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命》 分卷阅读1 【穿越】《娇宠命》作者:倾我不倾城 文案: 嫁给陆琢是慕容璃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中重要的一环,重活一次换了身份,她对陆琢的恨意并没有消减,她只做给他添堵之事,比如逼他娶她。 娶了她,陆琢必定会痛不欲生,是以,她成了他的妻。 嫁给陆琢以后,慕容璃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搅得将军府鸡飞狗跳,将陆琢撩得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然而,陆琢喜欢看着她闹,她闹的越凶他越欢喜。 后来,慕容璃闹够了,想合离。 陆琢不乐意了:说好搅我一世不得安宁,一世不够还有下辈子,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做人要言而有信。 慕容璃腹诽:背信弃义的薄情郎负心汉哪里来的脸说做人要言而有信,这厮当真不要脸,一定得与他合离! 此后,慕容璃踏上了漫长的合离之路,她作天作地,陆琢对她却不见半分厌烦,还越宠越来劲儿。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阴差阳错穿越时空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璃、陆琢┃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妻善妒,得宠着 立意:于困境之中涅槃重生,拥抱美好生活 ☆、成亲 夜已深,白日里热闹的将军府在宴席撤下后逐渐回归沉寂,此处乃御赐的平远将军府,平日里倒也清静,但今日乃将军的大喜之日,他娶的又是荣亲王府的云霞郡主,陛下的亲堂妹,又是御旨赐婚,自然与寻常的婚礼不同。 十里红妆,天下皆知。 陆琢年纪轻轻便声名赫赫,年轻有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成了平远将军,得陛下重用,如今又娶了云霞郡主更是锦上添花,日后必是贵不可言,令人羡慕,王侯权贵自然是争相与之交好。 新房之中,红烛摇曳,寂静无声,新娘子独坐喜床,一身火红嫁衣凤冠霞帔却透着一身寂寥。 外头宾客早已散去,始终未见陆琢现身,甚至连盖头也未来揭,明眼人皆瞧得出来他是有意冷落这位身份尊贵的新妻。 慕容璃动了动僵直的身子,抬手捏了捏僵住的脖颈,一旁侍候的婢女霜儿见状,赶忙上前捏肩捶背,心下愤愤。 自家主子乃郡主之尊,在闺中时有王爷王妃千娇万宠,平日里又有几位公子护着,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要是传出去,郡主日后必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霜儿气愤不已,忍不住埋怨起来。 “这陆将军太过分了,竟敢故意冷落郡主您,他分明是故意给您难堪,霜儿这就找他理论去!” 慕容璃径自扯下盖头,淡笑道:“无妨的,这门婚事他本就心不甘情不愿,今日所作所为情理之中,我并不在意。” 霜儿将盖头接过,有些不知所措,欲阻止又不敢,“郡主,万万不可,这样揭盖头不吉利的。” “这盖头谁揭的并无差别,反正他今夜不会来了。” 慕容璃浑然不在意,耸了耸肩,就着在喜被下摸了几颗红枣吃了起来,一整日未进食,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霜儿,我渴了。” 闻言,霜儿速去倒水端来给主子。 慕容璃喝了两杯才算是解渴了,又吃了些点心,小半饱便满足了,而后她自行取下凤冠后又将嫁衣脱下。 自家主子的举动令霜儿目瞪口呆。 “郡、郡主这使不得啊……” 身上只余一件纯白里衣,慕容璃黛眉轻蹙,道:“霜儿,取套轻便的衣裳来,命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 霜儿回神应声,赶忙取了披风给慕容璃披上遂才退出门外,小心翼翼将房门合上。 一转身便瞧见喜娘朝这边奔来,霜儿顿时又来了气,大步迎上前去,但开口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将军是怎么回事,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他可真是好大的架子敢如此轻待我家郡主。” 喜娘一脸为难,回头瞧了两眼,才凑到霜儿耳边低语道:“方才我未见到将军,但将军身边的护卫说将军醉得不省人事,已在别的屋歇下了,请郡主这边……多担待些。” 霜儿气得跺脚,愤愤道:“这分明是托辞,他存心要给我家郡主难堪,能娶我家郡主是天大的福气,他却这般羞辱我家郡主,明日我定要回王府禀与王爷王妃,叫王爷给郡主做主。” 喜娘到底是经历过一些风浪之人,知晓无论是这将军府还是王府皆是她不能得罪的,处事圆滑的她先安抚了霜儿,而后赶忙进屋向郡主告罪。 出乎意料,郡主听完很平静,满不在乎的模样,丝毫不见动怒的痕迹,隐隐含笑。 “今日辛苦刘嬷嬷了,明日去王府领赏便是,今日之事日后也莫要与人提及。” 喜娘刘氏不敢抬头,赶忙恭敬应声:“郡主您放心,老身这张嘴最是严实,什么 分卷阅读2 该说什么不该说老身明白的,至于将军那边……老身瞧着将军是真吃多了酒,郡主您多担待些。” 慕容璃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刘氏告退离去。 沐浴后,慕容璃换了身衣裳从新房走出,院中候着的一队人是她从王府带来的护卫,见她出来恭敬行礼,精神抖擞整装待发的样子。 慕容璃稍有疑惑,随即又想起出嫁前父兄的话,心下了然。 父王说谁也不敢欺负她,几位兄长说给她安排好了,谁敢惹她就揍谁…… 瞧这架势,是要帮她去教训人。 她摇头失笑。 如今的她不再是任人欺凌毫无还手之力的孤女,她是云霞郡主,谁敢惹她不快,除了陆琢。 这门亲事是她费尽心机谋成的,恩怨未了结,她不能离开。 陆琢,前世你负了我,你欠我的我要一点一点慢慢讨回…… 仰头望了望月色,方才心底里那一丝涟漪化为平静,慕容璃嘴角微扬,漾出一抹笑,不见暖意。 “霜儿,将屋内的合卺酒端上,随我去会会我这位架子极大的将军夫君。” 霜儿虽不解,但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办事,折回身将酒壶端上。 片刻后,慕容璃带着一众随从来到书房外,守在放外的护卫顿感不妙,立即上前拜见主母。 “见过郡主,将军他……” “不必多礼,我听闻将军醉了,遂带了醒酒汤过来,此处无需你伺候了,下去歇着便是。”慕容璃并未给陆琢的护卫有再开口的机会,扬了扬手,她的侍卫直接将人给捂住嘴拖走了。 自家主子如此威武,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霜儿颇为得意得哼了一声,目光往院门外瞟了瞟,见几颗脑袋往里探,鬼鬼祟祟的样子,霜儿又有了别的主意。 “真当我们家郡主是软柿子好拿捏啊,一个个的睁大眼睛看,可别瞎了狗眼。” 霜儿心想,郡主初来乍到,就该好好震慑一番,叫将军府这些下人不敢学他们的主子这般目中无人,若是郡主今日不来个下马威,这些人日后怕是要爬到主子头上来作威作福,此番正是好时机,看日后还有谁不长眼敢到郡主跟前来找不痛快。 见主子并未往前,霜儿会意上前去推门,推不动。 “郡主,门从里面落拴了,将军分明未不省人事,方才那护卫的话果真是应付您的。” 慕容璃淡淡一笑,扬了扬手,身后的侍从上前一脚便将房门给踹开了。 屋内未燃灯,黑乎乎的,并未一点响动,侍从先一步进屋将灯燃上,随即退了出来,恭敬候在门外。 慕容璃抬步踏入屋中,霜儿端着酒壶跟在后。 书房中的竹榻上一男子背对着她们侧躺着,脚弯微曲,脚还有大半搭在竹榻外,长手长脚显得竹榻窄小不已。 瞧着睡姿哪里会舒坦。 堂堂大将军,新婚之夜宁愿在书房委屈一晚也不愿去新房揭盖头,这该是有多厌恶她啊,慕容璃自嘲地想着。 从霜儿手中拿过酒壶,慕容璃慢悠悠走向竹榻,在陆琢身后站定,只瞧见他的半张脸,还是侧颜。 而后,她将酒壶中的酒往陆琢的头上浇去。 “郡主这……”霜儿呆了呆,上前想要阻止又觉得解气,索性站在一旁观望。 一壶酒尽数浇在陆琢头上,本该装睡不理睬的陆琢终是忍无可忍睁开了眼,坐起身,酒液顺着脸颊而下,沿着下巴往下滴。 他并不生气,俊朗的脸并无表情,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女子。 “郡主若是不解气,拿酒继续浇便是。” 慕容璃冷笑道:“夫君还真是能忍常人不能忍,若我方才朝你脸上淋的不是酒而是滚烫的水呢,你是否也不闪不避?” 陆琢挑了挑眉,道:“如此看来郡主还真是动怒了,方才其实是想烫死我?” “正是如此。”慕容璃坦然承认。 陆琢:“……”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也,成亲当晚便想烫死丈夫。 