在很多时候会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薛盈已经依附着他发展了这?么久,也该到独立的时候了。 “走,回去!”想明白?了之后,她是?一?刻也等?不得,马上就想回去写自己?的计划书。 薛盈上一?世算是?个有?编制的公务员,而且长期独立于组织之外,自己?到处乱跑,所以对于如?何组建并经营一?个势力,其实并没有?任何经验。 好?在没吃过猪肉,她倒是?看?过很多猪跑。不说宫啸就是?一?个现成的可以参考的对象,就说上辈子,可以借鉴的东西也很多。 暂时来说,薛盈觉得自己?一?个商人,倒也不用把这?个势力经营得有?多可怕,所以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这?个势力当成一?家公司来经营。 一?家公司的组织结构有?什么呢? 首先,一?个老板,就是?她自己?。其次行?政后勤人事、财物会计、采购销售、安保,有?这?些部门,就可以维持大致运转了。宣传策划这?个时代还?不怎么用得上,她自己?可以兼职,暂时不予考虑。考虑到时代的独特性,很多商品要从原材料开始自己?准备,所以估计还?要再加上农场和工厂。 这?些事情,都要有?专门的人来负责管理,否则全?都亲力亲为,她迟早会累死。 所以人才确实是?十分迫切的需求。 其实基本的结构,薛家都已经有?了,虽然未必有?薛盈规划的那么全?面。但是?薛盈既然要独立,就不光是?从宫啸那边独立出来,更要从薛家这?里独立出来。 她是?她,薛家是?薛家。 虽然薛盈之前答应过,等?将来弟弟薛俭长大了,就把薛家还?给他,不过话是?这?么说,到时候还?不还?,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这?方面,薛盈打算看?薛俭的表现,他如?果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能?够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把薛家交给他也无妨。 但薛盈也不可能?为薛家做牛做马十几年,最后什么都不拿走。在薛家之外,她势必会经营自己?的势力,到时候薛家还?给薛俭,她也依旧有?自己?的事业。 不能?用薛家的人,就只?能?自己?招人了。所以乌勒部薛盈必须要抓住,除此之外…… 薛盈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几个婢女。 春夏秋冬跟着她这?段时间,也处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杂务,薛盈觉得,也是?时候考虑安排她们的去处了。 四人很快就察觉到了薛盈的视线,抬起头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们四个都是?薛家的家生子吧?”薛盈问。 春夏秋冬虽然话不多,但个个心思灵透,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薛盈的意思,毫不犹豫地道,“我们都是?姑娘的人。” “好?,那你们以后就跟着我。”薛盈立刻高?兴起来,笑着将四人的名字记下。只?是?才写了个小字,她就忍不住皱眉,小春小夏小秋小冬这?种?名字,婢女用当然没问题,但要在外面管事,就有?些不合适了。 于是?薛盈只?能?再次停笔,问道,“你们有?大名吗?” 四人都摇头。她们是?家生子,也就是?说,一?生下来就注定是?薛家的奴才,要送去给主子们使唤的。所以她们没有?自己?的名字,在家里的时候,就是?按照排行?,叫个大丫二丫,等?到六七岁,可以做些跑腿活计了,送到主家这?边,才会被赐下名字。 小秋还?笑道,“大名那么金贵的东西,我们这?些人怎么会有??” 有?身份的人,才会有?正式的名字。因为需要记在族谱、家谱乃至各种?官府的文件之中。就是?外面的普通人家,只?有?送孩子去学?堂读书,才会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否则就是?乳名胡混着叫一?辈子。 “那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吧。”薛盈说,“往后说出去也好?听。” 四个丫头眼睛顿时就亮了,“这?……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薛盈说,“你们家里都姓什么?或是?你们自己?想姓另一?个姓,也没问题。百家姓上那么多的姓,捡那好?听的选。” 她一?边说,一?边就重新拿了一?张纸,开始默写百家姓。 奈何个人的文化修养如?此,好?多东西看?着很熟悉,听着也熟悉,但是?要自己?说,就说不出来了。所以最后也只?背出了前面十六个。 不过四个丫头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挤在一?起,眼睛放光地盯着纸上的姓氏看?,像是?在看?什么好?稀奇的东西。半晌,又开始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是?小春才开口,“……姑娘的姓怎么不在这?上面?” 纸上写的这?些,个个都好?,但是?她们想来想去,还?是?想跟着自家姑娘姓。 “我姓薛,你们都是?知道的。”薛盈好?笑道,“不过你们不用跟着我,挑你们喜欢的。” “我们就喜欢薛。”四人不约而同地道。 “都是?一?样的姓,不觉得无趣吗?”薛盈有?些好?奇。她像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嫌弃自己?的姓,嫌弃自己?的名,简直没什么不嫌弃的,拼了命地想证 分卷阅读101 明自己?的个性。她所认识的年轻人,也几乎都如?此。 虽然时代不同,但年轻人的天性,想来总不会差太多。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差的不是?思想和个性,而是?审美标准。 在她那个时代,个性化、多元化是?年轻人的审美取向。但在这?里,对这?些从小只?在薛家生活过的丫头们来说,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薛自然就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姓。 所以见薛盈不反对,四人便坚定地表示都要姓薛。 薛盈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她也用了一?点心思,在取名的时候,中间那个字也用姓氏,最后定下四人的名字:薛游春,薛江夏,薛林秋,薛樊冬。 “这?样我们岂不是?就有?两个姓了?”小夏说。 薛盈忍不住笑了起来,“对。” 然后大笔一?挥,毫不犹豫地一?人安了一?个部门,这?就是?四个部门领导了。 …… 薛盈埋头做各种?规划,自然就没空出门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不少?人正在私底下关注她的动向。毕竟她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个还?完全?不了解的变数,又能?够影响到宫啸,由不得大家不在意。 特别是?那些想往宫啸身边塞女人的部落,就更在意了。 只?不过像乌勒部族长这?样直接上门求见的,是?唯一?一?个,其他人都尚在观望之中。 可惜薛盈这?段时间正好?没有?出门,于是?所有?的关注和期待都落了空。这?也让草原人产生了一?个错误的认知,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中原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 不足为虑。 毕竟他们送来的美人,都是?火辣热情的草原姑娘,跟她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 于是?到了这?一?天,他们信心满满地带着美人,跟上宫啸的队伍出城,一?路来到了城外,看?到了……大片的耕地。 各部族长:??? 因为要下地,马当然也是?不能?骑的,被留在了外面。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刚刚开垦出来的土地上,走得万分狼狈,都怀疑宫啸是?在故意折腾他们。 毕竟为了表示对这?次见面的郑重,所有?人都穿上了最华丽的衣服,现在在泥地里走一?圈,靴子和长袍下摆已经沾满了污泥,显得十分狼狈。 更惨的是?那些美人们,她们的衣服都以轻便飘逸为主,现在已经根本不能?看?了。 甚至还?有?两个本来准备献舞的舞姬,是?赤足过来的,现在正在一?边走一?边哭,没有?任何美感。 但是?看?看?走在最前面步履如?飞,好?像根本不被地形影响的宫啸,又让人觉得他不可能?刻意针对,或许只?是?自己?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总而言之,在折州军今年刚刚开垦的这?片土地上转了一?圈之后,所有?人纵然有?什么心思,都暂时歇了。至于献美这?种?事,与此刻的气氛和环境格格不入,自然是?被取消了。 宫啸对此十分满意,这?才站到田埂上,说起自己?今日将众人召集起来的目的。 他要在折州附近开垦土地,耕种?作物,请他们来,就是?为了共同推进此事。折州会提供种?子和农具,由他们的族人在部落聚居地垦荒种?地。 这?些部族现在都住在折州附近,没有?那么多牧场给他们放牧牛羊,所以养活自己?也颇为艰难。这?几年,他们自己?进行?了一?些尝试,折州这?边也给了许多便利,不过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像乌勒部那种?,都算得上是?转型成功了。 不能?说他们不努力,只?是?要适应中原地区的各种?生活习性,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比如?种?地,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也有?一?些小部落进行?了尝试,只?不过没有?掌握成熟的耕种?经验,效果非常糟糕。久而久之,也就熄灭了大家的热情和决心。 这?也是?很多部族内附之后又再次反叛的原因之一?。 所以听到宫啸这?么说,众人不由小声议论?起来,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各种?问题。 这?些都在宫啸的计划之中,所以他也十分耐心,一?一?回答。这?回是?折州这?边统一?推进,从开垦土地、播洒种?子到除草、除虫、施肥等?各个阶段,折州这?边都会派人跟进指导,争取让大家都获得更好?的收成。 这?就免除了很大一?部分的担忧。 而且除了这?些之外,各个部落开垦的荒地,还?会留出一?部分来种?植牧草,让他们即便不出们放牧,也能?继续豢养牛羊。 这?一?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对于草原牧民而言,牧草是?天生地长的,还?从来没有?想过种?植牧草。虽然觉得这?不可能?,但是?中原人确实很会种?地,什么都能?种?,说不定牧草也能?种?出来? 如?果是?真的,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所以虽然心怀疑虑,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再说,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宫啸把他们召集过来,说是?“商议”,但其实根本就是?通知他们一?声,并不会给他们反对的机会。 所以众人无论?心里怎么想,嘴上都是?赞同的。 反正这?事要是?成功,对他们没有?坏处。若是?失败了,承担责任的也是?宫啸和折州,他们大 分卷阅读102 不了依旧过之前的日子,实在不行?还?能?回草原上放牧,总归还?有?别的选择。 于是?最后,这?项提议全?票通过,即日起开始施行?。 众人都以为这?样就够了,接下来他们就能?返回城中,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什么?你说他们带了美人过来打算先给宫啸?没有?的事,只?是?带族人出来见见世面而已,到时候还?是?会带回去的。 原本献上美人,是?希望能?为自家部落争取更好?的条件。但如?果宫啸是?想让他们全?都改种?地的话,好?像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每个部落划分的聚居地都是?固定的,种?的作物也完全?一?样,宫啸又能?在什么地方照顾他们呢? 然而宫啸却没有?把人放走,而是?一?挥手,叫上来一?队士兵和一?排农人,开始教这?些部落族长和跟随者们怎么种?地了。 “我、我们也要种??”族长们不淡定了。 不等?宫啸回答,旁边的亲兵已经大声道,“那是?当然!就是?我们将军,也要亲自下地耕种?的。” 他说着,见众人面上都是?不信的神色,抬手一?指旁边不远处的小山,“看?到那座山了吗?那就是?我们将军分到的土地,完全?由他独自耕种?。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派人过来监督。” 所以我们将军都以身作则了,你们这?些部落族长又怎么能?例外? 于是?众人就留下来翻了一?天的地。 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翻的地不怎么样,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尤其是?那些美人们,她们这?双手平时连一?点儿粗活都不敢沾,就怕弄糙了,现在也不得不拿起锄头。 等?到回城时,所有?人都腰酸背痛,骑在马上浑身不得劲,在心里把宫啸这?个魔鬼翻来覆去地骂了不知多少?遍。 以前大家怕他,只?是?因为他是?个杀神,有?太多的草原人死在他的手里。现在,他连这?种?折磨人的招数都学?会了!以后他们这?些内附的部族,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 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宫将军带着草原人去种?地的消息,就已经先传回来了。 不说许多折州城的百姓闲着没事,都跑去看?热闹,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薛盈,也听到了这?个新鲜出炉的趣闻。 她也没想到,她给宫啸划的那块地,还?成了示范地。现在整个折州没人不知道那是?宫将军自己?种?的地,估计往后会有?许多人帮自己?盯着他,只?要稍有?懈怠,立刻就会被发现。 不过,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条件,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做法。既然要种?地,将利益最大化也是?意料之内的选择。 薛盈只?在心里同情了一?下那些美人们,便不再去想了。 宫啸回来之后,又在行?辕设宴招待各部族长。所以等?两人真正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宫啸是?沐浴了过来的,身上还?带着明显的水汽。薛盈拿了一?块毛巾给他擦头发,一?边好?笑地问,“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费先生帮我想的。”宫啸说,“他听说我要了一?块地自己?种?,便提了这?个建议,说这?样能?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决心,而且如?此一?来,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什么效果?”薛盈好?奇。 宫啸微微转头,笑看?着她,“如?此一?来,往后应该不会有?人想不开,再给我送美人了。万一?真有?人想不开,便全?都送去种?地。” 薛盈被他看?得不自在,“看?我做什么?你要如?何安排,都是?你自己?的事,我还?能?说什么不成?” 宫啸也不辩解,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那盈盈可满意这?样的安排?” 薛盈终于撑不住,松了手,靠在他背上笑了起来,两条胳膊从后面搂住他,脸颊在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很满意。” “那可有?赏?” “有?。” 宫将军便讨了一?夜的赏,足见耕种?一?天的田地,根本没有?消耗掉他多少?精力。 第二天,薛盈起晚了,刚洗漱完毕,就听说乌勒族长求见。 昨天跟着宫啸种?了一?天的地之后,乌勒族长更加坚定了要追随薛盈的决心。倒不是?他吃不得苦,实际上乌勒部这?种?小部落,族长也是?要干活的,而且干得比谁都多。只?不过相较于种?地,显然还?是?经商更适合乌勒部。 薛盈也早已决定要留下这?个人才,当即便将人请进来,与他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的安排。 既然是?自己?人,她打算把自由市场迁到云州去的事,自然不用瞒着他了。而她接下来的规划,几乎都是?围绕这?件事来的。 原本其中最难的一?点,就是?说动那些无法进入榷场,只?能?选择自由市场的小部落,愿意进入云州交易。毕竟他们对大梁这?边还?是?十分警惕的,越过折州进入云州,已经算是?深入大梁的土地了,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很难有?安全?感。 这?个突破口,薛盈也想了很久。现在有?了乌勒部,倒是?可以交给他们了。 也算是?她对乌勒部的考验吧,毕竟她确实很需要人,但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才,而不是?跑腿办事的。 “这?不是?十分简单么?”乌勒族长听薛盈这 分卷阅读103 ?么一?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现在附近大小部落的族长,都聚集在折州,只?要家主能?说动宫将军,直接把人带到云州去,自然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不是?不熟悉云州嘛,多去几次自然就熟悉了。而且那里也是?宫将军管辖的地方,大家就放心多了,不用担心会出意外。 薛盈想了想,还?是?摇头,“这?是?用宫将军的信誉来做担保,跟榷场没什么不同。我要的,却是?一?个跟官府牵连不深,完全?由大家自发形成的自由市场,就像现在榷场外面那个。” 当然了,自由市场背后必然会有?官方监管,也要保障交易的安全?性。但是?如?果把宫啸推出来做招牌,那只?能?是?第二个榷场,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乌勒族长闻言,眼睛一?亮,“家主有?这?样的志向,我岂能?不尽心竭力?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作为一?名合格的、有?着敏锐触觉的商人,他几乎是?一?听就明白?了薛盈的意思,也不由得跟着兴奋了起来。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这?个自由市场,毫无疑问将成为所有?商人眼中的天堂。 这?其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即便不掌控它,薛盈作为发起者,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攫取到巨大的利润。 这?完全?超乎乌勒族长之前的设想,也彻底调动起了他的积极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电脑烧了,所以没有更新,抱歉 感谢在20210915 23:55:41~20210917 23:4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洛特 10瓶;郁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第41章 跟你一样 折州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琐碎事务有其他人看着,宫啸便暂时腾出了功夫。 然后他便提出,要去一趟云州。 虽然名义上, 他找出了好几条理由, 半个字没有提薛盈, 更不会?提自己的私事, 不过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 心里?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积极。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至少这?次,他还知?道要提前说呢, 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于是众人很不走心地附和了几句,纷纷保证你安心去吧, 别的事情我们?都会?处理好的,不用急着回?来。 宫啸知?道他们?误会?了。 但是他也不会?解释自己这?回?真的是为了正事去的。云岭山脉的铁矿,在彻底定下来之前,为了避免意外,他暂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再?说,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没有一点私心。 很奇怪, 其实两个人手里?要忙的事情都不少, 就算薛盈留在这?里?,或者他去了折州,其实也并不能整天都待在一起,最?多是每天晚上忙完了,能凑在一起说说话。 但即便是这?样,想到她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想到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能回?去见她,也还是会?让他感觉十分安心。 就算再?多的疲惫, 似乎也不觉得难以承受了。 如果是在几年前,战争还在持续的时候,宫啸遇到这?样一个人,必然只会?敬而远之,绝不敢随意靠近。因为那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还在生死?之间挣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更不敢像现在这?样,在某个人身边完全?卸下心防。 但是现在,那一切都过去了。 三年的安稳日子,并不能让经历过战争的人彻底从种?种?创伤之中抽离出来,这?种?情绪,或许会?像影子一般,一直跟随者他们?,纠缠一生。但时光就像是一道温柔的纱,隔了三年的时间,过往已经被遮去了最?真切最?直白?的模样,变得模糊了一些。 在这?个时候遇到薛盈,宫啸是幸运的。 每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摸到怀中人温热的躯体,他就会?立刻被拉回?当?下,拉回?这?安稳与平淡之中来。 他如此眷恋薛盈带来的温度,已经无法习惯那种?醒来之后周遭一片冰冷,仿佛自己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也只是这?凡俗之中,最?最?普通的一个人。 总而言之,既然其他人没有挑破的意??,宫啸也乐得如此。于是收拾好东西,就跟薛盈一起出发了。 这?一出城,薛盈才终于见到了正在热火朝天修路的那些人。 其实正是春耕时节,按理说是很难抽出这?么多人的。就连官府征徭役,如非必要,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不过折州军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再?加上云州的大商人们?也肯出钱出力,他们?家中养着的人不少,所以半点儿不显得捉襟见肘。 折州和云州两个地方?的官府,见能修好一条路,却不要他们?出半个子,甚至连人都不用他们?找,对于这?事自然是乐见其成。 在各方?面的配合下,这?修路的事自然是顺顺当?当?地安排了下去。 薛盈只在折州多滞留了几天,他们?的进展已经十分喜人了,原本坑坑洼洼的露面,已经被平整得差不多。要不是这?条路经常要走往来的商队,马车里?都是货物,对道路的要求很高?,必须要反复修整碾平,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弄完了。 不过,也是因为道路还在修 分卷阅读104 整,反而拖延了他们?这?个车队的行程。 路上遇到修路的人,马车总要等他们?避让之后再?经过。而刚刚平整好的地面,到处都是松软的泥土,马蹄和车轮很容易陷入其中,走起来十分艰难。还有些时候,路面刚刚挖开,根本不容马车经过,只能从旁边的小径绕路。 这?一趟原本只要五六天的行程,最?后走了整整十日。 但也算是考察了一下修路的进度,目前看来,进展远比薛盈预料的更快,充分表明,只要人力物力充足,即便是在没有任何机器辅助的古代,搞起基建来速度其实也不慢。 让一直为此提心的薛盈,终于能放下心来。 “等你回?程的时候,这?里?说不定就修好了。”她这?样对宫啸说。 宫将军这?回?依旧是跟她一起坐在马车上,因为薛盈又开始晕车了。 原本弄完了减震设施之后,马车在城外行驶也还算平稳,她的晕车已经好了。谁知?这?回?走的是还没有完全?修好的道路,颠簸得比第一次更厉害,就又将她这?毛病给?勾出来了。 不过就算薛盈不晕车,她开口让他上车,宫啸本来也是无法拒绝的。 他正在给?薛盈按揉有些难受的太阳穴,闻言动作不由一顿。 宫啸垂下眼,看着闭目枕在自己腿上的人。 过了年之后,薛盈的脸长开了一些,颊边的婴儿肥消失了不少,让她的脸显得没那么圆,初步露出纤长的线条来。肤色却依旧是白?皙的,但与初见时相?比,已经多了几分血色。只是仍然是瘦,便显出几分袅娜的柔弱来。 宫啸是如此清晰地体会?到,她身上已经初初露出了属于女人的风情。 不过她也只在他面前如此,当?她睁开眼睛,露出那双黑阗的眸子,看向任何人时,便能轻易让人忽视她的外貌,而被她的气质所震慑。 此刻,她脸上的神?色是安宁平和的,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任何深意。 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宫啸心下忍不住烦躁。 他无法接受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分别挂在嘴上,好像那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任何的依恋不舍。 上一次,他感受到这?种?情绪,却只能压抑自己。但这?一回?,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大不相?同,所以宫啸在察觉到不快的瞬间,便立刻采取了行动。 他捏住了薛盈的鼻子。 “?”正躺着享受按摩的薛盈,一头雾水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宫啸不悦的视线。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宫啸却根本没有给?她挣开的机会?,只好张开嘴呼吸,顺便问,“怎么了?” 因为鼻子被捏住,她的声音也有些失真,一双大眼睛闪着明亮的光,看向宫啸。他忍不住泄气,松开她的鼻子,改为轻抚她的脸颊,低声抱怨道,“你倒是……半分不舍都没有。” 薛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想了想,抬手握住宫啸的一根手指,“我当?然也舍不得你,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整天就跟你待在一起。那你就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宫啸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有许多事要做,也不会?阻拦薛盈去做她的事。 最?初令他心动的,本来就是那个有着不一样的胸怀与抱负的姑娘。她和他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两个人却反而能够契合彼此,就像命中注定的缘分。 但现在,他想听的不是薛盈冷静的分析,而是想看到她也表露出不舍。 虽然那其实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短时间内他们?并不会?分开,但这?一刻,在薛盈面前,宫啸没有控制自己,将所有的情绪都展现了出来。 他一只手被薛盈握住,便用另一只手,从太阳穴直抚到薛盈的下颌,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指腹微微用力,便陷入了那片柔软的红。他本来是想用力一点,借此来惩罚她的没心没肺,可是真的碰到了,又并不舍得用力,于是动作就僵在了这?里?。 薛盈见他顿住,转了转眼珠,便微微启唇,将他的手指含住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宫啸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却只是让自己的指腹更深地陷入那片濡湿之中。 但这?还没有结束,因为薛盈很快又探出舌尖,从他的手指上扫过。酥麻的感觉从指尖像着全?身蔓延,让宫啸陡然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战栗感,浑身也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像是一块石化的雕像。 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阻住他即将生出反应的地方?。 薛盈现在还枕在他腿上,要是这?时候有了反应,几乎是一定会?被发现。她只要稍稍侧过头,就能够看见…… 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宫啸便绝望地发现,刚刚还勉强可以控制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不由他这?个主人掌控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 在两人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薛盈实在教会?了他很多,一次又一次将他带入绮丽的美梦之中。 但正是因为亲身体会?过,所以身体的反应才会?如此的诚实,仅仅只是想一想,就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知?道薛盈是不是察觉到了,她下意识地想要转头。 宫啸猛地一惊,刚刚石化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他连忙手掌用力,抵住了薛盈的脸颊,阻挡住了她的这?个动作。 这?时,宫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后背不知?什?么时 分卷阅读105 候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此刻冷静下来,就变成了一种?冰冷黏腻的触感,让人非常不舒服。 “车队马上就要到云州了。”他低下头,警告薛盈,顺便把自己的手指取了出来。 薛盈松开唇,这?才能开口说话。她握紧宫啸的一根手指,一双眼睛里?的光都化成了水,就那样柔柔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溺进去。 “我也很想你。”她轻声说,“跟你想我是一样的。” “但是我们?现在还年轻,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所以我相?信,每一次的分别,都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她探出另一只手,去抚摸宫啸脸上的伤疤,“伤心也要分开,高?兴也要分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着我们?还在一处的时候,每一时每一刻都过得高?高?兴兴的呢?” 宫啸微微垂下头,配合她的动作,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你总有道理。” “等我……”薛盈停下来算了算自己的年纪,才又继续说,“等我三十岁的时候,就把手里?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到时候,咱们?就能天天在一处了,好不好?”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怕你到时候嫌我烦。” “不会?。”宫啸说。 “怎么不会??”薛盈挑眉,“我这?辈子至少要活到六十岁吧?那就还有三十年,一直烦你。” 宫啸听到“三十年”这?个时间,眉宇间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对于现年才不到二十三岁的他而言,三十年确实是一段过于漫长的时间,有……一辈子那么长。 只要稍微想一想薛盈的这?个承诺,他心里?就不由得充溢起甜蜜与安心。 于是就连现在短暂的分别,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他看向薛盈,十分郑重地道,“我记住了。” 薛盈跟他对视了片刻,莫名地又开始笑。 宫啸随着她一起笑了一会?儿,才渐渐敛住情绪,问她,“笑什?么?” “不知?道笑什?么你就跟着笑?”薛盈问他。 宫啸说,“我看到你笑了,心里?欢喜,就忍不住跟着笑。” 于是薛盈笑得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看着宫啸说,“真奇怪,我居然三十岁就要退休了。” 在现代,三十岁才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年而已,正是事业黄金期。而在这?里?呢?很多女性早早结婚生子,三十岁说不定都是快做祖母外祖母的人了,说起养老似乎也一点都不奇怪。 更让薛盈觉得不可??议的是,就算三十岁退休,她也还要干十四年! 早熟真可怕。 但是好像又有一种?“时间都是偷来的”的愉悦感。 所以哪怕三十岁的时候,她依旧年富力强,但是薛盈也决定,到时候就退休,跟宫啸过一过二人世界。满足他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安定感。 那个时候,宫啸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退休好像也很正常。 这?么一想,薛盈立刻就改变了??路。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一起退休呢,其实只要其中一个人退休了,他们?就可以两个人始终在一起,不用分开了。 四十岁,对于沙场征战的武将来说,体力估计已经开始跟不上了,正好退休。宫啸有时间陪她,那她就可以做点别的了呀! 她转着眼珠,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新的主意,“这?样好不好?等我三十岁之后,我们?就从折州出发,穿过草原,重新走一遍古人记录之中的丝绸之路,去看看大梁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宫啸忍不住低头盯着她看。 薛盈被他看得心虚,总觉得自己的想法都被他看穿了,但还是牵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好不好呀?” “好。”宫啸也许确实什?么都看穿了,但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无论见到什?么,都是她和他一起。如此,又怎么会?有不好? 再?说……宫啸抬起手指,落在薛盈的眼睛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薛盈眨了两下眼,便柔顺地闭上了眼睛。只有长睫仍旧时不时轻颤,像一柄小小的、柔软的刷子,从他手指上刷过。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宫啸描摹着她眼睛的形状,却很清楚地知?道,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个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也想陪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寻找她眼睛里?看到的那个世界。 …… 这?一回?薛盈从折州回?来,受到了比上一次更热烈的欢迎。 上一次,她只是带着商会?成员去折州榷场交易,让许多人看到了另一个可能。而这?一次,这?个可能已经变成实实在在的现实。而且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而他们?的钱袋,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流入。 这?让他们?在看到薛盈的时候,如何能忍得住不笑? 就连宫啸这?个折州事实上的主人,现在也不免要退一射之地,将所有的风光都让给?薛盈。 虽说薛盈做成这?些事情,免不了宫啸的支持和帮助,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宫啸虽然也是出身云州,可如果没有薛盈,他知?道在场这?些人是谁?更不可能会?管云州发展成什?么样子。 以他跟宫家的关系,说不定巴不得云州一直保持现状,越不起眼越好。 这?个道理,陈员外是最?先想通的,但不代表其他人想不到。所以他 分卷阅读106 听说薛盈要回?来,准备弄个热闹的欢迎仪式时,其他人听到消息,便都凑上前来,出钱出力出人,把场面弄得越来越大。 百姓们?爱热闹,见这?些大户之家在城门口弄出了好大的动静,便也有不少闲着没事的人跟了过来。甚至有那挑着担子贩货的小商人,见此情景,索性摆开了自己的全?副家当?,竟也做了不少生意。 尤其是卖茶水小食的,生意更是再?红火不过。 陈员外一见这?样的情形,便立刻拍手道,“都是云州百姓,他们?是跟着咱们?出来迎接薛会?长的,怎么能让他们?自己掏钱买东西?”于是连忙吩咐人,将所有的茶水小食摊子都包圆了,百姓们?可以任意取用,不用花钱。 有白?占的便宜,人群便更加踊跃了,甚至还有人听说了消息,源源不断从城中赶来。 所以等薛盈抵达城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热热闹闹的一幕。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豪富之家,在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招待全?城百姓免费吃饭呢! 好在她产生误会?之前,陈员外已经带着人,十分殷勤地迎了上来。薛盈这?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居然就是为了欢迎她回?来。说起来,当?初宫啸剿匪归来,都没有那么多人吧? 不过再?看百姓们?手里?捏着的吃食,薛盈眼角抽了抽,立刻就窥见了真相?。 也不能说有什?么错,毕竟就算是来蹭吃食的,人家也凑了个人头。要不然,上辈子那些领导讲话的时候,为什?么总要把员工和群众都拉过去捧场? 所以薛盈也只当?没看到,笑盈盈地朝众人道,“诸位的美意盛情,薛某真是愧不敢当?。往后这?样的阵仗,还是不要弄了。要弄,就留着用来欢迎南方?的商队吧,也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知?道咱们?云州百姓的热情。” 然后就让众人都散了,连接风宴都没有吃。 倒是在陈员外家里?开了个短会?,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云州的发展,以及各方?面的进度。 修路不用说,薛盈已经亲眼见过了,对着众人,当?然也是好一通夸,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虽说这?年头,地方?上修桥铺路的事,多是这?些豪绅富商们?出钱出力,但是这?回?大家显然都花了大力气。 所以薛盈说着说着,又冒出一个想法来,“等路修好了,咱们?就立个碑,将诸位的名字都刻在上面,好让后来者饮水??源,知?道有这?样平坦的道路,离不开诸位的付出和努力!” 其实立碑的风俗,古已有之。不过到现在,除了墓碑这?种?特殊的情况之外,大部分的碑石,都是官方?出面立的,所以之前也没人想到这?里?。但听薛盈这?么一说,大家便也都忍不住赞同,甚至已经开始畅想起自己的名字刻在碑上的情形来。 至于官府那边,只要这?条路能修好,不过是立个石碑,他们?自己出人出石料,官府也必然不会?反对。 甚至有做石料生意的,已经开始琢磨着要选一块最?好的石头了。 这?些都是小事,真正重要的,还是即将到来的展销会?。 “展销会?”这?个名字对于古代人而言有些拗口,但是习惯了之后,也觉得十分通顺,南北商人都聚在一处,展览商品并进行交易,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名字了。 甚至不止一个人在心里?偷偷想过,这?名字……比榷场好。 不过这?话他们?不会?说,毕竟榷场是宫将军取的,展销会?是薛会?长取的,人家是小夫妻,没必要在这?上头较个高?下。 扯远了,回?到展销会?上,消息是早就已经传出去了的,但是究竟会?有多少人来,这?就很不确定了,所以提起这?个,在场众人心下也不免惴惴。 薛盈倒不是很担心。 商人逐利,他们?在这?种?事情上的嗅觉,可要比普通人敏锐多了。 薛盈听宫啸说过,榷场刚刚设立的时候,外界依旧不看好,但是商人们?却是早就已经盯上了这?块肥肉。最?后一番争夺,京城一系的大商人仗着与宫中关系深厚,几乎垄断了这?一块。只有少数根基深厚的南方?商人,才有机会?在其中分一杯羹。 现在薛盈给?出了另一个机会?,那些不得其门而入的商人们?,只要知?道了消息,又怎么会?忍得住不过来? 当?然,他们?一开始必然十分谨慎,不会?带大宗货物过来,最?多派几个人过来考察一番,看看情况如何,值不值得大笔投入。 薛盈要的也是这?些人先把场子撑起来。 她现在就仿佛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投机者,除了云州众人从榷场交易来的货物之外,手里?什?么都没有,只能一张大饼对着两边画,只要成功把人骗过来,接上头,那她这?个中间商的位置就稳了。 相?较而言,草原那边会?难一些,但交给?乌勒部,薛盈也放心。 到时候让他们?几十个部落组队一起过来,还有乌勒部领路,又不会?带太多的货物,他们?会?相?对没那么警惕。 现在万事俱备,就只等他们?人到齐了。 商量完了正事,将其他人送走,陈员外才来跟宫啸和薛盈汇报了他跟山民接触的结果。 在他的努力下,那边已经从一开始的警惕,变得松动了许多。不过他们?毕竟没有见过宫啸,不确定他的态度是不是像陈员外说的那么好,所以对于跟他 分卷阅读107 见面的事,还是有些犹豫。 薛盈闻言,毫不犹豫地道,“那就先不见宫将军,我去见他们?。” “不行!”宫啸立刻反对。 薛盈回?头看他,宫啸才放缓了语气,“我不能让你独自涉险。” “不会?有危险的。”薛盈分析道,“那些山民明知?道你在盯着他们?,只要不想被剿灭,就不会?对我做什?么。而由我出面,在你和他们?之间做一个缓冲,也不那么容易激起他们?的警惕心。” 她是个商人,是山民们?已经接触过的角色,又是陈员外引荐的,应该比较容易获得信任。同时,她又是宫啸的未婚妻,非常适合作为这?个中间人,降低山民们?的戒备,让他们?同意跟宫啸见面。 怎么看,这?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宫啸就是不同意。云岭山脉绵延上千里?,广袤到纵然是几万人撒进去,也很容易找不到踪影。如果这?些山民们?真的起了心??,把人往山里?一藏,宫啸纵然出动自己手底下所有人,也未必能够找到。 虽说这?种?可能性其实非常低,因为山民们?也只是在山林外围生活,并不敢深入有猛兽在的深山之中,但是既然有可能,宫啸就不得不防。 山民们?不信任他,他其实也不信任他们?。 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面,所有的一切都是陈员外的一面之词。 陈员外在一旁听着两人争执,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能让他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他只能把自己弱小无助的身体缩进椅子里?,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让那两人注意到他。 好在争执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商量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宫啸跟薛盈一起进山,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带任何随从。 薛盈都可以想象,宫啸的亲兵们?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抓狂。但是宫啸已经打定主意,她也劝不回?来,就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陈员外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恢复平时的冷静从容,表示自己会?去跟山民谈。然后才又说了一下山民那边的一些要求,这?都是他试探出来的,虽然未必准确,但也能让两人有个底。 没有见到宫啸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话,所以山民那边没有急着提条件。但是以陈员外的了解来看,他们?是希望出来的。 至少是年轻人们?想出来,如果没有危险,年长者们?也愿意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他们?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是听先人们?口口相?传,心里?其实也很好奇的。 而且山里?的物资确实十分匮乏,每次有游商过去交易,都能带来新奇的东西,也在不断勾起所有人对外界的兴趣。就算简单的布匹和日用品,都是山里?没有的,更遑论是那些奇巧的小玩具。 如果要从山里?出来,第一项就是住的地方?,然后是如何养活自己。 山民们?想谈的内容,几乎都是围绕这?些。 他们?根本没想过狮子大开口要多少钱多少土地多少资源,只希望从山里?走出来的后辈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能够在外面的世界里?活下去。 这?对薛盈来说非常简单。如果这?些人同意,她可以雇佣他们?给?自己干活。反正她自己的那一摊子事,虽然框架已经规划好了,但目前为止还是个空壳子,正是最?缺人的时候。 这?些山民们?哪怕没有才能,只要勤快听话,能做好交代下去的事情就足够了。 怕他们?不愿意签订契约,薛盈也准备了另一种?合作方?式,那就是短工日结,做一天就能赚一天的钱,落袋为安。 甚至可以不在她这?里?干活,去别的地方?。反正接下来的云州,将会?有无数的工作机会?出现,不愁没有事情做。对于这?些山民们?,其实也是一次机遇。若是能抓住,说不定也可以在接下来的发展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最?后这?一点,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哪怕薛盈说得再?天花乱坠,目前也只是空话,所以她也只是想想,不会?当?成条件拿出来谈。 商量完了这?些,时间已经不早了,薛盈和宫啸便打算告辞。 但陈员外再?三恳请,想留他们?吃一顿饭。然后又说自家夫人听闻薛盈的事迹之后,便对她十分仰慕,渴求一见,今天既然已经到了家里?,就想过来拜见她。 薛盈本来也打算跟陈员外合作,闻言便答应了。 陈员外连忙让人进去请夫人,然后自己领着宫啸到外面的书房去喝茶,将这?边留给?薛盈和陈夫人。 陈夫人单从外表来说,并不算很美,但她身上有一种?很令人舒服的感觉。不是温柔婉约,非要说的话,薛盈觉得更像是那种?……居委会?主任,街道办主任一类的公务员,观之可亲,浑身都散发着可靠的气质。 她认识陈员外之后,也听说过一些他惧内的传言,现在看来,估计是外人附会?的多。 陈夫人一见到薛盈,脸上便不自觉地现出笑意,拜见之后,便拉着她的手不放,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有些不好意??地道,“薛会?长实在与我想的不太一样。” “您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薛盈也有些好奇,自己在这?闺门之中,究竟是什?么名声。 陈夫人说,“我听人说了薛会?长的诸多事迹之后,就觉得您是个不落俗套的英雄人物,我辈闺阁中人,都当?以你为楷模。本以为应该是 分卷阅读108 个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利落模样,不想竟生得这?样好!” 英姿飒爽自然是不存在的,倒是纤纤弱质,我见犹怜。实在让人想不到,她怎么能做出那一番大事来,又怎么能让外面那一群男人信服? 陈夫人自己打理着陈家的家业,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所以见了她,不但不失望,反而越发地敬佩。 “夫人见笑了。”薛盈能感觉到对方?很喜欢她,便也放松了许多,“实不相?瞒,您也和我想的不一样。” “外头都把我传成了河东狮吧?”陈夫人爽朗地笑道,“实话告诉你,这?些流言,至少有一半儿是我自己传出去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是从此以后,外人见我都让了一射之地,没有几个敢上门找麻烦的了。” 其实一开始也没有那么看得开,偷偷地哭过几场。只是后来发现这?种?名声也有好处,便渐渐地放开了。 家业安稳,没人敢找麻烦是一项,再?者,有她这?样的名声在,别人虽然总免不了在陈员外面前念叨几声,却也没人不长眼地给?他送什?么美人姬妾,所以夫妻两个和和美美,日子倒是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更顺心。 到现在,陈夫人已经喜欢起自己的名声了。外面的人,凭他怎么说,日子过得好不好,却是只有自己知?道的。 就说她认识的一位夫人,那是附近几座州城都数得上的贤惠人,人品才貌不俗,出去人人都夸,那又如何?丈夫一个接一个的小妾纳进了门,只一句“贤德明理”,就让她只能把所有的苦水都咽进自己的肚子里?,还要替男人把每个小妾都照顾好,否则就是失职。 薛盈听了陈夫人这?一番毫不见外的肺腑之言,简直目瞪口呆。 既为对方?这?种?开明的??想,更为陈夫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亲近,连这?种?话都不避讳地说了。 “您别见怪。”陈夫人说完了,才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连忙道,“您跟我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年纪,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喜欢亲近,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薛盈这?才意识到,陈夫人自曝其短,是为了用自身的经历来安慰她。 她现在在外面的名声,估计不怎么好。 也是,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就是原罪了,不管原因是什?么,有多少苦衷,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是不安分,哪里?会?有什?么好话呢?只不过薛盈身边没人会?说,她也从不在意罢了。 陈夫人不知?道她还没听过这?些,所以才主动安慰她,让她不必在意。 薛盈更喜欢她了,就笑着问,“您的孩子跟我差不多大吗?怎么不请出来见一见?” 她心理年龄跟陈夫人差不多,现在把她当?成朋友,也不觉得见一见朋友家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在京城求学呢,一时半刻是见不着了。”陈夫人笑着道,“往后有机会?,再?让他来拜见姨母。” 两个字就将姐妹的名分定了下来,那即便是同龄的男孩子,拜见薛盈也不算失礼了。 薛盈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笑着点头应了,又跟陈夫人说了几句话,那边书房来人催晚饭,陈夫人这?才让人摆上桌子,去请陈员外和宫啸过来用餐。 外面两个男人一听,就知?道她跟陈夫人相?处得很好。要不然,男女完全?可以分席吃饭。现在坐在一起,就有通家之好的意??了。 陈员外喜不自胜,他留薛盈与夫人相?处,就是想拉进两家的关系,哪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等到了饭厅,听陈夫人与薛盈说话已经是姐妹相?称,更是高?兴不已。也就是理智尚存,才没敢跟宫将军称兄道弟,但是也没有之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现在给?他撑腰的是将军夫人,当?然就不用惧怕将军啦! 宫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觉好笑。这?对夫妻虽然心里?有一点算计,却并不讨人厌,待人也算得上真诚。薛盈如今难得能交到合心意的同性朋友,所以他也对此乐见其成,只在一旁安静地吃饭,听她跟陈夫人说话。 一顿饭吃完,薛盈还跟陈夫人约定改日请她进城做客,这?才告辞离开。 “高?兴?”回?去的路上,见薛盈兴致不减,脸上都是放松的笑意,宫啸忍不住问。 薛盈点头,“跟陈夫人相?处让人很舒服。” 在这?个时代,找个三观相?合的人,对薛盈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所以能交到陈夫人这?样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那就常来常往。”宫啸说。 “那还用你说?”薛盈白?了他一眼,“我都已经想好了,回?头就请陈夫人跟我合作,她肯定乐意。正好我这?边缺人得很,有她帮忙,应该能轻松很多。” 宫啸:“……”他看薛盈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默默在心里?同情了一下陈员外。 陈夫人以前虽然打理家业,但其实也不经常出门。可是一旦跟薛盈合作,那以后肯定会?到处跑,不可能再?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了。 唉,陈员外和夫人今年都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吧?还要在外奔波,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宫将军:而我就不一样了,等老婆三十岁,我就可以退休了。 周末日万(5/8) ◎42.第42章 山民 陈员外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就跟山民那边谈妥了?,让宫啸和薛盈上山。 这件事? 分卷阅读109 没必要拖着,所以当天, 薛盈和宫啸就进了?山。没有带人, 只有他们两?个, 以及一个做向导的陈员外。薛盈本来还想带点儿东西, 但是被陈员外阻止了?。 等上了?山, 她才明白?为什么?。 上山的路很难走——确切地说,这里根本没有路,他们三个人是直接从林子里穿过去的。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有山路,外面的人轻易就能循着道路进来, 就没有任何隐蔽可言了?。而现在这样,就算有人看到这些山民,起了?别的心思,想跟过来,估计也只会迷失在这片山林之中。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陈员外已经来过几次, 但还是在林子里迷失了?两?次方向, 不得不爬到树上去观察了?一下方位。 薛盈只庆幸自己特?意换了?衣服和靴子,即便在茂密的丛林之中,也能行动?自如?。 走了?很久,来到一块白?色的大石头前,陈员外让他们在这里止步,自己取出了?一根树皮哨子吹响,然?后对两?人解释,“马上就到寨子里了?, 从这里过去设置了?很多陷阱,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咱们就在这里等他们的人过来引路。” 其实这些陷阱,针对的倒也不是人,毕竟能够摸到这里来的人没几个。真正针对的,是山里的野兽。 即便是山脚的村落,偶尔也会有野猪之类的从山上跑下去,骚扰人家,山里这种情况就更?多了?,不得不防。 等了?一会儿,石头后面就走出来一个身?着麻布短衣,脸上涂了?某种树汁的年轻人过来接他们。薛盈看着觉得特?别新鲜,很有点儿电视剧里接头的意思,就盯着对方多看了?两?眼。 那个年轻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盯了?她一眼。薛盈被看得汗毛倒竖,好在宫啸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她也连忙道歉,“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涂在脸上的是什么?东西。” 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薛盈忍不住想,难怪都说山民野性难驯,要是他们走出去,始终是用这种态度与人接触的话,肯定会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起冲突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对方其实应该没有恶意,因为他背上背着的弓箭都没有取下来。 但是,感受到威胁的时候,谁会细心去分辨这其中的区别呢? 好在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寨子里。 这里的房子很有特?色,几乎都是那种吊脚楼,依山而建,底层悬空,可以防毒蛇和野兽,上面才是山民们起居的地方。整个村子的规模,比薛盈预想的要更?小,加起来也只有几十户。 但即使如?此?,属于人类的造物绵延在山岭间,看起来还是很惊人的。 没等多看,就有人迎了?出来。当先的就是寨主?,姓方,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面容清癯,两?鬓斑白?,但眼神?却很锐利。这也是所有山民身?上都能看得见的特?质,他们好像无?时无?刻不处在警惕之中。 但是最让薛盈印象深刻的,却还是他们的的身?体状况。 几乎每个人都很瘦,甚至有一种瘦脱了?相的感觉,眼窝微陷、颧骨突出、面色蜡黄,这才显得气质格外凌厉。然?后就是大部分人的头发都是花白?的。除此?之外,还有颇为引人注目的大脖子病。 但薛盈没敢多看,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怕会被人当成是挑衅或者?嫌弃,只匆匆一瞥就收回了?视线。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之前薛盈怀疑自己想将山民们迁出去,到底做得对不对的时候,宫啸曾说,等她见到了?这些山民,就会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现在,她的确深刻地理?解了?这一点。 她没有做错,哪怕他们警惕、抗拒,但是继续在这山上住下去,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薛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寨主?将他们迎到了?当中的一栋吊楼上,又让人上了?茶水,“是我们自己在山上采的野茶,请贵客们不要嫌弃。” 除了?茶水之外,还有一些肉干之类的食物,被摆在盘子里送上来。 说完了?客气话之后,房间里的气氛就瞬间冷了?下来,有些凝滞。薛盈见状,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入口极苦,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但等咽下去之后,回味却是有一点余甘的。而且那种苦,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激烈,但习惯了?之后,又会觉得其中有一种特?别的香气,值得一品。 “挺好的。”薛盈喝了?半碗茶,放下碗,这才笑着道,“这也算是山里的特?产,等我们的展销会开幕,说不定会有销路。” “这……可以吗?”陈员外有些怀疑。 他是喝不惯这种苦茶的,第?一次喝的时候直接喷了?出来,这回根本连茶碗都没有端起来过。 薛盈笑着问?方寨主?,“不知道这茶叶产量有多少?” 方寨主?有些迟疑,“就是后面山上几株野茶树,有人想喝就去采了?自己炒,也没有算过,但总有十斤左右吧。” “你看,藏在深山之中的的百年野生老茶树,一年产量只有十斤。”薛盈对陈员外道,“贡品也不过如?此?了?,这般独特?的茶叶,江南的文人士子们,想必总有人能欣赏。这味道,你觉得苦,对他们来说,反而是风雅 分卷阅读110 之至。只要有人追捧,那就能卖得上价钱。” 陈员外听得目瞪口呆,心道山民们自己炒的苦茶叶,换个说法,听起来似乎确实有档次多了?。 他自己虽然?不附庸这种风雅,但也知道,按照薛盈的说法,这东西拿出去,确实会有人喜欢。 越是稀少、越是独特?、越是世人无?法欣赏的东西,就越是风雅,越是会被一部分人追捧,甚至可能炒出高价。当然?……他看了?一眼桌上陶土烧制的茶碗,心想,得先换个包装、配上一套顶级的茶具才行。 方寨主?原本听得将信将疑,但见陈员外也点头,忍不住问?,“那个……二位所说的展销会是什么??” 他们偶尔派人下山,也会打听一下外面的新鲜事?,却是从未听闻过。 薛盈含笑解释道,“这是我们云州商会正准备举办的一次盛会,到时候会邀请全国各地的商人前来云州,彼此?互通有无?,也可以推广我们云州本地的特?色商品。若是能成功,往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 “我们这茶叶,也能拿去卖?” “不止茶叶,有别的山珍,也都可以拿去试一试。”薛盈说,“就算没人买,也没有损失,不是吗?就当是去看看热闹,增长一下见识。” 这倒也是,反正都是山里寻摸来的东西,不值钱的。就算那什么?展销会上卖不出去,再?便宜卖给收山货的人便是。 开了?这个话题,原本冷凝的气氛就变得融洽了?许多。 薛盈也不急着提铁矿的事?,又借着展销会的事?,继续说起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用工荒。大家下了?山,立刻就能找到活儿干,不用担心无?法养活自己。 方寨主?听到这里,不由迟疑了?一下,“怎么?是进城做工呢?不是说可以让我们单独立个村,能分到田地吗?” 他说着,看向陈员外。 陈员外连忙解释,“是这么?回事?,这是我说的。” 按照惯例,官府收编没有户籍的百姓,都是这么?做的。就连宫啸那边接受草原部族的归附,也是给他们划一片地方。陈员外以为这是定例,便没有多问?。他也没想到,薛盈会想到让这些人进城去做工。 薛盈一愣,才反应过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受小农思想的影响,大部分人还是将土地看得最重。就连那些富户乡绅,豪族世家,发达了?之后,第?一反应也是买田置地,当做留给子孙后代的家业,更?遑论是普通人? 除非没有选择,不然?大部分人不会愿意离开土地。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成了?流民,而做工这种事?情,是很不确定的。 她立刻道,“若是你们想留在村子里耕田种地,当然?也可以。我只是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再?者?说,就算种地,农闲时不也可以进城做个短工,补贴家用?” 这方寨主?倒是不反对。 不过从薛盈的角度,她其实是不赞同单独给他们划分一个村子出来的。 这就只是搬了?个地方,跟住在山上没有任何分别。他们还是会习惯于留在觉得安全的区域内,拒绝跟外界接触,久而久之,就容易跟其他的村子产生隔阂和摩擦,最终发生冲突。 其实那些内附的部落也都是这样,所以因为闭塞自身?,拒绝与外界交流,就永远不可能融入周围的普通人之中,始终显得格格不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当然?不会觉得有多好。 时间一久,就容易怀念从前,降而复叛也就不奇怪了?。 薛盈既然?让他们搬下山了?,就不希望再?过个几年,他们会因为过得不好,又重新进山。 但是跟实实在在的田地比起来,她所说的这些,暂时都是空的。就算说得再?好,没有亲自经历过,大家也不敢相信。因为那一切都是他们所不了?解的。 所以就是想劝,薛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正在这时,内间的门口忽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姑娘,非常瘦,因此?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地大,乍一看有些吓人。她怀里似乎抱着一本书,只露出了?一个角。 小姑娘悄悄探头往外一看,正对上薛盈的视线,吓得“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薛盈还没来得及看得更?清楚,但是就这惊鸿一瞥,立刻让她脑海里产生了?另一个灵感。她立刻说道,“不过比起种地,我还是觉得进城务工更?好些。” 她看着方寨主?,语气诚恳,“您想,种地虽然?不用担心没饭吃,可是一年忙到头,收成也换不了?几个钱。给人做工,拿的却是现钱。衣食之外,剩下的都可以攒起来,将来说不定也能送孩子们进学堂。要是在村里,那就难了?。”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方寨主?的心坎上,他顿时沉默下来。 他们住在山上,也不是不想让孩子们读书识字,可惜从前有人识字的时候,买不起书本,也不敢出去买。后来能从外头买东西了?,却又没人能教了?。总不能从山下掳一个书生上来吧? 所以到了?现在,整个寨子里,只有方寨主?一个人认识一点字,但也很有限,不过勉强能看得懂历书,知道个四时节气和日子吉凶而已。 要是下了?山,就可以送孩子们去念书了?。 方寨主?的脑海里被这个念头占据,甚至顾不上能不能赚到钱了?。 他们为什么?想下山?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吗?山里的日子清贫,他们倒是不怕,可是从他这代 分卷阅读111 以来,发大脖子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山民们私底下都说,这是他们擅闯了?山神?的地界,触怒山神?所遭受的惩罚。也有说是他们开采了?铁矿,惊动?了?山神?降下惩罚的。 方寨主?不信这个,可是发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私底下的议论也越演越烈,总不能放着不管。 这也是他们愿意接受陈员外的条件的原因,铁矿固然?是个好东西,可是拿在手里总觉得烫手,若是能换到全寨人的未来,那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正好薛盈也想到了?这个大脖子病,她见方寨主?已经动?摇,便又道,“我方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寨民之中,似乎有许多人都发了?大脖子病……” 话才出口,方寨主?便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惊怖地盯着她。 薛盈吓了?一跳,不过她依稀记得,早期大脖子病还没有被检查出原因的时候,确实有很多迷信的说法,所以便硬着头皮坚持道,“这种病,是因为你们的食物之中缺少了?一种东西所致。” 方寨主?本以为她知道了?“山神?降罚”的事?,所以脸色难看,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激动?地追问?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种东西海里最多,平常吃的一些蔬菜,肉类,蛋奶之中,也有一些。如?今民间所用的盐,多是海盐,再?加上别的,便不缺了?。但你们住在山上,许多东西平时都吃不上,就连盐也很缺少,自然?就更?容易发病。”薛盈斟酌着措辞,尽量说得通俗易懂。 “竟是因为这样?”方寨主?几乎立刻就信了?。 他不是相信薛盈,只是不相信他们这些在山中生存了?数代的人,竟然?会触怒山神?,遭致神?罚。 与之相比,薛盈所说的食物里缺少了?一样东西,虽然?也显得很荒谬,但是方寨主?更?愿意相信这个。 “是的。”薛盈说,“只要多多食用海产品,这种病便不会再?发,就连症状比较轻的,也能不药而愈。”症状比较重的,她就不确定了?。毕竟这些她都是从课本上知道的,在薛盈生活的那个时代,碘盐已经深入每个村落,她是没有见过这种病症的。 方寨主?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紧张起来,“咱们这里,去哪里买那么?多的……海产品?” 大海对于这些一辈子生活在内陆深山的人来说,简直像天边一样远。天还能看到,海却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莫说西北没有这么?多的海产品,就是有,他们买得起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薛盈见话题终于转回来,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们云州的展销会,就是为了?把各地的特?产都汇集到这里,再?卖到全国各地去。那些从南方沿海一带过来的商人,一定会带上一些海货的。” 方寨主?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这个展销会要是年年都有,那就年年都会有商人送货来?” “是啊。”薛盈说,“所以这第?一次,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将之办好,争取还有下一次。” 方寨主?张了?张嘴,几乎想立刻答应把这一寨子的人都卖给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求她能把那些卖海货的商人留下,让他们年年都来。 但他毕竟有了?足够的人生阅历,尚且还能勉强冷静,最终压下了?那股冲动?,只道,“这事?我要先跟寨子里的人商量。” “应该的。”薛盈很爽快地道,“这是大事?,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不急。” 急当然?是急的,不过到现在,也不用她催促了?。方寨主?肯定会在展销会开始之前,就把事?情都定下来。既然?如?此?,薛盈也没必要咄咄逼人。 她想了?想,又说,“你们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先选几个机灵的人出来,跟我到云州城去看看,适应一下。这样,如?果以后决定要去那边,他们也能接应。” “好。”方寨主?点头,“那就恕老头子失礼,不能奉陪了?。请几位贵客稍待,我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顿了?顿,又改口道,“在这里枯坐无?趣,我让人带几位贵客在附近逛逛吧。” 然?后扬声喊,“大山!大山!”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跟之前在寨子外面迎接他们的那个一样,这个年轻人脸上也用绿色的草木汁液涂抹过,看不清脸,背上背着弓。不过,人看起来倒比之前的活泛,“寨主?,您叫我?” “领着这几位贵客去你那里看看。”方寨主?吩咐。 大山吃惊,“寨主?!” “听我的,去吧。”方寨主?说,“好好招待客人。” …… 直到名叫大山的年轻人领着他们抵达目的地,薛盈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那么?惊讶,而方寨主?又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因为大山带他们来看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想要的铁矿。 这里远比薛盈想象中的更?加简陋粗糙,就是一个矿洞,一处土高炉。足见这处铁矿有多富,矿石的品味又有多高,随随便便挖一下就挖到了?,随随便便炼一下就炼成了?。 也是,如?果矿石不是露天的,如?果含铁量不是那么?高,光凭这一群山民,也根本不可能找到一处铁矿,开采冶炼。 按照大山的说法,他们纯粹就是矿石挖出来,粉碎之后丢进高炉里烧化,最后把铁水倒出来凝固,就完事?了?。也就是烧的这 分卷阅读112 一步比较难,所以他们在炼铁之前要先烧几窑木炭,再?用这个木炭来烧炉。 听得薛盈忍不住唏嘘。 不过只要宫啸从朝廷那边拿到许可,这铁矿就归他们了?。在那之前,既然?方寨主?已经让人带他们来看了?,那也就可以先派人过来接手了?。既然?已经接手了?,顺便炼几炉钢铁,那也是很正常的吧? 先把折州军的武器换一遍,剩下的就用来打造农具吧。想要种出更?多的粮食,这方面的投入可不能省。 畅想了?一会儿,直到寨子那边有人过来叫,大山才领着他们回去。 陈员外跟大山走在前面,薛盈放慢脚步,没一会儿就落在了?后面,宫啸见状,也配合着放慢了?脚步,问?她,“很高兴?” “当然?高兴。”薛盈感慨道,“我本来以为很多事?情会很难,但是真的做起来之后,会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事?情到了?一个地步,解决的方案就会自己出现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因为你现在做的事?,是对大多数人都有利的事?。”宫啸一针见血地道,“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人想错过。” 而不想错过,他们就不需要站在薛盈身?后,鼎力支持她。 因为能够带来这些改变,能领着大家做成这些事?的人,只有薛盈。 这就是所谓的“得道者?多助”吧? “但我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薛盈转头看他,“如?果没有你,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他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退缩过的人。其他人肯站在薛盈这边,至少有一半是看他的面子,否则,薛盈就算能把天翻过来,对很多已经习惯了?视规则如?无?物的人而言,他们更?愿意掌控她,再?把她知道的东西掏出来,而不是听他指挥。 宫啸也没有谦虚地推脱,他只是紧紧握住薛盈的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你说得对。”薛盈笑了?起来,动?了?动?自己被他抓着的手,等宫啸稍微放松一些,她才反握住他,然?后将手指一个一个与他的手指交错,最后再?紧紧相扣。 他的手掌更?宽大,手指也更?粗,这样薛盈其实并不是很舒服,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很奇特?的安全感。因为这种安全感,她可以完全忽略那一点点不适。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慢慢往前走,薛盈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茧,磨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点轻微的痒意。 于是她此?刻的心情,便也随之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波动?,就像一块石头落在湖面,浅浅荡开的那一层层涟漪,不断地往外扩张,直至消于无?形。 山风簌簌,远处传来不知什么?鸟儿的啼鸣,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 回到寨子里,方寨主?显然?也已经跟其他人商量好了?。最后的决定不急着做,他打算亲自带着村子里几个比较机灵的年轻人,跟着薛盈他们下山,到城里去看一看。 不过,别的大家都同意,但对于方寨主?也要下山这件事?,大家都不太同意。 方寨主?是整个寨子的主?心骨,他一走,剩下来的人好像也没了?主?意,都有点慌。要是他在外面出点儿什么?问?题,他们这些人就真的成了?没头的苍蝇。在还没有完全对宫啸等人放下戒心的时候,众人都不同意他下山。 所以现在,方寨主?行李都打包好了?,其他人还在劝。 只是等薛盈他们一过来,他们便又不约而同地闭了?嘴,没有当着薛盈等人的面说什么?。 方寨主?让那个叫大山的年轻人也去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几个人就都准备好了?,站在方寨主?身?后,齐刷刷地看向薛盈,脸上的表情虽然?有忐忑,但也有几分期待与向往。 薛盈见状,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那咱们就走吧,趁着天还没黑,不然?就不能进城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薛盈并不打算让这群人住在城里。 他们既然?决定要下山,就早晚要适应这边,必须能独立生活。这种独立,从现在就要开始了?。所以虽然?已经定下让这些人给自己打工,但薛盈也不会事?无?巨细都替他们安排好,而是跟方寨主?商定,预支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工钱给他们,让他们先安顿下来。 既然?是自己花钱吃住,当然?不可能住在城里,那太贵了?。 跟折州城完全被高墙围在内部不同,云州城外,还有依附于州城存在的“郭”,算是这个时代的城乡结合部或者?郊区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在城里讨生活,但却支付不起城里的生活成本的人们,都聚居在这里。 薛盈在这里买了?一栋两?层的小楼,作为将来的职工宿舍,收取低于市价的租金,租给在这里落脚的山民们。 “我也可以直接给你们提供住处,但我想,方寨主?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安排。”薛盈解释道,“像现在这样把账算清楚,咱们也能长久相处。” 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如?果太大包大揽,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卖身?为奴的错觉,但薛盈需要的只是雇工,所以还是要给他们一定的独立自主?性。反正她在定工钱的时候,已经把租房的部分算在里面了?。 将他们安顿好,薛盈便直接离开了?,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去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很长一段时间 分卷阅读113 内,他们应该都要住在这里。 陈员外虽然?在城里也有住宅,但平时是住在城外的,所以到了?这里,也跟他们分道扬镳了?。 薛盈和宫啸从郭里走出来,才意识到他们没有代步的工具了?。因为不能带人,所以今天是陈员外的马车去接他们,直接把人送到山下,再?走上去。现在陈员外一走,就没有车能送他们了?。 但进了?城,从城门到薛家也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原身?是个千金小姐,而薛盈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也从来没有一天走过这么?多路,而且还全部都是山路。虽然?咬着牙没有叫累,但其实她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只不过撑着一口气,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来而已。 现在孩子生下她和宫啸,薛盈便不再?掩饰自己,抓着宫啸的袖子撒娇,“走不动?了?。” 宫啸低头看她,见她因为半日的奔波,脸色累得红扑扑的,鬓边的头发都有些乱了?,明知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心头微跳。他伸手给薛盈整理?了?一下头发,小声问?,“找个地方歇歇?” “我怕一歇,就更?没力气了?。”薛盈摇头。 “那你找个地方坐着,我回去叫车来接你。”宫啸说着左右看了?看,但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带太过混乱,鱼龙混杂,根本不可能放心把薛盈一个人留在这里。 所以他自己又将之否定了?,“不行,我不放心。” 薛盈挽着他的胳膊,将身?体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他身?上,缓解双腿的压力,见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眼珠一转,道,“宫啸哥哥,你背我好不好?” 她也只有求他的时候,才会用这个称呼。 但正因如?此?,她在叫出这个称呼之后,所说出的请求,宫啸也根本无?法拒绝。 再?说,这也确实是此?刻最好的解决方案。 虽然?心里觉得不是很合适,但宫啸还是毫无?抵抗地背对着薛盈,蹲了?下来,“来吧,我背你回去。” 薛盈趴上去,宫啸双手揽着她的膝弯,轻轻松松就把人背了?起来。 周围人来人往,免不了?会被这里小小的动?静吸引,朝这边看过来。但两?位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最多也就是多看几眼,也没人会说什么?。 于是宫啸就背着薛盈从人流中走出来,沿着石板铺成的道路慢慢往前。 被云彩遮挡了?一阵的夕阳突然?又钻了?出来,洒下一片灿金色的光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宫啸的步伐坚定平稳,薛盈原本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话,后来渐渐没了?声息。又过了?一会儿,宫啸听到她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才意识到,她已经睡熟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宫啸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只恨不得这条路长一些,更?长一些,就从这里走到暮雪白?头,似乎也已经令人满足。 但无?论他怎么?放慢脚步,目的地最终还是到了?。 这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薛盈出门一整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新上任的陈管家亲自守在门口,看到他们,连忙命人开门,把人迎了?进去。 因为薛盈已经睡着了?,所以也没有寒暄,宫啸简单交代了?一句,便一路把人送到了?卧室。 宫啸天天晚上去翻窗,他自己身?边的亲兵们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事?,薛盈身?边的丫鬟们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只不过大家不约而同地装傻罢了?。 就连陈管家,看到宫啸熟门熟路地走进薛盈的卧室,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也只是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纵使已经极尽小心,但宫啸把人放到床上时,薛盈还是醒了?。 这一觉睡的时间不对,她人也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之中,根本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时辰,睁开眼睛看到灯还点着,宫啸也在身?边,便依恋地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嘴里含糊道,“陪我再?睡一会儿。” 宫啸原本起身?的动?作顿住,片刻后才应了?一声,就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外面,一群人等了?一会儿,房间里全无?动?静,陈管家便干咳一声,开口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让家主?歇一会儿。我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先准备好,什么?时候人醒了?,再?送晚饭过来。” 于是众人就各自散了?。 好在这一天消耗巨大,不光是累,还饿,所以薛盈这一觉没有睡太久,很快就被饿醒了?。 人清醒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宫啸留下来了?。不过从房间里出来,见众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薛盈立刻就从容了?不少。 跟宫啸一起洗了?脸,漱了?口,薛盈便摸着肚子,让人赶紧把饭送上来。 见她饿得连仪态都顾不上了?,游春看看宫啸,忍不住替她着急,连忙在一旁问?,“姑娘这一天到底去了?哪里?” 薛盈没空说话,这看了?宫啸一眼。 宫啸道,“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云岭山脉里住着一批山民,我们今日就是去了?山寨之中,想劝说他们下山定居。”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姑娘如?今手底下正要人做事?,他们来了?刚好能帮得上忙。” 春夏秋冬在改了?名字之后,就已经看过薛盈关于“公司”的规划了?,还各自 分卷阅读114 都领了?一个部长,对这事?儿上心得很,闻言都恍然?大悟。 他们现在确实没什么?人手,难怪姑娘亲自去请人。听说从前刘备为请诸葛亮出山,三顾茅庐,姑娘想来是在效仿前人。将来等他们的生意做大了?,此?事?说起来也算一桩美谈。 薛盈胃口小,明明饿得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但是在暴风吸入了?一小碗米饭之后,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就消失了?。她又给自己添了?半碗米饭,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这才腾出功夫跟宫啸说,“说到这个,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只是总忘了?。” “什么?事??” “就是这个展销会,想要办得足够出彩,当然?不能少花功夫。场地安排,展台设计,来宾的食宿安排等等……都是商机。”薛盈说,“我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大干一场,你要不要入伙?” 宫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想了?一下,才问?,“你自己做?” 果然?,宫将军不谈恋爱的时候,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十分出色。薛盈这次说的是“我”,而不是薛家。这件事?,她是打算自己独自来做的,不让薛家掺和进来,免得以后掰扯不清。 她对宫啸点头,“对,我自己做。你若是愿意,可以出资入伙,在其中占一部分份额。不过我最多只能给你三成。另外三成,我打算请陈夫人入伙,她有钱有闲,又有管理?那么?多人的经验,正好来帮我。” 宫啸觉得有些好笑,“我这些年,倒也有些积蓄。你要用,就拿去便是,怎么?倒与我客气起来了?。” “这不一样。”薛盈倒是很严肃,“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们是定了?亲,但现在还没有结婚,财产就应该分开。当然?,送礼的部分不算,那是各自的心意。” 宫啸现在已经很了?解薛盈了?,一听她这么?说,便反应过来。 这是薛盈的生意,不能与别的混为一谈。若是直接从宫啸那里拿钱,就分不清了?,这样,以后两?人成了?婚,这产业姓宫还是姓薛就不好说了?。但她要分清的,偏偏就是这个。 好比她现在把自己从薛家分出来,也是为了?这个独立的名分。 他便不再?多说,“好,回头我让周管家把账本送来,你看着办吧。” 说实话,宫啸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究竟有多少钱,毕竟来源非常复杂,而且大部分都是没有变现的东西。 四个丫鬟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都不免面面相觑。这听着真不像一家人能说出来的话,但是宫将军却也没有伤心,她们心里忍不住觉得奇怪,但是又好像从中领会了?一些什么?,很快各自陷入沉思。 吃完了?饭,春夏秋冬带着人收拾餐桌碗盘,薛盈和宫啸在另一边喝茶。她往餐厅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问?宫啸,“她们好像都知道了?,你今晚还是先回去,再?翻墙进来吗?” “咳……”宫啸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耳根泛起微微的粉色,“知道归知道,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所以,在成亲之前,该翻的墙还是要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6/8) ◎43.第43章 毛遂自荐 等宫将?军重新翻墙回来时, 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薛盈也已经洗漱完毕,正靠在床头想事情。 看到宫啸, 她?就连忙往下一躺, 闭上眼睛说, “今天累坏了, 早点睡吧。” “不急。”宫啸在床头坐下来, 伸手去?掀被子?。 薛盈一直注意着他,见状连忙把身体往另一侧一缩,问?他, “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脚。”宫啸捏着被子?。 “有什么好看的。”薛盈用手压住另一侧,“我真的好困, 要睡了,你也早点睡。” “你睡你的,我看我的。”宫啸坚持。 薛盈便知?道他已经发现,瞒不过去?了,只好松开?手,“……好吧, 你看, 随便看。” 宫啸掀开?被子?,握着她?的一只脚踝拉过来,看到脚底的水泡,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么严重,还想瞒着我?” 薛盈忍不住心虚。她?之前根本没有考虑到上山要走很久的问?题,只觉??自己去?了能?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事情确实解决了,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就是走了一趟,居然两脚血泡。 让宫啸知?道了,一定会说她?逞强,一开?始就不应该去?。 虽然今天在山上的时候,宫啸完全?将?场地让给她?,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充分表达了他的态度。但是薛盈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宫啸也一定有办法完美解决这件事的。 只不过两人的解决方式可能?不太一样。 “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她?没什么底气地解释,“其?实就这么放着,不碰到它,也没什么感觉,我就忘记了。” “现在是没什么感觉,明日你就该哭了。”宫啸皱眉道。 正是忙的时候,薛盈是不可能?闲下来的。她?又不可能?坐在床上办事,势必要下去?走动?,到时候每一步只怕都是钻心的痛,有??难受了。 其?实今天走回来的时候应该也差不多。 宫啸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到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才跟自己撒娇说走不动?了的。 这么一想,越想越生气,宫啸忍不住用手指在一个血泡上按了一下。薛盈疼??轻轻吸了 分卷阅读115 一口气,用力?挣扎了一下,想把脚收回去?。 宫啸握紧她?的脚踝固定住,不让她?挣扎,板着脸道,“知?道疼了?” “知?道了。”薛盈低头。 宫啸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不提,你就打算这样?好歹也让你的丫头们帮你将?水泡挑开?,上了药。” “我怕她?们看了会哭。”薛盈小声说。 所以就欺负他不能?哭了?宫啸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了一句,但他终究没能?把这话说出来,于是沉默地在房间里翻出笸箩,取了一根针。他还牢记薛盈的消毒理论,先?是用酒泡了一下,然后又放在火上燎了一会儿,才真正开?始动?手。 水泡被挑开?的时候,其?实并不痛。 倒是里面的组织液被挤出来,鼓起来的皮重新贴到嫩肉上,会有些不舒服。 宫啸将?灯移过来,对着她?的脚底,细心地将?一个个水泡挑破,抹上药,再用纱布将?之裹起来,从?头到尾,没怎么让她?感觉到疼痛。薛盈在一边看着他,心莫名就软了下来。 “要不然……”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你骂我几句吧?” “我骂你做什么?”宫啸反而冷静下来了,“盈盈,你虽然年轻,却很聪明,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往后,别再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觉??不舒服,就说出来,总能?有别的办法解决,何必要自己吃苦?” “倒也不是故意不说……”薛盈有些不好意思,“白天的时候太激动?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可能?是略微有些不舒服,但是在兴奋之中,直接被她?忽略了。 后来宫啸背着她?回家,又休息了一会儿,就彻底将?这事给忘了。等到洗漱的时候,才注意到。她?怕让春夏秋冬看到了,会大惊小怪,索性就瞒着,没想到宫啸还记??。 说话间,宫啸已经包完了另一只脚,却没有急着帮薛盈盖好被子?,而是用指腹摩挲着她?脚踝上的皮肤,低头欣赏这双玉足。 大梁并没有裹脚的陋习,不过原身从?小到大走过的路也有限,一双脚养??纤细白嫩,如同上好的凝脂白玉,确实很值??把玩一番。不过宫啸虽然已经跟她?有过几度亲密,但其?实还没有机会仔细欣赏这些细节。 上次去?折州的时候,薛盈崴了脚,他倒是帮着查探治疗过。但当?时两人的关系还不像此时,宫将?军心里还秉承着非礼勿视的理念,并不敢多看,还会主动?将?视线避开?。 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欣赏她?的美丽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是薛盈这会儿被他一弄,却格外地不自在起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女子?的双足称??上是身体最隐秘的部位。除了普通的鞋袜之外,大户人家的女眷,就连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也有专门的绣花软鞋。薛盈第一次看到时,也忍不住叹为观止。 因为这种缘故,有些较为保守的女性,就算成亲同房之后,丈夫可能?都没有看过她?们的脚。 薛盈是没有穿着鞋睡觉的毛病的,她?恨不??衣服都少穿两件呢。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依旧被这种习俗所影响,她?现在好像反而比真正亲密的时候更?害羞。 她?转开?头,闭上眼,不敢再看。 但失去?了视觉之后,其?他的感觉反而变??更?加清晰起来。 宫啸明明放轻了动?作,但每一个细节,却都在她?的脑海里显??无?比清晰,弄??薛盈也忍不住有几分心猿意马。 然而在把她?弄??心旌动?摇之后,宫啸却突然收回手,老?老?实实地给她?盖好被子?,将?灯移回去?,收拾好其?他的东西,自己又去?洗了手,然后便在薛盈身边躺下来,安抚她?道,“不早了,不是说累了吗?早点睡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薛盈:??? 她?怀疑宫啸是故意的,并且有证据。 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她?略一用力?,就滚进了宫啸怀里,开?始点火。 “别闹。”宫啸握住她?的手,克制地道,“你受了伤,不能?乱来。” 不就是脚上起了几个水泡,算什么受伤?而且你既然知?道我受了伤,那你就不要乱撩啊!现在火撩起来了,又想独善其?身,哪有这么美的事? 薛盈直折腾??宫啸呼吸不稳,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要难受,就大家一起难受吧。 已经放弃怜惜她?的打算的宫啸:“……” …… 虽然晚上都没睡好,但第二日,两人还是不??不一早起来忙碌。 宫啸更?惨一点,毕竟他要在其?他人起床之前翻墙离开?,所以天不亮人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下床,回头看见薛盈兀自睡??香甜,忍不住又回过身去?,用力?在她?身上弄出了一点痕迹。 薛盈皮嫩,很容易就能?弄出痕迹,所以她?虽然皱了皱眉,却没有被吵醒。 宫啸见状,折腾她?的心思又都化作了怜惜,不忍心真的弄醒她?,只好先?行离开?。 不过没多久,薛盈也就被人叫醒了。因为一大早,周管家那边已经将?账册送过来了,说是要帮着她?一起清点。总不能?把人晾在一边,所以游春就过来叫醒了薛盈。 “怎么这么早?”薛盈打了个呵欠,忍不住问?。 游春眼尖,一 分卷阅读116 眼就看到了她?颈间的痕迹,连忙低下头去?,到嘴边的“已经不早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想是年纪大了觉不多,就起??早。姑娘辛苦了,不如等忙完了再补一觉?” “只能?这样了。”薛盈下了床,洗脸漱口之后,人才稍微精神了一些。 不好让人一直等着,再说她?现在也正缺钱,便没有正经吃早餐,用点心填了肚子?,就去?见周管家了。 宫啸的资产比她?想的还多些。 打仗其?实是很容易发财的,因为战争的目的,本来就在于掠夺财富。虽然他们打的是没有大梁富裕的草原人,但是那些草原贵族手中掌握的财富,却并不比大梁的有钱人少。毕竟那边基本上还处在奴隶社会,没有所谓的平民,牛羊和人口都是贵族的私产。 战利品之中,有一部分要上交国库,还有一部分要分给下面的将?士,剩下的就都是宫啸的了。 他纵然没有刻意去?积累财富,但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家资确实十分丰厚。除了那些一时不方便兑现的古董和珠宝,光是金银和铜钱,折算下来就有几万两银子?。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有钱人的钱堆??满仓满谷,就是不拿出去?用,导致民间流通的现钱捉襟见肘,很多时候不??不以物易物。 既然要发展商业,这种以物易物的习惯,最好还是不要延续下去?。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其?他大商人手里的,想必盘活云州的自由市场不成问?题。 所以她?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这笔钱,给宫啸写了一个入股契约书,签字画押,让周管家带回去?。 周管家早就??了宫啸的嘱咐,对此毫不意外,收下契书之后就准备回去?把钱送过来。宫啸的钱大部分都还在折州,放在这边的部分,还是当?初订婚之后,怕有一时想不到的开?销,由周管家亲自带过来的,只是后来一直没用上。 钱还没拿到,方寨主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他们已经从?薛盈这里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所以现在根本坐不住,昨天简单地熟悉了一下环境,今天就忙不迭地想要上岗了。但是薛盈之前没有安排他们的工作,所以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来问?她?。 薛盈原本觉??,这些山民消息闭塞,见识不多,恐怕只能?做些体力?活。但见过方寨主和他们的炼铁炉之后,她?便立刻改观了。 方寨主识字,虽然很多知?识都是世代?相传下来的,很多放在现在已经不适合了,但他既不迂腐,也不固执,是很能?变通的人。而能?够开?采冶炼铁矿,也足以说明这些山民们够聪明,手艺也好。 所以她?打算把展销会的工程交给他们来做。 当?然不会全?靠他们,商会里其?他人也会出人出力?,再加上薛盈的指点,应该不会有问?题。 现在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选址。 薛盈还没有跟其?他人商量过,但是这个地址,她?的想法是定在城外。地方够宽敞,可以随便折腾。毕竟她?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展销会,以后还会弄出更?多的东西,要先?预留出地方。而且城外地皮不贵,可以趁机买入一些,为将?来做准备。另外,不用进城,也能?降低那些草原部族的警惕。 但具体选在哪里,薛盈还没有考察过云州城外的环境,准备回头问?问?陈夫人。 其?次,当?然是趁着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先?囤一波建筑材料。之后无?论是自己用还是卖给别人,都更?方便。 这件事,就可以交给方寨主了。 等方寨主领着人离开?,薛盈又让人去?请陈夫人到家里来做客。 陈员外的心思,陈夫人是很清楚的。听说薛盈要拉她?入股,一起做生意,她?甚至都没派人回家去?问?一问?,直接拍板决定跟着她?干,并且当?下就签订了契约书。 “姐姐这样干脆,不用问?问?姐夫的意思吗?”薛盈有些好奇地问?。 陈夫人摆手,“他懂什么?我若是都听他的,现在只怕已经在喝西北风了。家里的事,向来都是我做主,回头告诉他一声便是。” 薛盈给她?点了个赞,然后就一点儿不耽误地咨询起云州城的地貌,哪里适合修建展销会的会场。陈夫人既然已经入了伙,薛盈也没必要隐瞒,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陈夫人是从?丈夫那里听说过薛盈把云州打造成自由市场的计划的,那时候已经觉??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计划了,如今听了薛盈本人所说,才知?道那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一环。 她?以后要发展的,不光是商业,还有作为几处的农业和工业,以及能?够让整个西北都更?加兴旺的娱乐业。 展销会,确实只是个开?始而已。 陈夫人这个年纪,阅历也不算少,想到这个计划,也不免觉??心潮澎湃。 这西北边陲之地,一向并不被外面的人看在眼里,提起来都是贫穷偏远。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无?不向往江南的富庶和京城的繁华。但薛盈的计划若能?成功,云州也将?会成为京城和江南之外的第三大繁华之地,被所有人向往。 听起来很荒谬,但正如薛盈所说,如果他们能?一直拿出更?新鲜的东西,自然就能?吸引外界的视线。 所以他们现在虽然只是建一个展销会的会场,但却要通盘考虑后续的规划,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而这种事,陈夫人 分卷阅读117 是有经验的. 虽然只是管理陈家的经验,但陈家在云州城外有一个巨大的庄园,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除了居住的地方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坊,几乎所有要求都可以自给自足。 这庄园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战争而修建的,陈家每一代?人都在不断地扩张修缮,现在已经变??十分完备了。 再加上陈夫人在云州生活多年,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很快就跟薛盈一起做出了简单的规划。 商业区就选在云州城的北门之外,折州与云州之间的地带,这样,在方便草原部族的同时,折州那边派人过来管理和守卫,也更?方便了。西边就是工厂区,从?这里一直到云岭山脉脚下,一整片广袤的土地,都可以用来修建工厂,不用担心地方不够用,也更?方便保密。 在这个基础上,其?他的就随意了。 薛盈对此也很满意。 等到这里建好了,她?就可以不住在云州城,搬到那边去?住。这样一来,宫啸就能?少走半天的路,往后两人见面就更?方便了。 之后,就是说服其?他人接受这个方案了。 很多人其?实是想在云州城内弄这个展销会的,因为大家都在城里有地皮和铺子?,更?加方便。 不过薛盈做足了准备,给出了许多选择城外的理由,再加上自由市场最终还是需要宫啸派人过来维持秩序,最终其?他人还是妥协了。 展销会的会场很快便紧锣密鼓地开?工,虽然只有短短一段时间,但方寨主已经意识到薛盈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于是很快就打消了疑虑,打算将?山上的寨民都叫下来帮忙了。 他们??趁这个机会多赚点钱,不管展销会的结果怎么样,到手的钱总不会有假。 大不了赚完了钱再回山上嘛! 思路一转变,方寨主终于意识到,其?实他未必一定要做选择。保留山上的寨子?,和让寨子?里的人到山下去?赚钱生活,把寨子?里的小孩子?送去?读书等等,都没有冲突。 山寨就是他们的退路,有这条退路在,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完全?可以出去?闯一闯。反正就算失败了,再差也可以回到山里。 这个时候,方寨主根本没有考虑过,下了山,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之后,那些年轻人们是否还愿意再回到山上。 大家都忙了起来,薛盈反而闲了。 她?深知?自己的能?力?,因为见多识广,所以做个统筹管理还不错,可是要说具体的事务管理,她?其?实没有任何经验,完全?是纸上谈兵。所以抓到了陈夫人这个壮丁之后,就将?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她?。 陈夫人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被压榨,还十分感动?于薛盈对自己的信任,每天都干劲十足。 就连身边的四个丫鬟,薛盈也送到了陈夫人身边,希望她?们多少能?学到一点东西,将?来好独当?一面。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她?一个闲人。 而薛盈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过年之前的打算:开?春之后到薛家的田庄上去?考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把培养良种的事情提上日程。哪知?后来那么多事情牵绊着她?的脚步,始终没抽出空来。 现在终于空闲了,她?便打算去?看一看。 所以这一天,薛盈起床吃过早饭,就吩咐人备车,自己要去?田庄。 这消息传到后面,程先?生很快就带着薛童和薛俭过来,对薛盈道,“这两个孩子?这段时日颇有长进,不过只跟着我闭门造车,总有些东西是学不到的。听说家主今日要去?城外的田庄,何不把他们也带上,也好让他们知?道稼穑艰难。” 老?实说,薛盈并不是原身,对于薛家人的感情当?然也不深,她?有时候忙起来,甚至会忘记自己还有弟弟妹妹。幸好请了程先?生过来,而这位先?生也确实尽职尽责,连这个都记??提醒她?。 薛盈郑重地道了谢,应下了这件事。 这两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她?的责任,薛盈自己没空管他们,也不求他们能?长成什么栋梁之才,只求不长歪就够了。让他们了解一下外面的事情,知?道民生艰难,也不是坏事。 程先?生就站在自己面前,出于礼貌,薛盈就多问?了一句,“先?生自从?到了云州,似乎也并未出过门。春日和暖,正是踏春的好时候,不如先?生也一起同去??” 结果程先?生答应??十分干脆,“既然家主这么说,程某就却之不恭了。” 速度之快,让薛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本来就想出门,而自己则是被他套路了。 但是转念想想,这半年时间,他这个老?师当???比她?这个姐姐称职多了。这般劳心劳力?,就算偶尔想偷个懒出门去?玩,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不过等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她?才意识到,程先?生的想法可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程先?生一点都不避讳,提起了云州城这段时间的变化,问?薛盈到底想做什么。 薛盈便有选择地说了一些。没有那么详细,大致就是现在商会里那些人知?道的部分。不过,因为程先?生对京城和朝堂都有所了解,薛盈又说了一点计划试点的事,想问?问?他的意见。 谁知?程先?生听完之后,就对着她?毛遂自荐了 ◎44.第44章 饺子 薛盈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程先生今天突然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找她?,又跟着 分卷阅读118 一起出城,还主动打听这段时间的?事, 都是为了主动向她?自荐吧? 他肯定不是今天才知道云州发生了什么变化, 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见, 程先生又住在?薛家, 有心打探的?话, 想要知道什么都不难。 所以是早就有了自荐的?想法,才会诸多铺垫,找机会向她?提出。 这么一想, 薛盈很快就收起了那一点震惊,开始思索起其中的?可能性来。 其实她?眼馋程先生已?经很久了。 宫啸身边有一个费先生, 许多事情都不需要他自己操心,只需要总览全局。这也是薛盈最理想的?模式,只是她?手里不要说费先生,就连可用的?人都没有几?个,全靠东拉西扯,才勉强把台子搭了起来。 像费先生这样出色又全能的?人才, 轻易碰不到?, 只能慢慢找,说不定还需要一些?机遇。 程先生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个人才,可惜的?是他来的?时候就说好?是到?薛家来养老?,而且当老?师也尽职尽责,把孩子们教得很好?,薛盈就是再眼馋,也不好?把人拖出来给自己工作?。 结果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程先生居然跑来自荐了! 薛盈哪里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她?几?乎是立刻就心动了, 好?在?理智尚存,没有忘记薛童和薛俭也在?这辆车上,而程先生正是他们的?老?师。 她?艰难地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程先生愿意过来帮忙,薛盈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如此一来,这两个孩子的?学业……” “这个无妨。”程先生微笑道,“如今学的?这些?,都是基础,有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盯着,已?经足够了。若是家主不放心,我也可以每隔一段时间,抽出一日来给他们上课。” 顿了顿,又说,“再者,无论从书本上学到?多少东西,终究还是要知行合一,才能真正明了这些?道理。方?便的?时候,我也会如今日这般,安排他们去做一些?实务,锻炼一番。” 很显然,这些?问题程先生都已?经考虑过了,并?且有了万全之策。 薛盈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欣然道,“能得先生辅佐,是我的?荣幸。那这云州诸事,往后就都要托赖先生了。” 程先生谦虚道,“但尽绵力?而已?。” 薛盈这才转头看向薛童和薛俭,两个孩子旁听了他们的?对话,这会儿脸上都是急色,却始终没有贸然开口打断,可见程先生教导有方?。薛盈见状,不免心软下来,伸手揉了揉薛童的?脑袋,安抚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先生不要我们了么?”薛童泫然欲泣地看着程先生。 薛俭年纪小,想得也没那么多,说话就更直白?,“大姐坏,跟我们抢先生。” “……”薛盈心虚,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想到?了一个补偿方?案,“大姐现在?做的?事情,很需要你们的?先生帮忙。这样吧,我再给你们多找些?能一起上学玩耍的?同伴,如何?” 现在?学堂里的?学生就是那几?个,虽然不至于孤胆,但也确实不算热闹。 薛童和薛俭闻言都有些?期待,“真的?吗?” 薛盈想起这两天寨子那边都在?搬家,正好?可以过去看看,便道,“正好?你们的?先生也说,要让你们多看看民生,待会儿从庄子上回来,咱们就顺路去看看他们。” 见程先生也面露好?奇之色,薛盈就顺便跟他解释了一下,“是从云岭迁下来的?山民们。” 她?隐去铁矿之事,将山民的?事说了一遍,特别是自己进山时所见的?一切,最后才感慨道,“山民们是为了下一代,才愿意从山中搬出来。如今他们都在?为我做事,我自然也要为他们考虑那些?孩子的?前?程。要是能帮孩子们解决上学的?问题,想来其他人也能更安心做事。” 想了想,又对两个孩子交代了一下,让他们不要因为出身不同就欺负同学,要和睦相处,照顾新来的?朋友。 薛童和薛俭都不太高兴,“我们才不会欺负人!先生早就说过,要友爱同窗。” “是我误会了,对不起。”薛盈很干脆地道歉,倒弄得两个孩子不好?意思,红了脸避开她?的?视线。 程先生在?旁边看了,脸上也不由露出一点微笑,找了几?个话题询问薛盈。 说了几?句话,马车就到?了田庄。 因为事先没有派人来通知,这边也全然没有准备。不过薛盈要的?就是没有准备,这样才能看出来这里的?实际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因为她?冬天的?时候就关注过,之前?还让人送了农具来,这边的?人知道家主重?视,都卯足了劲儿干活,没有丝毫懈怠,倒也没让薛盈挑出什么毛病来。 春耕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了。 薛盈问了一遍,发现四?时农事都有定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选育良种的?事情,每年也都在?做。收获的?时候,农人们会挑选出最大最好?的?收获,留下来做明年的?种子。在?没有杂交技术,无法基因筛选的?时代,只能用这种笨办法,薛盈也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所以除了发下一批质量更好?的?农具之外,她?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不过算算现在?的?人口,只要保质保量地完成耕种,不遭遇天灾,收获的?粮食完全足够养活这么多人口,薛盈便 分卷阅读119 又释然了。 虽然挑不出毛病,但既然说了要给两个孩子上课,一行人就还是到?田野间转了转。 然后薛盈一眼就看中了长?势喜人的?野菜,让人取了竹篮和锄头过来,自己带着弟妹挖野菜。两个孩子认识了不少野菜,也玩得十分尽兴。薛盈便又宣布,晚上就用这些?野菜包饺子吃,不让厨房做,他们自己动手。 可惜程先生十分注意形象,不肯跟他们一起下地挖野菜,一直站在?田埂上迎着春风摆poss,甚至还作?了一首诗。 让已?经穿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薛盈,终于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 之前?遇到?的?那些?都太接地气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见过云州和折州两地的?官员,或者反过来说,是这两地的?官员都不愿意见她?,平时对接各种事务,都是跟其他人接触,有意识地避开了她?。 而薛盈自己至今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 回程的?路上,薛盈果然带着他们去了山民们如今暂住的?地方?。 外城和城里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房子几?乎都盖成了十分紧凑的?小楼,而不是宅院。薛盈买下的?这栋楼是回字形的?,虽然只有上下两层,但是占地颇广,房间也多,很适合用做员工宿舍。 但即使如此,要住下整个寨子几?十户人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方?寨主又从薛盈这里支取了一些?工钱,将这栋楼所在?的?这条巷子里的?空屋都租了下来,勉强把所有人安置好?。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是要留一些?人在?山上看守房屋的?。但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这几?乎不可能。 因为山上野兽很多,一个寨子的?人都在?,就算有野兽跑进来也不用担心,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还可以给大家加餐。但是如果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在?山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留一部?分年轻人在?山上?开什么玩笑,薛盈现在?缺人,干一天活就有一天的?工钱,少一个人就亏一个人的?工钱,这笔账,任谁来算都一样。再说了,大家都想赚钱,把谁留在?山上? 索性就全部?都搬过来,这样大家也可以安安心心做事,不用总想着山上会如何。 成年人们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老?人们还记着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心头不免惴惴,最高兴的?只有孩子们。 因为一整条巷子,大半都住的?是旧时的?邻居,跟自己的?地盘一样,所以小孩子们也可以任意地在?巷子里撒欢儿,好?奇地探索这个完全陌生,却能够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新环境。 薛盈等人一下车,就看到?了在?巷子里疯跑的?孩子群。 这些?孩子都很瘦,细看会发现每一个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他们身上穿的?虽然是旧衣,却洗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活泼的?笑,声音像银铃似的?能传出去很远,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欢喜。 薛童和薛俭几?乎立刻就被这种氛围所感染,松开薛盈的?手,跃跃欲试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加入其中。 但一看到?他们,那些?原本很放松的?孩子却立刻警惕起来,他们凑在?一起,谨慎地打量着陌生的?客人。不过很快,一个女孩带着欣喜的?声音响起,“是家主!” 其实小孩子们并?不知道“家主”是什么东西,只是听大人这么叫。而大人们都说,他们能从山上搬下来,过上现在?的?日子,都是因为家主。于是孩子们就知道了,家主美丽,善良,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 所以听到?这一声,他们便都睁大眼睛,看向薛盈。 薛盈也认出了那个在?方?寨主家里惊鸿一瞥的?小女孩,在?一群眼睛发亮地看着薛盈的?小朋友中间,她?也是眼睛最亮的?那个。于是薛盈就朝她?招了招手,“小妹妹,你过来。” 身边的?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的?视线瞬间聚集在?了她?身上,小女孩有些?紧张,但又下意识地昂首挺胸,同手同脚地走到?了薛盈面前?。 她?大概只有薛盈的?腰部?高,艰难地仰起头来看她?。 薛盈见状,连忙蹲下来,让对方?能平视自己,然后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英,我叫方?英。”小女孩大声回答,声音因为紧张而绷着,甚至有些?破音,于是她?更紧张了。 薛盈只好?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安抚她?,“方?英,你好?。” “你……你好?。”方?英鹦鹉学舌。 薛盈又转头,把薛童和薛俭叫过来,对方?英介绍,“这是我的?妹妹薛童,弟弟薛俭。请你帮我个忙,带他们跟你们一起玩一会儿,好?吗?” 她?从腰上解下装着糖块的?荷包,放在?方?英手里,“这些?糖是谢礼,可以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分享。” 方?英听到?“糖”字,下意识地抓紧了荷包。 搬下山之后,他们见识到?了好?多东西,不过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各种吃食,尤其是糖。附近的?市场就有卖糖的?,但是他们的?家境,暂时当然还是买不起的?,只能看着过个眼瘾。但是小孩子的?瘾头,是越看越放不下,越看越馋的?。 这么一大包,每个人都能吃一块了! 于是她?用力?朝薛盈点头,“我知道了。”然后看向旁边穿着打扮都跟他 分卷阅读120 们不一样的?小姐和少爷,虽然心里有些?畏惧,但想着手心里的?糖果,还是鼓起勇气道,“薛童,薛俭,来一起玩儿。” 薛童和薛俭看向薛盈。 薛盈笑着摆手,“去吧,好?好?玩儿,我和程先生要去办正事,待会儿回来叫你们。” 不过薛盈其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观察了一会儿,见双方?虽然都有些?生疏,但还是顺利地一起坐下来分食了荷包里的?糖块,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看向旁边的?人,“程先生何以一直盯着我看?” “家主仁心,程某佩服。”程先生说。 这怎么还扯到?仁心了?薛盈也没在?意,摇了摇头,笑道,“就像先生所说的?,但尽力?绵力?而已?。” 只不过招工的?时候顺便安顿了一下家属和孩子而已?,在?现代社会,这都是基本操作?了。毕竟有家人在?身边,无需牵挂,员工也能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嘛! 方?寨主还没有回来,不过其他人也都认识薛盈,颇有些?拘束地招待了她?。 薛盈见状,当然不会留下来给人添麻烦,问了搬过来之后一切顺利,没什么不习惯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好?在?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身份之别的?概念。等薛盈回去接人的?时候,薛童和薛俭已?经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在?给他们讲自己平时上课的?内容。并?且薛童还将薛盈之前?说过的?事透露了出去,告诉这些?孩子,他们很快也可以跟自己一起上课了。 结果就是薛盈他们刚走,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巷子。 山民们不知道真假,于是激动之中还带着几?分惶恐,生怕是孩子们听错了,白?高兴一场。这纠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方?寨主回来。他是整个寨子里最有见识,最有学问的?人,众人自然而然地信赖他的?判断,一见到?人,立刻把他围住,七嘴八舌地说了这件事,问他是不是真的?。 方?寨主也没有想到?,但他看到?众人带着期盼的?视线,便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家主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咱们总不能事事都指望她?。不过既然孩子们都这么说,也是有可能的?,回头我去打听一下。既然薛家有学堂,咱们最好?还是能把孩子们送过去。” 就算是假的?,也能想办法让它变成真的?。 …… 回去的?路上,薛童和薛俭都意犹未尽,缠着薛盈问什么时候这些?孩子才会入学。薛盈笑着道,“顺利的?话,就是这几?天了。” 主要是看先生们那里能不能安排开。所以她?这话,是对着程先生说的?。 程先生无奈地笑道,“家主既然有这样的?心,我那几?个弟子虽然不成器,但也只好?让他们多担些?责任了。” “那就有劳先生安排了。”薛盈毫不犹豫地把事情塞给了他。 不过这只是小事,程先生也没有推辞。 也许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到?家之后,两个孩子就暂且将这件事忘了,主动拎起装着野菜的?篮子,提醒薛盈,“包饺子!” “知道了。”薛盈应了一声,问过来迎接的?陈管家,“宫将军回来了吗?” 宫啸的?掩耳盗铃做得颇为敷衍,现在?除了睡觉之外,他白?天吃饭休息都是在?薛家这边,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好?像他本来就是薛家的?一份子。 陈管家道,“将军之前?派了人过来,说是今日有事耽搁了,要晚些?回来,让晚饭不必等他。” “怎么偏偏是今日有事耽搁?”薛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该不会是知道要包饺子,怕我让他做事吧?” 还别说,她?确实是打算把剁馅儿和和面这种体力?活都交给宫啸来做的?。他力?气大,做这些?事半功倍。但是人回不来,也没办法,已?经说了不让厨房的?人帮忙,薛盈也不好?反悔,只能领着弟弟妹妹去厨房。 好?在?陈管家机灵,立刻让人把春夏秋冬叫回来了,自己也跟着进了厨房。——只说不让厨房的?人帮忙,又没说不让管家和丫鬟帮忙。 就连程先生也留下来,露了一手擀面皮的?绝活。 虽然除了小冬之外,所有人都不擅长?厨艺,不但包饺子的?速度很慢,包出来的?成品也不好?看,但是他一个人擀皮儿供那么多人,还是颇为惊人的?。 特别是他仙气飘飘的?样子,怎么都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才对,从哪里学会的?这个? 薛盈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程先生笑着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有趣,把每一张皮都擀得一模一样,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哪里有意思了?薛盈无法领会他的?乐趣。 不过,有饺子吃就好?。 下饺子的?时候,薛盈还把自己包的?都挑了出来,用湿布盖着,单独放在?一边。众人一见就知道是留给宫啸的?,也没有人问。 虽然大部?分人的?手艺都不怎么样,但大约是自己动手做的?食物更有滋味,这一顿饭虽然简单,却吃得很高兴。这边饺子刚下肚,就已?经开始惦记着下回了。 薛盈觉得偶尔这么“团建”一次似乎也不错,便爽快地答应了。 时间就定在?展销会结束之后,算是庆功宴。 直到?这群人吃饱喝足,各自散去,宫啸才终于回来。 他身上带着一点夜晚冷 分卷阅读121 肃的?空气,一进屋,薛盈就意识到?不对劲,迎上去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宫啸便也不强撑了,他张开双臂抱住薛盈,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身体才终于从紧绷之中舒展开来。 “今天宫家的?人来找我了。”好?一会儿,缓过来之后,他才开口。 薛盈闻言愣了一下,说实话,宫啸如果不提,她?都快忘记云州还有个宫家,而这个宫家是宫啸的?本家了。大概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来往,而宫家也在?他们的?默许下,被所有家族都排挤在?外,没有任何存在?感吧。 不过,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厚着脸皮去找宫啸了。 眼看云州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接下来的?展销会,却没有宫家什么事,他们心里当然会难受。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当然就只能想办法修复跟宫啸的?关系。 但是看宫啸这样子,显然这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果然,下一刻,就听宫啸道,“为什么直到?今日,他们还觉得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地指点我,对我提无礼的?要求?” “大概是因为,除了这一点高高在?上,他们已?经没有别的?了吧。”薛盈想了想,笑着说。 宫啸闻言也笑了一下,终于直起身,将身体重?量从薛盈身上移走,牵着她?的?手走到?暖炕前?坐下,“你说得对。我跟他们计较什么呢?” 薛盈看他心情好?了一点,暂且不想说扫兴的?话题,便问,“回来得这么晚,饿不饿?” 既然谈得不愉快,肯定也不会招待对方?晚饭,那他自己多半也没有吃了。 