慕容璃冷眼看着一身狼狈的他,扬手示意,随即便有人拎着一坛酒上前,揭开递给陆琢。 陆琢未接,玩味地看着慕容璃,问:“郡主此举何意,请我喝酒?” “这坛酒你不认识了?”慕容璃笑得讽刺,微微倾身,凑近他,与他平时,朱唇轻启,一字一顿:“这坛酒是从陆侯府后院荒废的院子里那棵桃花树下挖出来的,听闻已在桃花树下埋了十多年了,十多年的陈酿想来是香醇可口的,夫君可想尝一尝?” 陆琢闻言色变,目光落在面前这坛酒上,这坛酒是他亲手埋下去的,已过去之年之久他还是一眼便能认出来,方才他只是未留意细看。 他快速夺过酒抱在怀里,猛然抬目怒视眼前女子。 “慕容璃,你究竟想如何?” “不想如何。” 慕容璃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漫不经心道:“夫君既是无心之人又何 分卷阅读3 必故作姿态对一坛酒如此着紧,你若真有心,那当年与你一同埋这坛酒之人死时你为何无半分在意,还是说在你心里她还不如这一坛酒来的重要?” 陆琢面色一紧,心生防备,一脸警惕。 “你为何会知道这坛酒的来历?” 慕容璃不答,又问:“她死的时候你可曾有半分不舍,可曾为她掉过一滴眼泪?” 陆琢震惊,一时语塞,却又忍不住探究。 “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容璃走到他身侧,撩起衣袖,伸手往坛中抓去,陆琢愣神忘了反应,见她从酒坛中抓住一枚玉佩,他双目圆睁,顿时急了。 “不许你碰它,还给我!” 慕容璃在他来夺时巧妙避开,退到三步以外,细细打量着这块在酒里泡了多年色泽却更好了的玉佩。 “玉是好玉,只是可惜了……陆琢,你可知直到死的那一刻她依然觉得你是有苦衷的,始终觉得你会来救她,可终究是她蠢笨信了你的鬼话,凭白丢了性命……” “陆琢,你如此在意这坛酒,可是因为对她的死心怀有愧?” 陆琢冷着脸,良久才咬牙道:“你休要胡说八道,她没死!” 慕容璃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不禁笑了起来,“也对,薛青芷没死,她现在是宁王妃了,你见了她还得尊称一声王妃呢。” 陆琢的神色又变了变,变得有些复杂,他紧盯着慕容璃,审视着她,初见时莫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遂不若待一般人一样与她有疏离感,几次搭救她,一来二去他与她也算是相熟。 至少在赐婚前,他觉得这位郡主心地善良,某些时候的举止与他的小阿芷十分相像,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不愿去提及她,不愿去想涉及关于她的事。 似乎是从赐婚后开始的。 而如今眼前的慕容璃如同变了个人,哪有半分温婉,看他时眼神复杂难懂,似爱似恨。 更多的是恨。 她的恨来的莫名,今夜她的所作所为表明不仅是因今夜他的冷落。 她更像是有备而来。 陆琢稳了稳神,终究还是想知晓她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郡主,我自问并未得罪过你,除去今日……确是我的错,但错只在我一人,郡主莫要迁怒旁人。” 慕容璃不怒反笑,是真的笑了。 “夫君怕我迁怒于人啊,那我倒是想知晓此刻在你心里想的是谁,念的又是谁,是薛青芷还是颜青芷,又或是另有其人?” 陆琢抿唇,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液,将怀中的酒坛放到身后护着,打算与她开门见山说清楚。 “既然郡主知晓这坛酒的来历,必然对我的过去也是清楚的,没错,我心里只有她,无论她如今是何人,于我而言,我心里的人始终是那个陪我一起将酒埋在桃花树下的薛青芷,成亲这事是我愧对郡主,日后郡主有何吩咐,只要不违背本心,陆琢愿意替郡主去做,只要郡主高抬贵手莫要去扰她……” 听他说这话,慕容璃心绪复杂难言,多少有些动容。 眼眶微红,嗓音哑哑的。 “可她已经死了,终究是你负了她,害了她……” 她不会再信他,他此刻所表现的深情款款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无情之人,何来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更新啦,小可爱们还在不在呀? ☆、旧事 在慕容璃往陆琢头上淋酒后,霜儿及跟随而来的一众人默默退到屋外,不敢打搅,不敢偷听。 书房里,慕容璃独自面对陆琢,无旁人在场,她便不再顾忌,只要陆琢不痛快她便觉得舒心。 她的言语如刃,一刀一刀使劲往陆琢心上扎。 “你给了她期待却一再令她失望,与陆家的人一起骗她、害她,将她置于死地,你可知她有多恨你?” 她所言似乎戳到陆琢,双瞳微缩,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未害过……” 欲辩解却无话可说,他心里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若是他当初早一些下山或许一切会变得不一样。 若是…… 事已至此,一切已无法改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 他去寻过她,最终却是心甘情愿亲自送她去到慕容文修身边。 她说,前尘往事她已忘却,不记得他与她幼时的一切,她的记忆里没有陆琢这个人。 她心中只有慕容文修一人,甚至不辞艰辛奔赴千里,愿与慕容文修同生共死。 此时慕容璃的一声声质问仿若一根根针扎在陆琢心上。 他上一次见薛青芷是半年前,他一路护送她去边关,见慕容文修,那时的慕容文修还只是世子不是宁王,转眼数月过去,慕容文修已是宁王,而她已是宁王妃,两人的孩子即将出世…… 陆琢欲辩无言唯有沉默, 分卷阅读4 酒意上头,反应迟钝,目光呆滞。 慕容璃看在眼里竟心软了,但积压已久的恨不容许她心慈手软。 事情既已有了开端,需得将仇恨了结,她方能放下。 “宁王待她情深意重,甚至当众立誓此生只娶她一人,如今他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早已不记得你是谁,时至今日你又何必作出这副失魂落魄虚伪模样博怜悯……” 本该是一刻千金的洞房花烛夜,方结为夫妻的两人却是针锋相对的样子。 一人带着恨来,一人满怀愧疚与困惑。 陆琢双目猩红,摇摇晃晃站起身,忽然发了狠一般双手抓住她单薄的肩,“你究竟是谁?” 他大抵是真喝多了,又或是方才被她浇了一壶酒,此刻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慕容璃一动不动,目光凝视着他,嘴角弯弯,笑容浅浅,语速极慢,吐字清晰,让他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陆哥哥,你曾说过无论何时你一眼便能认出我的,如今我在你面前,你为何认不出我呢。” 并非是要与他相认,她的眼神,她的笑皆透着恶意。 陆琢双目圆睁,整个人僵住,震惊的表情透露着难以置信,眼神里还有一些慕容璃看不懂的情绪。 瞧着像是欣喜,但她认为一切皆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你、你说什么……” 看着他慌乱失去冷静,她笑容愈发灿烂,恶劣得像做了坏事还得意大笑的孩子,怡然自乐。 “陆哥哥,我是……” 话未说完,慕容璃失去意识,身子软软倒下,陆琢下意识接住,目光触及她紧闭的眼时心下划过异样。 * 慕容璃醒来时被周围的喜庆之色迷了一下眼,脑袋昏沉沉的,脑中混沌不清,如同当初在冰冷的水中挣扎时那般无助。 “救我、陆……” 那种被将溺窒息的恐惧感包围着她,张口呼救时冰冷的水从嘴灌入,她拼命想要抓住什么终究是徒劳。 就在她将要溺亡时忽然感觉额头覆上一抹暖意,似乎看见一只手朝她伸来,她欣喜若狂,用尽全力去抓。 抓住了,她得救了。 “郡主。” 一声轻唤将她的意识从混沌中拉了出来,睁开眼瞧见的男子略有几分疲惫的俊脸,从俊眸中可窥探出一分担忧。 慕容璃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掌心温热来自于另一只比她的手大许多的手掌,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只手掌上厚厚的老茧。 这应该常年练剑留下的。 意识到她抓的是陆琢的手,慕容璃立即便松开了。 陆琢在此守了一夜,方才听到她发出似是痛苦的呢喃,他俯身查看她是否是发热难受,不想她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力道对于常年习武的他的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她的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两道血印。 两人对视 陆琢直起身,收回手负于身后,立于床前凝视片刻才道:“听婢女所言,郡主自出生之时起便患有昏厥之症,我替郡主诊过脉,郡主脉象有异,并非婢女所言的那般只是寻常的晕厥之症。” 此时的慕容璃是才从昏睡中醒来虚弱模样,对他所言茫然不解。 “将军,我莫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娇弱无力却不失温婉,神态语气虚弱中与昨夜判若两人,小脸苍白,湿漉漉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陆琢疑惑了,可他十分确定昨夜那一切并非他的幻觉。 她说她是…… “郡主可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 慕容璃茫然,欲支起身,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僵住,掀起喜被一角瞧了瞧,发现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下意识的反应是裹紧被子,只露出脑袋,小脸通红,十分不自在。 “昨夜我、我们……昨夜将军久未回房,我在房中等候,之后……” “我、我不记得将军何时回房的,昨夜我们……” 陆琢欲言又止,终究是沉默下来,以目光审视慕容璃,却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不记得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昨夜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对他满心恨意,不见有半分怯意,遑论面对他会显露这样的娇羞之色。 此时此刻在眼前的女子是他昨日方娶进门的新妻,郡主的身份摆在明面上,不容许有任何的差池。 陆琢半晌未作声,裹在被子底下的慕容璃动了动,想起身又羞涩,忸怩道:“时辰不早了,可否唤霜儿进来伺候我梳洗?” “嗯。” 陆琢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负于身后的手移到身前,轻轻握拢捏成拳。 待陆琢一走,屋外候着的霜儿快步进屋。 “郡主,您醒了?” 慕容璃自行坐起身,望向空无一人的房门口,霜儿见状忙笑着解释道:“昨夜里您突然晕倒,将军担心不已,守了您一夜呢。” 闻言,慕容璃整理衣襟的动 分卷阅读5 作停下,抬眸问:“他可有说什么?” 霜儿细细回忆后摇了摇头,回道:“将军不曾说什么,但他一整夜守着您,哦对了,将军他竟懂医术诶,您昏迷后便是将军亲自替您把脉,确认您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后将军的脸色才稍好一些。” 末了,霜儿小心翼翼道:“郡主,将军对您其实还是很在意的,您昨夜里将酒淋他头上他也不曾动怒,您晕过去后将军急得不得了。” 慕容璃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淡淡道:“昨夜做过什么我毫无印象,如你所言,我的病恐怕加重了,改日得空回王府再请云夫人诊治。” 云夫人乃荣王的侧妃,未入王府为妾时曾是一名医女,医术了得,当年荣王妃难产,幸有云夫人在侧照看才顺利产女。 据说慕容璃生下来不到半个时辰便气息微弱没了声,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瞧皆言已回天乏术,到了夜里连荣王也心灰意冷了,安抚王妃后命人将孩子抱走。 荣王妃多年无所出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方生产完,身子虚弱,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悲伤过度造成血崩差点丢了性命,云夫人与几位大夫合力救治,好不容易才将王妃救回来。 小郡主将逝,王妃又出事,那一夜荣王府灯火通明,阖府悲戚,却不曾想,在天边第一抹亮光升起时,小郡主的哭声响彻荣王府。 这也便是慕容璃名字里‘璃’的由来,如琉璃易碎却也是珍宝。 自出生时起慕容璃便患有昏厥之症,有时几日便发作,有时几个月发作一回,荣王妃心疼女儿,时刻不离带在身边,生怕女儿有一丝闪失。 然而,慕容璃直至六岁才开口说话,第一声唤的便是娘,渐渐的荣王妃察觉了女儿与常人不同,除去娘胎里带来的晕厥之症外还有她的心智未开。 在十三岁以前,慕容璃始终如三岁孩童般痴傻。 三年前,荣王妃外出到寺里进香祈福,由于婢女疏忽,慕容璃独自去到和池边玩耍,失足落水,被救起后陷入昏迷,荣王妃不眠不休守了两天一夜才等到女儿醒来,而且不再是痴傻的模样,只是不记得过往的一切。 后来有一位的盲眼算命先生去荣王府讨水喝,荣王妃心善见他眼盲,心生怜悯想打发他些银两,算命先生道谢后并未收下,恰在此时听到不远处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那是落水后清醒的小郡主与几位兄长在亭中嬉戏。 荣王无嫡子,但有三位儿子,几位公子皆将唯一的妹妹捧在手心里宠着。 无人知她是那个被人推进湖里淹死还得背负命硬克夫骂名的孤女薛青芷,换了身躯,换了身份,如今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霞郡主,老天开眼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得为冤死的自己讨回公道。 盲眼的算命先生只驻足听了一阵,而后便给小郡主算了一卦,报与荣王妃。 “此女乃金运之命,福禄有余,一生命格富贵,王妃娘娘大可安心,她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那之后没几日,陛下亲赐慕容璃正一品郡主封号,封为云霞郡主,位同公主,赐有封地。 慕容璃是父兄的掌上珠,母亲的心头肉,父母亲与兄长对她有求必应,但凡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曾与几位兄长‘吐露’心意,她明言心悦陆琢,非陆琢不可,故而……她如愿嫁给了陆琢。 忆起往事,慕容璃面露恍惚,呢喃道:“不知哥哥们怎么样了,成全了我却委屈了他们……大哥为成全我惹恼了陛下被罚去南阳郡抓山贼,昨日也未能赶回来,二哥被父王罚挨了二十鞭子,现下行走还一瘸一拐的,原本打算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三哥被父王扔军营去了,是我对不住他们。” 她的哥哥们所受的苦也该算在陆琢头上。 ☆、挨揍 陆琢这一去慕容璃之后几日也未见他的人影,回门那日也是她独自回去,陆琢不知所踪。 面对旁人怜悯的目光,慕容璃只淡淡一笑,于她而言,这些早在意料之中,成亲当夜直至回门他的所作所为令她更加认清陆琢的为人,他的冷漠无情她早已深有体会,如今的她对陆琢不会再有半分期待,故而谈不上失落。 慕容璃回到荣王府,未行至前院便瞧见前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她而来。 大公子慕容朔扶着荣王妃走在前,二公子慕容衡与三公子慕容辰走在后,他们身后是服侍的婢女及婆子,少说也有六七人。 慕容璃早已见惯了这阵仗,未出阁前,荣王妃身边带这么多下人其实是为了照顾她,前生她父母亲早逝,那时她年幼无依,家产尽数被叔父一家霸占,她在婶婶的刻薄磋磨下长大,尝尽世间冷暖,最后含冤屈死无人问。 成为慕容璃以后,有父兄宠,有母亲疼,受委屈了有人撑腰讨公道。 “妹妹。” “小幺儿!” 大哥、二哥同时唤她,面上既有欢喜又有疼惜。 三哥张了张嘴没喊出她的名儿,同样是满目疼惜。 分卷阅读6 委屈一下子便涌了上来,慕容璃泪流满面而不自知,见母亲虽笑着却已泪湿眼眶,她愧疚不已,扑到母亲怀里亲昵蹭了蹭。 “娘,女儿回来了。” 荣王妃搂住女儿,心疼得不行,她总觉着女儿消瘦了许多,想来是受了不少委屈。 “璃儿不怕,为娘在呢,定会为你主持公道,陆琢那混账如此待你,为娘不会放过他的。” 大婚当夜陆琢未揭盖头一事早已传回荣王府,想着闹大了只会令慕容璃难堪,又听闻慕容璃晕厥之症复发陷入昏迷,陆琢在新房里守了一夜,荣王与王妃本欲待陆琢陪同回门时再敲打一二,不成想陆琢竟连回门也未现身,先前对陆琢那一丝好感也化为乌有了。 方才慕容璃的马车才行至门外便有人匆忙来禀报了,说是姑爷并未随行,只有郡主一人。 陆琢如此行事将整个荣王府都惹恼了。 掌上明珠受此委屈,荣王气得想杀了陆琢那混账,可他得先忍着,憋着气坐在屋里不肯出来。 慕容璃进屋时还被甩脸色了,荣王对她吹胡子瞪眼,有气又舍不得对她发作。 “哼,这便是你一意孤行选的夫君,为父早劝过你,陆琢并非良人,你偏不听,瞧瞧他这些日子做的事,你已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荣王凌厉的眼神扫向一旁想开口劝的三个儿子,低斥道:“推亲妹妹入火坑,你们难辞其咎!” 三人理亏不敢接话,乖乖听训,他们兄妹四人虽非一母所生,但兄弟之间感情甚笃齐力同心,待唯一的妹妹更是如此,事事顺着她,她想要什么便给什么。 此时倒是真有些后悔了,不该让妹妹嫁给陆琢那木头的。 “孩儿知错,望父王息怒。” 