宫啸一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肚子,“本来不觉得,你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饿。有什么吃的??” “有饺子。”薛盈让人去下饺子,又对宫啸道,“这个很快,马上就能吃了。” 果然没几?分钟饺子就被端上桌了。分量着实不小,满满一大盆,是薛盈度着他的?饭量留的?。宫啸拿起筷子,一看盆里的?饺子,忍不住笑道,“咱们家换厨子了?” “怎么,饺子不好?看吗?”薛盈闻言,立刻敏感地问。 宫啸一听这话音,就知道里面有文章,眼珠一转,就猜出了原委,连忙笑着道,“怎么会?我倒觉得比平常更好?看,造型迥异、千姿百态,不似平常无趣。” 薛盈:“……这你也夸得出来?”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宫啸说着,夹起一个饺子吃了,又将味道也夸了一遍,连馅料用了野菜都没有漏掉,让薛盈无话可说。 她?忍不住笑道,“行了,算你过关了,赶紧吃吧。再夸下去,只怕御宴也比不上了。” “那还真不一定。”宫啸认真道,“要看是什么时候的?御宴。若是私下小宴,有鱼有肉,味道总不会错。但若是朝会大宴,那么多人,菜端上来早就冷透了。要是冬天,连肉上的?油都凝固成团,根本无法下筷,哪里比得上这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宫将军:夸人,我是专业的。 ◎45.第45章 复仇的方式 等宫啸吃完饭, 情绪看着也好?了?许多,薛盈才问起宫家究竟做了?什么。 提到这个,宫啸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嗤笑道,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那一套。这回倒是有了?一点新意, 把我那个亲爹从外面弄回来了?。” 宫啸的亲爹宫正明?, 放在整个大梁朝来看, 是个非常普通、毫不起眼的纨绔子弟。 虽然出生在宫家这样的大家族里,有几分世家子弟和文人士子的清高,但?他读书其实非常一般, 也就?是跟着一般水平跟他差不多的朋友,每日里来往酬唱, 自娱自乐,互相捧臭脚。自然,少不了?章台走?马,眠花宿柳的“风雅事”。 他人生中?最大的成?就?,就?是生出了?宫啸这个好?儿子。 可惜此人对自己没?数,考了?一辈子的科举都考不上?, 却?总觉得是天妒英才、怀才不遇, 平时除了?喝酒写诗发牢骚,就?是睡女人。儿子生了?一串,因为太多,也就?不值钱了?,加上?正房太太压不住,家里也乱得厉害。 在宫啸还在宫家生活的时候,他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婢生子,又生得人高马大, 完全不像纤细俊秀的宫正明?,读书也不开窍,所以十分不讨喜。 宫家是个大家族,又是在云州这样的地界,就?算有田有地,其实也不算富裕,偏又把文人清高的臭毛病学了?个通透,不屑于做经商等事,所以每年的收入,也不过勉强维持外表光鲜罢了?,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宫正明?本来就?是旁支,又没?有才能,也不愿意出去做事,每个月从主支那边领到的钱粮都紧巴巴的,于是家里的孩子,不受宠的,过得跟仆人没?什么区别。女孩几岁就?开始织布绣花,男孩则是做些打杂的粗活。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宫啸并没?有要恨任何人的意识。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对他而言,这一切好?像都理所当然,不会去想应不应该,公不公平。 恨意是在母亲死后才迸发出来的。 那个过分柔顺的女人,一辈子没?有高声跟人说过话,也只会教导他忍耐。 她连自己得了?重病,也只会忍着。然后忍啊忍,人就?没?了?。 她发病的时候,宫啸跑遍了?整个,跪 分卷阅读122 在院子外面给所有他能找到的,可以做主的人磕头?,求他们拿出一点点钱财,给她请个大夫。但?是没?有人理会他,这个奴仆一样的庶子,除了?一身傻力气之外,什么都不会,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他求了?整整一天,额头?和膝盖都磕破了?,最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偏僻的住处,决定背着她去医馆求人救命,说不定会遇到好?心的大夫,他可以给医馆打杂还债,只求他们救救她…… 可是他走?进?破败昏暗的房间里,却?发现,女人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宫家没?有把他娘当成?人,也没?有把他当成?人。他们怎么会认为,还能用孝道这种东西压住他?甚至还特意把宫正明?从外地弄回来,要知道,当年宫啸跑出去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这个既无能又不负责任的男人。最恨的时候,如果宫正明?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不定会直接砍了?他。 只不过,后来等他发达了?,发现宫家面对自己时变了?一副嘴脸,心里的杀意反而淡了?。 死了?有什么用?他死了?,那个女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死了?一了?百了?,也体会不到任何痛苦和煎熬,他就?偏要他活着,活得比死更?煎熬。 只不过宫啸其实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他不在意自己的风评,可是他手底下还有几万人,他不能不管不顾,做什么都觉得束手束脚。 不过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宫家其实也够难受了?。毕竟他弄出了?偌大的声势,只要他在折州一日,朝廷对宫家那几个品阶不高的官员,就?不会重用,他们再怎么费心,也只能在各种外放官员之中?打转,连京城都回不去。 但?也就?是这样了?。 其实就?算只是这样,宫家也受不了?了?,否则他们也不会把宫正明?弄回来,希望他能跟宫啸破冰。 但?这只会让宫啸更?厌恶。 他对宫正明?也没?有客气,对方一见他,就?说愧对他死去的娘,把宫啸恶心得够呛,立刻顺着他的话道,“你如果真的觉得愧对我娘,就?跪在这里,向?她赔罪。” 宫正明?气得面色铁青,到底连伪装出来的和善都没?能维持住,对他破口大骂。无非还是不孝那一套,宫啸都已?经听麻木了?。 宫啸此刻跟薛盈说这个,自然不止是发泄情绪,而是打算对宫家动手了?。只是现在,他不但?有那么多的下属和追随他的将士,还有薛盈这个未婚妻,一旦真的做了?什么,往后连她也摆脱不了?恶名了?。 “恶名我倒是不在意。”薛盈想了?想,说,“只不过世人总是会站在弱者那一边。现在你势大,宫家势弱,你若再做点儿什么,就?是咄咄逼人、不知收敛,恐怕连陛下也会觉得你做得太过。这样一来,以后我们行事就?会受到许多限制了?。” “可是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宫啸咬着牙道。 这是母亲唯一教给他的东西。可是宫啸早就?已?经知道,忍让是不可能换来任何尊重和善待的,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取,去抢夺。 而且,他今天才发现,宫正明?已?经老了?,他过了?那么多年顺意的日子,却?没?有受到任何实质的惩罚。 宫啸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薛盈说。 “什么办法?”宫啸抬头?看她。 薛盈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一定要让整个宫家一起陪葬,还是只恨他一个人,只要他活在痛苦悔恨之中??” 宫啸神色微动,显然已?经意识到薛盈是什么意思了?。 他咬紧牙关?道,“你的意思是,跟宫家主支修好?,让他们自己去对付宫正明??” “我想,宫正明?应该从未以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为傲吧?他这种人,一事无成?,最骄傲的无非是他的出身。你个人的报复会让他痛苦,却?也会让他愤怒,因为他身为父亲,永远不可能对你低头?。让宫家将他除名并逐出云州,他失去所有依靠,才会真正陷入绝望的境地。” 而且这样,不需要宫啸亲自去做什么,动手的是宫家,他们也不会让宫正明?留在这边碍眼,一定会把人打发得远远的。 宫家甚至还会主动维护他的名声,为他找补。有宫家背书,这“不孝”的帽子就?戴不到他头?上?。 这个道理宫啸并不是不懂,积毁销骨、众口铄金,朝堂上?那一班文臣,都需要三纲五常这一套来维系统治,不会允许他做得太出格。 但?宫啸始终没?有动手,一直拖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不想这么做。 宫家看似只是被宫正明?牵连,可是能养出这样的人,宫家内部本来就?藏污纳垢、丑恶不堪,像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例两例。宫啸只不过幸运一些,挣扎出来了?而已?,更?多的人被掩埋在乱葬岗上?,已?经没?有机会发出他们的声音。 宫家又怎么可能无辜? 所以宫啸听薛盈说完,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用力握紧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愿。” 这些情绪,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但?这会儿,宫啸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眼睛发红,眸中?满是仇恨的暗光。他并不希望在薛盈面前露出这一面,但?是更?不敢放开手,生怕会听到她会劝说他妥协,为了?迎合主流的想法而回归薛家,为那个腐朽的门庭再添一层光彩。 分卷阅读123 如果没?有遇到她,没?有体会过那种心意相通、轻松惬意的感?觉,他或许不会那么难以接受。可一旦拥有过,就?很难放弃了?。 他曾经觉得她是自己生命中?的支撑,但?如果连她也劝她对现实妥协,他又该如何? 宫啸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只死死地抓紧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薛盈吃痛,立刻意识到了?他这个状态不对劲,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回握住宫啸的手,轻声道,“不愿意也没?关?系,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 空气重新涌入了?宫啸的肺里,他恢复呼吸,思维也重新变得清明?,紧盯着薛盈,迫切地问,“什么办法?” 薛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动了?动自己被抓住的手,“你抓疼我了?。” “啊……”宫啸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想想不对,又胡乱地替薛盈揉了?揉,但?实现始终定在她脸上?,似乎在期盼着答案。 薛盈也没?有卖关?子,见他从那种隐隐有些疯狂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便?直接道,“既然是你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是向?陛下求助。自古忠大于孝,若是陛下替你解决问题,自然就?没?人会说你的不是了?。” “陛下不会同意的。”宫啸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只淡淡地道,“现在这样,就?是他能做的极致了?。” 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如何失望,或许是早就?猜到薛盈应该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皇帝确实是站在他这边的,却?也不会连这种事都替他做了?。毕竟他还想要明?君的名声,在这种事情上?,终究是忌讳史?笔的。 “那是以前,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薛盈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很快,云州和折州都会变个样子,这么大的功劳,你猜陛下会不会为了?如何封赏你而伤神?” 宫啸太年轻了?,皇帝压着他,是为了?他的前程考虑,也是还要用他的意思。可是有了?功劳不封赏,又很容易出现不平衡。 尤其是等西北的摊子都铺开,皇帝肯定也不会放心宫啸独自掌管,肯定是会派人来摘桃子的,那就?更?要给宫啸一些补偿了?。要不然,以后还有谁会做事? “你的意思是……?” “上?次进?献望远镜,你不是也把功劳都让给我,我才有了?一个官职。这回也可以比照办理,咱们可以答应让朝廷派人来接管这些,用这个条件,向?陛下换一个诰命给娘,再恢复她娘家的姓氏,把坟茔也迁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让她跟宫正明?和离。” 宫啸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但?听薛盈这么说,又觉得可操作性其实很高。陛下不是不能出手,只不过没?有足够多的利益而已?。他要做的,就?是创造出更?多的利益,并以此为条件跟皇帝交换。 薛盈说的这些,光是就?前面的,每一条都足够让宫家脸面丢尽了?。 虽然没?有对宫家做什么,但?却?等于是皇帝站在他背后,支持他跟宫家划清界限。要是最后一条也能做到,那宫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往后他们在文人之中?,也将再无立锥之地。不但?那两个不怎么紧要的官职保不住,只要陛下活着一天,他们宫家人想从任何渠道晋身,都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算不上?好?处的好?处:虽然是皇帝的旨意,但?是经此一事,宫啸的名声肯定也会变差,那么之后皇帝再找理由压着他,不给他加官进?爵,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这样一来,至少在十年之内,只要京城没?有太大的变动,君臣之间的关?系都能够维持稳定。 更?重要的是,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留在折州。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我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抢占你的功劳?” 上?回望远镜,宫啸只不过把属于她的那一份还给她而已?。但?这回,确实要拿她的心血去做交换。薛盈为了?这些事,有多费心,宫啸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局面,怎么能就?这么交出去? “你在说什么傻话?”薛盈伸手摸了?摸宫啸的额头?,似乎在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这可是大梁的天下,就?算我折腾出再多的东西,朝廷想要,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我本来就?没?觉得咱们能一直保住这些,早晚都要上?交的。即便?有你压着,也不过能拖一阵子。但?这样一来,陛下免不了?会对你心生猜忌。”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献出,交换一个“其情可悯”而且还有点难度的条件。 看似给皇帝出难题,其实是为皇帝解决了?他的烦心事,还能得到大笔的好?处,这样能干又有眼色的臣子,皇帝怎么会不喜欢? 当然了?,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地交出去,跟朝廷那边扯扯皮,拖个一两年,等他们自己先站稳脚跟了?再说。 反正朝廷做事一向?拖拖拉拉,这种分蛋糕的事,更?是谁都想插一手,不愁拖延不了?时间。 程先生的补课还是有用的。 宫啸定定地看了?薛盈一会儿,展开手臂抱住她,“盈盈,谢谢你。” “把你的话还给你: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宫啸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彻底从那种沉重的状态之中?抽离出来。回想一下,他不免有些心惊,自己之前那种状态,显然不太正常,而且更 分卷阅读124 ?让宫啸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怀疑了?薛盈。 而她却?处处都在替他打算。 这样阴暗的心思,宫啸不敢让她知道,只能设法弥补。 “我会将榷场交出去,换取自由市场和试点计划的管理权。”宫啸很快做出决定。 对朝廷来说,这应该也是个更?容易接受的条件,毕竟榷场经营了?三年,已?经相当成?熟了?,拿到手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但?自由市场不过初见雏形,至于试点,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效。 既然做了?决定,宫啸就?希望能快刀斩乱麻,不想再拖一个三年。 “你确定?”倒是薛盈有些吃惊,“让出榷场,那就?要连折州也要让出去了?。” 朝廷派人来接管榷场,肯定不会再用折州军驻守。还有草原各部的管理,是跟榷场息息相关?的,肯定也要交出去。这样一来,宫啸就?必须要带着折州军离开,另外找栖身之处了?。 宫啸却?根本不在意这个,“我可以申请去新安州驻守。” 新安州虽然名州,但?其实地方非常小,折州是军镇,本来就?比一般的州城小了?,新安州估计只有折州的十分之一那么大。不过,它深入草原,对于大梁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因为这是前些年那场伤筋动骨的大战,打下来的战利品。 新安这个名字,就?是皇帝御笔取的。为了?庆祝此事,他连年号都改成?了?新安,今年才是新安四年。 这地方当初也是宫啸带着人打下来的。当时占下这里的地,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大梁的土地都不适合养马,而这里很适合用来修建马场,要是能拿下来,大梁就?有自己的马,骑兵就?不会落后于草原了?。 只不过这里是一片滩涂,虽然很适合养马,却?不适合居住,不管草原部族还是大梁百姓,都没?有人在这里定居。 当初宫啸也只是耍流氓一样地在这里随便?修筑了?一处寨堡,算是把地方占了?下来。幸而距离折州不算远,定期派人去轮换值守,也不算麻烦。而草原人不会跑到那边去,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所以所谓的“新安州”,完全只有一个空壳子名字,宫啸要是过去,连房子都要自己修建。 刚开始的时候,皇帝倒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在那边筑城。可惜打了?几年的账,国库不但?没?钱,还亏空着数百万的巨款,就?连皇帝的内库,也全部掏出来补贴了?国库,根本拿不出钱,就?只能搁置。 所以预想中?的马场,当然也是没?有的。这两年边境还算安宁,这事更?是没?人会提了?。 宫啸不想离开西北,要把折州让出来,也就?只能去这里开荒。 朝廷应该也不会反对,因为派来驻守的新将领,未必会打仗,多半是震慑不住那些骄悍的草原部族的,把宫啸留下,还能上?一道保险。 薛盈闻言,却?是忍不住眼睛一亮。她根本看不到新安州的艰苦条件,只一心想着,可以借此机会深入草原,或许就?有机会勘探更?多的矿物了?。虽说现在肯定都没?有条件开采,找到了?也只能放着,但?钱就?算不能花,存在银行里看看也是好?的呀! 所以她到嘴边的劝说,莫名就?变成?了?,“好?像确实不错。” 虽然确实会打乱他们现在的一些布置,但?是薛盈的注意力转到另一边,就?觉得这些也不是不能忍受了?。反正能做事的人越来越多,早晚她可以把云州这一摊子事丢开手的。 宫啸忍不住笑了?,语气轻松愉快地调侃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薛盈有些惊讶,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宫啸这才松开了?胳膊,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看着薛盈道,“每次提到这些,你的眼睛里都有光。我想,比起住在令人拘束的城里,你或许更?向?往在草原上?自由驰骋。” 他低下头?,爱怜地亲了?亲薛盈的鼻尖,不无遗憾地道,“若是我们身边没?有那么拖累,其实我也想就?这样,骑着一匹马,带着你去草原上?流浪游荡,离城市和人群远远的,只有咱们俩。” 薛盈闭目想了?想那样的场景,不由得心驰神往。 但?她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那样我们俩都会被狼吃掉的。” 现在可不是以后,野生动物都快绝种了?,等闲也不可能遇到,所以可以放心地在野外瞎浪。若只有他们俩,碰上?狼群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是啊,狼会一口咬掉你的鼻子。”宫啸忍着笑,在她的鼻尖上?轻啄,“怕不怕?” “我好?怕,不要吃我,我可以给你暖床。”薛盈乐不可支地倒在宫啸怀里,一边笑,一边还艰难地说完了?自己的台词。 两个人滚在一处,笑着笑着,对视的眼神渐渐变了?味。 草原上?的床怎么暖?大约是幕天席地,在星空下相互依偎。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令人心动。 薛盈却?在这时候,想起一件事情来,“我记得有个人之前说,在外面不能亲热。那你要是带着我去草原上?流浪,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亲热了??” “……”宫啸无话可说。 ◎46.第46章 蹴鞠大赛 在大梁西北一带, 关州是个十分特别的地方。 从云岭山脉流下来的山溪在这里汇聚成?河流,又与从西北大雪山那边流过来的大河交汇。这条河浩浩荡荡, 分卷阅读125 绵延千里, 一直到大梁东南的入海口, 形成?了十分便?利的水运。 关州就?坐落在两条河道形成?的三?岔口上, 像是被一把自然形成?的大锁锁住, 所以?才得名关州。 这里地势险要, 水运通畅,自然就?成?了南北运输的枢纽之一。 由大梁的东边和南边前往西北,最方便?的路线, 就?是一路乘船溯流而上,抵达关州, 再翻越云岭山脉。 关州的水运码头,一向都十分热闹。但是今年,自从开春之后,这里的客流量陡然增加了快一倍,比往年更加热闹繁华。一开始在码头上运货的人还有些?惊诧,后来就?知道了, 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商人, 要去?云州参加个什么展销会。 因为都是商人,带的货物多,免不了要请人搬运,所以?最近,大家的收入都好了很多。所以?虽然搬货是个苦力活,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喜色,就?连做起事情来似乎也更有力气了。 这日又有一艘船到岸,守在码头上的苦力们顿时一拥而上, 将从船上下来的人团团围住。 刘舫是第一次出远门,下了船,还觉得连地面都在晃悠,晃得他头晕。尚未从这种晕眩之中缓过来,又被这拥上来的人群吓了一跳,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好在他身边还跟了其他人,一个络腮胡的中年人连忙上前挡住刘舫,对面前的人喝道,“不要挤,我们只要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就?点?了两个看起来老实勤快的,“就?是你们,跟我来!” 等他领着人上船,刘舫也一路退回了船舱里。他心有余悸地往码头上看了一眼,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多人?” “老爷有所不知,近来往这边来的船只越来越多了,船多货多,到码头上讨生活的人自然也多了。”跟在络腮胡身后的苦力笑着答道。 “这么多人,都是要去?云州的?”刘舫有些?惊讶。 他是从海州过来的,原本以?为像他这样,就?为了一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的生意,千里迢迢跑到云州来的人不会太?多,不想越是往北,人就?越多。现在见码头上这样的阵仗,只怕之前过去?的人已经很不少了。 他一面吃惊,一面又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 世界上的聪明人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人都能打听到这云州的展销会,是背靠着折州榷场的,听说就?是那位宫将军弄出来的新东西。 当初榷场刚刚设立的时候,他们倒是谨慎了,结果这一观望,肥肉就?被别人分食了,京派的商人背靠宫中,胃口大,人也独,连点?儿汤都没给他们剩下。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听到消息的人,不论真?假,总要亲自来看一趟,才能放心。 海州这么远,一路上的耗费高得惊人,他不是也来了? 人太?多,刘舫没敢跟别人挤,等搬完了货,才慢吞吞地走下船。人还是晕,但他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抬眼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高耸而立,绵延到云中的云岭山脉,山脚下,是一座人流兴旺的大城。 他们雇了车进城,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一支要前往云州的车队。 刘舫原本计划是在关州城住一晚,修整一番再走,谁知正好碰上这支车队准备出发?,刚好还有点?位置,能放得下他们的货物,便?当机立断,决定跟着这个车队走。 他留下络腮胡跟人谈价钱,顺便?看守货物,自己带着两个人去?买吃的。在船上的时候,只能吃干粮,虽然靠岸的时候会有人上来卖热腾腾的吃食,但价格都贵得吓人。他们舍不得花那个钱,就?吃了将近一个月的干粮。现在进了城,好歹吃点?热乎的。 关州城最近人流量大,卖吃食的人也多。大车店外,一整条街都是卖各种小吃的。 刘舫光是闻着食物的香气,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 可惜因为要赶时间,不能坐下来吃,带汤水的都不能买,最后刘舫买了几个肉饼,又买了一笼蒸馍,本来想给水袋灌点?儿热水,谁知看到卖热汤的,一个铜子?就?能灌一壶,他立刻就?改了主意。 回去?之后,正好赶上车队出发?。 说是车队,其实并没有车,因为云岭山脉十分陡峭,道路更是崎岖不平,车子?根本上不去?。这支队伍的货物,全部都是用马驮,人跟在后面走。当然,想骑马也可以?,但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刘舫很穷,当然舍不得这个钱,于?是就?跟着拖着自家货物的马,将刚才买到的吃食分给其他人。 “大郎辛苦了。”络腮胡接过肉饼和馍馍,“再坚持一阵,到云州就?能休息了。” “四叔,我好歹也是个男丁,没你想的那么娇气。”刘舫无奈地道。因为他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读书?人,所以?全村的人都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明明已经到了弱冠之龄,却个个都将他当成?孩子?看待,觉得他受不得一点?苦。 络腮胡充耳不闻,“不过我方才听人说,也就?是今年辛苦些?,明年云州那边就?会在在云岭修一条宽敞的路出来,到时候,来往就?方便?多了。” “在这云岭上修路吗?”刘舫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四面,“那可不太?容易。”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就?说明,那一位的野心,可能比他想的更大。这生意,好像是真?的能做起来。 其实路上看到这么多人赶过来,刘舫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有这么 分卷阅读126 一块活招牌在,谁都不会想错过这个机会,但反过来讲,既然吸引了那么多商人过来,这市场也就?算是打开了。 剩下的就?要看货物成?色如何,但只看榷场就?知道,必然不会让人失望。 爬山是非常累的,但刘舫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分了神,倒也勉强可以?支撑。等他回过神来,觉得快要跟不上的时候,车队也到了山顶,要下山了。 下山的路就?好走多了,简直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刮到了云州城外。 但他们却没有入城,而是直接去?了城北。这里已经修建好了一片庞大的建筑区,就?是接下来展销会的会场。只要花钱,就?可以?在其中租下一间商铺或者一个摊位。 租商铺,后面有放货的地方,甚至将就?一下也可以?住人。如果租摊位,那么还可以?再花一笔钱,将货物寄存在仓库。这样,就?不用每天费时费力地搬着货物进出了。 刘舫没钱,带来的货物也不多,用不上商铺,就?去?租了一个摊位。 可惜他们来得太?晚,位置好的都被人租走了,只能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摊位。好处是租赁费用远比预想的更低。结果他付了租金,那登记的人又问,“这位客人,可需要摊位装修?” 刘舫脚步一顿,“……装修是何意?” 那人便?笑眯眯地捧出一个册子?,递给他看,“咱们的摊位,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就?只是在地上用线画出一块地方,什么都没有。装修就?是我们的人帮你把摊子?搭起来。这册子?上有各种类型的设计图,你可以?挑一挑,若是都不喜欢,也可以?照你想要的来。” 刘舫低头打开册子?,立刻就?被第一页的商铺吸引住了视线。 虽然自己并没有商铺,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每一个都觉得很好看。 这让刘舫颇为吃惊,这样的图纸,就?随便?放在外面给人翻看吗?要知道,来往的商人,大都是有店铺的,他们大可以?记下图纸,回去?之后依葫芦画瓢,把自家的铺子?弄成?这样。 但他旋即又反应过来了。 外面的商铺装修成?什么样子?,与云州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挣不到这里的钱。如果真?有人这么装修商铺,反倒可以?为云州做宣传。 看那人半点?不着急催促的样子?,说不定这就?是幕后之人的打算。 最妙的是,就?算你看破了他的计划,也不会舍得放弃这些?图纸,依旧想试一下。 他看了许久,才翻到后面的摊位。相较于?商铺,摊位就?简单多了,但也有十几种不同?的设计图。刘舫看了半天,最后咬着牙选择了最便?宜的那种,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基础功能。 好在对方并不因为他花的钱少就?歧视,依旧笑眯眯的给他做了登记,收了钱,约定了过来看摊位的时间,发?给他两块木牌,一块是摊位编号,另一块是装修的凭证。 然后还给他们指了去?仓库的路。 “别的不提,光看这些?安排和人员的态度,这展销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从会场出来,刘舫忍不住评价道。 “那咱们带来的货物,也可以?卖个好价钱了。”络腮胡四叔笑着道。 刘舫也忍不住放松了一些?,“是啊,不枉我们跑了这么远。走吧,先进城找个地方住下来。” 但之后他们还是没能进城,因为从会场出来没多久,一行人就?被路边立着的一块牌子?吸引住了,“第一届蹴鞠大赛?” 再定睛一看,就?更令人惊奇了。因为这蹴鞠大赛,竟然不限制参赛的选手,除了西北这边几个州府的官方参赛队伍之外,还有民间自发?组成?的队伍,以?及……草原各部组织的队伍。 几个从海州来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草原人,更没有看过蹴鞠比赛,顿时来了兴致。 于?是一路去?了蹴鞠赛场。 可惜这里要买票才能进去?,而且今天下午的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现在买票入场并不划算。 令人惊讶的是,赛场周围有许多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买票入场,却也没有散去?的人。他们都挤在附近,“听”比赛。因为里面的动静很大,能传出去?很远,就?算看不见,也能听出战况。更不用说,还有好事者坐在墙头上,对外面的人播报场内的情形。 除此之外,当然也少不了拎着篮子?卖吃食的小商贩,穿梭在人群之中,趁机赚两个钱。 刘舫很快就?注意到,下面围着听转播的人,时不时就?会买一碗汤水或者一份小食,送给坐在墙上的人,也难怪他们这么卖力气了。 展销会还有几天才开始,刘舫本来还觉得,这么多人聚集在云州,或许会很难管理,现在看来,幕后之人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给大家找到了娱乐的方式。 …… 薛盈觉得自己只是运气比较好。 她虽然有许多想法?,但是手底下没人做事,所以?本来想的是循序渐进,今年能把展销会给弄好就?行了。 谁知不但程先生毛遂自荐,愿意过来帮她做事,就?连费先生也从榷场那边过来了。虽然他最开始的目的其实只是山上的那个铁矿,但是现在云州聚集了来自各方的人,也不方便?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把事情往后推。 既然费先生暂时没事做,薛盈就?不客气地把人拉过来了。 人一多,她就?又忍不住搞事情,于 分卷阅读127 ?是才将这蹴鞠大赛给弄了出来。 其实原本打算叫第一届云州蹴鞠大赛,但是费先生反对,说是折州那边的人也会有兴趣的,总不能把他们排除在外。 薛盈觉得他说得对,于?是就?将所有的限定语都去?掉了,还打算让感兴趣的草原部族都弄个队伍来参赛。不是说因为种种矛盾,大梁百姓和草原人经常有小规模的冲突吗?与其让他们私底下闹起来,倒不如把对决摆到明面上。 ——有本事到蹴鞠场上一决高下! 这句宣传语一出来,就?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于?是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宫啸派人往折州那边传消息的时候,乌勒部的族长阿古拉,也正在费尽唇舌地劝说各部前往云州参加这次的展销会。众人本来就?有些?被他说动,觉得在被宫啸掌控的榷场之外,他们也需要另一个可以?把东西卖出去?的地方,再听说还有蹴鞠比赛,那还等什么? 薛盈本来还担心比赛太?冷清,谁知没多久,报名的队伍就?达到了几十支。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附近几州都有队伍报名,还有不少百姓和商户,为了支持自家的商队,跟着过来云州,把场子?弄得更热闹了。 按照薛盈的计划,目前是打算在展销会之前决出前四名,等展销会结束,再打半决赛和决赛。 现在已经进行到十六强的比赛了。虽然中间也不是没有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因为宫啸直接调了一支折州军过来,所以?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到这个时候,薛盈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虽然展销会尚未开始,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成?功了。 自然,她和宫啸和陈夫人共同?合伙的满盈商行,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因为他们不但是蹴鞠比赛的主办方,还承包了在展销会会场、蹴鞠比赛赛场卖零食的业务。所有拎着篮子?卖东西的,都要在这边登记,给他们交一部分手续费。 除此之外,其实从关州到云州的车队,也是他们组织的。虽然后面也有其他人看到商机入场,但还是赚了一笔的。 也正是因为赚了这个钱,薛盈才生出了想要修路的念头。 她准备等这次的展销会一结束,就?先把火药弄出来,到时候开山修路会方便?一些?。 至于?展销会内部的仓库和摊位装修,当然也是薛盈出的主意。 但是这个太?惹眼了,她不可能自己吃下来,所以?是把云州商会的人全部都拉上了船,以?商会的名义做的。她自己在里面,只占了小小的一股,事情也不是由她经手,只是给出了具体的方案,提了一些?要求。 如此这般,展销会还没有开始,薛盈已经把投入进去?的本钱赚回来了。这回钱的速度,连掌握着榷场的宫啸都不免吃惊。 而且榷场是聚集了大梁和草原两边的资源,又用了官方的招牌,赚得多不奇怪。但这个展销会,按照薛盈的说法?,今年依旧只是“试点?”而已,真?正的贸易还是要看之后。 不过对他来说,这也不是坏事。 因为展销会也一样是要收交易税的,虽然没有榷场那么多,但是来的商人也多啊,这同?样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有了这笔钱,他对于?说服皇帝接受自己在西北推行的种种,就?更有信心了。 皇帝巴不得这种能主动给他赚钱的官员多一点?。特别是宫啸做的这些?,非但没有劳民伤财,反而可以?促进商业发?展。 虽然朝中估计会有一些?老顽固觉得这样不好,但相信皇帝陛下会有办法?说服他们。 至于?他跟薛盈商量好的,将榷场交出去?的事,宫啸并没有急着写上折子?。 算算时间,他关于?试点?的奏折送到京城,皇帝派来的使者应该也快到云州了,正好可以?赶上展销会。到时候,正好让使者帮忙把奏折带回去?,顺理成?章地把重心从榷场转到云州来。 最好是皇帝同?意他移驻云州,退一步去?新安州也行,再远就?兼顾不上了。 …… 说曹操,曹操到,在展销会开始的前一天,京城来的使者终于?到了。 使者先去?了折州,得知宫啸因为展销会的事,最近一直都在云州这边,结果去?了云州宫啸的宅子?,也扑了空,最后还是周管家派人到薛家来,才找到了人。 来的使者是老熟人,邓常侍。 他一见到宫啸,就?含笑道喜,“我这一路过来,云州真?是热闹非常,看来这展销会十分成?功,要恭喜宫将军了。” “展销会尚未开始,如今只是预热。”宫啸也没有谦虚,“不过,想来不会辜负圣恩。” 除了邓常侍之外,还来了两个官员,不过品阶都不高,分别是户部、工部和礼部的低品官员,跟着过来做具体考察的。所以?寒暄之后,宫啸就?先安排他们在家中住下,然后才得以?跟邓常侍私下说话。 皇帝把自己的人派来,当然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才能做出判断。所以?宫啸也很直接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对着邓常侍,没有说得太?具体,只透露了他打算放手榷场,把精力放到屯垦和云州的自由市场这边的事,至于?更多的,他会写在奏折里。 即使如此,邓常侍也十分吃惊。 惊讶过后,又不免感慨宫啸的魄力。实际上,朝中确实有不少人觉得他的手伸得太?长了,长此以?往,西北恐怕会成?为他的地盘,连朝廷都管不到。虽然 分卷阅读128 是危言耸听,但也不得不防。 现在他自己将榷场让出来,想来可以?堵住不少人的嘴了。 而且他们要争榷场,要争折州的掌控权,多少还是需要宫啸帮忙的,这样一来,就?只能在别的方面对他放松一些?。 如此一来,就?可以?形成?新的平衡,短时间内不会被打破。 至于?自由市场值不值得宫啸如此,以?邓常侍亲眼所见的一切来看,至少不会吃亏。毕竟朝廷和陛下,都必然会给出适当的补偿。 这么一想,邓常侍的态度自然更加热络。 宫啸一日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受到皇帝信任,他的态度只会更好。而现在看来,宫啸还能继续红很久。 所以?邓常侍在斟酌之后,也对宫啸透露了一些?朝中的情况。 别的都好说,他想截留铁矿,估计很难。工部那边是不可能放手的,这回派人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就?连户部也想插一手,因为他们掌握天下黄白之册,非要说这事归他们管,也不是不行。 宫啸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数了。 外派的官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远离政治中心,消息很不灵通。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就?很难及时作出正确的应对。 知道了各方面的意思,才能做出针对性?的应对。 说完了正事,邓常侍又问起薛盈。他是皇帝的心腹,天天在御前晃悠,当然知道,这自由市场的事,也是宫将军那位未婚妻出的主意。如果说上一次的望远镜,只是让皇帝知道宫啸有了未婚妻,那么这一次,陛下就?真?正记住了她。 连皇帝都关注的人物,邓常侍当然也要多多接触,打探一些?消息,回去?才有话说。 ◎47.第47章 开幕 提到薛盈, 宫啸面具下的脸,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她比我还忙呢, 回头得空了, 就让她来拜见邓常侍。” “我是什么人物, 怎么好让薛姑娘来见我?”邓常侍笑眯眯地说, “若是得闲, 倒是可以请薛姑娘带着咱家在?这云州城里逛一逛,见识一番。等?回宫之后,也好学?给?陛下听。” “应该的。”宫啸也愿意让薛盈在?邓常侍面前表现, 便替她应下了这个差事。 薛盈确实不方?便太高调,免得引起京城那边的注意。但如果?高调到了皇帝面前,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于还不知道敌人是谁的她来说,被皇帝注意到,也算是一重护身符。 家里住了从京城来的使者,宫啸晚上自然?就不方?便去翻薛盈的墙了。 毕竟使者又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仪仗和禁军护卫,虽然?禁军和边军难免有些争论, 但是这些人平日负责守备皇城, 实力?不容小觑。他们要?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可不会替他掩饰。 不过宫啸还是派人过去薛家,转达了邓常侍的意思,让她做好准备,明?日就陪对方?在?城里城外都转一转。 薛盈是真的忙。 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帮手,但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亲自把关,千头万绪都系在?她身上,忙得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 全靠周围的人提醒,自然?更?想不起别的。 听说京城来人,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算算时间,他们派去京城的人也应该有消息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薛盈和宫啸想到了一处去,都觉得这时候跟邓常侍打好关系不是坏事,于是连夜将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把时间腾了出来。 好在?春夏秋冬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已经可以上手各种事务,勉强算是能独当?一面,她暂时放手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薛盈就去当?导游了。 好消息是,游客只有邓常侍一个,至于其他三位官员,据说直接让宫啸把他们送到铁矿那边去了。虽然?云州现在?热闹得很,但是人家目的明?确,并没有被这些事情晃花眼,也不打算在?云州浪费时间。 而?邓常侍的态度又很好,跟她说话也不怎么客气,有一种像是自己人一样的亲热。 薛盈乍一见对方?这种态度,也险些被迷惑,不知不觉就与对方?亲近了起来。但她毕竟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对于皇权始终抱着一定程度的警惕,所以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清醒过来。 不愧是在?深宫大内锻炼出来的人才,这与人交际的手腕简直跟作弊一样。 薛盈刚刚穿越的时候,还有些不满意,抱怨过别人穿越都是公主贵女,怎么她一穿过来面对的就是一大堆烂摊子。但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其实她的运气已经算是很好了。 如果?真的穿到京城那样的地方?,做什么公主贵女,她可能早就稀里糊涂没了吧? 也就是在?西北,人心没有那么诡谲,而?环境虽然?糟糕,也是她勉强能应付来的,再加上遇到了宫啸这个靠谱的未婚夫,她才能迅速收拾好局面,在?短短时间内折腾出那么多事来。 薛盈两辈子都不是什么社交达人,面对邓常侍,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自己也不可能在?这种人精面前演戏,索性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虽然?这是个礼教至上的时代,但是从宫啸身上,薛盈也学?到了一点:只要?你创造的利益足够庞大,是个足够有用的人,上位者其实并不会太在?意这些细节,会表现得相 分卷阅读129 当?优容。 当?然?了,一旦你失去用处,人家清算起来也是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不过她和宫啸,现在?距离被清算应该还有很久,所以倒也无需这么紧张。反过来说,不那么懂礼,心思浅薄容易看穿,同样也是一种可以拿捏的弱点,能让人更?放心。 这么一想,薛盈就摆正了态度,把邓常侍当?成真正的客人来招待。 除了蹴鞠比赛和展销会场之外,她还带着邓常侍去城外的田庄看了一下新式农具的使用情况,顺便还诉了诉苦。西北的耕牛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只能依靠人力?,薛盈每次看到都还是很不习惯,很希望能从别处引进一些。 对上级诉苦这种事,属于有枣没枣打三竿,万一就有了呢? 再说,对待来视察的领导,除了要?表现出当?地的特色和优势之外,诉苦哭穷也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上面认为你这里什么都很顺利,说不定会给?加一加担子。 邓常侍站在?田埂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没想到薛盈说看田庄,就真的把他带到田地里了。 上一次见到农田,还是立春的时候跟着皇帝行亲耕礼。但那也就是摆个样子,皇帝扶一下犁,文武百官再上去扶一下,就算是“亲耕”了,哪像眼前所见的这些百姓,那是真的使出了所有力?气,身上到处沾着泥浆也不会去清理,就连有人过来看,也是头都不抬。 薛盈还在?一边介绍,当?地一户人家一般能分到多少田地,家里又有几口人,靠这些人耕种完这么多土地又要?耗费多长?时间……数据永远都是最直观最触目惊心的,邓常侍以前只知道“稼穑艰难”,但对他来说着更?像是一句挂在?口头的话,并没有真正想过是什么样的艰难。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他今天穿的是一双布鞋,方?才走过来的时候,因为道路崎岖,鞋面上不小心沾上了一点污泥,让他心里很不自在?。但是略往旁边一看,就会发?现薛盈脚上的鞋子比他的更?糟糕,几乎是被泥糊着,她自己却不甚在?意的样子。 这位薛姑娘是真的不会待客,但却又不会惹人厌。 邓常侍这么想着,对她道,“薛姑娘放心,耕种是大事,待我回去,一定向陛下禀明?你们的难处。” “多谢大人。”薛盈连连道谢,又保证道,“你放心,我们不会白要?,到时候会按照市价付钱的。” 邓常侍有些意外,微微挑了挑眉,道,“若是这样,那就更?容易了。就算不经过朝廷,你们也可以自己从民间采买。” “可是商人们贩牛,利润不高,一路运过来又太费劲,大都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薛盈叹气。牛是活物,跟普通货物比起来,要?喂养,要?清理粪便,这在?运输途中太麻烦了。如果?卖不上高价,根本没人会卖。 朝廷这边就不一样了,说了照市价买,想必也不好意思涨价,能省下不少钱呢。 虽然?云州的发?展越来越好,但也没那么多钱可以浪费。再说这些牛买回来之后,终究是要?卖给?当?地百姓的,薛盈总不可能高买低卖,自己承担其中的损失吧?但价格高了,他们就更?买不起了。 她说得这么直白,就是要?占朝廷的便宜,邓常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了想,才找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合适的办法,“这样吧,你们西北出好马,朝廷也缺这个。到时候,用马来换牛,如何??若是这样,不需禀明?圣上,咱家就可以替你做个中人,说成这桩生意。” “果?真?”薛盈这回事真的惊喜了。 听邓常侍介绍,她才终于意识到,除了朝堂上的那一套系统之外,宫中还有另外一套独立的系统,相当?于一个小朝廷,只不过管的是皇帝的私产。 说是私产,但真要?数出来还是非常吓人的。 所以他们也有专门蓄养牲畜的衙门,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是对薛盈来说足够了。她完全可以跟他们交易,这样就不用在?朝堂上扯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盈的错觉,定下了这桩生意之后,她觉得邓常侍对自己都更?亲热了。不过看他那么主动?说自己可以牵线,这门生意估计还跟他有点儿关系,这样想,也就不奇怪了。 …… 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云州展销会终于开幕了。 商人们从仓库里把自家的商品搬出来,摆上货架,等?待着客人过来挑选,自己也会抽空去看别人家的货物,进一些可以带回去出售的。除了他们之外,云州当?地的百姓,附近几州被蹴鞠大赛吸引过来的百姓和商人,也都很有兴趣过来逛一逛。 这算是近年来云州最大的盛事了,就连蹴鞠大赛,据说也是展销会附带的。 这么大的热闹,必须要?看一看。就算买不起里面的东西,也可以长?长?见识,将来都是吹牛的资本。 在?这之前,会场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交钱入场的商人可以看到内部的情况,不过大部分区域也是被遮住的,看不清楚。但现在?,那些遮挡都拆掉了,而?店铺和小摊上也都摆上了货物,整个会场的全貌,便都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进来之前,所有人想象中,里面应该是一个一个的地摊,大家各占一片地方?,货物都摆在?地上,供往来的人查看。 大部分的市场都是这样,甚至就连宫啸的榷场,里面其实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每次 分卷阅读130 交易的货物数量更?多而?已,但也没有什么配套设施。再加上都是以物易物,有一种特别粗犷的原始感。 薛盈也是受此启发?,才决定要?把商铺和摊位都弄好一点,打出云州的招牌。 所以众人一进门就发?现,整个会场十分齐整,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是一个商品大类,避免想买的人找不到地方?。而?里面不管是店铺还是摊位,都很好看。 是的,先吸引住大家的,不是货物,而?是店铺和摊位的装修。 既然?是展销会,薛盈也吸取了上一世见过的那些会展,将“展台”的设计也当?成非常重要?的、可以吸引客人的一环。 虽然?因为是主办方?统一装修,并没有给?各家店铺展现特色的地方?,但是反而?在?整体上有一种和谐感。这种一眼看去一模一样的店铺,放在?后世是会被发?到网上吐槽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反而?比较令人震撼。 很多人索性把这里当?成一个景点来参观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一直惦记着要?在?这里买东西,暂且顾不上别的。 比如刚刚从山上搬下来的方?寨主,今天就临时请了假,带着几个年轻人过来采买。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海货,所以进来之后什么都不看,就盯着每个摊子和店铺里的货物。 可惜的是,从海边来的商人并不多,所以连着逛了好几个区域,都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这让他们忍不住心焦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 听家主说,这个展销会是一年一次。如果?今年没有,那他们就只能找一个距离海边不愿的商人,与对方?约定明?年交易,然?后再等?一年了。 可是家里还有病人等?着,再等?一年,谁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在?事先也不是没想过,卖这些的人会比较少,所以他们也还算能耐得住性子,一个摊子都不漏地逛过去。中间倒是看到几个卖海产品的,但不是贝壳就是珍珠,并没有吃食。 问为什么不带来?因为那些东西卖不上价格,赚到的钱估计还不够运费。 这也是大实话,但却让方?寨主一行人更?加担忧了。 好在?几乎将整个会场都逛完之后,他们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看到了卖海鱼干和昆布的摊子。乍一看到,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再三地询问摊主,“这些真是从海里来的吗?” 摊主是个络腮胡,连答几遍之后,便有些不耐烦了,瞪起眼睛正要?说话,后面突然?走来一个温柔俊秀的年轻人,将他拉住,笑着道,“四叔,我来吧。” 刘舫站到前面,朝方?寨主等?人微笑道,“我们这里出售的,的的确确都是海产品。诸位若是不放心,可以尝一尝。” 然?后取出刀子,切下一小块泛着白霜的海带递了过来。 方?寨主迟疑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咸的!”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不具备制盐能力?的海边居民们想到的笨办法,他们采到这些海货的时候,会刻意不去清洗,这样晒干之后,上面就会结一层盐霜。 刘舫所在?的村子,虽然?不会制盐,却有三条小船,可以出海捕鱼。只不过很多海货价格非常贱,不但卖不上价钱,很多时候甚至可能卖不出去,所以村子里的日子过得也很紧巴。每年有多少收成,都要?看来收货的人肯给?什么价钱。 后来是刘舫到城里上学?之后,才想到开着船沿着内河溯流而?上,沿河叫卖这些海产品,这样,村子里才稍微富裕了一些。 这也让众人意识到,这些在?海边贱得掉在?地上都没人捡的东西,到了内陆就比较稀罕了。 所以这回听说西北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刘舫说想来看看,家里的长?辈们略一商量,就都同意了。越是内陆这些东西越受欢迎,那要?是能运到西北,说不定能卖个好价格? 最妙的是这些海货含盐量很高,就算走水路也不用担心发?霉变坏,运输起来非常便利,虽然?路途很远,还不知道能赚多少,但是应该也亏不了多少。就算最后发?现这生意做不得,能出来见一回世面,也不算亏了。 刘舫是村子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已经考上了秀才,就算赚不到钱,只当?是送他出来游学?一趟,也还是他们赚了。 但刘舫的想法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觉得这门生意可以做。只不过,不是现在?这种小打小闹,出货量必须要?更?大,才能赚钱。所以他这次,是来找买家的。 一旦定下交易,他就可以在?附近的村子里收货,再运送过来。这样,他们就不用被那些船老大卡着喉咙,辛辛苦苦打一年的鱼却只能贱卖出去。 只不过展销会开场之后,众人出去一逛,顿时傻眼。 也有一些从海边来的商人,但人家买的都是贵重的珍珠玳瑁砗磲之类,哪里像他们,卖的是不值钱的鱼干昆布海菜,从开门到现在?,连过来问价的人都没有。 这让众人免不了有些灰心,但是刘舫却不这么想。 既然?整个会场只有他们一家卖这种东西,那反倒是物以稀为贵了,更?不愁卖不出去。 而?他出去转一圈之后,就更?确定这一点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的货物无人问津,一方?面是因为摊子的位置确实很偏僻,又小,很不起眼,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卖什么! 人家没见过这些东 分卷阅读131 西,也不知道是从海里来的,更?不知道有什么好处,看一眼发?现认不出来,自然?就走开了,连价钱都不会问。 他本来打算跟四叔商量一下,设法推销一番,谁知才走回来,就看到摊子前已经有了客人。而?且就像他想的那样,这些客人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听说是海里来的,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方?寨主等?人刚刚从山上下来,这段时间虽然?吃好喝好,但是又忙得每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状态没什么改善,依旧是面黄肌瘦,看起来很穷的样子。但是刘舫丝毫也不嫌弃,态度很好地挨个给?他们切了一小块海带。等?尝过了海带,他又拿出一条鱼干,递了过去。 海里有盐,所以很多海产品都是咸的,这薛盈早就说过。她还说山下的人之所以没有得大脖子病,就是因为吃了海盐。所以方?寨主等?人尝过之后,便已经信了。 别管他是不是从海里来的吧,既然?有盐,那就多半能治他们那个病。 所以尝过味道之后,方?寨主颇为谨慎地收敛起脸上的喜悦,开始问价,“不知这些东西怎么卖?” 千万别太贵,他们第?一个月的工钱是提前支取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还是展销会开始之前,薛家主说大家都有功劳,给?发?了奖金,手里才有一笔余钱。但若是太贵,他们也只能咬牙买一点,让已经生病的人先吃上,剩下的钱还得留着吃饭。 然?而?从刘舫嘴里说出来的价格,却让一群山民再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方?寨主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失态地喊出来,但他身边的年轻人显然?没有这样的城府,纷纷惊呼,“这么便宜?” 跟盐比起来,是便宜得多了。 而?且这都是干货,不压秤,他们买回去却是可以煮汤的,连盐都省了。 方?寨主干咳一声,提醒其他人不要?表现得这么没见过世面,万一对方?涨价怎么办? 不过刘舫并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达成大宗交易。这也是他要?来西北的原因,因为榷场做的就是大宗交易,要?是能卖给?草原人,那就是一笔十分稳定的交易。 这东西本来就贱,单价是不可能太贵的,太贵了人家也不会买太多。再说,就算这“便宜”的单价,相比于海州当?地的价格,也已经翻了几倍。 “这些东西海中是很常见的。”刘舫笑着解释道,“不过,村子里的人开着船出海捕捞,也十分辛苦,勉强赚个口粮钱罢了。” 山民们秒懂,就像他们平时积攒山货卖给?货郎一样,东西是山里常见的,就是赚个手工钱。 于是这笔交易就十分顺利地达成了。因为价格比预想的便宜,所以山民们买得并不少。结果?这一下子就引起了旁边其他客人的注意,纷纷聚集过来询问。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有人买的一定是好东西,要?是自己不认识,那可能就更?好了。而?认识的人少,自己先弄明?白,说不定还能占个便宜。 再一问,发?现确实是好东西。盐多贵啊,这些海货有盐味,价格却这么便宜,有条件的都想买一点试试。 于是摊子上的生意,肉眼可见的兴隆起来。 最让刘舫兴奋的是,他注意到,一个穿着打扮与大梁人截然?不同的中年男子,一直在?不远处观察他和他们的摊子。看过蹴鞠比赛,又在?云州住了几天,刘舫已经认出来了,那是一个草原人! 目标客户已经被吸引了,达成交易还会远吗? ◎48.第48章 京城的消息 展销会开幕之后?, 自然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小事故和意外,幸而薛盈早有准备,成立了一个应急小组, 专门负责解决这些问题, 倒也?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这种事情是不方便交给别人?的, 她只能自己盯着。 正在调解一个草原人?和一个南方商人?因为语言不通导致的误会时, 突然看?到乌勒部的族长阿古拉往这里走来, 薛盈顿时像是抓到了救星,连忙把人?叫了过来,让他出面调解。 她自己出面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身为女性,在这个大?环境里, 想要服众到底还是有些难度。虽然云州的人?愿意听他的话?,草原商人?冲着宫啸的面子也?会对?她客气一些,但也?就只是这样了。 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状况,薛盈也?不是无法应对?,只是难免心累。 好在调解结束之后?,阿古拉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你是说, 看?到了卖海货的摊子?”薛盈刚坐下喘了一口气, 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又“唰”地站了起来,“在哪里?” 草原上的盐也?十分紧缺,大?致上,山民们所?面对?的问题,也?是牧民们逃不开的。 其实就连本?地的一些村子,也?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 所?以连通两地, 将更多?的海货运进来贩卖,才?十分必要。 因而除了方寨主?那边,薛盈也?叮嘱阿古拉注意一下这方面,最好能找到卖这些的,找不到,那么留意一下从沿海地区过来的商人?,回?头也?可以向他们预定?这些商品。 现在直接找到了商人?,那就更方便了。 阿古拉观察了那个摊子很久,虽然尚未完全明白薛盈的苦心,但也?知道那些海货是可以代替盐的好东西,而且 分卷阅读132 价钱也?便宜了许多?。因此见薛盈这么激动,也?不惊讶,只是连忙跟着站起来道,“那边现在生意很好,现在过去恐怕不方便。” 就算去了,对?方也?腾不出时间来招待他们,而且摊子上也?不适合商谈。 这也?是阿古拉没有直接找上去的原因。 “也?对?。”薛盈很快从激动之中平复下来,重新?坐下,“那你让人?盯着点,等那边得空了,就把人?请过来。” “是。”阿古拉答应着去了。 …… 刘舫有些失望,因为那个草原人?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居然走开了。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因为摊子上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围过来问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多?。刘舫已经不得不将卖货的工作交给四叔,自己来解答那些层出不穷又不断重复的问题。 跟他预想的一样,只有他们这一家卖海货,也?就意味着奇货可居。 不过大?半天,他们带来的货物就销售一空了。要知道,他们跟其他商人?可不一样,虽然嘴里说着来见见世面,但是在刘舫的坚持下,带的货物着实不少。一路上光是请人?搬货,就废了不少钱财。 直到围拢过来的客人?们失望地散去,四叔和其他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这就卖完了?”络腮胡的汉子脸上的表情堪称失魂落魄,盯着眼前空荡荡的货架,喃喃发问。 刘舫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卖完了!” 他其实也?很激动,只不过因为在预料之内,所?以勉强还能控制得住。不过,现在他也?有点急切地想要回?到住的地方,把今天的收入拿出来数一数,算一算究竟赚了多?少。 ——得把来回?的路费和各种开销损耗都?除去,剩下的才?是盈利。 只有算出了结果,才?知道值不值得跑这么一趟。 所?以刘舫笑着招呼道,“别愣着了,赶快把摊子收拾了,先回?去。\ “对?对?对?。”众人?也?想到了钱上,顿时紧张起来。这么一大?笔钱放在身上,怎么想都?很不安全,得先拿回?去藏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眼熟的草原人?走到了摊子前面。 “抱歉,货物已经卖光了……”刘舫一边解释,一边抬起头来,才?发现这就是那个之前观察了他们好一阵子的草原人?,到嘴边的话?不由顿了顿。 他还在思索自己不会草原上的语言该怎么与对?方沟通,就听对?面用字正腔圆的官话?道,“几位是从海边来的吧?展销会的主?人?想见你们,商量一桩大?生意,不知诸位是否有意?” “展销会的主?人??”刘舫眼睛一亮,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说的“大?生意”,注意力都?被这几个字给吸引住了。 还在海州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很有魄力,居然能把这么大?规模的交易组织起来,到了这里,看?到云州的种种变化,心里就更是钦佩不已。 不过直到此刻,他都?仍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宫啸在背后?主?持,所?以心里才?觉得更不可思议。对?方在打仗上有才?能也?就罢了,怎么连做生意的事,也?能做得比所?有人?都?更出色? 这样一位神人?,如果有机会,刘舫自然是想要拜见的。 只是他原本?以为,对?方身为高级将领和官员,恐怕只会在背后?操控一切,不会现身人?前,很难找到求见的机会。 谁知现在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所?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小子刘舫,正欲见展销会主?人?一面而不得,还请仁兄引荐。” 刘舫先让四叔带着其他人?回?去,然后?才?整了整衣服,跟在阿古拉身后?,去了应急小组所?在的地方。 一眼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薛盈,他不由一愣。 尤其是阿古拉直接走到薛盈身边,朝她行了礼,然后?才?转身对?刘舫道,“这就是展销会的主?办者,云州薛氏的家主?。” 刘舫有意要把这门生意维持下去,这几天将云州城内外都?转了一圈,当然不是白转的,他也?早就听说了云州薛氏跟宫啸联姻的八卦,更知道现在薛家的家主?就是宫将军的那位未婚妻。 所?以他现在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 宫将军不方便见人?,把自己的未婚妻推出来主?持这些商贸之事,似乎也?不奇怪。毕竟薛家本?来就是商户,这些都?是老本?行。 这么想着,他很快敛住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朝薛盈见礼,“小子刘舫,见过薛家主?。” 刘舫一个秀才?,能够亲自到云州来做生意,自然是很会变通的,也?不会因为身份就随便瞧不起人?。虽然他觉得薛盈只是宫啸的代言人?,但是能让宫啸把她推出来,她本?人?也?必然有可取之处。 而且现在是他们求人?,态度自然要更客气一些。所?以他并未因为对?方女子的身份,就露出异样的神色。 “听说刘先生摊子上的东西都?已经售空了?不知这回?你们带了多?少货物过来?”薛盈请他坐下,一开口,却是直接省略了寒暄,提起正事。 因为刘舫穿着一身士子的青衫,看?着像是个读书人?,虽然不知身上是否有功名,但薛盈还是选择了“先生”这个称呼。 刘舫立刻正色答道,“我们村子积攒了一年的海货,这回?都?带来了。” “那我若是需要 分卷阅读133 更大?批的货物,不知刘先生可有办法?”薛盈问。 刘舫眼睛一亮,终于想起来那个草原人?说的“大?生意”了,他看?了阿古拉一眼,才?问,“不知薛家主?需要多?少?” “自然是越多?越好。”薛盈道,“西北数州之地,都?需要这些海货。再往西往北,草原上的各个部族,也?同样都?是客源。我想,无论你运来多?少,应该都?是能卖出去的。” 以她的身份,这句话?由她的嘴里说出来,刘舫当然不会不信。 别人?的生意做不到草原,宫将军一定?可以。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道,“我回?去之后?,可以在别的村子收购海货运过来。” 去其他村子里收货,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收货的钱从哪里来,就说那些开着海船沿着海边的村庄收购海货的大?商人?,就不会允许刘舫在他们划下的地盘上抢生意。 这些能够出海贸易的大?势力,做生意的时候是商人?,但是不做生意的时候,也?可以是海盗,烧杀抢掠,什么没有做过? 以前刘舫所?在的村子,只是自己私底下把东西运到城里去卖,数量不多?,影响不大?,对?方也?不会在意。但他若是大?肆收购周边村庄的海货,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这些,刘舫都?没有说。这是他自己要解决的问题,总不能对?交易对?象诉苦吧? 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对?方肯跟他谈这个生意,就已经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剩下的就是他自己应该解决的问题。 刘舫正这么想着,却听对?面的人?声音柔和地问,“刘先生可有什么难处?” “什么?”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薛盈微笑道,“从海边运货到西北,想必困难重重。刘先生若是有难处,也?可以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这桩生意十分紧要,我可不希望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扰,弄得最后?生意做不成。” 不知为何?,虽然对?方一个字都?没提,但刘舫本?能地觉得,她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所?有的难处。 所?以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选择了将自身处境和盘托出。 不是冲着薛盈,而是冲着她背后?的宫啸。若是宫将军肯出手,那么无论是那些与海盗无异的海商,还是这沿路可能会遇到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薛盈确实猜到了一些。 大?梁没有明令禁止出海捕鱼和海贸,但是朝廷在这方面,还是相对?比较闭锁的,并没有开拓海路的意思,只是在沿海一带驻扎了一支水师,勉强震慑住那些海盗,让他们不敢随意上岸劫掠。 但是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根本?不可能完全防守住,沿海一带的村庄还是会受到骚扰。 不过也?正是因为指望不上朝廷,所?以他们往往会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无论出海捕鱼还是去贩货,都?是整个村子联合起来一起做,内部远比想象中更团结。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在夹缝之中艰难度日?。 事实上,薛盈本?以为过来交易的会是那些收了货物的大?商人?,却没想到,最后?带来这些海货的商人?,居然是从一个小村子里出来的。 既然刘舫抓住了这个机会,薛盈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毕竟,顺利搭建起这条商道,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而如果能趁此机会,对?沿海一带有所?了解,甚至将势力渗入过去,对?她的整个布局,都?有着巨大?的好处。 所?以她才?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好在刘舫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十分配合。 薛盈听他说完,便道,“此事倒也?不算太难,不过,如果由我们这边出人?出力解决此事,那么合作方式也?要改一改了。” 刘舫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您的意思是?” “这条商路建立起来之后?,我要在其中占一股。”薛盈说,“当然,具体的经营之事还是交给你,我不会干涉。” 这显然比刘舫预料的要好得多?。 就方才?这么一会儿,他也?已经想明白了,对?方有军队在手,需要他这个人?,其实更像是需要一个向导,因为不了解沿海一带的情况和势力分布,所?以才?要跟本?地人?合作。 这种情况下,就算对?方想收编他,刘舫也?根本?无法反抗。 而且这也?比被那些海商剥削要好,因为就算只是村子里的货物,贩运出来,也?可以卖出几倍的高价,收入会更多?。 但对?方非但只要求占一股,还愿意将经营之事交给他来做,比刘舫预想的要大?方得多?。 他也?不迟疑,立刻应道,“我没问题。” “那就来商量一下具体的条款吧。”薛盈笑着取出纸笔,“早些定?下来,你也?可以早些回?去,西北的百姓们,都?还等着你把新?一批的货物运过来呢。” 刘舫打起精神,听对?方将细致的条款一一列出,几乎考虑到了所?有方面,不由有些恍惚起来。他开始相信,对?方真的是这展销会的主?办者,而并非仅是宫啸推出来的一个代理人?了。 …… 跟刘舫达成的海货交易合同,其实只是今天谈妥的诸多?大?宗交易中的一项。不过,其他的交易薛盈都?没有干涉,只是作为见证者的角色,帮助双方订立契约,约定?好价格和交货时间。 前来参加展销会的大?部分人?,不管是草原部落 分卷阅读134 还是大?梁商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载而归。 在薛盈忙碌着见证一份份契约签订的时候,宫啸正在见从京城回?来的斥候。 薛盈将薛管家派到京城去,一方面是为了借助自己刚刚获得的官职,跟内府那边搭上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草惊蛇,调查薛长靖的死亡背后?隐藏的谜团。 为此她和宫啸还做了好几番布置,派出去的人?手有明有暗,如此多?管齐下,最后?还真的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宫啸现在就在听斥候汇报具体的情况。 越听,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让说话?的斥候忍不住心头惴惴,生怕自己汇报的情况无法令他满意。这几年来,西北还算太平,自家将军也?修身养性,已经很少露出这种只有在大?战之前才?会出现的神色了。 这还是他半张脸被遮挡在面具之下,并不能完全看?清的情况下,否则估计会更吓人?。 “……就是这样了。”交代完目前调查到的所?有情报之后?,斥候有些忐忑地道。 “一路辛苦,下去歇着吧。”宫啸点点头,并没有要对?他发作的意思。斥候松了一口气,意识到他的怒气并不是冲着自己,总算安心了一些,起身离开了书房。 周管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门口站定?,等候宫啸的吩咐。 宫啸问,“铁矿那边如何??” “这座铁矿储量丰富,而且铁矿石所?含的杂质也?极少,几位大?人?十分欣喜,正在兴致勃勃地规划将来如何?开采,如何?冶炼,成品又用于何?处。”周管家道。 “没打听外头的事?”宫啸皱眉。 他当初把这些人?送上山去,直接安排人?住进了原本?的山寨之中,根本?没给他们离开的机会,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铁矿上,就是故意要把人?隔绝开。 这样更方便观察里面谁有问题。 宫啸相信,京城那边既然被打草惊蛇,不会没有任何?反应。而从斥候那里得知了具体的情况之后?,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朝廷派来考察云州的使者里面,多?半混着对?方的探子。 果然,周管家道,“户部来的那位田大?人?,他身边的人?打听过展销会的事,被咱们的人?搪塞过去了。” “打听清楚这个人?的信息。”宫啸吩咐,“还有,下次他如果再问起展销会,就放他下山来亲眼看?一看?。不过要让人?盯着,注意他都?做了些什么。” “是。”周管家应了,等了片刻,见宫啸没说别的,便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宫啸才?在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来。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派人?去京城查这些是为什么,更不知道查到的这些东西又意味着什么,眼下的情况有多?棘手。 所?以他就算再担忧,暂时也?不能表露出来。 但宫啸真正担心的,也?不是这些情况,无论再怎么困难,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他担心的是薛盈,若是她知道这些…… 可他也?不会因为担心薛盈无法接受,就把这些情况隐瞒下来。不说薛盈事先就已经猜到了一部分,就算她一无所?知,这毕竟事关薛家,宫啸不可能替她拿主?意。 薛盈也?不需要他替她拿主?意。 他只是心疼她,在这样的年纪,必须要做到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也?就罢了,还不得不面对?这般残酷的事实与真相。 幸好他这两天也?没什么事要忙,就一直待在书房里琢磨这事。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周管家来提醒他,展销会那边快要关门了,宫啸才?回?过神来,起身出门。 他要去见薛盈。 原本?这几天,因为薛盈很忙,而宫啸家里又住着客人?,他便没怎么过去。 但今天这件事,必须要告诉薛盈。而在薛盈知情后?,宫啸也?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好在如今其他人?都?在山上,家里只住着邓常侍,这事即便被他知道也?没什么,最多?是让皇帝知道他有多?“荒唐”。但这恐怕反而是宫中那位乐见的:他越是在乎薛盈,弱点就越明显。 今天白天,几乎整个云州城的人?都?跑到城外去看?热闹,宫啸出门这会儿,看?完热闹的百姓们也?正好三五成群地赶回?来,所?以街上到处都?是人?。他本?来牵了马,但始终没机会骑上去。 好在云州人?对?他也?十分熟悉了,他们对?他虽然还是有几分敬畏,不会主?动打招呼,但远远地看?见,就会给他把路让出来,倒是没耽搁什么时间。 等他牵着马到了薛家,薛盈也?正好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显然今日?一切进展顺利。看?到宫啸,她就笑着招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还说要找人?去给你送信呢。” “看?来今日?收获良多??”宫啸掠过了第?一个问题,问道。 薛盈笑着点头,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对?宫啸说起今天达成的那些交易。重点当然是和刘舫签的海货合同,而且这事儿也?需要宫啸帮忙。她之前打算派人?给宫啸送信,主?要也?是为了这事。 “派人?去沿海?”宫啸微微一怔,没想到薛盈又给他找了新?的事做。 “让那些退伍的老兵们去就行了。”薛盈说,“这事最好不要跟折州军扯上关系,免得后?面说不清楚。” 宫啸不由 分卷阅读135 点头,也?觉得这件事确实很适合这些老兵。 因为折州军的特殊性,就算是退下来的士兵,宫啸也?是要负责的。但养活那么多?人?显然并不容易,而且这些人?本?身也?不愿意做吃白饭的。而薛盈介绍的这份新?工作,不管是剿匪还是以后?跟船走河运,负责保护货物,都?算得上是人?尽其用,比让他们去耕地、屯垦要好得多?。 说是找他帮忙,其实是给他解决了又一个难题。 宫啸忙了好几年,都?没能找到解决的方案,却不想自从薛盈来了之后?,很快就为这些人?都?找到了去处。 虽然要适应新?的环境,虽然要训练新?的技能,但有事做,能靠自己养活自己,日?子就会有奔头了。而且开了这个好头,军中其他将士们看?到了,知道自己将来即便退了也?有去处,自然会更安心。 “应该是我多?谢你才?是。”宫啸停下来,对?着薛盈郑重地行礼,“我代折州军上下数万人?,多?谢你,为他们找到了活路。” “那我就厚颜受了。”薛盈等他行完礼,才?伸手来扶他。 宫啸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就这么牵着她往正院走,一边道,“我在想,此事是否要闹大?一些?” “闹大?一些?”薛盈疑惑。 宫啸道,“沿海一带的乱象,朝中并非不知情,只是无力去管,就只能暂时搁置,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 这其实也?是不得已的事,因为一旦要整治,会带来的混乱和损失就不提了,主?要是,又要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在上面,而朝廷现在内部空虚,根本?就承担不起。 就算放在国家层面上来看?,事情也?依旧只能分个轻重缓急,像海盗肆掠海上这种事,因为并不发生在大?梁的国土上,就被划分到了又轻又缓的那一拨。 除非海盗想不开,上岸大?肆劫掠,而且还不是劫掠村庄,而是攻入城市,否则这事基本?不可能靠朝廷来解决了。 可是如果他们能解决这件事情,不需要朝廷出人?出力,对?宫中的皇帝而言,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所?以把事情闹大?一些,说不定?能从皇帝和朝廷那边弄一点好处。 其实以宫啸如今的处境而言,没必要这么高调,否则随时都?可能会进入因为“功高震主?”而被皇帝忌惮的状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之所?以提起这个,主?要还是为薛盈考虑。 她的敌人?身份不一般,她身上的护身符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只有做出更多?的事,创造更大?的价值,让皇帝无法舍弃她,才?会在关键时刻站在她这一边,或者至少不会轻易舍弃她。 薛盈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她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听宫啸这么说,就是一怔,旋即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进屋去说。”宫啸表情严肃地道。 薛盈立刻意识到这是大?事,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进了屋,屏退众人?,宫啸才?道,“去京城的人?,已经回?来了。” “查清了?” “查清了。”宫啸深吸一口气,“就像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你父亲确实是对?榷场很感兴趣,并且在京城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赏识,对?方正好想在云州布局,就看?中了你们薛家。” “可惜这位大?人?物,在京中正好有个处处针锋相对?,几乎不死不休的对?手,对?方也?正好看?中了云州,想要在这里布局,自然不会允许对?手先占据优势。” 薛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所?以我父亲,只是两个大?人?物的争斗之中,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是的。”宫啸道,“之所?以风平浪静,是因为这件事导致那两位大?人?物直接在京城斗了起来,一时半会儿无法顾及这边。” “原来如此。”薛盈感觉很荒唐,但又很真实。 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了。上位者的一个念头,下面的人?可能就要用命去填。不知道薛长靖死的时候,有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又有没有后?悔自己为此做出的努力? 薛盈没有见过薛长靖,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其实对?薛家,对?薛长靖都?没有太多?的感情。可她既然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薛盈,那就必须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很快她就从那种震动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问宫啸,“那两位,是多?大?的大?人?物?” “你父亲选择依附的高家,受封承恩公府,是陛下的母族。陛下幼时曾经生过一场重病,先帝得报国寺的高僧提醒,将他送到高家养病,住了三年多?,痊愈之后?才?回?宫。”宫啸说,“与之相对?的云家,受封忠勇侯府,家主?正是皇后?的亲父。” “太后?还在的时候,与皇后?的婆媳关系十分糟糕,两家的矛盾也?由来已久,争斗越演越烈。就连皇帝夹在其中,也?毫无办法。” 由此便可见这两家的煊赫之势了。 “外戚。”薛盈点头,“果然是大?人?物。” 宫啸见她还算平静的样子,才?略略放心。但其实薛盈一个现代人?,虽然对?皇权抱有警惕,但却没有多?少敬意,即便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因此就惊惧忧虑。 要不怎么说,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都?是压在贫苦大?众身上的大?山,必须要推翻呢? 仅仅因为 分卷阅读136 嫁了一个女儿给皇帝,两个没有任何?功劳的家族,就能立刻获得这样的权势,甚至连杀人?放火都?无所?顾忌。云家可以为了避免高家抢先,就下手杀死薛家商队三十几口人?。而高家也?只恼恨云家妨碍了他们的布局,对?那三十几条性命,同样没有看?在眼里。 要不是薛盈自己去查,她甚至都?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让我把海州那边的事情闹大?,就是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想清楚之后?,她问宫啸。 “没错。”宫啸表情凝重地道,“你在云州做出这么大?的事,早就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现在的云州,远比之前吸引力更大?,他们迟早会出手,到时候我们必须要有还击之力。你创造的价值越大?,手里的筹码越多?,才?能有机会反击。” 他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劝说薛盈放弃复仇的可能,自然而然地考虑起她要怎么保全自己,反击对?方。 薛盈这么一想,就连沉重的心情都?放松了一点。 “好,那咱们就把这事儿闹得更大?一些。”她说,并且几乎是立刻就在脑海里做出了新?的规划,“将海上所?有的海盗肃清,还沿海一片太平,还可以训练咱们自己的水师,组建船队出海,掌控海上贸易。” 这样的利益,皇帝和大?臣们想必都?不可能拒绝吧? 而且说不定?能顺便开个新?地图,把红薯,土豆和玉米都?给她带回?来。 有了高产作物,薛盈的所?有规划都?会变得更加顺利,这不就是一个良性循环吗? 人?生可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原本?薛盈还以为,自己要等退休之后?,重走丝绸之路,才?有机会一路走到欧洲去,开拓新?的商路,找到新?的物种。因为身处西北,她想都?没想过要碰海运,却不想,机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递到了手里。 虽然要达成这样的目标,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但薛盈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宫啸听了她的规划,却不免暗暗吃惊。他经常觉得薛盈的胆子大?得吓人?,但也?还是会一次次被她吓到。听听她说的这些,就连皇帝,恐怕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这种大?话?吧? 更匪夷所?思的是,薛盈一次又一次给宫啸带来了信心,竟然真的让他觉得,她可以做到。 薛盈注意到她的脸色,立刻收回?了种种畅想,描补道,“我就是随便想想,你不用当真。” “你这样说,我反而要当真了。”宫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有时候觉得,只要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薛盈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既然宫啸好像相信了,她也?不介意多?说一些,想了想,道,“我觉得那是因为我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 “怎么说?” “就是……”薛盈斟酌了一下言辞,慢慢道,“你们考虑这些事,想的是‘做这件事要花费多?少钱’。但我考虑这些事,想的却是‘做这件事能带来多?少收益’。一个是花钱,一个是赚钱,连积极性都?不一样的。” 朝廷如果知道这事能带来巨大?的利益,也?会主?动投入的。只不过他们的思路一直没有转过来,还抱着那种天朝上国的思想,根本?没想过要借机赚钱。 最典型的例子,海运明明是如此暴利,听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民间跟着上船的百姓,回?来都?赚得盆满钵满。可是郑和七次下西洋,却几乎耗空了整个大?明政府的财政,以至于后?来的百年里,大?明朝谈海运而色变,闭关锁国,连水师都?不怎么训练了。就连宝船图纸,都?被弘治时期想要省钱打仗的兵部尚书刘大?夏给烧掉了。 现代人?谁听了不说一句离谱? 宫啸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忍不住失笑,“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薛盈的思维是商人?的思维,不管做什么都?首先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带来更大?的利益,有源源不断的好处入手,那所?有人?自然就会积极起来,主?动去做这件事。 不过,深知朝廷弊病的宫啸想了想,又觉得朝廷也?有自己的难处。 薛盈只是一个人?,所?以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最多?只需要说服自己。可是朝廷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里面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每个人?都?只想争自己的利益。有时候就算明知道那样做是对?的,但是因为跟提出的人?立场不一样,一旦答应,自己所?处的阵营就会受到损失,于是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了。 这种环境里,所?有人?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保持中庸之道,少做少错,谈何?发展?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都?暂且抛开,问薛盈,“那海州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要闹大?,那你的人?最好不要出面,免得牵动某些人?的神经。”薛盈说,“就让他们训练沿海百姓,然后?组织这些百姓自己去解决问题吧,这样就算朝廷追究起来,也?跟我们没关系。” 只是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已。 “但是西北的士兵连船都?没见过多?少,恐怕并不通水师的训练。”宫啸说。 “那就先训练配合,阵营之类,至于船上该怎么做,那些渔民们可能比你们更清楚。慢慢摸索,总会知道的。”薛盈说到这里,总算想起自己一直想要跟宫啸提起的现代军训体系,“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一直忘了。 分卷阅读137 ” “什么?” 薛盈翻出自己写的小册子递给宫啸,“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训练的,只是写了一些我自己的拙见,你看?看?有没有可以借鉴和学习的地方。要是能帮得上忙,就最好了。” 宫啸有些疑惑地打开,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这是你自己想的?” 薛盈抬头望天,厚着脸皮说,“差不多?吧。” 不然她也?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宫啸心里显然还有疑虑,但是薛盈身上发生的神奇的事太多?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去追根究底,便暂且将之放下,“这上面很多?东西都?有用。” 而且一些概念,也?让宫啸有豁然开朗之感。比如极限训练,他其实就经常在军营里搞,只不过没有一个具体的名目。所?以一看?薛盈写的,立刻就能领会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至于具体的训练方案合不合适,那还要等试试看?。 除了整个训练体系之外,薛盈也?给出了一些训练项目,大?都?是针对?个人?素质的,也?是这时候的军营里没有的。 就连宫啸自己,训练也?基本?上不是打拳就是耍刀法,没有太多?的花样。 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想要尝试。 不过家里空间狭窄,他能尝试的无非就那么几项,所?以宫啸放下册子,兴致勃勃地做了几个俯卧撑,一边感受一边对?薛盈道,“这些训练确实可以针对?性地锻炼身体的某个部位。” 薛盈点头,看?他撑着地面起起伏伏,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使坏的念头,就故意说,“其实这个也?有负重训练的。” “怎么做?”宫啸问。 薛盈站起身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他背上。宫啸毫无防备,身体猛地一沉,险些直接趴到地上。幸而臂力惊人?,最终艰难地承受住了这份突如其来的重量。 “就是这样。”薛盈见他撑住了,才?笑吟吟地说,“你可以继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7/8) 差点失败,擦汗_|| ◎49.第49章 阿丽朵 在今天之前, 宫啸一直觉得自己专门锻炼过臂力,就算举起数百斤的重物也?毫无问题,应该可以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但现在, 他有些不确定了。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向, 不到一百斤的薛盈从背上压下来, 就成了一项巨大的负担, 光是支撑住就已经很难了, 何况还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标准动作训练? 他之前背过薛盈,也?抱过,当时觉得很轻盈的重量, 现在压在背上却像秤砣一样。 所以虽然有一瞬间,他觉得薛盈是在逗自己玩儿, 但是不可否认,这也?确实是一种十分有效的训练方式。于?是他咬牙扛住了,按照计划的那?样,做完了一百个俯卧撑。 并且还很心机地将?计数喊了出来,以便薛盈领会意思,主动从他背上下去。 毕竟他也?不好?开口说自己承担不住了。 宫将?军虽然不懂各种现代笑话, 但自从有了一个未婚妻, 他已经无师自通了一个普遍适用的道理: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好?在薛盈确实是在逗他玩儿,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等他做完一百个,就自觉地站了起来。见宫啸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笑眯眯地道,“除了加负重之外,也?可以用指尖撑着地面做,用拳头撑着地面做, 也?算是一种极限训练吧?” 她都已经开口了,宫啸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咬着牙继续做了。 好?在他的体能确实很出色,而?且今天没?有出门,体力和精力都是充沛的,所以虽然有些艰难,但最终还是全部都做完了。只是做到最后,手臂已经开始发?颤脱力,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地板上原本铺了地毯,但是宫啸要运动,就都移开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出了一身的大汗,这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 不过薛盈有些不放心,伸手去拉他,“快起来,这么躺着,回头要受寒的。” 一边说,一边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给他坐。——暖炕上铺着柔软的垫子,沾了汗水清洗麻烦,比如?椅子好?收拾。 宫啸坐在椅子上喘了一会儿气,稍微恢复过来之后,便又?重新捡起了那?本小册子。之前看的时候,只觉得有颇多可借鉴之处,现在宫啸才觉得,这上面的东西远比自己预想的更有用。 也?对,若不是这样,薛盈也?不必费力气将?之编写出来。 非但去南方训练水师的时候能用上,宫啸觉得,就连折州军也?该用上,让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虽然西北已经和平了好?几年,而?且看起来也?将?继续和平下去。有榷场和交易市场在,为?了维持贸易,两边都不会轻易再动刀兵。但是与此同时,西北的局势也?将?会变得比之前复杂数倍,依旧需要强大的军队来震慑各方。 想了一会儿,宫啸的思绪又?转到沿海那?边。 虽然宫啸没?去过那?边,但是光看西北就知道,当地的局势一定也?十分复杂。要派人?过去训练渔民,对付海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边距离西北太远,遥控指挥没?什?么意义,须得选一个聪明机变,能够随时根据具体情况作出应对的人?来带队。 西北军中?倒是有这样的人?,宫 分卷阅读138 啸的几位副将?都不错,但是按照薛盈的说法,这事?不能让折州军的人?插手。虽然那?些退伍的将?士,也?会被人?认为?是折州军的人?,但是毕竟已经脱离了关系,到时候就算被人?发?现,他也?有话说。 宫啸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抬头对薛盈道,“我明日要回折州一趟。” 从云州到折州的路,自然是早就已经修好?了,大道平坦宽阔,一望无际,每个第?一次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站在路口惊叹一番。就连那?些从江南繁华之地来的客商们,也?都惊奇于?这西北偏僻之地,居然会有这么一条驰道。 就如?他们事?先预想的,现在宫啸骑马回去一趟,走一天就到了,来往比之前方便了许多。 事?实上这段时间宫啸回去过不止一次,将?折州那?边的事?务也?都安顿好?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在云州待这么长时间,还连费先生都请了过来。 所以他此刻说自己要回去,薛盈也?不意外,只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在那?边待几天。”宫啸想了想,说,“若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先去找费先生商议。” 不过在云州,薛盈自己无法做决定的事?应该也?没?几件。顶多是有些事?情,需要宫啸的人?帮忙,比如?这次跟刘舫签订的合同。不过这种事?不急于?一时,等宫啸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宫啸又?歇了一会儿,彻底缓过劲,才从薛盈的房间里出来。 结果这一走出来,就发?现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其实对于?宫啸进薛盈的房间,夜里翻墙之类的事?,大家现在只不过是心照不宣。不过平时,宫啸还是会稍微掩饰一下,显得自己很正经的。但是今天他在房间里做了几百个俯卧撑,出了一身的汗水,把外衣都浸湿了,就显得好?像没?在房间里做什?么好?事?。 而?房间里又?只有他和薛盈两个人?,让人?怎么能不多想? 最后是陈管家上前,贴心地递上了一件披风,让他披在外面,好?歹遮一下。宫啸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众人?是误会了。 但是这种事?吧,根本不可能解释,解释也?只能越描越黑。所以宫啸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系好?披风,再沉默地出门上马。 既然决定要回折州去一趟,宫啸就不打算耽搁时间,准备连夜回去。这样明日正好?去办事?,还能早些回来。 不过邓常侍还在家里,须得交代一声,再叮嘱一下其他人?,费先生那?里,也?要派人?去说一声。 结果邓常侍一听他要回折州,立刻决定跟着一起去。 他要去看看榷场。 既然宫啸已经透露出想把榷场让出来的意思,那?邓常侍当然要替陛下考察一番,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之后上面问起来,他才能说得上话。既然人?在这边,赶上了这事?儿,这份功劳邓常侍一定要赚得足足的,并不在意这点舟车劳顿。 准备自己单人?独骑速去速回的宫啸:“……” 算了,也?就是去的路上耽搁些时候,到时候把人?放在折州,他可以先回来。 好?在邓常侍听说宫啸要连夜赶过去,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倒也?没?有拿架子,甚至没?让人?备车,自己也?打算跟着骑马。 别?看他是从宫中?出来的,看起来很文弱的样子,但是宫中?竞争之激烈残酷,是外间人?想象不到的。他们这些太监想要上位,不但要有自己的特长,还必须要多才多艺、见多识广,只有这样,才能在任何时候抓住出头的机会。 骑马射猎,只不过是基础而?已。 不光是邓常侍,就连他带来的几个小太监,也?是个个弓马娴熟,至于?侍卫,就更不用担心了。 来的时候之所以要坐车,一方面是因为?要摆开天使的仪仗,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迁就那?三位官员和他们的随从。 薛盈曾经跟宫啸感叹过这些太监在人?际交往上的牛逼之处,而?现在,就连宫啸也?不得不承认,与这样的人?相处,一旦他们用起心来,你确实很难不感觉到愉快。 要不然,怎么人?家是御前红人?呢? …… 展销会依旧在继续,但是薛盈的注意力,却已经被转到别?的地方了。 像刘舫这种自己打听到消息跑过来的商人?,其实很少,更多人?其实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就像薛盈在云州弄了个云州商会一样,很多地方也?有这种地方性的商会,大家彼此共享消息,有钱一起赚,有事?一起扛,才能不断发?展壮大。 而?江南这种商贸发?达之地,划分得就更细致了,每个行业都有一个行会,市场上放出去多少货物,价格定在多少,都是被他们拿捏在手里的。特别?是这些大商人?,背后都是一个个大家族,跟官府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对于?市场的掌控力度可见一斑。 薛盈这种,在人?家眼里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不过毕竟是个新鲜东西,而?且榷场也?确实令人?眼馋,所以这些商会、行会,都各自组织了人?过来。 他们原本是伪装成普通的行商过来考察,但是经过昨天之后,已经看出了这个展销会的潜力,便都一个个自脱马甲,跑过来找薛盈商量合作事?宜了。 这些薛盈虽然没?有全部预 分卷阅读139 料到,但是她行的是阳谋,好?处摆在这里,只要有眼睛看得见的人?,就不会放弃,自然会找上门来。 既然联系上了这些小团体,展销会上的散户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薛盈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打理,自己则集中?精力,应付这些老奸巨猾的大商人?团体。 当然了,也?不可能她自己一个人?上,必然是要拉上云州商会的众人?,以壮声势。 云州的商人?们没?有见过这种世面,心里一时胆怯、一时兴奋,但更多的还是跟对了人?的激动。要不是薛盈,他们恐怕一辈子都见识不到这样的场面。 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要撑住了,不能给薛盈丢脸,更不能让这些从南方来的大商人?们看不起。 薛盈倒是还算冷静。 也?是见到了这些大商人?,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有多么雄厚,薛盈才意识到,为?什?么古代总是要重农抑商。 因为?说到底,这个时代是地主阶层统治普通人?,士族是由大大小小的地主组成的,而?最大的地主就是皇室。所以别?看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喊得很大声,实际上,土地和资源并不属于?皇帝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地主阶级。 放到个人?身上,皇帝好?像可以对官员和士族生杀予夺,随便抄家杀头,是万人?之上。可是帝王的统治,却根本不可能脱离士族而?存在,所以从宏观的角度来看,皇帝也?不过是统治阶级推出来的一个领袖,不可能真正动摇地主阶级的统治。 所以朝廷规定,只要考取功名,进入“士族阶层”,名下的土地就可以免税,是绝对的私产,国家都没?有权利干涉的那?种。 有这个基础在,普天之下的财富根本不可能全部集中?到国库,大半都会进入士族阶层的口袋,被他们瓜分。也?是因为?这个,皇权始终很难深入乡村,因为?在这一层面上,宗族的力量会无限大,根本不是皇权能够撼动的。 只不过,在这个交通不发?达、消息传递慢的年代,中?央本来也?不可能维持对地方的绝对统治,所以将?宗族当做对于?皇权的补充,反而?正好?合适。 在土地、资源和人?的管理上,这一套运转得非常顺畅,于?是就成了不可更改的真理。 所以在对于?商人?的管理上,也?是采取了相同的策略。大大小小的商人?背后,就是大大小小的家族,大大小小的官员,所以朝廷很难对他们形成有效的管理。 但是商人?对于?财富的掠夺,却并不会因此而?受到控制。不如?说,有了士族和官员的支持,商人?们掠夺起来更方便了,因为?他们可以轻易地形成垄断。 如?此,自然就会给原本稳定的阶级??会带来巨大的破坏。 上面的人?一看,不行,这个东西控制不住,便不会考虑转变思想去控制它,而?是直接一刀切,选择打压和禁止,让它停留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表现在外,就是“重农抑商”。所以明明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不是因为?他们??会地位真的那?么低,而?更像是一种“政治正确”。 薛盈对经济学的了解十分有限,也?就能分析到这里。 不过她始终是不赞同这种商业垄断行为?的,所以她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些人?,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因而?尽管这些来自各地的大商人?们提供了十分有诱惑力的条件,但是薛盈还是坚强地抵抗住了。 “若是按照诸位所说,那?不过是把榷场从折州搬到云州,在这里弄一个新榷场罢了,有何意义?”她这样回复那?些想要跟她签大订单,将?所有货物都吃下来的大商人?们。 当然了,区别?还是有的。 区别?只在于?,垄断这些来自草原的商品的商人?,会从京派商人?变成他们这些南派商人?。 不过这种话,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榷场是朝廷设立的,他们可以私底下想办法钻空子,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表现一点敬意的,不可能真的开口让薛盈把榷场的货物都弄过来给他们。 所以也?有人?礼貌询问,“那?依薛家主的意思呢?”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们云州要做的是‘自由市场’。也?就是说,所有人?,无论是商人?还是普通民众,都可以进入其中?,没?有入场门槛,这才是‘自由’所在。”薛盈说,“大家想买什?么卖什?么,都可以在这自由市场内寻找机会。” “我不会参与这个过程,只负责在签订协议的时候做个见证,督促双方在期限内完成协议。” 她只做平台,负责维护买卖双方的信誉,其他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虽然这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垄断,不过薛盈始终牢记,自己做这些虽然是为?了赚钱,但又?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盘活整个西北,让更多人?的生活变得更好?,享受到商贸带来的便利。 这种信念,在某些人?看来或许很好?笑,不过薛盈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醒来,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总是需要一些信念感的。 ——我得做点儿什?么,才不枉来这里一趟。 事?情虽然并不如?那?些大商人?们的意,但他们也?不是很意外。 榷场就在宫啸的掌控下,他如?果只是想要足够多的好?处,根本不用折腾这么一出。这个自 分卷阅读140 由市场,必然不会跟榷场重叠,这一点大家事?先已经有所预料,也?只不过是试探一下可行性而?已。 既然薛盈立场坚定,那?就只能谈别?的了。 好?在自由市场也?的确如?薛盈所说,商机无限。榷场吃不下的那?些小宗的交易,会全部集中?在这里。看起来好?像不起眼,但因为?入场的人?多,加起来的体量,并不会比榷场小,甚至可能会更大! 只看这次展销会就知道了。 这还只是试水,谁都没?敢投入太多的情况。 这样一个机会,谁都不会想要错过。所以接下来,就进入了友好?协商的部分。 为?了不跟榷场打擂台,能对朝廷那?边交代得过去,也?为?了不牵扯太多的精力,在薛盈的计划之中?,展销会原本是一年弄一次的。但是在众人?的抗议之下,最后变成了每个季度一次。 薛盈想了想,觉得这样一来,南北之间的交流会更加频繁,对西北没?有坏处,便点头同意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方面的内容,虽然琐碎,但是又?不能不考虑的那?种。等到一天的会开完,制定出最后的条款,薛盈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那?一点仅有的经济知识完全被掏空,除了休息别?的什?么都不想。 殊不知其他人?都在震惊。 要知道,他们是那?么多人?给薛盈一个人?提意见,其中?不乏找茬的意思,毕竟一个女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让很多人?不太舒服的。哪怕她顶着宫啸未婚妻的身份也?一样。或者说,正是因为?她顶着这个身份,才更让人?轻视。 但是所有的刁难,都被薛盈堵回来了。 她的经济知识固然十分贫瘠,但好?在这个时代的商人?,哪怕是最顶级的那?种,也?是空有实践而?理论相当缺乏的,勉强能应付过去。 甚至薛盈觉得自己还学到了不少。 可惜她现在连整理一下的精力都没?有了,回到家,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所以她也?不知道,就在这一夜,薛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因为?家主已经睡着了,而?且她回到家的时候,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晚饭都没?吃就睡了,谁都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叫醒她。但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其他人?谁都不敢做主,最后春夏秋冬只好?把人?请进来,暂时留下。 四个人?坐在餐桌前,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姑娘一口气吃掉了她们四个人?才能吃完的食物,都有些目瞪口呆。 她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对方的腰上飘。 草原上的姑娘这么能吃的吗?她看起来也?很瘦,腰细得一条手臂就能环过来,所以那?么多食物到底都吃到哪里去了? …… 薛盈是在第?二天一早起来时,才听说,阿丽朵来了。 “阿丽朵?”她伸了个懒腰,随口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 “当然耳熟了,就是之前在折州的时候,宫将?军召集各部落的首领聚会,他们带来打算献给将?军的美人?之一。”江夏很不高兴地说,“听说还是一个小部落的公主,什?么‘草原上最美的明珠’,快要吹上天了,也?不过是那?样。” 最后这句说得有点虚,因为?阿丽朵确实是个美人?。 虽然能吃。 薛盈忍不住笑了起来,回身去摸她的脸,“我都没?生气,你那?么气做什?么?” “我是为?了谁?”江夏“哼”了一声,“照我说,把人?赶出去就完了。她们非说人?家特意找上门来一定有原因,还是要让家主见一见。”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谁知道是不是找上门来耀武扬威的? 但是凭良心讲,宫将?军对她们家姑娘确实很好?,也?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意思,那?些草原美人?,更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带回去,怎么算都不应该是他的错。 所以就算真的是找上门来耀武扬威,那?也?应该是这个女人?脑子不好?,跟宫将?军没?有关系。 “好?了,既然人?已经找上门了,我们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万一误了大事?可不好?。”薛盈安抚地拍了拍江夏的肩膀,“放心吧,难道你还怕我会吃亏吗?” 江夏一想也?是,顿时回嗔转喜,惊叹起起阿丽朵昨天吃掉四人?份食物的事?来。 薛盈这时候也?终于?想起阿丽朵是谁了,就是在宫啸脸上划了一刀的那?个句戎部首领,哦不,前首领的妹妹。说是公主也?可以,只不过草原上部落太多,公主不怎么值钱。 其实她觉得,能想到把阿丽朵送给宫啸这个主意,现在句戎部当家的人?也?是个人?才。 这可是双方有深仇大恨的存在,万一小姑娘想不开,再给宫啸来一刀,句戎部到底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 虽说这个时代的人?,三观好?像和她不太一样。 好?比宫中?的皇帝,薛盈以前就听说过一种骚操作,就是一个老皇帝看到了一个人?才,特别?喜欢,觉得对方是王佐之才,然后呢,他非但不用这个人?才,还会故意打压他,美其名曰把人?才留给新帝,这样等他死了,新帝继位,提拔这个人?才,对方就会感恩戴德,鞠躬尽瘁。 对此,薛盈只想说:地铁,老人?,手机。 所以万一阿丽朵像电视剧里的弱智角色那?样,觉得能杀死她父兄的宫啸是个绝世英雄,所以很愿意嫁给他,也?不是没?有可 分卷阅读141 能。 不过好?在,阿丽朵应该个正常人?。 虽然她好?像没?有报仇的意思(整个句戎部除了被宫啸一刀削掉脑袋的那?位首领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报仇的意思),但显然也?没?有要嫁给宫啸的意思,见到薛盈的第?一句话就是,“请不要让宫将?军知道我在这里。” 薛盈心道幸亏她来得是时候,宫啸正好?回折州去了,要不然,他晚上在这里过夜,早上醒来一定会听到消息,就是想瞒住也?不容易。 当然,她也?没?必要隐瞒这种事?。 “为?什?么?”薛盈坐下来,问道。 阿丽朵有些不安,“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把我送回句戎部。” 她倒是很清醒,从上回宫啸的态度来看,就知道他对所谓的美人?没?有任何兴趣。所以为?了不引起纠纷,他势必会把人?原封不动送回各个部落,让他们自己处置。 “我不能回去。”阿丽朵抬头看着薛盈,“我的弟弟,想把我送给另一个部落的首领。” 她生得确实很美,是那?种五官十分清晰的浓颜系,有点异域风情的感觉。她的眼睫毛很长,眼窝微陷,眼珠乍一看是黑色,但是对着光就会发?现是一种很深的蓝,非常漂亮。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会让人?有一种自己对对方来说独一无二的错觉,好?像你是那?个唯一能拯救她的人?。 薛盈果然不太舒服,忍不住拧起眉头。看来女人?的命运,在哪个国家都差不多,像一件商品一样被人?送来送去。 说句难听的,就算是一件商品,薛盈觉得也?必须是她自己选择出卖自己,至少能够交换到她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被别?人?送出去换取利益,被牺牲之后还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都没?兴趣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现在句戎部全都是老弱病残,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不能把阿丽朵送给宫啸寻求庇护,就只能投靠另一个大部落了。 至于?宫啸三令五申,说他们既然已经归顺大梁,就都是大梁的子民,内部不允许争斗,遇到任何困难也?可以寻求大梁的帮助,恐怕根本就没?有被那?些人?听在耳朵里吧? 他们寻求帮助的方式是把阿丽朵送给宫啸,所以他拒绝阿丽朵,就被视为?拒绝他们的求助。 这是已经固定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更改。 宫啸似乎也?不太在意他们懂不懂,薛盈还挺理解他的想法的。傻逼就该活得坎坷点儿,他们不相信你轻易给出的善意,只相信自己的想法,但等碰壁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在那?之前,说多少次都是没?用的。 不过事?实证明,剥削阶级是很难吃到教?训的,真正受苦的是底下被他们剥削的人?。 “好?的。”薛盈点头,“我不会告诉宫将?军。” “谢谢你!”阿丽朵的大梁官话说得不太标准,带着很浓的方言味道,却反而?显得她更可爱了。她握住薛盈的手,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感动,“你真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嫁给宫啸?” 薛盈被她逗笑了,“为?什?么好?人?就不能嫁给宫啸?” 阿丽朵打量着她,在她看来,薛盈生得很好?看。容貌当然是很好?看的,杏眼桃腮,皮肤白皙,是个很标准的美人?,但更重要的,是一种阿丽朵以前没?有见过的气质。 她看起来好?像很柔弱,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可是当她对她做出承诺的时候,阿丽朵又?觉得,她说到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他很凶。”她说,“你那?么好?。” 阿丽朵只见过宫啸一次,他脸上戴着面具,听人?说,被遮住的地方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是她的哥哥留下的。但就算遮住了伤口,他看起来还是凶神恶煞。阿丽朵的胆子并不小,但连看都不敢多看他,同时被送来的那?些美人?也?都一样,哪怕最大胆的,也?都老老实实。 当然,可能也?跟她们都糊了一脚的泥,瑟瑟发?抖地站在初春的田野里吹了一天的冷风有关。 薛盈只好?替宫将?军正名,“他对我挺好?的。” 阿丽朵并不相信,但她现在处在求人?的位置,当然是很识趣的,并没?有多说。 薛盈见她低着头,又?问,“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丽朵连忙抬头看她,眼神有些疑惑不解。 薛盈便说,“你总不能一直躲在我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你不想被送给人?是吗?那?你就不能回部落去了。以后要住在哪里,怎么养活自己,这些你想过吗?” 阿丽朵茫然地摇头。她只是凭本能行事?,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问题。之所以躲到薛盈这里来,还是因为?这是整个云州城(在阿丽朵看来)最安全的地方。 “那?现在想想吧。”薛盈说,“你来的时候并不隐蔽,要不了多久你的族人?们就会知道你在这里。” 当然,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胆量上门要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阿丽朵还是紧张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她又?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薛盈了。 薛盈只好?说,“先想想你会什?么,有什?么能赚钱养活自己的手艺。” “我会放牧,牛、羊、马我都很会照顾,骑马打猎也?不在话下。我还会染色,编织,我能编出草原上最漂亮的地毯!”阿丽朵数 分卷阅读142 完了自己的技能,却并不知道拿些能用来谋生,只好?又?期盼地看向薛盈。 薛盈倒是眼睛一亮,邓常侍已经答应给她弄一批牛过来,不过从中?原来的牛,能不能适应本地的水土还不好?说,肯定也?需要专人?照料,薛盈还没?想好?从哪里找,现在看来可以用草原人?。 还有染色和编织,都是很不错的技能。现在跟草原展开贸易,这些商品想必很快就会畅销全国,市场还是挺大的。阿丽朵的技术如?果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超过大部分草原人?,就不会愁卖。 现在展销会已经打出了招牌,薛盈接下来也?准备着手建立工厂,正愁不知道要生产什?么,如?果能从草原收购羊毛等原材料,制作成成品再转运到大梁别?的地方出售,利润应该挺可观的。 正缺一个懂技术的厂长和一批熟练的女工。 要是把阿丽朵留下,她能帮忙从草原招来更多的宫人?吗?草原上最美的的明珠,这个名字好?像还挺响亮的。 被她审视着,阿丽朵有些不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不行吗?” “我是想问你,想不想跟着我?”薛盈问。 阿丽朵睁大了眼睛,“跟着你?做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送人?的。我只需要你做你擅长的这些事?,用你的双手劳作,赚取钱财和生活物资,养活自己。”薛盈说,“如?果你答应的话,部落那?边的问题,我也?可以替你解决。” 其实阿丽朵依旧不知道薛盈到底要她干什?么,但光是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很好?,所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跟着你。” 薛盈就让人?请了陈管家过来。 “这位阿丽朵,是从句戎部来的。”她对陈管家说,“我最近正想学一下草原上的语言,所以打算留下阿丽朵给我当老师。这件事?,就请陈管家去处理一下吧,别?让外面的人?误会了。” 陈管家当然不觉得薛盈把人?留下只是为?了学草原语,而?且她就算想学,也?未必要跟着阿丽朵。但这是个很好?的理由,所以他答应着,立刻下去处理这件事?了。 这么好?的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让句戎部的人?知道,免得他们闹腾起来,影响家主和将?军的名声。 阿丽朵就这样在薛家住了下来。 工厂的事?一时半会儿不急,薛盈就真的跟着她学起了草原语。虽然是个借口,但是以后跟草原这边的贸易往来越来越多,学会一门外语也?是很有必要的。不但薛盈自己学,就连春夏秋冬也?要跟着学。 想要独当一面,掌握的技能当然是越多越好?。 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对她还有些排斥的春夏秋冬,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新人?。而?相处的时间一长,她们也?就知道阿丽朵为?什?么能吃那?么多还不胖了,因为?她每天的运动量大得惊人?。 反正一整天下来,除了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她就没?有一刻是消停的,活跃得让人?惊奇,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力? 不过她性格爽朗直率,说起话来声音更是如?银铃似的好?听,也?不惹人?厌。自从她来了,整个薛家顿时热闹了一倍不止,气氛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薛长靖死后,薛家自然要守孝,所以上下的气氛都比较低迷。哪怕后来薛盈撑起了薛家,但她总是在忙外面的事?,再加上还清掉了一大批人?,家里的气氛难免有些冷清。后来陈管家倒是带了一批人?来,但这些人?跟影子似的,只有做事?的时候看得见,平时根本没?什?么存在感,反倒把气氛弄得比之前更肃穆了。 现在被阿丽朵这么一闹,大家反而?慢慢从之前的状态里走出来,开始习惯这种热闹了。 于?是等宫啸从折州回来,就发?现整个薛家上下看起来热闹了很多,感觉跟之前大不一样了。他甚至忍不住问陈管家,“家里这是有什?么喜事??” “那?倒没?有,只是多了人?,所以显得热闹些。”陈管家笑着道。 “多了什?么人??”宫啸问。 陈管家看了他一眼,这他就不方便说了。虽说家主把人?留下,将?军应该不会说什?么,不过那?位姑娘身份特殊,里头的文章可多了,他才不会牵扯,“将?军进去一看便知。” 宫啸只能对身边的人?道,“走吧,咱们进去。” 他身边站着的这个人?,身上只套了一件麻衣,留着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将?一张脸遮得只能看见一个鼻子,看起来非常不修边幅,闻言也?不说话,抬脚就进了门,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半点没?把自己当成客人?的样子。 走得快了,才能看出他的左脚有些跛。 陈管家看得直皱眉头,但因为?是宫啸带来的人?,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叫人?跑到后面去给薛盈报信。 薛盈刚听说宫啸带了一个人?回来,人?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看到这人?的装扮,她也?是吓了一跳,但是没?露出来,态度自然地让人?准备热水,招呼宫啸和客人?去沐浴洗漱。 可惜对方就算洗干净了,也?还是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依旧看不见五官,只能看见挺立的鼻梁和半藏在头发?里的一双眼睛。 不过宫啸很快为?他们做了介绍。 “这是薛盈,我的未婚妻。” 因为?薛盈的事?情,他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一些 分卷阅读143 ,这时也?没?有做更详细的介绍,倒是说到另一个人?的时候,话多了一些,“这是鲁明,我刚刚入伍时的队长。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队长手把手交给我的,就连我的命被队长救过几次,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薛盈立刻就懂了。 宫啸有父亲等于?没?有,从小到大都没?有从年长的男性那?里学到过什?么。但这个鲁明队长,显然是不一样的。十四岁的少年离开家,外面的世界纵然天大地大,可是想要谋一个容身之处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所有安身立命的东西,都是鲁明教?给他的,不是父亲,胜似父亲。 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个意义很不一般的长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鲁明队长看起来如?此落魄颓废,好?像日子过得并不好?,但是薛盈还是站起身,郑重地给鲁队长斟了一杯酒,敬他为?