三人同声认错,换来荣王冷哼一声,并未理睬他们。 慕容璃低着头,看上去委屈极了。 女儿受了委屈还被这样训斥,荣王妃朝荣王使眼色,荣王撇了撇嘴,态度也随之缓和,终究是疼惜比怒火多一些。 “虽说木已成舟,但也并非无转圜余地,待陆琢那混账回来,为父好生敲打一番,若他依旧毫无悔意,为父再收拾他。” 闻言,慕容璃破涕为笑,上前去挽住荣王的胳膊,如以前一般撒娇。 “父王果然是最疼女儿的。” “你呀。”每每女儿缠着他撒娇,他便心软了,此时亦是如此,对女儿的恋爱只多不少,“你是郡主,不必怕他一个落魄侯府出来的陆琢,他当了将军又如何,为父有的是法子治他,若在将军府过得不好,你回来便是,无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父亲对女儿的疼爱是真心实意的,慕容璃笑着红了眼眶,心下愧疚愈深。 她理应好好尽孝的。 慕容璃并未在荣王府久待,傍晚便由慕容辰送她回平远将军府,送到之后,慕容辰特地询问将军府的下人陆琢可有回府,被问的下人惊慌摇头。 “回三公子的话,将军自前日出府后一直未归,听闻是有要紧的差事。” 慕容辰搭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收回,摆了摆手,被问话的下人松了一口气,恭敬行礼告退。 回到将军府的慕容璃不见在荣王府时的半分温婉娇弱,挥退侍卫,只带着霜儿一人在府中闲逛。 慕容璃从霜儿口中得知洞房花烛夜她陷入昏迷,陆琢守了她一夜,她醒来后陆琢便出府了。 而这三日,慕容璃大半的时间在屋里卧床静养,每次发病后的那两日她的身子虚弱不堪,这次亦是如此。 卧床休养了两日总算是恢复过来,也没耽搁回门。 陆琢不与她一同回门也好,这样一来陆琢在又多了一条罪状,日后她那三位兄长必不会饶了他的。 霜儿见主子还笑得出来,实在是不解,“郡主,将军如此怠慢,您不生气吗?” 慕容璃失笑,道:“我不在他心上,生气又如何,他不会在意,倒不如只做自己,我痛快了他便不痛快,如此我才痛快。” 这话过于高深,霜儿琢磨许久仍旧没明白,“郡主,霜儿还是不明白,那您到底是痛快还是不痛快?” 慕容璃敛了笑,驻足眺望远方,眼神迷离,半晌后悠悠道:“也许是痛快的,总归是要了结的。” 霜儿听得一头雾水,懵懂道:“可霜儿觉得您并不痛苦,您其实还是在意将军多一些。” 慕容璃的眼神变了变,良久沉默。 此时不远处传来女子骄纵的斥骂声,循声望去,是一个矮且显圆润的身着绿裙的女子指着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少年辱骂。 “与你那死鬼娘一样碍眼,会读书又如何,也不瞧瞧你这窝囊样,还真以为你能中状元当大官,若不是爹拦着,我早让表哥将你赶出去了……” 女子趾高气昂骂骂咧咧,少年紧攥着手中的书隐忍不发,就眼前的一切可推断,此类情形已头一回发生。 少年被人欺负始终隐忍的模样使慕容璃想起了曾经的她 分卷阅读7 也是这般被人欺负的。 冬日里她的手已红肿不堪,依旧有洗不完的大堆衣物,烧水劈柴全是她一个人做,吃不饱穿不暖,时常挨骂挨打。 这少年像极了那时的她。 慕容璃望着前方拱桥上的两人,蹙眉问霜儿,“那少年是谁?” 霜儿细细看了看,回道:“瞧着像是将军的远方亲戚家的表少爷与表小姐,昨日里我见过一回,那位表小姐是个泼辣货,整日以欺负那位表少爷为乐,听说那位表少爷是外室所生,因性子好时常被欺负。” 慕容璃疑惑,她不记得陆琢还有什么远方亲戚。 “陆琢的远方亲戚?” 霜儿将昨日打听到的说了出来,“听闻是将军的表舅,便是将军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侯夫人的远房表兄,这家人也真是够不要脸的,听闻将军发达了便腆着脸来了,赶也赶不走,将军也不上心,叫人随便将他们安置在府中便可,是以府中没人待见他们,只是可怜了那位表少爷整日被欺负。” 此时少年要走,矮胖女子不让,拦住他的去路不说,还对他动手,又是掐又是打的,少年闪避她便破口大骂,言语粗鄙不堪入耳。 霜儿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小跑过去,一把将矮胖女子拉开,将少年护在身后,像极了护崽的老母鸡。 “此处是将军府,你当是你家后花园啊,郡主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这时少年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慕容璃,赶忙拱手行礼。 “见过郡主。” 矮胖女子愣了一下,回头瞧见慕容璃,吓得不轻,腿软跪了下去。 “见、见过郡主……” 慕容璃走近,冷声道:“何人在此喧哗,可知此乃将军府,容不得闲杂人等放肆。” 矮胖女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匍匐在地,颤抖着,头上那几支做工粗糙的珠花摇摇欲坠。 “郡、郡主,将军是我表、表哥……” 慕容璃淡淡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而后目光落在一身破旧布衣的少年身上,衣物虽破旧却整洁,与一般人不太一样。 “你是何人?” 少年迎上她的目光后窘迫垂眸,随即拱手作揖,礼数周全。 “小生章翼见过郡主。” 确实是读书人该有的模样。 慕容璃点了点头,“今日起你便搬去东厢房,安心读书无需顾虑别的,不会有人去打搅你。” 章翼先是怔了一下,愣愣抬眼撞上慕容璃的视线又赶忙低头,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 “多谢、多谢郡主。” 慕容璃未再多言,转身往回走,霜儿见状小声提醒失神的章翼,“傻愣着干嘛,赶紧随我走啊,自今日起你便脱离苦海了,有郡主做主,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欺负你。” 趴在地上那人不禁又抖了抖,霜儿哼了一声,朝章翼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翌日早上,慕容璃起得有些晚了,霜儿伺候她用早膳时心不在焉的,她很快便察觉了。 “霜儿,怎么了?” 霜儿不敢隐瞒,如实回答:“将军昨夜回府了,但听闻他负了伤。” 慕容璃喝粥的动作微顿,又若无其事继续,漫不经心道:“可知为何负伤?” 霜儿犹豫了一下,又十分解气地应答:“据说将军在倚香楼与宁王大打出手被三公子撞见了,三公子将他揍了一顿后送回来了。” 这消息够劲儿,慕容璃还未咽下去的粥差点儿喷了出来。 “你是说三哥把陆琢给揍了?” 霜儿颇为得意,“是的郡主,三公子毫发无伤,将军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听说就是三公子给踹的。” 慕容璃若有所思,这事儿奇了,她三哥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上陆琢这个高手竟然还打赢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亦或是陆琢有心放水并未尽全力…… 思及至此,慕容璃忽然有了去陆琢面前落井下石的兴致,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陆琢的狼狈模样了。 她放下粥碗,站起身,脸上挂着愉悦的笑,给陆琢找不痛快,她十分乐意。 “将军负伤,我理应前去照料。” 作者有话要说:  走相爱相杀的路线是真的,本文女主将会在虐夫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至于男主嘛,在《种田之一亩良缘》里有写到,感兴趣的可以去看哦~ ☆、虚情 陆琢挨揍,大快人心,当慕容璃真的亲眼见到鼻青脸肿的陆琢后心下又畅快了几分。 新婚燕尔本该是充满浓情蜜意,两人却分房而居,甚至连碰面也难,他们也许是这天底下最奇怪的夫妻了。 若是陆琢妻妾成群倒也说得过去,偏偏他既无妾室也无通房。 陆琢已二十有四,娶娇妻过门正眼也不瞧一眼便扔一边晾着,也不知他究竟是真的心有所属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慕容璃边走边揣度,想着要不去寻几位美貌佳人 分卷阅读8 来伺候,试试他是否真的是不近女色,若真不近女色,那可就不得了。 现下陆琢住的小院离慕容璃住的主院并不远,不肖片刻,慕容璃便来到小院外,在小院外守着的两名护卫向她行完礼便犹豫要不要拦她。 “郡主您……” 不待护卫开口,慕容璃便笑道:“听闻将军负伤,不知可有大碍?” “这……” 俩护卫对视一眼,默默退开让出道来。 “郡主且安心,将军只是皮外伤,此刻在屋里歇着呢。” 无论两位主子的关系如何,现如今眼前之人便是自家主母,身份摆在那里,须得尽心尽力伺候着,万不可怠慢得罪。 慕容璃点了点头示意已知晓,而后未再多言,启步往院里走,两个看守的护卫忐忑又好奇,伸长脖子往里头看。 可惜他们只瞧见郡主独自进屋,霜儿将房门合上后站在屋外候着。 新婚之夜那晚发生的事他们多少也听说了一些,虽不知郡主究竟因何昏迷,但有人猜测是被将军给气的,昨日回门,将军未陪同郡主前去,昨儿个被三公子逮个正着。 勇冠三军的将军竟被据传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荣王府三公子给揍了,在碰上三公子之前将军还与宁王大打出手且将军并未落下风来着,怎地到了舅兄这里就…… 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将军多半是因理亏因而在三公子动手时未还手。 便是将军府的一众下人也觉得将军的所作所为有欠妥当,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荣王府的脸,叫外人笑话郡主么。 将军只是挨一顿揍已算是轻的了,这门婚事乃陛下赐婚,若是荣王告到陛下面前去,将军怕是要倒大霉的。 现如今除将军外,整个将军府上下人心惶惶的,哪一个见了郡主不是毕恭毕敬的,就盼着将军与郡主早日解开心结,和和美美过日子来着。 况且这几日见过郡主的人皆称赞郡主貌美心善,待下人更是宽厚,这两日赏了不少银钱呢,人人有份。 两护卫摸摸怀里的钱袋,更加觉得是将军对不住郡主了。 郡主听闻将军受伤便立即来看,想来是十分关心将军的,阖府上下皆盼着将军早日看到郡主的好呢,此番倒也是个不错的时机。 君主如此贤良大度,将军应当会明白的。 慕容璃打赏将军府所有人并非刻意拉拢人心,原因是她有一位一言不合就送她大箱金银的二哥,她二哥别的没有就有一颗灵光的脑袋,私底下经商混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父母亲与兄长们宠她,是以她有花不完的银钱,打赏将军府这些下人也就一时兴起而已,却不知无心之举让她赚了不少人心。 她进屋时,陆琢端坐于案前,手上拿着一封信,应是他写好了要送出去的,见她进来,他便将信封置于案上,抬眼看她时脸上的伤也让她瞧得清楚。 鼻青脸肿倒不至于,只不过两边嘴角与左眼眼角的淤青甚是显眼,破坏了一张俊脸的美感。 “郡主来此,有事找我?”陆琢面无表情先开了口。 慕容璃并未应答,径直去到案前站定,微微倾身,隔着桌案仔细打量他的脸,而后感慨道:“三哥下手到底还是轻了,将军这脸竟然还好好的,真是可惜了。” 陆琢:“……” 他好像娶了个毒妇,整日里只想着给他添堵,似乎只要他不痛快她便会很高兴。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怎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大婚当夜她昏迷前说的那些话让他震惊,昨日他风尘仆仆赶回连家也未回便去了宁王府见了宁王妃,他想求证一件事,可宁王妃的回答模棱两可他尚未确定便被宁王慕容文修给拽着去了倚香楼,新仇旧怨加一起,两人没说上两句便动起手来。 没多久慕容辰就出现了。 昨日他未来得及深想,但经过昨夜一整夜他算是明白了,慕容辰哪里是恰巧经过,分明是慕容文修那黑心肝的故意叫来的。 从小到大,慕容文修坑过他多少回了,过往的小打小闹他不计较,但有一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原谅慕容文修。 如今他不禁会想,慕容文修横刀夺爱一事是否另有隐情。 今日慕容文修明确告诉他,宁王妃并非他要找的薛青芷。 可她们明明就是同一人。 但其实很早之前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那样的想法过于匪夷所思,一个人还好好活在世上又怎会变成另外一个,可有些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她…… 慕容璃见他这副狼狈模样脸上乐开了花,一手撑在桌案面上,一手也没闲着,伸出去戳陆琢的脸。 陆琢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伸手时他愣了一下,直到她白皙纤细的食指按压他的嘴角传来痛感他才回神。 “三哥对你可真是仁慈,竟只破了点皮而已,张嘴我瞧瞧你牙掉没掉。” 近在咫尺的娇颜带笑,明眸皓齿,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窜入鼻间,若有似无,这 分卷阅读9 种感觉于陆琢而言是陌生的。 她虽在笑,眼底不见半分真心实意,与新婚夜那晚别无二致。 “张嘴。” 陆琢顺她的意张开了嘴,她只瞧了一眼便直起身了,嫌弃地‘咦’了一声,“满口蒜味儿,想来方才吃了不少。” 从昨晚到至今只喝过茶水的陆将军好气又好笑,他什么也没吃,怎就满口蒜味儿了。 可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年幼时那个小姑娘也时常这样捉弄他。 陆琢笑了。 “既然来了便陪我一起用膳,稍后带你去见一个人。” 慕容璃的笑渐渐淡了下去,正常情况下作为新妇的她面对丈夫时应当是娇羞或是欢喜的,此刻面对是她的夫君,可她连虚以逶迤也不想了。 “不了,我方才已用过早膳,您慢用。” 言毕,她打算离开,陆琢起身上前将她拦住,并没有肢体接触,挺拔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面无表情,强势无礼。 此时有三五个丫鬟端了菜进屋,向两人行过礼后将饭菜放桌上便离开了,不敢多看。 慕容璃一动不动,大有与陆琢僵持下去的架势,陆琢盯着她看了片刻,叹了口气,主动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桌前坐下。 在陆琢牵她的手那一刻慕容璃便是错愕的表情,直至坐下仍未回过神来。 待她坐下后,陆琢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拿起碗筷径自吃了起来。 良久,慕容璃望着桌上的菜撇嘴道:“大清早吃这么多荤菜,每顿照这么吃,将军的俸禄怕是无法养家糊口的。” 陆琢顿了顿,夹起一块清炒藕片放她碗里,温声道:“以为你喜欢吃肉便叫人多备了一些,你若不喜荤腥,那往后我叫厨房多备些清淡素食,至于养家糊口,你不必忧心,我名下还有一些田产铺子,不会饿着的。” 慕容璃呵呵干笑两声,拿起筷子将他方才放她碗里的藕片还给他。 “多谢将军关怀,你猜对了,我自小娇生惯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单凭将军那点俸禄及那些不值钱的田产铺子怕是养不活我的,您呐多吃些,以后怕是连这种清淡素食也吃不上了。” 陆琢嘴角微扬,看她一眼,又瞧瞧碗里的藕片,夹起来放嘴里‘咔哧咔哧’两下嚼了咽下,而后打趣道:“如此说来养家糊口确实不易,往后还望夫人体谅勤俭持家些。” 这话慕容璃不爱听了,凭什么她就该省吃俭用,她堂堂一个郡主,有银子有封地,还会吃不起山珍海味。 “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府若真穷到需要我粗茶淡饭贴补家用的地步,届时一纸和离书来的比较痛快。” 绝情的话说的决绝,陆琢被她惊了一下,随即语重心长道:“所谓夫妻便是要能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慕容璃反讥:“将军说笑了,咱们这样可算不上患难夫妻,俗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遇困境时权衡利弊后一拍两散乃人之常情,将军以为如何?” 陆琢像是被气到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食之无味,他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如此说来,郡主嫁与我不过是权衡利弊的选择罢了,并非真心实意。” “那敢问将军,你娶我又可是心甘情愿的?”慕容璃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陆琢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他这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慕容璃自嘲一笑,一瞬又恢复没心没肺的模样。 “付出真心只会被辜负,无心无情便无欲无求,这样才能活得久一些,我怕死,故而惜命,依我所见,将军与我是一样自私之人,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陆琢被她气笑了却又拿她无法,无奈摇头摇头,重新端起碗大口吃饭。 接下来谁也说话,陆琢吃饭,慕容璃无聊便在他屋里东摸摸西瞧瞧,屋子布置得与他的人一样很是无趣,欲转身时被熟悉的酒坛吸引,目光落在字画锦盒上,整个屋里也就那里放了一幅画。 慕容璃回头瞧了陆琢一眼,他并未注意到她,她才放心打开看。 一幅美人图,确切说是某个画功极佳的人给一名美貌女子画了一副画像。 