宫啸做过的一切。 鲁明看了她一眼,见她腕间的手链上系着一枚狼牙,不由笑了起来,对宫啸道,“我早就说过,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还嫌小杯子不够尽兴,让宫啸去给他换大碗来。 于?是这一顿饭,竟然没?说上几句话,光是看宫啸陪鲁明吃肉喝酒了。薛盈负责当个哑巴,在旁边替他们斟酒。她原本并不喜欢酒桌的环境,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却好?像能从桌上的沉默里,窥见宫啸曾经的那?段人?生。 直到两人?都喝醉了,薛盈让人?安顿好?鲁明,扶着宫啸回房,才听见他说,“我们那?一队人?,只有我和队长活下来了。” 在这一句话里,薛盈恍惚看见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8/8) 这个月要结束了!但是下个月好像有十天周末,哭了。 ◎50.第50章 软弱 其实以宫啸的身份来说, 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经历了无数的危险、变故,生死一线。 为了引起薛盈的怜惜, 他也?曾经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疤, 说过一些惊险刺激的故事。但是?那些真正刻在他的骨子里、永生难忘的回?忆, 却?反而说不出口,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回?顾。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 酒意上头,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不像平时那样自制, 才能从夹缝里溢出一两句。 薛盈伸手取下宫啸脸上戴着的面具。 他脸上的这?道疤最?明?显,也?最?引人注目, 可是?其实对他本人来说,这?反而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道伤吧?因?为并没有因?此失去?什么?无法放弃的东西,自然就不会耿耿于怀。 更多的人们看不见的伤,藏在他的心底,所有人都触碰不到?的地方。 脸上的伤口会痊愈,虽然会留下疤痕, 但却?已经不会感觉到?疼痛了。但心里的伤呢?是?已经愈合了, 还是?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早就已经化脓溃烂,成了永远不会好起来的隐痛。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比起伤了一条腿不得不从战场上退役的队长鲁明?,比起小队里那些早就已经埋骨沙场之上的成员,还有无数在战火之中消逝的生命,他能够手脚俱全、安安稳稳地活到?今天, 身居高位、荣耀加身,手握令人羡慕的权势,又有什么?资格因?为一点?疼痛而抱怨? 或许,这?就是?他始终对那些过往三缄其口的原因?吧。 有人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怜惜,往往是?爱情的开始。但薛盈一开始注意到?的,其实只是?他外在的坚韧和强大。他像一面厚重斑驳的城墙,水泼不进,又像是?一柄锋锐森然的战刀,无坚不摧。 也?许过往曾经有过不如意的事,但都被他粉碎殆尽。就连那样糟糕的原身家庭,他也?咬着牙摆脱了它的桎梏,并没有让它继续影响自己。这?是?大多数现代人都做不到?的。 她因?为这?些而爱他,但直到?此刻,她才透过那个不经意间出现的裂隙,窥见了藏在他心底的真实。 也?许他并不是?没有软弱的地方,只不过被他深藏起来,又在上面加上了一层一层的伪装和防护,让任何人都无法窥探。 意识到?这?一点?,薛盈的心底顿时生出了无限的怜惜。 她让人打了水,仔细替宫啸清理过后,又帮他换了衣服,这?才让他躺进柔软的床铺里,好好睡上一觉。 薛盈以前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些女性把?丈夫当成小孩子来照顾。但现在,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当他卸下一切防备,依偎在她身边的时候,的确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孩子,需要她温柔的呵护。 她低下头,在宫啸的鼻尖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第一次不是?靠在他的胸膛上,而是?张开手臂抱着他,让她的头颅枕在自己的臂弯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宫啸在薛盈这?里过夜的时候,明?明?睡得很好,但又总是?醒得很早。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不能真的让人看到?自己从薛盈的房间里出来,所以总是?在天未明?之前就睁开眼睛。 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一样。 只是?以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总是?神思清明?,能干脆利落地下床穿衣服,然后翻窗户离开。 但今天,宫啸人虽然已经醒 分卷阅读144 了,但眼睛却?没有睁开,依旧处在一种比较混沌的状态之中。他的手臂下意识地往旁边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这?时,他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 宫啸睁开眼睛,才发现薛盈并没有躺在自己怀里,恰恰相反,是?她的手臂将他搂着,让他枕在她的胳膊上,脸贴着胸口。 这?姿势让宫啸有些安心,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从脑海深处扒拉出了这?种熟悉又古怪的感觉来自哪里。这?分明?就是?母亲抱孩子的姿势,还是?那种随时需要喝奶的孩子! 宫将军差点?儿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好在跳起来之前,他先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他跟鲁明?从下午喝到?深夜,两个人都醉得失去?了意识。后面的一切宫啸都不记得,但只看眼前这?个场景,他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该不会是?他撒酒疯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了小婴儿,嚷着要喝奶吧? 宫啸自己还真不能确定这?一点?。他没有酒瘾,在外面也?会始终保持警惕,不会让自己真的醉到?没有意识的程度,即使是?以前在行辕里,跟副将和军师喝酒,也?一样。 也?只有在薛盈这?里,跟他喝酒的人又是?老队长鲁明?,宫啸放松下来,才能真正醉到?不省人事。 所以昨夜的状态跟以前没有可比性,也?没有参照物,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发起酒疯来,会做什么?。 这?个猜测让他一万分的不自在起来,于是?身体?虽然还有些宿醉的酒意,并且不自觉地眷恋着被窝里的温暖,但宫啸还是?坚强地挪开了薛盈的胳膊,轻轻坐起身。 这?不是?他第一次半夜醒过来离开,一切都驾轻就熟,薛盈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吵醒。 下了床,宫啸才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薛盈这?里有他的衣服,这?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甚至这?是?过了明?路的,因?为他每天都会往这?边跑,总有弄脏了衣服需要换洗的时候,总是?派人回?去?取也?不方便,就索性放了一部分衣服在这?边。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连衣服都换了,可见昨晚确实不太像话,说不定还吐了。 虽然事实上薛盈只是?觉得他穿着那套衣服浑身酒气,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躺到?自己的床上,再加上心底柔情爆发,才会如此耐心地照料他。 宿醉的感觉并不舒服,身体?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去?调动每一块肌肉。 宫啸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注意到?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杯子,拿起来一闻,果然是?醒酒汤。薛盈做事从来都很周全,尤其在这?样的细节上,更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虽然醒酒汤是?冷的,但宫啸权当它多了一个提神醒脑的功效,一口喝掉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果然好多了。他才走到?衣柜旁边,取了一件新的外套穿上。 估计是?因?为醉后脑子糊涂了,宫啸现在只记得自己要在其他人醒来之前离开薛家,却?忘记他昨天醉酒,是?光明?正大留下来的,根本没有离开过。所以换好衣服,他想?了想?,甚至还把?自己昨夜换下来的衣服打包好,然后才去?翻窗户。 原本这?条路是?走惯了的,闭着眼睛都不应该出错。但现在宫啸的身体?有些不听指挥,所以翻窗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 宫啸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幸而薛盈没有被吵醒,他放下心来,这?才纵身往下一跳。 “什么?人?!”一道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黑影,手里握着武器,毫不客气地朝宫啸攻来。 这?一下可真是?完全出乎了宫啸的预料,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包裹朝对方丢过去?,然后动手反击,几?下就干脆利落地拿下了对方,把?人按在了地上。 然后他才在熹微的晨光之中,看清了被自己抓到?的人,是?个做草原装扮的年轻姑娘。 而被对方一只手就按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的阿丽朵,正准备张开嘴大声喊人,就被对方脸上微微反光的银色面具吸引了注意力。 银色面具……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陡然出现在了阿丽朵的脑海里。 昨天好像确实是?听人说,宫将军回?来了。她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虚,就主动避让开来,根本没去?找薛盈。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这?个似乎刚刚从家主的房间里翻出来的,她本以为是?毛贼的人,其实是?宫啸?!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了。 她们草原上的姑娘像火一样热情,私会情郎这?种事都是?很寻常的,阿丽朵一点?都不觉得没结婚之前薛盈就让宫啸留下来过夜有什么?问题。不过她也?知道那些中原人对这?种事的态度,所以对方才要大清早爬窗户离开? 好在宫啸动作够利落,两人短暂的打斗并未惊动任何人,而阿丽朵反应过来之后,也?及时闭上了嘴,没有真的喊出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宫啸开口问,“你是?什么?人?” “我……”阿丽朵本来想?随便瞎编一个身份,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现在她是?光明?正大跟着薛盈了,不怕任何人知道,于是?提高了一点?声音,自豪地道,“我是?句戎部的阿丽朵!” 分卷阅读145 “你怎么?会在这?里?”宫啸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本以为阿丽朵是?偷偷摸进来的,说不定目标还是?自己,结果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对方说,“当然是?家主让我留下来的,我现在是?她的草原语老师!” 听到?她提起薛盈,宫啸才终于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松开手让她站起来。 反正她那两下功夫,根本不可能逃脱,而且她也?没有大喊大叫的意思,应该是?认出了自己。 眼看天马上就要亮了,远远地能听到?有人起床是?弄出的响动声,宫啸不敢耽误,连忙低声叮嘱道,“你看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阿丽朵配合地点?头,这?种事当然不能告诉别人,她会替宫将军和家主保守秘密的! 也?许是?因?为亲眼见过宫啸爬薛盈的窗户,而这?完全符合阿丽朵对一位优秀情郎的想?象,所以她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嫌弃宫啸太凶,问她为什么?要嫁给宫啸的事了。 不愧是?威名震慑整个草原的宫将军! 阿丽朵怀着莫名激动的心情,目送宫啸远去?,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往自己的院子走,视线扫到?窗下之前打斗留下的痕迹,连忙上前踢了两脚,将之破坏了。 然后她就听见头顶一道声音问,“阿丽朵,你在我的窗前做什么??” 薛盈一觉醒来,见宫啸不在房间里,就猜测他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翻窗走了。不过也?没什么?,反正随便找个借口圆过去?就行了。但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窗下传来一点?杂音。 怕是?宫啸被耽误了还没走,会被别人撞个正着,薛盈连忙走过去?探头一看,却?见阿丽朵正在一脚一脚地踢着地上的泥土。 于是?她就开口,发出了灵魂质问。 阿丽朵之前突然开口,吓了宫啸一跳。现在突然听到?薛盈的声音出现,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看到?出现在窗口的薛盈,脸上陡然一红。 薛盈现在身上穿着寝衣,头发也?完全披散下来,看起来跟平时……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说来也?怪,阿丽朵自己也?是?个女孩子,平时也?会这?样,而且这?古代的寝衣保守至极,什么?都没露,但她看到?这?样的薛盈,却?还是?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薛盈,见她脸上渐渐染上绯色,联想?到?阿丽朵一直在窗下徘徊的事情,立刻就猜测她搞不好是?看到?宫啸了。 于是?她扶着窗框,身体?再次往外探了一点?,低下头小声问阿丽朵,“你是?不是?看到?了?” 阿丽朵也?莫名紧张起来,小小声回?答,“你放心,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看见,他已经走了。” 还真看到?了。薛盈忍不住觉得有趣,这?样的失误,估计可以拿来嘲笑宫将军一年吧。他是?不是?昨晚喝太多,身体?感应没有平时那么?敏捷了? 不过薛盈倒也?不算担心,阿丽朵虽然性格直爽,但只看她自己跑出来,就知道不是?藏不住事的。 于是?薛盈又说,“那请你一定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嗯嗯。”阿丽朵忙不迭地点?头。 薛盈这?才摆摆手,让她离开,自己也?关上窗户,回?到?了房间里。 …… 宫啸一直等回?到?家里,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弄出了一个乌龙。他喝醉留宿应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根本不用跑回?来一趟。 于是?沐浴梳洗之后,他又赶回?了薛家。 鲁明?还没有醒,他陪着薛盈吃了一顿早餐,顺便告诉了她自己的打算,“这?回?去?海州的事,我准备让队长来负责。” 薛盈点?点?头,既然鲁明?跟着他回?来,就说明?该谈的他们已经谈好了,此刻也?没必要问些“他愿不愿意去?”“他能不能做好”之类的废话。所以她想?了想?,问了另一个问题,“我看鲁队长的境况,似乎不大好?” “他是?故意的。”宫啸的情绪也?低了下来,“他并不是?没有钱,虽说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但他立了不少功劳,身上是?有官职的,每年都能领俸禄。当时的封赏和多年的积蓄,也?是?一大笔钱。但这?些钱,他都尽数花出去?了,一文都没给自己留下。” 他知道鲁明?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兄弟们都没了,所以他自己也?不能过得太好。他强行给自己加了许多的限制,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似乎这?样内心就能更平静一些。但究竟有没有做到?,宫啸也?不知道。 他们没有谈过这?些。 事实上,在鲁明?离开之后,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一直知道彼此的消息,宫啸每年也?会派人去?给鲁明?送一笔钱粮,但他们两个人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始终没有见过面。 鲁明?选择了一种类似自我惩罚的生活方式,却?没有强求宫啸也?要如此。而宫啸掌控着整个折州,也?从未置喙过鲁明?的选择。 但他们都知道,虽然身份已经天差地别,对方依旧是?那个人。 就像鲁明?把?自己的钱财都拿出来资助那些有需要的人一样,宫啸也?默不吭声地扛起了整个折州军所有退役退伍残疾士兵的出路。有本事的,他找地方把?他们送过去?。没本事的,他花钱养着,让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 分卷阅读146 自己办一些事,不让任何一个人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但他们不见面,更不会提起已经被战火余灰掩埋的曾经。 如果不是?因?为这?回?的事,宫啸也?不会去?见他。但见到?鲁明?的时候,他又觉得,也?许两个人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重新坐下来,喝一回?酒。 薛盈听他这?么?说,总算知道鲁明?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古怪了。 所以等鲁明?起床,大家终于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她便试探着提起,说家里的匠人手艺很好,可以替鲁明?修理一下头发和胡子。不然每次看到?鲁明?喝酒吃饭,薛盈都忍不住替他担心,这?么?浓密的胡子,沾到?饭菜简直是?一定的。 鲁明?哈哈大笑,“弟妹真是?个妙人!不过我这?胡子,倒也?不急着修整。”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宫啸是?想?让他负责海州那边的各种事务,但是?鲁明?并不打算跟宫啸的人一起走,他准备去?应聘苦力或者船工,自己想?办法跟船到?海州去?,这?样就没有人会知道他跟宫啸的关系了。 等到?了海州那边,他换个名字,再把?头发和胡子一清理,保准就是?宫啸当面,也?未必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就更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了。 这?样,他在海州那边行事的时候,就会自由许多。 按照鲁明?的计划,他是?打算到?了当地之后,先学会海州本地方言,然后就伪装成一个地道的海州人,住进渔村之中,从内部获取渔民们的信任,成为他们的领袖。 这?个计划,无疑比宫啸和薛盈商量出来的更好一些。 宫啸再怎么?威名赫赫,对于海州人来说也?只是?个遥远的传说,突然来了一拨人说是?他派来的,要帮助渔民们组织训练,对付海盗,谁会相信?但如果是?“自己人”,那就不一样了。 “你只需给我一个信物,”鲁明?最?后道,“等到?了时间,我自然会去?联络你的人。” 宫啸和薛盈对视了一眼,都怀疑他可能根本不会去?找宫啸的人寻求帮助,说不定自己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鲁明?看出两人的怀疑,笑道,“放心,我自然会审时度势,若真的需要帮助,也?不会死扛着。不过,若非必要,也?的确不用把?你们的人牵扯进来,免得到?了朝堂上,说不清。” 派一些人护送船只,乃至在海州本地帮助刘舫收购海货是?一回?事,但是?牵扯进当地的势力之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处在宫啸的这?个位置,任何一点?小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他把?手伸得那么?长,谁看了会不忌惮? 薛盈听完之后,默默给自己和鲁明?都倒了一碗茶,端起来敬他,“你和宫啸的交情是?你们的,但从今日?起,你这?个大哥,我薛盈认了。现在没有酒,我就以茶代酒,敬鲁大哥一杯!” 鲁明?的计划如此周全,其实处处都是?为宫啸考虑。 可见宫啸没有选错人。 “那这?杯茶,我就不能不喝了。”鲁明?笑着举杯,“好,我鲁明?也?认你这?个妹子!” 宫啸在一边,听到?薛盈三言两语之间就从“弟妹”变成了“妹子”,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这?两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便只能眼看着自己跟薛盈莫名攀上了亲戚关系。 鲁明?是?个利落人,定好了计划,宫啸和薛盈也?不反对,他便问宫啸拿了信物,直接走了。 连饭都没留下来吃一顿。 “大哥一向都是?这?样雷厉风行。”把?人送走,宫啸感慨了一句,又安抚薛盈,“你放心,他胆大心细、做事周全,想?来不会有问题。” 薛盈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说,“是?啊,哪像你,连自己喝醉了都不知道,大早上的白跑一趟,还被人撞见了踪迹。堂堂四品将军,丢不丢人?” 宫啸抬手摸了摸鼻子,“都是?赶巧了,以后我会更小心些。” “小心有什么?用?”薛盈说,“以后少喝点?酒,才是?真的。你要不是?喝多了,哪里会留下那么?多的破绽和漏洞?” 虽然宫啸醉酒之后的那种状态,让薛盈忍不住心疼怜惜,但是?对他来说,这?同样也?是?十?分危险的。相较于让他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薛盈倒是?更希望他能无懈可击一点?。 从以前到?现在,盯着宫啸的人太多了,而且肉眼可见会越来越多,这?些人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自然不得不防。 这?一点?宫啸也?承认,只好答应,以后若非必要不会喝酒,喝了也?不会喝到?这?么?醉。 其实,若不是?在薛盈身边,他又怎么?可能醉成这?样? ◎51.第51章 士农工商 做完了约定?, 宫啸才?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那个阿丽朵,是怎么回事??” “她说句戎部?的首领想把她送给另一个部?落, 就自己逃出来了。”薛盈说。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 幸好她穿过来的时候, 原身已经父母双亡, 可以自己做主了, 不用由别人来左右自己的婚姻和人生。 不过,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薛长靖不死, 薛盈也不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不会惊悸忧愤而?死, 她也就不会穿过来。 她身为女性?,得知此事?之后,只想着女性?在这个 分卷阅读147 时代生存处境艰难,可以搭一把手的地方,薛盈也不会吝啬。阿丽朵能自己逃出来,有反抗的意识, 薛盈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被抓回去送人。 但宫啸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 却是阴谋论,“当真是自己逃出来的,不是做戏给你看?” 薛盈一怔,“我倒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假装阿丽朵跟部?落闹翻,跟在薛盈身边,实则依旧伺机靠近宫啸,完成之前尚未完成的目标? 逻辑上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薛盈想了想, 还是摇头,“我不觉得阿丽朵是在骗我。再说,就算是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安排也是我的事?。就算是演的,我说它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反正她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安排好阿丽朵就行了。至于别的…… “难道将军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信心吗?”她瞥向宫啸,故意用很酸的语气反问。 宫啸被她逗笑?了,摇头道,“你身边的人,我本来也难得见?到几次。” 这话是真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有时候比宫啸和薛盈还忙,走起路来简直带风,每天忙得连坐下来吃饭的时间都快没了,更何况是找机会去接近宫啸? 宫啸猜想,薛盈将阿丽朵留下,必然有要?让她做的事?。将来忙起来,估计不会比这四个好多少。 “那倒也是,该怎么安排人,我都已经想好了。”薛盈说,“草原部?族之所以不能在大梁久居,除了环境不适应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在这里活不下去吧?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安居乐业。士农工商,各个行业都得让他?们参与?进来,才?可能真的把自己当成大梁人。” 考科举的事?,那是朝廷决定?的,薛盈能做的有限。农业上,宫啸已经督促着各个部?落统一种植了诸多作物,就等着秋天收获了。商业上,薛盈在云州弄的这个自由市场,草原部?族都参与?了进来,而?且收获颇丰。 剩下的就是工业了,农业和商业,终究还男性?在掌控,但是经过历年的战事?,草原上的老幼妇孺,数量其实远超过青壮男子。这么多现成的劳动力,薛盈怎么舍得不用? 先让阿丽朵弄一个工厂,鼓励一部?分草原妇女走出来,做个榜样?。 只要?她们过得好,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到她的工厂里来工作。 等到草原人的衣食住行都跟大梁的社会体系密不可分,并且日子比从前过得更好,他?们又怎么可能还会想叛出大梁,回到草原上去过原来的日子? “阿丽朵说她会织很好看的毯子,我正在让她赶工,趁着展销会还没结束,出了成品拿去给那些商人看看,若是能谈下来订单,立刻就可以着手建设工坊的事?了。” 宫啸听得点头不已,同时也大受启发。 大梁朝除了西北边的草原人之外?,东北、西南都有不少当地土人居住,而?这些当地土人的安置,也一向都是难中之难。朝廷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始终不能让他?们融入大梁,甚至还时常与?当地居住的大梁人起冲突。 久而?久之,也就只能改管辖为羁縻,选取土人来管理?土人,朝廷只收取少许赋税,而?不介入内部?具体的事?务。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似乎就成了一句真理?。 但是听薛盈这么说,宫啸也意识到,这只是因为朝廷的安置策略有问题,戒备,打?压,警惕,始终没有真的将他?们视为大梁的一份子,更没有想过该如何改善他?们的生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大梁本土的百姓,朝廷也没想过改善他?们的生活,只需他?们老实听话,安分守己,勤恳劳作。 扯远了,总之,按照薛盈的计划,宫啸觉得没准还真的能彻底解决西北的隐患,获得长久的和平。 与?此同时,他?也因此生出了一点灵感,“你刚才?说‘士农工商’,意思是也可以让草原人在大梁做官?” “为什么不行呢?”薛盈反问,“我听说,草原上的大部?落,偶尔也会收容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逃亡出去的汉人,其中有才?学的,一样?可以得到重用。草原人都有这样?的襟怀,难道大梁的朝廷反而?容不下几个草原人?”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有道理?也没用,我们距离京城这么远,能做的有限。你是武将,朝廷也不可能让你插手这种事?的。”薛盈叹气。 宫啸拍了拍她的发顶,“怎么这时候倒傻了?这种事?,咱们不求功劳,那就不用自己亲自去做,完全可以交给别人来推动。” “你的意思是……” “邓常侍千里迢迢来一趟,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宫啸道。 薛盈恍然。别看邓常侍只是个太监,其实人家在朝堂上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目前看来,他?对宫啸还是善意的,让他?们的人来推动这件事?,总比交给别人强。 而?且……薛盈眼睛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让邓常侍这边的人去接手折州?” “如此,大家都方便。”宫啸点头承认。 薛盈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别忘了,折州除了宫啸之外?,还有个知州府。只不过之前宫啸将折州知州压得喘不过气,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而?已。 但那也只是为了保证他?对折州的掌控权。 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将榷场交出去,就没 分卷阅读148 必要?再牢牢抓着权力不放,完全可以让对他?们抱着善意的势力派人过来接手。 而?且这样?一来,朝廷派遣文?官过来接手折州事?务,跟宫啸就没有冲突了,他?也就不用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折州,完全可以跟那边合作,达成双赢的结局。 最妙的是,他?们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付出,就是给人出了个主意而?已,就算事?情不成,也没有任何损失,还能趁机跟邓常侍交好。 “那就这么办!”薛盈抓住宫啸的手,“你什么时候去见?邓常侍?” 办法果然都是人想出来的,原本看起来是劣势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被转化为优势。既然如此,当然更不能耽误了。 宫啸只好站起身,“现在就去,行了吧?” “将军辛苦,晚上我让人做大餐等你。”薛盈殷勤地道。 宫啸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戴上面具,出门去了。薛盈见?状,张嘴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觉得眼下这么多事?,千头万绪,已经快忙不过来了,这件事?稍微推迟一些也无妨,便暂时放弃了。 他?离开之后,薛盈想了想,去看了一下阿丽朵。 除了上语言课的时间之外?,阿丽朵这两天都在忙着编织毯子,现在已经快要?完成了。 这是一张巨大的地毯,可以铺满整个房间,摸上去手感非常好。但更难得的,却是上面的图案。薛盈这两天也看过市场上其他?草原部?族拿来卖的毯子,基本上都是些花花草草的图案,但都只有元素,显得非常粗糙。而?阿丽朵的这张毯子,上面却是一幅完成的画。 画是薛盈从自家的收藏之中找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工笔绘制十分写实,色彩艳丽丰富,非常适合用来做工艺品。而?成品的效果,也确实没有辜负薛盈的期待。 薛盈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阿丽朵才?注意到她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骨针,笑?着打?招呼,“家主!” “快完工了?”薛盈问。 阿丽朵揉着酸痛的脖子点头,“最迟明天就能完成。” 薛盈见?状,便问,“你有没有想过,用机器来辅助编织?” “机器?”阿丽朵一愣。 薛盈点头,“是啊,大梁人织布,都是用织布机的。要?是手工编织,那要?编到什么时候?你的毯子只是线粗一些,但我想道理?应该是差不多的。如果有机器辅助,肯定?能编得更快。” 手工也不是不好,但是效率太低了,想要?靠这项技艺养活自己,就必须要?提高产量。 当然了……薛盈低头看着地上的毯子,普通的毯子可以用机器编织,像这种有完整图画的,机器估计不行,还是只能手工。但到时候就可以将之与?机器编织的产品区分开来,走高价奢侈品的路线,甚至定?制也不是不行…… 阿丽朵有些为难,“我没见?人用过,应该没有用来编织毯子的机器吧?” “没有也可以造。”薛盈想了想,“这样?吧,我找几个木匠过来,你把要?求告诉他?们,让他?们试着改良一下织布机,做一个新的机器出来。” 现在整个云州的资源薛盈都可以调动,要?找两个木匠倒不是什么难事?。当初承接展销会工程的时候,就借用过各家的木匠,也有详细的资料在手,现在要?找人,方便得很。 薛盈把方寨主叫来,请他?帮忙挑几个技术最好,会打?造织布机的木匠。 方寨主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追问了一句,“家主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种事?,薛盈也没有隐瞒自己人的必要?,只要?别说出去就行了,所以直接说,“草原上的出产就那么几样?,药材、羊毛、羊皮、肉干和奶制品。这些都是原料,转运出去路费太贵,我就想,能不能在本地开一些工坊,把这些原料加工成成品,再运出去贩卖。如此,既能养活一批工人,又能提高售价,而?商人们也可以直接买到产品,而?不是把原料带回去自己想办法加工。” “现在是打?算先弄一个编织作坊,但光靠手工编织产量太低了,找几个木匠试着改良一下织布机,看看能不能做出编织用的机器,提高效率。” 以前薛盈上山劝他?们搬下来的时候,就说过她这里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所以方寨主一听她要?开工坊,不由得眼睛一亮,问道,“不知家主这作坊的工人,想从哪里招?” “只要?有技术,我这里什么都不限。”薛盈说,“草原人也好,大梁人也罢,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想来都可以来。你们山民也是一样?,到时候工坊会公开招聘,直接去报名就是。” 顿了顿,又温和地补充道,“现在只是第一个工坊,暂时没有合适的工作也不用着急,以后还有别的呢。” 这些山民和别人不同,他?们没有任何根基,是真正的手停口停,所以难免会急着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所以薛盈才?多说了一句。 方寨主连忙点头答应,但是等他?把人送来的时候,除了几个熟练工的木匠,还有一个山民。 这个山民是寨子里的木匠,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会做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下山之后,他?跟着其他?木匠,学了不少东西,不过织机是肯定?不会做的。 薛盈能猜到方寨主把人塞进来的目的,除了多学一点东西之外?,估计也是想让他?偷师。到时候就算进不去薛盈的工坊,自家打?一台机器,不就可以让 分卷阅读149 女人们在家里编织了吗? 现在有展销会在,他?们也不用担心东西卖不出去,多少能补贴一下家里。 不过薛盈想了想,觉得工坊不可能吃下所有的订单,而?且总有些女人要?照顾老人,要?带孩子,不方便到工坊里做工,也可以分一些订单让她们在家里做。 最初的纺织行业,几乎都是这样?的,在生产效率低下的时候,这也是对工坊的一种很好的补充。 既然如此,她也就假装没有发现方寨主这一点小心思,任由他?们去。 这边阿丽朵跟木匠们一起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改进织机,那边薛盈就带上她唯一的作品,去见?那些南派商人了。 大梁人都知道,京城繁华,江南富庶。所以论起纵情享受、奢靡成风,还是当数江南地区。薛盈这手工高级定?制地毯,当然也要?卖给从江南来的商人,才?能卖得上价钱。 作为一个经历过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现代人,薛盈虽说不是特别懂营销,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该怎么吹嘘这张地毯,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预案。 除了高级手工定?制,以及产品本身的品质之外?,最方便吹的,当然就是阿丽朵的身份了。 草原部?落的公主亲手编织的毯子! 别看草原部?落的贵族们追捧大梁的各种奢侈品,大梁人对草原人其实也不乏好奇之心,从草原上来的新鲜玩意儿,卖得都比别的东西更好。要?不然,这些商人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跑到云州来,参加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展销会。 草原部?落的公主不值钱,她知道,别人又不知道。 所以当薛盈将这张地毯挂在墙上,众人看清上面的画作,也忍不住发出惊叹。 最后不但这张毯子顺利售出,薛盈还帮阿丽朵接下了一整年的订单。 她已经决定?了,回头就给阿丽朵安排三五个助手,争取尽快把她们也培养出来,编织更多能卖上高价的毯子。 除此之外?,她也为工坊拉来了不少单子。虽然在见?到成品之前,每个订单的数量都不多,只是这些大商人们用来结交薛盈这个人的“心意”,但对于目前只是个空壳的工坊而?言,已经足够了。 …… 在各种意义上的热火朝天之中,为期五天的展销会终于结束了。 薛盈招呼所有客人去看了一场蹴鞠大赛的决赛,为这一次的展销会画下了完美?的句号。至于为冠军队伍颁奖,薛盈请了宫啸和邓常侍共同颁奖,算是为第一届蹴鞠大赛增添了不少光彩。 当然,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冠军战队的奖品:五百两银子。 虽然把几十斤银子装在箱子里抬上来,应该也很轰动,不过既然是比赛奖金,薛盈当然不可能那么直接,而?是紧急从各家抽调了一批长得好看的婢女,让他?们每人手捧一盘银锭,排成一列上台展示。 全场欢声雷动。 薛盈紧接着又宣布,以后的展销会将会每个季度举办一次,并且顺便定?下了具体日期,好方便大家规划行程。至于蹴鞠大赛,以后也会成为展销会的常驻项目,届时将会开放报名渠道,欢迎各家队伍前来参赛。 如此这般,相信等到夏季展销会来临的时候,整个云州会更加热闹。 商人们收拾行装返程时,薛盈也终于在送行的时候,见?到了跟着邓常侍一起来的另外?三位大人,以及他?们的随从。因为她是跟着宫啸一起来的,而?且邓常侍对她也很客气,所以许多人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薛盈感受着这些视线,不知道哪一双眼睛属于高家和云家派来的人。 不过没关系,她表现得那么高调,就算没有他?们的人,消息也一定?可以传过去的。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的是,云州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但是从京城前往榷场交易的大商人们,却有志一同地忽视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过来交易。很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这自由市场正是针对他?们对榷场的垄断才?形成的,并且已经达成了共识。 至于私底下有没有派人过来摸摸底,谁知道呢? 不过薛盈相信,他?们不会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酝酿发酵,得出应对的方法。 而?她只需要?待在云州,等着接招便是。 …… 此时,遥远的海州,留着乱糟糟头发和胡子的鲁明从船上走了下来。长时间待在船上,猛地踏上坚实的地面,非但不觉得安稳,反而?觉得整个地面都在晃。鲁明不太适应,踉跄了一下。 身边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站在他?身边的络腮胡哈哈大笑?,用海州方言说,“周兄弟,脚下小心些!” 鲁明也用海州方言笑?答,“船上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正准备找个酒楼大醉一场,刘兄要?不要?同去?这些日子在船上,一直劳你照顾我,这一顿我请,一定?要?喝得尽兴!” 有人请客,络腮胡自然不会拒绝,答应之后,才?想起要?先去问问侄子。 鲁明看着对方跑到那个叫刘舫的年轻人面前,忍不住捋了捋胡子。刘舫身边那些人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看就是从军中出来的,所以他?也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接头的人是谁了。 这也是鲁明选择接近络腮胡的原因。 原本按照鲁明的计划,他?应该是到了海州之后,住上一段时间,熟悉了风土人情,学会了本地方言,才?好采取行动。但他?实在是一 分卷阅读150 个语言天才?,在船上就把语言学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浪费时间,中途转乘时,就顺利摸上了刘家所在的这艘船。 才?几天时间,络腮胡已经把他?当成异性?兄弟看待了,甚至在得知他?暂时没有地方落脚之后,还盛情邀请他?去刘家村。 不过鲁明拒绝了,他?这回过来,只是想先结个善缘,喝完了这一顿酒就会离开。估计要?等他?发展出一定?的势力,才?有可能会再见?面。而?到那个时候,行动的时机多半也已经成熟了。 这么想着,鲁明见?络腮胡已经走回来,就伸手搭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睛看向海州城的方向,大声道,“走,不醉不归!” 而?后面的码头上,刘舫守在船头看人搬货,也忍不住琢磨起来,村子里虽然已经有三条船了,但都是不大的小船,出去收货是够了,但是要?把货运出来,就有些不够。而?且以后如果要?对付那些海盗,没有船也是不行的。 现在要?时常往来关州,正好趁机添置几艘船只,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大船坞里出的船,刘舫是不可能买得起的。哪怕现在有云州那位撑腰也一样?。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找疍民买船了。 ◎52.第52章 太顺利了 总算圆满结束了一切, 薛盈免不了跟云州商会的成员们吃了一顿庆功宴。 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庆功宴也不好像从前那样放纵,甚至连助兴的歌舞都没安排, 劝酒也要悠着, 吃得有些没滋没味的。所?以薛盈吃完了饭, 就让大?家都散了。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再搞什么余兴节目, 她暂时管不了。 宫啸没有出席这?个庆功宴, 因为他?要是出现,肯定会抢走薛盈的风头。再说?,这?个展销会说?到底不是官方主办的, 他?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合适。 但他?来接薛盈了。 说?是来接, 但其实,薛盈到了没多久,宫啸也就到了,一直在门口等?着。 众人是直到送薛盈离开的时候,才注意到他?居然一直等?在门口,一时之?间, 自然又是吃惊, 又是惶恐,又是高兴。 吃惊的是宫啸居然甘心在这?里等?那么久,甚至没让人去通报消息。惶恐的是他?们把宫啸晾在门口那么久,谁知对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高兴的是宫啸这?样一个人,到底还是有了弱点,他?越是看重薛盈,就越是显得云州这?些已?经跟薛盈站在一条船上的人很?有先?见之?明。 既然已?经决定跟着薛盈干了,那自然是她越厉害, 大?家能够得到的好处才越多。 而能够得到宫啸的支持,薛盈在附近几?州之?间横着走是没问题了。 不是说?他?们看不上薛盈的能力,事实上,到现在,所?有人对于薛盈的个人能力已?经是万分信服的了。但是,这?并不是一个有才华就能够施展出来的时代,薛盈要不是背靠宫啸,哪会这?么顺利?不说?别的,就是这?些现在对她恭恭敬敬的人,恐怕都不会是现在的态度。 而这?种心思,不知道薛盈看出来多少,宫啸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他?会来接人的原因。 在所?有人的寒暄和客套之?中,他?扶着薛盈上车,自己也不避讳地钻进?了车厢里,任由疾风空着鞍跟在马车旁边跑。 “呼……”薛盈靠坐在柔软的枕头上,这?才吐出一口气?,“应酬一次,比忙一天?还累。” 虽然大?家都有所?顾忌,没人敢劝酒,但是席面上各种你来我往的交锋试探,却总是免不了的。而且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她新开的工厂,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更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薛盈就不能不耗费精力去与他?们周旋。 除了劳心劳力之?外,宴席上必须要衣着整齐,钗环齐全,正襟危坐,对薛盈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她将头上最重的两支钗取下来,瞬间觉得脑袋轻了十斤。 本来还想把外套脱下来的,但考虑到待会儿回?家还要下车,让人看到了也不合适,只得罢了。只是感觉整个人都被禁锢在衣服里,就算现在能靠坐了,也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束缚感,很?不舒服。 这?还是天?气?不算热,要不然,穿着这?么厚的正装,难免要出一身的汗。 宫啸见她哪哪都不舒服的样子?,只好凑过来替她揉捏肩颈,一边安抚道,“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不去理?会这?种应酬?”薛盈叹气?。 宫啸摇头,“只怕什么时候,都是免不了的。”纵然是宫中的帝王,也免不了会有这?种应酬,虽然能够出风头,但是过程却一样的累。 薛盈想想也是,就算到了21世纪,这?种风气?似乎也没有变好多少,便也只能叹息了。 宫啸见她失望,又说?,“不过对你来说?,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是女子?,出门交际本来就不方便,你觉得不自在,其他?人也同样不自在。”宫啸说?,“你要是愿意,可以培养一个人,专门负责这?些应酬诸事,想来那些人也不会有异议。” 薛盈颇为意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正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更不能在这?种地方避让。要不舒服,大?家就一起不舒服吧。”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就培养 分卷阅读151 一个男性来负责这?种男性之?间的交际,其实是拱手把一些东西让了出去。 “那也罢了,只是辛苦盈盈了。”宫啸也不强求。 因为之?前那个姿势不方便按摩,宫啸索性将薛盈扶起来,自己坐到她身后,让她半靠在自己怀中,方便动作。 虽然宫啸的胸膛比枕头硬了很?多,但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薛盈已?经习惯了这?个怀抱,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然后就闭上眼睛,任由宫啸服侍了。 听到宫啸这?么说?,她就笑了起来,“算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且薛盈自己心里有一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有她这?个先?例在,往后再有继承家业的女孩子?,便也能自然而然地出来交际了,而不是被舆论困住,只能将大?好的优势拱手让人。 可惜云州好像没有这?种好苗子?,除了陈夫人之?外,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对经商没什么兴趣。 但薛盈相信,就算云州没有,别处也会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车子?往前走了一会儿,薛盈突然开口问,“对了,你是不是要回?折州了?” “……是。”宫啸按摩的手一顿,伸臂环住薛盈,脸贴在她的脖颈上,问她,“你与我同去吗?” 薛盈被他?弄得有点痒,忍不住往旁边避了一下,嘴上故意说?,“那你求我啊。” “求你。”宫啸收紧手臂,不断用唇去蹭她柔腻的肌肤,“夏季展销会之?前,这?边应该都没什么大?事,况且你手底下的人也不少,该放手让他?们历练一下。” 顿了顿,又说?,“铁矿这?边还有不少事需要张罗,我们去折州住一阵子?,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了,就回?来。” 薛盈心说?铁矿的事情现在都是费先?生在负责,哪里需要宫啸操心,但却也没有揭穿他?,勉为其难地点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恳求,那我也只好答应了。” “再说?……”她想起一事,又忍不住笑,“你在折州划的那片地,不是说?要种葡萄吗?应该还没种吧?再不回?去,就要错过时令了。我正好去做监工,免得你偷懒。” 宫啸听完也笑了,“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记着呢。”又问她,“现在要把榷场交出去,将来未必能留在折州,到时候再在别处给我划一块地?” 总不能每年都跑到折州来打理?这?片葡萄园吧?宫啸倒不是嫌辛苦,只是太麻烦了。 薛盈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到时候再说?。” 宫啸便也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她安排好云州的诸多事务,便跟着宫啸回?了一趟折州。现在回?折州,薛盈觉得跟回?家一样,没有任何不方便不习惯的地方。她心里甚至还有些遗憾,再过一阵子?,这?里就未必还是宫啸的大?本营了。 只希望邓常侍给力一点,能够顺利把事情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推动。 值得高兴的是,自由市场的风也刮到这?里来了,有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就连榷场的风头也比不上。 毕竟榷场只对大?商人们开放,入场门槛高得吓人,虽然是在折州,但跟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关系。而展销会,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门槛,但如?果只是想进?去逛逛,那确实什么都不需要。 可惜一个季度一次,频率实在太低,万一没赶上就错过了。 薛盈听了这?种言论,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她上辈子?经常在外面到处跑,虽然很?多时候都在野外,但是也经常会借宿途径的村镇,在这?里补给一些物品。印象里,很?多乡下地方都有定期的交易集会,集、场、墟、市,各地叫法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展销会的会场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利用起来,也定期弄一个集会。 除了交易之?外,也可以增加一些表演项目和游乐项目,也算是丰富一下大?家的日常生活。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让人感慨古代的交通之?不便利,实在是很?耽误事。就比如?折州百姓,去云州赶一次集要走个两三天?,实在是太费时了。而且到了那里,还要考虑住宿之?类的额外支出。 虽说?这?个时代,很?多普通百姓没什么讲究,只要不是冬天?,随便往地上一躺就能睡了,但薛盈却不能接受。 所?以如?果要弄这?个集市,交通和住宿都是必须要考虑的事。 即使如?此,也还是会有一大?批人消费不起,但目前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不过,等?到一个个工坊开起来,招收更多的人手之?后,应该就能极大?地改善周边地区百姓的生活状况,到时候他?们手里有了余钱,这?集会也会更加热闹。 宫啸忙了一天?,回?来就听到了薛盈的新计划。 “你是说?,把云州周边,通往每个州府的路都修一遍?”他?一边从装着热水的脸盆里绞了毛巾擦脸,一边道,“这?倒也没什么不好,修了路,众人往来云州就更方便了。就是不来云州,对普通百姓而言,有这?么一条路,也会方便许多。” “是啊。”薛盈说?,“其实如?果以后有能力了,我倒是想把西北所?有的路都修一遍,不光是通往云州的。”村村通暂时做不到,但是修一条主干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宫啸脸还蒙在帕子?里,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这?是她现在的活动范围只 分卷阅读152 在西北,若是将来离开这?里去了京城,这?路说?不定要一直修到京城去。 想想那样的场景,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好,你说?修就修。”他?答应道。 薛盈想了想,觉得如?果要大?规模修路,就必须要把水泥弄出来。 其实现代水泥的制作工艺看起来很?先?进?,但是早在十八世纪,欧洲就已?经开始使用水泥了,后面只不过是不断改变配方和制作工艺而已?。所?以他?们虽然是在古代,但完全有条件烧制水泥。 而且有了水泥,以后修建工坊、改建房屋,都用得上。 而要制造水泥,就要先?挑选合适的生料,这?就又回?到薛盈的老本行了。 于是她精神抖擞,再次准备出城探测。宫啸见状,也只能安排人跟着她。因为必须要信得过的人,他?索性把自己的亲兵队长韩四派过来了。 虽然只是寻找水泥灰岩,难度并不大?,但是薛盈还是颇为兴奋,甚至还特意让铁匠给自己打了一把洛阳铲。其实这?个东西虽然是因为盗墓而出名,但用来做地质勘探也非常好用。 有了趁手的工具,这?回?薛盈的探测很?快就有了成果。当然,这?是因为上次她只是在城市周围转了转,这?次走得比较远的缘故。 薛盈表情凝重地回?到家,然后就铺开纸笔,一边思索,一边将各种想法记录下来。 宫啸忙完了回?来,见她脸上的表情如?此严肃,连忙偷偷叫来韩四,问他?,“今日不顺利吗?” “很?顺利啊!”韩四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说?,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另外还找到了一种黑石头,夫人也说?非常有用。因为进?展顺利,所?以回?来得都比前几?日更早。” 宫啸心里有了底,才再次回?屋,问薛盈,“怎么这?个表情,事情不顺利吗?” “就是太顺利了。”薛盈叹息了一句,不等?宫啸询问,就抬头看向她,“这?下你必须要争取留在折州了。” 他?们今天?不但找到了水泥灰岩和黏土,还找到了煤! 要建工厂也是分分钟的事,可是如?果折州不再是宫啸的地盘,薛盈哪里敢随便在这?里建厂?她费时费力,终于把厂子?建起来,回?头等?摘桃子?的人一来,轻轻巧巧就能又得一个大?功劳。 宫啸听她这?么说?,也不由皱起眉头,思量起来。 薛盈见状,反而又来劝他?,“不过也没关系,既然这?边的矿产储量如?此丰富,我相信一定不止这?一处。等?回?了云州,再找找别的。要是能把工厂建在那边,还省事一些。” “那先?做前期准备工作吧,其他?的,等?京城的消息来了再说?。”宫啸也道。 他?想得比薛盈深了一层。既然折州有矿产,自然没必要空着不用。而想要放心地用,在短时间内,他?就不能放松对折州乃至整个西北的掌控力。 之?前觉得无所?谓的东西,现在就显得很?重要了。 幸好他?们事先?做了许多的安排,局势不会太糟糕。不过,这?样还不够,宫啸叫来上次被派往京城的斥候,交代起来。 以前他?从不主动去做什么,是因为没有想求的东西。不过,即便只是出于自保,宫啸也不可能真的不做任何安排。因为不急,他?做得很?隐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现在,是该动用这?些安排的时候了。 托了薛盈的福,现在草原那边的部落,心思都落在了各种贸易上,接下来注意力又会被各种工坊吸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打仗的念头,所?以宫啸也可以抽出更多的人手去做自己的事。 他?这?边一动,几?个副将就知道了,纷纷找上门来。 他?们都是跟宫啸一起出生入死,绝对信得过的兄弟,平时很?多事宫啸不告诉他?们,是因为他?们就没有这?样的脑子?,也没必要让他?们操这?个心,反正他?这?个大?哥肯定会安排好一切。 但此刻,宫啸看着送上门来的几?个兄弟,仿佛看着几?块上好的肥猪肉。 几?人被他?这?个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纷纷后退一步,警惕地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宫啸和善一笑,配着他?戴面具的脸,看起来更加诡谲,“胡说?什么?我哪一次不是为了你们好?” 这?倒是真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在过程中没有受苦啊!三人非但没有放下警惕,反而更加戒备,谨慎地道,“那你先?说?说?看。” “你们三个虽然叫我一声大?哥,但其实年纪都比我大?吧。”宫啸问。 李纯,孟俊毅,赵正川:“……”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他?们都很?佩服宫啸的能力,也不觉得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老大?有什么问题,毕竟战场上,谁的刀厉害,谁就做老大?。再说?宫啸的确是他?们的队长,无数次带着他?们死里逃生,这?一句老大?,他?们叫得心甘情愿。 但是,宫啸特意这?么一提,还是叫人臊得慌。 宫啸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现在我已?经定下了亲事,你们三个却还没有着落,我每每想到这?个,心里难免替你们操心。” 这?下三人都不是警惕了,那表情简直像是见鬼,甚至怀疑宫啸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还是说?,就算是男人,组建了小?家之?后,也会开始热衷于 分卷阅读153 做媒? 问题是宫啸这?也还没有成亲啊,在他?们面前装什么装! 每天?晚上都去爬未婚妻的窗户,说?出去很?体面吗?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李纯开口,“大?哥,你就实话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们心里没底。” 孟俊毅跟着点头。 赵正川心思比较细腻,见宫啸不说?话,顿时急了,“我记得大?哥你刚回?折州来的时候就说?过,将来你要是有什么事,也一定给兄弟们安排好后路,这?是不是就是……” 他?没说?完,但另外两个人也吓得不轻,“难不成京城那边有什么意动?”皇帝这?就容不下他?们大?哥了,可这?不是也没做什么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 连宫啸都被吓了一跳,他?也没想到赵正川居然这?么能想,连忙道,“不是那回?事。” 他?跟三人解释了一下薛盈准备做的事,最后道,“如?此大?的利益,谁会不眼红?纵然是陛下,也不会放心将这?些都交给我。” 虽然都是薛盈自己的产业,但现实就是这?样,这?么好的东西,就连皇帝也会动心,她是保不住的,必然要上交。唯一的区别是,有宫啸在,至少能保证她的那部分利益,而不是成果被人抢夺了还求告无门。 可是东西上交之?后,归谁管就说?不定了。 宫啸想要继续保持现状,就必须要想别的办法。 “但是……那跟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孟俊毅迟疑地问。 宫啸表情沉肃,“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准备请陛下为你们赐婚。当然,我会争取让你们先?见一下人,看看自己满不满意。” 这?其实是他?为几?个兄弟准备的退路,如?果有一天?皇帝要清算他?,那么给他?们结一门好亲事,就能最大?限度地保全他?们。因为宫啸留下来的政治遗产也是需要有人继承的,还有谁比他?的这?几?个兄弟更合适呢?而三个人瓜分一份势力,也就不会引起皇帝的警惕了。 所?以宫啸自己,本来是不打算成亲的。 只是薛盈出现后,他?的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 但是,宫啸也因此看到了另外一条路。这?条意料之?外的路不涉及兵权,自然没有前一条那样危险,也不再步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让宫啸增加了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 只是他?也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要走到联姻这?一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以薛盈的能耐,只会越来越能折腾,虽然宫啸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折腾,但并不影响他?未雨绸缪。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给薛盈找一个全大?梁最大?的靠山。 只有皇帝才能保全她,否则只会被下面的势力争来抢去,最后被撕成碎片。因为有宫啸打下的良好基础,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他?们没有别的心思,皇帝知道薛盈的能耐,就一定会保她。 但是保她,并不等?于愿意让她留在西北自己折腾,多半会想把人弄回?京城去。 可宫啸却不能回?去。 他?当初得罪了半个京城的人,最后跑回?折州,就注定不可能回?去了,要为陛下守一辈子?的边关。 现在只是云州和折州的距离,宫啸每次离开薛盈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安。如?果她回?到京城,距离那么远,说?不定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他?说?不定会疯。 既然他?回?不去,那就只能想办法把薛盈留下来了。而且宫啸想,薛盈也一定不会喜欢京城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她那样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哪里受得住那些束缚? 让皇帝给他?的副将们赐婚,就是默认允许皇帝分割他?手里的权力,更进?一步加强对西北的掌控。只要皇帝觉得西北是自己的,甚至比京城更安全,更好掌控,就会让薛盈留在这?里。 当下,宫啸也将其中的内情与三个兄弟分说?明白,“如?果事情顺利,你们成亲之?后,就不会继续跟我一起驻守折州,会分别派驻到附近的州府去,陛下也可能会往你们身边派人,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但是,我们之?前担忧的那些问题,也就不会再存在了。” “那……我们要假装跟你闹翻了吗?”孟俊毅小?声问。 宫啸被他?逗笑了,“不必,咱们一日是兄弟,一生是兄弟。除了不住在一起,别的都一样。但既然成了家,本来也不可能继续住在一处。” “那我没问题了。”孟俊毅说?,“我脑子?不灵光,大?哥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肯定不会害我。” “我也没问题。”赵正川跟着道。 他?心思深,才更知道宫啸这?一番安排,等?于是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提前分给了他?们。 李纯摸着下巴道,“别的都好说?,我未来的媳妇儿只要有嫂子?一半能干,我就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3:56:27~20210929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unze润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第53章 自由 在宫啸已经开始为往后?的事?情做准备的时候,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正因为他而掀起?轩然大波。 自从西北设立榷场,每年的收益实? 分卷阅读154 在看得?人眼红。可惜, 这地方一直牢牢地掌控在宫啸的手里, 谁都不?能染指。都知道他是皇帝的纯臣, 就是有人想对?付他, 也?总要考虑一下御座上的天?子。 不?过, 这并?不?妨碍他们给?宫啸添一点堵,找一点麻烦。 展销会的动静不?小,京城并?不?是没人知道, 只不?过大家都还在观望之中。最近这一段时间,皇帝的御案上, 弹劾宫啸的奏折是越来越多,基本?上都锁定了同一个攻击方向:手伸得?太长,越界去?管云州的事?。 令人遗憾的是,使者团带回来的消息,显然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展销会,并?不?是以宫啸的名义弄的, 从始至终, 站在台前的人都是他的未婚妻薛盈。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不?是有他站在背后?,根本?闹不?出这么大的阵仗,但明面上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漏。他和薛盈尚未成亲,就不?算是一家人。薛家是商户,无论成立云州商会,还是牵头举办展销会,都是为了生意, 完全没毛病。 顶多是宫啸把自己的人手借了一些给?薛盈,但这又算是什么大事??真要细究起?来,站在朝堂上的诸位,谁不?是家大业大,亲友一堆,能有多干净? 而等?到皇帝对?外透露,说宫啸准备将榷场让出来,众人哪里还记得?要弹劾他? 虽然不?知道宫啸抽了什么风,但是这样一块好处让出来,任是谁都想上去?咬一口。不?过,人人都想要,反而谁都不?敢直接下手了。再说,也?不?能不?考虑宫中那位的想法。 榷场说是宫啸的,其实?应该是皇帝的。现在宫啸要让出来,皇帝没有瞒着这个消息,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算让自己的人上? 在摸清楚具体的情况之前,谁都不?会轻易开口。 明面上,京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过暗地里的漩涡激流,却反而因此变得?更加激荡、更加危险。 这也?在宫啸的预料之内,原本?他就是想借这种情形来拖延时间,操作得?当?的话,拖上个一两年都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后?来他转变了想法,反而不?想拖得?太久了。事?情早一点定下来,他和薛盈也?更能放开手刦做事?。 这也?是朝中有人的好处,要不?然,那些外放的官员们,为什么钻破头都想在京城经营出一份人脉关系?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够用得?上。 而邓常侍得?了好处,也?果然没少在这件事?里使力气。 所以不?等?众人在私底下拼出个结果,皇帝这边又有话说了,宫啸交出榷场,却也?不?是白交的,而是要用自己这些年来的功勋,为亡母换一份诰命。 宫啸的官阶一直上不?去?,是因为皇帝和朝堂两边都在有意压着他。听说他主动把功勋换成诰命,没有一个人不?高兴。但也?有人觉得?这样不?妥当?,因为宫啸是庶子,从伦理上来说,嫡母才是他的母亲,大梁没有嫡母尚未受封而请封生母的先例,怕开了个坏头。 谁家没有几个庶子?要是人人都这么干,那就乱套了。 所以宫啸的事?情是小事?,但是他会成为一个坏榜样,让天?下庶子都觉得?,只要自己出头了,就能够替生母争取更多的东西。可是庶支一旦强大起?来,就会侵害主支的权利,这样一来,家族不?稳,将会是个巨大的隐患。 因此,请封可以,但是要封嫡母,而非生母。 这话一说出口,皇帝都直接气笑了。 在这件事?情上,当?今皇帝与宫啸,算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普天?之下,都是嫡支继承家业,庶支只能从旁辅佐,唯有皇家并?非如此。虽然皇帝也?会更倾向于立嫡长,但是身为皇子,谁心里会没点儿想法呢? 先帝也?有嫡子,但是最终上位的却是当?今,他即位之初,两位皇太后?几乎将后?宫闹得?没有半点安宁,最后?还不?是皇帝帮着生母把嫡母压了下去??到如今,众人都只记得?一位先太后?的风光了。 所以皇帝很?能够理解宫啸这种想要为生母争光的心态。何况宫啸的情况又跟他不?一样,他在宫家的时候,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宫家对?他非但没有恩,反而有仇,而唯一护着他的生母,也?已经去?世了。 求一个诰命,是为了告慰亡者,更是为了跟宫家划清界限。 朝廷要是真的把这个诰命安到宫啸的嫡母头上,那是施恩还是结仇?只怕宫啸听到这个消息,都敢直接在西北举旗造反了。 好在像这样拎不?清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想。毕竟宫啸跟宫家的事?,也?曾经闹得?天?下皆知,彼此之间早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皇帝也?不?着急,叫大家先拟一个章程出来,解决这事?。 这是宫啸的事?嘛,先解决了他的问题,再提榷场的事?,也?就名正言顺了不?是? 皇帝这是在暗示,要是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就能优先争取榷场的管理权。虽然众人并?不?会直接相信,但是也?不?妨碍他们使使力。 终究是可以跟宫啸结个善缘的机会,对?他们没有任何坏处。 尤其是知晓宫啸在西北搞什么“试点”的那些官员们,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好处,都很?乐意借此机会,跟他拉上关系。 既然是要替宫啸解决难 分卷阅读155 题,那当?然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考虑了。而这些人又都是实?际上的旁观者,没有那么多顾虑,所以做起?方案来,那可比宫啸要狠得?多。 有让宫家将宫啸的生母抬成平妻的;有让宫啸的亲爹索性休掉发妻,将死去?的妾室扶正的;也?有愿意给?宫啸的生母认一门干亲,替她撑腰的;自然,也?有像宫啸想的那样,让宫正明直接写?个放妾书的;更有甚者,索性直接否认了他是宫家人,说他娘是怀着他进了宫家的…… 反正宫啸的生母也?没有三媒六聘,一个妾,而且已经死了,来龙去?脉还不?是随便大家编排? 没几天?,皇帝的桌案上就又堆满了这些奏折。 利益动人心,这一点小小的伦理问题,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看完了奏折,也?忍不?住感慨一句,“不?知道宫卿若是在京城,看到这些,当?做何感想?” 当?初宫啸在京城的时候,愿意为他和宫家撮合的人可不?少,最后?才会闹得?那么难看,让他得?罪了半个京城的人,不?得?不?返回折州。谁能想到,现在,同样一拨人,却在想方设法替他撇清跟宫家的关系? 但对?皇帝来说,这不?是坏事?。 所以很?快,经过朝堂“讨论”之后?,写?放妾书的方案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并?开始执行。 至于宫家人怎么想,愿不?愿意,并?没有任何人在意。强权压制之下,他们并?没有选择。说到底,当?初他们但凡对?宫啸稍微好一点,不?做得?那么绝,也?不?会有今日。 送消息去?宫家的人刚出京城,这边朝堂上已经在讨论该怎么册封宫啸的生母安氏了。 按理说,宫啸自己是从四?品,这诰命也?应该是四?品恭人。但是这个诰命是他用榷场和自己这几年的功劳换来的,四?品就有点儿不?足了。而且是封已经亡故的人,本?来就应该抬举一些。再加上宫啸已经定亲,要不?了多久就会娶妻,到时候必然也?会请封,那婆婆和儿媳妇都是四?品,就不?太好看了,所以最终定下来的,是三品淑人。 …… 对?宫家来说,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更不?用提接受了。 突然从京城来了一道旨意,让宫正明放妾时,他们心里就已经开始不?安了。毕竟宫啸这几年对?待他们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因为宫啸也?始终没有动手报复,又似乎是留了几分手,让他们免不?了心怀侥幸。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想直接从源头上与宫家割裂。 人都已经死了,还写?放妾书,而且还是从京城来的旨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宫正明怒气冲冲地按照要求写?下了放妾书,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宫家人正在商量,该怎么让宫啸出一口气,重新修复与他的关系,又收到了第二道圣旨。 这就不?是送到宫家来的了,而是直接送去?了宫啸的住处。 安氏一个妾,居然封了三品淑人!整个宫家四?代人拼命努力,都没办法跨越五品这个鸿沟,始终沉沦下僚,无法回到京城,接触到朝廷的核心。而现在,宫啸轻轻松松为他的生母求到了三品诰命。 早知道…… 可是“早知道”这句话,他们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又有什么用呢? 宫家人眼红得?已经快疯了,整个府中上上下下的气氛都十分压抑。而就在不?远处,临街的“宫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说实?话,这个诰命,都有些出乎宫啸的预料。他原本?只是为了让安氏跟宫家划清界限,想着有个六品七品的诰命,就已经很?好了,反正胜过至今没有考取功名的宫正明不?知凡几,谁知居然是三品! 接圣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宫将军大喜啊!”这回来宣旨的是礼部的官员,但对?宫啸的态度,也?跟老熟人邓常侍一样热情,甚至还犹有过之。 宫啸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因为哽咽造成的沙哑,“陛下隆恩,宫啸万死以报!” 他发誓,只要皇帝不?老糊涂了想要搞他,只要皇帝不?会针对?薛盈折腾什么阴谋,他就绝对?是整个大梁最称职的臣子,时刻惦记着为国库赚更多的钱,让皇帝免除后?顾之忧。 众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人人都上前凑趣,称赞他和皇帝这一段“君臣相得?”。 接下来,当?然是要去?祭告安氏,在她坟前将这道旨意再颁一遍,好让地下的人能够同享这份荣耀。与此同时,跟着钦差一起?来的,还有一队专业的工匠,他们将会在云州重新选址,为安氏营造符合她身份的墓地,再将她的骸骨迁入其中。 就算是个死人,既然皇家封赏了,她就必须要享受到相应的待遇。 宫啸这时才渐渐从激动之中恢复过来,对?众人道,“有劳诸位稍候,在祭拜亡母之前,我要先等?一个人。” 这话立刻就将众人的好奇心吊了起?来,不?过他们也?没有疑惑太久,薛盈就乘着马车过来了。 见到这位薛家大姑娘,众人恍然大悟。别?说是云州,就连京城里都有传言,说宫将军对?这位未婚妻十分爱重。这还没成亲呢,看他都已经为对?方做了多少?现在带她一起?去?祭拜亡母,也?是应有之义。 宫啸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宫正明的放妾书,所以这道圣旨,对?他和薛盈来说,都不?太意外。 但即 分卷阅读156 便如此,得?知这个好消息,薛盈也?还是不?免替宫啸高兴。虽然知道颁旨不?会等?她,但她还是郑重地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这是薛盈给?自己定制的“官服”。 虽然只是个八品的杂官,连朝廷都不?会给?他们发官服,就算发也?不?适合薛盈,但是牌面还是要跟上的。所以薛盈自己弄了一身,有什么需要那个身份出面的事?,就穿这一套。 不?过在西北,薛盈这个身份已经足够了,还没有机会穿。 所以就连宫啸,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穿上这一身,一见之下不?免愣怔。 薛盈平时当?然不?会穿得?太差,毕竟自家就是做生意的,每年多少绢帛绸缎、金银珠玉经手,她怎么也?不?会缺了衣饰。但是薛盈不?像原身,喜欢打扮,更不?愿意在自己身上挂上十几斤的东西,日常装扮都以简素为主,就连颜色也?都很?淡雅。 出去?谈生意的时候,她倒是会穿得?郑重一些,就是过于珠光宝气了,一眼看去?只能注意到浑身上下都亮闪闪的,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所以这确实?是宫啸第一次看到薛盈正经地装扮起?来。 她搽了脂粉,挽了头发,穿着那套自制的黑色“官服裙”,发饰虽少但却足够贵重,淡化了年龄和长相,让她整个人显得?颇为庄肃,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她,第一反应是吃惊,第二反应却是:难怪宫将军那样护着她! 还不?能单纯地夸她是个美人,只能说,将军夫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宫啸一直牵着她的手,甚至前往安氏坟墓的路上都跟她同乘一车,也?没人觉得?有半点狎昵之意,不?会让人觉得?不?庄重。 马车上,宫啸握着薛盈的手,神游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嗯?” “她很?……柔顺。”宫啸低声道,“从来不?抱怨命运,只会教我忍耐。她自己就是忍到了极致,似乎从来不?会恨。所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我做的这些,她是不?是真的高兴?” 薛盈心想,人死万事?空,活着的人再怎么折腾,都只是为了自己,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但是她也?能理解宫啸这种忐忑,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成长过程中感受到的所有温暖呵护都来自于她,于是心里就总是给?她留了一块柔软的地方。在这个三纲五常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评判宫啸,他自然会想要得?到亲近之人的认可。 她想了想,说,“她已经不?在了,我们已经没有机会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我也?是个女人,我知道一个女人,绝不?会想过被人欺侮、轻贱、动辄打骂呵斥的日子。不?,只要是人,没有谁会想过这种日子,无非是……没得?选。” 因为没得?选,因为这种日子说不?定比以前还好一点,至少有一口饭吃,所以才会忍着所有的痛苦煎熬,只是希望这种日子不?要有变动。 尤其是当?她有了孩子。 甚至为了说服自己接受这种日子,她还会给?自己洗脑,说这样已经很?好了,说自己只配过这种日子。 但这一切是真的吗? 想要活得?更好,过得?更舒适,才是人的本?能。没有人会自甘下贱,只不?过被这个社会,被周围的环境扭曲着,不?得?不?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有机会摆脱这种生活,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见宫啸若有所思,薛盈又道,“退一步说,就算她不?喜欢,不?愿意,又如何呢?” 宫啸转头看她。 薛盈却没有半点顾虑,继续说,“就算她真的心甘情愿被人踩到泥里,就是想留在宫家,你身为儿子,难道就要继续任由?她留下吗?” “不?会。”宫啸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我本?来……就是想带着她离开宫家的。” 只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而已。 “所以,想做什么就做吧。”薛盈摸了摸宫啸的脸颊,“你没有错。” 宫啸这才陡然放松下来,他伏低身体,靠在薛盈的膝上,感受着她的体温,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代。他伏在那个女人的膝上,而她会在忙碌之中,抽空腾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一揉。 一点湿痕在薛盈的裙摆上洇开。 她抬起?手,轻轻抚着宫啸的头发。他并?不?需要她的安慰,此刻,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让他无所顾忌发泄的怀抱。幸好,她在这里,所以他不?用强撑着,可以在她面前,把所有的情绪都倾泻出来。 薛盈再一次地出现了那种感觉,好像宫啸是个小小的、脆弱的孩子,所以在感觉到委屈的时候,也?不?会做别?的,而是这样依恋地靠着她,等?着她安抚他。 她不?由?得?哼起?了一支小曲。 薛盈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曲调,又是什么时候听过学会的,但很?适合现在。 良久,宫啸收敛了情绪,他没有急着起?来,而是转了一下头,朝薛盈笑道,“阿娘一定会喜欢你。” “是吗?”薛盈眉梢轻动,“不?过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一定是那种最难搞的儿媳妇,你娘性子这么好,只有我欺负她,没有她欺负我的。” 宫啸:“……” 不?知怎么,他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嗯,你 分卷阅读157 最厉害。” …… 安氏的坟茔是宫啸起?的。 其实?他已经为生母迁过一次坟了。 当?年离开宫家的时候,他身无长物,年纪也?不?大,只能用衣物裹住她,在路上随便挑了个地方把人埋起?来。所以后?来宫家虽然很?想跟他修复关系,但连安氏埋在哪里都不?知道,自然也?没办法借此拿捏他。 后?来宫啸回到西北,腾出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安氏迁了坟。 但也?没有弄出什么大阵仗,只带了几个兄弟过来,大家一起?动手,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树坟立碑。 那之后?,宫啸就没有再来过了。不?是不?想来祭拜,只是宫家一天?还在那里,他就一天?没脸来见安氏,总要做出点儿什么,才好跟她说。 现在,他领着一大堆人,手捧皇帝颁发的圣旨,再次来到了安氏的坟前。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颁旨的官员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忍不?住道,“回头让他们勘测,若是果然好,那就不?用大动干戈,只需在原本?的基础上修整便是。” 工匠们散开去?勘测周围的环境,宫啸这边则是清理掉碑前的杂草落叶,便再次摆出香案,又宣了一次旨。 这次是对?安氏本?人宣旨,虽然还是宫啸代领。 自然又是一番热闹,之后?众人看出宫啸或许有话想对?亡人说,便都自觉地散去?,在附近欣赏起?风景来,只留下宫啸和薛盈站在坟前。 宫啸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这么多年来,他在痛苦的时候、艰难的时候、命悬一线的时候,似乎是有过很?多话,想要对?母亲诉说的。可是此刻真正站在这里,他反而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是薛盈折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横放在她的墓碑前。 “从现在开始,你就自由?了。”她说。 春风静静地从他们身侧吹过,周围草木摇动,花香四?溢,不?远处,流水潺潺,环绕过这一片土地,蜿蜒远去?。 果然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54.第54章 微妙的默契 “这个宫啸, 心思倒是比从前灵活了许多。”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忍不?住摇头失笑,“看着那么老实的人, 终究也学会这些弯弯肠子了。” 宫啸说了要对皇帝鞠躬尽瘁, 立刻就?上了一道?奏折, 为皇帝分忧解难。 现在朝中众人的眼睛都盯在榷场上, 皇帝用谁不?用谁, 都难免有人不?服气,既然如此,何不?就?像对宫啸这件事一样, 让有心的人各自拿出自己的章程来,光明正大地竞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要是一时难分上下,还可以让诸位大人模拟种种情形,进一步考验。 等到挑选出最优秀的方案,那么最佳的执行人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听起?来新鲜,其实就?是朝廷开科取士的那一套。科举考试之中的策论, 便是假设一个难题, 让士子们?设法解决。虽说策论写得好,未必就?真?的能够做到,但总比写都写不?出的更好。 把这一套挪到派遣差事上,皇帝一想,便觉得真?是妙用。 但是这主?意居然是宫啸想出来的,就?难免让人惊奇了。 他可是武将,忠贞勇武自不?必说,皇帝是很喜欢他的, 也愿意用他。但现在,他连朝中的这些弯弯绕绕都那么清楚,而?且还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并?给出解决方案,就?让皇帝不?得不?多想了。 邓常侍在一旁听着,一时竟判断不?出皇帝这话是褒是贬,只能低头道?,“依奴婢看,这未必是宫将军的主?意,恐怕是薛姑娘想出来的。” “哦?”皇帝对那位薛姑娘也颇为好奇,“怎么说?” “薛姑娘做事颇有条理,听说向来都是提前做好计划,再顺势而?为。”邓常侍说,“奴婢在云州时,见那展销会千头万绪,外人看了都觉得头疼,她却能将之理顺,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可惜奴婢愚钝,当时只是心下赞叹,却并?未多想。如今看宫将军上的这道?奏折,才知这种方法也可以用在朝堂上。” 皇帝闻言,心下不?由一动。 虽然管理朝堂和经营生意千差万别,但是落到细节出,无非是怎么用人、怎么做事。只看云州那边的进展,在这上面确实有可取之处。 皇帝远在京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反而?不?像是很多人那样,以为薛盈能做出那么多事,全都是靠着宫啸。看看那些大世家手底下的商人们?吧,他们?哪一个的靠山不?比薛盈更大?却从来没有弄出过这么大的阵仗来。 能做出这一番事业的女人,有一颗玲珑心窍反而?才是正常的。 皇帝想到这里,都不?免觉得可惜。若非薛盈是宫啸的未婚妻,倒是可以把人召回京。他身?边最缺少的,正是这样的人才。不?过他终究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心里装的是江山万代,既然薛盈是个人才,那怎么用都是用,在云州和在京城,都一样是大梁的地盘。 再说,皇帝很快也想到了京城错综复杂的局势,真?要是把人弄回来,说不?定反而?什么都做不?成。 西北天高?地远,又?被宫啸经营了三年,朝中那些势力,手都伸不?过去,反而?更能让她毫无顾忌地施展自己的才华。 何况宫啸也说了这是“试点”,假如一切顺利,迟早会推广到大梁别的地方去。 分卷阅读158 所以这个念头只在皇帝脑海里一闪,就?被他压下去了,笑着摇头道?,“这么说来,宫啸倒是结了一门好亲事。之前的折子都没有提过此事,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是得知了诰命之事,才生出这个念头来的。” “陛下圣明。”邓常侍笑着应了,又?说,“说到结亲……宫将军倒是有一件事,求到奴婢这里来,想让奴婢替他求个恩典。只是奴婢不?知是否合适,因此不?敢答应呢。” “哦?他还有什么事要求你?”皇帝好奇。 以宫啸的官职,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上奏折。如果是不?想让通政司知道?的,还可以写密折,直接由内府的渠道?递进来,保证不?惊动一个人。如此,他还有什么事要去求他身?边的人? “这事,宫将军说,写在折子里不?像样子。”邓常侍躬下身?去,“说是他现在已经定了亲,但是那几?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却至今都没有着落。西北那样的地方,也结不?了什么好亲事,况且他们?的出身?,若娶个普通的民女,怕以后担不?了事,但世家之女,恐怕也看不?上他们?。如此不?上不?下,才耽搁了这许多年。”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这倒也确实是个难题。” 其实宫啸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娶妻,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是没想到宫家胡乱做主?,替他定下的这门亲事,居然歪打正着,结成了一门好亲。 可见世事玄妙…… 皇帝出神了一秒,又?将思绪拉回来,“所以他要求个什么事?” “宫将军说,他想来想去,这事也只能求陛下做主?,帮忙选一门好亲事。”邓常侍道?,“不?过这种事,若是大张旗鼓,难免惹人议论。因此宫将军的意思是,咱们?悄悄儿的寻摸了合适的人家,再设法让两边见个面,若是彼此都满意,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有不?乐意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他这是让朕给他做媒?”皇帝忍不?住笑骂,“他可真?敢想。” “这也就?是宫将军了。”邓常侍跟着笑道?。 这事听起?来有点没分寸,但真?因如此,才显得宫将军真?性情,又?对陛下忠心耿耿,十分信赖。所以哪怕稍有不?妥,陛下也不?会在意。 再说,这事宫啸真?的做得没有分寸吗? 在他将榷场让出来的这个当口儿,把副将的亲事交给皇帝来操持,几?乎是等于主?动让皇帝派人去介入折州之事。有了这个打底,皇帝不?需要担心折州乃至西北失去控制,朝堂之上自然就?可以更加公?正,只选最好的方案,而?不?用偏颇他自己的人。 这般坦荡,陛下如何会不?喜? 果然皇帝叹了一声,道?,“罢了,既然他开了这个口,你就?多多替他费心吧。选那家风清白,教女有方,没有门户之见的。” 听听这要求,能够全部达到的,满京城数也没有几?家。而?这样人家的女儿,说亲的估计已经快踏破门槛了,哪里等得到今日?? 这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但邓常侍还是笑眯眯地应了,“是。” …… 朝堂上的纷争,暂时还影响不?到遥远的云州。 距离太远,朝堂上那些势力很难把手伸到西北来,但是反过来,宫啸其实也很难掌控朝廷那边的进展和变化。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结果。 但也不?能干等着,事情总还是要做的。 山里的那个铁矿,已经完全由折州军接手,在费先生的主?持之下,旧的挖掘和冶炼设施全部被拆除,换成了大梁最好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试之后,现在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出产钢铁了。 薛盈在其中也出了一点小?小?的力。 她对于冶炼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比如怎么炼出钢。 钢铁这个概念好像是现代才出现的,会让人误以为古人没有能力冶炼出钢,但事实上,真?正的技术难题并?不?是炼不?了钢,而?是无法稳定低出产钢。毕竟古人并?不?知道?钢的构成成分,各元素的比例,所以只能靠碰运气。 薛盈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方面的短缺。她知道?钢实际上是一种合金,含碳量在0.03%到2%之间?,含碳量多了就?是生铁,少了就?是熟铁。她还知道?加入不?同的金属矿物,炼出来的钢也会具有不?同的性能和作?用,比如不?锈钢就?是加入了铬。 虽然很含糊,但却还是为摸索着前行的匠人们?指明了方向。 以此为生的工匠们?,本来就?各有各的拿手好戏,只是缺少一点捅破窗户纸的力量。所以在经过了一番改造之后,虽然还不?能制造出各种钢合金,但是他们?已经可以比较稳定地生产出比铁更坚硬的钢材了。 不?知道?朝廷最后会做出什么决定,费先生自然是加班加点地开工,希望能够尽量将折州军的装备都更新换代。 等到换完了,还可以把旧的武器和铠甲回收上来,重新锻造一番。 这种与自己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的大事,自然在军营之中掀起?了一股飓风,几?乎所有人知情的人都在争抢率先装备的名额。虽然知道?最后大家都会有,但是能先一步拿到好东西,谁愿意落后?以现在的生产效率来说,全军都换装完毕,估计要到明年了。 就 分卷阅读159 ?连三位副将,都因为这事打了一架。 宫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崩溃的,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因为这种事打起?来? 为了解决这事,他不?得不?又?回了折州一趟。 不?过三位副将有话说,“老大你当然不?用抢,炼出来的第一批武器和铠甲都送到了你那里。要是让你跟我们?一起?等,你只怕比谁都着急。” 李纯盯着宫啸挂在腰间?的刀,嘿嘿笑道?,“就?是,老大你要是真?不?在意,这柄刀就?先送我???”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刀。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宫啸闪身?让过他的动作?,“我这把刀是你们?嫂子送的,谁想要?” 他这话可不?是随口扯的,他以前的刀送给薛盈了,现在用的就?是普通的佩刀,所以铁矿那边能出钢之后,薛盈就?第一时间?替他定制了这把刀,长宽和制式都跟之前那把一模一样,重量略有些差别,但适应一下就?习惯了。因为她帮了不?少忙,费先生才先替她做的。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没人信就?是了。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的三位副将,老老实实将这个话题跳过去,继续争起?先后来。 这种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才是精锐核心,是最重要的部分,必须要第一时间?换装,要不?然就?是整个折州军的损失! 争着争着,差点又?打起?来。 宫啸把人分开之后,便沉声道?,“既然大家精力都那么充沛,那就?比试吧。分成小?队对抗,胜者可以优先换装。” 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所有人都爽快同意了。不?过比赛也不?是说比就?比,比什么项目,怎么算输赢,有哪些规则,这些都是需要一一制定的。 宫啸虽然想当甩手掌柜,但他怕三位副将又?打起?来,只好自己留下压阵。 好不?容易将一切安排妥当,他连比赛都没来得及看,就?连夜赶回云州了。 结果回到家才发现,薛盈竟然不?在。宫啸怀疑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确实是刚天亮没多久,才问陈管家,“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出了什么事?” “说是那些木匠做出了新的织机。”陈管家笑眯眯地说,“家主?得了消息,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赶过去了。” 宫啸本来想去追人,闻言脚步一顿,“今日?的早饭都有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他拎着两个巨大的食盒,来到了城外。 木匠们?改良织机,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薛盈思来想去,就?把人安排在了展销会会场。反正这边地方太大,就?算划出一部分来做集市,也还有很多地方。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不?用担心扰民。 薛盈的工坊都已经建好了,但是织机没有弄出来,她也就?没有急着招工。她最近已经在考虑,要是一直做不?出来,可以先开个别的工坊,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木匠们?终于成功地改良出了她想要的机器。 试机器的自然是阿丽朵,所有人围绕在这台笨重的大家伙旁边,看着她动作?麻利地织了半条毯子,都激动不?已。 薛盈尤其高?兴,大声宣布要给所有人加工钱,那个走出关键一步的工匠,更是独得三十两银子的奖赏,听得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大家不?要羡慕,以后还有许多东西要请你们?帮忙做,只要能有创造性的改良,都能拿到赏钱!就?说现在这个织机,虽然是做出来了,但是也不?是不?能继续改良。你们?不?觉得它太大太笨重了吗?搬运的时候就?很不?方便。而?且它虽然比人用手编织快,但还能不?能更快呢?”薛盈提出了几?个方向,鼓励众人,“这些都是可以改良的地方,说不?定下一个拿到赏钱的就?是你呢?” 都是积年的老匠人,谁也不?会认为自己比不?上别人,只是运气没人好。听薛盈这么说,便立刻打起?精神来。 未必我次次都不?如别人?要真?是那样,也没脸多拿钱。 将积极性调动起?来之后,薛盈又?做了一下新式织机的生产计划,争取尽快把工坊给充实起?来。 等说完了,她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宫啸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才回来,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了。”宫啸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食盒,“陈管家说你早饭都没吃,我想着你怕是等不?到回家,就?带过来了。” 被他一提醒,薛盈这才感觉到饿。她抬手按了按胃部,朝宫啸笑道?,“还是啸哥心疼我。” 她让其他人散了,各自解决吃饭的问题,才跟宫啸一起?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因为在外面,宫啸带的都是方便吃的东西,小?笼包,蒸饺,烧麦,都是可以一口一个的。因为放在食盒里,所以虽然走了那么远过来,也还是温热的。 薛盈一样吃了两个垫肚子,然后才对着蘸料碟感慨,“可惜没有辣椒。” 料碟里只有蒜末、酱油、醋和香油,虽然味道?已经算是很丰富了,但是没有辣椒,终究还是少了一点刺激。 “那是何物?”宫啸蘸饺子的手一顿,问道?。 薛盈抬眼看着他。 其实她表现出来的异常,已经不?少了。比如她一个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云州的商家小?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东西?外面的人不?知道 分卷阅读160 ?具体的内情,觉得她只是照宫啸的吩咐办事,所以不?会多想,但宫啸作?为她的枕边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想法和猜测? 但他没有问过,非但不?问,还会在外人那里替薛盈遮掩。 两人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却维持着一种奇妙的默契,好像那所有的异样都不?存在。 不?得不?说,这让薛盈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演技非常一般,她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古代人,处处都恪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幸运的是,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一切,却愿意包容她。 而?他还是她选择要一起?共度一生的人。在他面前,她可以完全放松下来,无需伪装,无需表演。 结果就?是这样,一不?小?心放松过了头。 不?过说实话,虽然好像露馅儿了,但薛盈心里似乎也不?怎么着急,好像笃定了眼前这个人不?会因此而?惊异。 果然,接触到她的视线,宫啸就?有些奇怪地看了回来,“怎么了?” “是一种调料。”薛盈偏头想了想,说,“虽然也是辣味,但是跟蒜和茱萸的辣都不?一样,十分独特?。少了这种调料,许多菜都失色不?少。” 宫啸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吃他醋蘸多了的饺子,也不?问这种他从未听过的调料是哪里出产,要如何获得。 薛盈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他不?可能不?好奇,只是因为她表露出了“不?能问”的意思,他就?真?的不?问了。好像她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试探的结果比预想的更让人满意,薛盈心情大好,夹了一个包子慢慢吃。她虽然很饿,但是这具身?体的胃口并?不?大,其实吃不?了多少,宫啸拎来的这两大食盒,大部分倒是他自己的分量。 明明可以在家里吃了再来的,是为了陪她一起?吃吗? 薛盈这样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宫啸脸上的面具。 宫啸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再次抬眼看向她。 薛盈说,“夏天快到了,你知道?的吧。” “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宫啸说。他想了想,因为自己才从折州回来,就?以为薛盈是想问他的那片山头,便道?,“葡萄都长得很好,已经开始攀架子了。” 顿了顿,才继续说,“不?过,看情形,今年应该不?能结葡萄了。” “不?要紧,反正以后时间?还长,总能吃到的。”薛盈说。 她没有收回手,指腹还贴在冰凉的面具上。宫啸似乎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小?心地避开她,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好一会儿,薛盈才将脑海里葡萄园的形象撇开,继续说,“夏天太阳很烈的,你平时总在外面跑,皮肤难免会被晒黑。总戴着这个面具,你的脸就?要变成两个色了。” 宫啸猛然听到这个说法,惊得呛了起?来,艰难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便猛烈咳嗽起?来。 咳完了,他才难掩担忧地伸手解下脸上的面具,嘴角微微抽搐地问薛盈,“当真?会如此?” 他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只是想一想,就?知道?那场景会有多滑稽。宫啸只在跟薛盈相处的时候,才会取下面具,他可不?想薛盈看到的是一张阴阳脸。 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但毕竟是未婚夫妻,哪有不?在意形象的? “是啊。”薛盈肯定地点头。 见宫啸一脸为难的样子,似乎正在迟疑,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出门时总要戴着面具?”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他脸上的伤疤已经完全恢复了,痕迹也并?不?是特?别明显,至少出现在一位沙场征战的将军脸上,并?不?会显得违和。可是从去年到现在,宫啸始终在人前戴着面具,让薛盈有些疑惑。 说他是在意形象,可是在自己面前又?愿意揭下来,显然并?不?是觉得伤疤不?能见人。 不?过考虑到宫啸或许有自己的想法,薛盈也就?一直没问。现在见阴阳脸都没法让他下定决心,就?没有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宫啸似乎也很意外她的问题,“这个面具,”他举手示意了一下,“你送给我的。” 薛盈点头,“所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鬼故事,周五了 ◎55.第55章 云家 宫啸看她一点自?觉都没有, 不由?有些无奈,“我?以?为你希望我?一直戴着。” “啊……”薛盈终于明白过来,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只是觉得?你第一次戴的那个……嗯, 不太好看, 所以?想给你换一个。戴不戴都没关系, 看你自?己高兴。” 而且那个时候, 他脸上的伤疤刚刚愈合,还是有点显眼,薛盈觉得?可能是他和周围的人都不太习惯, 所以?才?要戴面具。 后来见他一直戴着,以?为是他自?己心里有想法?, 就更不会多问了?。 要不是因为最近总觉得?宫啸戴面具的半张脸比下面一半白嫩一些,薛盈也?不会提起这个。 要知道以?前?每年夏天她都会在网上看到那种沙雕图,什么穿短袖短裤的胳膊和腿是两个色都算是寻常了?,还有什么戴帽子,于是就额头是白的,戴墨镜, 结果眼睛一圈都比别处更白…… 宫啸的面具, 遮光效果肯定要胜过帽子和墨镜的。 听到她这么说,宫啸脸上的表情? 分卷阅读161 也?十分意外,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就是这样?” “……不然呢?”薛盈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明明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宫啸还是稍微朝她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地?说,“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脸。” “不是你自?己不想让人看到吗?”薛盈疑惑。 “别人看与不看, 与我?有什么相干?”宫啸语气十分坦然,“我?从不在意这些。” “那你……” 至此,宫啸也?终于明白他跟薛盈之间,显然存在着某种误会了?。 他抓住薛盈的手,握着她的手指,让指尖描摹过自?己脸上那道明显的伤疤。虽然是自?己动的手,但是被?薛盈的指尖一触碰,宫啸还是忍不住微微绷紧了?身体,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我?觉得?……你喜欢这道疤。”他不太确定地?说。 薛盈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她确实常常会在情?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去吻这道伤疤,那个时候,她不会去想宫啸是否发现了?自?己这一点异样,但是现在被?他点出来,却陡然冒出了?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她眼神乱飘,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宫啸,舌头也?好像被?猫吃掉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宫啸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下忽然一动。在彼此亲密这件事情?上,薛盈显然要比他坦然得?多。或者完全可以?说,宫啸很多知识都是跟她学会的。薛盈并不是会那么轻易表现出羞怯的人,承认她喜欢自?己脸上的伤疤,为什么会让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为什么?”他更加靠近了?一些,凝视着薛盈的眼睛,问。 他嗓子发干,就连语气也?跟着收紧了?一些,“就算我?自?己照镜子,也?不得?不承认,这道疤并不好看。” 见他垂下眼,表情?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薛盈连忙道,“但是很有男子气概,不是吗?” 宫啸眨了?眨眼,看着她。 薛盈心知逃不过,就只能开口解释,“这只是我?的……嗯,一点小小的爱好。” “爱好?”宫啸语气疑惑,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 薛盈不得?不说得?更详细一些,“就是……它会让我?更兴奋。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小小的爱好,只不过他们喜欢的东西?不尽相同。有些人喜欢长得?好看的手,有些人喜欢长得?好看的脚,有些人喜欢痣,还有些人喜欢别的。” “别的?” “比如……有些人喜欢靴子,之类的。”薛盈的声音有些不稳,因为她自?己其实也?挺喜欢的。 尤其是视线往下,宫啸脚上就整踩着一双做工漂亮的朝靴。 宫啸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懂。他喜欢薛盈,就喜欢她身上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细节,所以?很难理解这种独特的喜好。但是反过来说,有时候,他跟薛盈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光是看她做事、听她说话,他也?会没来由?地?产生冲动,觉得?受不了?。 她喜欢他脸上的这道疤,所以?看到它的时候,也?会产生差不多的感觉吗? 这样想着,宫啸便抬起手,慢慢地?沿着伤疤抚了?一下。薛盈的视线几乎是立刻跟上了?他的手指,在他脸上移动。这让宫啸情?不自?禁地?闷笑了?一声,又连忙止住。 他将那张面具推开了?一点,对薛盈道,“那我?以?后都不戴了?。” 那样,她的视线是不是会时时刻刻落在他脸上呢?宫啸不无期待地?想。 薛盈应了?一声,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所以?你之前?出门的时候一直戴着面具,是因为觉得?……我?喜欢这道疤,就只给我?一个人看?” 天哪,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薛盈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的伤疤上亲了?一口。 宫啸只觉得?一股痒意从伤疤出扩散开,但不等他沉浸其中,就听见薛盈做作的声音,“哎呀,我?忘了?,这不是在家里……” 他这才?恍惚地?想起来,自?己曾经与薛盈约法?三章,不能在外面做出太过亲密的动作。 像这样的时刻,宫啸常常会觉得?这是作茧自?缚。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种约束无论?对薛盈还是对他自?己,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克制住自?己。 所以?此刻,被?薛盈一提醒,他在呼吸微滞之后,便立刻收敛起所有的情?绪,重新坐正了?身体,拉开了?跟薛盈之间的距离。 餐桌上的食物已经凉了?,但宫啸好不在意,三两下将之扫光,重新将碗碟收回食盒里装好,才?一脸谈定自?若地?问薛盈,“你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吧,什么时候回家?” 对上他的视线,薛盈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她还是故意说,“这不是巧了?吗?正好程先生传了?消息回来,说他那边有进展了?,让我?过去看看。” 宫啸也?不知道信没信,点点头,站起身道,“走吧,我?陪你去。” “不用了?吧?”薛盈莫名感觉到了?一点危险,连忙开口拒绝,“你才?从那边回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又看他手里的食盒,“再?说还带着东西?,也?不方便。” 宫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罢,那你早些回 分卷阅读162 来?” “嗯。”薛盈含糊地?应了?一声,总觉得?那种危险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但她也?没有多想,既然找了?这个借口,就当真去程先生那边走了?一圈。 展销会结束之后,日常的一些工作可以?交给陈夫人那边去做,程先生就空闲下来了?。薛盈正好提起打算把改造一下火药,用来开山修路,程先生就主动将这个差事给揽过去了?。 谁能想得?到,作为一个出身世?家,曾经考取功名,之后又因故被?流放的文?人,程先生本人居然精通炼丹术。 据说是因为先帝晚年时沉迷求仙问道,因此在京中掀起了?一股风气,很多世?家大族都有这方面的研究。程先生小时候跟着祖父长大,他聪明颖悟,在这一道上,比那些小道士学得?更快。就是因为学得?太好了?,所以?一度成为名满京城的“仙童”,甚至被?先帝特招入宫。 后来今上登基,清算的时候,程家因为出头得?太厉害,就被?一锅端了?。曾经的仙童,也?就成了?流放西?北的罪臣。直到新安元年,朝廷打赢了?西?北的战争,皇帝也?基本稳定了?自?己的统治,大赦天下,程翀也?跟着遇赦,有了?平民的身份。 虽然很多年没有碰过这些,但程先生的基础功还在,做这项工作,正是相得?益彰。 试验场被?设置在云岭山脚一处宽阔的荒地?上,这样就算发生意外爆炸,也?不会影响居民。 因为薛盈连具体的配平公式都还记得?,所以?程先生这边也?节省了?一大段摸索方向的时间,可以?直接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所以?进展颇为顺利。 本来薛盈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只是打算过来看看,并没有指望真的出结果,谁知就是这么凑巧,才?到这里,就碰上了?程先生派去给她通报消息的人。 程先生一见她,就直接把人拉去看了?一场试验。 烟尘四起、响声隆隆,空气中充斥着火药燃烧之后刺鼻的味道,薛盈站在掩体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或许只有她知道,这项发明出现之后,将会如何改变乃至颠覆这个世?界。 折州军的将士们还在为刚刚换装的钢制铠甲和武器而激动,却不知道,冷兵器时代或许很快就要被?终结了?。 但薛盈很快回过神来,历史的潮流与进程,不是个人能够阻挡的。她所能做的,就是站在这浪潮的前?端,带领着她所在的这个国家,追上这股浪潮,不被?时代抛弃在后面。 虽然她个人的力量也?很有限…… 薛盈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身边的程先生朗声大笑道,“如此神物,若是用在战场上,想必我?大梁将士必能所向披靡!” 哦对,薛盈转头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微笑了?起来,在心里笃定地?想,我?并不是一个人。 她身边还有无数人能与她共同进退,谁又知道他们能创造什么样的奇迹呢? 程先生很快冷静下来,让其他人去收拾残局,他自?己则是领着薛盈在附近逛了?逛,并且问了?一个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东西?做出来了?,接下来,薛家主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们做这个东西?,不是为了?修路吗?”薛盈有些莫名地?问。 程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我?方才?说的话,家主没有听到吗?这样的东西?,若是用在战场上,只怕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这样的神物,岂可能任由?私人持有?” 薛盈终于明白过来,是让她把东西?献给朝廷啊。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皇帝不禁止她使用,上交就上交嘛!反正这东西?那么危险,要形成战斗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有得?折腾呢。这种实验他们自?己私底下做太危险了?,还是交给朝廷去操心吧。 到目前?为止,皇帝依旧站在他们这一边。既然如此,朝廷越是强大,对他们也?越有好处。 薛盈思维发散了?一瞬,连忙收回来,点头应道,“我?回头就跟宫将军商量。” 早知道还是应该带着宫啸一起过来,还能省一点口舌。而且他知道之后,也?必然还要再?过来看一看具体的情?况,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跟朝廷那边的联络都可以?交给宫啸去忙,薛盈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修路的事情?,现在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早修完早安心。”虽然她觉得?朝廷不至于不允许她使用,但是万一呢? 最好还是在那之前?,就把事情?给做完。 反正打时间差这种事,薛盈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所以?说,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偶尔也?是有好处的。 程先生显然也?对此心里有数,含笑点头道,“放心,不会耽误的。” 薛盈看着他,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明明做的是那么灰头土脸的事,但是程先生一袭青袍,看起来还是仿佛郊游一般的悠然自?若,让人不能不佩服他这一身的气度,这是普通人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可惜他已经没了?年轻时的心气,并不想回京城,否则以?他的才?华品貌和气度,想要再?次跻身上流,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家主在想什么?”程先生敏锐地?察觉到薛盈的视线,问道。 薛盈说,“先生现在所做的事,一定能够被?载入史册的。 分卷阅读163 ”文?人最高的追求,应该就是这个了?吧?就算不回京城,程先生也?可以?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青史留名的。 程翀不由?得?笑了?起来,“家主到底是在夸程某,还是在夸你自?己?” 薛盈一想,可不是?程先生要是能青史留名,她自?己当然也?一样,于是也?忍不住笑了?。 …… 回去的时候,薛盈心情?极好,看到路边开着一片漂亮的野花,便停下来采了?一把。 她捧着花回到家里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沐浴梳洗之后,正好赶上晚饭。 宫啸已经睡了?一觉醒来,睁眼就看到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只长颈的小瓷瓶,里面插在花束。他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柔和了?下来,翻身下床。 从房间里出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薛盈早就已经将之前?的事忘记了?,看到他,就笑着招手,“醒了??我?正准备去叫你呢,马上要开饭了?。” “程先生那边一切顺利?”宫啸问。 薛盈点头,“很顺利,东西?已经做出来了?,试过了?好几次。先生说,这种东西?很适合用在战场上,你有空了?,也?得?过去看看,想想怎么给朝廷上折子。” 等路修好,是必然会引起巨大反响的,消息也?一定会传回京城。在那之前?,他们就必须要解决掉这件事情?。 宫啸点头,“我?明日就去。” “再?叫上费先生。”薛盈想了?想,又说。 既然要赶在时代的浪潮前?面,那就不能有片刻的耽误和疏忽。既然火药做出来了?,钢也?已经可以?稳定量产了?,那接下来,自?然是要制作热武器,保持武力上的先进。 宫啸点头同意,即使薛盈不说,他也?不会忘记,毕竟写奏折的事,还是要看费先生的。 简单地?商量完了?,两人去餐厅吃过饭,薛盈便屏退众人,开始琢磨招工的事。 她之前?给编织工坊接了?不少订单,眼看马上就要到夏季展销会,不能再?耽误了?。在编织这方面,应该还是草原上的女性更熟练,正好趁此机会让阿丽朵“衣锦还乡”,树立起一个榜样,看看能不能吸引一批人过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按照阿丽朵的说法?,折州就那么大点地?方,要装下十几个部?落,每个部?落分到的土地?其实并不多,他们不得?不依旧养着一批牛羊,但是又没有地?方能放牧,养得?也?不好。 这种日子坚持个两三年,过不下去,就该反叛了?。若是有别的活路,她们自?然也?愿意尝试。 不过离开自?己的部?落,到薛盈的工坊里做工,估计还是有一点阻力的。 所以?薛盈决定跟阿丽朵一起去,顺势而为。 正想着,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一双坚硬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宫啸的唇贴在薛盈的颈子上,含糊地?问,“在想什么?” “在想工坊的事……”薛盈回答到一半,才?在对方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中醒悟过来,宫啸并不是在跟她聊天,只是没话找话,借这个机会靠近她而已。 她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下,“别闹。” “没有闹。”宫啸低声笑道,“你想你的,我?忙我?的。” 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就想跟薛盈“算账”了?,只是被?她提醒了?,才?勉强忍住。现在休息了?一个下午,他的精力已经完全恢复,自?然不会再?让薛盈逃过去。 而薛盈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前?她曾经感受到的那种危险是来自?哪里。 她不由?得?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让宫啸跟着自?己一起去看火药?结果他回来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精力充沛,最后受折腾的还是她。 …… 在费先生琢磨好奏折的措辞之前?,京城那边关于榷场的竞争结束了?。 按照宫啸的提议,皇帝让有意的人各自?拿出自?己的方案,接手榷场之后如何管理,如何安抚人心,如何获取更大的利益,以?及如何处理跟草原部?族的关系,凡此种种,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之前?就有过一次经验,所以?这个要求虽然有些突兀,但朝堂上下倒也?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其实关键位置的官员,本身就会接受这方面的考验,只不过不会那么正式,更多的是平时的观察,以?及通过他的各种施政方针和策略来挑选。而现在,则是直接让所有竞争者互相较量,取胜出者。 对于一部?分背后没有什么大势力的人而言,这反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原本因为榷场的位置很关键,他们又没有靠山支持,不敢轻易染指。但皇帝既然让大家一起竞争,他们也?不是全无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这一次,皇帝收到的奏折比上回宫啸请封亡母的时候少了?很多,但是每一封都很有分量。 而且一封比一封令人惊艳,光是听一听这些方案,也?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皇帝心知肚明,这些方案多半不是一个人写的,背后必然有一整个势力的智囊团在出谋划策。但是他只当不知道,因为这样出来的方案确实考虑全面,更有落实的可能。 再?说了?,不光别人可以?求助背后的势力,皇帝支持的人,他也?可以?提前?透题啊,何况整个朝堂,最了?解西?北情?况的人就是邓常侍,而他从宫啸那里打听到了?不少东西?,这会儿都用 分卷阅读164 得?上。 所以?最终胜出者,是一个叫郭禹的翰林院侍读。他明面上没有任何势力牵扯,这也?是他最终得?票最多的原因,因为很多人都抱着“我?的势力选不上,至少不能让其他势力选上”的念头,把票投给了?他。 但事实上,他是皇帝的人。 只不过,以?前?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而现在,就算大家注意到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票都是他们自?己投的。 随着这件事尘埃落定,关于宫啸的安排,自?然也?就定下来了?。 他手中的折州军一分为三,一部?分继续驻扎在折州,一部?分移驻在新安州,剩下的则移驻云州。值得?一提的是,这被?分成三份的折州军,将只有云州部?分受宫啸的直接管辖,至于另外两部?分,则分别交给了?他的三个副将。 至少在名义上,宫啸已经失去了?对折州和新安州的实际的管辖权,手中的权力被?大大缩减。 所以?为了?补偿他,皇帝给他升了?职,现在宫啸已经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了?。同时,云州诸事,也?跟之前?的折州一样,完全听从他的处置,最大限度地?给予了?他自?由?行?事的权力。 “怎么会是移驻云州?”接完了?旨,薛盈就完全无法?抑制住自?己兴奋的情?绪,从宫啸的手里接过圣旨,一字一字地?看完了?,然后才?抓着他的手问。 无论?外人怎么看待这一次的调整,但对薛盈和宫啸来说,将宫啸的驻防地?定在云州,是他们最希望的。 至于手中的兵力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权力,现在的宫啸根本就不在意,也?并不想把他们抓在手里。恰恰相反,从一线折州退到几乎不可能发生战事的云州,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大步。 到现在,基本可以?说,他已经完全避开所谓功高震主,被?皇帝忌惮的命运了?。 虽然现在他和薛盈在做的这些事情?,每一件拿出去也?同样能引起巨大的轰动,但都不会牵扯到最敏感的地?方。他一个武将,薛盈一个商人,所得?到的好处有限,真正的大头都会归于朝廷。 只要把云州经营成皇帝的钱袋子,就什么都不用担心,甚至皇帝还会主动为他们解决一些问题。 宫啸紧握着薛盈的手,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请邓常侍帮忙试一试,没想到还真的做到了?。” 当然了?,他也?交换出去了?很多的好处,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后他再?也?不用云州折州两边跑,动不动就会被?事情?绊住脚步,必须离开薛盈一段时间了?。 说是让他移驻云州,但实际上云州根本没有需要防备的敌人,所以?他真正要做的,是配合薛盈的计划,做好巡查和保护的工作,在关键时刻起到震慑作用,让有心人不敢随便把手伸到云州来,更不敢在云州随便闹事。 还有最最重要的,保护好薛盈的人身安全。 所以?从现在起,薛盈去哪里,他就可以?跟着去哪里,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直到人都散了?,只剩下他们两人,薛盈还是难掩满身的喜气,她忍不住调侃宫啸,“你那占了?一片山头的葡萄园,终究是留不住了?。” “无妨,”宫啸打量着窗外的庭院,笑道,“我?看你这院子,正适合种一株葡萄。回头我?就种上,再?过上几年,便也?有绿荫满地?,葡萄满架了?。” “要不要再?把花园里的空地?都开垦出来,让你种上些菜蔬?”薛盈好笑地?道。 她是开玩笑,宫啸却觉得?这主意不错,“在郊外划地?,来往终究不方便,平日也?不好照看。若是在家里开辟一片菜园,便不用担心没时间看顾了?,而且你也?不用等,很快就能吃上我?种的菜。” “你说真的?”薛盈问。 宫啸点头,“当然是真的。” 他不光说了?,他还做了?,第二天他就亲自?扛着锄头,在院子里种了?一株葡萄,又在薛府西?边的空地?上开垦了?一片菜园。 薛家占地?很大,但自?从薛盈当家,就精简了?人员,把一部?分用不上的院子锁起来了?。这些地?方暂时空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薛盈见宫啸兴致勃勃,便也?由?他去了?。 这一点体力劳动,对宫啸来说连日常训练都比不上,做得?十分轻松。 倒是薛盈每次看到他挽起裤腿和衣袖,扛着锄头站在地?里,都不免觉得?好笑。 然后亲手给他编了?一顶草帽。 “保护一下你这张脸吧。”她帮宫啸把帽子戴上,忍不住取笑道,“虽然我?当初看上的并不是你的皮囊,但是这张硬汉脸还是加了?很多分的,千万不要晒成黑煤炭,连五官都看不出来。” 宫啸抬手按了?按帽檐,确定整张脸都被?遮住,阳光照射不到。 薛盈说看上的不是他的皮囊,宫将军根本不相信。 他十分确信,无论?是他脸上的那道疤,还是他英挺的五官,胳膊和腰腹上的肌肉线条,都是她所喜欢的。在某些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用自?己的指尖和唇,一遍一遍地?描摹它们的形状。 所以?保护好自?己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 当今皇帝只有两个儿子。 在皇家来说,这数量实在少得?有些令人担忧。但是对皇子们而言,却是求之不得?。只有儿子越少,皇帝的注意力才?可 分卷阅读165 能会落在他们身上。毕竟他平日里太忙了?,要管理朝政,要处理大臣之间的大小矛盾,还要兼顾后宫,能抽出来关注儿子的时间少得?可怜。 不过,也?是因为儿子少,后宫里还算是和谐。 特别是皇帝到了?现在的年纪,已经很难有小皇子出生不说,就算生出来了?,想要跨过十几年的障碍,去跟哥哥们竞争,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嫔妃们就算偶尔争风吃醋,也?显得?很平和,并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管理这样一个后宫,毫无疑问是很轻松的,但是云皇后却并不觉得?开心。因为皇帝的两个儿子,哪个都不是她生的。 虽然作为嫡母,他们都要叫她一声母后,在她面前?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造次,甚至时时都惦记着讨好她,得?到她的喜欢,但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当年她嫁给皇帝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明明是嫁入皇家,可是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怜悯,仿佛她的婚姻有多么不堪,日子有多么难过。直到皇帝登基,她成为中宫皇后,日子才?终于好过了?起来。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始终没有孩子,那两个嫔妃所生的皇子却越长越大,云皇后能够感觉到,又开始有人用那种怜悯的视线看她了?。 皇后又怎么样?没有自?己的孩子,也?还是免不了?晚景凄凉。 毕竟,当今皇帝已经给所有人做了?个坏榜样,他帮着自?己的生母对抗嫡母,直到现在,哪怕先太后已经去世?了?,那位老太后也?依旧是整个皇宫的禁忌,没有人敢提起。 那样的日子有多可怕,云皇后是亲眼看到过的。 所以?不止别人同情?她,她自?己也?始终处在惶恐之中。哪怕现在那两个妃子和两个皇子在她面前?如何谨小慎微,她都感觉不到一点安全感。 非但不会觉得?心里畅快,甚至还会害怕。 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奉承她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其实在想,一旦自?己登上高位,就会如何如何报复她的“打压”? 这些情?绪缠绕着云皇后,让她憋屈不已,却又根本找不到可以?发泄的渠道。 后宫没有任何一个靠得?住的人,而她的丈夫,云皇后也?不敢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虽然一起历经患难,但要说夫妻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也?根本不存在。何况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女人,从好多年前?起,他就已经不在她这里过夜了?。 后来,娘家嫂子经常入宫请安,对她也?十分亲热,云皇后才?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娘家上。 是啊,她没有孩子,丈夫也?靠不住,可是她还有娘家。 从小,云皇后受到的教育就是,娘家是她的依靠,是能够为她撑腰的存在。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当年皇帝得?到了?云家的支持,登基之后也?因此始终对皇后保持着敬意,将后宫完全交给她打理,等闲不会过问。 云家才?是她真正的依靠,皇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云家始终强盛,始终在朝中支持她,那么就算登上皇位的不是她的儿子,也?只能对她客客气气的。 从那时起,她开始不遗余力地?支持云家。 以?她的身份,以?皇帝对她、对云家的优容,很多东西?轻易就能够得?到,云皇后也?始终没有考虑过这样对不对,正不正常。她生活在一个由?权力构成的漩涡之中,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何依附它而生,借助它获得?好处,根本不会考虑更多。 在她的支持下,云家飞快地?兴盛起来,一度压过了?高家的风头。 而这也?的确让云皇后扬眉吐气,因为当年她跟太后的婆媳关系十分糟糕,为了?对付她,太后甚至让自?己的一个娘家侄女入了?宫。可惜那个女人命也?不好,同样没能生下孩子,在后宫里更像是个隐形人。 若不是高家的老爷子在皇帝面前?也?能说得?上话,顾虑到他的存在,云家不敢过分打压,否则高家早就该被?踩下去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能依靠的只有娘家之后,云皇后就频频召自?己的侄子侄女们入宫。 她对待这些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比宫中那两个皇子更好,吃的穿的用的,但凡是她能拿出来的,都不会吝惜,只为了?这些孩子能够跟她更亲近,将来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而现在,云皇后就在为自?己最喜欢的大侄子云中雁的要求而烦心。 云家是外戚,历来都被?朝廷所忌惮,云皇后的父兄虽然都有官职和爵位,但却始终无法?进入中枢,参与关键的决策。 在这两代,肯定是没有希望了?,所以?云家把所有资源都堆在了?第三代,希望能从中出个麒麟儿。遗憾的是,这一代却没什么读书种子,资质非常一般,最好的云中雁,如今也?不过考了?个举人。 所以?一方面,云家人把视线放在了?刚刚出生的第四代上,另一方面,为了?能够维持如今的荣耀和地?位,他们也?在拼命敛财,积攒家底。 除了?在全国各地?大肆买田置地?之外,云家还经营起了?各种生意。 有皇后行?方便,顶着云家名号的商会发展得?非常迅速,在京中自?然也?是赫赫有名。 其实云家人并没有什么经营的眼光,他们能够那么快崛起,靠的一是皇后支持,二则是抢高家的生意! 是的,作为死对头的高家,同样掌控 分卷阅读166 着大量财富,经营着令人眼红的生意。而且高家主事人的眼光很好,纵然是跟皇家略微疏离,得?不到太多帮助,他们在商场上依旧所向披靡。 云家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卯足了?劲儿去抢对方的生意,抢不到也?要插一脚,居然真的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当年宫啸设立榷场,就是高家首先支持,组织了?商队过去交易,云家紧跟而上,于是这两家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已经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商会。并且在云家的联络下,几家大商户把持着榷场的交易,根本不容许别人染指。 自?由?市场的潜力,也?不是只有薛盈看到了?。之前?高家便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想要在云州布局,因此才?接纳了?薛长靖的投靠,想要借此抢占先机。 这件事做得?很隐秘,但还是被?云家人察觉到了?。 一切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失控的,明明已经除掉了?薛长靖,可他却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女儿,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云州经营出了?一片不容忽视的事业,还靠上了?宫啸,进而间接地?靠上了?皇帝。 以?至于云家观望到现在,始终没拿定主意该怎么做。 主要是高家不知为什么,从过年以?来一直十分安静,什么行?动都没有,让云家就算想学都没法?学。 如今云州的声势越来越大,再?不动手,好处就不可能落到自?己手里了?。于是云家也?只能抛开高家,自?己想办法?。 云中雁就是带着这个请求来见云皇后的。 云家想在云州也?插一脚,可是现在的云州,等于是皇帝的底盘,其他势力都不敢贸然插手,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云皇后了?。在外人看来,皇后和皇帝,那不就是一体的吗?所以?只要运作巧妙,打着皇后的名义,就能够得?到不少方便。 相信就算是宫啸,也?不会不识趣。 云皇后发愁的,倒也?不是这件事能不能办,对她来说没什么不能办的事,那个宫啸,现在也?不过是个四品,是连云皇后的面都见不到的人。而且她听过宫啸的名声,发达了?之后就不认先祖,对于云皇后这种家族荣誉感强烈的人,自?然很难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做法?。 尤其是皇帝还站在他那边,下旨敕封了?安氏,就更让云皇后难受了?。 宫啸是皇帝的忠臣,以?后就极可能忠心下一任皇帝,那他就等于是云皇后的敌人。所以?,那些好处与其让宫啸抓着,不如想办法?交给云家,那就是她自?己的东西?了?。 何况按照云中雁的说法?,他们家现在要从科举入仕并不容易,估计也?得?不到皇帝的重用。但是如果能想薛盈那样,在商业上有所建树,也?一样能够得?到皇帝的重视。 所以?他们不但要插手云州的事,最好是把薛盈连人带成果都弄过来,到时候,功劳就是他们的了?。 如何让一个女人听话,向着自?己?云中雁按照自?己的经验,觉得?只要他娶了?薛盈,这些自?然都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又开始了呜呜呜…… ◎56.第56章 人 其实云家最?常用的手?段, 还是让对方?“主动”献上一?切。 不肯主动?只需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往当地官府修书一?封,自?然就会有人替他?们把事情办理妥当, 原原本本把云家想要?的东西?送到手?上, 甚至不需要?让他?们操半分心。 真有那死不低头的, 那就去死吧。 反正没有人敢管这种事。满天下的数, 有几个人会跟皇家对着干呢?只怕还会主动替他?们遮掩。 所以到现在, 云家已经是肆无忌惮、百无禁忌了。 可惜薛盈这件事,不能这么来。 她?背靠的人是宫啸,而宫啸是可以直达天听的人物, 就连皇帝也颇为关注,最?麻烦的是手?里还有兵。以云家的手?段, 根本不可能直接将他?按死,而只要?弄不死他?,他?就必然会把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 而且现在不光是皇帝在关注云州,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就更不方?便?动手?了。 所以云中雁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只要?娶了薛盈, 她?所拥有的一?切, 不就都可以当做嫁妆,一?并带到云家来了么?这个道理,就算说?破了天去,那也是说?得通的。 “这……”云皇后听了这个主意,既觉得荒谬,但又难免被云中雁影响,觉得的确有可行性,踟蹰片刻, 也只能道,“你的亲事,家里是有打算的,这……能成么?” 作?为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云中雁,婚事当然不能草草了之,必然要?选择一?个能够带来足够大的利益的岳家。所以云家考察到现在,列了几个备选项,但尚未作?出决定。 云中雁听到这个,不以为意地摆手?,“祖父和父亲也不过想找个强援,但如此一?来,我们家也难免为人所辖制。倒是这薛氏女,既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又不用担心因此而被掣肘,有什么不好??” “可是……到底委屈你了。”云皇后叹息。 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忠勇侯府的继承人? 云中雁撇了撇嘴,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薛盈只是个普通人,那其实根本不用娶她?,能纳她?做个妾,就算是云家的恩德了。可惜她?现在已经跟宫啸定了亲,不 分卷阅读167 太可能接受再去做妾,只能许以妻位。 他?并不觉得薛盈会拒绝,宫啸不过一?个莽夫,宫家说?是大族,其实在云家看来,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跟宫啸比起来,京城云家的大公子,忠勇侯府的继承人,还是皇后嫡亲的侄子,应该是薛盈想都不敢想的门?第才对,她?岂有不愿意的? “消息确实么?”云皇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听人说?,云州的事都是那宫啸在背后做主,薛氏女只是被推出来的靶子。” “外人愚昧,人云亦云罢了。”云中雁不屑地道,“那宫啸若有这种能耐,也不必等到今天。” 大概云中雁是除了皇帝之外,最?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由?宫啸主导的人了。无他?,只是因为他?看不上宫啸,并不觉得他?有这样的能耐。与之相比,他?更愿意相信这些?事是一?个女人做出来的。 云皇后仍旧将信将疑,但是她?对娘家人一?向是很信任的,既然云中雁这么说?,一?定有把握。所以她?只是皱眉道,“若果真如此,那宫啸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要?薛氏女点了头,他?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云中雁对自?己十分自?信,“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西?北太远了,有些?不好?控制。所以我才来求娘娘。” 距离太远,万一?走漏消息,宫啸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很有可能会弄出意外。 “我要?做什么?”云皇后问。 云中雁道,“请娘娘下旨,召那薛氏女入京。等她?到了京城,这是咱们的地盘,就万无一?失了。” “这……陛下会答应么?”云皇后有些?不放心。 “姑母放心,陛下只怕比我更希望她?到京城来。”西?北实在是太远了,对皇帝来说?也是一?样的,把人留在京城更好?控制。反正他?又不打算跟皇帝对着干,只会主动配合,他?要?的,是荣耀和好?处都属于云家,朝廷也不会不给。 皇帝没有直接开口,是因为不方?便?将薛盈召回来。那毕竟是臣妻,还是要?注意一?下的。但皇后开口,就没有问题了。被皇后召见,对薛盈而言也是一?种荣耀,只要?以她?于国有功为由?,不怕她?不回来。 至于婚姻之事,此时倒是不急,等那薛氏女到了京城,见过了他?,再提也不迟。 云皇后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是要?让她?直接赐婚,所以犹豫不决。但如果只是把人叫回来一?趟,那就容易多?了。 不过云皇后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云中雁说?皇帝不会反对,但在宫里行事,还是谨慎些?的好?。云皇后入宫这么多?年,学到的最?大的经验,就是做任何事都不要?自?己出头,找个人顶在前面,万一?势头不对,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云中雁离开之后,她?坐在原地思量了片刻,便?召来自?己的心腹宫女,让她?将这个说?法传到那两?位生下皇子的嫔妃的耳朵里。 若薛氏女果然这么厉害,那想娶她?的恐怕不止云中雁一?个。若是两?位皇子有了这样的助力,便?是如虎添翼,他?们岂有不心动的?让他?们先动,无论成与不成,她?都没有损失。 皇后管理后宫多?年,埋下了许多?的钉子,当天晚上,惠妃和贤妃就听说?了此事。 第二天,两?位皇子就被叫进了宫。 大皇子一?听就摇头,“满京城盯着云州的人多?了,你看谁敢轻举妄动?”好?处的确令人心动,但也要?有命享受,才算是你的。连皇帝都没把人召回来,其中必有道理,他?们又何必要?去试探? 因为皇帝就两?个儿子,而且都不是嫡子,所以储位之争很早就出现了苗头,朝中许多?官员也都各自?站了队。但相应的,彼此之间的争斗也都非常克制,都不愿意闹出太大的动静。 皇帝虽然已经快五十了,可看起来还是龙精虎猛,丝毫没有衰老的迹象,更没听说?有什么病症,看样子还能健健康康活个一?二十年。既然如此,那皇子们也没必要?现在就开始争。 真的争赢了,处境反而会更尴尬。 在这种情况下,宁可谨慎一?些?,也不要?露出错处来,被对方?抓到。 而相较于大皇子的谨慎,二皇子更敏锐一?些?,“今天大哥也进宫了,看来这消息不光是母妃你一?人听见,只怕是别人故意传给你听的。” 既然背后之人故意挑动他?们去做这件事,那二皇子自?然是要?如对方?的意了。 贤妃直接一?状告到了皇帝那里,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说?是有人故意挑动自?己,但她?愚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请陛下决断。 皇帝知道了,要?查清楚具体的情况,也就很容易了。 而那边一?查,云皇后立刻就收到了消息,便?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连忙往云家传信。 她?自?己则是正襟危坐,等皇帝过来质问。 她?想了许多?解释,结果皇帝根本没有过来,轻飘飘的让人传了一?句话,“知道皇后关心国事,但后宫不得干政是祖训。” 云皇后听到这句话,眼圈儿都红了。 皇帝没有登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跟她?商量,交给云家去办,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后宫不得干政呢? 可是有了这一?句话,她?就是有再多?的 分卷阅读168 解释,也显得很苍白了。因为她?能说?的,无非就是想为皇帝分忧,想要?见一?见这位大功臣,多?少都有点干政的嫌疑。 云皇后惊慌失措,云中雁也很生气。他?本意是让皇后直接下懿旨,直接把人弄回来,最?好?谁都不要?惊动,等事情成了再公开。现在好?了,这么一?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虽然其他?人会更谨慎,不会轻举妄动,但他?也同样不敢行动了。 但云中雁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很快收敛起情绪,做出了决定,“既然山不能来就我,那就只好?我去就山了。” 那薛氏女就没出过西?北,能见识过什么好?东西??只需他?稍稍俯就,想来就能让她?折服了。虽说?要?费些?功夫,而且在西?北,可能会跟宫啸对上,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正好?那什么夏季展销会要?开始了,他?现在过去也不打眼。 …… 薛盈并不知道远方?的危机,她?正准备跟阿丽朵一?起去一?趟句戎部。 阿丽朵本来是很抗拒回去的,但听薛盈说?会跟她?一?起去,立刻就同意了。她?自?己回去,说?不定会被关起来,不许她?出门?,然后再把她?送给别人。可是薛盈跟着一?起去,那些?人就不敢这样做了。 薛盈听她?这么说?,难免觉得有些?夸张,好?像句戎部是龙潭虎穴一?样。但是阿丽朵是部落的人,内部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薛盈也不得不考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趟行程,就未必有自?己想的那么安全了。 她?跟宫啸提了一?下自?己的担忧,宫啸立刻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案,“我与你们同去就是了。” 薛盈一?听,果然觉得安全感十足。有宫啸在,哪怕不带太多?人,那些?草原人想必也会安生很多?,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宫啸有不同意见,“你想从草原招人,正需要?这样的高调。” 要?是太低调,人家说?不定觉得是骗子呢。有宫啸在,这件事的可信度就高得多?了。 这么一?想,薛盈也就不再反对了。 阿丽朵听说?要?跟宫啸一?起去,反而不怎么开心。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改进织机的事,不怎么留在家里,当然也就没有跟宫啸碰过面,对他?的印象始终还留在以前,听到名字就害怕,自?然高兴不起来。 一?路上她?都闷闷不乐,但等到了句戎部,发现整个部落的人都跑出来迎接他?们,隆重得不能更隆重,阿丽朵体会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一?下子就觉得宫啸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原来跟宫将军站在同一?边,是这种感觉。 阿丽朵虽然跟她?的弟弟关系不怎么样,但是在部落里显然是非常受欢迎的。宫啸一?被首领请走,其他?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在外面的情况,大梁的城池是什么样子的,吓不吓人,草原人过去了会不会被抓起来等等…… 薛盈在一?边听得无语,阿丽朵也被这些?话逗得前仰后合,只能不断辟谣。 其实她?刚刚跑出去的时候也是有点害怕的,但是现在,她?已经由?衷地认同了自?己新的身份,所以也很愿意将外面的世?界告诉大家,让所有人都能走出去。 然而很快,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又都变成了阿丽朵跟宫啸的关系。 即便?阿丽朵澄清说?自?己现在是跟着薛盈,跟宫将军没有任何关系,也没人相信。这让阿丽朵十分尴尬,甚至不敢再看薛盈了,只能一?遍遍重复,“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 薛盈倒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的思想都很畸形。 他?们好?像都认定了,只要?宫啸接受了阿丽朵,他?们句戎部就安全了,就在他?的庇护范围之内了。所以他?们才不肯听阿丽朵的解释,一?门?心思相信她?现在是“宫将军的女人”。 外面看热闹的部落成员是如此,帐篷里,正在跟宫啸说?话的句戎首领也同样是这种心思。 他?把自?己摆在“小舅子”的位置后,好?像对宫啸忽然失去了敬畏,在热情地把人请过来之后,就诉起了苦,话里话外都是现在的生活太艰难了,需要?宫啸的帮助。 宫啸对此倒并不意外,草原部族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生活方?式,并不是那么好?更改的,要?让他?们融入大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薛盈已经开了个好?头,但很显然,草原人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变化。 他?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对方?的诉苦充耳不闻,说?要?去巡视句戎部落的土地。 句戎首领惊慌了一?瞬,下意识地想阻拦。但宫啸根本不理会,带着人直接出去了。外面的人看到他?,也都各自?散开,阿丽朵和薛盈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朝这边靠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宫啸见薛盈一?脸惊魂甫定的样子,不由?笑问。 薛盈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来过这里,完全想象不到会是这样。” 幸好?宫啸决定跟着来,要?是只有她?自?己和阿丽朵,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这样的局面。就算薛盈再能干,也总要?人愿意听她?说?话和指挥。云州那些?大户和商人,可以靠利益打动,但这些?草原人根本不可能相信她?,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分卷阅读169 就像她?的招工建议,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不急。”宫啸安抚她?,“先去看看他?们的地种得怎么样。” 事实证明不怎么样,完全是在糊弄事。翻过的地里,杂草比庄稼更多?,也没见到有人在打理。这种种法,最?后能有收成才怪了。倒是种牧草的那片地里,已经冒出了嫩芽,看起来欣欣向荣,长势十分不错。 宫啸都被气笑了。 他?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云州,连费先生都过去了,估计折州那边也没想着要?督促他?们种地。而上面的人不催,他?们自?然不着急。 反正最?后收成不好?,他?们还可以借机哭穷,就像句戎首领之前做的那样。 朝廷不可能不管他?们的死活,真的不管,他?们也可以回到草原上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努力? 薛盈知道不可能每个部落都是这样混不吝的样子,但是看到这一?切,还是让人十分憋闷。想法再好?,政策再好?,但连被帮助的人自?己都不愿意去努力,那永远都不可能会有成果。 她?想着这些?,情绪难得有些?低落。 自?从穿越之后,她?虽然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阻碍,但总体来说?还是很顺利的。这让薛盈对自?己规划中的那个未来充满了期待,也觉得肯定可以实现。现在才发现,也许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怀疑自?己。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而她?也只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至于结果,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就算最?后真的没有达到预期,不是她?的错,便?可以问心无愧。 这么一?想,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 薛盈抬起头,开始观察四周,顺便?琢磨待会儿该怎么开口提招工的事,她?对此已经不抱太大的期望了。 这一?看,她?很快发现了异样之处。 地里劳作?的人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隔一?段就能看到一?个。虽然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起来非常糟糕,但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来,这些?人的长相和装扮,都跟草原人截然不同。 “那是什么?”薛盈忍不住靠近宫啸,压低声音问。 宫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回答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是……奴隶。” 薛盈恍然,然后也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草原部族南下劫掠,抢的可不止是粮草和金银珠宝,人口同样是他?们劫掠的重点。而这些?被掳到草原的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几乎都会成为奴隶,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儿,却连饭都吃不饱,生活十分艰难。 要?是两?边打起来,这些?奴隶还会被驱赶在最?前面,成为战场上的炮灰,为草原的骑兵争取靠近的时间。 在两?族的争斗之中,这算是一?个始终无解的“历史遗留问题”。 能够被解救的奴隶非常稀少,打仗的时候,他?们大都被消耗在了战场上,只有少数运气好?的能回到故土。等仗打完了,这些?草原部族被大梁收编了,他?们就算回到大梁的地盘,也依旧只能以奴隶的身份。 就像句戎部老实被收编,不去计较宫啸砍了他?们两?任首领,杀死他?们无数青壮年的士兵,也不会去找宫啸报仇,宫啸同样只能无视这些?奴隶的存在,这样双方?才能勉强维持和平安稳。 他?们在大梁的土地上,依旧得不到大梁的庇佑。 薛盈收回视线,不忍多?看。这些?人全都瘦骨嶙峋,估计都没什么力气了,可还是要?被驱使着下地劳作?,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正这么想着,薛盈又看到一?个草原人驱使着奴隶往这边走,而且他?手?里还拎着鞭子,不停抽打在前面的人身上。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理论,但宫啸一?只手?按在她?肩上,阻止了这种冲动。 “我能做点什么?”她?咬着牙问。 宫啸摇头,“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们也努力过,以前下面的士兵巡逻的时候会故意往这些?部落附近走,只要?这些?奴隶能伺机跑出来,就能被带回折州,恢复身份。就算草原人闹上门?来,他?们也不怕。 但这样做了几次,这些?部落便?将奴隶们看得更紧,甚至上手?铐脚镣,根本不给他?们跑出去的机会。 该看的都差不多?了,宫啸见薛盈情绪不好?,便?转身往回走。 从始至终,句戎首领都带人在一?边跟着,他?们根本不可能让宫啸在部落里单独行动。薛盈之前只觉得他?们是忌惮宫啸,现在想来,恐怕也是防着他?救走那些?奴隶。 中途,句戎首领还拼命朝阿丽朵使眼色,可惜阿丽朵现在情绪低落,一?直低着头。 她?以前生活在部落里,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正常,从没觉得不对劲过。现在出去一?趟再回来,总觉得部落里的环境让人很不舒服。 可是,她?真的能像家主说?的那样,帮助更多?的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句戎首领恨铁不成钢,见阿丽朵不中用,也只好?自?己上前,恭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又说?要?请宫啸吃饭,当然,并没有忘了诉苦。就连请他?吃饭,也是为了更好?的诉苦。 宫啸当然吃不下去,索性直接将招工的事情抛了出来。 “你方?才不是说?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大家都快养不活自 分卷阅读170 ?己了吗?让闲着的人去工坊里做工,不但能节省部落里粮食,还能赚到钱。”宫啸嘴皮掀了掀,不无嘲讽地道,“这个机会优先给了句戎部,别说?我不照顾你们。” 薛盈当时确实是考虑到句戎部都是老弱病残,可能更需要?帮助,再加上又是阿丽朵的部族,才第一?个来这边的。 但句戎部的人显然对此不敢兴趣。工坊是什么他?们当然知道,进去之后就是没日没夜地工作?,跟那些?奴隶差不多?。他?们连自?己的事都要?让奴隶来做,又怎么可能去工坊里吃苦? 句戎首领连忙表示,他?们没做过这些?,只怕做不好?,耽误了工时。 “没关系,到了之后有人教你们。”薛盈突然开口。 句戎首领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有些?疑惑。宫啸之前没有介绍她?的身份,本来薛盈是打算来个“微服私访”的,结果弄得那么尴尬,她?也就懒得掩饰了。 宫啸见状,便?介绍道,“这位是云州薛氏的家主,工坊就是她?开的。” 句戎首领瞪大了眼睛,看看薛盈,又看看阿丽朵,一?时有些?糊涂。他?本来觉得是阿丽朵受宠,所以撺掇着宫啸过来,给部落捞好?处,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而且仔细想想,当初来送信的人,说?的也是阿丽朵被薛家主留下,而不是宫啸。 这么一?想,立刻就气短了。 不管阿丽朵到底有没有上位,当着薛盈的面,他?们就不能表现得太明白,免得惹恼她?。 只不过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太迟了。 所以对着薛盈,反而更不敢拒绝,只能拐弯抹角,含蓄委婉地推辞,显得好?像他?们很想要?这个机会,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推辞,颇为痛心的样子。 薛盈耐心地听完了这些?借口,才像是不经意般道,“你们自?己不愿意做这些?事,那奴隶呢?” “什么?” “让你们的奴隶到工坊来做工,我可以跟你们签雇佣合同,把工钱付给你们。”薛盈面色沉着地说?。 不光是句戎部的首领,就连他?身边的那些?人,也有些?心动。 因为怕这些?奴隶跑掉,所以给的食物越来越少,还要?上铐子,奴隶们自?然就越来越瘦弱没力气,但在他?们看来就是惯会偷懒,越来越不好?用,做不了多?少事还浪费粮食。 要?是能送出去做工赚钱,或许也是一?条路子? 句戎首领跟身边的人对视一?眼,犹豫着问,“工钱怎么算?” 薛盈噼里啪啦给他?算了一?大笔账,这些?工人还要?培训,还要?提供住宿和食物,都是一?大笔花费,最?后薛盈再给出工钱,虽然不高,但也不算少。相对一?个奴隶留在部落里创造的价值,显然拿到手?里的现钱更能打动人。 不等他?们考虑好?,薛盈又说?,“不过只能一?年一?年的签,否则万一?病了死了,我就亏了。” 这话反而提醒了一?部分人,这些?奴隶确实坚持不了多?久的样子,送出去反而可以把风险转嫁给工坊,对他?们没有坏处。 于是句戎首领带着人下去商量了一?会儿,考虑到宫啸特意来一?次,总不能让他?空手?回去,这事其实是必须要?答应的。不过怎么提条件,就要?好?好?考虑了。 最?后经过再三?的磋商,他?们同意让部落里的奴隶都去薛盈的工坊里做工,但是要?去就全都一?起去,而且不能只签一?年。 “那你们要?签多?久?” “签二十年!”句戎首领狮子大开口,“你给二十年的钱,这些?人就算卖给你了,以后能做多?久,我们都不管。” “不行,他?们说?不定活不到二十年呢。”薛盈皱眉。 “但是只要?他?们活过了二十年,每一?年都是你赚的。”句戎首领说?,“这些?奴隶命很硬的。” 薛盈快要?被他?们气笑了,最?后还是宫啸开口,敲定了十年。薛盈一?次性支付十年的工钱,买断这些?人,之后生死都跟句戎部没有关系了。 商定之后,他?们就催促着薛盈签订契约,并表示今天就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这么积极,肯定有问题。然而薛盈虽然知道,但还是利落地签了契约。 去接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这些?奴隶,也同样是老弱病残齐全,真正能作?为劳动力的根本没几个。不要?说?十年二十年,其中有几个能不能活过今晚都很难说?。 薛盈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虽然多?少猜到了一?点,但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 她?看向那些?被带出来的奴隶,宫啸是带了兵来的,身上都穿着制式的铠甲,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大梁的兵,再说?句戎首领“训话”的时候,也点名了是要?送他?们去大梁做工,但这些?人的眼睛里却依旧没有神采,空洞得令人心慌。 多?年的奴隶生涯之后,他?们也许根本不相信会有任何幸运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突然,薛盈对上了一?双还带着好?奇的眼睛。这双眼睛属于一?个还不到她?腰部高的小孩子,他?躲在一?个成年人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 薛盈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 所以虽然觉得这些?人可能都听不进去,但是在离开句戎部之后,她?还是大声道,“你们马 分卷阅读171 上就可以回家了!” 以这些?人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直接走回云州,甚至坐车可能也受不了,所以薛盈只能选择把人送到折州去安置,至少等状态好?一?点再走。不过这样也正好?,可以顺便?把其他?部落的奴隶都弄过来。 甚至不需要?他?们主动去其他?部落,听说?句戎部把奴隶卖了个好?价钱,其他?部落就会耐不住找上门?来的。 毕竟他?们手?里的奴隶,状态也不会有多?好?,趁机卖出去赚一?笔,以后再设法抓新的就是。 这种想法,没有人会说?出来,但是谁都猜得到。所以他?们还得给折州这边提个醒,让他?们注意一?下,别真的让大梁百姓被抓去。 所以进城之后,薛盈去安顿人,宫啸则直接去找人。 行辕现在宫啸已经不能住了,薛盈当然也不方?便?带这么多?人过去,幸好?宫啸送她?的宅子一?直有人维护,就把这些?奴隶安顿在了这里。先把长虱子的头发剪掉,再安排他?们洗澡换衣服,最?后才能吃饭。 这一?折腾,就弄到了深夜,宫啸回来时,他?们才吃上饭。 因为厨房被占用了,没地方?单独做他?们的饭,所以宫啸和薛盈吃的是跟所有人一?样的肉糜粥。两?人一?边喝粥,一?边交谈,直到这时,薛盈才说?出憋了许久的话,“洗完了澡才发现,这些?奴隶,并不全是大梁人。” 这话她?跟其他?人说?都不合适,甚至在下面报上来的时候,她?只能表现得坦然自?若,好?像只是小问题。 可实际上,心里却十分震惊。 宫啸说?,“不奇怪,这些?草原人不止跟大梁打仗,他?们自?己内部,也经常发生各种冲突。小部落依附大部落,被打残的部落被胜者收编,都有可能会出现新的奴隶。” 要?是光靠抓汉人,他?们的奴隶哪里够用? 薛盈听得心惊,这就是草原上的生态,要?说?他?们是特别针对大梁吗?好?像还真不是。但是两?族之间世?世?代代打仗冲突,积下的仇怨着实不少。到现在,已经很难去一?一?理清了。 只希望日子安稳下来之后,大家真的能和平共处吧。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当下,这些?奴隶倒是不用太担心,大家都是受害者,没什么分别。 …… 就像他?们预想的那样,之后几天,陆续有住在附近的部落把他?们的奴隶送了过来。 薛盈来者不拒,全部都用一?样的条件签了下来。 就连没有奴隶的乌勒部,听到消息之后,也派了人过来,听薛盈说?是给工坊招工,这才放下心来。他?们现在全都在为薛盈做事,生怕她?身边的人多?了,会顶掉他?们的位置。 薛盈懒得理会他?们,因为她?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人太多?,这处院子装不下了。 哪怕已经把房间改成了大通铺,一?个房间住上十个人,也不够住的。这时候,薛盈难免怀念起学生时代的高低床来,每个房间立刻就能多?住一?倍的人。 虽然即使如此也依旧不够住。 这些?人病的病弱的弱,确实跟她?原本推测的那样,没有多?少有劳动力的,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工坊装不下。 这意味着,她?必须要?养一?堆吃白饭,不,吃白粥的人。也就是薛盈先前在展销会上赚了一?笔,不然可能都养不起。 不过,薛盈乐观地想,等他?们都养好?了,十个工坊都能开得起来,很长时间内不可能缺少工人,这么一?想,姑且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好?在宫啸在折州是很有办法的,很快就帮她?找到了可以安置人的空房子。薛盈便?将这些?人分成了几批,生病了需要?治疗的是一?批,没大病但身体很虚弱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的是一?批,年纪太小暂时不能工作?的是一?批,分到外面去住。 剩下的能干活的,再将有技能和特长的挑出来。 令人吃惊的是,这样的人居然不少。不过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暴露这些?。反过来说?,暴露了技能的那些?奴隶,也不可能跟他?们一?起被放出来,早就被单独带走了。 就算是草原人,也知道工匠和技艺的重要?性。 薛盈其实早就有意要?自?己网罗一?批工匠,这样以后不管是想研究什么,改进什么机器,都不用担心泄密了。现在用的那些?人虽好?,但都是别人家要?来的,用完就得还。宫啸那边的人靠得住也不用还,但是属于官府的,不可能改换门?庭。 遗憾的是,在这个时代,优秀的工匠基本上都没有落单的。最?好?的那一?批投靠皇家,次一?些?的投靠世?家大族,真正散落民间的寥寥无几。所以薛盈的想法,也只是想法而已。 现在突然从奴隶里挑出了一?批能用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在将这批人带回云州之前,薛盈做了一?次讲话。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人。经过几天时间的休养,他?们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虽然头发都剪短了,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他?们身上已经出现了精气神,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空洞无物。 “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来历,但既然到了我这里,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奴隶了!”薛盈拿出厚厚一?叠契约,“这是你们的雇工契书,上面写了,你们将要?为我工作?十年。十年后, 分卷阅读172 契约结束,你们就是自?由?民了。” 这句话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 “是的,没错,十年后你们就自?由?了,重新成为大梁的百姓!”薛盈加重语气,“到时候你们可以选择离开,去大梁的任何一?个地方?生活。也可以跟我签订新的契书,继续留在工坊工作?。” 有人不敢相信,有人不为所动,但也有人急切地开口询问,更有人呜咽落泪。 不论如何,总算都有了情绪波动,看起来终于像个人了。 这样,薛盈才敢把人带回去,送进工坊。否则她?怕这些?人弄不明白自?己的去处,会趁她?的人不注意的时候轻生。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着急的,但是夏季展销会马上就要?到了,而为了赚钱养活那么多?人,薛盈也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再说?编织作?坊那边,也确实是不能拖了。 让薛盈没想到的是,她?说?这番话,是为了给所有人活下去的信心。但是之前那么长时间,这些?人明明都没什么反应,在她?发表了讲话的这天晚上,却有好?几个轻生被发现的。 薛盈有些?不解,但又好?像有些?明白,处在一?种很矛盾的状态之中。 宫啸过来看她?,见状便?道,“有时候,死比活着更容易。” 这些?人,做奴隶的时候,活得不像一?个人,他?们没有选择去死。但现在不再是奴隶,可以做个人了,他?们反而活不下去了。 因为做奴隶的经历,已经让他?们失去了作?为一?个人,有尊严地活下去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万字了。 ◎57.第57章 得意 魏金娘静静地?躺在床上, 手心?里握着一块尖锐的碎瓷片。 她在等。 等房间里其他人都休息了,才好行动。 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住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屋子里一片昏暗蒙昧。但?是魏金娘没有动, 因?为她还能听到其他人发出的动静。 那是一种魏金娘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啜泣, 因?为不?敢哭出声, 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只能咬着什么东西,一声一声地?短促抽气。光是听到这个声音,魏金娘就觉得像是有一层粘稠的黑暗笼罩在她身上, 让她浑身发痛,几近窒息。 手指还是无意识地?描摹瓷片尖锐的部位,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之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选的是脖子,只要扎进去?,不?消片刻就能断气。 再等等……魏金娘放缓了呼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在抽泣声之外,一种手脚被裹在棉被里, 无声挣扎的声音。这同样是魏金娘十分熟悉的声响, 在那一瞬间,她头皮发麻,完全无法自控,霍然坐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隔壁床。 手指往枕头所在的方向?一摸,果然就摸到了一条绳索。 魏金娘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但?她的每个动作却都是坚决的,她用力按住躺在床上挣扎不?休的人, 将绕过对方脖颈的绳索用力扯开。手心?里的碎瓷片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但?她浑然未觉。 周围的人被她惊动,也纷纷醒了过来。但?每个人都是谨慎的,她们躺在自己的床上,在黑夜里瞪大眼睛,意图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发出太大的动静。 忍耐大概是是奴隶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忍耐痛苦、忍耐饥饿、忍耐辛劳,对这些女性?奴隶而言,还有一条,忍耐羞辱。 那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地?狱。 即使离开了那里,有些东西依旧像烙印一样留在他们身上,不?会轻易消失。 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黑暗之中,有人摸索着爬过来,去?帮魏金娘的忙。 那个刚刚试图自缢的女人已经缓了过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咳嗽声。有人端来了水,有人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这一切都在黑暗中发生?,所有人静默无言,却又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不?能……惊动旁人。 活在地?狱里的时候,她们好像都麻木了,只是徒劳地?忍受着这一切,等待死亡将自己带走。但?离开了那里,她们又恢复了对这个世界的知觉和感受。 当意识到自己活下来了的那一刻,有些人反而活不?下去?了。 奴隶是没有羞耻心?的,可是人有。 今天,那位好心?的家主说,明天就会带她们离开这里,去?她的工坊做事?。她说以后她们就是大梁的子民,为工坊做上十年的活,就能恢复自由身,太阳底下任意来去?,不?会有人鞭打?辱骂,不?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那样的形容太美好,好得……让每一个相?信了的人,都不?敢想象自己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像她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样活在世上?又该怎么去?面对自己每天都能见到,朝夕相?处的人? 死了反而一了百了。 魏金娘是这样想的,这个女人也一样。 但?是即便是死,她们也怕给人添麻烦。 她们活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哭的时候悄无声息,就连死的时候,也要悄无声息的。现在没有死成,当然更不?能惊动旁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喧哗声。 所有人都是一惊,停在原地?不?敢动弹,就连呼吸也放缓了。就连那个在咳嗽着的女人,也捂住了 分卷阅读173 嘴,将那些声音尽数咽了回去?。又有一个女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去?听外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轻轻的,有些颤抖,“好像是……有人自尽,不?止一个。” 相?较于这边的悄无声息,那边弄出的动静就太大了,甚至惊动了宅子里的守卫,于是消息立刻就被报到了薛盈这里。 薛盈和宫啸匆匆穿好衣服赶过来,一路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但?现在已经没人追究他们一起过来的事?了。 现场一片混乱,轻生?的几个人已经被绑起来放在了床上,其他人都惶恐无措地?站在一边,有几个甚至在发抖,薛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是怕自己被这件事?连累。 她连忙收敛起思绪,开始处理这件事?。 先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都是被同屋的人发现轻生?,闹出动静来之后才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但?是没有劳烦守卫操心?,他们就贡献出自己的衣物,把人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薛盈举着灯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绑法,说是五花大绑都不?为过,整个人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能动的,就连嘴巴也堵上了东西。 她忍不?住问,“怎么绑成这样,这是谁想到的?” 安静了片刻,才有一个人站出来,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薛盈看着他,放低声音问。 那人动了动唇,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音调古怪,像是好久没有说过话似的,十分生?疏,“我叫……木子开。” 木子开?这一听就不?像是个正经名?字。 但?薛盈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确实?是个化名?。奴隶们的来源也是多种多样,其中未尝没有一些有出身有来历的人。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即便有机会恢复本名?,也不?会再用原来的名?字了,更不?会说出自己的来历。 怕给可能还活着的家人亲友抹黑,倒不?如?隐姓埋名?,让原来那个人彻底消失。 所以薛盈没有对这个名?字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继续问,“怎么想到把人绑成这样的?” “这样……就不?能动手了。”木子开说,“我们都是家主的财产,您花了钱才把我们换回来的,不?能就这样死了。” 薛盈是真的意外了。 她以为这些奴隶们早就已经隔绝了跟外界的联系,什么都不?关心?,原来还是有人默默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而对方这个朴素的观念,更是让薛盈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能死,而是不?能让她的钱白花了。 薛盈本来下意识想反驳,想纠正对方这种思想,但?转念一想,抱有这种想法的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而且,如?果所有人都有这种自觉,似乎也能降低他们轻生?的迹象。 所以没必要强硬地?掰过来,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他们了解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慢慢建立起信任。 这样想着,她便道,“这样说也没错,我付了十年的工钱把你们换回来的,所以你们也得为我工作十年。” “木子开是吧。”薛盈转变思想之后,就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让其他人来管理这些人,恐怕很难得到他们的信任,更不?可能融入其中,总会出问题的,倒不?如?从?中挑出一个领导人物来,“我现在就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你愿意帮助我吗?” 木子开抬起头,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您……吩咐。” “帮我看好你的工友们,不?要再发生?今晚这样的事?了。”薛盈轻声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要是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就这样死去?,那岂不?是很冤吗?奴役你们的人还活着,你们怎么能死?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更好。” “活得比他们更好……”木子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突兀地?问,“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薛盈说,“在我这里,不?论出身,只要你有才华、有能力,就可以参与更重要的工作,获得更高?的身份,赚更多的钱。草原上的人,除了少数贵族之外,大部分也只是普通人,他们的日子未必多好过。你们只要努力,就能活得比他们更好。” 木子开转了转眼珠,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朝薛盈更深地?躬下身,“我会做好的。” “我相?信你可以。”薛盈说,“现在就先检查一下其他的房间吧,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现在被抓出来的是四个,但?薛盈觉得不?可能只有这四个。可能是没有被发现,可能是没有来得及动手,这些都是很大的隐患,必须要尽早排查出来。 木子开点头,正准备转身,又突然回过头来说,“有几间女舍。” “女舍我另外找人负责。”薛盈连忙道,“你负责男工友就行了。” 无可否认,无论在哪个时代,女性?的遭遇都会比大部分男性?更可怕。薛盈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往女舍走。她没有让其他人跟上来,连阿丽朵都没带,只叫了两个宫啸那边临时送过来帮忙的仆妇。 这回本来是打?算在草原部族里招工,所以工坊之后就会交给阿丽朵来管理,这样比较方便。 谁知出了这样的变故,阿丽朵反而不?方便去?见这些人了。 分卷阅读174 和稍微有一点人气的男舍相?比,女舍这边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有了木子开的先例在,薛盈觉得,也许她们并?不?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们只是保持着惊人的谨慎,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并?了解这个新的环境。在确定它安全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就像现在,她抬手敲了两下门,甚至没有等待,面前的门立刻就打?开了。 足见里面的人早有准备。 站在薛盈面前的人是魏金娘。不?等薛盈道明来意,她已经主动道,“我们这边有两个。” 说着就转过身,沉默地?在前面领路,带薛盈去?看当事?人。 两个人,一个是自缢,一个是撞墙,竟然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真是令人心?惊。薛盈甚至猜测,要不?是其中一个人满脸鲜血太吓人,必须要设法救治,而另一个人颈上的伤痕也不?可能掩饰住,她们说不?定根本不?会承认。 薛盈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个满脸鲜血的。好在她只是看着吓人,伤口其实?并?不?深,也不?大,连缝针都不?需要,止血上药就够了。 军中有专门治外伤的药,薛盈让人取来,用酒精替她清洁了伤口,上药包扎。 从?始至终,周围的人都在安静地?看着,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弄完了之后,薛盈起身道,“可能有点脑震荡,先卧床休息两天看看。” 之前还安静躺在床上的女人立刻挣扎起来,一双眼睛瞪着薛盈,很快就盈满了泪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金娘在背后轻轻说,“家主之前说过,明日就启程前往云州。” 卧床休息两日,那岂不?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了?她想死是一回事?,但?既然没有死成,那就得为将来考虑,别人都走了,只有她被留下,这怎么行? 躺着的女人连连点头,终于发出了声音,“我……能行。” “那就先睡一夜看看吧。”薛盈想了想,说,“实?在不?行就坐马车,应该会好一些。” 安抚住了对方,她又去?看了那个自缢的,给了对方一瓶药油,试试能不?能把淤青揉一下。不?过这个位置,估计不?太好操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转身要走的时候,灯光一晃,薛盈猛地?看到了角落地?面上的碎瓷片。 但?下一刻,一只脚踩在了那块瓷片上。 薛盈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去?,便见那个之前给自己开门的女人,安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脚却稳稳地?踩着,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块碎瓷片是她的,薛盈心?想。 她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发现了旁边的不?对劲,主动去?救助。 人真是奇怪,自己都打?算去?死了,看到别人想死,又突然要去?帮忙救人。也许经过这件事?之后,她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吧? 所以薛盈也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那块碎瓷片,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金。”魏金娘咬着牙说。 其实?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父亲是银匠,开了一间小小的铺子,母亲就负责收钱记账,给客人送货。后来打?仗了,这样的铺子自然是首先遭受劫掠的,父亲反抗时被人一刀砍死,她和母亲被掳到草原。 为了保护她,母亲没多久就被折磨死了,而她终究会长大。 其实?她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世上不?会有人记得魏金娘,可是她依旧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就让魏金娘安安静静地?去?死吧,现在活着的,只是没有名?字的金氏。父亲为她取名?“金”,因?为黄金是这世上最美丽、最贵重、最闪耀、最令人无法抗拒的存在。 她还没有成为那样的存在,她还不?能死。 “是个很好的姓。”薛盈说,“你没有名?字吗?那我叫你金子吧。” 好,从?今天起我就叫金子。 “金子,男舍那边我挑了一个人,帮我管理这些工友们,确保他们的安全,这样比较方便。女舍这边,也需要一个人来帮忙管理。我可以把这个工作交给你吗?”薛盈看着她问。 金子慢慢抬起头,看向?她,“交给我?” “是的。” 于是金子又转过头,去?看周围的人。昏暗的光线映出她们的脸,枯瘦、麻木,只有那一双双眼睛,全都倒映着火光。 金子点头,“好,交给我。” …… 宫啸在外面等她,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回住处。越是靠近这里,灯火越是辉煌,将那些黑暗都摒弃在了外面。薛盈站住脚步,看着这一幕,好像有些明白那些人的情绪了。 他们看起来距离光明已经如?此靠近,却依旧生?活在黑暗里。 见到了光,反而无望。 因?为他们不?相?信这光也将会普照在自己身上。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宫啸开口安慰她,“有时候,死比或者更容易。” “我……”薛盈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于是又连忙闭嘴。 周遭没有人,宫啸犹豫片刻,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她的后颈,让她能够对着自己将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但?薛盈没有哭,她在宫啸身上靠了一会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先生?“我便是唯一的光”的警句,便整理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从?那种低落的状态之中恢复过 分卷阅读175 来。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她不?能任由自己被这些情绪淹没。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将会过去?,第二天,所有人看到初升的朝阳时,都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氛。 好像有什么变化发生?在了他们身上,发生?在了所有人身上。他们说不?出来,却能够如?此清晰地?感受到。 早饭除了粥,还多了一块面饼。说是面饼,但?蒸得十分宣软,虽然掺了谷壳,但?也远比他们平时能吃到的食物更加香甜柔软,以至于很多人根本舍不?得吃,捧在手里直到变凉。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管制之后,现在已经不?会出现抢食的事?,哪怕很多人看着别人手里的面饼,眼光发绿,也没有行动。 但?这些目光提醒了面饼的主人们,他们着急忙慌地?把属于自己的份吃进肚子里,感受到了久违的饱足。 然后他们就出发了。 因?为人数不?少,所以只能步行。好在这些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其实?每一个都饱经摧残,只是赶路,对他们而言算比较轻松了。更不?用说赶路的时候一天能吃上三顿饭,而且全是干粮。 金子带着两个受了伤的女人坐在马车上。主要是她们的伤处太醒目,容易被人关注,索性?暂时藏起来。 前一天薛盈说可以坐马车的时候,金子以为她说的是拉货的车,腾出一块地?方把人放上去?就行了。然而出发的时候,薛盈指着自己做的马车,让她带着另外两人坐这上面。 她自己则是跟宫啸一起骑马。 现在,金子坐在车上,就时不?时地?掀开帘子,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看什么,但?就是忍不?住想看,一眼又一眼。薛盈没有发现她的视线,倒是她身边那位将军回头看过一次,却也没有管她。 金子只在车上坐了一上午,确定剩下那两个可以互相?照顾之后,她就下去?跟大伙儿一起走路了。 薛盈说将这些人都交给她,她当然要跟她们在一起。 女工们单独走在一边。金子下了车,所有人便都看向?她。金子见她们瑟缩着,跟大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便抿着唇道,“抬起头看路,不?要在意别人看不?看你。我们现在不?是奴隶,是家主雇佣的工人,谁都不?用怕!” 虽然她也还不?知道工人是做什么的,但?一定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金子的语气很笃定,并?且自己抬头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其实?这样让她很不?自在,但?是又忍不?住会想起小时候,过年穿了新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盼着所有看到的人都夸自己一句,羡慕她的新裙子。 那样得意。 于是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虚化了,远去?了,再也无法影响到她了。 她重新变成了那个无所畏惧的女孩。 在她身后,其他人看着她的样子,也纷纷挺直了脊背,她们越走越轻盈、越走越高?兴,好像终于甩掉了什么沉重的报复,轻装上路,于是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而美好起来。 就连在烈日下出了一身的汗,似乎也是令人快活的。 薛盈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突然转头问宫啸,“你们折州军,有军歌吗?” 还真有。虽然并?不?是折州军独有的军歌,但?是古往今来那么多边塞诗人写出来的作品,都是能唱的。士兵们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爱唱。 宫啸转头吩咐了亲兵队长韩四一句,韩四打?马上前,跟随行的士兵们商量好。 于是在某个瞬间,雄浑高?亢的合唱声突然响了起来,“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歌声穿透风沙和山峦,传递向?遥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从军行》 ◎58.第58章 金窝银窝 “我们到了?!”前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整个?队伍便都跟着骚动了?起来。 走在后面的人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听到从前面传来的消息,还是忍不住跟着振奋。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从折州出来, 他们走了?两天,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因为人太多, 沿途的小镇都住不下,所以?只能在外面露营。幸而?天气很?好,白天赶路的时候虽然有些热, 但温度正适宜,就算躺在野地里也能睡得?很?香。 虽然是在野外宿营, 吃食却也没有将就,早晚都是生火做饭,吃上一顿热腾腾的,中午太热,就用清水就干粮。 赶路当然辛苦,但对于这些工人来说, 即便是这样的日子, 也像是在天上了?。 他们年纪都不大,被掳到草原之前的日子,只剩下一些很?模糊的印象,但是因为这一路的经历,那些反而?渐渐变得?鲜活清晰了?许多。虽然云州未必是他们的故乡,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已经将那里当成了?未来的家。 而?且在木子开和金子的宣讲之下,大家也知道?了?,等他们到了?云州, 非但每顿饭都能吃饱,而?且还能住上结实的大房子,有窗,有门,有暖炕,冻不着淋不着。 不过这是工坊的宿舍,要进了?工坊才?能住进去。 所以?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要去做什么,可是每 分卷阅读176 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期待和盼望,卯足了?劲儿回想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技能,希望能够多加点分,让自己被选中进入工坊。 不过木组长和金组长(组长这个?称呼也是个?新鲜东西)也说了?,等到了?地方,会给他们时间熟悉工坊的差事,半个?月后才?考核,考核成功,就能成为正式职工。 考核失败据说也会安排别的工作,但现在谁都不愿意去想自己会失败。 总之,现在快到地方了?,岂不是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能看到工坊是什么样子,宿舍是什么样子? 未必会像组长们说的那样好——不止一个?人在心里这么想。 但是他们不会说出来,招工的时候当然都是捡好听的说,这是人之常情,只要有说的一半那么好,他们就已经满足了?。哪怕一半都没有,能继续吃饱饭,不挨打,那也不错。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队伍渐渐走近了?工坊区。 离得?近了?,后排的人也看清了?那一排排干净整齐的房屋,所有人都忍不住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将来要住的地方。但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就在房屋前的空地上排起了?队。 排队也是最近才?操练起来的,吃饭排队,走路排队,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抱怨,因为每次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都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是处在这个?集体之中的。 虽然这样一来,他们就成了?组成集体的、最不起眼的一个?,可是对这些历经磨难的工人们,不起眼反而?更令他们安心。 那意味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样。 或者说,周围的人都跟自己一样,所以?就不觉得?自己有异样了?。 许多人都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情绪即将失控。要是没人管,说不定他们就要哭起来了?。 队伍最前面,木子开和金子对视了?一眼。家主?不止一次跟他们说过,最好不要提起以?前的事,不要让大家陷入低落的情绪之中,因为情绪是会传染的,一个?人哭,一群人跟着哭,那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收不回去了?。 木子开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唱起了?一首刚刚学?会的歌,“咱们工人有力量——” 这首歌是薛盈亲自教的,她改了?歌词,让大家每天晚上休息之前学?一遍。因为调子简单,所以?学?起来也很?快。虽然听起来有些古怪,跟所有人以?前听过的曲子都不同,但所有都很?喜欢,因为这是写他们自己的歌。 薛盈还是从军歌得?来的灵感,打算写一首属于工人的歌。然而?她虽然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学?过不少乱七八糟的技能,但是写曲子显然也是为难她了?。 整个?西北都找不出这种?人才?来。 以?后有机会,可能会找著名的才?子重新创作一首,但现阶段,薛盈就直接把后世的歌拿来充数了?。 效果很?好。据木子开说,每次唱的时候,似乎都能从这首歌里汲取一点力量,充盈自己的身体。所以?赶路的时候,大家偶尔也会唱,用这首歌来应和士兵们的军歌。 虽然类型不同,但居然也能唱个?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所以?此刻,听到这个?开头,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接着唱了?下去。于是那刚刚酝酿起来的哭意,就在歌声之中消失了?。 反而?是在旁边跟游春确认工坊宿舍的薛盈,猛地听到这首歌,忍不住有点想哭。 也许,把这首歌拿出来的时候,她也是有私心的吧?虽然是陌生的时空,但听到熟悉的歌,感受到熟悉的精神,便好像自己也有了?寄托。 “姑娘?”见?她停下来出神,游春轻轻叫了?一声。 薛盈回过神,连忙将神色掩去,“没事,继续吧。” 目前他们只有编织工坊和水泥作坊,是的,薛盈后来在云州附近也发现了?水泥灰岩,所以?工坊已经修建起来了?。两个?工坊,也很?好分配。编织工坊需要的人数少,而?且更需要耐心和细心,所以?让女工们去这里。男工们全都送去水泥作坊。 更细致的分配,就不归薛盈管了?,她只需要跟一下进度就好。 现在的问题是,对两个?工坊而?言,人数都是溢出的。编织工坊这边,一人一台机器,但编织机的生产根本跟不上。水泥作坊,目前也不打算弄成太大的规模,就两个?窑,需要的人也很?少。 “那就给他们排班吧。”薛盈说,“一天分成两班或者三班,这样工作也稍微轻松一些。这些工人们的身体都很?糟糕,正好需要养一养。” “我明白了?。”游春点头记下。她已经听薛盈简单说过这些人的来历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好,那你出去安排一下住宿吧。”薛盈说着,抬手拍了?拍游春的肩膀,“工坊区是最重要的地方,现在这两个?工坊还看不出什么,但以?后会有更多,甚至会有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必须绝对保密的工坊。这些交给外人我不放心,就只能让你多操心了?。” 她们四个?也锻炼得?差不多了?,正好放出去独当一面。 游春重重地点头,“家主?放心,我一定替你守好这里。” 其实之前人还没到的时候,薛盈就派人快马过来报了?信,让游春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安排,所以?现在,各种?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只是过来跟薛盈汇报一声。 游春出门之后,就去找方寨主?,他目前是她 分卷阅读177 的副手,负责管理工人们。 毕竟大多数都是男工,她出面管理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住宿区。 方寨主?对于在一个?小姑娘手底下做事,并没有任何不适应。薛盈年纪也不大,但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让人不佩服不行。 距离春季展销会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山民们每天吃着海产品,那几?个?大脖子病症状比较轻微的,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光凭这一点,让方寨主?把命卖给薛盈都行,何况只是听一个?小丫头的吩咐? 再说,薛盈身边的人,做起事来也像她。 两人商量了?一下,然后就各自去领人了?。既然是两个?工坊,工作区和宿舍区自然都是分开来的,这样也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意外。 对于要分开,大家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惶恐的情绪了?。在简单的介绍之后,工人们便有序地排着队,跟着去了?宿舍区,一一入住。结果一进门,看到房间跟组长们之前说过的一模一样,又有人想哭了?。 不过这次所有人都忍住了?,端着盆去取水,准备打扫房间。 其实之前游春本来是打算让人把所有房间清扫一遍,好让他们一来就能住上的,但是被方寨主?拦住了?。 老寨主?颇有经验地说,“这房子又不脏,要做的无非是洒扫除尘、铺床叠被这样的小事,不如留给他们自己做,这样才?能尽快融入其中,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新家。” 什么都准备好,那像是来做客的了?。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游春心下也不免对方寨主?生出敬意。果然没有白长的年纪,自己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一番清扫下来,大家熟悉了?将来的住处,人也放松了?许多。 游春举一反三,见?女工们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不动,便知道?是自己在这里让她们不自在了?,于是主?动走开,把空间暂时留给她们。 果然她一走,众人便活跃起来,她们在每一个?房间里进出,尽情地惊叹、说笑,又凑到金子身边,询问起过来的路上见?识到的种?种?,今天刚刚见?到的人物,以?及她们未来的工作…… 要问的东西太多了?,可惜金子也不知道?答案。她只好说,“等下次见?到那位管事姑娘,我去问她。”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于是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她看起来真和气,应该会说的。” “是啊,家主?身边的人都和气。倒是跟着宫将军的人,有些吓人。” “吓人是吓人,但没有他们跟着,我们一路哪能这么顺利?” “也不知道?那位管事姑娘什么时候再来。” “时候还早,我们就这么闲着么?不给派些差事?” “其实今天就去工坊做活,我觉得?也不错,闲着忍不住心慌……” “……” 游春晚饭的时候才?再次过来,带她们去食堂打饭。这回一起来的还有阿丽朵。其实阿丽朵是一直跟着薛盈的,但自从薛盈把这些人带出来之后,她就仿佛隐形了?。薛盈觉得?让一个?草原人来管理这些惊弓之鸟,也不合适,便也没去管她。 回来之后,就把人给了?游春,让她来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吃完饭,游春就将自己的本子给了?阿丽朵,让她去登记每个?人的基本信息。 其实这些东西,之前都是登记过的。但薛盈考虑到那个?时候大家对未来都没有信心,也许还有人隐瞒了?一些,索性?再登记一遍。而?且由管理人员亲自去问,跟每一个?人对话,也是拉进彼此距离的一种?方式。 阿丽朵是编织工坊的厂长,总不能一直躲着。 见?众人看向阿丽朵的视线有些异样,游春就解释道?,“从明天起,你们就要进入编织工坊工作了?。阿丽朵是你们的厂长,负责监督你们的工作,记录每个?人的工作进度,当然要了?解你们。” 然后,又介绍了?一下阿丽朵的身份,她虽然是个?草原人,而?且是贵族出身,但却差点被亲弟弟卖掉,最后逃出来遇到了?薛盈。 这样的故事,对这些女工来说,还是很?有代入感的。所以?众人虽然总是忍不住看她,但是都很?配合。 金子见?游春闲下来了?,就趁机坐在她身边,问道?,“那薛管事你是做什么的?” 游春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负责管理整个?工坊区的。现在只有两个?工坊,我就管你们,以?后再添别的,也还是由我来管理。按照家主?的说??,我的职位叫生产部总监。所以?你们可以?叫我总监……嗯,薛总监可能会不好分辨,可以?叫我游总监。” “为什么薛总监不好分辨?”一个?女工好奇地问。 游春笑道?,“因为我们有四个?薛总监。” 她见?大家对此有兴趣,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们以?前都是薛盈的婢女,跟着她姓。就连名字也是家主?取的,为了?方便称呼,中间的字也用了?姓氏。 听得?女工们羡慕不已。 她们之中好多其实也没有名字,都是自己瞎取了?一个?对付着。她们也很?想让家主?帮忙取名,但是这么多人,家主?哪里忙得?过来? 游总监见?大家情绪稳定,便又介绍了?一下编织工坊的由来,这下,大家看阿丽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来之所以?会有这个?工坊,能够接到订单,都是她的功劳! 阿丽朵厂长顿时 分卷阅读178 得?到了?所有女工们的拥戴。 游春见?状,便功成身退,把剩下的事情交给阿丽朵了?。不管是跟大家讲解工坊的情况,还是教导她们使用编织机,都能让阿丽朵更快地融入工人之中。 方寨主?那边还兼任了?水泥工坊的厂长,而?且男工人多,一时半会儿忙不完。游春问了?情况,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宿舍。 这些工人们才?到,两个?工坊明天才?正式开工,她当然要留下来看着。虽然很?想回去见?家主?,不过游春转念一想,又觉得?家主?今天估计是没什么时间搭理她的,毕竟宫将军还在呢。 想到宫将军,游春就忍不住叹气。原本她们四个?是天天跟着家主?的,有时候晚上还能睡在她屋里值夜,但是自从有了?宫将军,就再没有过这样的好事了?。 虽说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们能帮得?上家主?更多的忙,而?且自己也有机会走出来,见?见?世面,做更多的事。再说,姑爷跟姑娘感情好,也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每次想起来这件事,果然还是忍不住磨牙。 …… 薛盈和宫啸确实已经回到了?云州城的家中。 从工坊区过来,还要赶一段时间的路,好在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一回来就可以?直接沐浴,洗完澡饭就端上来了?,吃完饭,床也已经铺好,可以?直接过去休息。 总之是事事如意,挑不出任何一点不好。 “要不然怎么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薛盈一觉睡醒,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感慨道?。 宫将军精神好,可能也是觉得?大白天的不方便跟薛盈一起睡,总之他沐浴梳洗之后,却没怎么休息,跑去看了?一下自己在薛家的花园里种?的菜。 蔬菜长得?快,这时候已经出苗了?,就是最近都没有下雨,有些蔫吧。 宫将军挽起衣袖和裤腿,扛着锄头去除草,一边干活一边听工作汇报。他现在要负责的事情少了?,除了?铁矿那边,几?乎没有别的工作,而?铁矿是费先生负责的,根本不用他操心。 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提前过上了?退休的生活。 除草之后是施肥,等宫啸忙完,天色也黑下来了?。他回到正院,薛盈也才?刚刚睡醒,就靠在床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你这里可算不上狗窝。”宫啸闻言,便道?。 “这倒是。”薛盈承认这一点。对很?多人而?言,她这里已经是金窝银窝了?,毕竟她穿越过来之后,虽然一直挺忙,但还是抽空对自己的住处做了?一些改造的,单就舒适度而?言,在这个?时代肯定是名列前茅的。 何况除了?高床软枕,她还有…… 薛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偏过头对宫啸道?,“我感觉浑身酸痛,你来帮我捏一捏。” “好嘞。”宫将军答应了?一声,走过来在床头坐下,替她按摩起来。 她还有专属的宫将军牌全身按摩。他手劲大,而?且对于人体结构比较了?解,对她更了?解,知道?哪里容易不舒服,按摩起来有针对性?,效果自然拔群,能让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就是过程有点酸爽。 不过想到这个?过程,可能他比她更难熬,薛盈也就觉得?没什么不能忍了?。 按摩完毕,两人出去吃饭,薛盈还要一边听自己的工作汇报。 她现在比宫啸要忙得?多,事情也多,出去这段时间,已经积攒了?很?多要处理的事,所以?不能推到明天。 好在都是好消息。 从关州过来的路已经修好通行,甚至现在云州城里已经有不少走新路过来的商人。自然,陈夫人那边也没有放过这个?商机,大车队已经再次开始营业了?。 随着各地商人齐聚云州,本地商业尤其是饮食业和住宿业也开始繁荣起来。 会场那边的摊位和铺面已经陆续租出去。蹴鞠比赛的报名已经结束,今年报名的队伍比去年多了?很?多,值得?一提的是,甚至还有那些外地商人组织的队伍。 千里迢迢把这些队伍带过来,可见?对比赛的热爱。 薛盈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可不止是热爱,估计是来偷师的。” 上次来只是看了?个?热闹,就算进场看了?比赛,很?多地方也是不明白的。但是如果有队伍参赛,那么对赛程、赛制和各方面的东西就能了?解得?更加透彻,照搬到别处去也不难。 大梁之前并没有这种?类型的比赛,或者说,以?前的所谓比赛,不过是富贵人家消遣的玩意儿,自己组织人手打着玩儿,像这种?在大赛场里比赛,还卖票让人进来观看,是第?一次。 但是以?后,说不定蹴鞠比赛会在各地开花。 薛盈对此丝毫不慌。等到各地都有蹴鞠队了?,她正好顺势组织全国?赛,把影响力继续提升上去,成为国?民运动指日可待。 不知道?历史?发展是怎么样的,但是如果以?后还会有世界杯,那么他们怎么都应该是个?老牌强队了?吧? 另外,这回过来参加展销会的,不光是那些贩卖商品的商人,还来了?一批表演艺人。唱戏的,耍把戏的,耍猴儿的……这些人嗅觉敏锐,哪里人多,有商机,他们就赶着去哪里。 薛盈听到这个?消息,甚至忍不住走神了?一秒。说起来,最初“走江湖的”,指的就是这些人,也不知道?这个?时代 分卷阅读179 ,有没有那个?神奇的“江湖”?不过多半是没有,连宫啸这种?赫赫有名的将军,也没学?过什么武功。 “还有一件事。”樊冬说,“这回好像有从京城来的商人。” “那是好事啊。”薛盈说。人越多,云州越繁荣,所以?不管是哪里来的人,她都欢迎。 樊冬摇头,“里面好像有个?人挺奇怪的。是那些山民们发现的,说可能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看着跟寻常商人不一样,他们打探了?一下,好像说是主?家姓云,在京城也是大人物……” “姓什么?”薛盈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问道?。 ◎59.第59章 想得美 薛盈的反应这么大, 让樊冬有些吃惊,连忙重复了?一遍,“……说是姓云。” 薛盈转头去看宫啸, 见他同样面色肃然, 眼含担忧, 就知道他跟她?想到了?一起。姓云, 从京城来的大人物, 他们实在不敢认为这只是个巧合,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云家。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找对方的麻烦, 仇人就先找上门来了?。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薛盈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见樊冬还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就笑着安抚了?一句,“没事,可能是有些渊源的人。” “是老爷认识的人吗?”樊冬开动脑筋,很快猜测道。 薛盈是没有离开过西北的, 更不可能认识京城的什么大人物。可是薛长靖以前经常来往云州和京城, 而且在薛家人的眼中,他是很厉害的,要说在京城结识了?什么大人物,也?很正常。 “算是吧。”薛盈说,“不过多半不是朋友,是仇人。” 樊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并且迅速溢满担忧。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薛长靖的死。他是在回云州的路上, 被山匪埋伏而死,现在想来,这是多么的不同寻常?这条商路薛家走?了?几十年,怎么会?突然出事? 如?果背后是仇家下手,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样凶狠的仇家,连老爷都……姑娘又该如?何应对? “怕什么?”薛盈见她?这副表情,就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咱们还有宫将军呢。” 薛盈之所?以直接说出来,是因为对方既然跑到云州来,必然有其目的。而以云家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只是过来参加一下夏季展销会?的可能约等于零,多半是要搞事的。 既然对方并不友善,那与其为了?避免担心而让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倒不如?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免得被坑的时候措手不及。 再说,薛盈一直说要让身边的人独当?一面,总要给她?们直面困难、危机和挑战的机会?,才会?有所?进?步。 云家人来得很突然,完全在薛盈的预料之外,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避开已经不可能,那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所?以担忧没有必要,想想该怎么应对,才是当?务之急。 而这句话果然很有效,樊冬看看宫啸,果然冷静下来了?,“对对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现在宫将军就在这里,就算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又能如?何?” 这天下,再怎么富贵的人家,也?越不过皇帝去。从京城来的大人物,多半是跟皇家有牵扯。 但她?们家姑爷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何必怕别人? “没错。”薛盈点头,“再说,我们已经知道他来了?,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摸清楚来人的情况,让下面的人戒备起来,注意他们的动向。” “我这就去吩咐,一定?把人盯得死死的。”樊冬重重点头,严肃着一张小脸去了?。 薛盈笑着摇了?摇头,转头正要跟宫啸说话,就听他问,“我是地头蛇?” 语气?很不满意的样子。 薛盈失笑,“难道不是吗?庞然大物的云家,恐怕根本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地头蛇都算是自吹自擂了?。” “他们才是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宫啸说。 薛盈闻言,也?渐渐收了?脸上的笑意,“说得对,所?以我准备给对方送一份大礼。” “要怎么做?”宫啸问。 “在云州对付他,结果如?何,都动摇不了?云家的地位。真正的战场,还是在京城。”薛盈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云家是靠帝王恩宠起家,这大概是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了?。要动摇他们的根基,很难,也?很简单。” 很简单,是因为只要失了?帝心,云家立刻就会?垮掉。很难,是因为揣摩帝王心意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何况还要利用?它?? 伴君如?伴虎,就算是宫啸这种别人眼中的御前红人,也?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自己的退路。 不过薛盈觉得,帝心其实也?并不怎么需要揣摩。从古至今,历朝历代多少?教训,外戚本来就是皇帝的眼中钉,只要犯了?忌讳,必然会?被更快地厌弃。 而皇帝忌讳的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 幸运的是,薛盈手里现在就捏着一样皇帝一定?会?很在意,不会?容许任何人染指的东西。——钢的冶炼法和火药,这二者已经足够令人在意看,但它?们合起来,才是能够改变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宫啸看着薛盈,有时候他觉得,她?好像比他更明白权力中心的那些勾心斗角。也?许朝堂上站着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 分卷阅读180 她?知道人心。 “我的人现在都闲着。”他说,“我在京城也?有一点关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交给他们。” “不是什么难事,”薛盈语气?嘲讽,“只需要夸云家,狠狠地夸,将他们夸成大梁第一世家,整个京城无人敢惹的存在。这本来也?是事实,不是吗?” “反间计?”宫啸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别的他不熟悉,但是反间计,宫啸就颇有研究了?。当?年秦国一统中原的时候,就经常用?这种手段,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长平之战,秦国用?计,让赵国撤掉老将廉颇,改用?纸上谈兵的赵括,结果三十万赵国士兵被白起坑杀。 “你说,云家做的那些事,皇帝知道吗?”薛盈反问。 宫啸沉默了?片刻,才道,“应该是知道的。”或许不知道全部,但是也?绝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云家打的是皇后的招牌,皇帝要是能完全被蒙在鼓里,那他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只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小节,还没有到需要他出手干预的程度,也?就由他们去了?。 皇帝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再说,身为外戚受到的限制已经不少?了?,略微嚣张一些,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对皇帝来说,嚣张跋扈,让所?有朝臣都不喜的外戚,总比低调内敛,人人赞誉的外戚来得好。 如?果这件事跟薛盈无关,她?也?可以说一句“陛下圣明”,可是薛长靖就是因为这种纵容,才被云家害死,那她?就不能姑息了?。 既然如?此,把皇帝也?算计进?去,又有什么问题? 夜已经深了?,房间里点了?灯,但光线还是有些晦暗。火焰跳动着,让薛盈脸上的表情也?处在一种半隐半现的状态之中。看到这一幕,宫啸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肩,把人带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道,“这件事我来安排。” “我没事。”薛盈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睡吧,时候也?不早了?。”宫啸轻声说。 薛盈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靠着他小声问,“你真的不劝我吗?” 他们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特别是宫啸,为了?能够摆脱帝王的忌惮,不知费了?多少?功夫。薛盈要对付云家,他是早就知道的,也?会?支持她?。但若是将皇帝也?牵扯进?来,危险程度将会?成倍增长,万一被发现,他们就很难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宫啸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说,“我以前常常做一个梦。” 梦里,他在战场上,周围全都是死人,整支队伍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而追兵还在身后。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却只能继续往前逃,无数次,他几乎就要被追上,千钧一发之际又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再次拉开和追兵的距离。 整个梦都是枯燥的循环,不断在各种这险象环生之间跳跃,直到他最后惊醒。 在宫啸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自己的处境,就像是这个梦。没有哪里是安全的,没有一刻是安稳的,想方设法地逃离,危机却如?影随形。 外人觉得他强大凶悍、所?向披靡,但其实,他的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恐惧。 现实中的敌人他可以一刀斩杀,可是无形的敌人,他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有了?你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宫啸叹息着,抱紧了?怀中的人,“在你身边,我能睡得更安稳。” 不是因为她?温柔娇美,能够在那样的时刻舒缓他身体和心灵的焦灼,而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强大的个体,在她?身上,宫啸经常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他用?手指摩挲着薛盈的眼睑,又低下头去轻轻地啄吻,“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所?以我不会?劝你。” 薛盈仰起脸想了?想,觉得他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奇异的是,她?觉得自己的心安宁了?下来,不再有任何的担忧和焦虑,会?更加坚定?地向着目标前进?。 她?睁开眼睛,从宫啸怀里坐起来,朝他笑道,“看,我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 不知道云中雁是自大还是自信,总之,他似乎根本没有把云州看在眼里,只带了?没几个人,就大摇大摆地跑过来了?,甚至连护卫都没有带几个,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遇到任何危险。 搞得薛盈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 也?许云公子并不是来找她?麻烦的,人家真的只是到云州来观光旅游,顺便参加一场展销会?? 更离谱的是,在将整个云州内外都观光了?一圈之后(在工坊去被拦下来了?,没能进?去),他竟然跑来递帖子,请薛盈出去见面!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正严阵以待的薛盈接到这张帖子,一时只觉得匪夷所?思。 宫啸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也?许他只是觉得,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那一个杀人凶手理直气?壮地跑去找受害人,也?还是很……薛盈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然后才咬牙笑道,“大世家的行?事,我也?算是见识到了?。” 可能他不光来见自己理 分卷阅读181 直气?壮,杀人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的吧? 不是他想杀人,只是那个人自己不识趣,挡了?他的路,或者碍了?他的眼。 “那你要去见他吗?”宫啸担忧地问。 薛盈挑眉,“为什么不见?” 宫啸很不放心,“我陪你一起?” “也?好。”薛盈想了?想,“不过,你先不要露面,我想看看这位云公子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宫啸皱着眉思量片刻,还是同意了?。只是他不出面而已,他完全可以提前把自己的人安排过去,确保薛盈的安全,免得那位云公子真的发疯。 于是薛盈就回了?消息,说自己会?准时赴宴。 第二天,她?带着宫啸安排的四?个护卫出门。除了?这四?个人之外,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是士兵乔装打扮,宫啸自己则很有创意地乔庄成了?车夫。薛盈一眼看到,差点儿破功,只能叮嘱道,“你戴个帽子。” 自从他们说开了?之后,宫啸已经不怎么戴着面具出门了?。因为他脸上那条标志性的伤疤,几乎所?有照面的人都能认出他来。 虽然不确定?京城来的云家人是否知道这个消息,但还是不得不防。 于是宫啸又戴上了?一个斗笠,将一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云中雁设宴的地方,在河上。 西北水资源匮乏,这条流经的大河就是所?有人赖以生存的水源所?在。因为这条河还有枯水期和丰水期,水运也?发展不起来。所?以在西北,除了?打渔人之外,河上几乎没有其他的船只。 也?不知道这位云公子是从哪里弄来的船,还引得不少?人都跑到河边来看热闹。 薛盈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开动起脑筋来,“或许我们的展销会?也?可以增加几个水上游乐项目?”船可以从海州那边买,虽然运过来比较费劲,但若能做成特色,也?是值得的。 宫啸站在一旁,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好了?,我过去了?。”薛盈连忙收起乱飞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她?,过来请人。 上了?船,云公子正在船舱里自斟自饮,身边是两个美婢服侍,隔着帘子,内间还有人在弹琴,船舱里的铺设自然也?是华美非常,竟是在这小小方寸之间,营造出了?几分风花雪月的意味。要不是薛盈刚才在外面看过,都要以为这是一艘画舫了?。 云公子的长相,倒是勉强够得上头牌的称号。他和宫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长相,朱唇皓齿,面如?敷粉,貌若好女。 在薛盈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看薛盈,视线相较而言就放肆得多,而脸上嫌弃的表情,也?丝毫没有掩饰。 大概是觉得我还没他长得好看吧,薛盈一脸冷漠地想。 但紧接着,云中雁的表现,又让她?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因为对方极尽殷勤,像孔雀开屏一般不断炫耀自己的出身和财富,但同时又不无讨好她?的意思。 薛盈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只觉得荒谬至极,于是一时不敢肯定?。 既然是宴请,自然是要吃饭的,闲谈了?几句之后,云中雁就让人上了?菜。云公子虽然没带几个护卫,但仆人倒是带了?一大堆,这些菜色,都是京城才有的,连厨子带食材,都是云中雁从京城带来,其豪奢可见一斑。 云中雁殷勤地介绍了?各种菜色,还主动替薛盈布菜,让薛盈心里那个荒谬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这个云中雁,好像是在追求她?! 一旦确认了?这个念头,那种荒唐感反而淡了?许多。 这确实是一个薛盈没有想到的刁钻角度,但也?许对云家来说,这是能以最小的代价将云州收入囊中的方式?至于薛盈本人会?不会?同意,她?现在的未婚夫宫啸又该如?何处置,恐怕对方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薛盈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中雁的殷勤一直流于表面,因为他确实没看上薛盈,要不是为了?“大计”,根本不会?这么委曲求全,见薛盈笑得一脸古怪,忍不住皱眉问,“薛姑娘,你笑什么?” “我笑——云公子这串珠帘不错,特别是动起来的时候。”响(想)得可真美! 云中雁没有听懂,不无得意地炫耀道,“这是宫中赏赐的,整个大梁也?只得这么一件。” “这么说,连宫里都没有了??”薛盈好奇。 “自然。”云中雁傲然答道。 薛盈当?即决定?多打探一下云家所?拥有的宝贝,搜集一些素材,好丰富一下谣言的精准度。她?要让人去夸云家,总不能就是那么泛泛的几句话,没有人会?在意。但若是夹杂着各种宝贝,那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了?。 要是这些宝贝再有什么典故,说不定?还会?风靡一时呢! 云中雁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险恶用?心,比起夸奖薛盈,他当?然更喜欢炫耀自己的东西,至少?对这些他是真心的喜欢,夸奖的话张口就来,不用?绞尽脑汁。 两人“相谈甚欢”,顺利地结束了?这顿饭。 然后他们离开船舱,站在船头遥望岸上的风光,云中雁也?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开始提起云州的种种变化。 这些变化他当?然没有见过,好在身边的老仆是很有见识的,所?以他依样照抄,也?算言之有物。但薛盈已经达到了?目的,试探出了?他的想法,甚至还有 分卷阅读182 了?一点意外之喜,便不打算继续跟他虚与委蛇。 她?朝岸上使?了?个眼色,片刻后,便有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河岸上停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宫啸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铠甲加身,手提长刀,一脸冷肃地看向船上的人。在他身后,十几个亲兵队列整齐,身上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只不过铠甲没有宫啸的那么华丽繁复。 岸边围观的人群应声而散,只剩下云中雁带来的仆人。 云中雁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顿时很不高兴。不单是被扰了?兴致,更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宫啸对自己的敌意和防备,而在这种对峙之中,自己隐隐落在了?下风。 他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这种莽夫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女子大都更爱温柔体贴、风流倜傥的对象,比如?他。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就听身边的薛盈道,“有人来接我了?,今日?叨扰云公子许久,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云中雁更加不痛快了?,艰难地维持住脸上的笑意,“我还准备了?许多诗文和琴曲,欲与薛姑娘同赏,现在就走?了?,岂不可惜?” 薛盈倒是笑得很真心,“云公子说笑了?,我没读过什么书,粗人一个,不会?欣赏这些,还是不扫兴了?。” 她?转身走?开,四?个护卫立刻跟了?上来,让云中雁想留人都没有机会?。 薛盈下了?船,走?到岸上,仰头跟马上凶神恶煞的将军说了?一句什么,对方顿时弯下腰来,长臂一身,就将她?捞上了?马,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临走?之前,还回头朝这边遥望了?一眼,眼神锋利如?他手上的刀,在阳光下泛着森森寒意。 他在威胁我!意识到这一点,云中雁顿时暴怒不已。 但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发现,这是宫啸的地盘,他带来的这些人,并不能对对方造成任何影响,除了?写信回京城告状之外,他没有任何办法。 …… 马上,宫啸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薛盈伸手抓着他的胸甲,转头笑道,“他似乎是想追求我,大概是觉得娶了?我,云州这一切就都是他云家的囊中之物了?吧?” 现在想来,其实这很符合云家的行?事风格。不愿意让从前的薛家为高家所?用?,就直接杀了?薛长靖,想要让现在的薛家为他们所?用?,当?然就要拉拢她?。说不定?,云中雁还觉得娶她?是纡尊降贵,她?应该跪下来感恩戴德呢。 宫啸收紧手臂,揽着她?不说话。 生气?好像是有点生气?的,但他也?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接受这么荒唐的事,所?以就没有了?生气?的立场。 薛盈便继续说道,“你说,我要是拒绝他,下一步是不是要杀了?我?” 也?许在薛长靖死之前,对方也?曾经拉拢过他,只是失败了?。 现在拉拢她?失败,又会?做什么呢? 薛盈很期待。 已经发生的事,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即便想报仇也?很难下手,必须要等待机会?。但现在,既然云家自己有了?行?动,薛盈当?然不会?错过,她?会?盯着对方,让事情向着自己想要的那个方向发展。 ◎60.第60章 凶将军 其实薛盈那句话是在开玩笑。 云中雁想不想杀人她不知道, 但是在现?在的云州,对?方就算真的想杀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到。不说宫啸不会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就算薛盈自己的人, 也能把他看得死死的, 根本不会有这种机会。 用这种方式来激怒云中雁, 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虽然如此, 但宫啸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 才道,“放心, 有我?在。” 薛盈抬起头,朝他笑了笑,这才低头继续思量自己的打算。 在她背后,宫啸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冷凝下来。 将薛盈送回家之后,他自己没有下马, 低头对?她道,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回去,今日暂时不要出?门。” 薛盈觉得他可能是过?度紧张自己,便点头答应,“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 宫啸端坐在马上,目送她进了门,看不见了, 这才拨转马头,沉默地驭马前行。其实在现?在的云州城,骑马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多,动不动就会堵塞,耽搁时间。 不过?宫啸觉得这样更能够震慑云中雁,所以?才全副武装地去见他。 所以?这会儿,进入闹市区之后,宫啸和他的亲兵们不得不下了马,牵着马艰难前行。要是被云中雁看到这一幕,估计就不会觉得宫啸凶恶可怕了。威风凛凛宫将军,被堵在路上一样没办法。 好在过?了这一段就好多了。 穿过?大半个云州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云中雁暂时下榻的别院。这本来是云州本地大户修建的宅子?,现?在外?地来的商人多,便收拾出?来租给他们。云中雁是花高价从另一个外?地商人手里转租过?来的,这动静,已经闹得全云州都知道了。 不过?还?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而且薛盈那边也没有的交代,所以?大家都在观望而已。 所以?此刻,宫啸穿着全副铠甲,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人来到此处,立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迅速将消息报了 分卷阅读183 上去。 宫啸抬了抬下巴,身后就出?来一个亲兵,上前拍门。片刻后大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一群家丁走?了出?来。他一直走?到宫啸跟前,才一拱手道,“未知宫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虽然是恭敬的话,但看他的态度和语气,对?宫啸本人显然是没什么?敬意的。 宫啸没有答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后面一个亲兵上前道,“你是什么?东西?你家主人呢,还?不速速出?来迎接我?们将军!” 老管家脸色微变,直起腰来,正准备吩咐家丁们上前,就听得“哗啦”一声,面前这一群杀神全都将刀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冰冷的刀锋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照得人心里发寒。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若是再有任何异动,只怕这些人就真的要动刀子?了。 老管家只能转头吩咐道,“去请大公子?出?来。” 没一会儿,云中雁就被请来了。大概已经有人提前汇报过?了,他看到门口的情况,也只是面色微变,便笑着上前,热情地招呼起宫啸,请他进门。 来者不善,这已经很明显了。但不管宫啸要做什么?,总不能在这大门口,谁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只是羞辱一下管家也就罢了,要是他云家的大公子?也被宫啸羞辱,只怕要不了几天,消息就会被传回京城,以?后他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就算到时候他能想一百种一千种办法来折磨宫啸,这面子?也挽救不回来了。 所以?云中雁非常识趣,先把人请进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外?人都不会知道。 宫啸这才翻身下马,领着人进了大门。 云中雁的耐心并不好,门一关,他就忍不住问,“不知宫将军特?意登门拜访,有什么?要事?” 宫啸一手扶着刀,语气淡淡道,“云公子?远道而来,宫啸身为云州的驻军长官,自然该一尽地主之谊。不过?,或许是你府上的人懈怠了,送帖子?的时候送错了地方,没有送到我?这里来,却是送到了我?的未婚妻手中。她年纪轻,恐怕招待不周,因此我?一得知消息,便赶来了,希望没有怠慢云公子?。” 话说得客气,但其中的意思,就差指着云中雁的鼻子?骂他了,毕竟一到云州就给别人的未婚妻发帖子?,请人游河,怎么?看都是很不妥当的行径。 云中雁原本没有把宫啸看在眼?里,所以?才如此肆意张扬,却没想到,他匆匆赶到接走?薛盈还?不算,甚至还?主动找上门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确实是他行止不端在前,也不能说是对?方的错。更可恨的是,宫啸带着兵,手里拿着武器,他非但不能将对?方怎么?样,还?必须要忍气吞声。——这是在云州,他连告状都不知道该上哪里去告。 云中雁脸色难看,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这还?是头一回受这种委屈,哪怕明知道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应该虚与委蛇,但他就是做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想方两?句狠话,提醒一下宫啸他的身份,但还?没有开口,肩膀就被老管家按住了。 “大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老管家语重心长地提醒他,“您是美玉,何必和瓦砾碰个你死我?活?” 宫啸这副模样登门,意味着双方的梁子?已经结下了。现?在激怒宫啸对?他没什么?好处,万一对?方头脑发热砍了他,该找谁说理?这种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招惹他,离得远远的。但他们现?在已经招惹上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云中雁其实更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被一个他口中的“粗人莽夫”给吓住了。 现?在被老管家一劝,他才就坡下驴,强撑起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对?宫啸道,“宫将军说笑了,云州如今这般繁华热闹,只怕快赶上京城了。听说这都是薛姑娘……薛家主的功劳,在下好奇不已,因此才会主动求见。” “云公子?不觉得怠慢就好。”宫啸咧嘴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伤疤也跟着动,对?于第一次见的人而言,看着还?是有些吓人的,让他身上那种凶煞之气更增添了邪性。当然,这一点也是宫啸有意为之,“云公子?如此大方,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我?们云州地方贫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让我?手底下这些人编了一套舞,请云公子?赏脸。” 云中雁狐疑地看了一眼?宫啸身后的人,怎么?都想不出?来他们要怎么?跳舞,但还?是道,“宫将军用心良苦,在下却之不恭了。” 老管家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把人领到正院那边去,然而“哗啦”一声,这些人又都将刀子?拔出?来了。宫啸往旁边一让,他们就握着刀子?,虎虎生威地舞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舞蹈?分明是杀人的刀法! 进门的这处院子?,只是为了做一个遮挡,总不能开门进来就是正房,所以?地方很小,又种植了一些花木,剩下的空间就更加狭窄了。一群人光是站在这里就显得逼仄,何况还?要在这里舞刀? 纵然家丁们迅速四散开,还?是时不时就感觉自己被刀光笼住,吓得心惊胆战。 尤其是云中雁和老管家,经常能感觉到刀风从自己脸上拂过?,仿佛下一刻那悬着的刀刃就会砍下来。两?人不得不连连后退,最后险些跌进花坛里。 等到这些人停下来, 分卷阅读184 两?人已经只能狼狈喘气了。 “看来云公子?也很满意我?准备的节目。”宫啸盯着云中雁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走?!” 一声令下,一群人呼啦啦就走?了,只留下云家的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放肆!”好半晌,云中雁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气得暴跳如雷,偏偏又不能对?宫啸发泄,只能踢了一脚站在旁边的倒霉家丁,“好狗胆,他这是想做什么??大梁还?有没有王法了?” 多么?可笑,一个最不将王法放在眼?里的人,现?在却口口声声王法。 “大公子?息怒。”老管家低头道。 云中雁冷哼了一声,“这个宫啸,难道就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老管家叹息了一声,“大公子?可听过?此人在京中的名声?” “臭不可闻!”云中雁道,“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他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你的意思是,京城那些人之所以?怕他,也是因为这个?” “是啊,他在京城时,便是这般行事,弄得半个朝堂的大人们都不能安心国事,若不然,那些人怎么?会至今谈宫啸而色变?”老管家道。云中雁不知道这些,是因为云家实际上是根本接近不了权力中枢的,所以?这些事也跟他们无关,倒是看了好一场热闹。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热闹会波及到自家身上来。 “陛下难道就不管吗?”云中雁皱眉。 “陛下自然管了,否则他现?在人也不会在西北。”老管家说。 云中雁不敢置信,“就这样?这算什么?处置?”到了西北,宫啸只怕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加自在,因为这里没人能管得了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 就像刚才对?他做的那样。 所以?,他就算是回京城告了状,又真的有用吗? 平生第一次,云中雁怀疑起自己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手段来。 说到底,以?前云家看起来嚣张跋扈,但其实除了跟高家针锋相对?之外?,就算搞事情,选的也是那种招惹不起他们的人家,至于朝中那些大臣,更是要重点避开的对?象。 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踩到雷,顺风顺水,但很显然,宫啸虽然也没有任何家世?和靠山,却跟他们以?前动的小人物不一样。 云中雁不愿意相信帝王会偏袒宫啸,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甚至忍不住想,把自己和宫啸摆在一起放在皇帝面前,皇帝究竟会帮谁?这个念头一出?现?,简直就像是扎根在了云中雁的脑海里,让他油然而生出?一种剧烈的危机感。 帝王恩宠,是云家又爱又恨的东西。纵然再怎么?不愿意承认,现?在的云家也渐渐失去了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所以?,由不得云中雁不嫉恨。 他现?在跟宫啸已经结了仇,如果解决掉他,将来岂不是会成为云家的心腹大患? 直到此刻,云中雁那颗被无数光环和赞誉冲昏了的头脑,才终于冷静下来。他是个在阴谋诡计上颇有天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云家重点培养的对?象,更让宫中的云皇后十分喜爱。 他现?在算是在云州跌了个跟头,很显然,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哭唧唧地回京城去告状,那么?云家奈何不了宫啸,唯一的选择只会是放弃他。 反正他爹不缺儿子?,嫡子?庶子?一大堆,都在争着想上位呢。 所以?最后,他咬着牙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公子?……”老管家微微皱眉。 云中雁道,“我?知道,不能冲动,更不能操之过?急。宫啸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对?付他,只能抓住弱点,打蛇打七寸,否则只会被反噬。放心,我?现?在很有耐心。” “是老奴多嘴了。”老管家低下头。 他是跟着云中雁,但忠心的对?象却是云家的家主。他在云中雁身边,除了辅佐他之外?,也有考察他的意思。现?在看来,云中雁遇到宫啸,吃个亏,似乎也不是坏事。 年轻人,栽个跟头,反而会成长得更快。 云家想要长盛不衰,圣宠其实并不是关键,更重要的还?是要有人能撑得起来,能在各种各样复杂的局势之中保全家族。不然,纵使如今再怎么?煊赫,将来也难免没落。 这个道理,云家其实是从高家身上学到的。所以?即便现?在宫里还?有个皇后,但云家已经开始在谋求转型了。 积累那么?多的财富,无非是想把家底打得厚实一些,才更经得起风浪,必要的时候也好断尾求生。云中雁原本是在被舍弃的那部?分之中,因为他太狂妄自大,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现?在看来,倒是还?能再培养培养。 …… 宫啸还?没回去,薛盈就已经先收到了山民?传过?来的消息。这些山民?常年在山里躲避野兽,警惕心非常强,打探消息也是一把好手,所以?薛盈就将盯着云中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 然后就听说宫啸全副武装地打上门去了。 不光她知道了,恐怕全云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说实话,大部?分云州人对?宫啸都不算了解。他以?前在云州生活的时候,是宫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门都没出?过?几次,自然没人知道他。后来他成名了,却一直在折州生活,几乎不回云州来,大家也没有机会了解他。 还?是他跟薛盈定?亲之后,众人才有机会接触他。而在他们的印象中 分卷阅读185 ,宫啸不说是和颜悦色吧,但是对?待云州这些人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所以?纵然外?面再怎么?传他的凶名,大家都觉得那可能是夸张了。 打仗嘛,不凶一点怎么?行?还?有那些草原人,不凶一点也管不住。但是对?待自己人,宫将军的态度就很好嘛! 直到今天,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所见到的宫将军,只是他其中一副面孔。 他们之所以?觉得他不凶,只是因为他收敛起了凶性。 在震惊的同时,他们又不由得庆幸。所有人都很清楚宫啸是为了谁才收起了那些凶性,云州能有薛盈在,当然是无比幸运的。 这么?一想,大家就又安心了。只要薛家主、薛会长还?在,宫将军再凶也有人治得了他嘛!怕什么?? 不过?对?于那个激起了宫将军凶性的人,他们还?是有些不满。狼主动披上羊皮,混迹在了羊群之中,你非得给人家把皮掀了做什么??活该! 是的,没人觉得宫啸会无缘无故上门找茬,必然是那位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云中雁并不低调,原本云州城里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有想跟他做生意的,有想巴结讨好他的,也有想打他主意的……但不管原本的打算是什么?,他们现?在都收起了那份心思。 必须离得远远的! 只有把房子?租出?去的人欲哭无泪。他也很冤枉的,原本房子?不是租给云中雁,结果现?在云中雁住进来,却招惹了宫将军,他就跟着受了无妄之灾。 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人住在那里,也不能直接赶出?去。宫啸敢跟皇后娘家对?上,他们可不敢。 只能收拾了礼物,来找薛盈赔罪。 为了卖惨,还?特?意让家里的女眷过?来。薛盈身边用的人,除了山民?之外?大都是女人,现?在整个云州城里谁不知道,薛家主对?着女眷,说话的声音都要轻三分,也从来不忍苛责她们? 薛盈确实也没有计较,房东把房子?租出?去的时候,也很难考核房客的所有方面,房客住进来之后惹出?了事,他们才是最不愿意的。 试想,这房子?出?了事,以?后谁还?敢租? 所以?她安抚了一番,再三表示这件小事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情分和合作,就把人打发回去了。 直到这时,宫啸才终于回来。 因为他先去卸下了那一身甲胄——那玩意儿还?挺沉的,平时没人愿意挂在身上到处走?,这回也是难为他们了。 回来之后,宫啸就闷不吭声地给薛盈的防卫来了个大升级。 其实以?前他是不怎么?担忧薛盈的安危的,因为云州是自己的地盘,而薛家现?在用的人大部?分都是退伍兵,已经足够了。但现?在,他不但让自己的亲兵队常驻薛家,甚至还?又调来了一一支队伍守卫巡逻。 薛盈在一旁听他调兵遣将,笑得要死,“你这是把我?家当成你的行辕了?” “小人作祟,不得不防。”宫啸一本正经地说。 不止如此,他想了想,又说,“这段时间我?也会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特?别是出?门的时候,更不能懈怠。” 薛盈怀疑他在假公济私,其实只是自己想跟着她,并且有证据。 她笑着看向宫啸,说,“我?倒觉得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你不是已经警告过?那位云公子?了吗?想来他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宫啸动作一顿,“你知道了?” “现?在只怕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薛盈好笑,“你做事又不避着人,我?知道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宫啸沉默。 薛盈不无好奇地问,“所以?你进门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表达了一下作为东道主对?云公子?的欢迎。”宫啸一本正经地说。 薛盈一个字都不信,缠着他要听当事人的转播。