画中女子有点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娘。” “呀……” 陆琢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忽然出声,慕容璃吓了一跳,画未拿稳从她手中滑落,她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抓,身后的人动作比她快。 将画接住卷起放回原位,陆琢始终站在那个位置,放画后未将手收回,顺势撑在了木柜面上,被他堵在身前的慕容璃相当于被他半圈在怀里。 慕容璃尴尬不已,想躲又没法躲,鼓起腮帮生气瞪他。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陆琢嘴角噙笑,不为所动,反而得寸进尺与她更贴近了。 “我偏不,你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呀~ ☆、前世 分卷阅读10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一本正经地耍起无赖来浑身上下皆是违和感,可偏偏又让人觉着这也是他真实的一面。 看似稳重老成,实则骨子里的幼稚藏也藏不住。 这是薛青芷记忆里的陆哥哥。 眼前男子这张冷峻的面容与记忆中少年的笑颜重合又渐渐区分开。 年幼时陪她放风筝,为她摘杏子,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陆哥哥食言了。 薛青芷已经不在了。 如今她是慕容璃,眼前之人是陆琢,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慕容璃蹲下身,灵巧地从他腋下钻出,避得远远的。 “将军所言极是,你是这将军府的主人,在这里你说了算,谁又能拿你如何呢,我一介小女子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想求安稳度日而已,必当安分守己与你井水不犯河水。” 即使因方才他的忽然亲近而心跳如鼓她也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他拉开距离。 陆琢转身,双手抱臂看着她,姿态散漫,玩味地勾了勾唇,“夫妻间的井水不犯河水是何道理,还望郡主不吝赐教。” 慕容璃实在不想搭理他了,敷衍道:“赐教不敢当,字面上的道理而已,将军自行体会便是。” 见她恼了,陆琢适可而止不再逗她,“我带你去个地方,正经事,很重要。” 慕容璃下意识想拒绝,打算随便寻一个借口搪塞他。 他所谓的要紧事,她并不在意,更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有事……” “安心跟我走便是,我不会害你。” 陆琢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迈步上前再度牵住她的手,略有些强势地拉着她往外走。 挣脱不得,最终慕容璃还是跟着陆琢出了府,陆琢只带她一人,荣王府安排的护卫随从一个也没跟来,霜儿想跟着,但被陆琢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出了府,慕容璃只瞧见一匹马,有些犯难。 “我不会骑马。” 她故意这么说的,早几年三哥手把手将她教会,三年来她的马术长进不少,父王与几位兄长皆称赞有加,直夸她聪慧。 许是习惯了事事与陆琢对着干,他说的话无论对与否她都不想听。 他所做之事,无论好与坏,对与错,在她眼里无甚分别。 陆琢深深看她一眼,看穿了她的逆反心思,也不拆穿,将她拦腰抱起。 “啊!” 不防他会有如此举动,慕容璃惊呼,因为恐惧支配她下意识搂住陆琢的脖子,挣扎推拒。 “你干嘛!” “陆琢,你松开,放我下去。” 不知是她太轻还是陆琢臂力太大,总之她的挣扎一点用也没有,陆琢轻轻松松将她弄到马背上,她还未坐稳,陆琢已翻身上马在她身后坐稳,将她圈在怀里。 “路不好走,会有些颠簸,郡主可要坐稳了。” 这话听着像是善意的提醒,可慕容璃哪里会听不出他笑声里的恶劣,他分明是故意的。 马背就这么大,她想挪也没地儿挪,又被他圈住,连动弹也难,稍微动一下便会触碰到他。 慕容璃浑身不自在,若早知有今日这一遭,她该与学些拳脚功夫防身的,虽说便是她练个二十年也不是陆琢的对手,可至少不会如此时这般被动,毫无还手之力。 陆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往她脖颈处吹气,慕容璃僵直着身子,越是想与他拉开距离就越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马儿驮着两人,刨了两下前蹄,但未得到主人命令,它只在原地打转。 慕容璃故意装出被吓到的模样,抓住陆琢的手臂,使劲抠他的肉。 “将军,我害怕……” 外人眼中的云霞郡主娇柔温婉,弱不禁风,如何经得住风吹颠簸。 她微微偏过头,陆琢微微低头瞧见她的脸,小巧精致,白皙无暇,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细看她。 以前他也曾听过一些关于云霞郡主的传闻,痴傻了十几年,荣王请了无数名医也未能将郡主治好,直至三年前,小郡主落水受伤,醒来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曾经的痴傻郡主一朝痊愈,脑袋灵光,聪慧过人…… 莫不是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 陆琢想起昨日宁王妃与他说的那些模棱两可之言,又忆起他与宁王动手时宁王所言,早前心中涌上来的那些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在此刻忽然变得真实。 或许…… 宁王妃句句扎心,却句句在理。 她说,旁人谁也帮不了他,眼睛只能看见能看见的,心却能瞧清许多眼睛瞧不见的。 有的人眼盲心明,有的人眼明心瞎。 总归是曾经的薛青芷已然不在了,追悔莫及亦于事无补,活着的人该好好活着,莫要让自己一辈子活在后悔自责中。 她说,要他珍惜眼前人。 “莫怕,有我在… 分卷阅读11 …” 温和的安抚之言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两人皆是一愣,目光对上,慕容璃率先别开眼,默不作声。 陆琢拉了拉缰绳,驱马前行,刻意放缓了前行速度,往城南方向的杏林而去。 他母亲的慕在那里。 城南的杏林十多年前便有了的,那是陆琢的母亲的陪嫁,如今那一整片山头归属于陆琢,早前的杏林在陆琢的母亲去世后因无人打理而荒废了,杏树死了大片,前些年陆琢又让人将杏树种上,雇了人照看打理,几年下来,杏树长得极好。 他还雇了工匠在林中建了一座宅院。 慕容璃这些年逢每年杏花开时会去一次,曾在杏林见过陆琢一次。 那时他在他母亲的墓前祭拜,她远远瞧见了并未上前,待他离开,她才如往年一样去墓前祭拜。 她是薛青芷时,她的母亲与陆琢的母亲是手帕交,在她与陆琢年幼时她们常带他们到杏林玩耍。 后来她双亲外出遇害,家产被叔父婶娘霸占,她年幼无依,陆琢的母亲将她接到陆侯府照顾,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陆琢的母亲也不在了。 没了陆琢母亲的庇护,她被赶回了薛家,烧水劈柴,伺候叔父一家,那时她才六七岁便尝尽了苦楚,但她努力活着。 因为她在世上还有牵挂,也是她唯一的念想,她的陆哥哥。 两人约好要一起活下去,长大了他会娶她,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因为儿时的一个承诺,她一直等着他,等了许多年,而后某一日,向来刻薄的婶婶笑容满面地告诉陆家来下聘了,她就要去陆侯府享福了。 她满心欢喜上了陆家派来的花轿,却不知那一场她期待的花嫁是催她命的。 她叔父与婶婶收了陆家五十两银子,将她卖给了陆家冲喜。 娶她的人不是陆琢,而是陆琢同父异母的哥哥陆文琀。 花轿还未进陆侯府的门,侯府便哭丧了,将一切罪名扣在她头上,说她是天煞孤星,先是克死爹娘,又克死夫婿。 她被关在陆侯府的柴房里,被丫鬟婆子虐打,被辱骂,甚至有男人夜里偷偷摸进柴房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拼死抵抗,情急之下摸到簪子,失手将人给扎死了,慌乱中她侥幸逃出陆侯府,但还是被人给推下湖。 她是活活淹死在冰冷的湖里的。 直到死,她也未能等到她的陆哥哥来救她。 马儿走在杏林中,轻风拂过,阵阵杏花香入鼻,静谧而美好。 陆琢稍稍低头,入眼是一片白皙细腻的脖颈,身前女子始终沉默,却不若先前那般抗拒他了,将要完全依偎进他怀里。 一片杏花落于雪颈之上,纯白的花与雪白的肌肤相得益彰,他欲抬手拂去杏花时忽然感觉手背触到两滴冰凉。 下意识仰头,晴空万里哪来的雨滴,他顿时怔住,愣愣抬起手,瞧见手背上两滴泪珠晶莹剔透。 “你……” 慕容璃突然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住他的手背,这一口倾注了恨意的狠咬没有留情,她听到闷哼,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她恨! 手很痛,可陆琢没动,任由她发泄恨意。 血从她嘴角边流出,顺着他的手背滴落到她的裙摆上浸染出一朵朵艳红的花。 心里的痛远比手背上的痛来得剧烈,陆琢张了张嘴,喉咙堵得厉害发不出声,他自她省后单手环住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扣进怀里,低声道歉。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卖萌打滚,小扑街日常求一波收~ 仙女们多留言评论鸭,有红包掉落的哟,么么啾(* ̄︶ ̄) ☆、过夜 杏花林中,落英缤纷,马儿悠哉,马背上的两人瞧着是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模样,可真实情况却是另一番景象。 陆琢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慕容璃口中血的腥味蔓延开,感觉到腮帮子都酸了她才松口,低着头不发一言,盯着他手背上几处牙印往外冒血,听着他一遍一遍道歉。 “对不起……” 所有的解释皆是苍白无力的,道歉亦于事无补,这些他心中明白,可除了道歉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不愿承认她就是薛青芷,他不敢逼得太紧了。 慕容璃渐渐冷静下来,将扣在腰间的手拨开,冷淡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方才气急了伤了将军,不过我得提醒将军,我这人自幼有父兄惯着,行事向来不计后果,您日后可要留心了。” 听起来软绵绵的一句话实则字字透着凶狠之意,言外之意此次她算是口下留情了,往后她只会下手更狠。 陆琢本就不善言辞,加之心中理亏愧疚,越发不知该与她说什么。 “呵,像根木头似的。” 慕容璃无比嫌弃地道了一句后又推了推他的手,也不管他手还在流血,催促道:“我要下去,你让开。” 陆琢不禁失笑,甩甩手 分卷阅读12 上的血,翻身下马,而后抬起双臂打算抱她,被她拒绝了。 她是用脚将他的手挡开的,而后自行下马,动作十分娴熟。 陆琢有些惊讶,毕竟方才出门时她还说害怕来着,这才片刻功夫便这般厉害,瞧她这娴熟的动作与姿势,哪里像是不会骑马的大家闺秀。 见识过她的‘厉害’之后,发现她确实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新婚之夜敢往夫君头上淋酒,还将夫君的手咬得血淋淋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她了,可陆将军此刻既欢喜又有几分惆怅。 她厌恶他,恨他,巴不得他早一点去死。 下马之后,慕容璃往前走,头也不回,陆琢牵着马跟在她身后,心想着这样也好。 只要她还在,他便心满意足了。 走了一段路,前方便是陆琢的那座宅子了,慕容璃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你为何带我来此?” 陆琢并未回答,将马拴在树干上后走向她,在离她一步之遥时停下,微微倾身,她往后躲,他轻笑道:“进去一看便知。” 故作神秘,慕容璃心下鄙夷,随后转身继续朝前走进了那宅子。 宅子不大,布置也就那样,门是开着的,但里面没人,进了院子发现石桌上放着茶水,两杯喝了一半的茶还是热的。 “有客来?”她问陆琢。 陆琢勾唇道:“嗯,贵客。” 慕容璃还想再问,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回头看去,一俊朗男子牵着一美妇走来,两人旁若无人般亲昵,一路偏头私语,笑容满面。 两人皆是慕容璃认识的人。 “碧玉?” 来人正是才成婚不久的慕无伤夫妇。 慕容璃与慕无伤无甚交情,但慕无伤与她堂兄宁王交情颇深,她见过几次,但她与慕无伤的妻子玉珠郡主相熟。 玉珠郡主原是太后的侄女,名唤朱碧玉,是国舅府的嫡出千金,可国舅宠妾灭妻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导致父女离心,朱碧玉与朱家脱离了关系,被宁王收为义妹,而后被陛下封为玉珠郡主改姓慕容赐婚给医官慕无伤。 慕无伤与宁王本就要好,后又娶了宁王的义妹,而宁王妃又是慕无伤的义妹,两家可谓是亲上加亲了。 慕容璃与玉珠郡主相熟,如今又成了堂姐妹,关系自然亲近。 见到慕容璃,玉珠郡主便松开了慕无伤的手,欢喜地扑向她,热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阿璃,你怎会在此?” 见慕容璃被勒脖子,勒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陆琢给了慕无伤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慕无伤无奈上前将妻子拉开。 “你可轻点儿啊,陆将军板着脸跟要吃人似的,生怕你将云霞郡主给怎么样了。” 玉珠郡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怕不苟言笑的陆琢,回过头来对着他就是一通数落。 “装模作样给谁看呢,陆将军若真有心又岂会做出那些令阿璃难堪的事,新婚夜害她昏迷,回门时不见人影,这些事是人做的?” 陆琢抿唇不语,冷着一张脸,慕无伤尴尬一笑,赶忙打圆场。 “人家夫妻间的事你瞎掺和些什么,而且回门那日他是去……” 陆琢打断了慕无伤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无伤,有劳了。” 言毕,陆琢拱手朝慕无伤行了一礼。 慕容璃与玉珠郡主皆是一愣,慕无伤则是满脸无奈,叹道:“你这是作甚,身为医者,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陆琢看了看慕容璃,而后向慕无伤表达谢意。 “多谢,欠你一顿酒。” “……” 这人表达谢意还真是与他的人一样无趣且让人觉得毫无诚意。 慕容璃不明所以,陆琢又不解释,最终还是慕无伤告知真相。 原来新婚夜那晚慕容璃晕倒后陆琢替她诊过脉了,诊出她脉象异样并不仅仅是晕厥之症那么简单,之后他便去见了慕无伤,请慕无伤为她看诊。 慕无伤在医术上的造诣几乎是无人能及的,但要请他亲自看诊并不容易,陆琢也不例外。 陆琢之所以错过陪慕容璃回门是因为去给慕无伤跑腿办事了,慕无伤答应为慕容璃诊治,作为交换,陆琢去帮他寻一珍贵药材。 听慕无伤说完,慕容璃的心情有些复杂难言,平日里陆琢为人冷漠,对她也是一样,新婚之夜甚至连盖头也未掀,却在她发病昏迷时去帮她求医。 就算挨揍也未向她三哥解释一句。 屋中,慕无伤为慕容璃诊脉完毕,无意瞥见她盯着房门口发呆,顺着她的目光而去,慕无伤心下了然。 “陆琢这小子有时虽像根木头桩子沉闷无趣,其实他人挺好,他背负了太多,许多事身不由己,这是他第二次求我,郡主在他心里也并非无足轻重。” 慕容璃垂眸,默了默才道:“他上 分卷阅读13 回求你可是为了薛……是否为了宁王妃?” 慕无伤和善微笑,“皆道郡主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但我还是想为陆琢讲句公道话,他与宁王妃之间并非郡主所想的那般,你们既然已成了亲,你何不试着信他,毕竟这场姻缘是郡主好不容易求来的,方才无意瞧见郡主对他下口,着实有些吓人。” 闻言,慕容璃微怔,随即耳根红了。 “方才你们瞧见了。” 非礼勿视,但无意便撞见了,慕无伤觉得失礼,“并非有意,望郡主见谅。” 这事儿本就尴尬,慕容璃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不好接话便只笑着点了点头。 虽与慕无伤接触不多,但也知晓他有时不近人情,但与投缘的人相处时他谦和风趣并不难相处。 这时陆琢走了进来,慕无伤敛了笑,面色颇为凝重。 陆琢问:“如何?” 瞧见慕无伤神情凝重,陆琢更加担忧了,又道:“究竟如何?” 见他真的急了,慕无伤不再卖关子,取出先前陆琢去见他时带去的药丸。 “若这真是给郡主服的药,你们就该去问问配药的大夫了,这药不能救郡主的命,反而会要了她的命,但依我所见,这药应当不是郡主平日里服的,因为这药最多服三次就会没命,我瞧郡主的脉象应当只服用过一次,算算时间,该是在你们大婚那夜。” 慕容璃错愕:“药被人换过了?” “不知。”慕无伤摇头,“也许是被人动过手脚,亦或许是配药的人故意为之。” 陆琢拧眉,不禁又松了一口气,霜儿将药给她服下时他瞧见了,询问一番后总觉得不踏实,幸亏那时他留了一个心眼,从霜儿那拿了两粒带给慕无伤。 若是发现得晚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也不敢想。 