宫啸哪里拗得过?她,最后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 薛盈也没想到宫啸居然能想出?来这种招数,看起来确实很疯,很能吓得住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也可能是演出?来的,可是身处其中,根本不会去赌这种可能。 万一是真的呢? 这世?上最招惹不起的就是疯子?,因为对?方的行为不能以?常理来推测。即便是在现?代,这个问题也依旧无解。 薛盈一边听一边笑,忍不住啧啧道,“人家从京城来的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别被你吓哭了。” “没哭。”宫啸很客观地说。 薛盈却不知怎么?,突然收了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怎么?了?”宫啸有些不安。 薛盈摇头,没有说话。她只不过?是刚刚想到,其实正常人一般是想不到这种办法的,撇开宫啸身上那些吓人的光环,他会这样做,其实更像是一个人走?投无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铤而走?险。 只不过?他控制住了自己,只表现?出?了疯,吓住别人,并没有真的动手。 可是宫啸做得这样熟练,薛盈觉得肯定?不会是第一次,现?在的他也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那么?,是什么?时候、什么?处境,让他不得不想出?这样的招数来保护自己呢? 而他对?外?的那些凶名,又有多少是因此而来? ◎61.第61章 做戏做全套 这种沉默, 显然让宫啸有些担心?,他伸手抬起薛盈的脸,细细审视她?的表情?, 似乎想从中?找出原因 分卷阅读186 。 薛盈被他这么一闹, 那?点情?绪反而淡了不少。 她?并不打算跟宫啸讨论这个问题,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更改, 多提也只是?徒惹人伤心?。再说宫啸并没有那?么脆弱, 这种心?疼,薛盈反而说不出口。倒不如留在自己心?里,以后对他更好就是?了。 所以她?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突然觉得,你对我?真好。” 至少在现在的西北, 宫啸并不需要用这种凶来伪装自己。他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想保护她?。 “我?对你好是?应当?的。”宫啸指间缠着她?的一缕秀发,靠过来吻了吻她?的眼睛,“你也值得这些好,不必往心?里去。” “嗯,记住了。”薛盈很乖地答应。 宫啸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终于确定她?的情?绪并没有异样。 薛盈原以为, 经过这件事之后,那?位云公子会打退堂鼓,直接离开西北。却?不想,第二日,他的管家就带着礼物上门,很正式地向薛盈赔罪来了。 管家再三表示,云公子对自己的唐突十分悔恨,原本是?想亲自登门道歉的, 但是?又怕再冲撞了薛盈,所以只能让人代为致歉。如果薛盈需要什么补偿,他们也都愿意答应,只希望她?不要计较云公子的年轻不懂事。 态度谦卑得让薛盈简直头皮都快炸开。 她?还记得这位老?管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几乎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但是?现在,说登门致歉就真的来了,腰弯到?九十度,头几乎要低到?递上去,简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薛盈不是?没见过能屈能伸的人,但是?放在云家身上,就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不对劲了。 大?多数外戚都是?张扬跋扈的,而云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看之前宫啸的人打听到?的皮毛,就能知道云家的行事风格。现在突然态度这么好,即便说是?被宫啸吓的,薛盈也觉得有些过了。 真要是?被吓住了,回京城去搬救兵还差不多。反正“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向来都是?这些世家大?族的规矩,才?不管是?不是?在欺负人。 至于道歉,就更不可能了。 这种大?家族的人,有时候把脸面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低了头,那?就是?折损了家族的脸面,以后走出去都要低人一头。 如果宫啸和薛盈背后是?一个能跟云家比肩、甚至比云家更厉害的大?势力,他们不得不低头,也就罢了。但除了一点帝王宠信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而帝王恩宠,云家会少吗? 宫啸能吓住云中?雁,也只是?因为够疯。 在这种情?况下,云家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滑跪?姿势还这么标准? 薛盈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警惕了。事有反常必为妖,云中?雁搞了这么一出,一定是?别有所图。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云管家又道,“原本大?公子是?想直接回返京城的,奈何这一回他被派到?云州来,是?为了夏季展销会。如今展销会尚未正式开始,若是?半途而废,只怕不好向家主交代。云家子弟众多,大?公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因此少不得厚着脸皮,请薛家主行个方便了。” 这是?暗示云中?雁在云家的地位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稳固? 大?家族,这种事倒也不是?多么罕见。不过无论真假,跟薛盈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正打动她?的,还是?云家拿出来的好处。 云中?雁愿意卖给她?一批盐引。 在这个交通不便、产量不丰的时代,盐这种生活必需品就是?硬通货,比什么布匹、铁器之类的都吸引人,估计也只有粮食能与之一比了。但是?同等价值的粮食数量大?,携带不方便,盐就不一样了。 何况对方拿出来的还是?盐引,这是?官府发给的凭证,拿着凭证就可以到?盐场去调取食盐。若是?自己用不上,拿出去交易也很受欢迎。 尤其是?在西北,这东西就更珍贵了。 虽然云中?雁说的是?卖给她?,而不是?送,但这也已经很让薛盈动心?。何况,平白无故收别人几千斤盐,她?拿着烫手,还是?银货两讫的好。 所以老?管家一提出来,薛盈就立刻笑着道,“云公子说笑了,这展销会是?完全对外开放的,我?们只是?提供一个地方而已。来者都是?客,岂有拦着谁不许进?入的道理?” “那?就好。”老?管家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薛家主大?人有大?量,令人钦佩,希望往后还有交易的机会。” “会有的。”薛盈看着老?管家直接留下的盐引,笑得十分真诚,张口就开始数西北现在缺少的商品,希望能有机会跟云家交易。相信他们只要想,一定可以想办法弄来这些。 老?管家嘴角微微抽搐,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脸上带着笑意告辞。 薛盈把人送出去,回来数了一下盐引,就让人去准备付给云家的钱了。不过另一边,盯着云中?雁的人她?也没有撤回来,完成了一笔交易,并没有让她?放下戒心?,恰恰相反,云家这么大?出血,更让人怀疑他们要搞事情?了。 宫啸锄完地回来,听说此事,想法也跟薛盈一样,“要这些人不在乎给人低头,被落脸面,除非这场子很快就能找补回来。” 道理很简单,云中?雁是?在云州被宫啸折了面子,京城那?边还不知道。只要他能在消息传回 分卷阅读187 去之前把这脸打回来,甚至彻底除掉宫啸,将云州的好处都收入囊中?,那?么这一时的低头,反而证明了他的聪明机变,说不定还会传为美?谈。 如果说薛盈只是?怀疑,那?么宫啸就是?肯定云中?雁会搞事情?。 他在京城待过,对这些大?家族的子弟更为了解。 一座城市里住着成千上万的皇亲贵胄,彼此之间多少都难免有些冲突,而各家的脸面,也就体现在这种地方,所以一分一毫他们都是?必须要争的,因为不光是?对手看着你,全城的人都看着你,退让这一步,只怕局势就大?不相同了。 久而久之,这些人也就养成了睚眦必报的性格。反正他们平时闲着没事,也就只能争这些闲气。为了争抢一个戏子或者花魁,因为几句口角而打死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何况宫啸的刀都挥到?云中?雁脸上来了? “那?你觉得他会做什么?”薛盈好奇地问。 宫啸道,“打蛇打七寸,自然是?要抓我?的弱点和痛处,一击而溃。” 光是?盯着云州,可能很难判断出宫啸的弱点是?什么。可是?放眼整个大?梁,就会发现宫啸现在拥有的一切,其实还是?背靠着皇帝。如果能够瓦解这对君臣之间的信任,狠狠告上一状,那?宫啸就嚣张不起来了。 所以他会选择盯着云州那?些关键的地方,搜集宫啸的罪证,最好是?一些“大?逆不道”,皇帝无法容忍的证据。 “唔……”薛盈也没想到?,这么一数,发现云公子居然又走回了她?为他设定好的路线上,“那?这种东西,我?们云州确实有啊,不但有,还挺多。” 她?说着,猛地反应过来,“所以他这是?在打草惊蛇?” 特意登门道歉,就是?为了让薛盈警惕起来。警惕了,才?会想要把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得更深一些。这样,云公子才?能抓住尾巴,顺藤摸瓜。 “大?概是?的。”宫啸也忍不住觉得好笑,“云州就这么大?一点地方,需要避着人的地方都有士兵守卫,并不难找。” 薛盈也跟着笑道,“那?你就想错了,这么直接摆出来的,肯定是?障眼法,真正的东西必然会被严严实实地藏起来,这才?符合一般人的逻辑。” “那?……”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咱们给他找个地方?” “其实现成就有一个地方。”薛盈说,“云岭里的那?个寨子,一看就知道建了好多年,不是?用来糊弄人的障眼法。” “不错,的确可用。”宫啸点头。 “那?咱们要给他看什么?” “就看钢吧,刚刚锻造成武器和铠甲的那?些。”宫啸伸手将自己的佩刀取过来,抽刀出鞘,“跟平常见到?的铁器截然不同,他必然能认出。”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正好铁矿就在旁边不远处。” 这样一来,只需略微改动一下,就可以把山寨变成一个宫啸偷偷从铁矿那?边薅羊毛、私自研究并锻造武器的窝点。作为武将监守自盗、私铸武器,那?简直跟谋反没什么两样,现在不反以后也会反。这个罪名够大?,也必然能触及到?皇帝的逆鳞。 “咱们的奏折送上去了?”薛盈问。 “送上去了。”宫啸道,“算算时间,估计已经到?京城了。费先生说他为了写这一封奏折,头发都快掉光了,不过只要陛下看见,往后咱们在云州做什么,也都算是?有了底。” 薛盈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那?就这样吧。” …… 老?管家道歉回来之后不久,云中?雁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 奇异的是?,他只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却?不知道具体是?谁,也没法把人抓出来。但这就更让云中?雁肯定了自己的怀疑,云州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若不然,对方的反应不会这样快。 盯着他的一定是?军中?的斥候探子! 好在云中?雁早有准备,在老?管家出门之前,他就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人早早撒了出去,所以就算现在宫啸反应过来,让人盯着他,也注定什么都不可能发现。 接下来的时间,云中?雁一直安分地待在云州城里,每日吃喝玩乐,哪怕是?知道有人盯着自己,也半点没有收敛,反而行事愈发高调。 连蹴鞠赛他都去看了好几场,并且已经在心?里琢磨着,要回京城去弄这么一个比赛了。 云州这些糙汉,玩起蹴鞠也是?直来直往,以身体碰撞居多,没有半点美?感,简直是?侮辱了蹴鞠这项运动。论到?玩儿,终究还是?要看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只要是?爱这个的,谁手底下没有一两只能把球踢出花儿来的队伍呢? 在京城办一个蹴鞠比赛,那?才?真正是?盛事。 而且也确实是?个敛财的好手段。 云中?雁越想越觉得可惜,要是?能把薛盈带回京城,云家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到?处掠夺?到?时候会有无数人捧着钱求他收下来。 要赚钱,终究还是?要对方心?甘情?愿地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才?好。 可惜宫啸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仿佛他在云州根本没有别的事,十二个时辰跟在薛盈身边,就连夜里也不离开。——是?的,云公子终于给了宫将军一个名正言顺在薛家留宿的理由,不用每天跑回自己的住处做个样子。不过窗还是?要翻的,因为薛家给他安排了专门的客院。 不过说着可惜, 分卷阅读188 云中?雁其实并不着急。 要是?真的能找到?宫啸的罪证,解决了他,到?时候薛盈不也一样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吗? 云公子对于自己的判断太笃定,再加上手里的人都散出去了,连云中?城里的消息都不怎么用心?打听,只一心?等着下头的人回来。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随着展销会临近,一件事情?直接让整个云州城炸开了锅。 在云州和关州之间的那?片山脉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这条路并不直,沿着山势弯弯曲曲,也不平,其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坡度,然而道路宽敞,足够两辆马车并行,地面平坦,几乎没什么崎岖坎坷之处,靠近云州这一侧,露面更是?坚硬无比,仿佛铺了一层白色的石头,但细究下去,又根本看不见石缝,叫人不能不吃惊。 这么一条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修成,又有那?么一段露面看起来非常奇特,都让人觉得它不像人造,像是?神明修成。 但是?这世上当?然不会有来给人类修路的神明,所以对于这条路到?底是?怎么来的,人们可是?好奇不已。 行商们顺着这条路来到?云州,回想起从前崎岖坎坷,只能步行的山路,心?中?如何不感叹?一到?云州,他们就开始打听路是?怎么修的,如何能修得这么快这么好,能不能在别处也这么做。谁知这一打听,才?发现云州人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 要不是?这些行商带来消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山里多了这么一条路。 这就更让整件事情?显得离奇了,于是?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各种说法也是?层出不穷。 不过,在很多人——无论是?云州人还是?外地人——心?里,这件事情?八成跟那?位宫将军和薛家主有点关系。虽然除非他们自己公开承认,这话?大?家都不会说出来,只会在聊天的时候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算只是?因为这条路,众人对于云州的信心?也更加充足了。 有这种实力,云州必然会很快发展起来,成为大?梁第三处最繁华的城池。而他们这些已经提前投资云州的商人,到?时候自然也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其中?有些人是?第二次来,就更不能不感慨自己的慧眼。至于第一次来的,心?里原本还有些忐忑,如今也都打消了。 幸好来了! 就算赚不到?钱,光是?看看这一路的热闹,都很值得。何况不赚钱是?不可能的,看看这段时间云州的客流量吧,在有眼光的商人眼里,简直都是?钱。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展销会终于开幕了。 刘舫混在人群之中?,虽然才?第二次来,但已经像是?一个老?练的商人了。 他们这回是?来交货的,并没有散货,所以没租摊位,而是?直接跟云州商会这边交割货物,再由他们将货物送到?订货人手中?,收回尾款。这样一来,刘舫就闲下来了。 他在会场里逛了一圈,发现已经开始有别的摊子上卖海货了。虽然看起来数量并不多,大?宗交易依旧只有自己这一家,但海货的价格,也因此降了一些。 这让刘舫忍不住生出几分紧迫感来。 他倒不是?想垄断这门生意,也没有那?样的能耐,但是?机遇摆在这里谁都能看到?,他幸运地第一个碰上,得了好处,自然就想将手里的好处抓牢。 他们村子现在已经有十条船了,并且还将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拉了过来入伙,勉强成了规模,但是?刘舫很清楚,真正的危机一直隐伏在不远处,那?就是?至今没有出现的海盗。 这么一想,他连闲逛的心?思都没有了,匆匆看了一遍,就离开了会场,本来想去商会那?边催促他们尽快回款,拿到?了钱他也好早点赶回去,免得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 但他想了想,索性去拜访了薛盈。 薛盈正等着他呢,见了面,就问他海州的情?况。刘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细细交代了。薛盈听了半晌,都没有听到?与鲁明有关的消息,不由有些担忧。 刘舫正说到?对海盗的担忧,见状就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薛盈一听就道,“我?给你写一个条子,你先去拿钱吧。” “多谢家主。”刘舫松了一口气,“如此,在下就尽快赶回去了。” “等等。”薛盈说,“有好东西给你,带回去多少有些用处。” “什么东西?”刘舫好奇。 薛盈道,“我?叫个人领你过去吧。”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条疤痕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对方气势惊人,站在房间里,简直有种连房顶都要被他掀开的感觉,刘舫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然后才?听薛盈笑道,“将军,你吓到?人了。” 刘舫睁大?眼睛,原来这就是?那?位宫将军!上回他还有些遗憾没能见到?对方,谁知这次就见到?了。不过,他人竟然在薛家,那?么自己在云州城里听说的那?些传闻,莫非都是?真的? 云公子之所以不打听云州城里的消息,有一半儿也是?因为这些传言。云州的百姓可不会替他描补,简直把他形容成了一个小丑,是?宫将军和薛家主爱情?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好笑得很。 刘舫本来觉得坊间传闻不足取信,现在看来……不过这二位任由与自己有关的消息到?处传播,半点不在意,可真是?心?胸宽大?。 分卷阅读189 一边想着,他一边向宫啸见礼。宫啸朝他点点头,便问薛盈,“找我?什么事?” “你过来。”薛盈笑着招手。 宫将军就真的走过去了,凑到?她?身边侧耳听她?说话?。两人耳语了一番,刘舫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却?依旧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这……这难道不需要他回避吗? 他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其实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薛盈交代清楚了,宫啸就直起身,对刘舫道,“你跟我?来。” 原来是?薛盈刚刚见到?刘舫,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打算让云公子的人抓住宫啸“私卖武器”的把柄。这个罪名,比起私铸武器显然又更厉害一些,索性给他做戏做全套。 顺便也给刘舫他们提供一点护身的东西。不知道鲁明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准备当?然是?越多越好。 刘舫起身,战战兢兢地跟着宫啸出去了。 一路到?了库房,看到?宫啸要给他东西,居然是?一批铁器,他才?猛地瞪大?了眼睛,彻底忘记宫啸的身份,扑上去抱着就不放手。 他们跟海盗的差距,最重要的部分,不是?人数,不是?训练的程度,而是?武器。 拿着棍子的渔民,去打拿着刀枪剑戟的海盗,要不是?心?里有“保护自身的利益,让自己和家里人过上更好的日子”的信念,只怕一个照面,他们就要溃不成军了。 实际上,哪怕刘舫天天给队伍里的人洗脑,也不确定到?时候会不会有逃兵。 有他也可以理解,可是?一旦有人开始溃逃,整个队伍就会跟着被打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没想到?,他的问题,薛盈居然也想到?了,而且还替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这时,刘舫无比庆幸自己这回直接把村子里的船开了过来,这样回程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不会被查到?。 “这些东西,只能算是?借给你的。”宫啸提醒他,“等事情?解决了,我?的人会带回来。” “是?。”刘舫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是?读书?人,更明白“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的道理,这东西真的留在他们手中?,恐怕也不是?什么福气。只要靠出海捕鱼、收货卖货能赚到?钱,他们还是?更想做大?梁的子民,而不是?开着船到?处漂泊,成为新的海盗。 有安稳的日子,谁不想过呢? ◎62.第62章 算计 老实说?, 要找到云中雁派出去?的人,太容易了。 虽然?现在云州城人很多,并且鱼龙混杂, 其中也难免有一些不怀好意, 四处探听的。但就算夹杂在这些人之中, 云中雁的属下们也依旧像是?萤火虫一般醒目, 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没费什么劲, 这些人就都被盯上了。然?而城里城外转了几天,他们却始终没有摸到正确的路径,就连跟在后?面的山民都开始着急了, 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给对?方引路。 好在没多久, 其中两个?山民果然?就收到上面的消息,让他们不着痕迹地把人引到某某处。 二人顿时精神一震,迅速让自己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然?后?才“行踪隐秘”地前往指定的库房。在这里略等片刻,就有一群人运着货过来?交接了。 好在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在京城待久了, 跟各个?衙门的士兵们都数落得很, 甚至还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所以?对?于军人是?十分熟悉的。更何况宫啸生怕他们认不出来?,还特意让这些人带了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云府家?丁迅速锁定了对?面的身份,然?后?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这一定就是?大公子要他们找的东西?! 但眼?前显然?是?两方在交接东西?,二人本来?还在犹豫要追查哪条线,谁知无意之间,却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同伴也找到了这里,于是?两人分工, 一个?留在这里等后?续,一个?则跟上那几个?军人,想找到东西?的来?路。 虽然?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但既然?这么谨慎地运输,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留下的那个?人,也有趁机摸清楚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的任务。可惜他运气不好,那两个?人始终守在仓库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给他进去?查看?的机会。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运气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宫啸居然?亲自领着人过来?了! 虽然?依旧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必然?是?十分紧要的东西?,甚至连宫啸本人都必须亲自出马,完成交易。这一点才是?至关重要的,至于交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总能从其他渠道查清。 比如另一条线,如果顺利,就能找到东西?是?从哪里出来?的。 交易结束,下面很快又来?了一批人,跟那些行踪隐秘的家?伙显然?是?一伙儿的,他们还带来?了马车,直接将?货物运走?。 这人倒是?想跟,可惜对?方显然?十分警惕,交易又是?在城外的郭市里进行的,他不如对?方熟悉环境,七拐八绕了几大圈,就被甩掉了。不过他已经记住了交易人的长相,不愁找不到人。 于是?他匆匆赶回去?,向云中雁汇报了这个?消息。 云中雁也没有想到,他们一下子就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可惜两边都跟丢了人,一个? 分卷阅读190 是?在郭市里被人甩掉了,一个?却是?在茂密的山林里迷了路,自己险些都没能回来?。 “好个?宫啸!我就说?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藏在了山里!”虽然?没有直接找到地方,但已经有了方向,后?续就不难了。云中雁心怀大畅,忍不住一拍桌子,“如此?遮遮掩掩,也不知在暗地里弄了什么鬼。” 交易对?象这边,多半是?这次前来?的商人,根本不可能挨个?清查。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卖云家?的面子,这回来?了不少南方的大商人,云中雁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得罪他们。 不过他也不在意,更重要的还是?抓到宫啸的把柄,所以?他很快吩咐,“给我盯着云岭,一定要把他的窝点找出来?!” “这……大公子有所不知,云岭绵延数千里,地方大得很,除非大军封山,否则咱们这几个?人,恐怕进去?就出不来?了。”下面的人连忙道。那些犯了事的人,往山里一躲,连官府都没办法,何况云中雁手里这点人? 云州又不是?云中雁的老巢,不可能源源不断调来?更多的人手——其实就算可以?,他还怕会打草惊蛇,让宫啸警惕,隐藏起来?呢。 所以?能用的就这么几个?人,云中雁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只能开口点拨,“蠢货!那宫啸那么多人进进出出,还搬运着那么多货物,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你不会顺着查吗?” “是?是?。”家?丁连忙答应。 云中雁沉着脸,让他滚了。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军权是?那么的重要。宫啸要不是?手里有兵,哪里敢这样冒犯他?而他,就是?手里有再多的钱,但因为能用的人不多,就只能束手束脚,悄悄去?查。 或许,云家?可以?考虑跟将?门联姻,拉拢帮手? 正好,若能解决掉宫啸,想要将?薛氏女收入囊中就很简单了,不需要再娶她,云中雁的正妻之位又空了出来?。 脑海里转着这些念头?,云中雁终于高兴了一些。 有了方向,再加上宫啸这边有意暴露,没多久云中雁的人就摸到山寨里去?了。 在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有这么一片建筑群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总觉得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尤其是?他们一检查,发现这寨子里还有箭塔、哨楼之类的建筑,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军寨。 宫啸悄悄地在山里弄了这么一个?据点,他究竟想做什么? 可惜这里有人巡逻守卫,他们没办法摸进去?查看?更多的东西?,只能先把消息报上去?。 云中雁本来?就笃定宫啸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是?很吃惊,很快就做出了“合理推测”:“此?人狼子野心,恐怕早就有了反心,那军寨,说?不定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退路,里面一定藏着至关重要的证据!” 普通一些的,如盔甲武器,夸张一些的,说?不定还有龙袍玉玺。 若是?能找到这样的证据,还怕不能除掉宫啸吗? 还有他卖出去?的东西?,多半也是?铁器了。也是?,这个?军寨就在铁矿旁边不远处,也不知道宫啸费了多少心思,才弄出了眼?下这个?局面。云中雁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说?过云州发现了铁矿,宫啸一直在争取由自己来?管理的消息,现在联系前后?一想,才知道他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他特意将?这铁矿过了明路,就是?为了隐藏近在一旁的山寨,顺便监守自盗。 而效果果然?也很好,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 若不是?自己,说?不得就真让他得逞了。 这么一想,云中雁简直是?迫不及待,想要撕下宫啸的伪装,让他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到时候,他一定会狠狠折辱对?方,将?自己之前受过的气一一讨回来?! 其实调查到这里,云中雁完全可以?上一封奏折,把后?续的事情留给朝廷去?调查。 可是?他没有忘记自己到西?北来?是?为了什么。 他想娶薛盈,想得到云州的这些好东西?,归根结底,是?想增加自己和云家?在皇帝面前的话语权。在不能科举入仕的时候,这样一条捷径,就非常重要了。 现在路已经摆在面前了,让他交出去?给别人查? 绝无可能! 虽然?若是?被宫啸发现他做的小动作,说?不定会有危险。毕竟那是?个?疯子,谁知道他疯起来?会做什么?可是?富贵本来?就是?险中求,云家?投机过一次,把云皇后?嫁给一个?皇子,最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回报,云家?已经习惯了走?捷径,他根本不可能放弃这摆在眼?前的机会。 何况这不仅仅是?云家?的机会,也是?他自己的机会。 虽然?他是?云家?这一代的嫡长子,将?来?多半能继承家?业,但上面还有祖父与父亲,他的话语权实际上并不大。可是?如果做成这件事,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必须要弄清楚那寨子里究竟藏了什么,拿到切实的物证。 也就是?说?,最好能从那军寨之中偷出一部分东西?。当然?了,要是?能够不着痕迹地往里放一些东西?,就更好了,那他想罗织什么罪名都可以?,不过这个?云中雁不抱期望。 所以?,暂时就只偷出部分证物即可。 云中雁许以?重利,但这一次,家?丁们都为难地表示他们根本做不到。 对? 分卷阅读191 方可是?训练有素的边军,他们的军营,可能是?全世界除了皇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了。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把至关重要的东西?偷出来?? “废物!”云中雁气得大骂。 但无论?他怎么骂,家?丁们也不可能豁出性命去?做这件事。 而云中雁考虑到万一失败了,只会打草惊蛇,万一宫啸将?人和东西?都转移走?,那就功亏一篑了。之后?他必然?会更谨慎,甚至暂时停止私底下的小动作,到时候再想抓住他的尾巴,就难了。 所以?最后?他也只能摆手,把这些没用的家?伙赶走?。面色沉肃地思量了半晌之后?,云中雁叫来?了老管家?。 “跟暗部联系吧。”他说?。 “这……”老管家?有些迟疑。 云中雁道,“事关重大,必须要暗部出手,别人我都不放心。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搞砸了,后?果你知道的。” 老管家?低下头?,“是?。” …… 所谓暗部,名字听起来?挺能唬人,其实就是?云家?收拢的一些亡命之徒,负责替他们做一些私底下的脏事。 云家?明面上的名声就已经这么糟糕了,可见他们做的事情有多坏,连云家?自己都不想沾手。所以?这些人虽然?是?极为好用的工具,但是?也有可能反伤自己,云家?每一次使用,都十分谨慎。 云中雁其实也是?第一次用暗部的人。 听父亲说?,只要给足了好处,交代下去?的事情,他们一般都能做得漂漂亮亮。只是?偷个?东西?,要不是?因为宫啸,云中雁都觉得用这些人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这样也好,保证了成功率,还能把自己撇清出去?。真有什么变故,他也来?得及做出反应。 所以?按照联络方式把消息放出去?之后?,云中雁就安心等待了起来?。 然?后?等来?了宫啸的军队。 宫啸事先也没想到,钓云中雁,居然?会把云家?私底下的力?量给钓了出来?,实在是?意外之喜。不过说?实话,这一次是?有些凶险的,原以?为云中雁手里没什么可用之人,所以?他们的防卫也没有那么严密,险些真的被这些人给得手。 幸好程先生和费先生正在一起研究热武器,并且刚刚做出了一款十分粗糙的手雷。说?它粗糙,是?因为为了安全性更改了配比,根本炸不死人。不过工匠们灵光一闪,索性在里面填上了锋利的碎铁片,炸开之后?周围一片都会受伤,面对?现在的敌人,暂时够用了。 那几个?亡命之徒,就是?这么抓到的。 军队里的审讯手段,就算是?亡命之徒也扛不住。再说?,能被云家?收拢,乖乖当走?狗的亡命之徒,也早就已经失去?不怕死的锐气了。而且手雷的威力?非比寻常,也让他们始终处在惊悸之中,比平常更好对?付。 宫啸的人从对?方嘴里挖出了不少东西?,其中有很多实在是?触目惊心。而这仅仅只是?云家?所做的事情之中的一小部分。 有了这些东西?,要对?付云家?倒是?方便了很多。 所以?宫啸半点没耽搁,直接将?云中雁的住处给围了,人先抓起来?。 这一幕并没有避着人,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云州城,一时之间,就连展销会的风头?都被盖过去?了。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人无论?如何难以?理解。 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纵然?没有亲眼?见过,只听别人描述,就知道有多厉害。 那可是?皇后?的娘家?! 甚至有一小部分人已经开始慌乱了起来?:云州的天又要变了吗? 说?实话,没有人会不喜欢现在的云州,因为所有人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这些变化才发生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大家?却觉得好像已经很久,都很适应了。 但宫啸惹上了云家?,云州还能继续维持现状吗?就算云家?看?在好处的份上不迁怒他们,派人过来?接手,估计一切也不会跟现在一样了吧? 在众人的担忧与疑虑之中,宫啸的奏折送到了京城。 仿佛一个?巨大的石块落入水中,瞬息间便激起了千层波浪,引得整个?京城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件事情上。 宫啸居然?抓了云中雁,还在奏折上参了他和云家?几十条罪状! 消息一传进后?宫,云皇后?就晕倒了。不过没多久她就清醒了,因为听说?宫啸奏折中所说?的受害者,家?人已经来?到了京城,并且敲响了登闻鼓。 是?的,因为不止一家?,所以?这一整天,登闻鼓的响声几乎没有停止过,引得半个?京城的人都聚过来?看?热闹。 京城已经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 不对?,自从本朝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几十户人家?,一起状告当朝皇后?的娘家?,累累罪名,简直罄竹难书! 最微妙的是?,虽然?还不知道有没有证据,但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些罪名是?真的。因为“这就是?云家?能做出来?的事”“云家?一向都是?这么行事的”“云家?这么坏,我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其实原本云家?的名声虽然?不好,但倒也不至于人尽皆知。京城那么大,皇亲国戚那么多,甚至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云家?。但是?这段时间,关于云家?的各种小故事在京城传得 分卷阅读192 有板有眼?的,而且细节十分丰富,听起来?并不像是?瞎编的,让不少人都见识到了皇后?的娘家?有多风光。 还有人拿着一些个?关于宝物的传闻,去?问跟云家?有关系的人。 因为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对?方承认得很坦荡。云家?确实有这些宝物,而这些东西?,也确实是?世无其二、价值连城。 于是?不知什么时候,“云家?比皇宫还富有”就成了所有人对?他家?的印象。 而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当然?不光是?皇后?搬回娘家?的,毕竟皇帝也没他家?富有呢。要说?是?生意做得好,京城会做生意的不是?一家?两家?,也没有云家?这样富可敌国。 话说?到这里,大部分人都会闭上嘴,至于留白的地方、问题的答案,就只能任由各人去?想了。 现在,宫啸这封奏折一上,好像突然?填补了这处空白,说?出了所有人都曾猜想过的答案。 杀人放火金腰带。 把别人家?的好东西?都抢回去?,可不就什么好东西?都在云家?了? 既然?是?自己也想过的,那这个?答案自然?迅速就得到了全京城百姓的认可,都觉得八成是?真的。普通阶层对?于特权阶级的畏惧、疏远和警惕,是?永远刻在骨子里的,因为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自己也成了对?方的目标。 外面物议纷纷,皇帝和朝臣当然?不敢懈怠,很快皇帝下旨让三司会审此?案,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议政结束之后?,皇帝回到日常起居的宫殿里,面无表情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几分情绪。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之外,其实他手里还有一份宫啸送来?的密折。 在密折之中,宫啸说?,云中雁几度试图接近和打探炼钢作坊和火药作坊,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最后?,他甚至还铤而走?险,派遣一批亡命之徒潜入作坊,意图偷盗样品。正是?因为抓住了这些人,他才审出来?云家?居然?藏了那么多事。 宫啸将?其他的事情公开,这件事却只写在了密折之中。 相比起皇后?的娘家?想插手军队和武器,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事,反而不算什么大事了。 因为皇帝处理嚣张跋扈的外戚,是?常有的事。可是?外戚干涉朝政,牵扯到的东西?就太多了,很有可能引起朝堂震动。 云中雁想得没错,皇帝确实很忌讳有人在这种事情上伸手。他打算用这种方法算计宫啸,而宫啸也想用这个?办法来?算计他,最终是?宫啸棋高一着,将?他算计了进去?。 其实云家?做的那些事情,皇帝并非全然?不知,当然?了,他知道得也没有那么清楚,因为都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汇总到一起来?看?,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而根据宫啸的说?法,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 本来?就犯了忌讳,这件事又闹得这么大,皇帝根本不打算再保云家?。 而且,“云家?比皇宫更富有”,只有皇帝本人知道,这是?一句大实话。不止国库空虚,急需用钱,皇帝自己的小金库,更是?早就已经搬空了去?补贴国库,至今也没有机会再往里放东西?。年年送上来?的贡品,大都也被赏赐了下去?。 确实很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真的丝毫不介意这句话呢? 毕竟,云家?的财富确实庞大到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心动的程度。要是?能抄了云家?…… 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靠抄家?富起来?的皇帝,只不过这种手段不能经常用,因为很有可能导致整个?朝堂崩溃,甚至皇帝本人,也可能被世家?和官员们联合起来?架空。 所以?皇帝虽然?心动,但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这么干。毕竟云家?确实帮过他不少,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至于只盯着云家?。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那就抄了吧。 …… 在事情还在调查时,云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不久之后?,云中雁被押送回京城。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宫啸送回来?的手雷样品。之前宫啸也给皇帝送过一批钢制铠甲的武器,好让他给勤政殿门口守卫的士兵们换一身装备。但除此?之外,火药、热武器,都只是?在奏折上看?到过,并未见过实物。 因为据宫啸说?,目前为止一直都在做试验,还没有真正用得上的东西?。 手雷是?第一个?。 所以?虽然?云中雁哭着喊着自己要见皇帝,自己有隐情要上报,自己知道宫啸的阴谋云云,但是?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皇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式武器上,迫不及待地想出宫试验一番,根本没心思管他。 云家?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云皇后?原本还在勤政殿门口跪了一会儿,后?来?就被皇帝关进她自己的宫殿里禁足,眼?看?应该是?出不来?了。 除了手雷的样品之外,宫啸还把整个?火药作坊的人都送过来?了。所以?等手雷试验过后?,皇帝和几位朝中重臣都看?到了这东西?的威力?,立刻就有人提议,这种东西?应该收归朝廷所有,放在西?北让人很不放心。 宫啸这一手实在漂亮,就显得这群人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帝实在看?不上他们,就直说?道,“宫啸也是?这个?意思,怕诸位担心得夜不能寐,人都已经送回来?了 分卷阅读193 ,只等找个?地方安置。” 然?后?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就打起来?了。 这种东西?,谁不想抓在手里?就连其他几个?部门的长官,也都眼?红得很,只可惜他们实在是?插不上手。 皇帝等这两人吵了一阵,才心情很好地道,“看?来?诸位爱卿也难以?抉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朕也为难得很。既然?如此?,不如就先挂靠在内府名下吧。” 众人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皇帝还有别的选择。内府什么都能管,却只服务皇帝,对?皇帝来?说?,自然?交给他们更放心。 又被那些阉人抢先了! 邓常侍笑眯眯地站在皇帝身后?,明知那些人在肚子里骂自己,他却只觉得心情愉快。 自从跟宫将?军合作之后?,他的心情好像没什么时候是?不愉快的。云州真是?人杰地灵,好东西?也层出不穷,就连宫将?军的那位未婚妻,也是?个?妙人。既然?得了别人的好处,云家?的事情上,他自然?也会尽一分力?。 眼?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兵部和工部又想抢炼钢作坊。 可惜,宫啸这么识趣,皇帝当然?也不愿意寒了功臣的心,那个?铁矿给了宫啸,现在自然?不可能又收回来?。再说?,皇帝如今也同样对?云州充满期待,希望宫啸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自然?会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商量到最后?,众人也只能让宫啸上交炼钢的流程,或者允许朝廷这边派人过去?考察学习,以?便之后?改造其他的铁矿。 这个?要求,皇帝就一口答应了。 …… 为了能尽快派人去?西?北,朝廷对?云家?的案子十分关注,案件的进展也自然?很是?迅速。不到一个?月,原本煊赫的云家?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消息传到云州,在这里引起了比京城更大的震动。 原本大家?都以?为,跟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上,宫啸必定凶多吉少,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下,所有人看?向宫啸的视线都不一样了。一部分人忍不住想起,据说?当年宫啸在京城的时候,搅得大半个?朝堂难以?安宁,皇帝没办法,才把人送回西?北来?的。 原本只当是?传说?听,现在看?来?……嘶! 不愧是?凶名赫赫的宫将?军,纵然?是?京城的大人物,依旧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过转念再想想,对?于他们这些云州人以?及在云州庇护下生活的人来?说?,宫将?军越强大,他们就越安全,也可以?放心地相信,云州现在所发生的这些变化,都不会那么轻易消失。 虽然?外面的人议论?纷纷,但对?于云家?倒台这件事,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甚至过程中还添砖加瓦了,薛盈和宫啸都接受得很坦然?,也没有过分激动。 薛家?和云家?的仇怨,原本就没几个?人知道。现在云家?覆灭,估计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薛盈并不打算说?出来?,既然?仇已经报了,那事情就结束了,没必要再说?出来?耸人听闻,说?不定又会平添波折。 她只是?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小的祭祀活动,祭奠了一下父亲和在这件事里死去?的族人们。 不过无论?如何,减少一个?对?他们有敌意的存在,终究是?一件好事。而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后?面的人就算想打云州的主意,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实力?了。 虽然?云家?只是?外戚,甚至摸不到皇朝统治的核心,可是?要说?在整个?大梁,比云家?还嚣张的人家?,估计也找不出来?了。 朝中那些老大人们,背后?的家?族倒是?可以?做到,但他们爱惜羽毛,轻易不会这样做。再说?,他们的战场在朝堂上,也不会无缘无故来?跟薛盈争这些。 再者,越是?靠近权力?核心,就越是?知道皇帝对?宫啸的信任,以?及宫啸手握的筹码,反而更不会与他结仇。 所以?接下来?,薛盈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全力?发展云州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做。据薛管家?送回来?的消息,内府那边对?他十分照顾,京城几乎没有什么不顺利的事。薛盈猜测,应该是?邓常侍在背后?出力?,而她当然?要回报这份帮助。 水泥作坊已经正式开工了,现在每天都有出产。虽然?数量不多,甚至还不够自己用,但薛盈还是?抽调出了一部分,送到了京城。内府那边帮贵人修各种各样的宅院,这种东西?肯定用得上。 正好薛管家?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薛盈便打算回头?就跟内府合作,在京城也建一个?水泥作坊,先送一些样品过去?试用,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这件事比较麻烦,她甚至还没有能主持此?事的人手,无论?方寨主和他手底下的山民,还是?木子开和他带领的工人,都不适合离开云州前往京城。另外,矿脉勘探也是?个?问题。 所以?此?事暂时只列在计划之中,要先看?看?那边的反应。 最好是?那边可以?全权代理,主动派人过来?学习,那就能省不少事。 薛盈并不贪心,云州之外的市场,她没什么野心,也就不介意别人过来?学。包括朝廷派人来?炼钢作坊考察,也是?她和宫啸事先就考虑过的事。把这些好东西?推行出去?,才会有更多的士兵和百姓受益。 分卷阅读194 在她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就只能靠别人的力?量了。 所以?以?后?,她多半会跟更多人采取合作的方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毕竟商贸发达虽然?是?好事,但这个?时代,运输成本也确实太高,想要低价铺货,让普通人也享受到,开发当地是?必然?的。而云州要做的,就是?保持高端领域的独创性,源源不断吸引合作者的到来?。 内府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皇室,自然?是?薛盈选择合作时第一个?考虑的对?象。 从现在开始逐渐摸索合作模式,也算是?为以?后?打基础。 …… 入夏之后?,西?北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却迟迟不见雨水降临。 一连好几天,太阳烘烤着地面,将?所有的植物都照得蔫哒哒的。薛盈原本没有考虑太多,只觉得这种天气,工坊里的工人可能会受不了。还是?宫啸照例去?照看?自己那几块菜地,回来?之后?跟薛盈说?起,已经有一部分蔬菜快被晒死了,晚上要浇点水,薛盈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没有人工降雨,干旱只能硬抗的古代。 而众所周知,干旱和洪涝影响的不止是?环境,还势必会影响地里的收成。 在后?世,这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因为国家?的粮食储备足够,而就连农民也不再只依靠那几亩地过活,总有别的方式能生存下去?。所以?对?于这种天气灾害,只要没有形成特大灾害,影响生产生活,大家?往往讨论?几句就算了。 因为这个?原因,薛盈也失去?了敏锐度,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 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那几块菜地还能浇水,外面那些田地怎么办?” 宫啸的表情也颇为沉重。他也是?今年才注意到这些,以?前虽然?也知道,但就是?知道而已,今年自己亲自带着人种地,感受才越发深刻。辛苦耕耘一整年,可是?能收到多少,都是?老天爷说?了算。 放在往年,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宫啸就该防备着草原部族南下打草谷了。受影响的不光是?他们,草原上也一样。牧草干死,牛羊没有食物也会死去?。草原人储存不了足够的粮食过冬,就只能南下。虽然?收成很少,但地里总归是?有收成的。收割期前后?,草原部族多半会出现。 现在有了榷场,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前提是?榷场能出售足够多的粮食给他们,所以?在秋天之前,他们得设法从别处调集更多的粮食过来?。 “今年南方应该没有招灾,那些南方商人可以?解决一部分。”宫啸说?。也幸好云州开辟了第二个?交易市场,否则榷场被京商垄断,情况估计会更糟糕,“至于京城,我现在就去?找费先生写奏折。” 跟皇帝哭穷,应该也能弄到一批粮食。 这样,剩下的缺口就不多了。 但是?这种做法,总归不能长久。要么本地能够稳定出产粮食,要么就要有足以?稳定换取粮食的货物,只有这样,才能长久安稳。 “货物倒是?简单,再过几年,云州一定会有自己的特产,到时候只换粮食,总有人愿意。”薛盈说?,“但也不能全靠运输,本地总要种植一部分的。” “你的意思是?,兴修水利?”宫啸皱眉,“西?北的水资源缺乏,就只有这么一条大河。以?前也不是?没有修过水渠,可是?就连大河到了冬天也会进入枯水期,何况水渠?久而久之,就又废弃了。” “地上不行,那地下呢?”薛盈却没有放弃,想了想,问道。 “地下?” “是?的,把水渠修在地下,要用的时候再引出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干旱的时候没有水了。”而且再怎么水资源匮乏的地方,也总是?会有地下水的,只要用水渠连通这些地下水资源,能用的水就更多了。 原本是?很难做到的,这必然?是?个?大工程。但是?现在,他们有火药。 纵然?不能修造遍布整个?西?北的水利设施,但是?覆盖一部分地区,保证一部分粮食产量还是?可以?的。不过,薛盈觉得,最终还是?要寻找高产作物、耐旱作物,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宫啸听得十分意动,但他和薛盈其实都是?门外汉,究竟能不能行,还是?要找专业的人员来?研究。 所以?他立刻起身去?找费先生了,请他写奏折向皇帝哭穷,顺便也研究一下这个?新方案。 没有了云公子的威胁,宫啸没有之前那么黏着薛盈了。主要是?夏天天气太热,而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冰块储备,本身就已经够热了,宫啸身上的火力?还格外旺盛,体温都比一般人高一些,薛盈很不喜欢他贴着自己。 他离开之后?,薛盈也有些坐不住,索性坐了马车,想去?城外的田庄看?看?。 让她意外的是?,这么热的天,在田地间忙碌的人竟然?不少。只是?大都愁眉苦脸,显然?也在忧虑今年的收成。 看?到这一幕,薛盈倒是?猛地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其实还有另一个?产粮的地方。印象里,好像古代交趾之类的地方就已经可以?做到一年三熟了,虽然?听说?那种米并不好吃,但饭都吃不上的人哪有资格挑剔?如果能从那边运粮…… 薛盈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海州那边尽快解决掉海盗的侵扰,能够顺利开船出海,去?运送粮食。如果只是?去?交 分卷阅读195 趾一带,沿着大陆架走?过去?就可以?,路程不算远,难度不算大,又能随时靠岸补给,以?现在的船只情况,应该可以?做到吧? …… 海州。 刘舫带着满满的收获,兴奋地下了船,立刻就被守在这里的村民找到了。对?方看?到他,甚至顾不得这是?在公众场合,直接扑上来?把人抓住,焦急地道,“大郎,你总算回来?了,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刘舫闻言,心头?猛地咯噔一声,生出十分不妙的预感。 果然?听那村民道,“那些仇家?找上门来?了!说?是?我们竟然?敢跟他们抢生意,要给我们一个?教训。” 刘舫顿时急了,“现在情况如何?” 村民摇头?,“不知道……大伯叫我出来?给你报信,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回去?自投罗网。我出来?之后?,也不敢回去?,一直在码头?徘徊,今日才看?到你。” 刘舫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那是?几日之前的事?” “三日前。” 刘舫倒吸一口冷气,三日之前,他现在回去?还能赶上什么?难怪他爹要让人来?报信,因为钱在他身上,他的船上也还有一批人,或许还能东山再起。要是?直接回村里,被人抓住,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虽然?心里迫切地想要回村子里看?看?是?什么情况,但刘舫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爹不在,以?后?他就是?主事人了,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必须要考虑好所有情况,不能把人带进沟里去?。 要冷静。 ◎63.第63章 客人登门 刘舫先找了一个可靠的地方, 将自己?带回来的钱和货物安置好,然后才?回去跟大?伙儿?商量该怎么办。 这回跟他出门的,除了宫啸给的人之外, 大?都是年轻的小伙子, 一听?说这种事便着急上火, 都在嚷嚷别?浪费时间, 直接打回去, 拿不出半点建设性的意见。 刘舫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打回去?可是我们这几个人,又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打回去能赢吗?若是不能,便是白白填上了大?家的性命。” “那难道就当个窝囊废, 缩在这里?不动??”有个年轻人口不择言地道,“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 “啪!”的一声,是刘舫给了他一个耳光。 愤怒的书生双手撑在桌上,气得浑身发颤,朝对?方低声怒吼,“我不怕死!我怕把你们这些人都带进死路!出门的时候, 你们的爹娘亲手把你们托付给我——” 他说不下去, 低头大?口呼吸,才?能掩去嚎啕大?哭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其他人却没忍住,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啜泣,随即所有人都被感染,也跟着红了眼圈,默默垂泪。 他们的家在村里?,家人和爱人都在那里?, 谁的心里?不着急呢? “大?郎,我胡说八道的!”被刘舫打了一巴掌的年轻人,给自己?的另一边脸也狠狠来了一巴掌,“我不是骂你,我是骂我自己?。我无能,我废物,我才?救不了他们……呜呜呜……” 刘舫又叹了一口气,眼看这些人是没什么主意了,只好丢开他们,去找宫啸的人。 这些人虽然多少有点身体上的缺陷,或者?年纪大?了,才?从军队里?退下来,但是折州军是整个大?梁最精锐的部队,这些经历过战火的人,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精气神。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也表现得很冷静,刘舫一来,领头的狼头就给了他一个建议。 “上回大?郎想?买船,一下子就想?到了疍民,怎么这回却忘了他们?” 这些始终生活在船上,可能终生都没有踏足过陆地的疍民,无论是造船、开船还是海上战斗,都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他们生活在海面上,跟海盗交手估计也不是第一次,找他们最保险。 刘舫苦笑,“疍民排外,可以?与我等交易,却不会?轻易结盟,何况这是对?付海盗……” “大?郎此言差矣。”狼头说,“你只想?到海盗凶恶,疍民会?避其锋芒,却不想?想?,若果真能肃清海盗,沿海一带重归安宁,受益最大?的,也是疍民。” 渔民们只要不出海,海盗一般也不会?到村子里?来找事,这算是他们和官府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 但是疍民们在水上生活,是避不开的。虽然他们往往跑得很快,一般不会?被海盗抓住,但还是难免被影响。 “再说,现在还有贸易。”狼头又道。 存了一大?堆渔获却卖不出去的,不光是渔民,疍民也一样。而?且他们更难,因为只能和船只交易,不敢随意靠近陆地。如果刘舫可以?称为一个稳定的物资交换对?象,将云州和其他地方的货物带去给他们,对?双方都有好处。 刘舫一听?,顿时豁然开朗。 他的思维还是局限在原本的视野之中,只觉得困难重重,但实?际上,现在他这边的条件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他立刻振奋起精神,转身去跟其他人说了一下这个打算,同样得到了热烈的响应。能够找到援军,当然再好不过。而?且在海上,疍民们消息最灵通,说不定还能知道村子的情况。 疍民们同样分成?大?大?小小的族群,各有各的驻地,都是易守难攻,甚至一般人找不到的隐秘地点。只不过因为生活 分卷阅读196 环境艰难,各个族群之间彼此同气连枝,维持着一种松散的联盟关系。 在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刘舫就让船队停留在原地,自己?独自开着船过去找人。 听?说他带来了内陆的商品,疍民们很感兴趣,纷纷来到他的船上。 船上只有四个箱子,刘舫开了两箱,果然都是平常见不到的好东西,于是交易顺利达成?。之后,疍民们的视线便落在了剩下两个箱子上,“那是什么?” 刘舫按着箱子说,“这两个箱子,我要见到你们这里?说得上话的人,才?能打开。” 没一会?儿?,话事人就被找来了,“你是要打听?刘家村的情况吗?” “你知道?”刘舫精神一震。 “不太清楚,但好像是从哪里?找来了帮手,如今还在对?峙之中。”话事人十分爽快地给了消息,也不怕刘舫不付账。这可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不过,听?说海盗已经调集了更多人手过来。” 刘舫眼睛猛地一亮,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没有见过被海盗屠灭的村庄,可是这种故事,海边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听?,他心里?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 那他就更不能懈怠了。虽然有帮手,但村子的情况就那样,只怕是处在下风的。而?这种对?峙之中,也是会?死人的。他这边抓紧时间,早一刻赶过去,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刘舫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手里?的箱子,“我想?跟你们谈一笔大?生意。” “什么生意?” “你可以?先打开箱子看看。” 话事人看了他一眼,上前打开箱子,看清楚内里?装着的东西,瞳孔不禁猛地一缩,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战斗,无论在哪里?的战斗,武器装备都是重中之重。说句实?话,无论是海盗还是渔民、疍民,都根本没有像样的装备,一人能有一副藤甲就不错了,武器则是乱七八糟拼凑的,将就用而?已,反正也找不到更好的。 说海盗的武器比渔民们好,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抢的人多,基本上手里?都有铁器。 可是像箱子里?这种朝廷官兵用的制式长刀,似乎也就海盗首领们手里?有,但也没有这样好的品相和质量。 打开箱子的那一刻,话事人险些被雪亮的刀光晃花了眼睛。他几乎是屏气凝息地从中取出一柄长刀,入手的重量,刀锋的锐利,刀身的坚硬程度……都完全出乎预料。 “这是从哪里?弄到的好东西?”他声音有些发颤地问。 如果刘舫愿意卖,他们倾家荡产都会?买下来。因为武器这种东西是这样的,你不买,那可能就会?被你的敌人买走。 要不然,为什么后世的战争,很多时候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军备竞赛?因为谁都不敢落后,那就只能拼命研发新?武器。这样,就算不能胜利,至少可以?维持对?峙的局面。 “西北。”刘舫也没有掩饰,“不过确切地说,是借来的。” “借?” “是的。”刘舫也拿了一把刀在手中,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也依旧感觉到了那种震撼,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骨子里?依旧有血性,看到这样的武器,他甚至会?忍不住想?要投笔从戎,在战场上肆意挥洒。 他挥了一下刀,沉声道,“等到南海肃清,再无海盗,这些东西就要还回去。” “南海肃清?”话事人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 “是的,而?且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刘舫出发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此刻站在话事人面前,他身上凌厉的气势并不比对?方弱半分,“那些海盗正在进攻刘家村,按照你的说法?,还在调集更多人手过来,那他们的老巢一定是最空虚的时候。” 这个疯狂的主意,是他刚刚才?想?到的,但越想?,刘舫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要是运气好,真的拿下了海盗的老巢,那当然最好不过。就算没有打下来,围魏救赵,逼迫海盗回援,再在路上搞搞伏击什么的,至少也能消灭一部分海盗,让他们元气大?伤。 相较于直接去救援刘家村,这样可以?逼迫海盗分兵,拉长战线,对?他们而?言更有利。 话事人动?了动?嘴,想?反驳他,但又觉得这说法?似乎有些道理。 肃清南海,试问哪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没有过这样的幻想??可即便是官府都管不了这些家伙,海面那么宽广,他们只要跑得远一点,就很难被抓到,等戒备松了再跑回来就是。 所以?话事人并不觉得刘舫的计划真的能够消灭海盗,但打痛了他们,暂时把他们从这片海域赶出去,也很不错了。 虽然下次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必然会?携着雷霆怒火,报复刘家村和疍民,但那也是以?后的事。 刘舫见对?方沉默,又趁势拿出了更多的筹码。不论是能从西北弄到的武器,还是内地运来的各种货物,以?及赶走海盗的生活前景,都很能打动?人。而?加在一起,终于让对?方松了口。 开船出海的人,身上本来就有一股凶性,疍民尤其如此。之前明明看起来态度很保守,似乎不赞同刘舫的说法?,可一旦下定决心,却立刻就调动?起了所有人,一边准备人手、船只和武器,一边让人去通知其他的疍民族群。 要干就干一场大?的! 其实?如果时间充裕,客观环境允许的话,刘舫还想?说服沿海其他的村子和一些 分卷阅读197 大?家族加入。奈何现在刘家村危在旦夕,不能再拖了,而?且这件事需要绝对?保密,人要是太多,就容易走漏消息。 疍民轻易不会?背叛自己?的族群,外面的人就不好说了。 这一片水域开始酝酿风暴,但因为知道的人很少,所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就是疍民们跑得更勤了,但是这些人对?外人从来都很警惕,他们内部的事务也不会?让人知道,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打听?。 等到疍民们全都倾巢而?出,才?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警惕,但也只以?为是他们内部出现暴动?,更要谨慎远离。 疍民没有直接集合,而?是各自前往海盗的老巢所在的岛屿,在那附近集合。这样化整为零,更不容易被发现,以?免打草惊蛇。毕竟海盗也是会?布置探哨的。 第三日,他们抵达了目的地,开始商量战术。 因为能携带的数量有限,宫啸没有给刘舫铠甲,两箱都是武器。听?起来很多,但也不可能武装到每个人。所以?狼头提议,抽出精锐组成?一支先锋军,把武器给他们,这样能够在遭遇之后第一时间获得优势。免得分散开来,根本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等先锋军集结起来,分武器的时候,刘舫才?发现,箱子底部竟然还有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上面附了一封信。 看完信,他有些不敢置信,索性将之交给众人传阅。 宫啸在信上说,这是能开山裂石的火药,但因为性能不稳定,也不敢给他多带,就给了这么一包,让他“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还附赠了使用方式。 这还是薛盈因为鲁明久久没有现身,心下担忧,让人加上的。 万一海盗来了鲁明还没来,至少给刘舫准备点压箱底的东西,至少可以?一时吓走海盗。 “真有这种东西吗?”众人没有亲眼见过,都难免迟疑。但是现在再去尝试,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动?静太大?的话,肯定会?惊动?岛上的人。 所以?最后决定,先用一下这个东西,要是有效最好,无效就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狼头主动?揽了这个差事,愿意带着火药潜入岛上,在关键的地方点燃。如果这东西没用,他也会?想?办法?去烧掉粮草仓库之类的地点,引发混乱,到时候疍民再发起进攻。 他们一直等到后半夜,岛上的人大?部分都睡了,才?开始行动?。 狼头出发之前,刘舫握着他的手,紧张得说不出话。 他知道狼头为什么主动?请缨。说是合作,但他们就这么几艘船,进攻的主力全靠疍民。也就是刘家村牵制了一部分人手,但那也是之前的事了。如果再不出点儿?力,打完之后怎么算? 这可是潜入敌营,很有可能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大?郎放心,某去去就来!”狼头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刘舫的背,把人拍得站不稳,才?哈哈大?笑着,带上几个罐子离开。 他要从岛屿后面的悬崖爬上去,悄无声息潜入敌营。 外面的人要等到他的信号才?能进攻,而?等待始终是最折磨人的,所以?没多久,下面就有人骚动?起来。好在疍民训练有素,话事人也压得住场面,并没有出先乱子。 好像只过了一刻,又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一声巨响突然在耳边炸开,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连忙朝岛上看去,但隔着老远,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那边喧哗的声音。 “真的成?了?”有人问。 没人回答,但既然得到了信号,自然就要赶紧上。 这是非常混乱的一夜,疍民们提前在胳膊上系了白巾,用以?分辨敌友,黑暗里?看不清出对?面人的脸,只能用这种方式。人们乱糟糟地杀进杀出,直到天光亮起来,才?终于结束。 等到清点战果,众人才?发现,最开始的巨响非但制造了混乱,更是直接炸死了岛上最大?的首领。这也是他们进行得如此顺利的原因,因为海盗群龙无首,各自为政。 但也是因为这个,有相当一部分的海盗见势不妙,就开着船跑了。 虽然他们留了一部分人在外围拦截,但是上船之前还好,到了船上,就很难把人留住了,所以?最后还是跑了一些。 即便如此,战果也还是十分惊人。 更惊人的是海盗藏在这座岛上的财富。无论是粮食还是金银,都是大?家需要的。 不过,分配的事暂时没人提,匆匆清点过,把岛上犁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之后,众人就坐在一起,商量起接下来的事。 逃跑的人,有一部分肯定是瞎跑,但还有一部分一定会?去刘家村!因为海上和别?处不一样,这种小船,一条船是不可能在海上活下来的,遇到风暴就直接没了,只有依附大?势力,才?能存活。 那边得了消息,肯定会?采取行动?,所以?他们也必须要做出应对?。 是留守这里?,等他们回来,还是赶过去打一场遭遇战? 留在这里?,万一对?方发了狠,先打下刘家村再回来呢?现在谁都不知道刘家村是什么情况,又能坚持多久,所以?刘舫当然是想?追上去的。疍民们考虑到他的目的就是救人,便也同意了。 当然,提了条件,要拿更多的好处。 刘舫也来不及计较这些,立刻答应,一行人便将战利品搬到船上,扬帆返航。 其实?他们犹豫过,要不要留下一部分人驻守这 分卷阅读198 里?,因为这座岛的地理位置确实?不错,昨天晚上要不是有火药,遇到有组织的抵抗的话,估计啃下来的难度还是很大?的。 …… “……这些海盗是不是退了?”刘家村的村长,也是刘氏一族的族长,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问。 “是退了。”他身边,一个浑身晒得黝黑,但面容英俊,眼神明亮的男人语气肯定地道,“海盗退了!” 他的声音也很响亮,几乎是立刻就传到了身边人的耳朵里?。 众人对?他十分信任,听?到这句话,立刻欢呼起来。有人甚至直接放松下来,躺在了地上。这几天以?来,他们整个村子昼夜不休地跟海盗对?峙,其实?每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得知敌人退走,心神一松,自然就坚持不住了。 不过,即使大?家都愿意拼命,光靠他们也是不可能把村子保下来的。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全靠站在村长身边那个叫周成?的男人,还有他带来的一帮子人。 这群人训练有素,比他们这些渔民强得多。他们来了之后,不但加固了村民们匆匆挖掘的各种防御工事,还将全村人都动?员起来,编成?队伍,轮流值守,他们才?没有乱起来,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大?部分村民都已经躺在了地上,但周成?却还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退走的海盗。 他们退得太莫名其妙了。 村民们顾不上关心这个,他们只要知道危机暂时解除就谢天谢地了,但周成?却对?背后的变故很有兴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海盗们才?会?匆匆放弃。 就在这个时候,刘舫留在附近等着报信的人,也注意到了海盗退走,匆匆赶了过来。 “你是说,大?郎回来了,带着疍民去打了海盗的老巢?!”村长年纪大?了,也有些挨不住,本来也已经躺下了,一听?这个消息,急得立刻坐了起来,“这孩子,哪里?来的胆子?这,这是不要命了!” “这不是很好嘛!”周成?笑眯眯地说,“他们应该是成?功了,这些海盗接到消息,才?会?退走。” “成?、成?了?”村长一愣。 周成?肯定地点头,“成?了。” 他说话总是这样,语气笃定得好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是真理,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哪怕大?家都知道他是猜的,可是听?他这么一说,便都觉得应该是如此了。 村民们还在议论这事,周成?已经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该放弃这个机会?,追上去!” “追上去?”村长仿佛只会?重复他的话了。 周成?点头,“是啊,这些海盗肯定是赶回老巢的,我们追上去,说不定可以?跟疍民两面夹击,彻底冲散这些海盗。” 还是那句话,海上跟别?处是不一样的。别?处就算一支队伍被冲散了,也还可以?重新?收拢起来。但海上,一艘船被击沉,人就没了,分散遁逃,能活下来的人数终究太少。损失了那么多人手,就算海盗首领是杀神再世,也发不了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大?家都累得动?弹不了,但听?到这番话,又都咬牙坐了起来,“那就追!我们那么累,海盗也好不了多少,追!” 实?际上的情况也差不多,海盗们同样很累,只是要赶回去救老巢,不能不拼命。但半路遇到疍民,他们就知道老巢已经完蛋了。情绪大?起大?落,即便是凶悍的海盗,也失去了战意,最终轻易被冲散,大?部分都留在了海面上,只有很少的一些逃了出去。 战后清点成?果,大?家简直要兴奋坏了。 这次收获最多的,不是别?的,正是船只。从海盗那里?缴获了几十艘船,虽然大?部分都破破烂烂,需要修补,但依旧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除此之外,船上只有一些金银和少量的食水,战利品的大?头,还是岛上的那些粮食和金银。 大?家开开心心分完东西,周成?花钱买下了其他人手里?的船只,然后……反手占了海盗老巢所在的那座岛屿。 他带到刘家村的也就不到一百人,占了岛之后,就迅速扩张到很夸张的一千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面黄肌瘦,没有受过训练,战斗力也不强,但依旧引起了所有人特别?是疍民们的警惕。海上的海盗,也不总是那一个,死了这个,又会?有新?的首领崛起,大?家都怕刚打完海盗,又亲自培养出了新?的。 气氛顿时再度紧张起来。 直到这时,周成?才?找到刘舫,取出宫啸给的信物。 化名周成?的鲁成?,没有按照薛盈为他安排好的路线走,而?是选择了先了解海州的情况,培植自己?的势力,再在关键时刻神兵天降,救下刘家村,展示实?力。 原本按照计划,他之后就会?像薛盈计划的那样,将沿海的村落都组织起来,形成?战斗力,然后抗击海盗。没想?到出现意外,将海盗一锅端了,自己?却摇身一变,又成?了新?的海盗。 …… “不要乱说,什么新?的海盗,我们是正儿?八经的船运部好吗?”薛盈瞪眼。 距离那场海战,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薛盈终于收到了海州的信,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本来是兴致勃勃来跟宫啸分享,谁知宫啸一听?就笑了起来,“没想?到大?哥不做将军,去了海州竟做了海盗。” 然后就被薛盈瞪了。 宫啸只 分卷阅读199 能举手投降,“这个船运部,是怎么回事?” 薛盈一边跟他解释,一边给鲁成?写回信。 就像云州的自由市场一样,鲁成?的那座岛屿,薛盈也打算将它经营成?整个海州一带的船运集散地。他们做平台,制定交易规则,维护交易秩序,必要的时候帮忙护送船队和物资。 当然,都是收费的。 总而?言之,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而?不是像海盗一样劫掠。 “那什么时候让朝廷收编?”宫啸问。 这是必然要走的路,只有被纳入朝廷的管理体系,获得合法?身份,才?能整合陆地和海上的资源,更好地发展,而?不是互相戒备敌视。 而?且也能消除许多隐患。 这些宫啸都听?薛盈说过,因为这部分的工作,肯定是交给他来做的。 到现在为止,海州那边的人都还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主持,远程遥控整个海州的局面呢。 “还早呢。”薛盈笑着摇头,“你知道整个南海有多大?吗?他们现在解决掉的,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海盗,恢复了那一片海域的安宁,别?的地方还是一样。” 要肃清南海,可是个长期的挑战。 要不然,周成?也不用占据岛屿,继续招揽人手发展了。 一方面是为了以?后做准备,另一方面,也算一种对?外伪装。他在那里?,这片海域就还有海盗,其他海盗为了避嫌,不会?轻易跑过来,这样就可以?争取到宝贵的发展时间。 要是现在接受朝廷收编,只要消息传出去,不等臃肿拖沓的朝廷机构做出反应,那座岛估计就先被人踏平了。 “那倒是不急。”宫啸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大?哥要在南海多住一段时间了。” “从信上来看,他倒是很喜欢那边的生活。”薛盈说。 宫啸闻言,也高兴起来。 那天,他去请鲁明的时候,对?方一开始是拒绝的,说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等着老死,去地下见那些兄弟们。 宫啸很理解他的选择,所以?也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于是跟他说,“你选择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到了地下,其他人估计也不会?高兴。” “像你那样,他们就高兴么?”鲁成?喝着酒问他。 宫啸说,“像我这样,我活着一日,弟兄们的精神就存在一日。即便我死了,只要这支军队还在,他们也还在。” 于是鲁成?就带着他的兄弟们去海州了。 西北有一个宫啸,不需要更多的英雄了,所以?他要找另一片可以?发挥的天地。在那里?,虽然山川异域,但一支军队的精神,却永不会?磨灭,哪怕他只有一个人。 也许有生之年他们依旧不会?再碰面,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仍走在正确的路上。 …… 海州的事,对?薛盈而?言只是短暂地分了一下她的神。 她也没忘记在给鲁成?的信里?,让他注意一下交趾那边航线,看看能不能买到粮食。 不过不能光指望他们,灌溉的事还是要提上日程。地下水渠挖掘起来很困难,但西北的地势并不平坦,很多起伏的山峦,挖进山里?就容易多了,而?且山里?植被茂密,地下水储量丰富,也更容易找到水源。 这部分事情由费先生接手,不过薛盈也会?关注一下进度。 另外,工坊、商会?,都有不少事务需要她处理,薛盈每天还是很忙的。 她还在筹备第三家工坊。 是薛盈已经想?了很久的镜子作坊。每次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铜镜里?模糊不清的人影,还不如她以?前的不锈钢饭盆照得清楚,薛盈都会?忍不住心里?叹息。 没错,现在炼钢工坊那边出的那些刀,都比她的镜子清楚。 薛盈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宫啸会?不会?在无人的时候,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当镜子照呢? 不过这种问题,当然是不可能问出口的,所以?她也只能自己?默默在心里?好奇一下,脑补一番。 银镜反应的基础原理她倒是记得,但是要获取原料就不容易了。这方面,只能靠可靠的工匠们去不断尝试,最后找到可行的方案了。 但问题是,她手里?并没有工匠,所以?只能自己?从无到有地培养人手。 那既然都要自己?培养人手了,薛盈肯定是选自己?信任的。所以?最终,她是从编织工坊那边抽调了几个女工,组成?了临时的研发小组。 工人们,尤其是女工们,对?自己?现在的身份认可度非常高,发自内心地喜欢现在的一切,自然,对?于带来这一切的薛盈,也抱着强烈的感恩之心。 所以?这几个人被抽调出来,听?薛盈说是要将一项艰巨的任务交给她们,顿时兴奋得脸都红了。 “家主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尽心竭力,就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其中一人掷地有声地道。 薛盈:“……” 她只能说,“思想?课上得不错,不过我要你们的性命没有用,好好做事就行了。” 是的,工厂里?是有思想?课的,主要是薛盈被吓到了,总怕他们再钻牛角尖,所以?把后世工厂里?的那些文化娱乐活动?搬了一些过来,看来效果很不错。 听?说是要做一面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所有女工都十分感兴趣。 爱美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女工们在活泛过来之后,自然也有了这方面的需求。如果有这种好东西,谁能忍得住 分卷阅读200 不买呢?所以?他们都对?这个连影子都没有的新?工坊十分有信心。 虽然家主说的做镜子的方法?,跟她们所知道的截然不同。 无论镜子的材质是什么,在这个时代,做镜子的主要方式,就是磨。打磨得越是光滑平整,照出来的影像自然就越清晰,这门手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会?的。 在制作镜子之前,其实?应该先制作玻璃。虽然用天然水晶或者?琉璃打磨之后,也可以?当做玻璃使用,但造价太贵,而?且薛盈也弄不到多少原材料。 制作望远镜的时候可以?用这种浪费材料的方案,因为那是战略物资,但是做镜子就没必要了。 好在女工们所知有限,也并不知道她们全心信赖的家主有多坑,所以?听?薛盈说要烧窑,也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就行动?了起来。石英石是薛盈之前闲着没事探矿的时候早就找到的,这会?儿?也不用大?规模开采,随便捡一些回来做实?验就行。 具体的过程薛盈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些添加之后可以?让玻璃产生种种特性的材料,所以?这个过程,就只能一点一点尝试了。 没有前置科技,想?要强行点亮技能,就只能这样。 在很多人看来,薛盈已经足够大?胆出格了,但薛盈自己?觉得,她还是很小心翼翼的,虽然看似做了很多事,但其实?很多东西,她现在都不敢拿出来,只能一步一步走。 为了制作玻璃,薛盈几乎快住在城外了。宫啸倒是想?跟来,问题是薛盈跟女工们在一起,他跟在一边很不合适,闲着没事,只好去操练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 正好,薛盈给的小册子,很多都还没有试过。 沉浸在忙碌的状态之中时,人对?于时间和周围环境都会?失去概念,薛盈现在就是如此。 当她被游春从工坊里?拉出来,说是有客人来了,需要她回去招待的时候,简直有点儿?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什么客人?”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问。 还是需要她招待的客人,那就只能是女客,并且还有一定的身份,云州城的其他人去招待都不太合适的那种。但薛盈实?在想?不起来,哪里?来的这种类型的客人,而?且还没有任何预告就来了。 “家主是不是忙得连时间都忘了?”游春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道,“马上就到秋季展销会?了,咱们的客人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等入了冬,云州就要下雪了。虽然可能还是会?有一部分商人冒雪前来参加冬季展销会?,但更多人恐怕会?选择暂时休息一段时间。那么秋季展销会?就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次,必须要来。 因此,这一回比夏天的时候还热闹,而?且除了商人之外,终于出现了只是出于好奇心,过来观光的游客。 薛盈确实?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她走到窗边往外看,见周围一片萧瑟的黄,才?终于相信,自己?这一忙就是几个月,时序都已经入秋了。 那要关心的事情就太多了。不过眼下还顾不上那些,客人最重要。 薛盈梳洗沐浴更衣,乘车回到云州,终于见到了这一次的客人。 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最大?的那个不过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四,本来就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再加上每个人都打扮得挺隆重,简直让薛盈一下子看花了眼。 在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这么一批小姑娘跑到云州来旅游?而?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在感慨了一下这件事情的离谱程度之后,薛盈终于艰难地回想?起来,宫啸好像确实?曾经拜托过她一件事。对?了,说是会?请皇帝给他那几个兄弟赐婚,不过盲婚哑嫁可能会?弄成?怨偶,所以?他到时候想?办法?把人请到云州来见一面,而?这些事情,就只能请薛盈这个“嫂子”来安排了。 所以?,这是京城那边终于把人送过来了? 薛盈看着眼前这些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姑娘,忍住了捂脸的冲动?。瞧这事儿?给办的,倒好像皇帝选妃似的,把这么多人送过来给他们挑,薛盈第一个就不高兴。 不过来都来了,而?且事情总是要办的,所以?薛盈略微一想?,就有了一个新?主意。 不如就办一个相亲会?。 但不是薛盈那三个兄弟来相这十几个小姑娘,她打算从别?处再寻摸几个青年才?俊过来,凑一凑人数,至少男女数量要一样,甚至男性更多,那才?叫相亲会?嘛。 至于到时候万一宫啸三个兄弟都没被看上怎么办? 那就只能说明缘分未到,等下一次吧。 反正现在折州也好,云州也罢,都已经稳定下来了,宫啸原本表忠心的打算,现在看来多少有点多余,这婚事也不一定非要做成?。 这么想?罢,她才?笑着开口,先自我介绍,又听?了其他人的自我介绍,然后才?让众人入座。 薛盈自己?当然是被簇拥在中间,众星拱月,一时间飘飘乎不知所以?,只觉得自己?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难怪男性都喜欢左拥右抱、三妻四妾,这样被美人环绕着,确实?是难以?形容的享受。 宫将军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总觉得他的未婚妻那细致体贴、照顾周全、谁都不冷落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十分老练的欢场多情浪子。 作者有话要说: ◎64.第64章 不一样 “咳……”见 分卷阅读201 站了半天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宫啸不得不用力清了清嗓子。 屋子里小声的喧哗顿时消失了,围绕在薛盈身边的女孩们都收敛起脸上放松的表情?,下?意识地端正坐姿, 不着?痕迹地朝他这里看过来。 薛盈这才?回过头来, 朝他笑?道, “将军来了?” 然后又给其他人介绍, “这位就是我?们云州的守护神, 宫啸宫将军。” 女孩们于是连忙移开视线。 谁不知道宫将军和薛姑娘定了亲?那她们肯定不方?便多看了。不过,即便只?是随意一?瞥,也足以让她们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一?般人所没有的气势, 于是女孩子们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她们来之前,家里都已经说清楚了过来的目的, 就是为了相看。只?不过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给他们制造见面的机会。这跟在京城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地点,所以她们原本虽然也有几分来到陌生之地的忐忑,但勉强还算平静。 这段时间以来,云州在京城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 就连她们这些闺阁女子也都听说过。这里虽然是西北, 但如今非但十分安宁,而且还在不断发展,将来说不定能变得跟京城一?样繁华。 所以虽然是跟武将相看,但她们自己是含羞带怯地点了头的。 无?论基于什么原因,但对未来,她们显然都想象过。 但现在看到宫啸,这些几乎没怎么出过闺门的女孩们才?终于意识到,光是靠想象, 是想不出这种气势的。 一?时间,她们不免怀疑起来。 好在身边的人多,彼此可以壮胆,而且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也就难免会让她们心生侥幸:万一?对方?没有看中自己,那就可以回家了。这么想着?,才?渐渐放松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宫啸始终站在门口,并未进屋,也就没有给她们带来更大的压力。他远远地站着?,对薛盈道,“我?有事与你商议,你这里有客人,那我?待会儿再来。” “不必。”薛盈连忙站起身,向着?其他人笑?道,“诸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众人连忙辞让,于是她就款步走出了房间,跟宫啸并肩走远了。 女孩子们原本觉得宫啸气势惊人,有些令人害怕。但奇怪的是,当薛盈走到她身边,那种吓人的气势似乎又收敛了起来,变得无?害了,使?得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好像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气场,让人就算看不到他们的样貌,也会自然产生一?种感觉: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分般配。 就连宫啸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们彼此对视着?,用视线交流看法,心下?都稍稍安定下?来。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武将都是些不通礼仪的粗人,但她们之所以能坐在这里,自然是没有这种想法的,倒觉得驻守边疆多年,保卫大梁的疆土和百姓的人都是英雄。 现在英雄有了实际的形象,虽然跟自己设想的不尽相同,但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 宫啸当然没什么正事,他不过是看薛盈被众人环绕着?,左拥右抱,颇有乐不思蜀之意,所以想让她出来罢了。好在他们要忙的事情?很?多,随便找一?件就搪塞过去?了。 然后他才?提起正事,“这些姑娘们,若是都住在这里,恐怕人多嘈杂,来往也不方?便。” “那依你说呢?”薛盈问。 宫啸说,“我?原来的那处宅子,现在空着?,不如收拾出来给她们住。” 他的驻地移到云州之后,自然就有了新的行辕,人和东西大都搬到那边去?,原本的宅子就空了下?来,只?留了几个人看着?。那里宫啸自己都没住过几天,用来安置这些京城来的娇客们,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薛盈想了想,还是笑?着?摇头拒绝了,“比起这个,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宫啸见她笑?得颇为狡黠的样子,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她的面颊,说,“不过,你总有好主意。” 薛盈被他弄得有点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按住不让他动,然后才?继续道,“城外的公寓区应该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还没有人住过,让她们住进去?,正好体验一?番?到时候男宾们安排在隔壁的一?栋公寓,自然就能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我?已经写信让他们过来了。”宫啸说。 草原上的部落不是准备去?榷场,就是在忙着?秋季展销会的事,根本顾不上骚扰大梁的边境,一?个个都安分得很?,就算主官暂时离开几天,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薛盈闻言,才?想起来问另一?个问题,“今年的秋收如何?” 她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地研究玻璃,连时间流逝都忘了,倒是少了几分等待的心焦,因为就算守在地里,她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比预想的好些。”宫啸说。 因为干旱,今年果然略有歉收。但令宫啸和其他人惊讶的是,如折州那样的地方?,因为他组织了士兵屯垦,开了比之前更多的田地,最后的收成竟然也没有比往年少太多。 可见,这种集中种植管理的方?式,确实更好用,宫啸打算继续推行下?去?。 除此之外,挖水渠取地下?水,果然也有些用处,保住了不少良田。 所以西北虽然缺粮,但也不会是这个秋天的事,估计要等到明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才?需要担忧这个问题 分卷阅读202 。 而市场上能够交易到粮食,草原部族也就都老实得很?。 薛盈听宫啸介绍完情?况,也微微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而后才?转头往厅堂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宫啸道,“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 “京城那边是邓常侍负责选人,我?请他多请一?些人过来,免得最后没相中。”宫啸说。当然了,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有十几个之多,可见邓常侍对西北的事有多上心了。 他本来是好意,但这样一?来,原来的安排就不合适了。薛盈对宫啸道,“我?的意思是,男宾也凑到相同的人数,这样场面好看一?些。” “你来安排便是。”宫啸道,“这些我?不懂,他们三个也说很?放心交给你。” “这事可不能我?来安排。”薛盈说,“又不能把真正的目的露出来,只?能用别?的理由来请,叫我?怎么安排?” 她不管找什么理由,都不可能邀请十几个年轻男子来参加。 她说得这样清楚,宫啸才?终于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在薛盈心里,还没有见过宫啸办不好的事,所以听到这一?句答应,她便也放下?心来,将这个差事交了出去?。 自己则是领着?一?群满脸好奇的女孩们出了城,把人安置在了刚修好的公寓里。这种公寓是用水泥修建的,因为产量有限,总共也就建了两栋,每栋三层,每层十套房屋,内部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莫说从?京城来的女孩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就是云州本地人,也是头一?回看见。 因为房子本来就建在城外的山上,地势比较高,再加上三层楼的高度,已经是云州城外十分醒目的地标建筑了。 从?修建开始,就有不少百姓好奇地过来参观,薛盈让人拉了网,他们便站在网后面指点议论。等到房子建成,更是每天都有人过来参观打卡。也就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不然这两栋公寓必然能刷爆云州人的朋友圈。 一?下?马车,女孩们就被眼前这座建筑给镇住了。 因为水泥外立面太难看,当初规划的时候,薛盈就说过要往墙上贴瓷砖。后来她没有管过这边的事,也是今天回城的路上,听游春汇报各项进展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所以薛盈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两栋建筑,然后也眼中也免不了浮现几分吃惊。 她本来以为,能够看到后世那种规规整整的贴了白色瓷砖的墙面,但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居然在墙面上弄出了许多的马赛克和花样图案,使?得整座房子色彩艳丽,夺人眼球。 但最令她惊讶的是,房顶既不是薛盈预想中的平顶,也不是传统的斜顶,而是做成了荷叶状的设计,既兼顾了排水系统,又显得十分漂亮,与五颜六色的房屋主体十分融洽。 周围的女孩子们议论纷纷,都在赞叹和惊呼,薛盈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惊喜。 直到方?寨主得了消息,过来迎接,薛盈才?问他,“这房子是谁设计的?” “正要告诉家主此事。”方?寨主咧着?嘴笑?,“工人之中有好几个石匠瓦匠,都有修筑房屋的经验,这就是其中一?人想出来的。他一?提,大家都同意,也没想到修出来这么漂亮!” 薛盈嘴角抽了抽,她觉得能做出这样的设计,怎么都当得上建筑设计师的称号了。在古代,似乎是被叫做园林大家,因为只?有建得起园林的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这种人才?。结果到了方?寨主的口中,好像他跟石匠和瓦匠没什么分别?。 她本来想见见这个人,话都快出口了,看到身边的人,才?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处理事务的时间,只?好改口道,“回头我?要见一?见他。” 云州之后只?会更多的大兴土木,这样的人才?不能放过。 话又说回来,薛盈看着?眼前的房屋,忍不住想,以后云州的发展,她是不是把握着?大方?向,放手?让下?面的人去?搞比较好?管得太严格,事事都按照她的说法来,虽然不会出错,但难免无?趣。因为她自己不懂,只?能参考后世见过的来说,就显得普普通通。 放手?让其他人自己施为,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出现。 薛盈在心里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真的是希望更多的人才?能够发挥出自己的长处来,才?不是因为她想偷懒。 薛盈脑海里一?边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边观察这些女孩子们。因为见到了新奇的东西,她们不再像刚刚见面时那样端庄守礼,而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一?边欣赏一?边讨论这栋公寓。 吸引住薛盈注意力的,是一?个叫谭九思的女孩子。她就是那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是这一?群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大概也是因为年纪大,更稳重,她很?照顾其他人,而其他人也比较听她的话。 能让这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听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她在身份上是没有任何优势的,大家隐约还是竞争对手?。 薛盈猜测她们估计是在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大家才?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既然是以后要留在西北的人,薛盈当然希望选一?些比较有能力,之后说不定能帮得上自己的人。所以她一?看到谭九思,就想把人留下?来。 婚姻之事终究还是要讲究缘分,要是两边都没看中,不知 分卷阅读203 道她愿不愿意留在西北? …… 等到其他人参观够了房屋的外表,方?寨主才?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对薛盈笑?道,“屋子里还有一?个惊喜,希望家主喜欢。” “还有什么惊喜?”薛盈惊讶。 方?寨主却卖了个关子,不肯直说,要薛盈自己去?看。连带着?其他女孩们的好奇心,也被他这一?番话给调动了起来。 进了门,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惊奇,因为这样的房屋格局,也是之前没有的。 薛盈倒是熟门熟路,看完了关键的几个房间,很?快就找到了方?寨主所说的惊喜:一?个室内的卫生间,还有冲水设备。虽然看起来有点笨重庞大,还是一?个不太美观的铁疙瘩,但薛盈尝试了一?下?,觉得还是挺好用的。 这确实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 薛盈知道抽水马桶的技术含量其实并没有那么高,主要是怎么把水从?低处压上去?,所以设计公寓的时候,就随口提了一?下?。以云州的发展速度,就算现在做不到,之后应该也会慢慢解决这些问题的,所以薛盈的意思是,可以在房间里先?预留出地方?来。 没想到直接做成了! 就是动静着?实不小,她一?尝试,其他人都被声音吸引,聚拢了过来。 卫生间的面积太小,薛盈索性把位置让了出来,走到客厅,问等候在这里的方?寨主,“水是怎么上来的?” “这倒也是机缘巧合。”方?寨主十分高兴地道,“咱们本来打算先?做个模子放在这里,水的事以后在想法子,谁知我?去?铁矿那边定制这东西时,遇到了费先?生,先?生问我?这是做什么用的,我?如实说了,又说如今水压不上来。先?生就说,他们打算在底下?挖水渠,也要设法把水压上来,这东西瞧着?也合用,就要了设计图过去?。” 没多久费先?生就成功弄出了这个“小型装置”。 让薛盈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型装置,它是人力的。是的,全靠人力把水压到三楼的水箱里储存,使?用的时候再从?里面放水。所以一?天能用的水有限,除非一?直让人守在那里压水。 ……不愧是封建时代,这种魔幻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至于那种从?十几米乃至几十米的深井之中把水压上来的大型装置,目前没有足够多的动力,所以暂时搁置了。 看来还是要发电啊…… 虽然蒸汽机的难度应该会低一?些,但是大梁又没有橡胶,密封方?面很?难做到极致。而且既然知道有更清洁的电力,那自然是一?步到位更好。即便都是烧煤,火车和工厂直接烧,和煤发电厂比起来,后者确实安全高效清洁。 这么一?想,薛盈都忍不住唏嘘起来,她来的时候,“新能源”“碳中和”的概念正如火如荼,谁能想得到,到了这里,用煤发电都能叫清洁能源了。 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直接从?第一?次工业革命跨越到第二次工业革命,很?多前置的科技都还没有解锁,总要慢慢来。 难过的是薛盈看起来好像懂得很?多东西,但其实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很?难成体系地将之归纳起来。对于这些基础科学最初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她更是两眼一?抹黑,也很?难提供切实的理论和实例支持。 所以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拿出来,等着?这个时代的天才?们研究出新东西,慢慢将缺少的地方?补全。 扯远了……总之,对于入住这栋新公寓,这些从?京城来的女孩们非但没有任何意见,而且极其赞成。没一?会儿,她们的仆人和行李也都到了,便各自选了房间,开始收拾布置。 薛盈留在这里,其他人要顾虑她,都不自在,她便将空间留给她们,让她们先?熟悉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环境。 约好明天再来看她们,薛盈便主动告辞离开。 小姑娘们把人送走,欢呼一?声,各自回房间去?了。虽然只?是窥见了一?角,但西北果然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光是这房子,就让她们觉得,生活在这里,好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和其他人的活泼相比,回到房间的谭九思反而安静了下?来。 她一?边帮其他人整理东西,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的婚事耽误到现在,是因为母亲和祖父母接连过世,一?直在守孝。可笑?的是,她这个青春正好的大姑娘都不担心耽误花期,父亲却在接连的三次守孝间隙,见缝插针地娶了一?位继母进门。 继母年纪跟她一?般大,从?那以后,谭九思在家里的生活就变得尴尬了起来,每次叫母亲的时候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后来索性以守孝为名,搬到了庙里去?住。 等出了孝期,回到家,她却发现,家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以谭家这种情?况,本来是不可能被邓常侍选中的,是她的外祖家那边出力,好不容易才?把她塞进来的。对谭九思而言,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脱离京城,脱离那个家,脱离令她窒息的环境。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娶她,不管条件如何,她都会点头同意。 可是,真的有人看得中她吗? 她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论容貌也只?算中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看继母看多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苍老了,和这些小姑娘们好像是两代人。谁会放弃这些活泼美 分卷阅读204 丽的女孩子,看上她呢? 不能坐以待毙,谭九思想,即便没人看上她,也要设法留下?来。 西北和京城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现在的谭九思说不出来,但这种感觉如此鲜明、如此笃定,让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下?定了决心。 何况,西北还有薛盈。谭九思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羡慕。薛盈的故事,她在京城已经听说过了,明明她的处境比自己更难,但她却一?步步走到现在,掌控着?自己的命运,成了所有人歆羡的对象。 原本谭九思也跟很?多人一?样,觉得她是借助婚姻摆脱原本的处境,得到现在的一?切。所以她自己也打算效仿对方?,通过婚姻来改变命运。 但是真的见到了人,谭九思才?发现这个想法是如此苍白可笑?。 她见到过婚姻对女人的改变,她可能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幸福而满足,可能会让一?个女人变得温柔贤淑、规行矩步,也可能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尖酸刻薄、嫉妒狠毒……但没有一?个是像薛盈这样的。 当她站在宫将军身边的时候,大概只?有谭九思一?个人注意到了,她并没有后退一?步,让宫啸走在前面,自己柔顺地跟随其后。 她那样理所当然地,跟宫啸肩并着?肩往前走。 或许……真到了万不得已,没有选择的时候,自己可以向她求助? 但是谭九思深知,这世间没有白得的好处,她想要让薛盈帮助自己,就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被对方?看重和肯定的价值。 想到这里,她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姑娘?”丫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谭九思语气匆促地说,“我?出去?一?趟,你把这里收拾好,就去?跟别?人玩儿吧。” 丫鬟在背后问她去?做什么,谭九思却拎着?裙子,匆匆下?了楼,找到守在门口的护卫,询问自己能不能出门。好在薛盈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给她们拨了马车和跟着?出门的人。 很?快谭九思就坐上了马车,在车夫询问时,毫不犹豫地道,“去?展销会。” 她要去?看看那个薛盈构建出来的世界,看看自己还能为它做点儿什么,换来留下?的机会。 此刻,谭九思并没有意识到,相亲还没开始,她的心思却已经完全从?“找个人结婚”上转开,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让薛盈把她留下?了。 ◎65.第65章 价值 马车外逐渐传来喧哗声, 谭九思以为?已经到地方了,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却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细听了片刻, 才明白?这里原来就是蹴鞠赛场。今日没有比赛, 但赛场被开放, 用于进行各种?杂技表演, 于是吸引了一?大批过来看表演的百姓, 以及一?些流动商贩。因为?带孩子来看戏法?的人尤其多,这里的热闹程度,竟有比展销会更胜之势。 谭九思心?下一?动, 连忙掀开帘子,“麻烦就在这里停一?下吧。” 不过车夫还是把?车往前赶了一?会儿, 避开了最热闹的人群,这才把?人放下来。 站在热闹的人群之中,谭九思是有些紧张的。在京城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地乘车经过那些繁华闹市,却连掀开帘子看一?眼?都不敢,因为?那不符合她的身份。 有限的几次“逛街”, 也是乘马车到店铺门口, 立刻就被店家迎进去,独立招待,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热闹的气氛。 所以虽然心?里无数次地向往过这种?热闹,但真的身处这样陌生的环境,谭九思却还是难免忐忑不安,心?里充斥着对未知的恐惧。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不要让情绪都露在脸上,定了定神, 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一?观察,谭九思就不免吃了一?惊。 在她的认知里,年?轻女子,没有人陪伴,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的。就算有人陪伴,进出?也更多用马车和轿子,抛头露面是很不体面的行为?。 可是这里不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竟有半数是女子,其中有老年?,中年?,青年?,也有少女和小孩。除了被大人牵在手中的小女孩之外,其他年?龄段的女人们,或是三五成群地聚集,或是独自穿行在人群之中,看上去没有任何不自在。 这让谭九思费解,但也让她渐渐放松了一?些,开始试探着迈出?第一?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粗嗓门的声音,“姑娘,小心?!” 紧接着谭九思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吓得险些直接跳起来,让开了好几步,才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深蓝麻布短打服饰的年?轻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他手里还抓着一?个?人,是那种?将对方两只胳膊都反扭到背后,让对方动弹不得的抓法?。 而就在谭九思回?头去看的时候,年?轻人正?从那被抓着的人手中将一?个?眼?熟的钱袋扯了出?来。 “呀!”谭九思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钱袋,理所当然地摸了个?空。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小偷盯上,偷走了钱袋,若不是被这年?轻男子发现并抓住,等她想到的时候,人估计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那年?轻男子已经将钱袋递了过来,一?双正?直的眼?睛看着谭九思,叮嘱道,“姑娘,出?门在外,务必要看好自己的钱财和 分卷阅读205 贵重物品。” 谭九思两靥绯红,忙不迭地伸手接过钱袋,羞耻得不敢看人。但谭九思自幼受过的人情冷暖比一?般女孩子更多,受了别人的恩情,自然念着要报答,于是连忙应道,“我知道了,多谢这位……侠士,我该如何酬谢你?” 年?轻人笑了起来,“我是巡捕,这是我的辖区。职责所在,不敢要姑娘的酬谢。” 他说完,扯起抓着的人,便转身离开了。 谭九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反而比之前更惊讶了。 他说他是巡捕。 纵然谭九思出?身官宦之家,却也不得不承认,对大多数人而言,衙门反而是比街上的地痞无赖更不敢招惹的存在。 地痞无赖总也有家人亲戚,要安身立命,大部分非但不会对周围街坊出?手,反而能维护周围的安宁,让人不敢随意招惹。可是衙门么?民间有句俗话?说: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百姓对官家敬而远之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真要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与衙门打交道,那非但要准备好一?笔钱财,还得想方设法?请托关?系,才有可能达成。 甚至在很多时候,衙门与地方的黑恶势力,多少是有些牵扯的。 可是在这里,巡捕竟然真的会在街上抓小偷,还会提醒她看好自己的东西。 这并不是个?例,没多久,谭九思就看到了另一?个?穿着相同衣物的巡捕。原来那种?造型奇特的短打,是他们的制服,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十?分醒目,就算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也能一?眼?看到。 到处都是巡捕,百姓们看了觉得安心?,想犯罪的人看了却会有所顾忌。 当谭九思在转头看向眼?前这一?切时,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女人可以独自一?人在外面行走而不害怕?因为?对她们来说,就算是家之外的地方,也是安全的。 这跟谭九思从小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也让她忍不住去想,云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又是谁,把?它变成了眼?前这种?样子? 这些问题还埋藏在她心?中,等待寻找答案,但谭九思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想,这让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身上的拘束感消失,就连脚步也轻快起来。 …… 既然都出?城了,薛盈看时间还早,也就顺便去工坊去以及其他地方都逛了逛,看看各处的进展。 最初也最难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就像一?个?已经完成播种?的老农,只要乐呵呵地守在田坎上,看着庄稼一?天?天?长大,等着最后收获就行了。 当然,时不时地除草驱虫施肥是必要的,但做这些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精神是振奋的。 薛盈的最后一?站是玻璃作坊。 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薛盈现在看到这个?地方,熟悉得像回?家了似的。但今天?,这里显然跟平时不一?样。因为?地方偏僻,几乎没什么人过来,作坊里也只有几个?人,这里平时十?分安静冷清。但现在,进进出?出?都是人,热闹极了。 薛盈没怎么费力,就看到了正?在人群中忙碌的金子。她没有过去,而是绕路进了工坊。 外面那些人进出?的都是库房,工坊这边还是很安静,只有一?个?女工守在这里。 薛盈便问她,“外面这是在做什么?” 女工道,“金子姐说,咱们现在烧出?来的那些玻璃也不能浪费了,要拿出?去卖掉呢。” “卖掉?”薛盈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好像没什么问题。 她们至今都没有弄出?完全透明无色,可以用来做镜子的玻璃,这是因为?工艺的原因,无法?剔除矿物之中的金属离子,玻璃烧出?来之后都带着蓝绿的颜色,并不纯净。 但并不纯净其实是薛盈的说法?,当第一?块玻璃被烧出?来的时候,女工们其实都被它迷住了。 水晶也是天?然宝石之一?,可见这种?带着颜色的高透明度的东西,天?生就具有能够吸引人的美感。它确实不适合做镜子,但也不能否认它的美。 只不过薛盈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上面去,一?心?只想改良烧制工艺,做镜子,却忘了过程中的这些附加产品,也是有价值的。 既然有价值,当然也可以卖掉。 不能做镜子,那就做杯盘碗盏,做摆设饰品,甚至做窗户……总之,只要思路从“做镜子”里解放出?来,外面就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好在她没想到的地方,金子想到了。 不过,也不知道金子是怎么谈的。薛盈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便在这里一?直等到外面忙完了,才去找金子谈话?。 金子忙得出?了一?身的汗,但整个?人的精神却很好,状态已经跟几个?月前完全不同,就算是认识的人,看到现在的她估计也认不出?来。其他女工的情况都差不多,所以大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开始尝试接触外界,偶尔会结伴走出?工坊去到外面去买东西。 看见薛盈,金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了一?个?度,站起来打招呼,“家主?。” “坐着吧。”薛盈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才说,“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正?好看到外面在忙,具体是怎么回?事?” 就算薛盈不问,事情定下来了,也是要向她汇报的。只不过到时候就未必是金子去做汇报了,所以她立刻抓 分卷阅读206 住这个?机会,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卖玻璃这个?念头,金子早就有了。 但是之前薛盈一?直沉迷做镜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金子也不忍心?用这种?“小事”去打扰她。 谁知前段时间跟游春开会,对方听了她这个?想法?,觉得很好。正?好要开展销会了,南北商人齐聚云州,是最好做生意的时候。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商量出?了一?个?大概,并且大胆地决定,等事情有眉目了再告诉薛盈。 薛盈老是说要培养她们独当一?面,游春觉得,这就是一?个?机会。 云州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的,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让薛盈来管,所以她们完全可以先?找到合作对象,把?大致的条款商量出?来,再上报给薛盈。这样,她就可以直接做决定卖或者不卖,不用为?别的琐事分神。 买家是从春季展销会就开始来往云州的南方大商人,财雄势厚,云州这点小生意,他们本来是看不上的,但是因为?看好这边的发展,所以还是早早就派了人过来。 看过玻璃样品之后,对方十?分感兴趣,这段时间已经将各种?合作事宜磋商得差不多了。 薛盈猜测,要不是京城突然来了这么一?批客人,游春应该就会在这一?两天?向她汇报这件事。既然如此,她就主?动去了游春那边,有些好奇她独自谈下来的条款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因为?预期太低了,看到条款清单时,就连薛盈也不免吃了一?惊。 游春参考了她对水泥那边的处理,谈下来的居然是合作条款。就是云州这边出?技术,南方那边出?钱,在当地建立新的玻璃厂并进行销售,最后分账。 刚刚搬出?去的那些,都是这段时间研究的时候积存下来的玻璃,留着也没什么用,游春就都交给对方当“样品”去了。 当然,是收费的。 “比我厉害。”薛盈看完之后,由衷地说。 游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涨红,辩解道,“家主?是跟宫里谈生意,和我这个?怎么会一?样?” 跟邓常侍的合作是为?了拉关?系,自然要让利。但游春谈的,就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了,那是一?分一?毫都必须要计较的。 “我夸你可不是客套,你也不必谦虚。”薛盈摆手道,“你这份条款,确实考虑得比我周全。” 游春甚至连产品上市之后可能会被人模仿,合作时间长了可能会产生龃龉等等问题都考虑清楚了,也在条款里针对性地做了限制和调整。 虽然解决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就是先?囤积货物之后大量倾销,直接把?价格拉低到仿制品没有利润空间的程度,卖完这一?波云州这边就撤,把?技术和市场都留给对方。 这样虽然不可能走物以稀为?贵的路线,但薄利多销也不错。 主?要是玻璃烧制工艺比较简单,本身也很难走奢侈品路线。而且游春是知道薛盈正?在试验用玻璃做镜子的,那才是能够卖得上高价的东西。所以把?玻璃便宜卖了,她也不心?疼。 再说,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和通讯条件而言,对于外地的合作商,他们所拥有的约束力十?分有限。所以要么把?主?要工艺牢牢握在手中,不让对方学走,要么就只能用游春这种?办法?,相当于是一?次性卖断。 游春听薛盈夸得真心?实意,虽然依旧不好意思,但心?里又难免兴奋,抿着唇笑道,“我的这点本事,不都是跟着家主?学的吗?” “那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薛盈毫不迟疑地道。 她这样说着,就忍不住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可以把?更多的工作分发下去了? 游春并不知道她的险恶用心?,因为?受到了薛盈的鼓励,便又说出?了自己的新想法?,“我觉得,这种?合作方式,可以用不止一?次。” “怎么说?”薛盈心?下一?动。 游春道,“南方的玻璃恐怕也很难卖到京城去,咱们不如在京城也找一?个?合作对象。还有大梁其他地方,也可以照此办理。” 反正?石英矿很多地方都有,生产工艺也十?分简单,很好推广。 薛盈闻言,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条款,手指在其中一?条上点了点,笑着对游春道,“那这里还要加上地域限制。”每个?地区都签一?个?独家合作的合同,只限该地区。 游春连忙应下,将条款拿回?去修改。 薛盈看着她写字,想了想又说,“对合作对象也不必含糊其辞,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区域限制。不过,不限制合作的区域数量。” 游春立刻就懂了,先?把?区域划分弄出?来,然后再优先?让第一?位合作对象来挑选自己想要占据的区域。这样,虽然对方可能会有一?种?被耍了的不痛快,但又会因为?优先?选择权而消气。 而他们,当然是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还有,西北的玻璃厂也尽快筹建起来。”薛盈又说。 这个?本来就在游春的计划之中,她点头答应,又与薛盈商量了一?些细节,才信心?满满地忙碌去了。 薛盈这才坐车回?城。 进城时,天?已经擦黑了。幸亏云州城的城门近来关?得越来越晚,总算没有被拦在外面。虽然到时候也能找到办法?,但肯定会很麻烦。 热闹了一?天?的城市,依旧处在余韵之中,街上时有人群行走,家家灯火通明。 分卷阅读207 薛盈行走在自己的城市里,感觉到了一?种?忙碌之后的放松与愉悦,忍不住哼起一?首歌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曲子来。 心?情愉快地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宫啸正?端坐在桌子后面,不知在写什么。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也只是淡淡地抬头一?瞥,语气平静无波,“回?来了?” 这冷淡的态度,薛盈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应了一?声,走到桌边,问,“这是在忙什么?” 宫啸却立刻将自己正?在写的东西翻了过来,不让她看,并且站起身离开桌子,走到炕边坐下,又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是生气了? 薛盈有点莫名,又有点新奇。 相识一?年?,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宫啸这般情绪化的样子。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跟自己生什么气,但还是本能地觉得与自己有关?,于是谨慎起来,同样走到宫啸身边坐下。结果原本就是靠墙坐着的人,立刻朝着墙的方向又挪了一?下,并且将上半身转到了另一?边。 “不想理你”的姿态做得足足的。 “怎么了嘛……”薛盈索性合身往他身上一?扑,耍赖,“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真的?”宫啸终究没忍住,接了话?,“要是那人是你呢?” “那……”薛盈揪着他的衣领抬起头,凑到他耳边,声音完全低下去,“随你怎么惩罚我,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间,让宫啸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终于丢下手里的书,揽住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狠狠亲了下去。 等到这个?过于漫长的吻结束,生气的气氛也就不可能存在了。薛盈这才捏着他的手指问,“所以究竟是为?什么生气?告诉我,我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宫啸听到这个?问题,微微顿了顿,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不是送那些女孩子去公寓入住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薛盈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头来盯着他看,“原来你是吃醋了?” 宫啸被她盯得很不自在,热度从耳根处迅速扩散到脸上,亏得他肤色黑,在这灯烛昏暗的光下,根本看不出?红来。于是他勉强保持住了镇定,抬手遮住薛盈的眼?睛,“你好像很喜欢她们。” “女孩子多可爱?”薛盈忍笑道,“再说,以后可能就是亲戚了,自然要多照顾一?些的。” 宫啸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辨赢薛盈,只好把?话?题转回?之前的那一?个?,“所以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本以为?把?人打发到城外,拉开距离应该就没事了,谁知薛盈一?去不回?,等了一?下午都没见到人影,让宫将军心?里怎么能不酸? 要知道,在那之前,薛盈就一?直在城外研究玻璃,两人可能一?连好多天?都见不到,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又因为?外人而耽误时间。眼?看天?色渐沉,宫啸甚至以为?薛盈今晚可能又不回?来了。 他坐在那里写大字静心?,其实心?里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骑马出?城去接她。 薛盈只好解释道,“安顿完了人,又去办了一?些别的事,就多耽误了一?会儿。” 她握着宫啸的手,将之拉下来,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保证道,“放心?吧,不管外面的人有多可爱,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还没说完,她又意识到这话?好像渣男语录,于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倒进了宫啸怀里。 宫啸把?人接住,那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他用手指描摹着薛盈的面部曲线,弄得她发痒,忍不住想躲开。但她整个?人都在宫啸怀里,又能往哪里躲呢?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宫啸才问薛盈,“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薛盈按着腹部,“今晚厨房做了什么?”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也还没吃饭吗?” 宫啸没好气地道,“我怕有些人没饭吃,所以留着等她呢。” 薛盈庆幸自己没有在外面吃饭,要不然宫啸会更生气吧?这样想着的时候,她选择性地忘记了金子和游春为?她准备的一?盘盘精致的点心?。 要不是有东西垫了肚子,她怎么可能一?直没感觉到饿? 至于宫将军有没有想到这一?点,谁知道呢? 总之,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完了这顿迟来的晚饭,就又和好了,手牵手回?到房间里,商量起过两天?的相亲会流程来。 ◎66.第66章 怎么可能 第?二天, 薛盈领着相亲团的姑娘们出门玩。 难得?来云州一趟,她当然希望这些小姑娘能?看到云州现在的变化,并将?之带到京城去。 到现在为止, 京城其实还是有许多人对于宫啸正在做的事抱有疑虑, 毕竟他们离得?远, 光靠想象根本?想不出云州现在的样?子?。能?多一个人理解并接纳这些东西也好。 就像谭九思很少?有机会出门, 其他的女?孩子?, 哪怕家里宠爱,在这方面也跟她差不多。 所以她们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问。 每次小姑娘们有什?么疑问问出口的时候, 谭九思脸上的表情就会微微一动,很想开口代为解释。这些她都知道?, 或者说?,只要出来走走,熟悉一下,所有人都会知道?。 但她没有贸然开口,大?家问的是薛盈,她若是抢了话, 在这样?的场合出风头, 分卷阅读208 就不合适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身边的女?孩子?指着不远处身穿深蓝制服的巡捕俏生生地道?,“你们看,那人身上的衣服好生奇怪!” 谭九思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被?两个上了年纪的阿嫲围着,不知在争辩什?么,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谭九思想到他昨日干脆利落把歹人制服的动作,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忍不住抿住了唇。 然后又听?到身侧另一个女?孩说?,“那样?的短打,应该是苦力穿的吧?” 薛盈正在跟另一个女?孩说?话,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谭九思没有忍住,小声解释了一句,“那是本?地巡捕,穿成这样?,大?概是为了追捕贼人的时候行动方便。” 那些苦力们穿短打,除了节省衣料之外,不也是为了行动方便吗? “巡捕?”小姑娘们好奇起来,就像是昨天的谭九思。 于是谭九思就又解释了几句。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巡捕各有辖区,非但要负责警戒并抓捕贼人,就连孩子?走失、丢了东西、甚至顾客和商家谈不拢、两个客人要争买同一个物件之类的大?小琐事,都归他们管。 所以她才觉得?那位巡捕现在的样?子?很好笑,因为他大?概是在给两位阿嫲讲道?理,又讲不通。 等她说?完了,脸上含着浅笑收回视线,回过头来,才发现除了跟她对话的两个小姑娘之外,其他人也都在听?她说?话,就连薛盈,也正在注视着她。 谭九思苍白的皮肤顿时涌上一片潮红,羞得?低下头去。明明知道?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插话,怎么就没有忍住呢? “谭姑娘说?得?对。”头顶响起薛盈的声音,似乎也是带笑的,“正是因为这些巡捕辛苦执勤,维护治安,咱们才能?这样?轻松地走在街上,不用担心?会遇到危险。公寓那边备了马车,你们若是想出来玩儿,也随时可以。我想,谭姑娘应该已经来过了,是不是?” “是……”谭九思很不自在地应道?,好像被?堪破了什?么秘密,又像是做了不合时宜的事,却被?当场指出。 “哇,什?么时候的事?” “谭姐姐出门怎么不叫上我们?” 女?孩子?们小小地喧哗了一下,有人惊叹,有人不满。她们看起来是一个整体,但彼此之间其实是竞争对手,她私下独自行动,难免让人多想。 但谭九思无法辩解,因为她知道?自己确实是抱着某种目的出门的。 就在这时,却听?薛盈道?,“谭姑娘是想自己先摸清楚情况,再带大?家一起吧?这样?倒也不错,我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过来,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独自出门。既然谭姑娘已经熟悉了环境,你们若想出来玩儿,正好可以与她结伴。” 谭九思抬头看去,正对上薛盈的视线,听?她问,“谭姑娘,可以请你帮我这个忙,照顾好其他人吗?” 有一瞬间,谭九思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多少?被?发现的慌张,她看着薛盈,认真地点?头应下,“薛姑娘放心?,我会看着大?家的。” “辛苦你了。”薛盈说?。 就这一句话,让谭九思莫名地高兴起来。 她看到我了,她想。 …… 又过了一天,隔壁另一栋公寓也有人入住了。 女?孩子?们一开始以为也是哪里来的客人,都拥到院子?里去看热闹,但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入住的是男客,于是又连忙回避开去。只是私底下,难免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猜测他们的身份,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在大?家的脑海里停留太久。 因为云州有意思的地方太多了,她们白天忙着出门去玩和购物,晚上回来累得?倒头就睡,根本?分不出精力去关注隔壁。 只有在进?出的时候,偶尔会碰到隔壁的客人,让人有些不自在。 好在她们每次都是结伴同行,身边有朋友壮胆,倒也没有那么害怕,甚至有时候也会打量一下对方。 每一栋楼里就住了十几个人,虽然从头到尾大?家都没有交流过,但却已经把隔壁住着哪些人给摸清了。 谭九思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个她认识的巡捕也在其中。不,不能?说?她认识,她至今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对方应该早就已经不记得?她了。不过,看到熟悉的人,她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至少?可以肯定,隔壁住着的都不是坏人。 跟巡捕做邻居,似乎也就不用担心?其他方面的安全了。 时间就这样?在种种想法之中流逝,没等大?家玩得?尽兴,展销会就结束了。 女?孩子?们已经快要忘记她们是为什?么到西北来了,凑在一起交流这段时间买到的东西,可惜展销会结束得?太快,还有。 不过也有人持不同意见,一个皮肤十分白皙,身材微丰,圆润娇憨的女?孩子?摸着自己的荷包,一脸后怕地说?,“结束了好,结束了好,我的钱袋已经快空了。” 要知道?,这一趟出远门,虽然食宿等事都不需要她们自己操心?,但谁都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况,家里可是给准备了不少?钱的。 结果不知不觉就给花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纷纷算起了账,然后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这里人均官家小姐,虽然不算 分卷阅读209 大?富大?贵,却也没有受过困窘,对金钱没有太具体的概念,花起钱来也没什?么数。但都是跟着家中母亲学过管家理事的,知道?自己手中的这笔钱有多少?购买力。 居然就这样?花完了? 这……第?一次出门的小姑娘们慌张起来,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怎么跟家里交代? “怕什?么?”又有女?孩子?说?,“咱们的钱又不是丢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带回去交差就是了。” 闻言,不少?人舒了一口气,但有一部分人却更加紧张了,其中尤以娇憨女?孩崔媛脸上的表情最为惊恐。别人的钱都是用来买东西,钱虽没了,好歹还有东西交差。可她的钱,却几乎都花在了那花样?繁多的小食上,全都吃进?肚子?里,拿不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崔媛抬手摸了摸脸,欲哭无泪。 大?梁是以瘦为美的,她在家里的时候,母亲就让人盯着不许她多吃,非要在定亲之前瘦下来不可。好不容易有些成效,出来一趟,没人管着,可以随意吃喝,脸上的肉摸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多了。 崔媛掐着脸上的肉,陷入沉思,回去的路上不吃饭的话,到京城之前能?不能?瘦下来? 薛盈并不知道?女?孩子?们的小小烦恼,给她们送来了蹴鞠比赛的门票,邀请她们与自己一起去观看。 这些女?孩们还没有看过比赛,倒是在赛场被?当成表演场地的时候进?去过,想想能?在那里面看比赛,还是很令人惊奇的。连京城都没有这样?的新鲜事呢! 于是之前的担忧就暂时被?放下了,管他呢,反正东西已经买了,钱也已经花了,还不如尽情享受,别的事情,就等回京之后再操心?好了。 最后一场比赛是决赛,再加上展销会已经结束,全城的人都集中到了这边,热闹程度非之前可比。为了避免拥堵,赛场采取了分批检票的方式。 薛盈领着一群女?孩子?,自然是第?一批入场的。虽然进?去还要等很久,但也总比人太多出现意外好。而?且这些官家小姐,也不方便跟普通人挤在一起。 好在为了让大?家打发时间,场内本?来就有卖吃食和一些小玩意的,甚至还有一些动静不大?的表演。 坐下来之后,薛盈就叫人送来了零食、饮料和游戏道?具。这些游戏里,既有传统的飞花令、投壶、博戏,也有薛盈弄出来的扑克牌,跳棋,飞行棋之类,总能?找到一款适合自己的。 所以没多久,大?家就都放松下来,投入到游戏之中。 这时,他们隔壁那一片座位,又来了一批人,是宫啸带着男宾们过来了。 是的,薛盈最后把“相亲会”放在了蹴鞠赛场里。在这样?喧哗热闹的环境之中,大?家都会放松一些,接触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没有挑明目的,那就算最后没有看中,也不会让人尴尬。 只是……薛盈看着宫啸身后整齐划一的队伍,发现一切终究还是跟她预想的有些不同。 在她的预计之中,男宾这边请几个才子?,再在云州商会成员的家里挑几个,如果云州的官员们同意,他们家的公子?也可以挑几个,最后再加上几个武将?,就什?么样?的类型都有了。 然而?现在,齐刷刷站在宫啸身后的,分明全部都是行伍出身的军人,看他们这阵势,不像是来看比赛,倒像是将?军出巡。 薛盈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头,是她的错,她怎么会认为宫啸那么靠谱,把事情交给他就可以完全放心?了呢? 于是宫啸一在她身边坐下,她就问,“你带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宫啸回头看了一眼,“这都是我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小将?,人品、样?貌和性情都无可挑剔,这难道?还不好?” 薛盈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行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可能?再改,她只好说?,“那你让他们放松一些,别好像下一刻就要上战场似的,别再吓着我的人。” 这个宫啸就爱莫能?助了,这些人之所以身姿笔挺、整齐划一,并不是为了炫耀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更不是为了展现自己的精神风貌,他们纯粹是……紧张了。 毕竟相亲这种事,大?家都是头一回,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但令薛盈意外的是,相亲团的女?孩子?们对这一情况接受良好,不但没有被?吓到,甚至还借着玩游戏的便利,凑到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她们都已经认出来了,这些人就是住在隔壁公寓的。 再看他们由宫啸领着出现,在这里跟薛盈汇合,哪怕薛盈一句话都没有提过,但心?思玲珑的女?孩子?们,哪里还有猜不到的? 这些就是她们要相看的对象了。 薛盈见状,便决定顺其自然了,于是又让人送了一批小食饮料和玩具过来。 效果十分显著,哪怕是军人,玩到起兴,放松下来,也就不会一直端着了。因为薛盈和宫啸本?来就坐在一起,两个片区之间又没有任何阻隔,于是虽然还是各玩各的,但不知不觉之间这一片的氛围已经完全融为了一体。 虽然彼此之间还是没有对上话,但都在不着痕迹地暗中打量对方。 在这个时代,这样?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中间人来沟通和转达。 于是等到一场蹴鞠比赛看完,宫啸这边立刻收到了不少?反馈。倒是薛盈 分卷阅读210 这边,虽然女?孩子?们心?里有着种种想法,但是在婚姻大?事上,她们必须是含蓄而?矜持的,所以没有谁表露出来。 薛盈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在客观条件不满足的时候,鼓励她们勇敢表达、追求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只能?从宫啸那边拿到各人的意向,再单独约见每一个女?孩子?,询问她们的意见。 一个难以避免的问题,总有些男宾谁都没有看中,总有几个男宾同时看中一个人,于是就总有些女?宾会没有人选。不过为了不让大?家察觉出其中的区别,薛盈还是每个人都约见了一次,至少?表面上让她们看起来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谭九思眼看薛盈一个一个约见,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甚至有人见过她之后就躲在被?子?里哭,心?情也跟着变得?复杂。 好在这些都已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她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谭九思原本?是打算请求薛盈让自己留在云州,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她发现,就算是一个女?孩子?,也完全可以独自在云州生活,只要她能?够想办法养活自己。 所以她不打算麻烦薛盈,打算靠自己在云州立足。这几天,她连要租的房子?都已经看好了,就等着这边的事情结束。 抱着这种心?态,这场相亲会,谭九思从头到尾都游离在外,觉得?这是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现在看到其他人那么在意结果,她不免有些唏嘘。 她好像已经走上了一条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路,未来依旧藏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后面,看不清楚,但是谭九思并不害怕,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后,她就见到了薛盈。 “有三个人……选了我?”谭九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诧,“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不可能?会是我……” 薛盈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就是你,没有弄错。” “可是怎么可能??”谭九思依旧不能?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你稳重大?方、行事有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薛盈说?,“谭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谭九思想说?她不是妄自菲薄,就是这个结果有点?儿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明明已经放弃了,所以根本?没想过表现自己,怎么会被?别人注意到?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接过了薛盈递过来的画像。 画像都是对着本?人画的,哪怕这个时代的画师技艺有限,也能?画个五六分相似。选人的时候也是对着画像选,所以薛盈才说?不可能?弄错。 既然有三个人选择她,那她就拥有了反选的资格。 谭九思捧着三张画像,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从她记事以来,直到此刻,这是她第?一次拥有选择的资格。所以哪怕她已经决定放弃了,却还是很郑重其事地对待这件事。 这是一片心?意,哪怕她要拒绝,也不能?敷衍。 谭九思这样?想着,翻开第?二张画像,然后顿住。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 谭九思仍旧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这段时间,她出门的时候,却经常会碰到他。有时候是在公寓门口,有时候是在街上,他们都认出了对方,但谁都不会开口招呼,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她本?来以为,应该就是这样?了。 但现在,她在三张给她挑选的画像之中,看到了他。 “要选这个吗?”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谭九思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自己却发起了呆。她脸上瞬间涨红,慌乱地将?那画像翻过去,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薛盈的问题。 要……选吗? 她不知道?。明明已经规划好了之后的打算,可是这个意外,却将?一切都打乱了。 为了不立刻做出决定,谭九思放慢了速度,看起第?三张画像来。但其实,眼睛扫到了画像,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看进?去。 薛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轻声安抚道?,“一时没办法作出决定也没关系,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终身大?事,考虑多久都不为过,毕竟在这里,她们不可能?有试错的机会。 没有立刻要求她给出答案,谭九思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画像。她站起身,走向门口,但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来,问薛盈,“您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薛盈疑惑地反问。 谭九思竭力鼓起勇气,“您跟宫将?军定亲之后,却还是打理家里的生意,甚至让云州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您是怎么做到的?” 薛盈这才明白她想问什?么,她笑着回答,“因为我跟宫将?军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他愿意支持我做这些。” 看到她脸上的笑意,谭九思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薛盈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甚至比她小了好几岁。但平时,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她的年龄,而?是在第?一眼,就被?她的气质所折服,觉得?她是比大?多数人都厉害的,无所不能?的人。 要是她穿上男子?的装束,或许连性别都能?被?忽视,谭九思想。 只有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出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如果……”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如果他不支持呢?” 薛盈脸上的笑意更 分卷阅读211 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那就取消婚约。” 谭九思看着她,“取消婚约”,听?起来简单的四个字,可是只有被?世俗约束过的人才知道?,这有多么困难。她不知道?薛盈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可是现在,她从这句话里汲取到了勇气。 “我……”她几步走回去,拿起那张扰乱她思绪的画像,问薛盈,“我想见他一面,像您那样?,开诚布公地交谈,您觉得?可能?吗?” “有没有可能?,你不应该问我。”薛盈眨了眨眼,朝她笑道?,“我会为你们安排见面的。” “谢谢您。”谭九思不知为何鼻尖一酸。 她从这个比她年纪更小的女?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比母亲更可靠的力量。 谭九思低下头去,等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情绪淡去之后,才重新露出笑脸,对薛盈道?,“我很喜欢您的云州城。” 听?到她的限定语,薛盈眉梢轻轻一动,脸上的笑意扩散开来,“我也很喜欢你。” 小姑娘真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薛盈:会说话就多说点! ◎67.第67章 婚事 韩生?荣站在薛府门口, 抬手正?了正?发冠,又掸了掸衣服,就是迈不出那一步去。 他今天是来赴一次重?要的会面, 虽然事先做了许多的准备, 但临到头时, 却还是免不了十分紧张。好在门卫并没有让他耽搁太久, 很快就有人迎了出来。 因?为他穿的是巡捕的制服, 对方的态度很好,笑着打了招呼,又问他过来有什么事。 “我有事求见将军。”韩生?荣紧张地说出事先约好的说辞。 门卫略一回想, 就记起来了,“是, 今天是有一个巡捕的预约,您就是韩生?荣队长?” “是我。”韩生?荣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然后被人领着进了门,绕过回廊,进了旁边的院子,在一处花厅停下,“有劳在这里?稍待, 等将军有空了就会过来。” 韩生?荣顿时更加紧张,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于是门卫走?开之后,他也没有坐下,而是又站了起来,再?次检视自己身上的衣着。 就在这时,里?间的帘子被掀开,有人捧着茶盏从里?面走?了出来。 韩生?荣一抬头,就看到了人。 两人对视了一瞬, 谭九思收回视线,韩生?荣也不自觉地后退了这一步,目视她快步走?到桌边,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他坐的位置,“您请用茶。” “多谢。”韩生?荣连忙应道。 简短的对话之后,花厅陷入了沉默。两人静立在桌畔,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发现紧张无言的人不止是自己,韩生?荣虽然依旧处在一种?应激的状态之中,但他这段时间在巡捕队里?,已经习惯了面对种?种?突发情况都?要及时作出反应,所以很快就收敛起各种?思绪,问道,“谭姑娘,听说您有话要问我?” “是。”谭九思这才?抬起头来,一双幽静的眸子看向他,“您为什么会选我呢?” 这个问题,对韩生?荣而言没有什么难度,“你性?情稳重?、处事从容,我娘说,我就是遇事不够冷静,要找个……能拿主意的。”说到最?后,因?为自曝其?短,他也不由有些赧然,不自在地抬手抓了抓头。 “让我来拿主意?”谭九思有些惊讶。 “是……我,我家?里?现在也是我娘拿主意。”韩生?荣别开眼,不好意思再?看她。 这个答案比谭九思预想的好得多,于是她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要是想像薛家?主那样?,在外面做事呢?” 韩生?荣眼睛一亮,“那不是好事吗?” “好事?”谭九思吃惊。 “是啊,我娘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薛家?主,一直叹息她命不好,没赶上好时候呢。说要是再?年轻个十岁,都?想投身薛家?,去帮薛家?主做事。”说到家?里?的事,韩生?荣自在了许多,话也多了,“我娘手艺好,如?今在家?里?弄了个铺子做小食,批发给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倒也颇为红火。” 他顿了顿,耳根微红地道,“我如?今在军中效力,家?里?的事无法兼顾,我娘早说……要找个能接手铺子的媳妇。” 所以谭姑娘想做点事,无论是接手家?里?的铺子,还是去做她自己的事,想来娘都?会支持的。 谭九思早就注意到,在云州,遍地都?是那些挎着篮子卖点心小食和饮料的小贩,其?中多是老年妇女、年轻女孩和小孩子。这也是她有底气相信自己可以在云州立足的原因?,大不了她也去卖这些,辛苦些总能活下去。 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小食也未必是小贩们?自己做的,多是从别处批发,赚个辛苦费。 也是,若自己做,那么多东西未必都?会,做起来也很费事。但找专门做这个的人家?,每家?拿一点货,商品种?类就丰富多了。 在这里?,真可谓处处是商机。 而云州的百姓们?,也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敏锐,早就悄悄抓住了这些机遇。 谭九思本以为最?难的地方,反而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这在京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也更让她多出了几分对云州的归属感。 两人各自思量片刻,见谭九思没有再?开口,韩生?荣又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了。”谭九思想了想,摇头 分卷阅读212 。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都?不是问题。 “那我,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韩生?荣鼓起勇气道,“你为什么会选我?” 那一天见面的时候,最?出彩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样?貌生?得最?好的祝姑娘,另一个就是谭九思。 韩生?荣本来并不抱期望,因?为肯定会有很多人选她。只不过宫将军也说了,除非最?后成了,否则谁选了谁并不会被公开,不需要有所顾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若是看上了谁,总不能试都?不试就放弃。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了她。 那时他心里?想的是,就算谭姑娘不会看中自己,但一家?有女百家?求,多一个人选她,她应该也会觉得高兴吧? 没想到很快宫将军就告知他,说她想私下见他一面。 这不合规矩,但是云州城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于是他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来了。 现在谭九思的疑虑解除,韩生?荣自己却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谭九思而言也很简单,“因?为我只认识你。”她见过他,多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谭九思而言,这让她觉得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会更有安全感。 “你认识我?”韩生?荣吃惊了。 谭九思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抿着唇十分含蓄的小,而是那种?爽朗的,带着几分揶揄的笑。弄得韩生?荣坐立不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失误,于是微微惶恐起来。 “原来你不记得了。”谭九思这样?说着,但心里?反而觉得韩生?荣是一个真正?可靠之人。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随手帮助过的人,是因?为当?时根本没有在意她的长相,帮忙也的确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职责所在,一心为公。这样?的人,虽然是迟钝了些,但总比那种?借着职务之便去亲近讨好年轻女孩的人要强。 韩生?荣却更慌张,“是我的不是。谭姑娘,不如?你提醒一下,或许我就想起来了。” “没关系。”谭九思却摇了摇头,“以前的事,不记得也没有什么。不过,我希望你能从此刻起记住我,我叫谭九思。” …… 这次相亲会成果比薛盈想的更好。 她本来以为宫啸弄来一群将领,可能会吓着人。但是这些小姑娘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加上那一天众人也打扮得像模像样?,看的又是蹴鞠比赛这种?比较热血的项目,兴奋放松之下,自然就容易对孔武有力的将军产生?好感。 所以十几个人,最?后居然成了一半。 宫啸的三个副将之中,孟俊毅看中了长得最?出挑的祝颖娘,并且也得到了对方的青睐。赵正?川这么个平时摸不清心思的家?伙,居然选了崔媛。崔姑娘正?在为钱花完了回家?该怎么交代而着急,听说有人选了她,当?下就点头同意了。亲事做成了,那钱花光了就没关系了吧? 不过,最?令人吃惊的是,李纯也看上了谭九思,然后落选了,成了这群人之中唯一一个落单的。 兄弟们?嘲笑了他一番之后,又都?来给他出谋划策,连抢亲都?想到了,被李纯一顿猛揍,赶走?了。 “没事,想必是缘分未到。”等其?他人走?了,宫啸安慰他,“以后有机会,再?让你嫂子给你挑个好的。” “其?实倒也不用挑。”李纯说,“我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你自己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不早说?”宫啸惊讶极了,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咳咳……”李纯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是你们?家?的。” “什么?我们?家?的?谁?”宫啸更不解了。他倒是没想到宫家?去,但这样?一来,他身边就没有任何女性?亲眷了,总不至于是薛童吧?她才?多大。 “就是嫂子身边那个丫头。”李纯摸着鼻子,目光飘忽地说,“叫游春的。” 这个人选确实出乎预料之外,宫啸想到一个原因?,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你怎么会看上她?若只是为了拉近你我兄弟之间的关系,大可不必。” 就像宫啸为了稳皇帝的心,为他们?请求赐婚,他觉得,李纯也可能是因?为现在大家?各自驻扎在一处,离得远了,要稳他的心。 “你想什么呢?”李纯听到这句话,比他还吃惊,“我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 “那你怎么看上他了?” “就是我来的那天,看到她在跟人谈事,那气派,那排场,把咱们?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听说嫂子身边这些丫头也早就放出来了,现在各自管着一摊子事,厉害得很。我本来就是想找个这样?的,找别人还不如?找她,嫂子调理出来的人,总不会错。” 宫啸被说服了,“我回头跟你们?嫂子提一提,不过不一定能成。” “为什么不能成?”李纯说,“我这条件,应该不辱没她吧?” “不是这么回事,跟这些没关系。”宫啸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索性?把自己当?成了例子,“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们?嫂子到现在都?还没成亲吗?” “为什么?”这确实是很多人心里?的疑惑。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宫啸驻扎在折州,薛盈要留在云州不方便,那现在宫啸调到云州,问题就不存在了。但看他们?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没有成亲的打算。 分卷阅读213 “她想抓紧时间做正?事。”宫啸说,“她是如?此,她身边的人只怕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李纯虽好,但是人家?还真未必看得上他。 再?说,现在宫啸和薛盈是不用分开了,但李纯却是驻扎在别处的,游春管着最?重?要的工坊区,不可能离开,成了亲也必须要面对分居两地的情况。 而事实也跟宫啸想的差不多。薛盈向游春提起此事时,她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我现在这么忙,哪有空考虑成亲的事?” “李纯说,也不一定立刻成亲。”宫啸替自家?兄弟说项,“像我和你们?姑娘这样?,先定亲,几年后再?成亲也行。” “姑娘的意思呢?”游春问。 薛盈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不管。” 游春便道,“既然不急着现在成亲,那就几年后再?说吧。” 宫将军爱莫能助,只好把这个不太好的消息转达给李纯,并且陪着连续两次被拒绝的兄弟喝了一顿酒。 李纯的失意影响不了其?他人的喜悦。 相亲成功之后,姑娘们?启程返回京城备嫁,男方这边也预备了媒人过去提亲,商议婚期。考虑到大家?年纪都?到了,从京城到西北路途又太远,单独行动不太安全,所以很有可能会将婚期定在差不多的时间,到时候新娘子再?一起从京城出发。 谭九思原本对此有些踌躇,她家?里?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回去估计也没什么好脸色看,更不会有人为她的婚事高兴,所以她更想留在云州,为将来的生?活做打算。 大概是因?为得知未来的婆婆对薛盈也很推崇,她便主动找到薛盈,毛遂自荐。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过家?主若有需要,我都?会尽力去学的。”她这样?对薛盈说。 “你读书?识字,能写会算,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厉害了。”薛盈说,“我这里?确实也很缺像你这样?的人才?,来多少都?是不拒的。不过,倒也不必那么着急,你成亲,总要从娘家?出门,还是该回京城做准备。” “可是,我娘家?恐怕不会为我筹备这些。”谭九思道。 这个问题,她后来也跟韩生?荣提过——婚事定下之后,他们?要见面反而反而不用那么避讳了,因?为都?住在公寓,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要说话方便得很。 韩家?并不在乎她的嫁妆,韩生?荣也说,既然娘家?离得那么远,那不亲近也没关系,以后把韩家?当?做自家?就是。 有了这样?鲜明的对比,谭九思就更不想回去了。 “放心,他们?不会的。”薛盈见她如?此,只好提前透露了好消息,“这回的亲事,是宫中牵的线,到时候你们?定下来,宫中应该会有所表示。” 赐婚圣旨什么的是没有的,但既然是以皇帝的名义?牵的线,那么宫中就必定会有赏赐。 无论谭家?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谭九思这门意料之外的亲事既然有皇家?背书?,得到了宫中的关注,他们?就必然要办好。 所以谭九思又是意外,又是惊喜,“果真?” “自然是真的。”就算之前不是真的,现在也必须要真了。薛盈寻思着,如?果到时候皇帝没有这个意思,那就请邓常侍送一份礼,给谭姑娘撑腰,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谭九思之所以对于回去不热心,是因?为她知道,就算从谭家?出门,估计也只能给那个继母磕头。但是宫中如?果真的有所表示,那谭家?必然不敢搞小动作,继母就算不喜,也只能让她去祭拜生?母。 所以她还是跟着队伍回去了。 …… 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云州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但薛盈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她再?次收到了从海州送来的信。 鲁成在海州的计划推行得很顺利,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人数已经扩展到了五千人,已经将海州附近的海域彻底控制住,并且如?薛盈提议的那样?,将原本的海盗岛改名为“珍珠岛”,成为了海州一带的交易中心。 除此之外,他还派了一支船队,带着货物沿海岸线前进,去找薛盈所说的交趾占城。 不过这个结果就没有预想的那么好了。 那里?的气候确实十分湿热,地上的作物也像薛盈所说的那样?,可以一年两熟甚至是三熟。但是,鲁成却没有在这里?买到太多的粮食。 至于原因?,则实在是让薛盈大开了眼界。 因?为当?地的植物实在丰茂,种?什么收成都?不错,甚至可以说,随便撒一把种?子,就可以等着秋天收获了。但是,也正?是因?为植物种?类丰富,食物来源充足,当?地的百姓根本没有养成勤劳耕种?的好习惯。 “这样?也可以?”薛盈看到这里?,既觉得匪夷所思,但好像又可以理解。 如?果躺着就能活下去的话,谁会愿意劳作呢? 宫啸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甚至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既然这些当?地人不知珍惜,不如?咱们?把这块地占下来。”在这里?开垦足够多的土地,经营出另一个“粮仓”,那么就算中原地区遭遇干旱洪涝这种?自然灾害,也不用担心粮食储备不足。 “……”薛盈被他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了一下,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回答,“朝廷不会同意的。” 这倒是,□□上国要脸,总不 分卷阅读214 可能为了田地就去打下面的附属小国。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距离太远了,管不到。海运的事短时间内不能交给朝廷,从陆地上过去,非但要翻山越岭,还有可能遭遇各种?瘴疠毒气,其?中的成本高得吓人。 然而,她继续往下看信,却发现鲁成果然不愧是宫啸的队长,就连想法都?跟他一模一样?。 和宫啸不一样?的是,他现在改名换姓,已经不算是官方的人了,自己手里?有人有船,说打就打了。所以,当?这封信送到他们?手里?的时候,鲁成已经帮着当?地的国王打赢了一场卫国战争,镇压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叛乱。 由此,鲁成成为了国王的座上宾。更离谱的是,他现在身上已经有了那个小国的官职,并且得到了他想要的封赏:沿海的一大片广袤肥沃的土地。 他不光可以将这里?的土地开垦出来种?植粮食,甚至还能在这里?建立港口,名正?言顺地将之发展成自己的一个据点。 薛盈惊得下巴都?掉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可真是……” 倒是宫啸看得很高兴,“队长果然还是原来那个队长。” 他抬起头,见薛盈一脸忧虑,便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不必担忧,自古以来,中原就有不少这样?的先例。当?年张骞出使西域,不也是凭一己之力搅动当?地风云,生?生?开出了一条丝绸之路?” 在西北,张骞的故事可是很热门的,连小孩子都?知道。可惜现在丝路早就已经被荒废了,偶尔有商队进入草原,也只是跟各个部族交易,不会走?到太远的地方。至于从远方来的商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想到这里?,宫啸突然意识到,其?实现在的条件已经成熟了,完全可以尝试重?新打开丝绸之路。 听说西域也是各种?各样?的小国,各自为政。现在草原安稳下来,若是派遣一支队伍孤军深入……不过这种?事情,总要得到朝廷的许可,宫啸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 倒是薛盈听他这么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按照鲁成的说法,那边地广人稀,人口其?实很少,他的船队虽然人也少,但(和当?地人比)都?是装备精良的精锐,有这个结果也不稀奇。 最?后,鲁成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现在开始开垦土地,还可以紧急种?一季新的水稻,冬天时收获,再?加上路途的消耗,正?好可以赶上春天青黄不接的那段时间。 不过这就需要更多人口,当?地肯定是没有的,只能从大梁这边找,有一定的难度。 总之,计划以一种?薛盈没有预想到的方式,更加顺利地完成了。 等造船技术和航行技术再?改进一下,说不定还可以继续向南,去开拓新大陆。到时候,她想要的辣椒,玉米,红薯和土豆就都?能找到了。 海州那边一切顺利,让薛盈也跟着生?出了几分紧迫感。 总不能以后云州大本营的发展,还不如?海州这个分部吧?虽说等到海上贸易开启,大航海时代来临之后,这将会是必然的发展,但正?因?如?此,在那之前才?必须要让云州拥有不会被时代抛弃的核心竞争力。 就在此时,薛盈收到消息,镜子作坊那边终于有了新的突破。 ◎68.第68章 礼物 说是镜子作坊, 但其实到现在?都还?在?烧玻璃。 因为含有金属杂质,之前烧出?来的玻璃都是带颜色的。为了去除这些杂质,薛盈和几个女工尝试了许多种方?法。最?后还?是因为她说造成颜色的东西是金属, 就有人提议将矿石磨碎之后, 可以用磁石将其中的金属吸附出?来。 到她离开作坊之前, 烧出?来的玻璃颜色已经?很淡了, 是一种很漂亮的颜色, 做窗户完全足够。 而这一次,呈现在?她面前的这块玻璃,肉眼几乎看不太出?颜色了。虽然在?光照的情?况下, 某些角度还?是能看出?一点点,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以现在?的工艺, 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可以交差。薛盈查看完毕,有些兴奋地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您肯定想?不到!”女工们得到了她的肯定,也是喜笑颜开,纷纷伸手将一个矮个子的小姑娘推了出?来,“不过, 还?是让阿辞来跟你说吧, 这办法是她想?到的。” 叫阿辞的小姑娘被她们弄得面红耳赤,垂着头站在?薛盈面前,半天没说出?话来。 现在?在?镜子作坊这边做事的五个人,都是金子一手挑选出?来的,她自己因为还?要兼顾编织作坊的工作,所以只是偶尔过来看看。她选出?来的人,自然都是绝对忠诚可信,而且手脚伶俐、脑子活络的。 阿辞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见脑子好用。但这并?不影响她站在?薛盈面前时,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紧张。”薛盈鼓励地看着阿辞,柔声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便是。” “俺……俺就是想?,麦子晒干了入库的时候,都要用风车吹一下,把石头、沙子和瘪了的空粒吹出?去。”阿辞开始还?有些结巴,但是说到自己了解的领域,说话就流利了起来,“姑娘说,金属和石头是不一样重的,我想?,应该也能用这种方?法分开?” 薛盈听得惊叹不已。 阿辞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种选矿法。但是之前, 分卷阅读215 她就完全没有想?到可以用在?这里。倒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只凭经?验和灵活的大脑,就将两?个各不相干的行业联系在?了一起,想?出?了这个办法。 “做得好!”薛盈给她鼓掌。 其他人看到她的动作,都有些愣怔,但是这是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肢体语言,就算她不说,大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回过神来之后,大家便陆陆续续加入其中,一起为阿辞鼓掌。 等掌声停下来,薛盈才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你们之前用的编织机,是用普通的织布机改良而成的。成功完成了这项工作的工匠,得到了一笔奖励金。” 这个故事,编织作坊里是有说过的,众人都忙不迭地点头。 薛盈又笑道?,“当?时我就说过,以后再有其他的改良出?现,也都会有奖励。”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们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相信,于是都紧盯着薛盈,眼睛一瞬不瞬。 薛盈转身从金子手里接过一个木盒,递到阿辞面前,“这是你应得的。” 不知?是谁发出?了小声的惊呼,然后掌声又响了起来。 阿辞抬起头来,看看薛盈,又看看身后一脸鼓励地看着她的姐妹们,鼓起勇气问薛盈,“家主,这些钱,我可以分给其他人吗?” “当?然。”薛盈说,“它是你的了,怎么使用,由你自己来决定。” “不过先不用着急。”她朝阿辞眨了眨眼,又转身拿起另一个木盒,“团队辛苦了那么久,也做了许多工作,现在?出?了成果?,当?然也有奖励。虽然没有你的多,因为你完成了一项突破性的工作。” 她亲手将奖励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虽然没有拿到最?多的份,但这还?是让所有人都激动得涨红了脸。 与此同时,她们也在?心里下定决心,下一次自己一定要努力,争取拿到独一份的奖励。 而这样的机会显然还?有很多。 发完了奖励,薛盈就道?,“虽然取得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但距离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有很远,大家再接再厉!”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她们的目标并?不是烧出?透明?玻璃,而是要用玻璃制作出?家主所说的那种镜子。其实之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那种镜子会是什么模样,完全是出?于对薛盈的信任和忠心,才如此努力。 但现在?,她们看到这块自己亲手烧出?来的平面玻璃,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随便用什么东西遮在?后面,它就能把人影照出?来。那么像家主说的那样,将一层银镀在?玻璃的背面,确实就可能照出?清晰的影像。 不过要完成镀银工艺,光是靠她们自己努力是不够的。 所以薛盈接下来给大家安排的工作,并?不是研究镀银,而是继续研究各种玻璃。 透明?玻璃还?有可改进的空间,而有颜色的玻璃,也自有其用武之地,如何将它的颜色烧得均匀、灿烂、漂亮,也是需要通过不断尝试来达成的。 除此之外,玻璃的厚度、硬度、还?有适用场合等,都是值得研究的领域。 “大家应该知?道?,现在?我们云州已经?要跟外面合作建设玻璃厂了。”薛盈说,“如果?想?要保证我们的工艺始终处在?前列,不被外界淘汰,就只能一直不断地钻研下去。” 她已经?为大家指明?了方?向,现在?又说明?了这样做的意义,每个人心里顿时都激荡着说不出?的责任感?。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们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既然家主说每个领域都值得研究,那当?然要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不过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用了,她们纷纷开口?,“家主,我们这几个人太少了,能做的事情?也不多,能不能再调一些人过来?” “依你看呢?”薛盈问金子。 金子道?,“可以。我本来就打算跟家主提一下这件事,等我们的玻璃作坊建起来,肯定要分出?一部分人过去,外面的玻璃厂估计也要派人,就这么几个人,哪里够用?” “那就多调一些过来吧。”薛盈说。 “可是我们的女工数量也不多。”金子无?奈地道?,“现在?倒还?是够用,但等镜子作坊也正?式建起来,估计就不行了。” “我想?想?办法。”薛盈只能这么说。 发展果?然离不开人口?,其他的作坊可以对外招聘人手,但是关键的工艺,必须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眼下,只有这第一批女工是她绝对信任的。要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估计也只能调用她们,然后再在?本地招收女工进入编织作坊了。 她琢磨着这些问题,带着那块烧出?来的样品玻璃离开,直奔云岭铁矿……旁边的山寨。 …… 为了应付朝廷,火器研发小组已经?被送到京城去了,但是程先生却没有走。 他搬到了位置更隐蔽的山寨这边,重新组织了一个规模更小的队伍,继续自己的研究。火药的制作过程,让他初步接触到了化学这个区域,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薛盈见他在?这个方?向上颇有天赋,当?然不会放着这么个人才不用。 科学技术,以现在?的发展水平来看,根本没有科学,只有技术二字。 就连技术,也是最?初级的那种,大部分工作都完全靠纯手工来完成,效率非常低下。 薛盈早就有心要在?这个时 分卷阅读216 代建立起初步的科学体系,点亮科技树,奈何她虽然是个理科生,但已经?离开校园许多年,看起来好像动手能力还?不错,会许多东西,但大部分的理论知?识早就已经?还?给老师了。 而且这种知?识,越是基础的部分,越是容易被遗忘,她一个普通人,记得的那些零星半点的东西,很难说有没有用。 幸好还?有程先生。 如果?说薛盈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那么程先生在?化学上,就颇有天赋。听他自己说,以前炼丹从来没有炸过炉,只要步骤没有出?错,就一定能炼出?东西来。 这种天赋令薛盈叹为观止,同时毫不犹豫地将研究三酸(硝酸,硫酸,盐酸)的危险工作交给了他。 以她浅薄的知?识,觉得在?化学实验之中,三酸可以说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是大多数化学反应的必要物品,在?化学工业之中更是运用广泛——比如她急着想?出?成果?的银镜,就需要用到。 而这些东西,仅仅是听薛盈提起只言片语,就引起了程先生十二分的兴趣。 薛盈现在?回想?起被他追问其中原理时的情?形,都忍不住想?擦一把汗。所以这也是她自从那回之后,首度前往山寨。 主要是玻璃已经?有了,接下来必须要用硝酸制备硝酸银,薛盈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再说,那么长时间,她也很好奇程先生的进展。 一进山寨,薛盈就感?觉这里完全不一样了。 整个山寨都经?过了很大的改变,拆除了许多无?用的房屋,又新建了不少更加牢固的水泥板房,画风在?薛盈看来十分诡异。 当?然了,这一切改变都事先征得了山民们的同意,并?且还?为此赔付了一大笔拆迁款。这些山民们,大概也是历史上第一批拆迁户了。有了这笔收入,再加上薛盈的扶持政策,他们可以在?工坊区附近的住宅区购买统一修建的新房,对于回到山上,已经?没有太多的执念。 薛盈跟着引路的士兵找到程先生,又被拦在?了实验室外。 里面正?在?进行具有危险性的实验,房间是密闭的,不允许中途打开,她只能在?外面等候。 等了好一会儿,程先生才从实验室里出?来。 薛盈看到他,差点儿不敢认。 第一眼见时,程先生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是身上自带一股名士的气质,落拓之中藏着潇洒,一举一动都有风骨,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绝不会是个普通人,即使落魄了,也依旧有着丰富的学识和无?尽的魅力。 至少薛盈自己是第一眼就被折服的。 但是如果?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现在?的程先生,薛盈觉得,自己的信服估计就要打个很大的折扣了。 因为现在?的程先生看起来,实在?是……过于不修边幅。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没有那么齐整,就连下巴都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胡须,再加上苍白的面容、无?神的双目,看起来有一种颓唐的气质。 作孽啊……薛盈忍不住在?心里忏悔,好好的一个名士,被她带进化学坑里之后,果?然也逃不出?被实验折磨的命运。 好在?下一秒,程先生就看到了她,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家主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先生。”薛盈看他现在?的样子,小心地没有提到实验的成败,“先生先去休息吧,咱们回头再说话。” “也好。”程先生捏了捏眉心,“那就恕在?下怠慢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给薛盈安排了一个人,让她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之后才去休息。 薛盈虽然对实验室的事很感?兴趣,不过这些可以等程先生来跟她说,所以她想?了想?,就让人给自己准备了一间实验室,打算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做点事,正?好这里有实验室,比她自己私下做更方?便,也更安全。 很快实验室就准备好了,她要的材料也已经?齐备。 薛盈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进入实验室,然后才将随身的小箱子放下,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其中的玻璃。为了避免摔碎,箱子里垫了不少柔软的材料。 薛盈将玻璃放在?实验台上,检查了一下材料,然后就开始动手了。 做镜子其实有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用汞将锡箔镀到镜面背后,工艺简单、材料获取难度也不大,算是非常实用的一种方?式。但薛盈并?不打算采用这种方?式来大规模制作镜子,因为水银有毒,而且锡镜的反射程度,也比如银镜来得清晰。 不过自己做一块来玩儿还?是可以的。 薛盈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操作,很快就完成了这项工作。等到冷却结束之后,她将水银重新收集起来,确定没有半点遗漏,这才松了一口?气。 拿起被镀上一层银白色金属的玻璃镜,薛盈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是因为薛盈天天看着,早已习惯了它,甚至她现在?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上辈子长得是什么样子了,只能记得现在?这张脸。陌生却是因为,她从未将它看得这么清楚过,每一根汗毛、每一点瑕疵都显露无?疑。 从前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薛盈还?是忍不住新鲜了好一会儿,才将之收起。 将材料放回去的时候,她看着被密封起来的水银,突然想?到,既然玻璃已经?有了,那温度计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分卷阅读217 ?虽然只是个小东西,但实际上运用范围还?是十分广泛的。 改变世界,原本就是靠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因为很多高明?的科技,譬如火器这种,或许能够改变整个人类文明?的进程,但是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而言,是很难感?受到的。只有走进千家万户的东西,才能真正?改变人们的生活。 薛盈将之记录下来,准备待会儿跟程先生提一下。 然后她拎着自己的箱子,离开了实验室。 程先生刚刚睡下不久,应该还?要很久才能醒来,薛盈便交代了一声,又拎着箱子去了铁矿那边。 跟忙碌的程先生比起来,费先生就悠闲得多了。这里现在?只按部就班地生产武器和铠甲,供给整个西北军队换装,因为不是战争时期,所以也不急。要不是薛盈之前提了不少要求,他估计会更闲。 “总算来了。”看到薛盈,他摇着扇子笑道?,“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过去看看。”薛盈立刻道?。 费先生亲自领着她进入厂房,来到一个房间,看到了摆在?房间正?中间的,一个造型稀奇古怪的铁疙瘩。 “……和我想?的有点差距。”薛盈忍不住说。 她印象中的车床,是像一个桌子一样,人站在?台子后面,就可以操纵机器,完成各种类型的工作。现在?面前这个,则有点像是各种部件拼凑出?来的机械生物,看着非常赛博朋克。 怪她当?时不敢说得太清楚,只能说出?自己想?要的功能,其他的就交给大家来发挥了。 好在?,她需要的功能是做出?来了的。 如果?说程先生那边发展的是科学,费先生这边走的就是技术路线。这个车床虽然简陋,并?且完全不符合薛盈的审美,但是费先生亲自上手操作机器,尝试着完成了一些工序,都十分顺利。 然后他才问薛盈,“你要切什么?” 薛盈这才放下手里的箱子,从中取出?刚刚制作完成的玻璃镜。费先生一看到这东西,立刻就来了兴趣,薛盈不得不答应将切割后剩下的边角料的一半分给他。 “为什么是一半?”费先生想?要全部。 “程先生估计也会想?要,得给他留点儿。”薛盈说。 “他?”费先生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薛盈有些稀奇地看着他,“您和费先生相处不愉快吗?” 这两?位虽然都是她和宫啸十分倚赖的存在?,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交集。之前各做各的事情?,离得又远,自然没什么机会见面,薛盈倒是没想?到,他们凑在?一处居然会不合。 费先生可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表露出?对某个人的态度啊…… “怎么会?”费先生矢口?否认,“我对程先生自然也是神交已久,只是大家都忙,至今未能一晤。” 距离那么近,居然都没见过,说没问题谁会相信啊? 但是薛盈也不敢说,薛盈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将玻璃镜交给费先生,让他操纵机器,将之切割成规整的圆形。玻璃易碎,手工打磨又太费劲,只有机器切割,才能最?快地完成这道?工序。 操作过程中,薛盈顺便提了一下意见,说可以把这台机器改造成桌面的形式。 说实话,也不怪费先生想?不到,因为现在?的桌子,说是桌,不如叫做案,就只一个光秃秃的台面,既没有抽屉,也没有其他的组合部件。至于柜子,那是另一个东西了。 费先生习惯了这样的桌子,当?然不会想?到可以这么弄。听薛盈一提,他反而觉得那样看起来不伦不类,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不过,只要略一想?象,就知?道?操作起来确实方?便好用,他便也只能皱着眉同意试一试。 薛盈将切割好的两?片圆形镜子收好,又去了一趟山寨那边。 程先生还?没有醒,薛盈问了一下,才得知?他从昨天一直忙碌到现在?,这一睡下,估计要到晚上了。她只好向其他人问了一下进度,得知?三酸的研制尚未成功,因为现有的设备和反应炉等都不好用,目前还?在?改建之中,要先弄好这些才能继续。 对哦,酸的腐蚀性是很厉害的,一般的金属器皿根本没法用。 或许,可以先弄一套玻璃器皿过来? 薛盈这么想?着,就不打算等程先生醒来了,她留下切割镜子剩下的一半边角料,托其他人转交,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回到家里,薛盈便开始完成最?后的工序,将镜片镶嵌到镜框之中。 镜框是早就准备好的,请银匠精心打造,上面还?雕镂了十分漂亮的图案。薛盈小心地将镜片嵌入,固定好,测试了几次确定不会轻易掉落,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于是等宫将军忙完了,从外面回来,就收到了一份来自未婚妻的礼物。 一面镜子。 这是一个怀表造型的镜子,圆形的外壳上雕镂了花草图案,一头被银链连着,可以挂在?身上,另一头则是一个卡扣,打开卡扣,两?面都镶嵌着圆形的镜片,银光湛湛,能清晰地照出?人影。 宫啸打开它,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吃惊不已,“这是镜子?怎么这么清晰?” “是我新研制出?来的镜子。”薛盈说,“我不是答应过吗,等到镜子做出?来,一定第一时间先送你一面可以随身携带、方?便好用的手镜,方?便你随时整理仪容。” “什么时候答应的?”宫啸 分卷阅读218 握着镜子,表情?十分茫然,他怎么不记得? 虽然他很喜欢这份礼物,但他确信,自己跟薛盈之间,从来没有谈过这个东西,更没有过这样一个约定。 薛盈:“……”啊咧?好像确实是没有答应过,是她在?看到宫啸照镜子之后,在?心里对他做出?的承诺。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她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答应过,完全忘记了细节。 然后不小心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4 23:57:09~20211015 23: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uet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第69章 新年快乐 宫啸和薛盈, 关于镜子也?就只?有过那么一次对话罢了。 那个时候,他们虽然已经约定?好婚事会继续,但两?人其实并不熟悉。在薛盈帮助宫啸完成?面部伤口缝合术之后, 宫啸也?对她刮目相看?, 但真?正意?识到薛盈是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性, 好像也?是在这件事之后。 因为当时为了抢夺镜子, 两?人有了第一次的身体?接触。 现在回想起来?, 那时候的表现,简直生涩得令人不忍直视。只?是与对方稍微亲近了一些,就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哪里像如今, 宫啸回想起了具体?的时间点,却半点儿没有表现出?尴尬, 只?是恍然道,“原来?是那时候。”他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镜子,一边问薛盈,“原来?那时候,你就是在心里想这个?” “咳……”薛盈干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 你不喜欢这份礼物吗?” “很喜欢。”宫啸笑了一声,将链子的一头挂在了腰间的蹀躞上,镜子则直接揣进怀中的暗袋里,才俯下身来?,在薛盈的鼻尖上亲了一口,含笑道,“多谢盈盈。” 薛盈眨了眨眼,正要开口说话, 唇又被封住了。 气息交缠,是一个绵长?的吻。结束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宫啸抚弄着她的秀发,轻声调笑道,“蒙君厚礼相赠,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然后又是一个深吻,薛盈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几乎都被对方夺去,让她昏沉沉地,陷入一片柔软的眩晕之中。 灯影摇曳,云散雨歇。 薛盈这才向宫啸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进展。其实他们每天都见?面,对于彼此的动向多少都有些了解,不过薛盈因为要准备礼物的缘故,没怎么跟宫啸提过镜子作坊的事,只?说自己要研究一个新东西。而今有了成?果,礼物也?送出?去了,自然没什么不能说。 “这个东西做起来?很难吗?”宫啸又将自己的那面镜子取出?来?,打开欣赏,一面问薛盈。 “说难很难,说不难也?不难。”薛盈说,“研究的过程很难,可一旦做出?来?了,再做别的就不难了。” “就像火药?” “应该说就像炼钢。”薛盈说,“有了固定?的工艺,就不难了。” “那这镜子什么时候能上市?”宫啸又问。 “还早呢,你这一块是我用别的工艺做出?来?的,真?正生产不能用这种方式。”薛盈简单介绍了一下锡汞法的弊端,“既然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没必要用这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的方法。” “那你还自己去尝试?”宫啸闻言皱起眉头,抓着她的手把人上下检查了一遍,“万一因此中毒,该如何是好?” 薛盈被他哭笑不得,“水银中毒又不会在体?表形成?伤害,你这样能看?出?什么?” 见?宫啸一脸紧张,十分不放心的样子,她只?能道,“放心吧,我很小心的,还穿了防护服。” “这种事,再小心都可能出?现漏洞,最?好是碰都不要碰。”宫啸板起脸,向她提出?要求,“若是避不开的危险也?就罢了,这种明知故犯,不许再有下次。” “知道了。”薛盈弱弱应声。 宫啸摸了一下她的脸,与她对视,“礼物我很喜欢,但若是会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我宁可不要。你现在做的许多事,我都不懂,我不过问,是因为知道你心里有数。别让我担心,嗯?” 薛盈更加认真?地点头,“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其实当时只?是兴致上来?了,又正好实验室那边什么都有,就一时得意?忘形,现在想想,的确很不妥当。 为了这种不必要的事,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也?难怪宫啸会担忧。 她这样想着,便又道,“你别太担心,只?用了很少的水银,接触时间也?很短,就算真?的中毒也?很轻微,等身体?代谢掉就好了。” 然而宫啸并不能放心,想了想还是问,“要不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 “连症状都没有,大?夫看?不出?来?的。”薛盈好笑地说,“我还不如喝一杯牛奶。” “喝牛奶?” “口服生蛋清,牛奶或者豆浆,能够吸附体?内的毒物,再随人体?循环排除。”薛盈随口科普。 谁知宫啸立刻坐了起来?,披着衣服下床,“我去给你要一杯牛奶。”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折腾下面的人了。薛盈连忙揪住他的衣摆,“这会儿去哪里弄牛奶?” “那就豆浆吧。”宫啸立刻改口,“放 分卷阅读219 心吧,不折腾别人。我记得厨房里有现成?的石磨,我自己动手就是。” 也?不怪他严阵以待,像这种事情?,纵然概率再小,但该预防还是要预防的。 薛盈拦不住,只?能叹一口气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如果喝一杯豆浆就能让他放心,那就喝吧。虽然折腾了些,但她一定?会吸取教训,绝对不会有下一回。 于是两?个人穿好衣服,携手来?到厨房。 宫啸从柜子里找出?黄豆,清洗先?放在石臼里捣成?碎块,然后再加水浸泡。这一步要等上一会儿,他便劝薛盈先?回去休息,自己在这里等。薛盈自然不会同意?,想了想道,“要不让它在这里放着,咱们出?去走走?” 西北已经进入深秋,天气越来?越冷,百草凋零、万物萧瑟,但是又别有一种苍凉旷远。夜里看?不清这些,但今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夜里自然也?是满天星斗,光是星空就足以令人赏之不尽。 两?人在夜色下逛了一会儿,薛盈突发奇想,想上屋顶去观星。 以前总在各种古装剧里看?到主角们在屋顶看?星星,镜头实在美好得令人心生向往。薛盈平常不会这样跳脱,更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不过这会儿四周寂然无人,只?有她和宫啸,而且已经折腾了一通,就不在意?更折腾一些了。 她难得开口提要求,宫啸当然不会拒绝,但还是委婉地提醒道,“屋顶上恐怕不太容易立足。” 薛盈没有在意?,但等两?人真?的沿着宫啸搬来?的楼梯爬上屋顶,她才发现,岂止是不太容易立足?这屋顶是瓦片铺成?,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整体?,但踩上去却十分不稳当,很难站住,还随时都可能弄碎瓦片,发出?噪音。 以这种情?况,就算爬上去了,估计也?不太方便坐下来?观星。 “还是算了。”薛盈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没有强求的意?思,转头就在木制的楼梯上坐了下来?,“在这里将就赏一下吧。” 还别说,楼梯确实是个更合适的地方,坐在下一级梯子上,头正好能靠着上一级的梯子,而楼梯的宽窄,也?正好方便她和宫啸两?个人坐下来?。 西北的天空很奇妙,白天的时候,晴空无云,会感觉天空格外地高?远,可是到了夜晚,星星比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更明亮更大?,于是就显得天幕距离人也?更近了,好像直垂到人的头顶。 在这样的星光之下,纵然什么都不说,只?是坐着吹吹风,也?很惬意?。 唯一的缺点是随着夜色渐深,风也?越来?越凉了。薛盈出?来?的时候只?随手披了一件衣服,没多久就被夜风吹透,有些发冷。 于是她不自觉地朝浑身似乎都在散发着热气的宫啸靠过去,几乎要钻进他怀里。 “你不冷吗?”她摸着他衣物掩盖下有力的肌肉线条,忍不住问。 “还好,或许是习惯了。”宫啸说。就算是冬天,他训练的时候也?会出?一身的汗,习惯了在冰天雪地之中训练,对于气候的耐受度也?就提高?了,再加上身体?素质比较好,本人就像是个小火炉,自然也?就不觉得冷。 见?薛盈觉得冷,他便道,“豆子应该泡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厨房,宫啸还特意?往锅里添了水,点燃灶火,让薛盈去烤。薛盈本来?想去帮忙,但他说石磨太小,一个人操作正好,加一个人反而可能束手束脚,拒绝了。 薛盈只?好坐在一旁,看?他动作利落地清洗了石磨,然后一手转磨盘,一手添豆子,总共就泡了一碗豆子,三两?下就磨好了。 “这些,是你小时候学的吗?”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 宫啸清理石磨的动作微微一顿,“是的。” 薛盈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没事。”宫啸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现在倒觉得,以前学过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哪怕只?是在这样的夜里起来?替你磨一碗豆浆,它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薛盈十分感动。 但这种感动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宫啸将豆浆放在瓦罐里烧开并要求她全部喝下去的时候,迅速消失了。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这豆浆里有一股十分明显的豆腥味。薛盈倒是知道杏仁能除腥,但是厨房里并没有这东西,大?半夜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硬着头皮灌下去。 喝到后来?,几乎眼中含泪。 她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再碰水银这种东西了! 最?终她还是没能全都喝掉,剩下的一半被有难同当的宫将军一口闷了。看?他喝得毫不犹豫,似乎根本尝不出?腥味的样子,薛盈叹为观止、佩服万分。 难怪人家是将军,就这种魄力,做什么事不成?? …… 薛盈以为这一晚的豆浆是结束,但其实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的早上,她在餐桌上看?到了牛奶。好在由厨房准备的牛奶,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处理,非但没有腥味,还放了糖,口感和味道都很好,所以薛盈尝了一口,就完全没有挣扎地接受了。 穿越之前,谁的成?长?期没有每天早上一杯奶呢? 今天薛盈还要再去见?一次程先?生,她顺便去镜子作坊那边,将昨天决定?往器物方向发展,研究玻璃在各种场景之中的应用的两?个女工打包带上了。 女工们虽然可以 分卷阅读220 自由进出?工坊区,但平时是很少出?门?的,所以一路看?到什么都好奇,当看?到建立在山中的寨子时,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全是惊叹。 薛盈跟她们介绍了一下山寨的来?历,两?个女孩子几乎立刻就理解了它的存在。因为自身的经历,她们对于苦难的同理心十分强烈,几乎可以想象那些人挣扎着在山中生存的情?形。 听说他们现在已经下山,过上了安稳平静的生活,这才放下心来?。 心里对薛盈的崇拜一时膨胀到极致,几乎毫不掩饰地在脸上流露出?来?。所有女工都知道,她们的命运是因为家主才改变的。现在看?来?,被改变的不仅是她们,还有更多的人。 这让她们既庆幸又骄傲,更是下定?决心要将薛盈交代的事情?办好。 程先?生经过昨天的休息,已经缓过来?了,重新恢复了他风度翩翩的名士形象。而他也?很对得起自己这个形象,一见?到薛盈,就先?问了镜子的事。 薛盈自然是不吝告知的,现在镜子的制作就等程先?生这边的进展了,她要调动程先?生的积极性,这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她详细地介绍了玻璃和镜子的制作方式,以及程先?生现在的研究所占据的重要地位,几乎是明示道,“这镜子若想要量产,离不开先?生的辛劳,到时候我给先?生送一面全身镜。” 程先?生当然听懂了,叹气,“不是我不想尽快做出?你要的东西,实在是现在没有合适的器具,往往稍有进展,就不得不半途而废。” “先?生放心,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所以今天给你带了人来?帮忙。”薛盈道。 见?程先?生将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两?个女工身上,薛盈便介绍道,“这是阿辞和阿薇,玻璃就是她们烧出?来?的。我想,用玻璃烧一套器皿,或许能解决先?生的问题。” 程先?生心中自然不是没有疑虑,但薛盈能把人带来?,对这件事至少是有些信心的,所以他也?没有开口质疑,只?是道,“那我先?带诸位去看?看?具体?的情?况吧。” 他在前面领路,阿辞和阿薇才紧张地对视了一眼。老实说,她们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既然薛盈对她们有信心,她们就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所以两?个小姑娘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连脸上都带上了笃定?的表情?。 如果薛盈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表情?熟悉的很。 那是经常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微微含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后来?被游春学去,又被所有女工当成?榜样来?学习,所以她们在面对外界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摆出?这种表情?来?。 不过,进入实验室,看?到各种正在使用中的器具之后,两?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开始转变成?惊叹与新奇。 这是她们没有见?识过的东西,第一次看?到,难免会有些动容。 但很快,两?人就收敛起情?绪,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千奇百怪的器具上。按照家主的意?思,她们之后要用玻璃制作出?这些东西,来?替代铁器。这么大?,造型这么复杂多变,已经有点儿超出?她们的能力范围了。更不用说,既然要投入实用,这玻璃器皿也?需要足够坚固,不能一碰就碎。 她们一边忐忑,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描绘那样的情?景,并为之心潮澎湃。 昨天薛盈说的时候,她们只?隐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现在,她们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那条道路的发展前景和方向。 如此绚烂多姿。 两?人一边看?,一边小声地讨论,最?后索性掏出?炭笔和小本子,开始记录。 薛盈只?在一旁看?着,并不去打扰她们。她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只?能靠她们自己去摸索。而且最?近的经验,也?让薛盈觉得,与其自己用已经僵化的思维来?引导她们,倒不如让她们自己天马行空地发挥,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 这一天,几乎每一个见?到宫啸的人,视线都会第一时间被他胸前不断晃动的银色的链子所吸引。 他并不是一个苛刻的长?官,事实上,宫啸虽然在军中威严极重,但与此同时,在士兵们心目中,他又是一个能与大?伙儿同行同卧、打成?一片的将军,大?家心里对他是很亲近的。 所以商议完了今天的要事之后,就有人开口问,“将军,你这戴的是什么?” “一个小东西。”宫将军这才矜持地从怀中取出?做工精巧的小镜子,展示给众人看?,“这样打开,内中别有乾坤。” 靠得近的人立刻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惊叹了起来?,“这莫非是镜子?居然能把人影照得如此清晰!” 众人一听,更加好奇,宫啸便大?方地将镜子解下来?,交给他们传看?。 等所有人都把玩了一遍,恋恋不舍地将镜子交还给他,便有人问了,“将军,这是咱们夫人弄出?来?的新东西吧?” “肯定?是了。也?只?有咱们将军,才能第一时间用上这种新玩意?儿。” “将军先?用上,那是应该的。我只?想知道,这东西下次展销会的时候有卖么?” “这样精巧的东西,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制作,想来?价值不菲……” “连京城都没有的东西,自然十分贵重。不过若能承担得起, 分卷阅读221 我倒是想买一个,送与娘子把玩。你们有心上人的,也?可以买上一个,这样的好东西,没有哪个女子不喜吧?” “男子也?喜欢,我到时候也?买一个,如将军这般随身携带,随时都能掏出?来?整理仪容。” “……” 宫将军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十分满意?他们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重点,于是一边将东西收好,一边道,“的确是夫人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儿,如今只?有这么一个,短时间内无法量产,最?迟也?要明年才有卖。” 众人都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卖,他们身在云州,一定?是第一个买到的,这就够了。 可惜是夫人送给将军的东西,连借用都不方便,只?能干看?着眼馋。 宫啸心情?好,为了鼓励众人,便道,“回头镜子上市了,我会与夫人商量,以云州军的名义统一采购,为大?家争取折扣。” 众人立刻满足了。 这种好东西,只?要拿出?去必然人人争抢,天下有钱人这么多,定?再高?的价都能卖出?去,估计也?就只?有自家人才能拿到折扣。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们将军眼光好。从前人人都觉得这门?亲事是夫人高?攀,如今看?来?,谁攀谁就不一定?了。可惜就算有人看?出?夫人的能耐,也?已经晚了,将军和夫人情?深意?浓,哪容得下旁人插足? “好了。”等他们兴奋完了,宫啸才继续说,“有件事,我琢磨了许久,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什么事?” 宫啸道,“如今草原也?算安宁了下来?,我想派人一路向西,重新打通丝绸之路。” 虽然他昨天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但宫啸还是想为她准备一份回礼的。这件事他琢磨了很久,只?是没想到合适的方式,就一直没提,现在索性拿出?来?集思广益。 果然众人一听打通丝路,就明白他这是在为薛盈铺路,没有一个人开口质疑有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就算将军只?是为了哄夫人高?兴,将这个作为镜子的回礼,大?家也?会赞同的。何况以夫人的能耐,若是丝绸之路被打通,极西之地的那些国家再次派遣商队过来?,必然能够赚个盆满钵满。 对云州,对西北,对大?梁,这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比较耗费人力物力,可能还有一些不确定?性,但是这种成?本,跟可能得到的收益比起来?,显然不值一提。 众人小声议论一阵,几乎都是赞同的,那问题就只?剩下派谁去做这件事了。 就在他们准备开口自荐时,任询突然道,“此事,朝廷恐怕不会同意?吧?” 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他身上,任询坦然自若,继续道,“如今国库空虚的情?形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云州发展得越来?越好,往后也?会为国库增添更多收入。而打通丝绸之路,不仅是重开商道,也?要重新建立与西域诸国的外交联系,朝堂上那些老大?人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答应。” 大?家都知道他是皇帝安排在宫啸身边的人,对于朝廷的局势和各种变化也?比其他人更敏锐,既然他这么说,那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对这种限制,他们当然是不满的。 但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朝廷不可能放任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最?后失去控制。这固然是一种限制,但也?是一种保护,从一开始就避免走到局面失控的可能。 所以埋怨了两?句,就又有人说,“那就不让朝廷知道就是。” 众人看?去,才发现说话的是另一位军师林景芝。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才不紧不慢地道,“学生的意?思并非是要欺瞒朝廷。只?要不动用咱们自己的人手,自然就无需向朝廷报备了。等事成?之后再提,朝廷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个法子好是好,问题是,“怎么可能不动用咱们自己的人手?” 张骞当年确实是一个人打通了西域,他们却不可能真?的只?派一个人去,怎么也?要去一支装备完全的队伍,才能确保在各种突发情?况之中存活下来?,完成?任务。 宫啸突然敲了敲桌子,道,“草原人。”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想要开口反驳,但细细一想,又发现这确实是个能绕过朝廷的法子。 驱使草原人去做这些,自然就不用耗费自己的人手,也?就不必惊动朝廷了。就算朝廷知道了,他们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毕竟除了归附的那十几个部落之外,草原上多的是还独立在外的大?部落,他们虽然会定?期前往榷场交易,却并不归大?梁管。 草原人自己想不开要去打西域人,关他们云州军什么事呢? 于是众人的视线又落到了任询身上。 面对这么多火热的视线,任询也?只?能苦笑一声, “我现在是云州军的一员,自然是站在大?家这边的。若是事情?能说得过去,我也?没必要通风报信。” 但他顿了顿,还是又说,“不过我认为,此事可以密报陛下,让他老人家心里有个底,回头事成?了,也?可以在朝堂上为咱们周旋。” 为求安稳,皇帝不会同意?大?梁出?兵去打通丝绸之路。可如果能用草原人来?完成?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坏处。 而无论是重开丝路还是与西域诸国建交,都是会 分卷阅读222 被记载在史书上的功绩。对于一位英明君主来?说,根本不可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那就这么办吧。”宫啸最?后拍板道。 其实他最?开始犹豫,也?是因为这件事如果要自己派人去做的话,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损失,掌控局面,宫啸会考虑自己亲自去走一趟。但是这一去路途遥远,什么时候能回来?就不一定?了,说不准三年五载都回不来?,所以他一直不能下定?决心。 但如果让草原人来?办这件事,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剩下的就是怎么让草原人同意?。 那些游荡在草原上的部落,大?部分对大?梁的感情?十分复杂,虽然因为榷场,彼此之间的联系加深了一些,但他们肯定?也?不会那么听话,宫啸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就只?有让他们不得不同意?了。或者说,让他们除了一路往西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把这条路走一遍,即便他们主观上没有打通丝绸之路这个想法,也?会有商队看?到机会,沿着这条路过来?。 一群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将领们凑在一起,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个引君入瓮的计划。 今年的收成?不好,这个冬天估计过得十分勉强,明年春天就更艰难了。虽然粮食问题薛盈基本已经解决了,但是草原人不知道啊!而且就算知道,他们也?未必有足够的物资来?交换粮食。 所以等到明年开春,估计会有一些部落蠢蠢欲动。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为对方制造抢掠的机会。 趁此机会,也?正好把那些不安分的都钓出?来?。 把这些家伙狠狠收拾一顿,再一路向西驱赶,就能让他们去打头阵了。 如此一来?,非但可以重开商路,草原上也?会更加安稳,往后就可以安心发展。 计划完成?,剩下的就是练兵和等待明年春天的到来?了。 …… 虽然制定?了一个大?计划,但实际上,这个秋天,云州军真?正要忙的事情?,是修路。 薛盈打算先?把西北的路修起来?。至少其他几个州前往云州的路要修好,方便各地的商队和百姓前来?云州参与各种商业活动。经过最?初的适应之后,水泥厂的产出?开始提升,虽然难免要挪用一部分到别处,但修路的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 正好秋收之后,入冬之前,土地尚未上冻,百姓又都空闲,比较方便把人组织起来?。 这就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整个西北最?受人关注的大?事了。 就连冬季展销会,也?没有吸引到太多的目光。不过这也?是因为入冬之后道路难行,前来?交易的商队大?幅减少,就连蹴鞠比赛都被取消,不够热闹。 忽忽数月过去,薛盈迎来?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二个新年。 去年,她想做的各种事情?都还只?是纸面上的计划,并不确定?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行,虽然也?有一些地方跟薛盈的预想不一样,但总的方向是正确的。 所以相较于去年的低调,今年薛盈就有心情?庆祝了。 虽然薛家还在孝期,不能大?肆庆贺,但工坊区这边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大?家一起准备各种过年的食物,香气笼罩在工坊区上空,久久不散。薛盈还把后世搞联欢晚会的习惯给搬过来?了,让职工们各自出?节目,登台表演。 宫啸听说此事之后,索性就让云州军这边也?比照办理。 其实他本来?还想联谊的,可惜云州军的人数太多了,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场地装下他们,而且其中很多人还要负责巡逻守卫的事宜,即便是过年也?不能离岗,所以就只?能按照建制各自安排了。 不过有了热乎乎的饭菜和新奇的各种表演,大?家已经都十分满足。 大?年夜这天,薛盈在家里祭祖过后,就带着家人来?到了城外,跟员工们一起过了一个热闹的年。 薛童和薛俭都还是小孩子,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住,投入其中。 倒是薛盈自己,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过去加入。其实就算在现代的时候,她过年时也?是自己一个人,不过电视开着,把春晚当成?背景音,上网看?一看?天南海北的网友们晒出?各自的年夜饭,也?是另一番热闹。 对她来?说,这种旁观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在想什么?”手忽然被宫啸握住,他像是没有发现她那一瞬的失神,神色自然地道,“大?家都过去了,咱们也?过去吧。” 薛盈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忽然笑了起来?。 是啊,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虽然是在另一个时空,但她越来?越能感受到那种“家”的归属感。 “好。”她也?握紧宫啸的手,跟他并排走入了人群之中。 节目看?到一半的时候,宫啸说他要去军营那边看?看?。薛盈突然灵光一动,对他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外面天很冷,我骑马过去,你……”宫啸有些迟疑。他当然是想跟薛盈一起去的,但是这个天气骑马有多难受,不必多说,他舍不得薛盈遭这种罪,也?怕她受不了。 “走吧。”薛盈却已经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我今天穿得很多。” 这倒是。薛盈今天这一身,全都是大?家送的礼物,为了不厚此薄彼,她只?能全都穿上,里 分卷阅读223 三层外三层裹得厚厚的,刚才坐在里面吃饭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热。 宫啸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错过了拒绝的机会,于是半推半就,跟薛盈一起出?了门?,去马厩牵马。 不过事实证明,在这样的天气里,穿得再多,只?要被西北风一吹,没一会儿就从里到外冷透了。尤其是骑上马跑起来?,风像是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就更难受了。 宫啸正要开口问她要不要回去,就听薛盈道,“去年你来?看?我,也?是这么骑马来?的吧?” 当时还在下雪,情?况只?会比此刻更糟糕,可是他辛苦赶了几天的路,只?是为了过来?看?她。 宫啸“嗯”了一声,想了想,驾驭着马儿停下来?,展开自己的斗篷将薛盈裹紧,连脸颊一并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薛盈见?状,连忙挣扎着抽出?两?条胳膊,将脖子上的毛绒领子解下来?,系在了宫啸脸上。虽然不能全部遮住,但也?可以挡一挡风。 两?人看?着彼此现在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吧。”宫啸的声音从毛领子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薛盈靠在他身上,还能听到他胸腔内的震动,有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 两?人赶到军营,这边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两?人一到,立刻引起了一阵巨大?的轰动。 这是薛盈第一次进入军营,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觉得她出?现在这里不合适,反而她在这里才是理所当然的。这一年,她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并且改变了现场大?多数人的生活,成?为所有人心目中跟宫啸一样能够稳定?人心的存在。 事实上,新年之前,薛盈还往军中捐了一批御寒的衣物。 所以在起哄让宫啸上台表演的时候,顺便还把她也?带上了。 可怜薛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艺术细胞,但是站在了台上,总不能扫兴,于是只?能坚强地唱了一首《难忘今宵》。适合过年的歌,她脑子里只?有这一首,是春晚每年结束时必唱的歌曲。 薛盈不知道的是,军营之中其实有着许多关于她的传闻,其中有一个就是:夫人唱的歌都很怪。 所以比起她以前教工人们唱的歌,这首都算是歌词和旋律很正常了,虽然跟时下的小调依旧不一样,但反而能给人带来?新鲜感。 一首歌结束,薛盈匆匆下台。 幸好这个时代的人都很淳朴,还没有学会喊安可,所以这一段总算过去了。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他们又返程赶往工坊区。 这个时候回城太麻烦了,所以今天晚上,他们会住在这边的公?寓里。 因为薛童和薛俭舍不得跟朋友们分开,薛盈还特许他们可以把人带过来?。结果一群小孩子到了这里就高?兴疯了,一直在进进出?出?,绕着公?寓跑来?跑去。 吹了一路风的薛盈却只?想好好洗个澡,她上了二楼,随便选了个房间。 时隔一年多,薛盈再次用上了淋浴和冲水马桶。体?验过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决定?,明年就开始改造自家的房子,把这些能够提升生活品质的东西都安排上。 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洗澡的宫将军深有同感。 这种便利的东西,也?可以给军营安排上。每天训练结束之后这么冲一下,比打水洗澡省事得多。 远远的,薛盈听到工坊区那边传来?了鞭炮的响声。——这个时代计时的方式是时辰,所以子时从夜里十一点就开始了,大?家也?是在这时候散的。但是薛盈习惯了用十二点作为划分,所以燃放鞭炮的时间,也?被定?在了子时正。 她连忙擦干头发,穿好衣服走到窗边。 宫啸也?被这动静惊了一下,匆匆赶了过来?。薛盈见?他衣服都没穿好,就招手把人叫过来?,替他整理好。 “怎么回事?”宫啸见?她表情?平静,就知道不是意?外,松了一口气,问道。 薛盈笑道,“一个小惊喜。” “什么……”宫啸还要询问,但窗外再次有东西炸响,他抬眼看?去,视线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虽然这个时代制作出?来?的烟花颜色没有那么绚烂,花样也?没那么多,但它依然美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楼下传来?惊呼声和赞叹声,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开始欣赏这一幕的美感。 在烟花燃烧的间隙,薛盈握住宫啸的手,“新年快乐,宫啸哥哥。” 宫啸先?是被她的称呼吸引,然后才注意?到这个有些古怪的祝福,不由转过头来?看?向她。薛盈朝他微笑,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5 23:56:19~20211016 23:4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哒哒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第70章 生日蛋糕 很短暂的一个吻。 但?当薛盈想退开时, 腰上突然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揽住,带了回去。 宫啸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脖颈, 迫使她微微仰头, 然后低下头, 延续了这个吻。明灭的烟花在?远处的天幕上炸开, 但?在?此刻, 它却只是一道绚丽的背景,得不?到窗口两位主人?的丝毫眷顾。 这是一个过于漫长的亲吻,好几次薛盈以为它即将结束 分卷阅读224 , 但?宫啸只是换了一口气,就继续亲了上来。 被迫一直仰头, 并不?是十分舒适的体验,没多久薛盈就觉得累了,开始小幅度地挣扎。宫啸睁眼看?了她一下,按在?颈上的手下滑到薛盈腰间?,双臂箍住她猛地用力,就把人?提起来放在?了窗台上。 这下, 就是薛盈居高临下, 由宫啸抬头来迎合她了。 她喜欢这个姿势,于是动作也柔顺下来,双手捧着他的头,继续与他交换彼此的气息。 烟花表演是突然开始的,两人?之前都在?洗澡,是匆匆过来的,身上的衣物?不?过随便套上去,头发也没有来得及擦干, 湿漉漉地披散下来,将两人?笼罩在?一个带着湿意的小空间?里。 潮气与呼吸间?的热气交错,营造出了一片十分暧昧的氛围。 烟花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楼下的人?群渐渐散去,四野安静下来。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远去,他们?只能听到彼此、感觉到彼此,耳畔是急促的呼吸声,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亲吻造成的水声。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太忙了,所以虽然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但?其实亲密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宫啸只能不?断克制住自己身体里的冲动,以免一时失控,打破薛盈的诸多安排。 但?是这个夜晚,是不?一样的。 他的手掌反复摩挲着薛盈的后颈,掌心粗糙的茧几乎将那一小片都磨红了,但?心底难耐的躁动却并未因此减少一分。 直到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激得薛盈打了个寒颤。宫啸清醒过来,终于结束了这个过于黏腻的吻,把人?拢进自己怀里,“回房里去?” “嗯。”薛盈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臂挂在?宫啸身上,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 往卧室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开着的窗。 唔,明年把这里的窗户也换成玻璃的吧……到时候关着窗也可以欣赏外面的风景了,不?用担心开着窗会冷。 但?等回到房间?里,薛盈就又庆幸今晚是在?这里住的。虽然日用的东西?都不?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住处,很多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没有,所以虽然在?某个瞬间?,她有些冲动地想向宫啸给出许可,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一切都才刚刚走上正轨,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 醒来时薛盈还有些昏沉。 床铺柔软,被窝暖和,薛盈难得有一种浑身都不?想动的,懒洋洋的感觉。上一世她经常到处奔波,保持着相?对良好的生活习惯,但?假期里还是会赖床的。没想到到了这边,反倒忙得根本没有哪天能休息。也就是新年里,能这样放松一下。 这么想着,薛盈打了个呵欠,下意识地想翻个身继续睡。 但?这么一动,她立刻察觉到了腰上扣着的手,来自身边躺着的另一个人?。 似乎是被她惊动,那条胳膊猛地收了一下,薛盈就被迫贴到了对方身上。肌肤相?触的一瞬,她立刻察觉到危险,稍微用力挣扎了一下。 只是本能动作的宫啸终于被惊动,开口说?话的嗓音还有些低沉含糊,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怎么了?” 薛盈连忙说?,“还早,再睡一会儿。” “唔。”男人?应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动作自然地将她捞进怀里抱紧,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低声道,“睡吧。” 薛盈:“……”这她还怎么睡得着?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真的瞌睡,只是躺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全、舒适又放松。 于是也不?再挣扎,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又闭上了眼睛。 她半靠在?宫啸身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间?胸膛的起伏与震动,薛盈很快被这动静吸引,有意识地去感受。结果这频率过于稳定?,她感受着感受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之后她是被小孩子的喧哗声吵醒的。 薛童和她的小伙伴们?已经醒了,正在?公?寓楼外叽叽喳喳地说?话,像一群吵闹的鸟雀,扰人?清梦。 “什么时辰了?”薛盈皱了皱眉,睁开眼睛问。 “巳时正刚过。”宫啸低头看?着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人?,她双颊睡得红扑扑的,比平日里看?着更?有血色,似乎是觉得光有些刺目,她皱了皱眉,眼睛里泛出一点潮湿的水光,眼神迷糊,尚未彻底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他不?由低下头去吻她,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替她挡住刺眼的光,“再睡一会儿?” “不?了,今天还有许多事呢。”薛盈终于清醒过来,摇了摇头。 虽说?年里没什么事,但?是过来拜年的人?总是要应付一下的。这时候就要庆幸她的性别?了,很多宴请都不?会把她列在?名单上,省了不?少事。 宫啸虽然是个男人?,但?大部?分人?也不?敢把帖子送到他这里来,倒比薛盈还清闲些。 薛盈和宫啸一起下楼,就发现自家人?都已经来了。春夏秋冬,阿丽朵,阿古拉,金子,方寨主和木子开,一群人?聚在?楼下,正在?谈天。大抵是因为知道都是自己人?,所以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平常根本碰不?到,但?彼此之间?十分客气,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看?到薛盈,他们?就都站了起来。 其实按照这边的风俗,是一大早就要过来拜年的,以在?场这些人?的身份, 分卷阅读225 甚至应该给薛盈磕个头。 不?过去年薛盈就没让人?磕头,所以今年也没有安排这个环节,只是所有人?排着队说?了一堆的吉利话,更?将薛盈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仙人?物?,拯救了所有人?的存在?,听得薛盈头皮发麻,脚趾头快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偏偏每个人?都很严肃,甚至不?允许她打断这个仪式。 薛盈只好抓紧宫啸的手,让他留在?这里陪着自己。宫啸的处境比她更?尴尬,如果说?现在?宫啸手底下的人?都已经默认了薛盈“夫人?”的身份,那么在?薛盈的人?眼中,宫啸也是个合格的“主母”,也会被捎带着夸上两句。 但?宫啸就比薛盈坦然多了,他坐在?那里,好像他们?夸的人?不?是他,又好像是对所有的夸赞照单全收,反正表面上看?不?出半点尴尬来。 薛盈佩服得五体投地,被他感染,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等到所有人?都拜完了年,薛盈也简短地发表了一个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讲话,然后就让负责财务管理的江夏拿出来一大叠红包,挨个发过去。 走完了程序,众人?便都起身告辞,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薛盈手里拿着最后一个红包,笑盈盈地转过身看?着宫啸,“这个是你的。” “怎么连我也有?”宫啸没有接,有些好笑地问。 薛盈忍笑道,“江夏说?,我是一家之主,给大家都发了红包,自然不?能少了你。过去这一年,很多事情都多亏了你,新的一年也要继续辛苦了。” 宫啸闻言,这才伸手接了过去,“说?得有些道理,那我就收下了。” 薛盈正想再调笑两句,结果一抬头,发现薛童和薛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并且将方才那一幕都收入眼底了。 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咳嗽两声,佯作无事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孩子自然也是被催着过来拜年的。 薛盈也发了压岁钱红包,说?了一些勉励的话。 初一过来拜年的就是这些人?了,从初二开始,过来的才是云州商会的那些合作伙伴。为了应付他们?,薛盈也不?得不?从回到城里。 薛盈之前想错了,虽然很多宴会不?方便请她,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纷纷派出了家中的女眷和孩子,让薛家着实热闹了好几日,才终于消停下来。 而这时候,薛盈的生辰也已经到了。 薛盈其实没有大过生日的习惯,尤其是她现在?这么年轻,甚至都还没成年。但?去年还能含糊过去,今年下面的人?却都主张要替她庆贺一番。虽说?家里还有孝,但?满了一年之后,许多的限制就都陆续解除了,不?必处处顾虑。 好在?对外还是低调的,只是在?家里摆了几桌小宴,请了亲近的人?。 可惜云州城就那么大,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别?人?,到了这一天,还是陆续有人?过来送贺礼,到底把消息传得满城都是,让薛盈十分无奈。 她真的不?想十七岁的生日就过得跟七十岁一样排场。 …… 李纯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游春,他脸上立刻现出笑意,大步走过去,“游春姑娘……哦不?,游总监,你怎么在?这里?” 游春微微一笑,“本来只是家宴,但?有不?少没有请的客人?过来道喜,不?好太怠慢,我就代?家主在?这里迎一迎。” 李纯忍不?住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是那个“主人?家没有请却自己跑过来道喜”的客人?,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肯定?是错觉吧?哈哈……他可是宫啸的兄弟,作为亲戚登门,怎么可能不?受欢迎呢? “你辛苦。”他说?着,递出自己手里的贺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恭贺嫂夫人?芳辰。” 游春眉一扬,“我们?家只有两位小姐,一位少爷,您贺的是哪门子的嫂夫人??” “咳……”李纯才意识到自己把平时的称呼说?出来了。他们?私底下叫一叫,并没有恶意,就连宫啸也不?会阻拦,可是当着娘家人?的面,未免显得轻狂唐突,他连忙改口,“不?不?,是恭贺薛家主芳辰。” 游春这才伸手接过他的礼物?。 李纯连着被对方撅了好几次,也不?敢再造次,只能垂头丧气地进了屋。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喜气洋洋的赵正川和孟俊毅,李纯心里顿时更?不?痛快了。偏偏那两个没眼色的,还笑眯眯地迎上来,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经过薛盈这边跟京城那边的反复磋商,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考虑到新人?有好几对,婚礼的时间?相?差不?远,大家彼此之间?的条件却各不?相?同,分开办婚礼难免会显出对比,索性决定?弄一个集体婚礼。 到时候,新娘那边会有宫中的内侍送嫁,宫中还陪送一份嫁妆。而新郎这边,就由宫啸这个主将替他们?主婚,一应开支也由云州这边承担。总之,虽然是集体婚礼,但?绝对是平时没有的体面,所以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事情其实也是年前才定?下,婚期则定?在?三月初三,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备起来了。 李纯一听,更?酸了。原本都是老大难,结果现在?只剩下他一根光棍,混在?这群人?之中,毫不?心酸可怜。 李纯不?知道的是,其实宫将军心里也酸得要命。 分卷阅读226 他是第一个定?亲的,谁能想到,现在?后面的人?都要成亲了,他却还得等到明年?等也就罢了,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结果还要让他这个单身汉去给别?人?主婚! 可惜整个云州,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合适了。薛盈的身份倒是可以,但?她一个未婚姑娘,比宫啸更?不?合适。 不?过这会儿,宫将军却暂时顾不?上心里的酸意,他正忙着呢。 薛府的小厨房,宫啸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薛盈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宫啸自己更?是个粗人?,在?野外行?军的时候,什么条件不?能将就?两个人?都不?讲究,自然也就不?避讳到厨房来,有时候夜深了,不?想叫人?,他们?就会自己过来煮点东西?吃。 刚开始的一两次,还会把厨房的人?吓到,以为是进了贼。后来知道是他们?弄的,厨房那边索性连柜子都不?锁了,随他们?折腾。 就是只算今天,这其实也是宫啸第二次过来了。 今日一早,他就过来,打算亲自为薛盈煮一碗长寿面。其实厨房这边也会准备,但?是哪里比得上他亲自动手的心意?宫将军以前也做过饭,动手能力十分出色,在?厨子的指点下,顺利地拉出了一根从头到尾都不?断的面条,下了锅。 谁知煮面条的时候,春夏秋冬四个也来了。 宫啸一问,才知道她们?是要做个什么蛋糕,因为听薛盈说?,这是过生日一定?要吃的。 于是宫将军把面条送到正院那边,让薛盈吃上,自己就又回来了。方才他听了一耳朵,做这个蛋糕,第一需要的是臂力,这一方面,宫将军当仁不?让。 做法是春夏秋冬提前从薛盈那里套话问出来的,但?是之前她们?尝试过几次,都不?太成功。 这回四个姑娘下了血本,甚至还从镜子作坊那边弄来了一套造型奇特的玻璃器具,据说?是用来蒸馏的。 “姑娘说?,用牛奶蒸馏掉一部?分水分,就是淡奶。”游春用做研究的语气说?。 “那为什么叫淡奶?”众人?疑惑,“少了水,不?是应该更?加浓稠吗?” “姑娘说?叫淡奶,那就是淡奶。”游春语气笃定?。 于是没人?又异议了。 在?一旁负责打发蛋白,几乎将手臂转出残影的宫啸:“……” 因为之前几个姑娘就私底下尝试过,这回有宫啸加入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很快就烤完了蛋糕胚,也打发好奶油,可以开始装饰了。到这一步,大伙儿就把位置让开,由擅长厨艺的樊冬来操作。 因为这个季节没有水果,他们?也没有什么巧克力,所以除了一点蜜饯之外,其他的花样都只能由奶油来完成,十分费时费力。 游春,江夏和林秋见状,就都各自去忙了。 今天太忙,薛盈应该没有注意到她们?离开,但?是外面那么多事,她们?肯定?也不?能当甩手掌柜,总要出去看?看?。倒是宫啸闲着没事,留了下来,认真观摩。 今年尚且需要让春夏秋冬动手,但?等明年,相?信他就可以独自做好一个蛋糕了。 想到明年,宫啸就禁不?住心头微微一热。明年的今天,薛盈就该过十八岁的生辰了。 薛盈说?过,满十八岁之后就可以成亲。对宫啸来说?,自然是一天都不?想多等。所以其实今年就可以开始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等过完年,正月里就可以操办起来。 在?那之前,亲手给薛盈做个蛋糕庆祝一番,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直到这个蛋糕被完成,并且好好地装进盒子里放好,宫啸才放心地离开厨房。 等到一天的热闹结束,宴席也接近尾声时,宫啸又亲自将这个盒子取出来,将之捧到薛盈面前。——对于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他,春夏秋冬可不?高兴了,奈何他的身份是最合适的,她们?都没争过。 当时宫啸许诺了她们?不?少条件,让她们?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些东西?都是给工坊和云州的,就算不?让他送蛋糕,等姑娘去跟他提,他也不?会拒绝。 可惜她们?反应过来得太晚,只能看?着宫啸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捧着盒子走到薛盈面前。 “这是什么?”薛盈有些好奇地问。 宫啸笑着将之放下,“打开看?看??” 薛盈跟他对视了一眼,才伸手将盖子揭起来。看?到蛋糕的瞬间?,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鼻尖莫名发酸,薛盈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将那种感觉压了下去。 穿越之初,薛盈或许还会保持一些谨慎,努力不?透露出太多与这个时代?、与原身不?相?符的东西?。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家在?她的掌控之中,手底下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就连未婚夫宫啸似乎也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却故意表露出纵容,并没有追问的意思,薛盈自然也就越来越放松,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至少在?云州,在?自己的地盘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就这些来质疑她。 薛盈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从种种细节处改善自己的生活,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在?这么做。 但?蛋糕这东西?,她确定?自己只是在?闲话的时候随口跟身边的人?说?过。她没想过要去做,更?不?觉得自己需要它。薛盈上辈子也是一个人?,过生日顶多吃一顿大餐,她不?太喜欢甜腻的蛋糕,也没有可以一 分卷阅读227 起庆祝的人?。 但?是现在?,一个漂亮的裱花蛋糕,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没有蜡烛,因为她没有说?过。 可它依旧像是一个不?真实的迷梦,让薛盈禁不?住生出一瞬间?的恍惚,疑心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但?下一瞬,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正紧盯着自己的宫啸。 于是她就又回到了脚踏实地的现实之中。 她听见旁边有人?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有人?代?替她做出了回答,“这是蛋糕。”是樊冬的声音,薛盈听出来了。 她笑了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谁做的?” “你那四个丫头做的,我帮了一点忙。”宫啸矜持地说?。 薛盈终于真切地笑了起来。虽然是在?一个陌生的时空,但?每当一样熟悉的东西?因为自己而出现在?这里,都会让她觉得,自己跟原来的那个世界,似乎有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也许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再回去,但?如果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世界,她又何必去分辨自己究竟身处何地呢? 那个世界有她所眷恋的一切,但?是认真算起来,其实薛盈是没有羁绊的。家人?都已经不?在?,她独身一人?,在?节日和热闹的时候,总难免生出几分寂寥。 可是现在?,环绕在?她身边的人?却已经越来越多,让她很难找到体会孤独的时间?。 失去了一些,就会得到一些。 得与失之间?,如果让她来选择,薛盈想,或许她还是会留在?这个自己参与改变的世界。 她伸出手,解下宫啸腰间?挂着的匕首,将蛋糕切开,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这甜蜜的滋味几乎立刻就征服了众人?,纷纷询问能不?能抄一份食谱回去,家里有人?过生日的时候用。 “不?行?哦。”薛盈说?,等众人?面露失望之色,她才笑着道,“在?家里制作还是比较麻烦的,不?过展销会之前,应该会开一家蛋糕店。” 在?场众人?谁的手里都不?缺钱,闻言便又高兴起来。虽然才一年,但?在?云州商业化的进程中,大家都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消费习惯,不?再总是想把钱存起来,不?再觉得花钱买东西?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 蒙力部?是整个草原上最大的部?落,而蒙力部?的首领,更?是曾经一统草原的大汗留下的血脉后裔。所以在?整个大草原上,蒙力部?都是很有号召力的。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蒙力部?有号召力,与其说?是因为黄金血脉,不?如说?是因为他们?部?落最大,人?数最多,武力值最强,所以其他人?不?服不?行?。毕竟每年去大梁的土地上劫掠,都需要大部?落来组织人?手、安排策略,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有了威信。 可是自从几年前那一次战败,草原各大部?族元气大伤,根本无力进犯大梁,而大梁那边又弄了个什么榷场,让大家都能通过贸易来获取自己所需要的物?资,整个草原就逐渐安稳下来了。 在?这种安稳之中,根本不?需要蒙力部?这样的领头羊,他们?的自然而然就失去了原本的那种号召力。 这是蒙力部?的首领所不?能接受的。 他渴望像自己的先祖那样建功立业,一统草原,重塑黄金家族的荣耀。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蒙力部?首领认为,这必然是大梁人?的阴谋。他也将这话告诉给所有人?,要求他们?警惕起来,不?要被大梁人?的小伎俩欺骗。 老实说?,这话也不?是没有人?相?信,但?是,那又如何? 对于大多数草原人?而言,他们?渴望的只是安稳的生活,只要能吃得饱饭,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冒险,更?不?愿意无休止的战斗。大梁人?有阴谋又如何?只要他们?能让大家吃得饱饭,现在?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连蒙力部?首领危言耸听,说?迟早有一天大梁会将草原也划入领土范围,都有人?说?“如果那样说?不?定?日子会更?好过”。 简直冥顽不?灵! 但?好在?,依旧有人?愿意跟随蒙力部?的首领。 对于大多数有野心的草原贵族来说?,向大梁开战,是一个能够无限积累财富、人?口和权势的过程。他们?不?关心会死多少人?,不?关心会有多少小部?落在?这个过程中消失,只想干一番大事业。 所以现在?的日子越好过,他们?就越难受,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们?那一套了。 这群人?串联起来,早就想给大梁找点麻烦了。可惜宫啸镇守在?折州,任由他们?怎么折腾,都无法突破一步,进入大梁的土地。 不?过现在?,事情又有了转机。听说?去年,大梁的皇帝受人?挑拨,不?但?将宫啸从折州调走,还将折州军拆分成了几个部?分,分别?驻守在?附近的几个州府。 得知这个消息,蒙力部?首领可谓是欣喜若狂,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这就是自己所等待的那个机会! 正好去年北方大旱,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说?可以与大梁交易,但?是很多部?落能卖的东西?早就已经卖了,勉强熬过冬天,却根本拿不?出更?多东西?去交易。 毕竟西?北才安稳没几年,眼下这些人?,都曾经尝到过劫掠的甜头,拿不?出足够的交易物?品,他 分卷阅读228 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 也就是折州军积威犹在?,他们?才没敢直接动手。 蒙力部?首领毫不?犹豫地将折州军已经被拆分,就连宫啸都已经不?在?折州的消息放出去,十分顺利就将一部?分人?都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队伍壮大,自然就需要一场战斗来磨砺一下刀锋。 就在?蒙力部?首领蠢蠢欲动的时候,他收到消息,最近会有一批粮食从云州运往榷场。 这是大梁那边准备用来跟草原人?交易的。他们?也知道去年年景不?好,草原上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费力调集了这一批粮食,想要保住草原的安稳。 如果宫啸还在?,蒙力部?的首领是不?敢打这批粮食的主意的。 虽然路途遥远,但?全程都在?大梁境内,想要不?惊动折州军入境,劫掠之后还能顺利脱离,根本不?可能。 但?现在?,蒙力部?首领跟下面的人?商量一番之后,就决定?要劫走这批粮食了。 这样他们?可以在?草原上继续招兵买马,只要有粮食在?手,不?愁其他人?不?动心。相?较于大梁人?,很多部?落还是更?喜欢跟本族人?交易,所以很多去榷场交易的部?落都承担着中间?商的角色,蒙力部?首领并不?担心没有人?来。 而且失去这批粮食,对于大梁也是十分巨大的损失,说?不?定?还会因此陷入内乱。这样一来,说?不?定?他们?能找到更?多的机会。 能抢到粮食当然很好,但?听说?云州那边弄了个什么展销会,全大梁的商人?都会带着手中的珍宝到这里来交易。如果能劫了这里…… 于是没怎么犹豫,以蒙力部?为首的草原联盟就决定?动手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所有动向,其实都在?宫啸的掌控之中。所谓“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是宫啸集整个西?北之力,为他们?挖的一个陷阱,就等着人?跳进去呢。 这场战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声无息的。 除了被调动的军队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发生。 就连薛盈,要不?是宫啸突然出门小半个月,而且没有交代?具体去做什么,她也不?会察觉到异样。不?过等宫啸回来时,那满身尚未收敛的煞气和寒意,立刻就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薛盈并没有觉得奇怪。在?现代?社会,对于她生活的那个国家的民众而言,大多数的战争都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发生、平息,从头到尾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她走上前,打量着宫啸,最后只问出了三个字, “顺利吗?” “一切顺利。”听到她的声音,宫啸才放松下来,松开手里握着的刀,张开双臂将她抱住。把头枕在?她肩上。 做完了应该做的事,回来之后立刻就能见到她,真是太好了。 “一身的灰,脏死了。”薛盈小声地埋怨了一句,却没有挣扎推却,而是也合拢手臂,紧紧抱住了宫啸的腰,将那一口提了半个月的气,缓缓吐了出来。 …… 高子颢,承恩公?府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高家将来的继承人?,是个长相?风流,但?心思城府却极深的人?。在?家中生意接连遭受打击之后,正是他提议暂时蛰伏,不?与云家正面对上,成功在?混乱的局势之中保全了整个高家。 但?是云家就这样迅速地烟消云散,还是给高子颢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所以直到今年春天,确定?局势十分安稳,没有任何变故,他才终于离开京城,前往云州参加今年的春季展销会。 他现在?过来,其实已经迟了,高子颢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没有抓住一开始的机会,就注定?被很多人?甩在?了身后。可是真正到了云州,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在?京城时,高子颢有意打听过云州的消息,不?过大部?分内容都含糊其辞,说?不?清具体的东西?,只知道现在?是宫啸将军和他的未婚妻在?主持这一切。这个让所有人?听了之后下意识就想皱眉的搭配,自然也很难得到很多人?的信任。要不?是背后似乎有宫中的陛下支持,估计心怀疑虑的人?会更?多。 高子颢的消息,大部?分其实也是从宫里打听到的,但?他也认为,他们?不?过是在?外面又弄了个规模更?大的榷场罢了,对于能够进入榷场的大商人?而言,吸引力并不?大。唯一让高子颢在?意的,只有那种叫水泥的东西?。 在?高子颢想来,这水泥应该是一样稀罕物?,就连京城那边也很少见。可是一进入西?北地界,他就发现,这东西?的踪迹可谓是随处可见。 那些原来很不?好走的路段,都重新用水泥铺设过,马车走上去平稳极了。而越靠近云州,水泥路的比重就越大,就连高子颢看?了,心里都忍不?住觉得是在?糟蹋东西?。 这东西?拿出去卖,必然能卖出一个极高的价格(譬如他,就很愿意花一笔钱来采购),现在?却只用来铺路,何其浪费! 但?这不?过是让他震惊的开始。 到了云州,高子颢看?到这里的新气象,就像所有第一次来的人?一样,几乎有种眼花缭乱,不?知道该看?哪里的感觉。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一路上,他听到无数人?口中念着一个名字,向着一个地方去。 “蛋糕房?”高子颢重复了一下 分卷阅读229 这个有些奇怪、不?解其意的东西?,也跟在?了人?群之后。 越往前走,人?群就越是密集,几乎有种寸步难行?之感。 让高子颢惊讶的是,这其中居然没有马车,而且好像也没有看?到需要仆人?和护卫开路的贵人?。或许,这些人?有自己的渠道,不?需要在?这里挤来挤去?这么一想,他不?免有些后悔。他只是刚到这里,打算信步走走,早知道就做好准备了。 好在?一群穿着奇怪的蓝色短打的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维持秩序,所以人?群虽然密集,却并不?混乱,大家有序地排着队往前走,队伍的行?进速度竟然也不?慢。 在?高子颢耐心即将告罄之前,他眼前突然一亮,看?到了一栋十分漂亮的建筑。 它整体呈白色,分为上下两层,屋顶做成五颜六色的蛋糕式样,虽然没有见过,但?所有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一种食物?。 可是真正吸引人?眼球的,却是它的窗户。 上下一共四扇窗户,每一扇都开得比门更?大,窗户呈圆拱形,用木头雕镂出各种几何图案,但?却不?像是普通窗户那样糊窗纸或窗纱,而是在?每个图案中间?,用彩色的玻璃镶嵌拼接,做成一扇大大的花窗。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像是灰突突的地面上突然冒出来一抹亮丽的色彩,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疑心这真的是现实存在?的建筑吗? 既美丽,又壮观,同时还给人?以昂贵的感觉。 人?们?排着队,从这四扇窗户下面经过,忍不?住仰头去瞻仰它的美丽。 高子颢并不?知道玻璃的存在?,还以为这几扇窗户是用琉璃做成的,这让他一边惊叹,一边暗自揣测,就连窗户都做成这个样子,这家店铺是卖什么的? 就在?这时,他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甜蜜的香味。 高子颢形容不?出那种甜香,有点像是他平常吃的点心的味道,但?是又不?尽相?同,更?香,更?甜,更?软,闻到这个味道,好像整个人?都被甜蜜的云包裹起来,陷入其中。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意识到,周围所有人?都在?这样做。 这就是店里出售的商品吗?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巨大的花窗下,看?到了半开着的门扉。门口摆着一张非常宽的桌子,不?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随着这个动作,那弥漫的甜香就会变得更?加浓郁一些。 高子颢定?睛一看?,那托盘里装着的,都是一个个圆圆的小点心,烤得微微焦黄,一看?就十分可口。 桌前有一个人?在?收钱,另一个人?从托盘里将圆圆的小点心夹到排队的人?手里。他这才注意到,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东西?,或是油纸,或是木盒,或是饭碗,甚至还有直接把手绢掏出来的。 高子颢连忙也将自己的手绢掏出来,并且像其他人?那样掏出一文钱,交了钱,接过一个圆圆的点心。 手里的点心散发着甜香,这就是蛋糕? 高子颢随着人?群继续向前,以他的身份,本来不?可能做出在?街上边走边吃东西?这种事的,可是周围的人?都在?吃,那香气像是能勾魂一样往鼻子里钻,高子颢没忍住,低头咬了一口,然后几乎立刻就被那柔软的口感、香甜的味道征服了。 这样一个蛋糕,居然才卖一文钱? 光是里面放的糖就不?止这个价格了吧? 几口吃完了一个蛋糕,高子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周围的嘈杂声才再次入耳。 他还未来得及遗憾自己没有多买几个,就从人?群的议论声中得到了答案:听说?这是新店开业的酬宾活动,一文钱一个小蛋糕,每人?限购一个。 不?过众人?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有人?吃完了又去排队,结果身上都是香味,被巡捕抓出来了。 高子颢听着这些人?高声议论,忍不?住回头往蛋糕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71.第71章 用粮食结算 高?子颢跟在缺了一条胳膊的家丁身后?, 沿着回廊往前走了许久,都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通常而言, 主人家待客的地?方, 都是在正院的前厅, 就算选在别的地?方, 也不会距离正门太远。除非是关系极为亲近的客人, 否则不会有机会进入后?院。 但他们?走了那么久,多半已经深入内院,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意料之外的变化, 自然也让高?子颢心里免不了生出几?分猜测。不过不等这猜测真正成行,前面的家丁就停下来了。 “高?少?爷, 家主就在院子里,您请进吧。”家丁在院门外站定,侧过身对他道。 高?子颢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院子,有些疑惑。不过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家丁眼看也不可?能为他解惑,倒不如?进去问问此?间的主人, 所以他只略一停顿, 就上前推开了门。 进了院子,里面的景象却让高?子颢微微一愣。 无他,只因这院子里,除了中间一条石板铺成的道路之外,两边的土地?都被翻整过,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起来还在规划之中,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更不像是用来待客的地?方。 他心中古怪的感觉更甚,但看看对面的屋子,还是举步向前。 才踏上第 分卷阅读230 一级台阶,正堂的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穿着一身葛布制成的短衣,朝他一点?头,就迈步出来,拎起放在旁边的锄头,继续去翻地?了。 高?子颢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才终于记起来,这葛衣人脸上有几?处不甚明显的伤疤,按照位置来看,分别在左边眉骨、鼻梁和右边颧骨,正好能连成一线。 而据他所知,那位威震西北的宫啸将军,脸上就有这么一道疤痕。 至于他的未婚妻薛姑娘亲自为他缝补伤口的故事,如?今已经是京城勾栏瓦肆里的说书人最爱说的故事了。听说还有戏曲大家打?算将这个故事搬上戏台,不过目前还只是传闻。 所以,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葛衣人,就是宫啸? 他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像个农夫一样在薛家翻地??这也太奇怪了。 不等高?子颢继续琢磨,一道清朗的女声从房间里传出来,“是高?公子到了吗,请进吧。” 他只好收敛起思绪,抬脚进门。 正堂上不伦不类地?摆了一张方桌,四面搁着椅子。一个年轻女子就坐在靠左边的椅子上,也正在转头看他。她穿着半旧的青色衣裙,长发半挽,除了头上的银簪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珠饰,看起来十分清淡的样子。腕间用红绳编了一枚狼牙,就是她身上唯一的艳色。 这根本不是待客的装束。 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炭炉,上面架着水壶,看旁边放着的茶具,应该是在烧水烹茶。 高?子颢脚步微一踌躇,只觉得今日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出乎预料,以至于他来的时候预想的那些话,似乎都有些不合时宜了。 薛盈只看了他一眼,就有回过头去,继续用铁钎拨弄炭火。 高?子颢见状,只好主动开口,“见过薛家主。” “高?公子请坐。”薛盈头也不抬地?道,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样子。不过这种?轻忽,已经可?以从之前的所有细节里看出来,所以高?子颢心里似乎也不怎么惊讶。 他走过去,在薛盈对面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她拨火。 过了片刻,薛盈才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不知高?公子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我想跟薛家主谈一份合作。”事先做好的方案已经不能用,对方问得直接,高?子颢也只能开门见山。 薛盈笑了一下,“我拒绝。” 高?子颢一愣,“你连我的条件都不听?” 这时,他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并且想起来,面前这位看着虽然年轻,可?是云家的败落却跟她脱不了干系。她绝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无害,心机、手段、能力?,都是当世有数的。 “是的。”对于他的问题,薛盈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高?子颢不解。 薛盈终于放下手里的铁钎,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因为你姓高?。” 高?子颢心头一跳,生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薛盈已经先道,“我本以为,高?公子登门拜访,第一句话应该是致歉。” 预感成真了,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薛长靖当初跟高?家的联系,高?子颢当然是知道的。他在回云州的路上出了事,高?家难免有些失望,也因此?跟云家起了一些争斗,可?惜高?家落在了下风,并没有占到便宜。后?来承恩公高?老太爷突然病了一场,使得高?家不得不暂时收缩势力?,低调行事,把很多好处都拱手让给了云家,当初的计划,自然就不了了之。 对于高?家而言,这只是一件早已过去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主人们?在意。 要不是薛盈异军突起,要不是高?子颢来云州之前细细地?调查过,他还真未必知道这事,毕竟他是在高?老太爷病重之后?,才逐渐崭露头角,开始接触高?家的核心事务。 但是薛长靖当初死得太突然,就连高?家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是云家动的手,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按理说,薛盈也不会知道。可?是她那句话虽然说得含糊,但高?子颢却不敢抱有任何侥幸。云家已经垮了,联系一下薛盈早就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再去回想这件事,就让人不能悚然而惊。 这种?事本来就不需要证据,只要心里认定就够了。 虽然事情是云家做的,高?家说起来也是短暂结盟过的受害者?,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薛家的事,可?是现在面对薛盈,高?子颢却根本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口。 就算高?家不能替薛长靖报仇,但是在那个时候,派人送一封信、传个消息,表达一下关怀和心意,总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高?家没有做,因为薛长靖死后?,薛家对高?家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薛长靖和高?家的关系,与其说是盟友,不如?说是附庸。一个附庸失去了价值,自然也就不值得关注,更不值得花费任何力?气。 不能说高?家有错,顶多是没那么有人情味。 所以薛盈弄垮了云家,却没有报复高?家。只不过如?今形势逆转,高?子颢登门请求合作,她当然也可?以拒绝。 “令尊的事,的确是我们?高?家的疏忽。”高?子颢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高?家的立场也十分被动。薛家主或许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们?的处境也十分艰难,顾不上其 分卷阅读231 他。”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薛盈轻轻笑了笑,“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 高?子颢深吸一口气,“那件事,我可?以代表高?家向你,向薛家的其他人致歉。如?果?薛家主同意合作,我可?以给你最优惠的条款。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在商言商,与我们?高?家合作,你不会吃亏。” “在商言商?”薛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这就是你们?高?家的行事准则吗?只看价值,不管其他。” 这话说得很不好听,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高?子颢微微皱眉,试图继续解释。 但薛盈已经道,“那我就更不会跟高?家合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来不是、也并不想做一个纯粹的商人。”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薛盈根本不可?能费这么多的功夫。她现在做的这一切,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是最微小?、最不起眼的一点?改变,也是有意义的。这种?想法多少?有些理想化,但是人活着,在满足了基本需要之后?,总要有一点?追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子颢知道合作是彻底不可?能了。他有些失望,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在高?家放弃薛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现在。 不过他还是保持住了风度,坚持道,“无论其他家给什么样的条件,我们?高?家一定是最优惠的,还请薛家主再慎重考虑。” 说完之后?,他便起身告辞了。 “恕我不能远送了。”薛盈甚至都没有起身,继续安稳地?坐着,朝高?子颢微笑道,“毕竟,我父亲的孝期还没过呢。” 这句话让高?子颢微微变色,终于意识到,薛盈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合作,见自己一面,不过是想当面对他说出这些话。隔着人命,对于那件事,薛家人心中的怨永远不可?能消除。 高?子颢心中有可?惜、有懊悔,然而这世上,已经发生过的事,就不可?能追回了。 …… 宫啸进门时,薛盈正在发呆。 火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了,她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视线明明是盯着火炉的,可?是细看就会发现,双目已经放空了,根本没有聚焦。 宫啸将陶壶提起来,动作熟练地?冲泡茶叶。 茶香迅速在室内弥漫,薛盈终于被引得回过神来。她看到宫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人也靠在了椅背上,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由原身父亲的死亡带来的那些纠葛,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彻底的了结。 那件事,高?家只是袖手旁观,很难说有没有错,所以薛盈也不去追究,只是用这种?方法来回应。 这样,以后?云州发展得越好,跟他们?合作的京城商家赚的钱越多,高?家看到这一切,就会越是懊悔惋惜。只要她活着一天,薛盈就要这种?阴影笼罩对方一天。 宫啸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辛苦了。” “其实我根本不可?能跟其他人合作。”薛盈又忽然笑了起来,“这天下,哪有比皇家更好的合作对象?” 有邓常侍以及他所代表的皇帝在,薛盈根本不会选择其他的合作对象。 这两年,国库已经缓过来了,也该到了皇帝想要充盈自己的小?金库的时候。跟别人合作,她还需要解决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矛盾,但是跟皇家合作,她顶多让一点?利,所有的麻烦事对方都会解决。 背靠大树不香吗?为什么要自己努力?? 可?惜高?家不会知道这一点?。 薛盈说完,这才坐直了,伸手捧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尝,“这云岭出产的茶叶,果?然不错。” 这就是那些山民们?在山上发现的野茶树所产的茶叶,数量很少?,味道却真的不错,薛盈本来是想让他们?通过展销会卖出去的,后?来在邓常侍的帮助下,成功将之运作成了贡茶,全部卖给内府,外面根本不可?能买到了。 薛盈手里的这点?,还是方英送过来的。 这孩子现在还在跟薛童一起读书,但假期的时候也会回家去帮忙。因为老茶树长得很高?,采茶的时候要爬到树上去,所以反而是方英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做得更好,所以方英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是采茶的主力?。她自己采摘、炒制的那些,都送到薛家来了。 薛盈在这里泡茶,当然不是为了待客。是因为宫啸这两天翻地?辛苦,泡来犒劳一下他。谁知高?子颢在这时候过来,薛盈并不打?算跟他合作,也就懒得做那些门面功夫去应付他,直接把人叫到了这里。 喝到了好茶叶,高?子颢带来的不快就迅速被薛盈抛开了。 她跟宫啸说起了另一件事,“这次展销会,商人们?带来的粮食并不多。” 去年干旱,受灾的并不光是西北,实际上北方大部分地?区都受到了影响,所以过完年之后?,粮价就开始上涨了。既然别处就能卖掉,也就不需要特意运到西北来。 虽然薛盈之前就提过这方面的要求,但最后?带来粮食的商人还是寥寥无几?。 京城那边,邓常侍的意思是,减税可?以,但赈灾的粮食没有。国库是有钱了,可?是花钱的地?方也多。就连宫啸那边的军饷,也一直在拖着呢。 “这也算是预料之内。”宫啸闻言也微微皱起眉头,“商人逐利,粮食的利润比不上其他,他们?自然会有所取舍。” 薛盈嘲讽道,“那我也只 分卷阅读232 好有所取舍了。” 人啊,总是要受了教训,才能老实下来,幸好薛盈早有准备。 …… 薛家往外发请帖,几?乎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何况帖子上还注明了是新品招商会,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拿到独家经销权! 自从蛋糕房装修好,玻璃花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会时不时地?路过一下,顺便买上一份小?蛋糕。除了最开始的那种?蛋糕,店里又陆续推出了几?种?新品。有了这个活广告一样的店铺,每天的蛋糕都供不应求。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蛋糕吸引,但是也有一部分商人注意到了花窗上的玻璃。 这么漂亮的窗户,推出之后?一定能够形成风尚。 但是他们?一打?听,才知道玻璃的独家经销合作早就已经给出去了,京城一家,江南一家,再加上云州这边自己吃下的市场,几?乎瓜分了整个大梁的份额,根本没给后?来的人留下机会。 也就是两个代理商的实力?都足够强,所以大家虽然捶胸顿足,却也不敢做什么多余的事。 之后?又有人谈下了蛋糕房的连锁加盟合作,听说今年之内,蛋糕房就会开到大梁的每一个州,其中的利润,光是想想就让人眼红。 所以现在,人人都在盯着薛家,等着新东西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下手去抢。 现在薛盈弄出了个新品招商会,自然不容错过。 不过等诸多大小?商人们?想办法弄帖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次,凡是稍微有点?规模的商会和商队都收到了邀请,颇有种?广撒网的感觉。这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警觉,但大部分人是兴奋。 虽然参加了宴会也不一定能抢到合作的机会,但能第一时间知道新商品是什么东西,那也很值得炫耀了。 如?果?果?真是好东西,那就更要想方设法地?弄一点?回去。 很快就到了招商会当日。 因为宾客太多,为了容纳那么多人,薛盈特意租借了一个花园,在中间搭了个临时的台子,宾客们?则环坐在四周,方便全方位地?展示新产品。 不过上台的人并不是薛盈,而是今年换了个新职位的游春。 以后?工坊区的新产品会越来越多,合作商和加盟商也会越来越多,并且遍布全国各地?,薛盈觉得需要单独设立一个部门来管理这些事,所以就又弄了个市场部,把游春调过去,至于原本的生产部,则交给了林秋。 新上任的市场部总监站在台上,向所有人隆重介绍了他们?今年新推出的产品——玻璃镜。 从落地?的全身镜到可?以握在手心的镜盒,十几?扇大小?和造型各不相同的镜子随着她的讲解被摆在台上。最后?还有家丁上前,组织所有参与宴会的商人们?排队上台体验。 其实在台下,离得近的人就已经看到镜子里的景象,开始惊叹了。可?是等他们?站到台上,看到镜面中照出来的自己的身影,还是免不了震惊。 太清晰了,几?乎每一个细节都照得清清楚楚,对于还不习惯的人来说,猛地?一看甚至有点?儿?令人心惊。 但是在座的毕竟都是商人,嗅觉十分敏锐,在吃惊过后?,他们?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种?东西若是能推向市场,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 这还是一个男子也可?以傅粉,每个人都对形象万分在意,甚至个人形象也是“礼”的一部分的时代。每天早朝的时候,都会有监察御史专门检查每个官员的衣冠是否合礼。 所以镜子的市场是很大的,几?乎人人都有需要。想想天下有多少?铜镜,都替换成玻璃镜,其中的利润会有多少?? 而且换成了玻璃镜,原本的铜镜就可?以收回,又是另一桩大生意。 铜可?是能用来制钱的。 除了清晰之外,玻璃镜跟铜镜相比,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轻便,随身携带不会像铜镜那样沉重,揣在怀里也完全没有问题。 几?乎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游春,询问这种?镜子怎么卖。 等到所有人都感叹完了,重新坐回原本的位置上,游春才一一说出各种?规格的镜子的定价,价格不低,但没有人觉得贵,都恨不得直接把钱搬来,当场交易。 “诸位稍安勿躁。”游春微微一笑,“目前,我们?的镜子销售有一个小?小?的限制。” 来了来了,这才是大家熟悉的流程。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没有限制呢? 有人立刻大声问,“什么限制?” “在今年之内,我们?只接受用粮食结算。”游春说。 这个条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因为今年粮食涨价,在当地?就能卖出高?价的东西,自然不会愿意有人花费大力?气运到西北来,却只卖同样的价格。 所以听到游春这么说,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后?悔惋惜,然后?才是抗议。 只有那少?数运来粮食的商人,得知这个意外之喜,高?兴得简直不知所以。他们?其中有些是来往云州的老客户,因为薛盈的要求才运了粮食过来,还有一些,却是根本没搞清市场,稀里糊涂就运过来碰运气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但是人心不足,不过如?此?。 有人在高?兴过后?,立刻就问道,“今年的粮价不同以往,再加上运费和路途损耗,结算时可?不能只按照粮食的市价。” 分卷阅读233 这话一出,立刻就引来了不少?关注。有人唾弃鄙夷,但也有人因此?心思一动,有了新的想法。 很多大商人手中是囤积着很多粮食的,就等着荒年的时候高?价卖出去。这一回没有运粮过来,不代表他们?之后?不能再运来。现在云州缺粮,几?乎是明摆着的事了,薛盈既然主动把这个弱点?露出来,那就不能怪他们?占便宜了。 要是能抬高?结算的价格,那岂不是能以最少?的粮食换到最多的镜子? 虽然这些粮食都是丰年收上来的,价格贱得要命。但是像这样操作粮价、囤积居奇,他们?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72.第72章 直觉 云州某处的庄园里, 各怀心思?的商人?们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这些人?,出身各不相同,以前彼此?之间也没少别苗头, 但现在, 为了同一?个目的, 都?坐在了这里。 组织这场聚会的, 是几个从京城来的大商人?, 高子颢也赫然在座。不过,出来主持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位老牌商人?徐爷。 他背后的人?是一?群抱团的宗室, 虽然不像外戚那么煊赫,但根基却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深厚。如今云家没了, 高家派来的又是个小辈,不愿出头,主事的事就落到了徐爷头上。 看到来了这么多人?,徐爷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道,“诸位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 想来都?是觉得?那薛氏女太过分, 不给人?活路吧!” “可不是?”立刻有?人?应和道,“咱们千里迢迢把粮食运过来,她却只肯按照市价兑换,这不是欺负人?吗?” “就是啊,外头的粮价都?成什么样了,要是只按照市价,我何必大费周折把粮食运到西北来?” “就是,既然要求只能用粮食结算, 总要给咱们一?点好处。” 徐爷脸上露出笑容,拍拍手道,“看来诸位心中都?有?许多不忿,既然如此?,咱们那就该同心协力,大家没意?见吧?” 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从现在起,你们手里的粮食都?要拿稳了。不管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在咱们的目的达成之前,一?粒粮食都?不能卖出去?!”徐爷说,“要是有?谁坏了事,那就是挡了所?有?人?的路,自?己想想结果吧。” 徐爷很清楚,坐在这里的人?各有?个的想法,但是那些不重要,他只需要裹挟着所?有?人?的意?志,把大部分粮食握在手里,就不用担心云州这边会不妥协。 也是那位薛家主天?真了,以为自?己手里捏着紧俏的商品,这就是卖方市场,她可以随意?开价。 可是市场,从来都?不可能由一?个人?说了算。这些浸淫商道多年的大商人?们,早就将这一?行摸清楚了,他们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抱团一?起行动,用无可阻挡的大势来左右行情。 薛盈手里捏着镜子的制作工艺又怎么样?她背靠宫啸,就连宫中的皇帝也要高看一?眼?又怎么样? 既然已经暴露了需要粮食的软肋,那就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只要他们把所?有?的粮食都?捏在手里,不去?出售,要不了多久整个西北就会陷入粮荒,到时候,薛盈也只有?主动向他们低头这一?条路。 到时候,他们不但可以以最少的粮食换到最多的镜子,而且等这些镜子到手,怎么卖,卖多少,如何定价,也是由他们说了算了。——他们大可以将多数货物囤积在手中,只放出很少的数量,这样才能卖得?上高价。 而他们做的这一?切,犯了哪一?条王法了吗?没有?。 在跟所?有?人?签订了契约,约定好不再对外出售粮食之后,徐爷又找了一?批人?,对外宣扬云州已经没有?多少存粮,马上就要吃不上饭了。 去?年年景不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过因为云州有?宫将军,有?薛家,有?展销会,有?自?由市场,源源不断的货物流入云州,其中总会有?一?部分粮食,所?以大部分人?并没有?那么担心。 但是听到这个流言,大部分人?还是免不了担忧。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饿肚子这种事,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们迫切地采取行动,涌向粮店。 其实按照徐爷的计划,这个时候,最好是云州乃至西北的粮店都?关门不做生意?,那样百姓一?定会更加恐慌,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陷入混乱。奈何这些云州的商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那薛家主十分信服,居然一?个都?没有?来参加他发起的集会,自?然也不理会他的要求。 不过没关系,这么多人?哄抢粮食,粮价肯定会迅速上涨。而上涨的粮价,又会引起新一?轮的恐慌和哄抢。 云州的存粮本就有?限,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与此?同时,这些商人?们自?然也要抓紧时间,把自?己手里的粮食运到西北来,这样等薛盈松了口,才能换到更多的镜子。 他们想要把持所?有?镜子的销售渠道,那就必须要拿出足够的粮食,把薛盈手中的镜子都?兑换出来,甚至最好把接下来几年的生产量都?给占住,不给别人?一?丝机会。如此?,纵然自?己手里没有?掌握着生产工艺,市场也依旧是由 分卷阅读234 他们说了算。 徐爷最近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每天?早上出去?遛弯,看看街上百姓哄抢粮食的画面。作为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他每次看到这种场景,都?会由衷地生出一?种掌控一?切、睥睨天?下的自?得?。回家之后,心情好得?甚至能多吃一?碗饭。 然而直到消息放出去?的第五天?,云州的粮店却始终没有?涨价。 这天?徐爷照旧带着下人?出门遛弯,却发现,街上拿着各种器具去?抢购粮食的人?,似乎少了很多,而且已经全然没有?前两天?那种哄抢的紧张感,老老实实地在粮店门口排着队。 徐爷微微皱眉,忍不住上前几步,靠近了一?些,听这些人?闲话。 “今天?来买粮的人?怎么少了那么多?”有?人?问?出了徐爷想问?的话。 排在前面的一?个人?笑道,“嗨,那都?是些人?云亦云的傻子,听人?说什么云州存粮不多,就一?窝蜂地冲过来买,就怕粮价飙升,吃不上饭。结果这么几天?了,粮价还是没涨。” “可不是?不过今年也确实邪乎,往年若是收成不好,这时候早就开始涨价了。”又有?人?说。 前面那人?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我听人?说啊,这些粮食都?已经被薛家主买下来了,只是依旧放在店里,平价卖给咱们。你说,有?薛家主和宫将军在,还能让咱们饿肚子?” 听到最后这句话,周围的人?立刻“对对对”“是是是”地应和起来,全然没有?半点儿担忧的样子,听得?徐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有?时候他觉得?这些愚民很好糊弄,一?点小伎俩就能拨动他们的想法,可是像这种时候,他又不免恨他们不知变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更让徐爷生气的是,他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人?拎着布袋准备出门购粮,结果被隔壁邻居拉住,三两句话,就把自?己前几天?多买了的粮食转手卖给了他。说是之前听信谣言买多了,自?己吃不了。 果真是愚不可及! 回到家里,徐爷就发了一?阵脾气。心腹见状,便问?道,“那咱们的粮还往这边运吗?” “运,怎么不运!”徐爷狠狠道,“我就不信,他云州这点儿存粮,能坚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总有?吃完的时候!” 大不了就是耗着,等到云州的粮食吃完了,只剩下他们手里的粮食,市价如何,还不是随他们定? 他们耗得?起,云州的百信可耗不起。到时候,薛氏女依旧只能接受他们的定价。 这般想着,徐爷便暂时按捺住了所?有?的行动,静静等待。 而这个时候,薛盈在做什么呢? 她在忙着筹备一?场集体?婚礼。虽然是集体?婚礼,但是薛盈并不打算一?切从简,而是怎么隆重怎么来。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见识过这种事,所?以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在整个西北引起轰动,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拿出来讨论?,每一?对新人?的身份自?然也被翻来覆去?地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事上。 什么西北存粮不足,根本就没有?人?相信。 要是存粮不足,薛家主和宫将军还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办什么集体?婚礼么?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很多原本打定主意?跟着徐爷的商人?,坐不住了。 太过漫长的时间,徐爷那样的大商人?等得?起,这些小商人?却不行。他们是小本经营,钱都?投在货物里,不能尽快出手,收不回资金,那生意?就运转不开。云州这边要等到什么时候是没数的,他们却急需资金周转。 于是这些人?就天?天?跑到徐爷这边来催促,求助。 “目光短浅!”天?天?被这些人?骚扰,徐爷的心情也很糟糕。他看不上这些家伙一?惊一?乍,一?点耐性都?没有?。 本来带着这些小商人?,也只是为了裹挟更多的意?志,但是既然这些人?扛不住,那就是他们没福气。徐爷索性拉来了另外几位大商人?,准备将这些小商人?手中的粮食都?吃下来。 大家一?听,都?十分乐意?。这些大商人?已经习惯了垄断各个行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赚到惊人?的利润。原本是担心这些小商人?不愿意?出售手中的粮食,反而卖给薛盈,所?以才带上他们,现在他们自?己要出手,那就没问?题了。 于是不几日,就交割完毕,小商人?们陆续启程离开。 而这时,新娘们已经抵达云州,集体?婚礼不日便要举行。 在一?片欢欣雀跃之中,徐爷等人?也收到了最新的消息,按照现在的损耗速度,整个云州的存粮,大概只能维持到这个月底。 …… “咱们得?给这位薛家主帮帮忙。”徐爷将自?己的盟友们召集起来,毫不犹豫地道,“找人?去?各个粮店买粮!” 既然存粮不多,他也不打算耗到月底,只要提前将市面上的粮食买空,那就不用再等了。 现在云州城一?片热闹,都?是薛盈苦心营造出来的。她若是不想打破这种表象,让百姓们真正陷入恐慌,就只能接受他们的条件。 对于这个提议,所?有?人?都?十分赞同。 不过等他们的人?去?了粮店,才发现粮价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上涨了,与今年其他地方的粮价几乎持平。 分卷阅读235 “买!”得?了这个消息,徐爷更是迫不及待,“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于是一?场不显山不露水的交易就开始了。 在云州城的百姓懵然无知的时候,城中各个粮店的粮食,都?在大量出清。 不光是米、面、黍、粟这样的主食,就连原本卖不上价的大豆,米糠、麦麸,也都?被高价买走,短短几日,这些粮店的仓库就空了。 因为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最终耗费的金钱,远比几个大商人?预料的多了一?倍。再加上粮价上浮的部分,他们手里的流动资金也都?耗费得?差不多了。 但所?有?人?都?不在意?这点小小的损失,而是满心激动。反正只要吃下所?有?的镜子,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损失立刻就能被填补,还能获得?几百倍的报酬。 他们选了一?个好日子,就在集体?婚礼举办的这一?天?,主动登门去?提醒薛盈。 在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走完了主要流程,新人?和宾客们都?陷入狂欢之中、尽情作乐的时候,后面的某个房间里,徐爷等人?终于见到了薛盈。 “薛家主,恭喜呀!”徐爷笑眯眯地拱手,“今日可真是热闹。这样的大事,恐怕几年十几年后,依旧能被人?称道。” “徐爷客气了。”薛盈也笑,“我倒是没想到,诸位也会登门道贺。” 她说着,视线扫过徐爷身后的人?,落在高子颢身上时,对方立刻转过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样的大喜事,碰不上也就罢了,既然适逢其会,又怎可错过?”徐爷说,“如今云州欣欣向荣,往后常来常往的日子还很多,咱们自?然也跟薛家主一?样,希望它好好的。” “徐爷这话,好像话里有?话。”薛盈微微敛了笑意?。 徐爷道,“说来也巧,我昨日听家中下仆说,出门去?粮店买米,店里居然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他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早就听说云州的存粮不足,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这心里,担忧啊!这不,就跟几个同样有?所?担忧的同道,一?起上门来找薛家主了?” “哦?这么说来,徐爷有?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薛盈问?。 “在下不才,手中还有?一?点存粮,很愿意?拿出来与云州共度难关。”徐爷道,“这几位同道,也是一?样。” “不知徐爷想要什么?” “薛家主之前曾说,今年之内,镜子的交易只接受粮食结算,而粮价按照市价进行兑换,此?话可还算数?”徐爷见她上道,便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这是自?然。”薛盈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口的话,怎么会食言?” “那我等都?愿意?用手中存粮来交换镜子。”徐爷捋着胡须笑道,“希望薛家主能尽快促成这些交易。” “这是自?然。”薛盈道,“今日我虽然走不开,但作坊那边是有?人?的,诸位只管带上粮食去?兑换便是。若是不放心,需要我作陪,那就得?再等上两日了。” “不必等,不必等。”徐爷乐呵呵的,“薛家主贵人?事忙,怎么好劳烦你?我等自?去?兑换就好。” 于是薛盈又笑着将他们送出了门,从头到尾,彼此?都?客客气气。 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众人?都?很高兴,决定不再耽误工夫,今日就将订单签下来,免得?时间长了,又有?什么变故。毕竟云州现在的能量还是不小的,说不定还有?办法从别处弄到粮食。 高子颢走在队伍末尾,只觉得?古怪至极。 他见过薛盈冷下脸来是什么样子,也知道她的心机和手段,不相信她居然会就这样妥协,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好声好气就吃下了他们手中的粮食。 太过顺利,反而让他觉得?其中有?问?题。 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好这种古怪来自?何处,只好保持沉默,跟着众人?行动。 展销会已经结束了,这边的仓库自?然全都?空置着。徐爷等人?手中的粮食,就是租了这里的仓库来放置,所?以现在,他们只需要拿着存货的凭证去?镜子作坊那边交易即可,作坊自?会派人?验货。 省了搬来抬去?的这一?宗,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镜子作坊,并见到了专门负责各种交易事宜的游春。 听说他们是用粮食换镜子,游春立刻就拿出了价目表和粮食兑换比例,放在几人?面前。徐爷没有?打开来看,而是笑着道,“游春姑娘,我们几个同气连枝,手中的粮食都?是算作一?股,要么不换,要么全都?换,却不知贵坊能不能吃下这么多粮食?” 游春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又摆出算盘,“不知诸位手中有?多少粮食?库中不知有?多少存货,我先算个账。” 徐爷一?笑,说出一?个数字,等着对方失色。 谁知游春面上没有?半点波澜,低头拨动算盘,很快就按照市价算出了这批粮食的价值。 “等等,不对吧?”徐爷听到她报出的数字,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这个数字,游春姑娘莫不是哪里算错了?” “不会有?错。”游春道,“我算了三次。” “怎么可能?”徐爷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报出价格,游春就算完了。他低下头,翻开手里的兑换比例,然后眉梢猛地一?跳,“哈,七文一 分卷阅读236 ?升?” 他身后几个人?,闻言也都?面露惊诧之色。 不说别的,他们最近买回来的那些云州的存粮,价格都?超过了二?十文一?升,就连糠麸也卖到了十几文,现在她居然用七文来作为市价? 徐爷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游春姑娘方才是按照这个价格来算的?我说的可是市价。” “这就是今年的市价。”游春也说。 徐爷冷笑,“前几日,云州各个粮店的粮价就已经涨到了二?十文,依我看,现在就算是三十文一?升,也是正常的。游春姑娘,你说呢?” “这是市场上的粮价,我说了不算。”游春道,“诸位若是觉得?不相信我的话,何不派人?去?市场上看看?” “我看不用了。”徐爷有?些恼火。他以为薛盈答应的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粮价完全由他们来定,就算他们定一?百文一?升,对方也只能受着。可是现在游春的态度,却让他觉得?自?己受了愚弄。 所?以徐爷语气也很不好,“现在云州的粮店都?没有?东西可卖了,整个西北,大概只有?我们手中有?粮,游春姑娘何不再考虑考虑?” “谁说粮店里没有?粮?”游春表现得?比他们更诧异,“不知几位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都?是谣传罢了,诸位可不要被蒙蔽。” “流言?蒙蔽?”徐爷还要继续发作,高子颢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徐爷不悦地拉着脸,“你做什么?” “徐爷,咱们要不还是派人?去?市场上看看?”高子颢低声说。他总算知道哪里古怪了,他们囤积了那么多粮食,薛盈不会不知道,却从头到尾没有?打算跟他们洽谈过,甚至他们上门,她也没有?讨价还价,这很不合理。 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有?了别的对策! 高子颢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游春说粮店里还有?粮食,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继续闹下去?,就是一?场笑话了。 徐爷皱了皱眉,他其实也察觉到了古怪之处,只是不愿意?承认,现在高子颢开了口,他便就坡下驴,“那就让人?去?看看吧。” 几位大商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派出去?了一?个人?。没多久这些人?就匆匆回返,带来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所?有?粮店依旧在正常经营,而粮价也的确是七文一?升! 到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耍了。 薛盈故意?按兵不动,看他们瞎折腾,甚至高价购买粮食,等到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再将底牌拿出来,于是他们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成了空。 “好好好,好个薛盈!”徐爷丢下这么一?句,便匆匆走了。 他还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打算去?查清楚具体?情况,再决定怎么做。 其他人?对视一?眼?,都?跟了上去?,只有?高子颢迟疑片刻,依旧坐在位置上没动。等其他人?走了,他便干脆地掏出自?己的凭证,对游春道,“七文一?升,我换了。” 其实就算七文一?升,但是镜子的售价很高,所?以他们还是有?得?赚的,只不过跟预想中的暴利不一?样罢了。 高子颢觉得?,薛盈的手段不会只有?这样,再拖下去?说不定会更糟糕,倒不如及时止损,尽快带着货物离开。虽然这预感不知从何而来,高子颢更想不到薛盈还能怎么做,但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73.第73章 悲悯 “到底是哪里来的粮食?!”徐爷万分不解, “运到云州来的粮食明明都已经被咱们收了,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甚至一度以为薛盈是调用了自己存下来的粮食,毕竟那么多的粮食都存放在展销会的仓库之?中, 薛盈若知道那是粮食, 偷偷取出一些, 完全可以操作。只要作为货主的人不去查, 就不会发现。 为此他亲自领着人, 挨个打开仓库检查,查到最后,发现根本没有被动过。 所以现在云州的粮食, 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就算这里是云州,薛盈可以背着他们偷偷将粮食运进来, 可是这么大宗的粮食交易,总该有些风声的。之?前那些小商人还没有走的时候,可是天南海北都有,形成了一张大得惊人的消息网,竟也什么都没探听到? 打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究竟, 徐爷只好把自己的盟友们再次请过来, 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至今依旧不相信,但如果?云州真的不缺粮,也就意味着他们费力?囤积的这些粮食,就要砸在手?里了,总得商量一下怎么办。是吃了这个亏,接受薛盈给?的七文一升的“市价”,还是硬扛到底,再想办法?把这些粮食运出去售卖? 到了这个时候, ??下惶惶的众人才发现,高子颢不见了。 再一打听,人家早就已经换完了玻璃镜,启程回京了。 “好个无耻小辈,说好了共同进退,竟然背信弃义!”徐爷气得破口大骂,“高家有这样的继承人,以后还有谁敢跟他做生意?” “徐爷,还是先看眼前吧。”一个人出声提醒他,“云州之?前究竟是不是缺粮不好说,可是高子颢既然已经将手?里的粮食兑换了出去,那就又能坚持一段时日了。” 所谓青黄不接的时节,原本就只有那么一两个月。现有的粮食,紧一紧也不是熬不过去。但他们若是再拖下去,等到 分卷阅读237 新粮上市,手?里的陈粮价格就更贱了,必须要早做打算。 徐爷冷着一张脸,依旧有些不甘??就这样罢手?。 就在这时,有仆人匆匆跑来,离得远远的就开始大叫,“老爷,船,好多船!” “什么船?”徐爷不快地?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 仆人瑟缩了一下,终于?从激动之?中平复下来,飞快地?说道,“大河上来了好多船,总有几?十艘,上面载的都是粮食!” “什么?”众人对?视一眼,终于?意识到,薛盈并不是在诈他们,她是真的有粮食渠道。徐爷甚至情不自禁地?站起身问,“哪里来的船?” “听说是海州来的。”仆人已经打听清楚了,“从交趾占城一带运来的新粮。” 听到“海州”二字,徐爷后退一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颓然地?道,“珍珠岛……想不到就连他们,也跟云州有联系。” 珍珠岛虽然是今年才崛起的势力?,可是因为改变了整个海州的局势,消息灵通的商人自然不会忽略他们的存在。听说珍珠岛弄了个贸易集市,徐爷等人也派了人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会现在云州听到他们的动向。 除了这个势力?,应该没人有本事从那么远的地?方运粮过来了。 粮食已经运到,云州的粮荒自然解除,他们纵然还想做什么,可是已经拿捏不到对?方的软肋,就都是无用之?功了。 “换镜子。”徐爷突然开口,“把所有的粮食都换了。他们可是承诺过的,我?们有多少就收多少。走,现在就去!” 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现在外地?的粮食运过来了,说不定薛盈就会改主意,不再像她承诺的那样有多少就收多少了,得赶在那之?前完成交易。 其实仔细想想,虽然手?里的粮食没那么值钱了,但是他们几?个人加起来,囤积了上万吨的粮食,也不是能轻易吃下的。云州的镜子作坊有多大?想必是吃不下这么多粮食的。所以虽然中间?出了一点问题,但他们依旧可以按照计划,垄断一段时间?内的玻璃镜。 只不过以前说不定能垄断几?年,现在时间?却大大减少罢了。 就算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运作一番,将手?中的镜子高价卖出,把损失的那部分成本转嫁到出去,并且大捞一笔了。 这么一想,众人迅速调整好了情绪,不再垂头?丧气。 做生意就是这样,局势瞬息万变,总有意想不到的时候。眼下其实还不算糟,因为他们依旧有得赚,都还没到需要赔钱的地?步呢。 一行人匆匆赶到作坊这边,再次见到游春。 值得庆幸的是,薛盈似乎还没有给?出新的指令,所以对?方依旧接受了他们给?出的所有存粮,并且根据他们的采购清单,迅速计算出了兑换的玻璃镜数量。 看到那个数字,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才由徐爷开口道,“不知作坊内有没有这么多存货?若是没有,我?等也可以……” “有的。”不等他话说完,游春就打断道,“你们来得巧,才刚刚送来一批新的存活,数量应该足够。” 什么?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都不敢相信。他们是看过样品的,做工那样精细,需要工匠们仔细雕琢,所以才觉得产量定然不会太高。而?且之?前已经兑换了一部分出去,剩下的必然不会很多。 可是她说什么?数量应该足够? 但不管他们如何震惊,货物拿到手?里,清点足了数量,那就不信也得信了。 这再次打乱了徐爷等人的计划,让他们??生不妙。 按照他们的计划,如果?能拿下所有的玻璃镜,那么一段时间?内,市价依旧由自己说了算。他们完全可以扣住大部分货,先高价释出一些,把有钱人的口袋掏空。等到市价降低了,再大批量出手?剩下的,抢占市场。 甚至他们还可以在垄断期内,高价将手?里的余货批发给?小商人,回收尾款、转嫁风险。 可是如果?云州能源源不断拿出更多的货物,那所有的计划和设想就都只能是一场空了。太多货物涌入市场,价格必然走低,而?小商人们能从云州拿货,肯定不会从他们这里接手?。 当然了,云州的批发价是统一的,若是只以玻璃镜而?论,就算利润低一些,他们也依旧有得赚。但别?忘了,他们手?里那么多的粮食,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商人手?中接过来的,甚至还有一些是在云州买的,这些都是花了高价的! 把这些成本也折算进去,那就非但没有挣钱,反倒还亏了一大笔了。 折腾了好几?个月,最终得来这样一个结果?,让人怎么能甘???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这批货物离开云州。 那时,他们??里还抱着万一的期望,觉得还有机会在云州的玻璃镜泛滥之?前,短暂地?操纵市场。 然而?等他们回到京城,才发现,就晚了那么几?天的功夫,却已经错过了太多。 在云州的展销会结束之?前,几?套样品就已经被送进了宫中。皇帝让人在早朝的大殿门外摆了一面全身镜,所有上朝的官员,都要自己去镜子前检查一下衣冠和仪容。剩下的,则一部分赏了后妃,一部分赏了重臣。 这样大的动静,玻璃镜立刻就在京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议论这种新鲜事物,并 分卷阅读238 且翘首以盼去云州参加展销会的商人。 有个运气极好的小商人,因为被人坑了,运了几?千斤粮食去云州,原以为赔钱,只求少赔一点,谁知正好碰上了玻璃镜。因为他手?里的粮食实在太少的缘故,甚至没能入徐爷等人的眼,也没人来拉拢他一起囤粮,他就顺利换了一批镜子,带回京城。 因为数量太少,这批镜子一运到,立刻就被京城诸多贵人们高价买走,大赚一笔。 所以等到高子颢带着货物回京时,正好赶上了这波热度。虽然他手?里的镜子太多,价格一下子就跌了不少,但是高子颢出于?一种紧迫感,没有选择提价,而?是直接将货物出清。 所以徐爷回到京城一看,玻璃镜已经是中产之?家都能买得起一面的东西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囤积居奇的机会。 至于?京城之?外,江南的商人,云州的商人,早就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市场。就是暂时没有被占领的市场,也都听说了其他地?方的价格,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宁可等一等下一批货物,也不可能花高价买他们的镜子。 所以一直到玻璃镜真正遍及整个大梁,路边的行人人手?一块时,他们手?里的镜子才终于?全部卖出去。 经此一役,他们元气大伤,自然就有新的商人抓住机会,取代他们的位置。 …… 在对?外发布玻璃镜之?后,宫啸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 主要是防着有人用各种手?段来窃取玻璃的制作工艺。相较于?会受制于?人的采购,自然是将生产工艺捏在自己手?上更好。这种事情,历来都不鲜见。 薛盈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忧,她对?宫啸说,“只要成本价低到一定程度,大部分人都更愿意批货,而?不是自己建厂生产。” 毕竟建一条生产线,也是很麻烦的事,而?且还要耗费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 算一算投入产出比,大部分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有些钱还是让别?人赚了吧”。在现代的时候,华夏为什么能成为世界工厂?就是因为很多商品的出厂价,比那些大公司在本国?建厂生产便宜太多。 当然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可能还没有这种概念。因为有钱人的想法?还停留在:这个东西挺不错,弄到秘方就可以让家里的仆人去制作,成品专供自家和亲友使用,才是风雅之?事。 薛盈之?所以将镜子的价格定得这么低,也正是为了在这个时代培养出这种思维。 有钱人大可以弄走镜子的秘方,费时费力?地?去打磨一件珍品,给?它加上黄金、珍珠、宝石来提升身份,但是更多的人,会选择去市场上选购一面镜子。 当然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强大的生产线支持,迅速将货物铺到全国?的每个地?方。这就是为什么,薛盈在督促程先生搞化学实验的同时,也没有放松费先生那边的车床进度。 虽然目前还不能发电,车床必需要人工操作,但借助机器,也比手?工切割打磨的速度快得多。这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实现流水线量产,挫败徐爷等人的阴谋。 而?就像薛盈预测的那样,刚开始还有人在工坊区附近转来转去,等到出货量越来越多,这些人就自然消失无踪了。 “现在确实没必要再偷什么配方了。”眼看云州的批发价都开始下降,宫啸也不得不佩服。 最开始制作出镜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薛盈会定个高价,毕竟这种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奢侈品。然而?薛盈却力?排众议,定了一个超乎想象的低价,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货铺得差不多了。 现在再偷秘方,确实就像是薛盈说的那样,除了有钱人闲得慌瞎折腾,其他人根本用不上。 薛盈闻言狡黠一笑?,“现在,我?们可以把秘方献给?宫里了。” 皇家用的东西,多是内造的,制作起来更是精益求精,不计人工和成本。薛盈送上的那几?套虽然好,但现在人人都有,就显不出独特了。这会儿将秘方献上,内府也不会建一条生产线来跟他们抢生意,反倒是制作出来的华美玻璃镜,除了宫中自用之?外,还可以卖给?那些追捧内造的有钱人。 这钱让皇帝去赚,才没人敢有异议。 宫啸点头?答应,忍不住捧着她的脸道,“盈盈有??了。” 到这个时候,他也隐约明白薛盈这样选择的原因。他们大可以降低产量,高价出售玻璃镜,赚到的钱并不会比现在的少。至于?有人来偷秘方,有宫啸的军队保驾护航,这些人只会有来无回。 这样,镜子会成为云州的核??产品,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自然而?然,云州的地?位就会越来越重要。 但薛盈没有这样做,而?是低价大量走货。这样依旧可以杜绝他人仿制生产玻璃镜,保持云州的重要性?,却又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普通人也能用得起玻璃镜。 现在,镜子的售价已经够低了。但是等到市场饱和,售价还会继续降到每一户人家都能买得起的程度,最终让它变成跟油盐酱醋一样的日常生活用品。 宫啸很早就知道,薛盈对?底层的劳苦大众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悲悯。 并非所有有钱人都是坏人,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对?穷苦人民抱有同情??,那些施粥赠衣的、修桥铺路的,也许有些是为了追名逐利,但总有一部分是真正为了做好事。 但薛盈的悲悯跟他们不一样。 她 分卷阅读239 好像不仅同情他们,更认为他们拥有强大的潜力?,而?她想要挖掘出这种力?量。 底层民众并不像是许多富人想的那样愚蠢,这一点宫啸当然很清楚。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士,几?乎都是来自底层,可是他们一样聪明灵活、勇敢坚定,拥有所有人类可能具有的美好品质。 以前,宫啸只觉得那是因为朝中的大员们没有深入过底层百姓,所以不知道这些。 但在京城待的那段时间?,让他意识到,或许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身处不同的位置,想法?自然就不同。 对?于?朝堂上的大老爷们而?言,他们并不需要百姓聪明灵活有主意,因为那样一来,就很难管理了。最好是让这些百姓们一年四季都在为一口吃的奔忙,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多想,始终保持懵懂的状态,这样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何况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也让朝廷畏惧这些底层百姓能爆发出的潜力?。 所以他们斩钉截铁将对?方定义为愚民,用压榨的方式让他们艰难生存。然后久而?久之?,似乎连他们自己也相信,这些百姓确实是愚钝的、不可教化的,只需要老老实实贡献出劳力?。 这样,上层的统治才能长久而?稳固。 宫啸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对?于?京城的权力?中??大失所望,这也是促使他留在西北的根本原因之?一。 然后他认识了薛盈。 对?于?他的士兵和西北的百姓,薛盈都带着一种强烈的悲悯,并且她能够切实地?看到他们的生存环境,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除此之?外,她还执着于?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所谓的好日子,除了吃饱喝足,手?里还要有一点盈余,去购买能够改善生活质量的日用品。新衣服,糖果?点??,乃至于?镜子这样的东西。 “什么?”薛盈没有听懂。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是站在前人的轨迹上,重新走一遍这条路,并没有深想过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宫啸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头?去亲吻她的眼睛。 虽然他们从未就此交流过,但宫啸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看到薛盈眼中的那个世界了。而?他,会保护她和这个世界的存在,让她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想法?,也让它自由地?发展。 终有一日,那个世界会真正降临在这里。 …… 玻璃镜的余温犹在,薛盈却已经开始考虑下一个商品了。 玻璃镜的制作工艺,已经从银镜进展到了铝镜。但是薛盈也没有忘记,银镜反应带来的另一个产品:暖水壶。 在家用热水器普及之?前,暖水壶可以说是统治了一个时代。晚上睡前烧一壶水灌进去,寒冷的早晨就可以直接用上热水了,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 除此之?外,什么香皂、肥皂、香水之?类的,似乎也都可以提上日程。 这些都是程先生的团队研究的东西。费先生那边的团队,薛盈自然也不会让他们闲着,同样有值得研究的东西。 上回过生日的时候,做个蛋糕都没有水果?,让薛盈印象深刻,现在有了玻璃,也有了制作密封罐的工艺,那么水果?罐头?就可以做起来了。虽然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但是对?于?提升生活品质,却是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由此而?衍生出去的各种罐头?产品,更是多不胜数。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可以供给?军需。这样一来,军队里的干粮也就不会再那么枯燥,可以极大地?改善伙食了。 不过,薛盈最为重视的,还是钟表的研制工作。 已经习惯了摸出手?机看时间?的人,现在只能通过辨认铜壶滴漏或者日晷来确定时间?,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自鸣钟、机械表的制作工艺也并不复杂,完全可以安排。 薛盈终于?体会到了有基础工业之?后的快乐。 毕竟这些东西,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安排下去,让所有人各司其职,就能够按部就班地?研究出来。 至于?她本人,还在绞尽脑汁地?回想那一点贫瘠的电力?知识,准备把电发起来。 整个新安五年,对?薛盈来说,是忙碌、紧张又充实的一年,而?且之?前几?年的铺垫已经初见成效,时不时地?就能够拿出来一个新东西。 至此,云州已经成为整个大梁最为惹眼的地?方,也是所有商人不得不去的圣地?。几?乎每一次的展销会,都会有新东西出现,只要错过一次,整个人似乎就要跟世界脱节了。 西北的道路已经全部修好,使得往来交通更为便利。而?来往的商人越来越多,不但汇集了巨大的财富,也带动了整个西北的发展。 不知不觉之?间?,薛盈已经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小的改变。 但到这个时候,她自己反而?因为不怎么接手?具体的事务,所以对?于?这一切变化的感知并没有那么明确。 她依然做着自己的是,??态上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所有人,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似乎也都在有意无意地?保护她的这种纯粹,不让她被外界所影响。 时光如水,转眼就到了新安六年,这一年,薛盈十八岁。 ◎74.第74章 终于结婚了 过年之?前, 宫啸终于从薛家搬了出去?,并且赶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完成了六礼之?中的前几个环节,只等最后成婚。不止如此, 分卷阅读240 就连婚期也定在了正月初十?, 薛盈满十?八周岁的第二日。 宫将军急着?结婚的心情, 丝毫没有掩饰。 但?即便赶在那么急的时间里?走完流程, 年前年后这段准备期内, 两个新人也是不能见面的。 算起来,自从相?识之?后,这是她们第一次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而且以前分开, 都是因为有正事要办,忙起来时间自然就没有那么难熬了。但?现在, 婚期近在眼前,其?他的所有事都被暂时放下了,诸多繁琐的流程又都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忙,两位新人反而闲了下来。再加上心中对婚礼的期待,便会觉得时间走得格外地慢。 算是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受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反正闲着?没事,宫啸几乎每天?都会准备礼物, 让人送到薛家去?。而薛盈收到礼物, 也必然会回礼。于是明明见不了面,两个人的交流反而比平常更加频繁了。 薛盈本来并不相?信所谓“成婚之?前新人见面会不吉利”的规矩,谁知宫啸居然十?分看重?这一条,于是她也秉承着?社会主?义迷信观接受了。反正是真是假无所谓,算是为接下来的喜事讨个好彩头嘛! 时间长了,总是收到宫啸送来的礼物和手写的短信,她反而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了。 在她生?活和成长的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人用写信这么老土的方?式交流了。薛盈收到过表白的短信和邮件, 旅行途中也被陌生?人加过微信,也有人当着?她的面直白地表示过对她的喜爱,但?是写信在她心里?,依旧是一种无与伦比、含蓄隽永的表达方?式。 真奇怪,都已经要结婚了,好像又有了谈恋爱的感觉。 不过一段关系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模式和流程,所以她觉得,在结婚之?前,两人能够有这样一段时间去?沉淀一下各自的情绪,未必是一件坏事。 时间过得慢只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实际上时间依旧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等到新年过完,短短的分别也就很快过去?了。 初九这一天?,一早薛盈就收到了宫啸送来的长寿面和蛋糕。 这都是宫啸亲手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闲着?的时间太多,改良了一下做法,这一回的成品,可要比去?年的味道?好多了。面条柔韧、面汤鲜美,蛋糕柔软、奶油甜蜜,得到了薛家所有人的一致赞赏。 除了宫啸的心意之?外,薛家这边也为她办了一场十?分热闹的生?日宴。因为这是她以薛家女的身?份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过了今天?,不管薛盈和宫啸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管她是不是依旧会坐镇薛家,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宫家人了。 所以所有人自发地准备起来,为她庆贺这个生?辰。 直闹到天?黑,宾客们才渐渐散去?,大家也都累了,便决定今晚早早歇息——明天?一早还得起来为婚礼做准备呢。 自从宫啸搬走,要问最高兴的人是谁,那非春夏秋冬莫属。几个明明已经各自管着?一大摊子事的人,每天?都不辞辛苦地回到城里?住,就是为了晚上睡在外间给她守夜。 薛盈本来想让她们排个班,不必这么辛苦,谁知四人都不肯。 对她们来说,能够这样亲密无间地跟薛盈住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多月,若是轮班,每人就只能分到几天?,实在不够。 薛盈也只得随她们去?了。 但?今天?,四个姑娘携手来到薛盈这边,却发现还有一位客人留在了这里?。 陈夫人看到她们,就笑眯眯地说,“四位姑娘放心去?歇息吧,今晚我陪着?新娘子,一定会把人照顾好的。” 她们这才想起来,新娘出嫁之?前是要跟女性长辈一起住的,长辈们会趁这个机会,教导一些为人妇所需要知道?的东西。薛盈没有直系的长辈,与薛家那边的人关系也不亲密,索性就请陈夫人代替了这个位置。 春夏秋冬失望而去?,陈夫人这才掩上门,走到薛盈身?边,将灯剔得亮了一些,而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来,递给薛盈。 薛盈默默接过来,翻开看了两眼。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避火图画得还是蛮含蓄的,而且画风也不怎么写实,其?中一些薛盈甚至还在网上看过,所以看到书里?的内容,半点波动?都没有。 她和宫啸的关系,自然也已经不需要这方?面的教导。 倒是陈夫人这样遮遮掩掩的态度,让这件事保留了一点隐秘的仪式感。于是薛盈也只好低下头去?,假装羞涩。 “别不好意思,这书一定要看完。”陈夫人说。 薛盈只好往后翻,抱着?做学术研究的心态,竟也渐渐看进去?了。其?实撇开画风不谈,里?面的内容还是颇有些可取之?处的,什?么秋千啊,椅子啊……薛盈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 原本她的心情还算平静,哪怕明天?就要结婚,但?薛盈觉得自己也不至于激动?到睡不着?。 但?看完这本书之?后,就有点不妙了。 饶是她觉得自己心如止水,但?到底还是看出了几分燥动?,继而想到宫啸,想到明天?的婚礼,想到从此之?后两人就会是真正亲密无间的夫妻……薛盈翻了个身?,“姐姐,你睡了吗?” “怎么,高兴得睡不着??”陈夫人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笑意,“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人人都跟 分卷阅读241 我说,从今以后就是别家的人了,不能再跟在家里?做姑娘时一样。我当初也是整夜的睡不着?,心里?又是慌乱又是忐忑,不知道?会遇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薛盈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惆怅。 按理说,陈夫人已经算是嫁得很好的了,但?是这段婚姻,一开始也不是完全没有波折,全靠她自己御夫有术,这才将之?经营成现在的样子。即便这样,在世人眼中,这也已经是一门人人称羡的好亲事。 大部分女孩,既没有这样的运气,也没有她的才能,于是命运就只能被别人掌控着?,永远不能自主?。 陈夫人每每想到这些,心里?还是难免生?出几分惆怅来。 或许是夜晚比较适合交心,也或许是薛盈即将步入婚姻,终于成为了陈夫人的“自己人”,此刻,她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说出了口,“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太不知足?日子过得太好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可是更多时候,我看到那些觉得可惜的女孩子,还是忍不住替她们委屈。” 提到这样的话题,气氛自然就变得沉重?了许多。 薛盈原本的情绪也都淡去?了,她没有劝慰陈夫人,而是淡淡地开口,“就是不知足又怎么样?” “嗯?”陈夫人有些吃惊。 薛盈这才在黑暗里?笑道?,“人有了能力,就想过更好的生?活。男人这么想,会被称赞有志向,女人这么想,为什?么就成了不知足?我有想法,也有实现这个想法的能力,为什?么要知足?” 陈夫人被她这番话惊住,一时没有说话。 静夜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半晌,陈夫人才说,“你的确是我见过最有胆量、最有志向的姑娘。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成亲之?后,什?么都不会变,是吗?” “是的,什?么都不会变。”薛盈肯定地道?。 此刻两人心中都涌动?着?许多的情绪,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不必多说。 在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们要做的是先改变自己,然后再去?帮助那些同样想要挣脱既定命运的女性。也许这点力量十?分微薄,但?她们都不是畏难的人,更不会因此就停下自己的脚步。 而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知道?身?边有人与自己同行,也是一件值得快慰的事。 …… 薛盈是被叫醒的。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昨晚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没有,但?最后,是在一种放松的状态之?中睡着?的。虽然睡的时间太短,被叫醒的时候还是掩不住的困倦。 “该起来准备梳妆了。”陈夫人站在床头,躬身?对她说。 薛盈眯起眼睛,声音含糊地问,“什?么时候了?” 床对面的墙上就挂了一个巨大的时钟,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艰难地换算了一下,“五点……卯时初了。” 是的,钟表已经被研制出来了,依旧是薛盈熟悉的十?二小时制,转两圈是一天?。这并不是因为薛盈的要求,而是在制作的时候发现,如果按照十?二个时辰来规划表盘,时针、分针和秒针就很难定位了。 所以就出现了这种看完时间,再换算成时辰制的奇妙画风。 薛盈每一次听到,都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此刻她困得神?志不清,也就难得没有露出会心的笑意,而是拉过被子盖住了脸,“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 陈夫人虽然跟薛盈相?交已久,却也是第一次在薛家留宿,更是第一次知道?她早上起床的时候竟然是这个画风。 跟她平时给人的印象可谓是差别巨大。 不过,陈夫人转念想想,又觉得这样似乎才是正常的。正因为她在这个年纪就闯下了偌大的事业,所以才拥有任性的权利,决定自己几点起。跟她同龄的那些女孩,嫁到别人家,每天?都要晨昏定省,哪有这样的自在? 就以陈夫人自己而言,上面没有公婆压着?,本来应该自在的。可是管着?一大家子里?里?外外的事,哪里?敢松懈一日?她是早就习惯不论什?么时候睡,这个时候一定会醒了。 “该起了。”她柔声劝道?,“今日要忙的事情还有许多呢,得早早准备起来。” “那些事情有人会做。”薛盈含混地道?。 陈夫人好笑地说,“那你也该起来梳妆了,一辈子也就做那么一次新娘子,得漂漂亮亮的出门。” 薛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翻过身?面对陈夫人“不是要到黄昏的时候才迎亲吗?梳妆用不了一天?,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她眼睛都没睁开,双手合十?,胡乱地对着?陈夫人的方?向晃了晃,“求求了。” 她可不想像自己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新娘子那样,早早就打扮起来,又什?么都不能做,只好顶着?沉重?的衣服和头饰呆坐半天?。 陈夫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对自己的婚礼如此不上心的新娘子。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新娘子是不能乱跑的,今天?必须要待在这个房间里?。那些杂事,自然有下面的人会安排妥当,也不需要她费心。就连宾客们,薛盈也事先请了人过来帮忙招待,保证谁都不会被冷落。 如此这般,她就算起床了,也确实没有梳妆之?外的事,而梳妆也的确用不上一整天?。 陈夫人只好替她将被子盖回去?,“那好吧,你接着?睡。” 她笑着?从房间里?出门,就 分卷阅读242 看到春夏秋冬亲自端着?水盆,捧着?各种梳洗用的东西等在门外,是打算再伺候这最后一次呢。陈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道?,“人还没醒呢,昨晚睡得晚,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说这话时,陈夫人本来还担心,若是这几位姑娘不同意,自己改如何说服她们。谁知听了这句话,四人毫不含糊,转身?就走,半点没有要把薛盈叫起来的意思。 陈夫人莫名有些高兴,说不出原因,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会在心里?说一句“薛姑娘有福气”,但?经过了昨晚,现在陈夫人想的是:女人有本事,底气的确就会更足。 想来就算成亲之?后,薛盈也可以安稳地睡到自己想要起床的时候。 大概是心里?记挂着?事情,薛盈没有真的睡到日上三竿,大概八点就醒了。因为睡了个回笼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陈夫人有点儿?摸到她的脉了,等她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就过来问,“是现在梳妆,还是等吃过午饭之?后再动?手?” “中午再开始也来得及。”薛盈说。 不过这样一来,上午的时间就空出来了,她想了想,索性让人把薛童和薛俭叫来了。 因为忙,薛盈平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跟这两个孩子相?处。但?是比起原身?,反而是她跟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一些。因为原身?可以无视他们的存在,薛盈却必须要负起姐姐的责任。 好在大多数时候,管教的事可以交给他们自己的姨娘和老师,薛盈要做的就是像个普通的大家长一样,时不时地考核一下他们的学习进度,并依此给出奖励或惩罚,再在节假日或是自己有空闲时,把他们叫过来说说话,一起吃顿饭。 今天?也是一样。 虽然薛盈觉得,结了婚薛家的事情也还是她来管,跟现在差别不大。但?是她从薛家搬出去?,也是必须的。对于两个孩子而言,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变故,也需要安抚和叮嘱一番。 和第一次见面时比,两个孩子都变得大方?了许多。 虽然看起来有点紧张不安,但?情绪还算稳定,见面之?后先向薛盈道?了喜,薛童还像个小大人似的道?,“姐姐不用担心家里?,我和弟弟会听先生?的话,用心学习的。等姐姐有空了,我们再登门拜访。” 薛盈本来是想安抚一下,让她们知道?以后也跟现在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听到这句话,突然改了主?意。 姐姐当家和父亲当家,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且薛童这个年纪,在寻常人家也要学着?管家理事了。趁此机会,薛盈也想锻炼一下她。这样想着?,她便对薛童道?,“那以后家里?的事,若是交给你来管,你愿意吗?” “我?”薛童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体,“若是有不会的地方?,我可以去?问姐姐吗?” “当然。”薛盈肯定地道?,“会有人帮你,教你,若是还拿不定主?意,就只管来问我。” 薛童抿了抿唇,然后重?重?地朝她点头,“那……我想试试。” …… 和薛盈的淡定从容不一样,宫啸几乎是一夜没睡,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而且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的熬夜,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没有半点倦意。 直挺挺地躺了一夜,天?没亮他就爬起来,先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刀法,然后就被拖去?梳洗装扮了。 本来这样的日子,新郎官也应该擦点粉,气色更好。而且宫啸脸上有一道?疤,按照喜婆的说法,这样喜庆的日子,还是遮一遮比较好。但?是抹上去?之?后,看起来却只觉得不伦不类,跟他本人的气质完全不搭,于是只好有擦掉了。 好在新娘子并不会嫌他这张脸不好看。这么想着?,宫将军便很坦然了,换了新衣服,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到外面去?迎接宾客。 今天?来的客人很多,整个西北有头有脸,能混到一张请柬的人都来了。就连远在京城的皇帝,也派了使者过来,送上贺礼。除此之?外,就连薛家那边的宾客,因为薛家不办酒席,索性也都凑到了这边。 一整天?宫啸都在忙,还得时不时地抽空看一眼时间,只觉得每一分钟都是那么地难捱,恨不能伸手进去?拨动?指针,让它走得更快一些。 好像忙了一辈子那么久,终于,请来主?持仪式的先生?终于松口道?,“吉时快到了,准备出门迎亲!” 宫啸如蒙大赦,又去?换了另一身?崭新的衣服,骑上高头大马,前往薛家迎亲。 因为聘礼和嫁妆之?前都已经晒过了,今天?的人员便比较精简。原本先生?还想让队伍绕城一周,散散喜气,但?宫啸哪里?忍得住,于是压着?改成了接到新娘之?后再绕城一周,那个时候,他就不用着?急,可以尽情地向所有人炫耀。 所以迎亲的队伍从宫家出来,便直奔不远处的薛家,转瞬之?间就到了地方?,以至于不得不待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门的吉时。 在场围观的人见状都忍不住暗笑宫将军心急,可惜这整个西北数起来,也没有一个身?份上能压得住他的人,所以也没人敢开口打趣,只能在心里?善意地嘲笑几句。 而这时候,新娘才刚刚梳妆完毕。 “赶上了。”陈夫人替她戴上沉重?的凤冠,这才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这要是新郎进了门,她们这里?却还在梳妆,那就要 分卷阅读243 惹人发笑了。她这个全福夫人,以后恐怕不会有人再请。 同样是因为薛家没什?么人了,过来陪客的那些薛氏族人们也不敢过分为难宫啸,所以宫将军红包开道?,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一路进了新娘的房间。 薛俭站在薛盈身?后,看到直走进房间里?来的宫啸,忍不住鼓起了脸颊。 就在刚刚,今年才不到六岁的小男孩,一脸严肃地蹲在薛盈面前,说要被她出门,惹得房间里?所有人都笑个不住。 然后才有人告诉他,因为薛家没有兄弟能背薛盈出门,所以到时候宫啸会直接到这里?来接人。 要不是知道?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他都恨不得开口求薛盈等过几年再成亲了。到时候,他长大了,就能背得动?她。可惜这话不能说出口,所以此刻,薛少爷只能气鼓鼓地盯着?未来姐夫,发动?眼神?攻势。 宫将军并不知道?自己被小舅子记了一笔,更没有在意他的眼神?,他看到薛盈,眼睛里?就只有她了。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见,还是因为今日薛盈装扮太盛,宫啸只觉得她美得让自己忍不住屏住呼吸。 这是他的新娘。 虽然想了很多次,梦了很多次,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反而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他就这样一直走到薛盈跟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才觉得一颗跳动?不休的心脏终于安稳下来。 “盈盈,”他躬下身?,在很近的距离与她对视,眼睛里?浮动?着?不容错辨的喜悦与安心,微微收紧手指,沉声道?,“我来接你回家了。” ◎75.第75章 别睡 其实?真正?说起?来, 两人一?起?住了很久的薛家,才更像是他们的家。 如果可以?,宫啸其实?并不介意继续跟薛盈一?起?住在这里。可惜他们两人身边都聚集着?一?大批追随的人, 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意愿,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 为了避免麻烦, 该做的切割也不能省。 薛盈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意和薛家的分开?了, 不过在人员使用和一?些项目上,还是有一?些重复。趁着?这回?搬出去?,正?好彻底划分清楚。 既然是必要的, 那么转过念头来想,组建一?个?只属于两人的小?家庭, 似乎也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 所以?在薛盈忙碌的时候,宫啸也没有歇着?。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把薛盈接回?家,让她看看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了。 因为是卡着?时间过来的,所以?宫啸并没有在房间里耽误多久,只说了两句话, 外头就有人催。 从出门开?始, 直到进入新家之前,新娘子的脚是不能踩在地上的。宫啸安抚地看了薛盈一?眼,伸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一?直送到门口的轿子上。 一?路上都有人在放鞭炮礼花,还有不少鼓噪起?哄的声响,人群跟随着?他们一?路往外走。 薛盈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之中,抬头去?看宫啸的脸。 是的,大梁的婚礼并没有红盖头这个?元素, 薛盈也不觉得新娘子的脸有什么见不得人,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添加这一?项。所以?她得以?看清这一?路的情景,和抱着?自己的人。 他今天?精神?得有些过分,唇角一?直弯着?,显露出主人的好心情。从薛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下?颌的曲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让薛盈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紧张。 好像直到此刻,她才有一?种自己要结婚了的真实?感。 那些之前没来得及找上她的情绪,都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猛烈地袭来。 她下?意识地收紧搂在宫啸脖子上的手臂,人也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宫啸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动作。他双臂用力,将?薛盈往上抱了一?点,微微侧过头去?看她,眼睛里含着?分明的喜悦,像是有光在其中跳跃。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走到门口。幸而?这一?路都十分平坦,地上还铺了毯子,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将?薛盈送进轿子时,宫啸顿了顿,忍不住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我就在外面。” “嗯。”薛盈点头。 宫啸凝视着?她,薛盈觉得他可能是想亲一?下?自己,但是她现在脸上带着?很厚的妆容,根本无从下?口。——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想要不脱妆很难,他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轿子里做了什么。 薛盈见状,不由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朝宫啸抬了抬那只被他握住的手。 宫啸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握紧她的手,拉到唇边,在她的指尖上轻轻地、珍重地吻了一?下?。 然后他松开?手,轿帘放下?来,遮住了薛盈的视线。 但随即,她就听到了疾风的嘶鸣声,就在轿子左侧响起?。这是宫啸在提醒她,他就在旁边跟着?,不会离开?她太远。薛盈忍不住侧壁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正?对上宫啸看来的视线。 前方,有人吆喝着?让队伍起?行。 因为薛盈就在一?旁的轿子里,虽然看不见人,但宫啸心里的那种急切感也终于得到了一?点安抚。尽管他急着?想把人带回?家,但是向外人宣告和炫耀自己今日成亲,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所以?他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在云州城里绕了一?圈。 前方是鞭炮开 分卷阅读244 ?道,后面是锣鼓喧天?,队伍一?边往前走,一?边撒喜钱和喜糖,吸引了整个?云州城的人挤在街道两侧围观,还有小?孩子跟在队伍后面欢呼着?凑热闹。 平常,宫啸骑马出入的时候,百姓们看到他只会主动让开?道路,没有人主动招呼,更没敢跟他说话。但今天?不同,沿路有不少人看到迎亲的队伍,看到宫啸和他守护着?的轿子,都忍不住大声喊些“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之类的话。 于是宫将?军脸上原本还有些矜持的笑脸,迅速地变得灿烂起?来。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他和薛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这种话,自己想和听别人说,感觉还是大不一?样的。 这桩婚事能够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无疑是很令人高兴的事。 …… 卡着?时间,迎亲队伍回?到宫家的院子门口,正?好是拜堂的吉时。完成了进门仪式之后,宫啸便牵着?薛盈的手走进礼堂。 宾客们将?中间宽敞的位置让出来,簇拥在两侧观礼。 司仪站在上首右侧的位置,有条不紊地主持整个?流程。 “一?拜天?地——” 身边的人将?她的手握得很紧,薛盈随着?他的力度躬下?身去?,头垂到最低的瞬间,上一?世?的那些斑斓画面突然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是啊,若不是天?地为媒,她和宫啸之间怎么能牵起?这样一?段奇妙的缘分? 跨越时空的旷野,他们在命运的河流旁相遇。或许天?地伟力并不是为了让他们相遇、相爱,但谁又能否认,这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奇迹? “二拜君王——” 薛盈父母双亡,宫啸同样生母早逝,又已经跟生父斩断了关系,所以?堂上的椅子是空着?的。不过皇帝早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特?意从宫中派遣了使者前来观礼,正?好让使者代替他受了这一?拜。 如此一?来,即便上无高堂,宫啸和薛盈的婚事也不会受人诟病。毕竟这是连皇帝都赞同的锦绣良缘。至于宫家那边,得知这一?点,也会更加老实?,而?不是借机声势。 “夫妻交拜——” 大概是因为预测位置的时候出了差错,两人低下?头时,额头轻轻地擦碰了一?下?。 宫啸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她。 直起?身,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便迫不及待地相互纠缠,完全无法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好在这一?天?,这一?刻,也没有人会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又有人簇拥着?她们前往布置一?新的新房。 结发,撒帐,合卺。 流水般跟来的宾客,又流水般退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主人。 不在人前,薛盈终于不用保持身姿笔挺的状态,她扶着?床框往旁边一?靠,招呼宫啸,“先帮我把头上这个?东西卸下?来。” 宫啸不知多少次帮她梳过头,对于这些女子的饰物,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变成现在的如数家珍,拆个?凤冠自然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他上前来,三?两下?就将?凤冠从薛盈头上取下?。 “这么沉?”他捧着?凤冠,有些心疼地看向薛盈,眉头也微微皱起?。 他身上的礼服颇为沉重,料想薛盈的也是如此,不过他们这个?时节,穿厚衣服反而?更能保暖,宫啸也就没怎么担忧。现在拿着?凤冠,才意识到这是真金白银做出来的东西,分量可不轻。 薛盈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还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我来吧。”宫啸把手里的凤冠放在一?旁的桌上,扶着?薛盈的肩让她转过身,给她按揉起?肩颈来。 薛盈享受了几分钟,就有人来催促宫啸。外头那么多宾客等着?,他身为新郎当然不能离开?太久,还要挨桌去?敬酒呢。 “你去?吧。”薛盈连忙对他道。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庆幸古代的婚礼不需要新娘一?起?去?应酬了。她既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这种应酬,今天?已经够累了,现在只想躺下?咸鱼。 “也罢,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宫啸看了一?眼她依旧带妆的脸,只好又亲了一?口她的手指,“等我。” 等他匆匆离开?,女眷们才得空进门来跟薛盈说话。 见她头上的凤冠已经拆了,众人都忍不住抿唇偷笑,“宫将?军真是会心疼人。” “是啊。”薛盈笑得理直气壮,“要不然我干嘛跟他结婚?” 在场这些女眷,已经结了婚的,听到这话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日子过得究竟怎么样,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了。这样有底气的话,大概也只有薛盈能说得出来。 因为她不需要依附宫啸,更不等着?宫啸为自己和娘家带来好处,他们的婚姻是强强联合,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宫啸提要求。 相较于长辈们的复杂,未婚的年轻姑娘们,歆羡之中又有几分深思。 人就是这样,如果大家都是一?样的处境,自然只能认命,去?走那条未必好走,但大部分人都必须要走的路。可是如果有人走出了不一?样的路,就难免会让人去?质疑原来的那条路:那么难走,为什么不换一?条? 诚然大部分人都没有薛盈这样的实?力和底气,去?决定甚至改变自己的婚事。但是在一?段关系里,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去?经营,也是很重要的。 不提薛盈,就说陈夫 分卷阅读245 人,当年她嫁给陈员外的时候,他还是个?以?浪荡闻名的纨绔子弟,这桩婚事根本没人看好。可是她自己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不但掌管着?陈家所有的生意,现在还成了薛盈的左膀右臂,谁不羡慕? 而?她们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自身就具有很大的价值。 很多女孩出嫁之后也要拼命贴补娘家,无非是因为娘家能够在关键时刻给她们撑腰,但其实?大家心里也都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娘家都靠得住,父母靠得住,兄弟未必靠得住,兄弟靠得住,侄儿未必靠得住。 出嫁从夫,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离开?娘家之后,那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所以?比起?让娘家变得更有分量,倒不如让自己更有价值。靠别人总有靠不住的时候,靠自己,却无论任何?时候都有用。 女人做到像薛盈那样,就连她身边的婢女,也是人人争相求娶的对象。只因为她们能带来的利益足够大,就连奴婢出身也能被人忽略。 没有几个?人会承认自己不如人。纵然做不成薛盈和陈夫人,可是薛盈身边的祝颖娘,崔媛和谭九思,总能做到吧? 虽然最后,未必每个?这么想过的人,都有勇气去?改变自己的处境,但种子已经种下?,总有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那一?天?。这甚至不是薛盈给她们带来的,只是每个?人想要过得更好的本能。薛盈只不过是让她们看到,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日子。 ……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女宾们没有在新房停留太久。 等她们离开?之后,春夏秋冬终于得以?进来,帮着?薛盈换下?一?身沉重的礼服。 “对了,要把帐子里的干果收一?下?。”薛盈从床上站起?来,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看电视和小?说,总看到主角们在关键时刻,被床上的花生莲子之类的硌一?下?,所以?一?直惦记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动手,被游春按在了椅子上,“姑娘就坐着?吧。” 她们像这样照料她的机会,也没有多少了。 薛盈只好坐下?来看她们忙碌,转头的时候视线扫到桌上的茶壶,她一?下?子就感觉很渴了。因为婚礼的时间太长,新娘子不方便离开?,而?且穿着?礼服也不方便如厕,所以?今天?她不但吃得很少,连水都没怎么喝。现在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又饿又渴。 薛盈随手拎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给自己灌下?。 然后被呛得用力咳嗽了起?来。 她这才记起?,这桌上放的根本不是茶壶,是之前喝合卺酒的酒壶! 都怪这一?天?太忙太累,她的大脑反应速度好像也变慢了,看到桌上的水壶,就下?意识地以?为装的是水,根本没有转过弯来。 薛盈不怎么喜欢喝酒,如果是甜甜的果酒,还能喝一?点,但这种粮食酒,她就敬谢不敏了。刚才喝合卺酒的时候,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以?虽然难喝,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但现在她以?为自己是在喝水,呛辣的滋味毫无防备地在口腔里炸开?,就连喉咙里也都火辣辣地疼,止不住地想咳嗽。 春夏秋冬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丢下?手里的褥子走过来,两个?给她拍着?背,一?个?端了痰盂让她把酒吐出来,一?个?去?拿了真正?的茶水过来,让她漱口。 可惜酒已经咽下?去?了,咳不出来,薛盈淑了好一?会儿的口,才将?那种辛辣的感觉压了下?去?。 但身体里的热度却没有消退,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演越烈,并且向外散发,于是她从脖子到耳根,再到脸颊,都开?始笼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就连头也有些昏沉起?来。 等春夏秋冬收拾好了床铺,将?每一?床褥子都掀起?来抖开?,确定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残留下?坚果,再回?过头时,她已经闭着?眼睛趴在了桌上。 “姑娘这是醉了?”林秋说,“床已经铺好了,到床上去?歇息吧。” “唔……要先沐浴。”薛盈被她们扶着?站起?来,连忙伸手摸了摸脸,说。 因为酒意上脸,出了一?层薄汗,她脸上的妆已经开?始花了,就这样去?睡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只好又打了水来,让她沐浴梳洗。 结果被热水一?激,薛盈的大脑更加昏沉,洗完之后就躺到了床上。 这时,宫啸也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他当然不会给人把自己灌醉的机会。好在宾客之中,也没有几个?人有胆量来灌他,宫啸又安排了几个?副将?专门负责替自己挡酒,所以?在外面转了一?圈,也只喝了几杯,回?来还是清清爽爽的。 房间里点了灯,却没有人。他直走到床头,才看到裹在被子里的新娘。 于是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怎么这就躺下?了?”他低下?头去?,替薛盈理了一?下?散乱的鬓发,一?边问。 薛盈还没有睡着?,睁着?有些迷蒙的眼睛,小?声嘟囔,“我把桌上的酒当成水喝了。” 宫啸忍不住笑起?来,被薛盈瞪了一?眼,连忙收敛住,摸了摸鼻子道,“那我先去?沐浴,你……先别睡。” 都说小?别胜新婚,何?况薛盈和宫啸既是小?别,又是新婚,更兼之前无论如何?亲密,但因为没有成亲,所以?始终不敢做到最后一?步,而?今终于尘 分卷阅读246 埃落定,宫将?军自然不希望这一?夜的春宵虚度。 但万一?薛盈睡着?了,他也不可能忍心把人叫醒。 所以?就只能加快沐浴的速度,迅速地冲洗一?番,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匆匆地走回?来了。 他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确定薛盈还是清醒的,才放下?了心。正?好之前吩咐准备的醒酒汤已经好了,宫啸亲自走到门口去?端进来,自己先饮了一?碗,才扶着?薛盈坐起?来喝汤。 此情此景,与他记忆中某个?朦胧的夜晚似乎重合了。 那个?时候,他和薛盈之间还处在相互试探的状态之中,那一?晚薛盈意外喝醉,他也是这样让她喝下?一?碗醒酒汤,然后得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陷入了一?场绮丽的美梦。 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频繁地去?翻薛盈的窗户。 从一?开?始的忐忑到最后的坦然,不知不觉之间,他们虽然还未成亲,但两人的关系已经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认同与默许。 现在他们成亲了,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再翻窗户。宫啸再回?想以?前的事,就只剩下?了甜蜜。 他耐心地等薛盈喝完了醒酒汤,才跟着?上了床。 洞房花烛夜,烛火要燃上一?整夜,但帷帐放下?来,床铺里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小?世?界。周遭的空气似乎陡然热了起?来,宫啸伸出手臂,把躺着?的人捞进了自己怀里,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薛盈的反应有点慢,呆呆的,却显得很乖。他吻她,她就乖乖张开?手臂抱住他,依赖地靠在他身上,启唇回?应他的吻。 昏暗的光线下?,宫啸也能看到她那双明亮的、漂亮的眼睛,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他。 很奇怪,明明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可是被她这样看着?,宫啸还是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紧张感。 好在对他而?言,一?切都已经熟练到成为了本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如何?取悦她,又该如何?让她打开?身体接纳自己。不过在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同样是习惯使然,他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不满足的感觉让薛盈从之前的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意识到已经进行到了那一?步,她猛地一?惊,连忙按住再一?次覆上来的人,“唔……等等。” “怎么了?”宫啸见薛盈挣扎要起?身,连忙把人捞回?来,“要做什么,我来。”正?月已经是一?年新春,但是在西北,天?气依旧还带着?晚冬的凛冽寒意,他可不敢让薛盈就这么起?来。 “帮我拿一?个?东西?”薛盈说。 耳根处再次泛起?了热度,薛盈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幸好帐子里光线昏暗,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薛盈的随身物品是事先被送到新房里来的,不过还没有整理,还在箱子里。宫啸按照她的吩咐开?了箱子,翻了半天?才找到藏在箱子底部的小?盒子。 他回?到床上,薛盈用被子把两人裹起?来,才凑到他耳边,小?声告诉他盒子里的东西该怎么用。 结婚是一?回?事,生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时代没有计生用品,薛盈只能自己准备。经过多次改良之后,效果上应该还是比较值得信赖的。 宫啸对此没有异议。 和一?般的男性不同,因为家庭的缘故,宫啸对于传宗接代这种事没有任何?想法。在遇到薛盈之前,甚至觉得这所谓的“香火”就断在自己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薛盈愿意跟他一?起?孕育一?个?孩子,宫啸当然会珍之重之,承担起?身为父亲的责任,尽心尽力地去?养育孩子。 但薛盈不愿意,他也举双手赞成。 对宫啸而?言,要一?个?爱情的结晶,不如拥抱爱情本身。他有薛盈就足够,其实?并不是那么希望有一?个?孩子夹在两人之间,夺走薛盈一?半的注意力。 天?可怜见,薛盈身为家主和商会会长已经够忙了,能够分给小?家庭的精力本来就有限,再分出一?半,还剩什么? ◎76.第76章 老公 烛影摇红, 鸳帐低垂。 薛盈在昏暗的光线之中醒过来时,几乎无?法判断此刻的时间,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 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 于是昏昏沉沉地侧了一下深, 准备继续睡。 只是在意识陷入混沌之前, 她?下意识地抬手往前摸了一下, 没有摸到熟悉的人?,而是摸了个空,却?又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薛盈抬手揉了揉眼睛, 艰难地睁开眼,身边果然?已经空了, 摸上去有些冰,说明原本?躺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很久。 她?打了个呵欠,又翻了个身躺平。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各处隐隐作痛,也将薛盈的思绪短暂地带回了昨夜的荒唐。刚开始宫啸还知道收敛和克制,到后来完全没了章法,她?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都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身体虽然?酸痛, 感?觉却?是清爽的,应该是宫啸帮她?清理过。 薛盈叹了一口气,收回思绪,抬手在枕头?下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块怀表。这?是今年刚刚研发出来的最新款,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春季展销会?上发布的新品,除了送到皇宫的贡品之外,也就只有薛盈这?里有。 帷帐遮住了室内的光, 薛盈辨认了好一会?儿 分卷阅读247 ?,才看清楚时间。 居然?已经早上十点了。 在各种电器被发明出来之前,就算有烛火,人?们晚上也睡得挺早的,因为没什么娱乐活动。睡得早,起得当然?也早,少有睡到这?个时候的。就算薛盈脸皮厚,但是新婚第二天就睡到这?个时候,显然?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不过她?很快就记起来,已经给自己?放了长达半个月的婚假。 是的,这?个时代也有婚假的说法。或者说,在这?个人?情味很浓的时代,人?们习惯了在婚丧嫁娶的大日子里停下手头?的工作,专心筹备典礼和仪程。 正好又是正月里,本?来就没有太多事要忙,薛盈索性就以“东家有喜”为由,给所有员工都放了假。 就连工厂都停工了。 放了假,睡懒觉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了么? 薛盈将怀表放回去,坦然?地又躺下了。反正宫啸没有长辈需要她?早起请安,也没人?来挑她?的毛病。 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闭上就舒服多了。只不过经过之前那么一折腾,睡意似乎也散了很多。薛盈躺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睡着,于是就裹着被子,开始想今年的各种规划。 直到开门的声音将她?惊醒,她?才猛地从自身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一抬头?,正对上了宫啸的视线。 “娘子醒了?”宫啸一手掀着帐子,见?她?已经睁开眼睛,看起来很清明的样子,便将两边的床帐都挂了起来。明亮的光照进这?方小小的世界里,驱散了所有晦暗。 薛盈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采光好得过分。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一眼就看见?了明亮的窗户。这?扇窗应该是重新开过,比正常的窗户大了不止一倍,上面安放着两块很大的透明玻璃,所以才能让屋子里的光线这?么亮。 宫啸转个身的功夫,就见?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她?双臂拥着被子,后背却?是没有任何遮掩地显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上面留下了不少暧昧的青紫红痕,都是昨夜他印上去的。 看到这?一幕,他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一紧,有了反应。 他连忙转开视线,将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拿起,声音有些沙哑的对薛盈道,“天冷,先把衣服穿上吧。” “好。”薛盈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被子放开,伸手接衣服。 于是更多的痕迹出现在了宫啸眼底,让他本?能地生出几分干渴的感?觉。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没有将手里的衣服递出去,而是对薛盈道,“我来帮你吧。” “唔……也行。”薛盈眯着眼睛想了想,“正好我身体酸得要命,一点都不想动。”她?说着,又不满地瞪了宫啸一眼,“禽兽。” 却?不知此刻的情态,看在宫啸眼中,却?只会?勾起他心底源源不断的火气。但他也知道昨晚闹得有点过分,此刻不敢再做什么,于是动作利落地展开衣服,帮薛盈穿上。 等到那些痕迹都被布料遮住,宫啸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怜爱的情绪压过了冲动,他从背后抱住薛盈,轻轻地啄吻她?颈侧的皮肤,心底无?限柔软。 薛盈顺着力道靠进他怀里,懒懒的不想动弹。 亲昵了一会?儿?,宫啸才问她?,“饿不饿?” 算起来,薛盈昨天为了婚礼,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晚上本?来是可以吃一点的,但她?喝醉之后就忘了这?事,直接睡了。这?会?儿?听到宫啸提起这?个字,她?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胃部传来的蠕动,以及一种仿佛痉挛一般的微痛。 薛盈抬手按住胃部,“饿死了,我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那起来吃饭?”宫啸温热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轻轻按揉了一下腹部,一边问。 “嗯。”薛盈点头?同意,但人?却?没有动。她?现在浑身懒洋洋的,有种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的感?觉。尤其是靠在这?个熟悉的、宽厚的、安全的怀抱之中,就更懒得动了。 “不想动就不动,我去把饭端过来,就在这?里吃。”宫啸纵容地说。 薛盈这?才应道,“那好吧。” 宫啸将枕头?都堆在她?背后,让她?能舒服地靠在床头?,然?后又替她?掖好被子,这?才不太放心地出门了。其实房间里通了暖气,根本?不冷,不过薛盈还是乖乖地任由他照料自己?,仿佛所有生活技能都退化成零。 饭菜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没一会?儿?宫啸就端着托盘回来了。 “怎么只有我的份?”薛盈扫了一眼,问道,“你应该也还没吃吧?” “一趟拿不完,等你吃完了,我再去吃。”宫啸说。 薛盈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你的也拿过来吧,一起吃。我没有胃口,看你吃饭,还能多吃两口。” 吃饭这?回事是这?样的,跟吃得香的人?一起吃饭,胃口都会?更好一些,也能多吃一点。宫啸只好又走了一趟,将自己?的那一份也端了过来。床上的小几放不下,他索性把桌子搬到了床前,自己?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 薛盈说自己?没有胃口,并不是托词。 可能是饿过劲了,也可能是太累,她?光是看到一桌子的菜,就有一种饱了的感?觉。宫啸给她?夹一筷子的菜,她?就吃一口,自己?不怎么想动。这?让宫啸有些担忧,“不想吃这?些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薛盈确 分卷阅读248 实不怎么喜欢这?一桌菜,虽然?丰盛,但看起来都太清淡了。 这?种时候,想要开胃,自然?是来一口辣的最好。可惜辣椒根本?还没有传到这?片大陆,所以薛盈只能摇头?,“算了,都差不多。”然?后又吃了一口宫啸夹过来的,已经剔了刺的鱼肉。 说起来,辣椒的原产地是哪里来着?好像是北美洲? 薛盈艰难地从自己?的脑子里扒拉了一下世界地图,地球是一个圆,沿着印度洋往西进入大西洋,就能抵达美洲。但其实最快的方式,是从日本?海一路向东。 她?记得自己?看过一篇公众号文章,说就算不使用飞机和轮船这?种交通工具,从中国走到美国也是可行的,只要穿越位于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之间的白令海峡。因为靠近北极,这?里每年有四?个月的冰期,徒步就可以走过这?段37公里的路程。 说起来,土豆、玉米和红薯的原产地好像也都是美洲,只是她?不记得是北美还是南美了。难怪新大陆被称赞为遍地黄金,薛盈现在也觉得它确实很宝贝了。 也不知道鲁成那边的海盗打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先组织一批船队,试着开拓一下去北美洲的航线? 她?想得入神?,自然?又忘了吃饭。 宫啸叹了一口气,将她?手里的筷子拿下来,“不想吃就不吃,待会?儿?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能吃的,给你做点别的。” 薛盈回过神?,重新拿回筷子,笑着道,“没事,就吃这?个吧。” 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反正迟早有一天,她?的船队能开到美洲,把她?想要的东西都弄回来。这?么一想,薛盈便觉得等待的时间就算长一点,也没关系了。 古有望梅止渴,现在薛盈也可以望辣椒下饭。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最后吃得也不多,基本?上是填饱肚子就放下了筷子。 宫啸将剩下的饭菜扫光,心里则一直惦记着给她?弄点儿?好吃的。最好是新鲜的,这?个季节不常见?的,这?样她?应该能多吃几口。 吃完了饭,宫啸收拾了碗筷,引着薛盈说了一会?儿?话,感?觉消食得差不多了,才问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薛盈打了个呵欠,“现在睡了,晚上又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 “外面下雪了。”宫啸说。 他本?意是要劝止薛盈,谁知她?听说下雪了,反倒来了精神?,“那正好,出去赏雪。” 宫啸只好替她?取了厚衣服和斗篷过来,把人?裹得密不透风,这?才放她?出门。 门才打开,薛盈还没有迈出步子,就觉得一股寒风裹挟着冰雪扑面而来,吹得她?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薛盈迈步出来,左右看看,想到房间的窗户,便问宫啸,“这?边的房子,你是不是改造过了?” “嗯。”宫啸点头?,“你想看看吗?” \那就看看。”薛盈笑着道,“说不定要在这?里住上几十年,是要好好看看。” 嘴里这?么说,但她?心里想的是,这?房子的寿命估计也没有几十年。而且随着水泥的出产越来越多,城区改造是必然?会?被提出来的项目,到时候,说不定这?些房子全部都要拆了重建呢。 倒是宫啸听她?这?么说,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握住薛盈的手道,“地上可能有冰,你小心些,跟紧我。” 跟薛家比起来,宫啸的这?座宅子就小得多了。三?进的院子,没有偏院,只是前后各有一片很小的花园,前面的花园里一座假山,后面的花园里一片池塘,就在视野上让人?觉得比较大。 不过就因为不大,改造起来反而容易。宫啸把现在做出来的新鲜玩意儿?都弄了一套。玻璃窗户,抽水马桶,暖气和沙发。这?些东西乍一看十分不搭,可是看的时间久了,又会?隐隐有种颇为和谐的感?觉。 反正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对这?些变化接受良好。毕竟无?论?哪一项,都是能够大幅提升生活舒适度的存在。 两人?转了一圈,到了后面的花园。这?里有一处延伸出去的回廊,刚好通到池塘边。虽然?这?时候是冬天,万物枯寂,河面结冰,但因为被白雪覆盖住,又另有一种美感?。 最让薛盈惊喜的是,花园里的雪还没来得及清扫,没有印上人?类的痕迹,就更好看了。 她?拉着宫啸的手,“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累了?”宫啸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的斗篷,铺在石凳上,然?后才扶着她?坐下,又说,“这?里太冷了,我让人?送两个火盆过来。” “好。”薛盈松开手,叮嘱道,“你也再去加一件衣服,别冻着了。” 宫啸走开了,薛盈赏了一会?儿?的雪,就开始觉得枯坐无?趣了。玩雪,就是要“玩”才有意思嘛,就这?么干坐着有什么趣味? 她?提起裙摆,踩进了雪地里。 积了一夜的雪,厚度已经超过她?的脚踝,踩上去会?发出一种很特别的旋律。回头?去看,洁白的雪地上两行脚印,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薛盈见?状,顿时来了“创作”的兴致。 其实她?有点想躺下来印一个“大”字,但是现在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做这?么幼稚的事,让人?看到了似乎有些不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办法丢下偶像包袱,只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而用手指在雪地上作画。 小学 分卷阅读249 课本?里怎么说的来着? 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 等宫啸领着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蹲在雪地里兴致勃勃瞎折腾的人?。他连忙快步走过来,看到薛盈颇有童趣的“作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喜欢动物,咱们也可以养一些。” “算了吧。”薛盈说着,伸手在雪地上抹了一把,将那些痕迹抹去。 站起身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在脚边抓了一把雪,攥在手心里。 等宫啸扶着她?站稳,她?便趁着对方毫无?防备,一手拉开宫啸的衣领,另一只手将刚刚捏好的雪团丢了进去,然?后在宫啸反应过来之前,迅捷地闪开了。 “嘶——”纵然?宫将军是个能够在冬天赤身训练的狠人?,但骤然?被人?往衣服里丢了一团雪,也还是被冰得一个激灵。 偏偏这?个时代的装束都是长袍,中间用腰带束住,极少有上下两截的,所以宫啸就算想把雪抖出来也不方便,总不能青天白日当众解腰带吧?于是就只好生受了。 而薛盈这?时已经跑回了回廊里,这?里还有跟过来送火盆的人?,宫啸自然?不能对她?怎么样。 等那一阵凉意过去,送火盆的人?也走了,他才迈着正常的步伐走回来,在薛盈身边坐下,问她?,“现在有精神?了?” 薛盈眉眼弯弯地回他,“精神?了。” “手凉不凉?”宫啸又问。不等薛盈回答,他就将她?的两只手捉住,果然?都冷得像冰块一样。宫啸一边握住她?的手,用掌心去暖她?,一边不赞同地道,“就算想玩雪,也该戴个手套。” “不玩了。”薛盈摇头?,“不过我可以看你玩。” “看我玩什么?”宫啸挑眉。 薛盈看着他,“你想堆个雪人?。” 有一种想叫你夫人?觉得你想,宫将军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戴上手套,去给他刚刚新婚的小妻子堆雪人?了。 偏偏某人?自己?不动手,还要在一边瞎指挥,一会?儿?说雪球不够大,一会?儿?又嫌弃不够圆。等到终于弄出了两个大小、圆度都令她?满意的雪球,将军夫人?这?才迈着矜持地步子走下来,为雪人?装饰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又给它戴上一顶帽子,穿上一件斗篷。 要不是雪人?的腰间挂不了东西,薛盈还想给它弄一把刀。 宫啸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她?是把雪人?当成自己?来装饰了。毕竟都是从他身上取材,不看那圆滚滚的身材,远远地看个背影,还真?有可能认错。 他心里便有些遗憾,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再堆一个,也照着她?来装饰。 堆完了雪人?,宫啸看她?心情好了很多,牵着她?走回回廊的时候便道,“正好这?里烧了火盆,又方便赏景,想不想顺便吃个烤全羊?” 薛盈觉得这?好像不是很顺便。不过相比较之前,她?现在胃口确实好了一点,而且烤全羊没有那么素淡,虽然?没有辣椒,但是撒上胡椒和孜然?也就够了。 这?么一想,便欣然?同意。 宫啸早在之前去取火盆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事吩咐了下去,所以这?会?儿?一开口,宰杀腌制好的一头?羊就被送过来了。 搭好架子,羊放上去,没一会?儿?香味就弥漫开。薛盈在一边刷油刷蜂蜜水,闻着香味,口水已经开始分泌了,又有一种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羊的错觉。 这?也确实只是错觉,最后她?连一条腿都没吃完,就觉得饱了。 宫啸随便吃了一点,剩下的都留给了其他人?,两人?则溜达着消了一会?儿?食,然?后直接回了房间。 黄昏已近,一天的光阴竟然?就这?样过去了。薛盈在椅子上坐下来,惬意地晃了晃腿,叹息道,“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啊……” 才十几岁就成了社畜,她?多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幸好她?已经制定好了退休计划。 宫啸正要接话,视线落在她?的鞋面上,忍不住皱紧了眉,“你的鞋湿了?” 不光是鞋子,就连裙摆也湿了一些。 是了,她?刚刚去雪地里转了一圈,虽然?大部分沾上的雪都被抖掉了,但多少还是会?残留一点。被火盆一烘,雪自然?就融化成水,布料弄湿了。 宫啸抓住薛盈一只脚,将鞋子脱下来,果然?里面的袜子也湿了。 再摸一下她?的脚,大概是因为一直烤着,倒不觉得怎样冷,但宫啸还是不放心,松开手道,“我让人?准备睡,你赶紧沐浴,驱驱寒意,免得病了。” 一语成谶。 虽然?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按着人?去沐浴了,但在那之前,薛盈可是穿着打湿的鞋袜在外面待了一下午,又是堆雪人?又是烤全羊,完全没有防备。当时没觉得什么,第二天醒来就开始鼻塞流涕,体温也有些高,应该是发了低烧。 宫啸想指责她?不留心,可是对上病人?湿漉漉的眼睛,就一句责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好了,别生气了。”薛盈捏着鼻子灌下了大夫开的药,声音软软地对他道,“是我的错,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宫啸叹了一口气,“不怪你,怪我没有注意。” 是他带着她?出门的,却?根本?没有留意这?样的细节,没有照顾好她?。 “唉,你这?个人?……”薛盈又好气又好笑,“为什么急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只是 分卷阅读250 看你这?样,也跟着难受。”宫啸忍不住低头?,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下,“这?样小小的疏忽,本?不该有。” 薛盈本?来下意识地想说这?样会?传染,但转念想想,这?是受凉,不是流感?,应该不会?传染,便朝他张开手臂,“那你抱着我吧,这?样会?舒服一点。” “会?吗?”宫啸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把人?抱进了怀里。 薛盈靠着他点头?,“会?啊。”然?后还耐心地给出了原理,“你的体温原本?就比我高一点,正好我现在有点低烧,就和你的体温差不多了。靠着你,是会?舒服一点的。” 而且在他的怀抱里,她?也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结果宫啸简直把她?这?句话当成了圣旨,之后就没有让薛盈离开过自己?,就连有什么事要起身,也都抱着人?去做,恨不得她?去方便的时候也要跟着。也就是薛盈生了病,没有离开过房间,否则让人?看见?,估计又要引起一阵惊异。 也幸好他们还在婚假期间,所有人?都会?有眼色地不过来打扰。 第一天的时候,薛盈昏昏沉沉的,本?来也不想动弹,对于待在房间里没什么意见?。 第二天她?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宫啸想了不少法子,陪薛盈玩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在室内进行的小游戏,给她?念书?,好不容易才捱了过去。 第三?天薛盈的精神?好了很多,就有点待不住了。正要开口说想出门,宫啸却?主动将她?抱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出门是不行的,在这?里看看风景吧。” “这?里有什么好看……”薛盈随口抱怨着,视线往窗外一扫,立刻顿住。 宫啸不知什么时候把花园里的雪人?搬到了她?的窗外。而且在那只大雪人?身边,现在又多了一只小雪人?,戴着簪子,穿着裙子,赫然?就是照着她?的样子来打扮的。 “喜欢吗?”见?她?盯着雪人?看,宫啸才问。 “喜欢。”薛盈收回视线看向他,安抚道,“放心吧,我不出门。” 他都已经这?样费尽心思了,她?也不好继续为难人?。 宫啸闻言笑了,低头?亲吻她?的鼻尖,“再忍一忍,大夫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或许就可以出门了。” “我倒还好,你不觉得无?趣么?”薛盈说。 她?是病人?,本?来也不爱运动,宅在家里也接受良好。但宫啸平时一直坚持训练,这?两天为了陪她?,也没怎么动弹过,薛盈想想都替他难受。这?就好比狗狗被关在笼子里家养,不出去遛,精力就发泄不出来。狗狗还可以拆家,宫啸却?还要小心地安抚她?。 “还好,你比较重要。”宫啸摸摸她?的脸道。 “要不然?,你就在院子里活动一下?”薛盈指了指窗户,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宫啸歇了这?几天,确实有种浑身筋骨都开始发痒的感?觉,虽然?还能忍耐,但既然?薛盈这?么说了,他便也有些意动,想了想,道,“那我就练一下刀法吧,这?个比较好看。” 薛盈被他逗笑了,看着他取了挂在墙上的刀出门。 这?柄刀,就是宫啸之前送给她?的那柄佩刀,后来宫啸换了一柄普通的刀,等到铁矿那边炼出了钢,又换成了钢刀,却?是好久没有拿过这?把刀了。 但这?毕竟是陪伴了他好几年,一起出生入死,斩杀过无?数敌人?的佩刀。宫啸握着这?柄刀,似乎就又回到了沙场征战的状态之中。 雪亮的刀光在院子里闪现,招式虽然?简单,每一刀都带着锐不可当的杀意。 这?是杀人?的刀。 利落而又干脆的刀法,衬着满目的白雪,凛冽与肃杀融为一体,成为薛盈记忆中一个深刻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等宫啸停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活动到,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 他出了一身的汗,拎着刀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腾腾热气。 薛盈的视线从他身上细细扫过。为了行动方便,他脱掉了外面的厚衣服,只留下一套薄衫,此刻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将他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来,特别是他伸手去挂刀的时候,每一寸肌肉的力量感?都得以彰显。 刚才看他舞刀时变得剧烈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复下来,薛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跪坐在沙发上,对宫啸道,“你过来。” “嗯?”宫啸抹了一把汗,嘴里说道,“我应该先去洗个澡。”但脚步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走到沙发前,低头?问薛盈。 随着这?个动作,他身上的热意和汗水味都向薛盈袭来,她?心跳微微加速,一言不发地抬手搂住宫啸的脖子,仰头?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宫啸的身体本?来就处在“激活”的状态,何况她?还这?样热情,几乎是在碰到她?的瞬间,他就有了反应,双臂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几乎是把人?直接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薛盈顺着他的力道向上一跳,双腿便紧紧盘在了他的腰间。 似乎有无?形的火星将周遭的空气点燃,将两人?一并烧了起来。直到把人?压到床上,宫啸才终于想起来,喘着气道,“你还病着……” “没关系。”薛盈紧贴在他身上,声音含糊地说,“出出汗好得更快。” 于 分卷阅读251 是最后的理智也被燃烧殆尽,只剩下纯然?的本?能。 今天的宫啸格外兴奋。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以前他跟薛盈的关系也足够亲密,但是感?觉跟现在还是很不一样。所以他的热情,也比之前更加容易被点燃,最后变成失控。 中间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薛盈的名字,又一遍又一遍地要求她?叫自己?,几乎将薛盈能想到的称呼都喊了个遍,到最后她?嗓子都哑了。 结束的时候,她?既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疲惫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好像因为生病带来的昏沉都彻底消失了。 宫啸躺在她?身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被汗湿的鬓发。 突然?,他开口问,“你怎么不叫我老宫了?” “嗯?”薛盈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她?眼底还带着水汽,眼尾一片明显的红痕,看得宫啸喉头?又是一紧,连忙伸手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眼不见?心不烦。 “就是上次……咳,”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上次在折州的时候,你喝醉了,不知做了什么梦,这?么叫过。” 薛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好像就是她?喝醉了,他第二次来翻她?的窗户那天。 应该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老公。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宫啸便又继续道,“我们现在已经成亲了,虽然?还不算老夫老妻,但感?情深厚,你也可以这?么叫。” 不知怎么,虽然?只听过一次,但他莫名地就觉得那个称呼十分顺耳。偏偏之后薛盈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再叫过,就连刚才他那样弄她?,都没有,反而叫宫啸更在意了。 薛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听成了“老宫”。 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这?么叫。”她?说着,看了一眼宫啸略显期待的表情,才轻轻开口,“老公。” “嗯。”宫啸响亮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回她?一句,张了张嘴,总觉得“老薛”这?个称呼怎么想都很奇怪,最后只能换成另一个,“老……娘子。” “咳咳……”薛盈被他这?个称呼逗笑了,但是又怕笑出来让他觉得丢脸,只能强忍,结果非但没有忍住,自己?也被呛得咳嗽起来。 宫啸连忙伸手拍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薛盈只好把脸埋进他胸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笑,等笑完了,才仰起脸去看他,接上之前的话题,“咳……你可以叫我老婆。” 宫啸恍然?大悟,公婆是一对,原来她?叫的是老公。 他低下头?,胡乱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郑重地叫出了这?个称呼,“老婆。” 真?奇怪,不过两个字,似乎就将他心底所有的柔情都勾了起来。于是宫啸的唇角也跟着微微勾起弧度,又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虽然?薛盈没有解释过,但这?奇怪的称呼,应该是又是属于她?眼中的那个独特的世界吧? 现在,是他和她?的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盈那个“出汗病好得快”的歪理真?的发挥了作用,总之第二天起来,薛盈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感?冒的症状了,于是她?单方面宣布自己?已经痊愈。 宫啸也拦不住她?,见?她?精神?很好的样子,便也只好同意。 再说,就算他不同意其实也没有用,因为这?一天已经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纵然?他和薛盈在新婚之中,也有无?数宾客登门,他和薛盈也不得不出去敷衍一番。 说起来,三?朝回门薛盈也没有回,而是薛童和薛俭到这?边来看她?,因为她?在病中,说了几句话就把人?送回去了。今天过节,他们就又来了一次,这?一回,薛盈无?论?如何要把人?留下来吃一顿饭。 除此之外,各种拜年的、送礼的、走关系的,即便大部分人?都被下头?的人?挡住,没有送到她?这?里来,但需要她?来应酬的人?还是不少。 忙了一天,吃过晚饭,春夏秋冬等人?也来了。 原本?薛盈还想招呼所有人?出门赏灯,但是宫啸考虑到薛盈病刚刚好,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于是只好让人?去买了一些灯回来,挂在廊下观赏。因为亲近的人?都在,人?多热闹,薛盈不舍得就这?样散了,便让大家互相制了一些灯谜来猜,一直热闹到深夜,吃完元宵才散。 送人?出门的时候,薛盈一人?发了一盏花灯,看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沿着道路离开,她?忍不住想到,等明年今天,或许就能用上电灯了。 其实经过薛盈和不少人?的努力,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发电了。不过目前还只能用电力来带动一些机械,目前研发的重点,是在城内铺设轨道,让电车投入使用。至于电灯,在钨金属被提取出来之前,都只能暂时靠后了。 不过好像最早的电灯也是炭丝的,后来才改进成钨丝,到时候可以试一试。 虽然?在现代,夜晚的光污染已经成了让人?烦不胜烦的存在,但是如果能够用电灯来完成一场盛大的灯会?,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是会?很震撼的吧? 唔……到那个时候,可以考虑在展销会?期间取消宵禁,彻夜点灯,将云州打造成当代的不夜城。 想必又能吸引来一批客源。 “又在想什么?”见?她?站在门口不动,宫啸无?奈地笑问。 薛盈被他的声音惊动,回过神 分卷阅读252 ?来,“在想如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明亮。” “?”宫啸没有听懂,而且他也习惯了对于听不懂的部分忽略,所以只是握住了薛盈的手,“走吧,回去了。” 薛盈朝他笑了笑,没有急着解释。要是能够制造出电灯,当然?要第一个给宫啸看,所以现在不用说太多,姑且当做是一个没有宣告过的惊喜吧。 年节过完之后,天气虽然?还冷,但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薛盈明明给自己?放了假,但自从元宵节开始接待客人?之后,上门拜访的人?多不胜数,她?也根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关起门来过日子,什么都不管,于是所谓的假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取消了。 这?就是社畜的日子啊,哪怕是当了老板,该加班还是得加班。 好在宫啸也很忙。 他打算将云州军重新整合一番,除了内部的调整之外,最重要的是将负责治安的部分从中单独分离出来。虽然?目前看来,云州没有任何问题,但这?种模式要推广到其他地方的话,这?部分人?员的管辖权,还是移交给当地官府比较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有条理地减少自己?手中掌握的军队和权力。 这?一点,皇宫之中的天子也看得很清楚。 所以不久之后,宫中的使者又带来了宫啸升官的圣旨。这?一次,他终于跨过三?品的坎儿?,升到了从三?品上的云麾将军。而他新婚的夫人?,更是越级被册封为二品夫人?。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赏赐也被源源不断地送到宫家,昭示着帝王对这?两位的看重与宠信。 不过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宫啸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晋升。到现在,他早就已经不再是个需要担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将军,而是已经跟大梁这?个庞然?大物彻底绑在了一起,不会?轻易被舍弃。 虽然?还是免不了会?面对一些明争暗斗和算计,但是相较于最大的威胁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宫啸现在只盼着当今皇帝活得久一点,最好长命百岁,活到他和薛盈退休的那一天。 ◎77.第77章 温柔乡 “薛家主, 又见面了。”邓常侍笑眯眯地看着薛盈,见她?要福身行礼,连忙上前一步, 扶住了人, “薛家主不必多礼, 咱家可受不起, 哈哈!” 这并?不是客气话, 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自从跟薛盈认识以来,邓常侍可谓是事事如意、处处顺遂,这才?几年的?时?间, 已然成?了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红人,今年更是正?式晋升为中常侍, 风头一时?无俩,宫中无人敢直撄其锋。 而这些,都是薛盈为他带来的?。 正?是因?为与薛盈合作,在京城建造起诸多工厂,他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内库填满,得到皇帝的?重用。 所以现在, 不光是薛盈和宫啸想要维护跟他之间的?关系, 邓常侍也想维护好相?互之间的?关系,将这种合作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 譬如这回到西北来宣旨,像这样需要赶很久路的?差事,本来他晋升之后,已经不需要亲自过来,随便?派个下头的?人来便?是。毕竟对他们来说,除了旅途辛苦之外?,更重要的?是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远离皇帝, 无法揣摩圣心。 宫中的?局势也同样是瞬息万变的?。说不定出来宣旨的?这一两个月,皇帝身边就有了新人,原本备受宠信的?人,再回去?可能就会被?冷落了。 但是云州的?存在,宫啸的?薛盈和存在,却给了邓常侍足够的?底气。 就算暂时?离开?京城,就算皇帝身边有了受宠的?新人,自己也不会轻易被?取代?的?底气。对皇帝而言,云州也是必须要拉拢的?存在,既然自己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就不会轻易被?换掉。 所以邓常侍还是来了。 这样的?喜报,其中还有他自己出力不少,自然要亲自给送过来才?放心。 因?为已经是老关系了,也的?确不用那么客气,见礼过后,邓常侍便?被?请到屋内,坐下来说话。 要说的?事情自然很多,不过薛盈现在最好奇的?问题却只有一个,“怎么将军才?晋升至三品,我?反倒是二品?” 诰命是一种荣誉象征,一般来说,朝廷官员可以为母亲和妻子请封,诰命等级跟随本人的?官阶等级。所以薛盈的?二品夫人,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邓常侍看了宫啸一眼,笑道,“还不是因?为宫将军在奏折中说,薛家主不喜欢淑人这个封号,因?此陛下念着你的?功绩,便?提了一级。” 薛盈闻言,惊异地看向宫啸。 她?不喜欢淑人这个封号是真的?。不管是三品淑人,还是四品恭人,听起来都不那么令人舒服。所以她?对于诰封之事,也不怎么样热心。但这件事,她?并?没?有跟宫啸提起过,顶多是有人提起此事时?,随口说过一句“希望到时?候众人不要以诰封来称呼自己”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宫啸是从哪里知道的?,竟然还将之写在了奏折里。 不过,皇帝竟然真的?答应了,除了她?本身的?功绩确实无可争议之外?,对他们也可谓是格外?优容了。 对于这个决定,京中自然是有很多人反对的?。但只是一个诰命夫人,不值得为此跟皇帝作对。何况,朝堂 分卷阅读253 上的?那些大员们,现在哪一家没?有用上玻璃窗户、时?钟和玻璃镜?单是这些东西,要是薛盈肯全部献给朝廷,就算封个爵位也值得了。 但现在,她?的?这些东西一样在源源不断为国库和皇帝的?内库赚取钱财,皇帝给她?封个夫人也是说得过去?的?。何况宫啸现在已经是三品,算起来不过是抬了一个品级而已。 这么一想,许多人便?默许了此事。 当然了,像是邓常侍这样对云州亲和友好的?人,也免不了在其中周旋一二。 薛盈再三谢过邓常侍,便?对他道,“您来得正?巧,过几日,我?的?商行正?式挂牌营业,您一定要赏脸出席剪彩活动。” 邓常侍虽然注意到了“剪彩”这个词,但注意力却暂时?放在了另外?一处,“你的?商行?” “是。”薛盈笑道,“我?虽然姓薛,而且得薛氏族人看重,忝为家主,但是除了薛家原本的?生意之外?,我?自己也折腾出了不少东西。而今我?既然成?婚了,自然要将之与薛家的?生意分别开?来,免得时?间长了,让人混淆。” 她?细细地解释了一番,邓常侍才?听明白了。云州出现的?这些新东西,以后都会挂在这个新商行的?名下。不过薛家也不会吃亏,因?为他们在这个新商行里,是占了股的?。 这倒也不太出奇,因?为这么多东西,薛家肯定是掌握不住的?,倒不如只占股,每年拿分红。如此,只要后世?子孙不败家,将股份卖掉,那么有商行在一日,就有薛家一日的?富贵。 而这家商行,除了薛盈和宫啸之外?,占股的?还有薛家,陈家,云州商会,海州商会,更重要的?是,国库和内府竟然分别占了一股。 邓常侍来之前,尚未听说此事,看来她?是打算等到事情都办完了,再将股份献上。这倒是个很好的?选择,让内府和国库入股,这样一来,不管之后是谁当家做主,就算为了这份源源不断的?利益,也不会轻易对付他们。 就算真的?将这些东西都收归国有,也终究还是要派遣人??去?经营的?,而对方做得未必有薛盈这么好。 何况这些都是薛盈的?私产,想要占去?,也要考虑舆论物议,考虑其他受益者的?态度。 “怎么还有海州?”很快,邓常侍又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薛盈笑道,“我?们与珍珠岛之前就有贸易往来,对方听说此事之后,愿意出资入股,我?们自然是无比欢迎。” 哦,所以其他势力若是想要入股,还需出资。但是内府和国库,想来是不用花钱了。这事说给谁听,想来都会称赞一句她?会办事,让人不服不行。 邓常侍笑着点头,又道,“回头还请薛家主为咱家引荐这珍珠岛来的?使者。” 珍珠岛这两年的?声势不小,朝廷当然也注意到了。 对于国土之外?有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势力,朝中许多官员都表达了较为悲观的?态度,朝廷也一度商议过该怎么应对。只是这个珍珠岛,既不是海盗,也不是蕃人,占了岛之后更没?有作奸犯科,而是在这里搞起了贸易。 珍珠岛距离大陆距离颇远,历来又是被?海盗占据,现在朝廷连这座岛是不是属于大梁都说不清,就更不用提后续的?处理了,所以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云州跟那边有来往,邓常侍立刻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想先接触一下。 说不定这就是个很重要的?切入点呢?到时?候他也算是又立了一个功劳,在皇帝身边的?位置自然更加稳固。 薛盈闻言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 一段时?间没?来云州,这里又添了不少新东西,所以邓常侍在云州的?这几天,过得是相?当的?充实和快乐。 以至于有人过来通知他明日就是商行的?挂牌日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说老实话,京城虽然是大梁的?权力中心,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存在,但是邓常侍觉得,云州才?是过日子享福的?好地方。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在这里买地建房,等以后老了就申请到这里来荣养。 所以一见薛盈,他就提了此事。 “倒不必这样麻烦。”薛盈笑着道,“这一两年,云州这边也打算规划出一片住宅区,建造精舍和别墅,到时?候或租或卖都可。您若是喜欢,我?送您一栋便?是。” “那敢情好。”邓常侍笑眯眯地问,“不过无功不受禄,薛家主可是有什么事用得上咱家?” “倒也不敢多劳烦大人,若是大人回京之后,能代?为宣扬一下云州的?环境,吸引更多有钱人过来买这些精舍和别墅,就更好了。”薛盈说。 邓常侍立刻懂了,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块招牌。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块招牌有没?有用,但这不是什么大事,他立刻爽快应下了。 一路说笑着,很快就到了商行所在之处。 云州城面积不大,城内也没?有太多的?空间,所以商行也没?有设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贸易区重新修建了一栋漂亮的?三层小楼。楼体呈回字形,占地颇广,保证将来就算继续扩张,也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新增人员。 这栋楼,薛盈就完全没?有管,而是放??交给下面的?人去?修建了。最终的?成?果非常好看,结合了古典和现代?的?风格,有点像那种后世?流行过的?新中式。 邓 分卷阅读254 常侍跟着薛盈楼上楼下地逛了一圈,忍不住生出了想在宫中建这么一栋楼的?念头。 在这样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办公,想来效率都会更高一些。可惜宫中的?建筑都是有定例的?,不可随意更改,建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用,须得徐徐图之。 他一时?想得入神,连脚步都停下了,薛盈见状,便?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意见?”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邓常侍便?道,“我?见这楼修得极好,便?想着在宫中也修一座。只是不知该修在哪里,又做何用处。” “我?倒是有个想法。”薛盈的?脑子转得很快,闻言立刻道,“我?听说,宫中有许多藏书馆,收尽天下藏书。若是能修一栋这样的?藏书楼,想来必然会成?为天下士人心向往之的?地方。” “妙啊!”邓常侍闻言,忍不住拊掌赞叹,“家主这个想法甚好,咱家回去?之后,便?启奏陛下,筹备起来。” 薛盈又道,“若这楼果然修成?,必然会成?为整个京城的?地标,届时?不如空出一两间屋子,作为借阅室,有条件地对外?开?放此楼。譬如说,三年一次的?科举大比,就会有众多学子云集京城,相?互切磋学艺,若能让他们入楼借阅藏书,岂不也是一件雅事?” 邓常侍听得连连点头。除了风雅之外?,此事还能对外?彰显朝廷的?气度,收揽人心。 这事以陛下的?名义来做,这人心自然也就收归陛下了。 如此一来,此事最后的?阻碍也没?了。毕竟对于皇帝而言,一个收揽人心的?机会,远比别的?重要得多。反正?现在内库有钱,花这一笔不算什么。 邓常侍一边将此事记下,一边在心里感慨,幸而这回来了云州,走这一趟,可谓是收获满满,等回去?之后,又能大展一番拳脚了。 薛盈见他接受了这个建议,便?笑道,“说来,咱们西北别的?都好,就是这教化之事,总及不上其他地方。若是京中的?藏书楼修好了,我?也想在云州修一栋楼,大人以为如何?” “这自然是福泽百代?的?好事。”邓常侍点头道。 薛盈这才?说,“届时?恐怕还要从京城那边抄录一些书籍过来,就全靠大人多多关照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邓常侍忍不住笑着摇头,“这点小事,便?是没?有咱家,想来对薛家主也不会是难事。不过既然薛家主开?了口,这事咱家就先答允了,到时?候让人直接把书送到西北来。” “多谢大人成?全。”薛盈连声道谢。 邓常侍则是在考虑,该怎么找人抄书。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局限了,既然要将藏书楼对外?开?放,又是招揽人心的?举动,不能收钱,不如就叫那些士子们抄书来换借阅书籍的?资格。如此,对一些贫苦出身的?士子而言,也能获得更多的?机会。 说话间吉时?到了,有人上来叫他们,一行人就下了楼,来到门前。 牌匾是早就做好,挂在门上了,只不过暂时?被?红布遮着,而系着红布的?彩色丝绦,则一直垂到了地面上。 挂牌活动,自然也有一番热闹。先是鞭炮礼花齐鸣,引得许多人汇集在附近,而后又是舞狮的?队伍上前,一番卖力表演,最终将“开?业大吉”的?条幅挂在了高台之上,引得一片喝彩。 之后才?进入剪彩环节,先是主持人上台介绍了一番商行的?由来,以及参与剪彩的?嘉宾。 这些嘉宾们在万众瞩目之中剪断系着红绸的?丝绦,将遮着牌匾的?红绸直接扯下来,露出了被?挡在后面的?名字。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所吸引。 红旗商行。 其实一开?始取名的?时?候,薛盈是从自己和宫啸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的?,但最后发现,无论怎么组合感觉都很怪异,不够大气,便?只得放弃了。既然不能秀恩爱,她?的?思路也就转变成?了在这个时?代?留下一些特别的?痕迹,于是中特社、红旗和春风三个名字脱颖而出。 最终是宫啸点了“红旗”二字。 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字对薛盈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只是因?为军人出身,对旗帜两个字天然抱着好感,却也误打误撞地踩到了点。 于是就定下了红旗商行这个名字。 薛盈本来还打算在牌匾上做一个小的?五星红旗标志,几经斟酌之后还是放弃了。 那面红旗,对于那个历经沧桑、饱经□□的?民族而言,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那是她?无数次想向全世?界展示,但最终却还是选择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那些过往,我?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 剪彩仪式结束之后,在商行二楼的?某个房间里,邓常侍跟珍珠岛派出来的?使者,坐下来完成?了一场交谈。 薛盈并?没?有参与这场谈话,不过结果她?是知道的?。 在珍珠岛的?发展趋于稳定之后,跟朝廷重新取得联系,本来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只不过这件事,必须要由朝廷方面主动,这样他们才?能保留更多的?自主权。 谁知道朝廷这边明明已经注意到了,却迟迟没?有动静。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事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惊奇。毕竟珍珠岛远在海外?,算起来根本不是大梁的?国土,而彼此之间又没?有任何纷争,甚至珍珠岛那边一直在针对沿 分卷阅读255 海一带的?海盗,算是从另一个方面维护了大梁领土的?安全,并?没?有敌意。 朝廷本来就臃肿庞大,很多事务都无法及时?作出应对,特别是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度太若,报上去?的?事只能按照轻重缓急来区分,先把急的?和重的?解决,剩下的?就放着慢慢来。 像珍珠岛这种事,拖上个三年五年的?,都不令人惊奇。 好在他们也不急,朝廷不动,那他们就继续按部就班地发展。反正?海洋如此广阔,除了大梁之外?,还有太多的?地方值得探索和开?拓,不会没?事情做。 比如薛盈之前就打算让人派一支船队去?北美洲找土豆,玉米,红薯和辣椒。 不过现在既然遇到了邓常侍,对方有意在这方面推上一把,那么他们当然也不会拒绝。 其实这次见面,也没?有谈到任何具体的?东西,只是表达了双方的?友好倾向。至于更多的?,就要等邓常侍将事情反馈到朝廷,由朝廷那边派人去?珍珠岛谈了。 具体细节,薛盈并?不打算过问,只要整体还在掌控之中就够了。 毕竟珍珠岛是鲁成?独自一个人打下来的?,现在那边也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有自己的?利益纠葛,不可能完全听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指挥,她?也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对于鲁成?的?人品,薛盈还是十分相?信的?。 他不太可能带着现有的?人马脱离大梁,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东南亚某个小国的?勋爵。 薛盈也有些好奇,朝廷知道这些之后,会用什么样的?条件来招安鲁成?呢? 她?还不忘用这件事来打趣宫啸,“说不定朝廷也会给个爵位,我?觉得几率还是很大的?。怎么办,你的?队长蛰伏这么多年,一出山位置就比你更高了,服不服?” “服自然是服的?。”宫啸靠在沙发上,十分放松地道,“我?本来就不觉得队长有任何不如人的?地方,若不是他自己放弃了,说不定我?现在还在给他做副将。” 对于宫啸而言,鲁成?愿意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重新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薛盈道,“外?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说不定会经常把你们两人拿来对比,说的?人多了,你真的?能不在意?” 想想,这件事也是很有意思的?。 宫啸瞥了她?一眼,“邓常侍跟我?说过,我?的?官阶,升到这个位置,一般就到顶了。” 往上的?一品二品,往往是战时?才?会给出的?临时?加封。现在大梁十分安定,没?有仗打,宫啸的?官阶能够升到三品,还是拖了薛盈的?福,不可能再向上晋升。 所以虽然不少人觉得他在奏折里说什么薛盈不喜欢淑人的?封号,是在明晃晃地向朝廷要官,但最后也没?有给他一个二品,而是直接把薛盈受封的?品阶提了提。 “那之后呢?”薛盈有些好奇地问。 宫啸脸上终于绷不住了,笑道,“之后多半也是封个爵位。” 所以还是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想说他并?不比鲁成?队长差?薛盈意识到这一点,故意忍笑道,“那你努力,希望你的?品阶能够早日追上我?。” 宫啸:“……” 这事还真不一定。爵位朝廷肯定不会太早封给他,但是薛盈的?新产品却是一件接着一件。到目前为止,这些研究成?果大部分都是流通的?商品,对朝廷而言用处不大。可是等到程先生和费先生那边的?研究出了成?果,就不一样了。 不过当着薛盈的?面,他当然不会服输,“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 挂牌仪式结束之后,邓常侍就带着收获回京复命去?了,顺便?也带去?了薛盈给国库和内库的?股份。 但是薛盈这边需要忙的?事情,却是一件接着一件。 在开?办了属于自己的?商行之后,薛家那边自然需要交代?一下。而商行内部,也要进行各种调整与分工,而且需要提拔一大批的?管理人员,填充到各个职位上去?,将整个商行的?架子正?式搭起来。 除此之外?,又是一年新春,春季展销会也要到了,各种相?关的?事务,也都得尽早准备起来。 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以及这段时?间为了结婚请假堆积起来的?事情,薛盈这一忙,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了。 不过对宫啸来说,最重要的?是,薛盈现在不是在家里忙,而是在商行这边坐班。所以他们每天真的?只有早晚能够碰上面,每每薛盈回到家时?,人都是又累又困,说不上几句话就睡着了,更不用说更亲密的?接触。 新婚燕尔,还没?有来得及恩爱缠绵,新妇就开?始忙起了工作,这落差不可谓不大。 而宫啸自己,却是另一个极端。成?亲之前,他虽然也很在意薛盈,不愿意跟她?分开?,但终究还是有所克制的?。但婚后,这种心态就迅速转变,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在意,于是就更加难以接受这种忽视了。 正?好他之前忙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将更多的?事情都交了出去?,眼下是越发的?清闲了。闲着没?事,就免不了会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日薛盈又在商行这边加班。 随着云州交易市场的?规模越来越大,要忙的?事情自然也越来越多。薛盈是有计划要将这些事情分别交给不同的?人去 分卷阅读256 ?完成?,减少自己的?负担的?,但现在一切都刚刚开?始,很多地方她?不亲自盯着不放心,就只能多花时?间。 看文?件还不够,还要去?看一看时?机的?情况,最后再在文?件上进行归纳总结。 这回儿,薛盈一边写字,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该研究一下钢笔了。毛笔写字虽然好看,但是在需要大量书写的?时?候,真的?很费时?间。 或者索性跳过钢笔,研发一下圆珠笔或者中性笔? 不过这些虽然都是日常会用到的?东西,但是薛盈反而没?怎么在意过生产工艺如何,就算要研究,估计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了。所以这年头只在薛盈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就被?放到一边,继续思考眼前的?工作。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声响。 实话实说,薛盈的?胆子虽然不算小,但是天快黑的?时?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也忍不住有点儿肝颤。好在她?很快就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猛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站在玻璃窗外?的?人。 心猛地提起来,然后又迅速坠下。 她?将??里的?毛笔搁在笔架上,站起身走过去?,打开?窗户,问宫啸,“你怎么在这里?” “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顺便?接你回去?。”宫啸说。 “走窗户来看?”薛盈叹气,“下面那么大一扇门,我?想你应该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而且你从那里进来,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在西北,宫将军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就算不认识,看到他脸上的?伤疤,也就能把人对上了。 “咳……”宫啸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道,“可能是以前翻窗户习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看到这里亮着灯,下意识地就翻上来了。这栋楼不算高,对宫啸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 薛盈越过他,往楼下看了一眼,确定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也不会有人发现宫啸在翻窗户,这才?让开?地方,对他道,“进来吧。” 宫啸从窗外?跳了进来,落地之后便?道,“你这里的?安保还需要加强。” 今天是他翻窗进来,没?什么事,但是万一有人心怀歹意,也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上来的?。薛盈现在也算树大招风,引起了各方的?注意,这种地方不能不防。 “我?要说多谢你替我?测试安全性吗?”薛盈反问。 宫啸连忙转移话题,“在忙什么?” 薛盈也没?有深究,简单地解释了两句,又道,“快忙完了,你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办公室里有待客的?区域,宫啸走过去?坐下来,见薛盈又再次陷入忙碌之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等她?忙完了,两人下楼的?时?候,才?问,“你还要这样忙多久?” 其实以前薛盈也经常这样忙,可是很怪,他以前并?不会有这种自己被?她?忽略了的?感觉,但现在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薛盈想了想,叹气,“大概这一年都闲不下来了。” 她?得先把各个方面的?条例都定下来,让后面的?人有迹可循,才?能放心地把事情交出去?。这样,他们就可以按照制度来,而不用她???把??地去?教导,只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才?需要她?出面。 宫啸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 要是薛盈就忙一两个月也就算了,整整一年,他觉得这必须不能忍。 宫啸发现,也许是因?为婚前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结婚之后,薛盈好像很自然地就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原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问题是他还没?有进入这种状态,还停留在新婚的?甜蜜之中。 两人的?想法对不上,就容易产生矛盾。 好在宫啸很善解人意,知道薛盈在忙的?都是正?事,不能耽误。既然如此,也不能埋怨她?不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家庭上,这是更早之前,他们决定继续这段婚约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 宫将军思路灵活,并?不局限,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 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既然薛盈忙得没?空理会他,那他也可以想办法加入薛盈的?工作之中,继续跟着她?。 反正?他暂时?没?什么事可做,若是能帮薛盈分担一些工作,也可以减少她?的?负担。 这并?不算一件难事,因?为薛盈从不隐瞒她?在做的?事情,宫啸多大部分事务都是有概念的?,只需要略加培训,就是个十分好用的?人??。 但他并?不能保证薛盈一定会同意这个提议。 毕竟这栋楼里除了薛盈,还有很多人,都是她?的?部下。宫啸并?不知道,要是她?每天上班都带着自己,会传出什么样的?说法,而薛盈又会不会在意这些。 所以思来想去?,宫将军决定用一用美人计,让薛盈点头。 只是这一计该怎么用,还需斟酌。 …… 第二次听到敲窗户的?声音时?,薛盈心里已经只剩下无奈,没?有半点害怕了。 毕竟之前宫啸在对安保提了意见之后,就自己派了一批人过来巡逻守卫,现在,除了翻窗达人宫将军之外?,应该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贼人能够越过守卫,爬到她?的?窗外?。 果然, 分卷阅读257 打开?窗户,薛盈就看到了宫啸那张坚毅的?脸。 她?往旁边挪出位置,让宫啸能从窗外?跳进来,视线却落在了对方的?装扮上。 今天的?宫啸,着装跟平时?很不一样。 而且……这身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对于自己藏在箱子里的?东西,薛盈当然不可能不熟悉,虽然穿在人身上之后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了。于是本来要上前的?步子不由微微一顿,“你这身衣服……” “上回在你的?箱子里看见的?。”宫啸转过身来面对她?,张开???臂转了个身,笑着问,“我?看尺寸,应该是给我?的?。怎么样,好看吗?” 随着他的?动作,薛盈的?眸色逐渐加深。 这是一套军装。 和巡捕们那种深蓝色的?改良版制服不一样,这套衣服,是薛盈亲??裁制,除了没?有勋章之外?,几乎完全按照后世?的?军装来,修身、笔挺,可以将穿着它的?人的?身材完全显露出来。 毫无疑问,宫啸的?身材是很出众的?。 平常他穿着自己的?铠甲制服,就已经很令人瞩目了,何况现在换上这么一身。 挺拔的?身形,宽厚的?肩膀,倒三角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脚上还踩着一双羊皮靴子。虽然全身上下都包裹在衣物之中,没?有露出半点,却丝毫没?有掩盖掉那种力量感,只是增加了一种规整的?、禁欲的?气息,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更加性感撩人。 至于他脸上那道伤疤,更是为这种野性的?魅力增色不少。 薛盈忍不住上前一步,抬??去?触碰他。 这只??立刻被?对方抓住,然后轻轻一拉,她?就跌入了厚实的?怀抱之中,被?紧紧地禁锢住。 脸颊贴在冰凉的?金属扣子上,薛盈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感觉到一种焦灼与干渴,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滋润一下。 下一瞬,她?的?下巴被?抬起,一个很凶的?吻落了下来。 对上她?的?视线,宫啸就知道自己这出美人计已经成?功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势,一路攻城略地,让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他摆布。 直到天色黑尽,薛盈才?在灯花的?“噼啵”声中渐渐回过神来。 她?动了动??指,这只??就立刻被?身上的?人捉住,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含着指尖轻啜。 都说十指连心,在这样的?时?刻,感受更是分外?清晰。密密麻麻的?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口,让薛盈感受到一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心悸。于是刚刚蓄起来的?那一点力道,就又散去?了。 薛盈闭上眼睛,忍不住想抚额长叹。 她?是真的?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玩办公室play。虽然宫啸是她?合法的?丈夫,按照他的?标准,这里也是没?有人会进来打扰的?室内,但是对薛盈而言,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办公室,怎么直视这待客用的?沙发? 又要有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在这样的?空间里继续若无其事地办公,没?有丝毫分心?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抬起头,迁怒地在宫啸肩头用力咬了一口。 男人并?没?有抗拒,而是轻轻扶着她?的?头往下按了按,似乎还想借力,帮她?咬得更深一些。 但这反而让薛盈的?迁怒无处着力了。虽然对方可能是故意引诱,但如果不是她?自己经不起诱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倒也不能把责任都推给他一个人。 再说本来就是新婚不久,一点火花都会引来燎原之火的?状态,她?自己也并?非不享受。 毕竟这些奇奇怪怪的?play之所以盛行不衰,不就是因?为虽然有些过分,但反而有一种平常所没?有的?刺激感吗? 看在他即便?搞制服诱惑,也没?忘记戴套的?份上…… 薛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推了人一把,“重死了,让开?一点,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宫啸听话地让开?了一点,给她?留出了呼吸的?空间,只是头还亲昵地枕在她?颈间,轻轻地蹭了几下,没?有挪开?。薛盈被?他蹭得心软,就更加不忍责怪了,只好撇开?人,坐起来穿衣服。 应该是成?功了吧?宫啸半躺在沙发上,注视着她?的?背影想。 接下来,就可以开?口要求以后跟她?一起到这边来上班了,相?信在这样的?温存过后,她?应该不会忍心拒绝自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这样想着,宫啸坐起身。 但不等他开?口,就听到穿好衣服的?薛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他,斩钉截铁地道,“以后绝对不能让你到这边来了,要不然我?还怎么工作?” 也就是现在很晚,外?面也没?什么人了,要不然,一门之隔就是忙碌着的?同事们,那场景薛盈简直不敢想。 ?! 宫啸大惊,他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他连忙开?口,试图挽回,“可是我?……” “停!”薛盈双臂在身前交叉,摆出一个X的?姿势,语气和善地说,“不要解释,我?不想追究你是怎么找到我?放在箱子里的?衣服,并?且穿着它出现在这里的?,好吗?” 薛盈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好了。毕竟想到还要找借口将刚刚 分卷阅读258 投入使用没?多久的?办公室的?布局完全更改一遍,她?也是有些头痛的?。 但是不改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在给她?制造了这么多麻烦以后,她?还能和颜悦色地跟宫将军说话,态度确实已经很好了。 宫啸察言观色,只好放弃辩解。 好吧,看来美人计虽然成?功,结果却是适得其反了。 没?有关系,宫将军一边穿裤子一边想,兵法上有三十六计,他这还只用了第一计呢,完全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总有一个能达成?目的?。 ◎78.第78章 甜 “夫人。” 薛盈拎着包下楼, 守在楼下的士兵们看到她,连忙开口打招呼。 她向众人点?头致意,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 难免有些意外。 自从?上回薛盈说不许宫啸翻自己办公室的窗户之后, 他的确遵守了她的要?求, 却改成了每天下午过来接她下班。虽然楼下的大厅里同样?设了等?候区, 但把?这?么一?个大人物晾在那里,显然不合适,进出?的人难免都要?多?看一?眼、议论一?番。 结果薛盈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工作效率, 又把?一?些不是那么紧要?的工作推后,以便能够按时下班。 也算是侧面实现了宫啸的目的, 让她能够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家里。 所以今天下楼,没有看到他,薛盈自然会惊讶。 “你们将军呢?”她问一?旁的士兵。 “这?……”士兵挠了挠头,不太确定这?能不能说,但将军没有吩咐,应该就是可以吧?所以他最终还是老实地道, “我们将军在附近划了一?块地, 今日都在那边……” 话还没说完,熟悉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将军来了。”士兵见状,立刻结束话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薛盈看向宫啸,便见他穿着一?身劲装,匆匆进门,朝自己走?来。他身上还带着明显的水汽,应该是劳作之后又沐浴过, 到了跟前,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朝她笑道,“耽搁了一?会儿。” “你这?是做什么?”薛盈跟他并肩往外走?,一?面问。 宫啸道,“咱们现在不住在薛家,那边的地也不好继续去种,家里地方小,也没地方开垦。正好这?附近有不少?荒地,我便暂时借用了。” 他打算带着人把?这?一?片都开垦出?来,多?少?可以增加一?点?粮食产量。最重要?的是,这?样?以后他每天就可以跟薛盈一?起出?门,薛盈去上班,他去种地,下午再一?起回家。 而且有了现成的理由,他再去找薛盈,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算是正事,薛盈果然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地方驻军自己种菜算什么?后世?还有养猪养出?名堂来的队伍呢。现在仗是打不起来了,但作为武装威慑力量,宫啸手中的部队还是要?保留建制的,那在训练之外,就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再说,这?也算是提高自身待遇了。 总不可能真的指望着朝廷那点?儿粮饷过日子。 这?样?想着,薛盈虽然明知道他有私心,但因为事情做得?光明正大,她也只?好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但宫啸的目的当然不是种地,光是这?样?可不能令他满意,所以又过了几天,他便跟薛盈商量起另一?件事情来,“我手底下那些士兵,每天从?军营过来,路程稍微有些远,中午不方便回去吃饭,让人送饭,数量又太多?。这?几日都是让他们自带干粮过来的,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薛盈眨了眨眼,已经听出?了一?点?苗头,“那你想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宫啸朝她爽朗一?笑,理直气壮地道,“你们商行里不是有个小食堂吗?不如让我的人在这?里借食。” “……”他可真敢想。 “放心,粮食和肉菜我们来出?,包括你们的份。要?是你们的大厨忙不过来,我们自己派人去做也可以,就是借个地方。若是怕太吵闹,我也可以让他们分批过去吃饭,绝不会影响到你的员工们。”宫啸又说。 考虑得?还挺周全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反对,岂不是太不体谅人了吗? 薛盈已经完全领会宫啸登堂入室的打算,垂死挣扎道,“这?事我说了不算,总要?与其他人商议。” “那便商议吧。”宫啸成竹在胸,也不阻拦。 果然,薛盈一?对其他人提起此事,众人便都举双手赞成。 不提她和宫啸是一?家人,自家人的事,帮这?样?一?个小忙根本算不上什么,就说宫啸手下的这?些人,肩负着维护整个云州安定的职责,在薛盈和宫啸的有意引导之下,云州百姓对待他们都十分亲近,又怎么会吝啬这?样?的帮助呢? 于是不久之后,宫啸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出?商行了。 作为领头的将军,宫啸本人自然更是如此。而且所有人都很体谅他和薛盈,有时薛盈并不忙碌,他们见到他,就会主动向他提起,让他上楼跟薛盈见面。 薛盈的办公室已经改装过了一?次,为了避免第二次改装,她坚决拒绝在办公室里跟宫啸相处,不是去公共休息室,就是在楼下大厅。 殊不知这?样?一?来,所有往来的人看到他 分卷阅读259 们,都难免要?赞叹一?声?两人恩爱和睦。 宫啸听了这?些话,也就不怎么阻止薛盈,由着她掩耳盗铃。 …… 在整合自己名下的商行时,薛盈就将费先生?和程先生?分别负责的两个项目组独立了出?去,组建了两个研究院。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这?两个地方,可谓是整个云州技术改革的核心之处,所以薛盈为了保持它们的独立性,没有将之纳入商行之中。 这?也是她没有将两个研究院上交给朝廷的原因。 这?还是封建时代,工匠有专门的户籍,只?能为皇室、朝廷和世?家大族效力,受到的限制非常多?。就算他们研发出?了什么新东西,也并不拥有专利权,更不可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因为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如果将研究院上交,无非是成为工部或者内府名下的一?个小小机构,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重视他们的创造性,只?会将之视为“奇技淫巧”,然后压榨他们赚钱。 在那样?的环境里,想来没有几个人能继续潜心研究新技术,所以倒不如暂时保持当下这?种独立性。 而且费先生?和程先生?各有过往,都不愿意回到京城那个复杂的权力中心,更愿意留在西北养老。 好在朝廷目前也不重视这?些,所以他们的处境也就继续含糊着。 上回薛盈想到圆珠笔,就将之作为一?个新项目,交给了研究院那边。在有基础体系支持的情况下,研究很快就有了进展,没多?久,一?批样?品就被送到了薛盈这?里。 书写流利,留墨清晰,最重要?的是不像普通的墨迹一?样?会洇开。这?种笔一?发下去,立刻就得?到了商行所有人的喜爱。 游春立刻就找上了薛盈,“这?种圆珠笔,能不能给我们市场部多?发一?些。” “可以是可以。”薛盈说,“但是这?一?批是样?品,还没有开始生?产,听说是打算等?着一?批样?品试用的反馈出?来了,再改进一?下。新的笔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或者你可以自己去研究院那边催一?下。” “我这?就去。”游春风风火火地站起来,匆匆走?了。 曾经跟在薛盈身边,最是沉稳不过的小姑娘,现在却是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习惯,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快字。 但是薛盈想了想,也不觉得?奇怪。刚好是春季展销会时期,市场部来往最多?的就是各种合同文件,全部都要?手写。毛笔字写起来十分折磨人,换成圆珠笔就大不相同了,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极大地提升工作效率。 对于效率高于一?切的游春而言,自然是志在必得?。 她天天往研究院跑,几乎是守在机器旁边,等?圆珠笔一?生?产出?来就立刻拿走?,弄得?两位先生?烦不胜烦,只?好暂时放下其他的事,先帮她将生?产线弄出?来。 圆珠笔的重点?,除了油墨之外便是笔尖的钢珠。因为有薛盈给出?范例,所以研究院这?边少?走?了很多?弯路,不过以现在的加工工艺而言,也不过是勉强能做而已,所以他们才?想不断改进。 对两位士族出?身,身上多?少?带有几分书生?气的先生?而言,现在生?产的圆珠笔根本就是瑕疵品,完全不符合他们的审美,他们也不能忍受这?样?的东西流通到市面上。 游春对此却有不同的见解,“时间就是金钱,用的人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是否做到了完美,只?要?解燃眉之急就行了。而且一?次就做到完美,怎么赚钱?总是用不坏,他们就不会买新的了。而且没有用过旧的,又怎么会知道新的更好?” 薛盈听到这?番理论,不由目瞪口呆。 游春可真是个人才?,居然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无师自通了向市场推出?半成品,然后不断更新迭代的“逼氪”精髓。 这?一?套要?是能够做到极限,甚至可以变成一?种企业文化,培养出?一?批忠诚度极高的消费者,与品牌一?起成长。这?些消费者会像收集图鉴那样?,买下每一?代的新产品,并且为自己丰富的藏品而骄傲,江湖人称“发烧友”。 不论如何,在游春的疯狂催促之下,一?条简陋的圆珠笔生?产线被搭建了出?来。 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先是市场部用上了这?种新产品,然后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并在整个春季展销会期间迅速地风靡开来,几乎得?到了所有商人的一?致喜爱。 特别是那些游商,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有时候也有书写需要?。写毛笔字需要?携带一?整套的笔墨纸砚,繁重累赘不说,天气冷了墨水甚至会冻住,总有种种不便。而这?些,一?支圆珠笔全部都可以解决。 于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生?产线,居然谈成了好几笔大订单。 两位先生?一?边痛苦,一?边数钱,很快就将“文人的良心”抛在了脑后。 并且欣然从?薛盈这?里领走?了研究印刷术的新任务。 这?时候的书,因为各种技术原因,比如墨水会在纸张上洇开,雕版字太小容易出?错等?等?,往往一?页纸只?有一?百来个字,一?套字数稍微多?一?点?的书,往往有厚厚一?大本,或者索性分装成好几册。因此书籍的价格十分昂贵,以至于普通人根本买不起,很多?贫寒士子只?能选择借书、抄书。 有了更好的油墨,又有了基础的机械技术, 分卷阅读260 薛盈觉得?铅活字印刷术可以搞起来了。 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个冷幽默的小故事,说陆游一?生?之中写了一?万多?首诗,是历史上诗作数量最多?的诗人,但之所以有这?个结果,不是因为其他的诗人在数量上输给了他,只?是因为他有个儿子是搞出?版的,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印亲爹的诗集,并且到处送人,所以虽然历经战事和各种灾祸,最终保存下来的诗作依旧很多?。 是不是这?样?薛盈不知道,但是确实有很多?珍贵的古籍都在流传的过程中消失了。这?一?方面是因为许多?藏书家敝帚自珍,把?珍本古籍藏得?密密实实,轻易不肯示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印刷技术的限制,很多?书籍只?有藏书家的私人刻本,数量稀少?,难以寻找。 如果能够改进印刷术,把?那些珍藏的古籍善本印它个几千上万套,薛盈就不信它们之后还会失传。——是的,虽然印刷术还没有改进出?来,但是薛盈已经瞄上了皇宫中的藏书馆。 谁让邓常侍已经答应了,到时候会把?藏书都送她一?份呢? 这?是不需要?她说,任何人都知道可以改变世?界的事,也正好切中了费先生?和程先生?的脉,所以两人对此十分积极,甚至破天荒地进行了合作,没几个月就顺利地完成了这?项工作,制作出?了第一?台印刷机。 虽然这?台机器还是需要?好几个工人共同操作,但是比起纯手工来说,还是节省了许多?人力物力。 当第一?份带着油墨味的印刷品放在薛盈面前,她闻着这?种算不上喜欢的味道,又感觉到了一?点?属于两个世?界的连接。 她忍不住提起笔,开始写图书馆的标语。从?“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到“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中西合璧,古今同一?。等?云州的图书馆建好了,薛盈要?把?它们都挂上。 写着写着,薛盈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标点?符号!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她就开始有意在各种合同契书之中使用标点?符号,与商行有生?意往来的商人们从?开始的不习惯,到跟着一?起用,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因为这?确实更加便于阅读和理解。 但这?只?是日常使用,在面对经史子集的时候,这?一?套就用不上了。譬如她面前这?本印刷出?来的《论语》,两位先生?就没有用上。 不是因为他们不懂标点?,而是因为这?是经典。 这?些都是“圣人言”,其中的断句是一?门专业的学问,叫做“句读”,是一?般人无法涉足的领域。 自然也就不能随便往上套标点?符号。 薛盈捏了捏眉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这?些问题,等?到印刷术推广开来之后,一?定会被人们提出?来,也一?定会被人们解决掉,不用她操心。 薛盈只?是给研究院那边写了个回函,要?求他们在经典作品之外的印刷上,都用上标点?。另外,她准备请两位先生?帮忙,办一?份报纸。总体以推广介绍云州的新产品和新政策为主,夹杂一?些小故事和时事新闻,充实一?下本地人的娱乐生?活,也让外地人有机会更多?地了解云州。 随着印刷行业的发展,报纸和期刊杂志的兴起也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没有趋势薛盈也可以引领它。 这?项提议得?到了更加积极的响应,就是响应的方式跟薛盈想的不一?样?。 呃,也不算是很不一?样?…… 她看着研究院那边送过来的回函,不由头痛起来。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薛盈都还在想这?件事,引得?跟她一?起吃饭的宫啸侧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对薛盈而言,大部分的工作就真的只?是不得?不完成的、比较枯燥的日常而已,真正值得?她操心的,反而不多?。 薛盈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两位先生?又吵起来了。” 宫啸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给薛盈夹了一?筷子的菜,问她,“这?回又是为什么?” “因为办报纸的事。”薛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报纸是什么东西,又说了一?下自己请托他们办报纸的前情提要?,然后无奈道,“谁知这?两人还没有开始,就先在报纸的立意和内容上吵了起来。” 吵起来其实也是常事,毕竟他们俩不太对付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问题是,两人都觉得?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在没有吵出?个所以然之后,就把?议题摆到了薛盈面前,让她来断个对错。 这?就好像两个朋友吵架,问你站哪边,又像是你女朋友和你妈站在你面前,问你她们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表面上看是对错的问题,实际上是选择的问题,而根本上却是感情的问题。 薛盈能怎么办呢? 宫啸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吃过饭之后,特意带了饭后水果去薛盈的办公室安抚她。 谁知薛盈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案,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苦恼和担忧了。 宫啸将手里的葡萄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解决的?” “我让他们各办一?份报纸,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并且要?把?这?个辩论当成第一?期的主题。”薛盈说,“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在报纸上吵架,这?种新颖的形式,一?定能吸引不 分卷阅读261 少?人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报纸卖得?更好,也会有更多?人关注到这?种新的阅读方式,从?而加入其中。 至于对与错,就交给市场和读者们来决定吧。虽然薛盈觉得?,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对错,也很难得?到结论,但等?到两位先生?陷入论争之中,就不会执着于从?她这?里要?一?个答案了。 “这?个方法不错。”宫啸称赞道。 薛盈叹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需要?精通这?种当夹心饼干和稀泥的手段。 “既然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就不要?多?想了。”宫啸剥开一?个葡萄,递到薛盈唇边,“来,吃个葡萄。” 他经常这?样?照顾薛盈,她也已经习惯了,张口吃掉葡萄,然后整个人都微微一?僵,手上忙碌的动作也顿住。薛盈转过头,视线扫过桌面上饱满大个的葡萄,仿佛不经意地问,“哪里来的葡萄?” “你还记得?在折州那边,你给我划过一?片地吧?”提到这?个,宫啸便兴致勃勃地问。 薛盈点?头,“是一?片山地,后来种了葡萄。”她抬眼看着宫啸,“这?就是那片山地种出?来的葡萄?已经结果了?” “是啊。”宫啸点?头,“今年?才?结了第一?茬,数量不多?,我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他说着,又剥了一?个,递到薛盈嘴边。 薛盈张口含住,礼尚往来地也替宫啸剥了一?个,微笑道,“你也尝尝。” 宫啸毫不犹豫地咬住葡萄,然后浑身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一?下,“怎么会这?么酸?!” “第一?年?结的葡萄,酸一?些也是很正常的。”薛盈又看了一?眼装在碟子里的葡萄,“他们应该是特意选了个头最大,卖相最好的送过来吧?”所以光是看,根本看不出?品相这?么好的葡萄竟然会这?么酸。 “你怎么能装得?这?么平静?”宫啸这?时已经猜到薛盈是故意不说,骗自己也尝一?下了。他将玻璃盘子推远了一?些,又把?一?只?手伸到薛盈面前,“吐出?来吧。” 薛盈这?才?将嘴里含着的葡萄吐了出?来,问他,“你难道就没想过尝一?下?” 宫啸能说什么呢?他只?是习惯了把?好的东西分享给薛盈,自然不会自己先吃,谁知道这?回就被坑了。 “这?些还是留着酿酒吧。”他端起盘子,“我去换个好的来。” 现在葡萄已经陆续成熟,各处都会往这?边送一?些,要?不是因为这?些葡萄是自己种下去的,宫啸也不会特意选它。没多?久,他就换了一?盘回来,放在薛盈面前,强调道,“这?次是甜的。” “你尝过了?”薛盈故意问。 宫啸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扶着薛盈的肩,低头吻了过来,“你试试就知道了。” 薛盈睫毛闪了闪,闭上了眼睛。 确实很甜。 ◎79.第79章 时机 在枯水期到来之前?, 最后一批来自海州的船抵达了云州的港口。 全?程走水路,所?耗费的时间要?比从关州转道陆路长得?多?,但也节省了很多?人力物力, 也更能确保货物的完整性。 云州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些?每年都要?来几次的大船, 更习惯了随船而来的大批粮食。虽然?这些?粮食质量一般, 口感粗糙, 但是对于许多?连温饱都要?操心的百姓而言, 已经?是很难得?到的好东西了。 总比吃野菜和树皮好。 在云州方面,并不担心消化不了这些?粮食。 不提西北边还有一片更加广袤的草原,很大程度上依赖从大梁采购廉价的粮食, 就算真?的有多?出来的,也完全?可以酿成酒, 在更多?的行业发挥作用。 再说,农业产能过剩之后,就会有更多?的人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手工业和工业也将会迎来蓬勃发展。 薛盈的工坊开了一个又一个,最缺的就是人手。在西北的作物产量不高的情况下,从外地运粮保证基本的温饱, 从而让更多?的人离开土地, 选择成为一名工人,是一种更加有效的整合方式。 总而言之,在这些?船队的支持下,整个西北进入了欣欣向荣的发展期。 最值得?关注的,大概就是除了薛盈的工坊之外,云州和附近的几个州府,已经?陆续开了很多?家各种类型的工坊。他们有些?是旧式的作坊,只不过改良了产品、扩大了规模, 但更多?的是新式的工坊。 所?谓的新式,就是一切都比照薛盈的工坊来。 组织架构,工人待遇,乃至运营模式,这些?古代人或许未必明白其中的商业理论,却能够精准地将这一套都学去。 就连生产的产品,也有学习的倾向。要?不是薛盈手里捏着的都是比较难以仿制的配方,估计会更加泛滥。但就算再怎么?对制作工艺和配方等保密,产品卖出去,人家拆上几个,总能学到一些?。 最开始发现这种现象的时候,红旗商行的人都气得?要?命,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把对方的工坊直接砸了。 薛盈对此反而十分宽容。 是的,在这片不适合工厂出现的土壤上,出现山寨版,对薛盈而言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工匠们的创造力已经?开始被重视,而这是工业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既然?连云州本地都出现了仿制品,那外面只会更多?。 只不过目前? 分卷阅读262 的仿品都比不上正品,所?以没有形成更大的影响力。而云州的产能并不能供给全?国?,也没有被抢掉多?少市场,所?以薛盈身在云州,才没有察觉到这些?事。 但也不可能放任他们继续山寨下去。盗版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令人深恶痛绝的存在。这种行为,曾经?毁掉了很多?产品,很多?行业,但最终承受恶果的,却还是普通民众。 与其等到成规模之后再去打?击盗版,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这种风气,培养正版意识,最大限度地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将一切控制在源头上。 所?以薛盈觉得?,是时候该拿出专利法了。 但这注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道理很简单,拥有发明创造能力的工匠们,大都是属于官府和世族的,连人身自由?都没有,更遑论是别?的权利?而对于官府和世族来说,我供养着这些?人,他们的一切就都是我的。我的人发明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付一笔专利费来购买? 甚至很有可能,就连工匠们本身也不认可这些?。因为他们会觉得?,依靠大势力,所?获得?的会远比那一笔专利费更多?。 然?而真?正的困难,却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 只看古人对待各种工艺的态度就知道了,他们推崇精工细作的所?有美食、美器、屋宇、园林……可是这一切,在正统的读书?人看来,依旧只是小道,是玩物丧志、是奇技淫巧。 就连朝中的工部,也默认是六部之中地位最低的,做最苦最累的活儿,却享受最差的待遇。 在这样的意识形态之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通过一部专门为工匠们创造的法令,去提高工匠的地位,维护工匠的权益?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薛盈才迟迟没有把这东西弄出来。 不过到现在,似乎是拖不下去了。 这种事,跟商行里的人商量并没有用,薛盈直接将大股东们都召集了起来,开会商议。 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她在将这专利法抛出来,就可以试探出其他人的看法和反应,又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反对。 但结果远比薛盈想的更好。 虽然?它也带来了一点骚动,但或许是因为有“外敌”存在,所?以众人很快抛弃了那一点抵触心理,真?正理解起这个东西来。 然?后他们就以一个薛盈没有想到的速度,迅速接受了它。 薛盈还是听着他们的议论,才渐渐回过味来。 各种山寨的工坊和产品,损失的不光是薛盈的利益,也是她的合作者们的利益。 而这些?大商人背后,又往往有足够大的势力支持。权力阶层从来都是这样,他们警惕任何?改变,因为这可能会带来巨大的损失,可是如果损失已经?出现,而又有补救的方案,那就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了。 任何?东西,想要?得?到认可,都必须要?入乡随俗。 譬如这专利法,假如不以发明者为一个利益单位,而是把发明者跟他身后的利益集团捆绑起来,那么?很多?掌控权势的人是很乐意让它出现的。因为他们作为特权阶级,受到的限制必然?最小。而且他们有权有势有人有物资,搞发明创造远比普通平头百姓更容易,这时候,他们就会更不希望自己手里的发明创造被人仿制,分去利益了。 所?以首先会受到束缚的不是他们,真?正能够从中得?到好处和保护的也是他们。 或许旧有的利益可能会受到损失,但又会有新的利益来填补,而这中间,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好听、更不容易被敌视的名头。 一项独家专利能有多?赚钱,只要?看看云州,看看薛盈的红旗商行就知道了。 这样,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 直到跟宫啸一起回家时,薛盈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样也可以!我发现我实在是小觑天下英雄了。” “这事你不该想不到的。”宫啸也有些?惊讶,但他惊讶的是另一个角度,“世间之事,归根结底不过是‘利益’二字,我以为你早就看得?很明白了。” 薛盈一脸复杂地道,“看是看明白了,但要?真?正融会贯通,到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或许是因为她总难免会带上那种知识带来的优越感吧。 可是仔细想想,在没有穿越者、没有金手指的真?实历史上,人类文明依旧在进步发展,几次工业革命还是发生了,可以说这是一种浩浩荡荡、无可阻挡的的趋势,但也可以说,是因为人类之中总有聪明人和先驱者去推动这一切。 有眼光有远见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薛盈再次这样警醒自己。 这个念头可能带来了一点紧张感和急迫感,但是薛盈很清楚,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做尽所?有的事,更不可能赚到所?有的钱。事实上,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根本不足以改变一个时代,一个世界。她所?做的,更像是播撒一粒种子,点燃一颗火星,之后的一切,不可能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以公心而论,加入其中的人越多?,她就越轻松,也能够越快达成目的。 薛盈之所?以紧迫地想要?发展,不过是因为私心里想为自己和身边的人积攒一点家底,一份安身立命的底气。 而这个目的其实早就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不过是按部就班,不让自己被时代抛下。 何?况这个时代的机遇无数,她总不可能什么?都要?去抓。 这么?一想, 分卷阅读263 薛盈就又放松了下来。她往后靠在车壁上,叹息着道,“我还是又犯了老?毛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仿佛离了我世界就停止运转了,所?以总是放不下心。” 宫啸被她说得?笑了起来,他握住薛盈的手,轻轻捏了捏,“别?的不好说,对我而言,你的确就像是你说的这么?重要?。离了你,我的世界就会停止运转了。” “你今天吃了什么?,嘴这么?甜?”薛盈闻言不由?侧目,注视着他问。 宫啸俯身过来抱住她,“这可是肺腑之言。”又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信你摸一摸。” 薛盈被她一捣乱,之前?那种复杂的情绪就再不可见了。她手掌贴着宫啸的胸口,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由?也渐渐安下心来。 她放松地靠着宫啸,仔细思量,觉得?自己还能记得?的那些?东西,其实也被掏空得?差不多?了。更多?的,没有基础科技,也发展不起来,所?以现在是到了放慢脚步的时候,得?等着其他方面都跟上来,不能揠苗助长。 “我信了。”她笑着说,“我以后只管你,别?的都不管了。” 宫啸不由?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虽然?已为人妇,但薛盈依旧不喜欢戴沉重的钗环,通常只用一根素雅的簪子把头发都挽起来,并无多?余的装饰。所?以这种时候,摸起来就很舒服了,不会让人不敢下手。 如果是在家里,宫啸甚至还可以抽掉她的簪子,将一头光洁顺滑的墨发都放下来,尽情把玩。 这时还在车上,若是下车时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很不合适的。所?以宫啸抚摸了两把,就克制地收回手,向薛盈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今日?海州的船来了,有新消息送来。” “说了什么??”薛盈感兴趣地睁开眼睛。 宫啸道,“珍珠岛跟朝廷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结果也和我们预估的差不多?。” “封爵?”薛盈挑眉。 “比那好一些?。”宫啸道,“封了周成一个镇海提督。” 薛盈抬头看着他,片刻后,见宫啸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便主动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宫啸耸肩。 “所?以,就只封了一个光秃秃的镇海提督?”薛盈一脸不可思议,“品阶呢?待遇呢?职权范围呢?别?的封赏呢?都没有吗?!” “都没有。”宫啸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一些?,“这本来就是大梁的官职体系里没有的东西,恐怕是特意为他而设,所?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清楚。” “就像朝廷封给那些?土人和部落的虚衔一样?”薛盈懂了。 归根结底就是,大梁的朝廷觉得?他们管不到这个地方,也不怎么?想管,索性就随便封个官,让他自己去折腾。但是在名义上,这一切都要?是属于国?家的。 薛盈本来有些?生气,觉得?这样未免太过轻慢。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对于鲁成而言,现在这样似乎更好。 什么?都没规定,那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多?了。既然?没说不能干,那就是可以干了,就算略微出格一些?,反正是在海上,大梁的官府和律法管不到他,唯一能管的官员是他自己,那岂不是给了最大的自主权吗? 等于是划了一片地方给他,允许他高度自治。只不过珍珠岛的这片地比较特殊,大部分都是海洋,而且还需要?自己去收服。 但因为大梁的水师几乎完全?废了,也就是说,整个海域都可以看做是“镇海提督”的管辖范围。 鲁成本来就有自己的人马,不需要?朝廷给人给钱给粮,最怕的是朝廷派人去掣肘。现在朝廷万事不管,只给一个名分,反而是好事了。 宫啸听她这样一分析,琢磨了片刻,也笑了,“或许,这个结果就是他故意造成的?” 这一点并没有体现在鲁成的来信上,这也可以理解,虽然?用了简单的加密方式,但也不能保证这封信不会外泄,自然?就有很多?不方便说的地方,只不过大略介绍一下情况,互通有无而已。 有了这个推断,两人才算是放下心来,不再为那边的局势担心。 过了一会儿,薛盈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又操心起来了?南海离我们这么?远,就是有再多?的想法和意见,也是用不上的。” “那倒也未必,总可以写信去提醒他。” “说到写信……”薛盈提起了一点精神,“我还真?有件事,要?与他商议。” 她刚刚想了想,惊讶地发现,好像自己派船队去北美洲的想法,可以实现了?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有船,其他任何?限制都不存在,比起让朝廷通过这个提案,要?容易得?多?。 特别?是,受限于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还不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知道美洲有那么?多?好东西,只能用另一个更含糊的说辞。 “派船队出航,探寻海外的大陆?”就连宫啸听到这个说法,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此事不急在一时吧?不如先让他稳定海域的情况,确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见薛盈面露无奈,他又立刻改口,“不过派人探明近海一带的环境,似乎也很有必要?。” 薛盈无话可说,只能道,“还是看他自己的安排吧。” 也罢,现在的大梁人,连地球是圆的都还不知道,宇宙的运行规律更是难以理解,自然?就不会有环游地球去寻找新大陆的 分卷阅读264 想法。 寻找新大陆的事可以等待合适的时机,另外一件事却是可以立刻安排上的。 薛盈回到家里,就提笔写了一封信,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件关系着许多?国?计民生的大事:晒盐。 晒盐法现在其实已经?出现了,海盐也因此迅速风行于整个大梁,现在就连西北也能买到。但因为种种原因,产量始终受到限制,价格自然?也就不会太便宜。一般的人家完全?没有放开了吃的机会,必须十分节省。 薛盈所?知道的工艺,至少比现在的更先进更好用。 之前?没拿出来,是因为那边局势尚不稳定,而晒盐这种暴利的行业,除了官办的盐场之外,全?都掌握在沿海一带的大世家、大宗族手中。轻易碰了别?人的财路,可不会那么?容易了结。 现在鲁成已经?秀过了自己的实力,碾压整个海域,又有了朝廷给予的身份,办事自然?就方便多?了。 无论是把那些?家族、宗族收归己用,还是在海岛上自行晒盐,都可以获得?比较稳定的出产量,供应大陆百姓的同时,也能赚取更多?财富。 出海总是需要?花很多?钱的,不管是造船、招募船员水手,还是航行期间的物资,都要?花钱。 薛盈写完信,就递给宫啸。 这封信需要?他来发出,更需要?他加以润色,为薛盈的这种制盐法编造一个合适的来历。在这一方面,宫啸的经?验显然?要?比薛盈丰富得?多?,编出来的谎话也比她更可信,不容易找到破绽。 宫啸接过来看了一眼,并不多?问,将之收了起来。 然?后似是不经?意地提醒道,“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冬至,你没有忘了吧?” 薛盈还真?忘了。 没办法,在她那个时候,重大传统节日?只有春节,元宵,端午,中秋。虽然?各个地方都还保留着一些?冬至的习俗,但因为不放假,宣传上也不是重点,自然?不怎么?受人重视。 但在这个时代,冬至却是一个不亚于新年的大节。 前?些?年,薛盈都没怎么?过这个节,主要?是因为忙,事情太多?了,也就随便糊弄了过去。今年她虽然?依旧忙,但是各方面都稳定了下来,而且这又是她跟宫啸成亲的第一年,这样的大节日?自然?不能太简慢。 虽然?薛家亲戚不多?,宫家那边更是已经?断绝了关系,但是需要?礼尚往来的人家还是很不少的。好在这些?都有万能的管家帮忙处理好,薛盈只要?抽空看看礼单就好。 除此之外,他们自己也要?大肆庆贺一番。 说起庆贺,流程薛盈现在已经?很熟悉了。毕竟每年四次展销会,就是四场狂欢会,从头到尾都需要?她盯下来,自然?是熟得?不能更熟。而把这一套商业化的做法搬到家宴上来,似乎也挺好用。 所?以虽然?自己确实忘记了,但是听到宫啸的提醒,她面上却半点都没有露出来,反倒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没有忘,放心吧。” 反正她手底下能用的人越来越多?,随便拉一个过来,都能将此事办妥,都不需要?她自己操心半点。 因为太放心了,以至于薛盈真?的没怎么?过问整个流程,结果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宴会上,又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这一天除了各种大小活动之外,晚上的宴席是吃羊肉火锅。 自从草原安定下来,不缺少粮食之后,马牛羊的数量都在不断增多?,市价因此下降,自然?也就能享受到更多?的口福。 为了过这个冬至,一共宰杀了五只羊,除了火锅之外,什么?羊肉饺子羊杂汤之类的也准备了不少,屋子上空从早到晚一直弥漫着肉香,让人食指大动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遗憾。 肉吃多?了容易腻,至少对薛盈而言是这样的,荤素搭配,饮食才能健康。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因为印象里去年就已经?感慨过,可惜冬天没有蔬菜。虽然?也有一些?窖藏的白菜和萝卜,但到底还是显得?单调,而且品相也不怎么?样。 然?而等到薛盈落座之后,流水一般送上来的,除了切好的各种肉之外,竟然?还有一篮篮的蔬菜! 而且几乎都是嫩嫩的绿叶菜,一看就是刚刚新鲜采摘下来的那种。 “这是哪里来的?”薛盈又惊又喜,连忙出声问道。 主持事务的樊冬见状,抿唇一笑,“自然?是咱们自己种出来的呀!” “我当?然?知道是种出来的,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气候这么?冷,怎么?种出来的?” “家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去年不是说可以弄个什么?玻璃大棚,冬天也能种菜吗?我们玻璃作坊这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建出了这么?一栋。可惜地方太小,种得?不多?,也就勉强供得?上家里用。”樊冬说。 其实她们在修建好之后,都觉得?造价这么?贵的玻璃房,竟然?用来做菜,可谓是暴殄天物。大概也只有那些?名贵的花卉,才配种在这种地方。然?而西北一向没有栽种培育名品花卉的风气,而且建造它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薛盈能在冬天吃上蔬菜,所?以最终还是种了菜。 别?看樊冬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大家都在盯着薛盈的反应呢。 能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惊讶的表情,也不枉费大伙儿这样费时费力了。 ◎80.第 80 章 灯火长明 “我猜你在想, 玻璃又?要 分卷阅读265 涨价了?”宫啸将一碗羊肉汤放在薛盈面前,低声笑道。 可以用来养花种菜的温室,那些有钱人们肯定会感兴趣的。建的人多了, 玻璃的价格自然会跟着上涨, 创造出新的收益。 薛盈动了动眉梢, “你怎么知道?” “你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些。”宫啸不无抱怨地说。 薛盈喝了一口羊汤, 感受着从口中一直流淌到胃部的暖意?, 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今日不说这些, 吃菜。” 说着,给?宫啸夹了一筷菜。 宫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绿叶蔬菜, 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这些蔬菜在冬季难得,拿出去售卖,只?怕价格会比肉类更贵,但是?作?为?一个食肉动物,宫将军还是?更喜欢大块吃肉。 但毕竟是?自家夫人夹的菜,他还是?夹起来吃了。 席间饮的是?葡萄酒。今年, 他们之前种下的葡萄已经开始结果了。因为?是?第一年, 收获不算多,而且果子比较酸涩,所以全部都酿成了酒,倒是?别有风味。用玻璃制成的杯子盛了,在灯光下十分漂亮好看,很适合像今日这般的热闹场景。 宫啸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薛盈传染了,喝着酒,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等到冬季展销会时?,这种酒说不定也能够打开销路,成为?西北又?一拳头产品。 相?较于工坊里制造出来的那些东西,葡萄酒若能卖上价,对普通百姓的影响会更大。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逝,宫啸自嘲地笑了笑,转念又?想,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夫妻相?吧?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总会受到对方的影响。 他转头去看薛盈。 她喝汤的样子很秀气,动作?慢条斯理的,先?耐心地将勺子里的汤吹冷了,才小?口喝掉,再舀下一勺。如果是?自己手底下的兵这么吃东西,宫啸恐怕早就看不下去,开口训斥了,这跟绣花似的,要吃到什么时?候? 可是?放在薛盈身上,这样的动作?确实很合宜的。 她本来就生?得温柔秀美,放松下来的,就显得乖巧娴静,一举一动似乎都说不出的好看。 至少宫啸觉得很好看,百看不厌。甚至看得久了,还有一种十分宁静的感觉,好像时?间都慢下来了,让人放松而又?惬意?,能够安下心来休息,积蓄更多的力量。 而且就连这种事上,宫啸也觉得可以看出两人的般配。 薛盈胃口小?,却吃得慢,他胃口大,却吃得快,所以两个人一起吃饭,吃掉的分量虽然不一样,用餐时?间却是?差不多的。 这样想着,宫啸面部的表情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和,就这样长?久地注视着身边的人。 他的变化,席上众人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却也没有人觉得大惊小?怪,只?是?暗地里观察着这一幕,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就算没有任何亲昵的言语和动作?,但看到这两个人,谁会怀疑他们的恩爱呢? 薛盈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手里的碗。虽然是?在冬天,但羊汤火锅的暖身之效立竿见影,她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双颊敷上了一层艳丽的红色,越发显得目如点漆、面若云霞。 她不由举起手,在身前轻轻扇了扇,小?声抱怨道,“好热。” 旁边递过来一块帕子,宫啸低声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也好。”薛盈擦了一把汗,想了想,点头道。 于是?宫啸站起来,伸手付了她一把。见他们两人起身,立刻就有人看了过来,还有人想跟着起身。不过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宫啸已经轻轻摇头,以眼神拒绝了他们。 从房间里走出来,呼吸到清冽的空气,薛盈立刻有一种十分清爽的感觉。 她抬手捂住脸,觉得双颊烫得厉害,被外?面的风一吹,反而很舒适。但宫啸随后跟了上来,手里拎着她的斗篷,“披上这个。” “我不觉得冷。”薛盈说,但还是?回过身,老实站在宫啸面前,任由他为?自己系好斗篷。 然后两人才并肩往前走。 因为?今夜有宴席,外?面四处都点了灯,在暗夜之中,形成一片明亮炫目的风景。 薛盈站在这片辉煌的灯火之间,又?想到了她的电灯。因为?要忙的事情多,所以她的研究也进行得断断续续,几乎没什么进展,后来她索性直接交给?了研究院那边。 反正她自己对这些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也没什么科研的天赋,倒不如交给?专业人士,自己只?需要简单地指明努力的方向。 到现在,薛盈已经很习惯那么干了。 这时?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问过这方面的进展了。研究院那边,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向她汇报,因为?薛盈交出去的项目实在太多,所以通常而言,只?有有了具体的成果,或者这个项目完全无法推进,需要暂时?搁置,她才会收到消息。 从这方面来看,没有消息应该算是?好消息,证明项目还在正常开展。 回头就去催一催。 这么想着,薛盈第二天就推掉了一部分工作?,跑到研究院这边来。然后惊喜地得知,该项目进展十分喜人,并且看到了现场实验。 通电之后的,炭丝的确迅速发热,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虽然没有薛盈记忆中的电灯那么明亮,但她生?活的时?代,电灯已经更新换代就连 分卷阅读266 钨丝灯都快淘汰了,更多的是?节能灯,这个亮度也就可以接受了。 然而薛盈也看到了问题所在:暴露在空气中的电丝,很快就因为?氧化燃烧而从中熔断。 这个使?用时?长?,很显然没有推广的意?义。 “得给?它套个罩子。”薛盈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从小?看到的灯泡都是?灯丝外?面照着一个葫芦形的玻璃罩,但是?在今天之前,薛盈从未思考过,为?什么需要玻璃罩,而玻璃罩又?为?什么会制作?成那个样子。直到现在,薛盈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这个我们也试过。”费先?生?在她身边说,“但用处不大。” 他向薛盈说起他们做过的尝试。灯丝点亮时?的温度是?很高的,原本就应该用罩子保护起来,就像灯笼那样。而用玻璃做罩子,这也有人想到了,毕竟玻璃是?透明的,不会遮挡灯丝发出的光芒。 但是?罩住之后,灯丝的使?用寿命也依旧这么短。 “那是?因为?里面还有空气!”薛盈立刻抓住了重点,“灯罩内部应该是?真空,这样就不会氧化了。” “真空?” “对,”薛盈握住费先?生?的手,“我们得做一个东西,把灯罩里的空气抽出来,形成一个密闭的真空!” 空气的成分,经过各种实验,大家已经了解了不少。她这么一说,费先?生?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这个新的概念,并且对薛盈的判断表示赞同。 但是?,要怎么把空气抽出来呢? 很显然,这又?是?个巨大的课题。 不过薛盈觉得,它的难度应该不是?特别大,因为?按照她的印象,后世那种真空泵完全可以在淘宝买到,几块钱一个,用来把棉被里的空气抽出来,节省柜子空间。 既然是?那么普及的日用品,那制作?难度就必然不会太大。 不用她开口,费先?生?已经砸出了一系列的问题,薛盈被问得十分狼狈,将所知的一切都掏空之后,才心有余悸地离开了研究院。 这就是?她不常到这边来的根本原因了。 虽说每一项成果都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好东西,可是?来一次就要经历一次这种仿佛灵魂洗礼一般的过程,她还是?有点扛不住。 也幸亏这两位先?生?手里都有着无数的课题,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等闲不会出去找她。要不然,被他们盯上,她哪里还有安稳的日子能过? 薛盈瘫在马车上,咬着麻薯安抚自己受惊的心灵。 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有所进展。 宫啸今天有事,没有陪她过去,等他办完事,来到薛盈的办公室,看到的就是?一个脚步虚浮、看起来好像已经被炸干了的人。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大概这世上,能够治得住薛盈的人,也就只?有这两位先?生?了。 不过,私心里宫啸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若非如此,薛盈估计会天天往研究院跑。他还记得,她之前研究玻璃的时?候,那种废寝忘食的样子。两位先?生?孑然一身,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科学事业,但是?薛盈已经成家了,可不能如此。 这样一想,她现在虽然忙,但是?每天都能回家,似乎也应该满足了。 宫将军自我说服了一番,这才去安慰薛盈。 …… 冬天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候,也是?忙碌一年之后休养生?息的时?间。所有人都更愿意?待在房间里猫冬,不想出门。冬季展销会的人流量,是?四个季节之中最低的,所以这段时?间,薛盈手里的工作?都减少了许多。 事情一少,人的想法就会变多。 薛盈又?想起了一些能用来保暖的小?玩意?儿,于是?这段时?间,跟研究院那边的联络就更加频繁了。 虽然她自己没有过去,但是?电灯的进展,却始终关注着。 真空泵的研究进展很快,毕竟不需要什么新东西,就是?取巧而已。不过密封的性能没有预想的好,所以也没办法抽出绝对的真空。 薛盈得知这个消息,再一次坚定了出海的念头。 除了高产的农作?物之外?,还有一种神物,似乎原产地也是?在美洲,那就是?现代社会中应用范围十分广泛的橡胶。 说到密封,薛盈第一反应就是?高压锅里的橡胶圈。 如果有了橡胶,应该就可以制作?出更精密的仪器吧? 而且话说回来,套子好像也是?用橡胶制作?的。现在用羊肠做的,虽然用起来也不错,但在各方面显然都没法跟橡胶制作?的相?比。 这么一想,薛盈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寻找新大陆了。 不过眼下,虽然不能抽出绝对的真空,但它并不是?造成真空灯罩失败的根本原因。 因为?在确定炭丝的使?用寿命之前,他们先?碰到了另一个难题:抽出空气之后的密封玻璃罩,很容易就会因为?内外?压强不平衡而炸开。 所以她原本的思路就是?错误的。 不过研究所卧虎藏龙,在更换思路之后,很快又?有人想到了新的方法,那就是?向玻璃罩内填充别的不会造成氧化的气体。 所以在新年到来之前,电灯终于被制作?出来了。 为?了宣传电灯,也是?为?了能让所有人都一起庆祝这件划时?代的产物,薛盈决定搞一个全民?狂欢活动。 具体的时?间就定在元宵节。 在云州,她要搞 分卷阅读267 个活动,根本不会遭受任何阻力,于是?一切就都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云州城的百姓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样,因为?每天都有工人在新城区的两侧栽种下高高的电线杆。 是?的,新城区。经过几年的发展,原本被规划出来的区域,规模已经越来越大,有了一座城池的风貌。所以现在,大家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将这里称之为?新城区,而原本的云州城,则是?老城区。 对如今的云州百姓而言,有事没事到新城区逛一逛,看看热闹,已经成了许多人的新习惯。 即便是?在冬季,这个习惯也并没有被改掉。 相?较于湿冷的南方,北方的冬天其实会更舒适一些。只?不过因为?气温太低,对防寒保暖的要求会更高,所以大多数底层民?众很难熬过寒冬。毕竟他们就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证,就更不用说其他了。 云州城的百姓,原本也差不多。 每个冬天,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鬼门关,想要熬过去十分艰难。 但是?自从自由市场开设之后,随着大量财富涌入云州,所有人的日子都比之前更好过了。吃得饱,穿得暖,有足够的燃料生?火取暖,于是?就连门外?的严寒,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所以即便在这个季节,也有许多人选择走出家门,或是?到处闲逛,或是?寻亲访友。 到新城区来的人很多,因为?市场没有关闭,反而比以前更加热闹。——兜里有钱的人,总不吝于花上几个钱看看表演,吃点小?食,有了商机,开门出摊的摊贩和表演艺人也更多了。 所以电线杆一出现,很多人立刻就注意?到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但闭着眼睛猜,都能猜到又?是?红旗商行弄出了新东西。而到了现在,大家对红旗商行,简直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毕竟每一次弄出来的新东西,都是?对大家有好处的。 所以百姓们对这一次的变化也津津乐道,经常三?五成群地围拢在电线杆附近,看着工人们操作?,猜测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也有人试图打探这是?什么东西,可惜来安装的工人们也不知道,只?是?听令行事。 普通百姓也就是?看看热闹,但是?敏锐的商人已经找到薛盈这里来了。对他们来说,等到红旗商行正式推出新产品的时?候,再去做什么就已经迟了,必须要在苗头出现的第一时?间来找她,才能够抢占先?机。 他们对于红旗商行的东西,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认为?它必然是?可以赚大钱的东西,自然不敢错过。 可惜这一次,薛盈什么都没有透露。 就算有人当面询问,她只?会回答一句“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就是?不考虑合作?的意?思了。众人虽然遗憾,但也只?好收敛住种种心思。如今已经没人会想不开私底下去找薛盈的麻烦了,毕竟前车之鉴不少。 反正不光是?自己打探不到消息,所有人都这样,那就没什么不平衡的了。 等到该知道的时?候,薛盈总要对外?宣布这是?什么东西的,到时?候大家依旧是?公平竞争。 …… 正月初九,在距离元宵节还有五天的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就绪了。 电线杆上牵了线,上面挂着一个个像葫芦似的玻璃罩子,看起来挺漂亮的,又?引来了一番关注。 准备工作?完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消息被暂时?压了一下,没有送到薛盈的桌上。 这一天是?薛盈的生?日,照例在家里举办了宴席招待来宾。但凡是?有资格过来的人,都会登门道贺,所以薛盈作?为?寿星也十分忙碌,只?能暂时?放下了工作?的事。 反正如果有很重要的事,会有人过来告知她。 宴席从下午一直闹到晚上才散。 送走了宾客,宫啸问薛盈,“累不累?” “还行。”薛盈答道。到了现在,其实是?别人奉承她,多过她去应付别人。不用猜测别人的心思,哪怕是?这种宴席,她也可以很轻松,不会太累。 “那想不想出去逛一逛?”宫啸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梅花开得极好,可惜一直不得空去赏。” 虽然大晚上的去赏花很奇怪,但是?薛盈还是?有些心动,点头答应了。 于是?宫啸牵着她的手出门,把人带上了马背。 然后纵马疾驰,不知惊扰了多少人的梦境,一路直奔城外?。“” 在城门出等着守卫开门出去的时?候,薛盈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坐在宫啸身前,被他用斗篷裹得紧紧的,十分艰难地在他怀中转过身,问他,“我们真的是?去赏花?” “真的。”宫啸保证,“肯定有梅花。” 薛盈虽然依旧满心狐疑,但也没有再追问。虽然她也想不出城外?哪里有梅花,但是?作?为?一个非土著,她虽然穿越了好几年,但是?对云州其实依旧不甚了解,熟悉的只?有自己经常去的几个地方。而且来去不是?乘车就是?骑马,就连路上的风景也没看过多少。 宫啸作?为?土生?土长?的云州人,对这个地方的了解肯定比她更多。 然而等到疾风终于停下来,薛盈才发现,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新城区。 “到这里来做什么?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薛盈问。 宫啸不答,跳下马背,回身来扶她。 薛盈这时?已经意?识到可 分卷阅读268 能根本就没什么梅花了。作?为?一名阅遍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的现代人,这种惊喜套路她实在是?太熟悉,就算想猜不到都难。 所以,宫啸是?在这里给?她准备了生?日惊喜? 虽然猜到了,但是?薛盈也没有说破,看着宫啸将马儿栓在一旁的柱子上,又?走回来牵她。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薛盈正在琢磨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眼前忽然大放光明。她微微一愣,不由抬头去看,才发现这段时?间才刚刚布置好的路灯,全部都被点亮了。 昏黄的灯光将一整条街照亮,像是?一条光形成的河流。 路灯点亮的一瞬间,本来就已经很美。何况它还是?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出现。哪怕早就见过无数次,哪怕心里已经有过预想,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薛盈还是?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感动从心底涌上来。 像是?因为?眼前的光芒太过刺目,她鼻尖一酸,视野就被泪水模糊了,在眼底形成了更加绚烂的光斑。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宫啸。 “是?你手底下那些人的提议。”宫啸朝她走了一步,低声道,“他们说,这些东西弄好了,总要试用一下。正好赶上了今日,就当做是?所有人送你的礼物。” “我很喜欢。”薛盈又?回头去看灯。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曾经看过一个颇具讽刺意?义的小?故事。 有人问,“科技是?什么?” 无知的人回答,“是?电灯!” 那个时?候,看到这个故事的她会心一笑,领会到了其中所蕴藏着的讽刺意?味。 可是?此刻,当她真正让电灯在千百年前的今天点亮时?,薛盈好像又?重新理解了这个答案。对于在蒙昧之中前行的人而言,这一盏划破黑暗的灯,照亮的的确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科技当然不仅仅只?是?电灯,但电灯却是?科技最具有代表意?义的存在。 从此以后,在有人类足迹所至的地方,都将有灯火长?明。 ◎81.番外一 元夕 新城区虽然是以贸易区和工业区为主, 但也预留出了居住区的位置。除了规划中的地方之外,薛盈在剩下的空地上修建了不?少民居并?对外出租。 为了吸引人口入住,租金十分便宜, 至少相较于老城区来说很便宜, 因此这一?两年来, 陆续有不?少人迁入, 在这里生活。 他们依附于自由市场而存在, 也填补了新城区的人员缺口,维持着整个城区的基础运转。除了这些普通人之外,也有不?少在新城区开?店的商人, 晚上也会?选择住在这里,节省来回路程。 所以到如今, 整个新城区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人口规模。 夜晚的新城区突然亮起灯光,虽然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这东西本来就备受关注,所以消息也以一?个极为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得到了整个云州的关注。 到这个时?候,继续隐瞒就没有必要?了, 薛盈便直接启动了大规模的宣传。 一?夜之间, 全城各处都张贴上了醒目的海报,而刊登有活动广告的报纸,也被送到了各个茶楼酒肆。 在这个识字率低下的时?代,宣传工作的高?地,几乎完全被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所占据。两位先生的报纸办出来之后,也都是往这些地方送,再由说书?先生们给?听众读和讲解。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培养出了一?批忠实听众, 很多人也习惯了茶余饭后到这里来听一?段,正方便薛盈定点宣传。 所有人都知道了,几日?之后的元宵节,新城区的主街道将会?举办一?场最盛大的花灯会?,彻夜不?熄! 这消息一?出,顿时?万众期待。 所有人走过电线杆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抬头看上一?眼?,感叹一?番。 那上面?的灯,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一?下子就能亮起来了。难怪挂得那么高?,原来是不?需要?上去添油。若是在别处看到,恐怕会?让人当成神迹吧?但是红旗商??拿出来的神奇的东西太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既然是他们,那就什么都有可能。 也不?是没有小偷小摸的家伙,觉得那能“自??发光”的灯十分贵重,想要?弄一?盏到手。可惜挂得太高?,又?太受瞩目,就算想偷,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而薛盈,正在接待一?位比较特别的客人——云州知州。 这位着实是个妙人,虽然执掌着整个云州的大小事务,却没有多少存在感。薛盈的所有计划,能够进??得那么顺利,都多亏了他没有阻挠。现在云州成为了整个大梁数得上的富有大州,他的考评和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蒸蒸日?上。 云州知州的出身其实并?不?差,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只不?过他这个人太懒了,能躺着绝不?坐着,也没什么追求和抱负,被全家人追着考了个进士,之后就彻底躺平。家中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他运作到了一?州长官的位置。 当时?云州还是偏远之地,他在这里养老正好。 作为一?条懒得干活的咸鱼,云州知州对这一?切十分满意,也做好了在云州干一?辈子的准备,结果薛盈的出现,却将一?切都打乱了。 好在躺着就有政绩,云州知州也没什么不?满 分卷阅读269 足。所以只要?薛盈不?来找他,他也决不?去找她。 说实话,自从云州起来之后,眼?红这个位置的人也不?是没有。若是让那些人得逞,必然会?卡住薛盈,谋取好处。不?过云州知州背靠家族,顺利守住了这个位置,也给?薛盈省了不?少麻烦。 可以说,虽然彼此之间的交往不?多,但他们是有一?种默契的,也算是合作共赢。 所以此刻云州知州主动登门,薛盈也十分礼貌客气。 待得知他是为了几日?之后的花灯会?来,想索性将城内的花灯会?一?并?搬到城外去,薛盈自然是一?口答应。 当初把电灯装在新城区,主要?是因为那边距离电厂近,而且是自己的地盘,过了元宵节这些灯也可以继续用。不?过如果新旧城区都有花灯会?,百姓们确实有些分身乏术,万一?都去了一?处,另一?处冷冷清清的,也不?好看。 所以薛盈当即表示,一?定会?全力?配合官府方面?的安排。 得知这个消息,云州百姓没什么不?满的。虽然到新城区需要?走一?段不?远的路,但今年的花灯会?,必然会?成为一?场盛典,谁都不?会?吝啬于走这两步路,那可是连京城都没有的灯! 忙碌之中,几天时?间飞一?般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元宵佳节。 为了参加新城区的活动,许多百姓早早吃过晚饭,就换上新衣服出门了。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在街道上,再穿过城门出城,一?路呼朋引伴、说说笑笑,竟是比端午节游百病时?更热闹。 毕竟游百病是在夜里,光线昏暗,大家也只能按照既定的线路??动,不?敢随意分散。现在是白天,大家就放开?了许多。 算着时?间,一?路慢悠悠地走到新城区,正好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当那一?条街的灯在瞬息之间被点亮时?,所有亲眼?目睹了这一?刻的人,都忍不?住从心底里感受到一?种震撼。那天宫中的灯火,也不?过如此璀璨吧? 都说人力?有时?穷,但人力?却也可以创造出这样的神迹。 等人群进入街道时?,除了高?高?挂着的玻璃灯之外,琳琅满目的花灯也被次第点燃,将一?整条街照得亮如白昼。 狂欢开?始了。 …… 当初云州知州过来商谈的时?候,宫啸是第一?个开?口赞成的。 他想得很美,两边合并?之后,街道巡逻和各种大小琐事,就可以都丢给?云州官府去弄,他自然就能腾出时?间来,跟薛盈一?起享受这个难得的节日?。 现在他的想法确实实现了,但美中不?足的是,薛盈身边的人太多了,他闲下来了,他们也一?样。而薛盈一?动,所有人都想跟上。 宫将军对这群人没眼?色的做法十分不?满,但薛盈没有反对,他也只好把这一?群碍眼?的家伙都带上。 好在上了街,挤进人群之中,宫啸很快就发现,身边带着人和不?带,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因为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接踵、挤挤挨挨,无论陌生还是熟悉,都是一?样的。 而且没有往前走多久,他们这只小队,就被来往的人流冲散了。 他只来得及在人群挤上来的瞬间,紧紧地揽住薛盈的腰,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确保他们两人不?会?被冲散。 反正今晚巡逻的人,除了云州城的人之外,还有他们这边的巡捕,人身安全是可以保障的。这些走散的也都不?是普通人,落单了也有自己的办法,只不?过没办法一?起逛街了而已。 而那也正是宫啸心中所想。 他推着薛盈,艰难地从最拥挤的那一?段路挤出来,才总算能松一?口气。 “其他人都被挤散了?”薛盈看清周围的环境,不?由抓着他的胳膊问。她看着宫啸,怀疑他是故意把这些人甩开?的。 宫啸叫屈,“人实在太多了,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各逛各的便是。” 薛盈想了想,确实如此,便也不?再说什么。 说起来,这其实也是她第一?次逛古代的花灯会?。所以很快薛盈就将种种顾虑抛之脑后,开?开?心心地玩了起来。她和宫啸顺着路边的摊子看过去,一?边欣赏各种造型的花灯,一?边看摊子上售卖的东西,遇到灯谜摊子,也会?上前凑个热闹。 两人都不?精于此道,所以转了大半天,竟然一?盏花灯都没有赢下来。 看着周围人手一?盏花灯的人群,宫将军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问薛盈,“要?买一?盏灯吗?”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钱袋。结果就跟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手碰了个正着。宫啸反应迅速,立刻抓住了那只手,三两下把人给?制住了。 这个变故引得周围小小地喧哗了一?阵,薛盈见众人都看过来,连忙解释,“是小偷。”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立刻警惕起来,查看自己的钱袋,果然有人丢了。就在这个时?候,两位蓝衣服的巡捕匆匆赶到,他们是追着小偷来的,但人流太挤,半天没能追上。 看到宫啸,他们下意识要?招呼,被宫啸拦住了。 “人交给?你们了。” 他把人推过去,“这里有两位丢了钱袋的,你们也一?并?接手吧。” 大过节的,他可不?想跟这些人一?起去处理案子,一?去估计就会?被杂事缠身,根本挣脱不?出。所以把人交出去,他没等对方说话,就拉着薛盈,迅速溜了 分卷阅读270 。 “在你的下属们面?前这般??事,不?合适吧?”薛盈调侃他。 宫啸略不?在意,“有什么不?合适的?今日?我的差事就是陪你逛街,尽兴地玩一?晚上,别的都与我无关。” 再说,他早就不?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了,现在的朝廷也不?需要?一?个那样的将军。宫啸的心态早就转过来了,一?点儿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其他人也早晚要?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两人继续牵着手往前逛。 走了一?会?儿,薛盈远远地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道,“是樊冬!” 说着就要?上前,却被宫啸一?把抓住,“你再看仔细一?眼??我看,她未必希望你上前汇合。” 薛盈定睛看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捧着好几样吃食,快步走到樊冬面?前,献宝一?样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她卖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偷偷谈了恋爱,但是这个时?候上前,就太不?识趣了。 她就说嘛,怎么一?出来人就被冲散了。现在看来,固然是因为人流拥挤,但恐怕也有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的缘故,正好趁那个机会?散开?。 两人小心绕过樊冬所在的位置,继续向前。 奈何整个新城区的街道就那么两条,长度也有限,就算分散,也散不?到哪里去。这一?路上,薛盈和宫啸又?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人,都各有各的事情在忙。 “看来,咱们家接下来的喜事不?会?少了。”在看到游春和站在她身边的李纯时?,宫啸忍不?住笑着道。 “挺好的。”薛盈回道。她自己已经结婚了,当然不?会?阻人姻缘,身边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对薛盈而言,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至于她们结婚之后会?不?会?对工作有影响,她觉得不?会?。 时?至今日?,她们每一?个人都已经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见过了自由的天地,谁还会?甘愿退守小小的后院? 反正,份子钱和陪送的东西她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掏出来。 又?逛了一?会?儿,两人碰到一?个元宵摊子,就坐下来吃了一?碗元宵。因为之前已经吃过饭了,两人只要?了一?碗什锦元宵,每个口味都有一?枚,尝尝味道足够了。 每个元宵薛盈先咬掉一?半,再将剩下的一?半递到宫啸嘴边。 这样亲昵的举动,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好在这里本来就是角落,两人又?是背对着街道坐的,倒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情侣之间这种程度的亲昵,薛盈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坦然,很快这些人就收回了视线。甚至还有同样坐下来吃元宵的小情侣,选择了效仿二人。 一?碗元宵吃完,补充了精力?,两人继续往前。 隔得远远的,就听见前面?传来惊呼声与喧哗声,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 人群越来越拥挤,宫啸再次把薛盈拉到自己怀里,半抱着她往前走,以免被人流冲散。艰难地挤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终于看到引起这番轰动的存在——一?盏花灯。 说是花灯似乎不?太合适,因为它太大了,有一?个人那么高?,被安放在木板搭成的台子上,看起来颇为壮观。这盏灯虽然不?如别人家几米高?的灯山那样引人注目,但人气却比那些灯山更高?,因为它除了大之外,还胜在精巧。 这是一?盏走马灯。 而且跟那种图案简单的走马灯不?一?样,它内置了几十张画片,转动起来的时?候,这些画片被投影在灯壁上,形成了一?则简短的动画。 那是一?个人耍刀的情景,虽然只有扫、劈,斩、突之类的基础招数,但当这投影动起来时?,还是会?给?人一?种流畅的美感,好像真的看到了这么一?个人,正在不?断地演练刀法。 对于没有见识过动画片的古代人而言,这个简短的小动画是十分有吸引力?的。尤其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和少年,围在这里简直不?肯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只恨不?能把这盏灯抱回自己家里去。 宫啸在不?远处看着这盏花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这图案上的“刀法”显然太简单了。可是制成这样一?盏花灯,所需要?的巧思和心力?,却是别的任何东西都无可比拟的。 好半晌,宫啸才收回视线,看向薛盈,低声问,“这是你做的?” 画片上的小人十分简略,基本上只有几根线条,但宫啸不?知怎么,就是笃定地认为那是用自己的形象创造出来的。 再加上这盏花灯就设在红旗商??的门口,就更一?步印证了他的想法。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想从薛盈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 “画是我画的,主意也是我出的。”薛盈说,“但灯是让人做的,没想到能做得这样精细。” 薛盈之前已经见过了这盏灯,不?过当时?气氛没有现在这样热烈,感觉自然也没有这么的惊叹。她向后靠了一?下,倚在宫啸的胸膛上,低声笑道,“不?过还是太简单了,不?及你舞刀时?的十之一?二。” “我很喜欢。”宫啸收紧手臂,低头在她的发丝上吻了一?下,“回头能送给?我吗?” “本来就是送你的。”薛盈说 分卷阅读271 ,“这么大的灯,又?卖不?出去。” 宫啸微微一?笑,他相信,如果薛盈愿意出售,即便喊出一?个惊人的高?价,这盏灯也一?定可以卖出去,大根本不?是它的缺点,应该是优势才对。 现在的云州,可不?缺舍得花钱的人。 不?过出得起价钱的人,应该也知道这盏灯是属于谁的,知道这灯里画的人是谁,反倒不?会?轻易开?这个口了。 这么想着,他便也不?着急,带着薛盈离开?了这里,往别处去。 既然是自己的东西,总有尽情欣赏的时?候,没必要?急在一?时?。 将两条街都逛完,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已经提前说过了花灯会?彻夜不?熄,很多人也都做好了过来玩一?整夜的打算,所以人流虽然略微减少,但还是有不?少人。 宫啸却带着薛盈,从人流中走了出来,离开?了这片热闹的地方。 “去哪里?”薛盈问。 “有个东西送你。”宫啸卖了个关子,“现在先不?告诉你。” 两人绕了一?个大圈子,找到被拴在柱子上的疾风,然后骑着马回城。这一?晚城门也不?关,有人在这里值守。不?过因为大部分人都去了新城区,整个云州城反而陷入了寂静之中,就连点灯的屋子都没有几间,马蹄声“哒哒”地回荡在街道之间,在一?片安静中传出去很远。 薛盈本以为是要?回家,然而马儿却一?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宅院前。 因为对整个云州城的格局不?熟悉,现在有事在马上,薛盈没能立刻辨别出这是什么地方,直到被宫啸扶下马,才看清挂在门口的匾额,“宫府。” 这是宫家?宫啸带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事到如今,薛盈不?觉得宫啸跟宫家还有和解的可能和必要?,总不?会?是带自己来认亲的。 果然,两人经过正门,绕到后面?的小门处,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片断壁颓垣。宫啸在荒草丛中蹲下来,解下腰间的匕首,在断墙上撬了一?下,撬下来了一?块砖。 薛盈蹲在他身边,看着他伸手从砖洞里摸出来一?个铁皮盒子。 “你藏在这里的东西?”她心下一?动,问道。 宫啸点头,“是我娘留下的东西。不?过她身无长物?,这些大都是宫家给?的,所以我当年走的时?候,没有带上。” 他说着,伸手揭开?盒盖,借着不?远处屋檐下微弱的灯光,摸索片刻,从盒子里挑出一?根簪子来,“只有这个是她的东西,虽然是一?根不?值钱的铜簪,但我想还是应该给?你。”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薛盈问。 宫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之前没想起来。” 母亲死后,他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混沌之中,很长时?间都没有从那种状态里抽离出来,东西也是那时?候藏下的。他离开?家之后,就极力?避免回忆从前,尤其注意避开?这段时?期的回忆,所以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最近也许是闲极无聊,也许是因为心结解开?之后不?再回避,总之突然有一?天就想起来了。 只是就算想起来,也没什么要?把东西找出来的想法。有时?他甚至觉得,就让这盒子跟这片断墙留在这里,最终或许被淹没在尘埃之中,又?或许被另一?个有缘人发现带走,似乎都是很不?错的结局。 现在带薛盈过来,也只是为了拿这根铜簪。 薛盈听完,伸手接过簪子,语气郑重地道,“我收下了,一?定会?妥善保存。” 宫啸合上盖子,正准备将铁皮盒放回去,被薛盈拦住了,她说,“与其白放在这里,不?如用来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 “怎么做?”宫啸问。 薛盈道,“我们找几户看起来比较困顿的人家,把这些东西丢进他们的院子里,如何?”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话本上的故事,那么荒唐,又?那么传奇,实在很合宫啸的胃口,他笑着将盒子收回来,“好,就这么办!” 他们离开?了这处角落,重新上马。 马蹄声沿街散开?,两人随意地查看着周围的房屋,看到觉得合适的,就往里丢一?样首饰。直到整个铁盒子都空了,薛盈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宫家的院子就在前方不?远处,门口的灯笼散发着微光,仿佛时?刻准备着迎接主人。 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