陆琢看着慕容璃,想说什么,碍于有外人在场又忍住了,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莫怕,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榆木疙瘩忽然就开窍了,慕无伤看得咂舌,但也乐见其中,只不过观察云霞郡主的反应,似乎与传言的不一样。 传言说云霞郡主对陆将军一往情深,可眼下这反应不太对劲儿啊。 陆琢这根木头主动了,云霞郡主一脸不乐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想起近日关于两人新婚夜及回门那日的流言蜚语,慕无伤认为两人闹别扭了。 人家夫妻间的事,他不好掺和也不好点破,尽到医者本分便可。 “郡主的身子暂无大碍,稍后我开个方子,你找个信得过之人去抓药或是你亲自去较为稳妥些。” 慕容璃不自在地挣了挣,陆琢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松开她的手,而后一本正经地向慕无伤致谢。 慕无伤夫妻俩留下药方便离开了,连招呼也未打一声悄悄离开的,慕容璃是之后在石桌上发现玉珠郡主给她留的信。 说是给她留了宝物,就在附近,让她仔细找一找。 慕容璃找了一圈,在一旁的树枝上找到一个包袱,里面放了两瓶药及一些布条,一看就知是慕无伤留下给陆琢用的。 也不知陆琢到底是能忍还是皮糙肉厚,手被她咬成那样了始终一声不吭,如今正在灶房烧饭,瞧他那架势,今夜似乎打算在此留宿。 慕容璃进灶房去看,米已下锅,火也生起了,陆琢站在一旁盯着桶里的鱼犯难,她走过去往桶里看了看。 “哪里来的鱼?” 陆琢道:“无伤他们原本打算在此多待几日的,这鱼是他们从府中带来的,听无伤说是玉珠郡主爱吃鱼。” 慕容璃不禁失笑,心道:这小慕大夫倒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大老远的还从家里带鱼来。 瞥见陆琢的手,她认命叹了口气,“鱼先放一放,先包扎一下你的手。” 陆琢抬起手看了看,不以为意轻笑道:“皮外伤而已,不妨事。” “你不妨事,可我嫌脏。” 慕容璃懒得与他浪费口舌,拽着他出了灶房。 这期间谁也没出声,慕容璃仔细地给他上药包扎,陆琢安静地看着她。 远离了世俗纷扰,这一日是岁月静好。 那两条鱼最终是慕容璃处置的,她煮了个鱼汤,又随便炒了几个小菜搭配。 自始至终陆琢对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会做菜这件事无半分好奇,她做菜,陆琢便在灶前添柴。 她没吃多少,余下的陆琢一人吃光了。 入夜后,慕容璃的不自在越发明显,她将所有屋子瞧了一遍就只瞧见了两张木床,而柜子里只放了一套被褥,也就意味着夜里她得与陆琢同床共枕。 陆琢从外面进来便发现她苦大仇深地对着铺好的床自言自语,发现他进屋后便不出声了。 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慕容璃扭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迅速坐到床上,脱了鞋便合衣往床上一趟,拉过被子盖好,不给他留一点位置。 分卷阅读14 “这里归我了,你去别的屋。” 陆琢来到床前站定,盯着她看了许久,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 “这床这么宽,分我一半正好,咱们挤挤先对付一晚,明日我们便回去了。” 慕容璃抱着被子,戒备地望着他,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床太小了,你别来这儿。” ☆、执念 协商无果,陆琢站在床前不动,慕容璃寸步不让,陷入僵持的局面。 良久,陆琢索性在床沿坐下,背对着她,独自生闷气,大有跟她耗下去的架势。 慕容璃困倦不已却不能睡,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轻轻往他背上踹了一下。 “不许你坐这儿。” 陆琢回头,面色不虞,斟酌后才悠悠开口:“山里不比家中,夜里寒气重,我若受寒生病,明日谁带你回去。” 慕容璃面不改色,十分自信地道了句,“用不着劳将军大驾,便是徒步走我也能走回去。” “我若病倒了,郡主是否会扔下我不管?”大将军的语气憋屈且卑微,眼神隐隐有几分期待。 慕容璃微微一怔后拉起被子蒙住头,并未回答。 等不到想要的答案,陆琢叹气,起身走了出去,听到脚步声渐远,慕容璃将头上的被子拉开。 屋里没人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酝酿睡意,方才还困得快要睁不开眼,被陆琢一搅和,睡意消散了大半,此刻清净了反倒难以入眠了。 不多时,陆琢又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盆水,慕容璃猛地翻身坐起,戒备盯着他。 陆琢来到床前将水盆放下,二话不说便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了,抓过她的脚帮她脱了长袜。 傻眼的慕容璃回神后挣扎欲收回脚,奈何敌不过他的力气,两只脚被他一只手便制住了,扯了她脚上的长袜。 “慕大夫叮嘱过,热水泡脚于你有好处。” 所以他方才在灶房忙活半天竟是去烧热水? 慕容璃觉得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陆琢,成亲时与现下判若两人,莫不是他已经认出她了。 即便认出了又如何,若他真对曾经的薛青芷有几分真情实意,又岂会坐视不理任由她被陆家欺负。 白嫩的双脚浸入热水盆里,她缩了缩脚,陆琢关切道:“烫吗?” 慕容璃不答,也不理他,脚往下踩在盆地,木盆盛热水,便是连盆底也是温的,很舒适。 她这态度摆明是不想搭理他,陆琢也不恼,静静地陪着她。 暖意自足底而上,驱走寒意,令人通体舒爽,但自记事后是头一回在男人跟前露足,慕容璃十分不自在,即使眼前这人是她的夫婿,她依旧心存芥蒂。 她稍抬脚,方有动作又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压住膝盖,脚又回到盆里。 “老实点,别乱动。” 他如训三岁孩童一般低声训她。 慕容璃撇了撇嘴,“你这么凶,难怪二十好几了身边还没个知心人,就你这德性,眼瞎才看上你。” 陆琢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嗯,你说的对。” 慕容璃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有所指,恼羞成怒,抬起湿哒哒的脚便往他腰上踹。 “你才眼瞎,你不是瞎,你是有眼无珠。” 出乎意料,他竟然没躲,实实在在挨了她几脚,她脚带起的水浸湿了他的衣袍。 发泄一通后,慕容璃气喘吁吁,看他身上的印记,他拧眉一言不发的样子实在是可怕,她莫名心虚。 “是你先惹我的……”这话明显底气不足。 她并非那种无理取闹性子,但在他面前却是屡次作怪,作天作地的那种。 他也算是足够有耐心的了,隐忍至今未发作,竟然还能对她和颜悦色。 “无碍的,你力气小,我不疼的。” 不仅安慰她,还将她的脚放在怀里就着用他的衣物给她擦脚。 慕容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受伤的手上,方才她一通闹腾,他包扎伤口的布条打湿了大半。 他浑然不在意,心思皆用在给她擦脚这事上。 白皙细嫩的玉足托于掌中,陆琢动作轻缓,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我知你心中怨我,但你万不可拿自己来与我赌气,你若还是恨我,拿刀往我身上扎也是可行的,我绝无怨言。” 他语出惊人,慕容璃怔愣许久。 他这是良心发现,后悔新婚夜冷落她让她难堪,觉得亏欠她,想要弥补? 亦或是因新婚夜她承认自己就是薛青芷一事让他起疑了,如今种种行为不过是为了试探。 当初她不过是借机吓他一吓,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过于匪夷所思,若非亲身经历怎敢相信这事真实发生了。 可陆琢这反应瞧着也不像是 分卷阅读15 真的发现她便是薛青芷,若是他发觉了,岂会这么从容镇定。 一般人还不得吓得离她远远的。 替她擦干脚后,陆琢将她的脚塞回被窝里,又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后便站起身往外走。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在外面守着你。” 慕容璃心下微动,张了张嘴,对着挺拔的背影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他吹了油灯,出了屋将房门关上。 屋里暗了下来,月光自窗扉,在屋中洒下一片光洁,屋外虫鸣声渐渐清晰,慕容璃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如今她有许多事想不明白,越想越糊涂,乱糟糟的理也理不清。 她的一切皆与陆琢有关。 倦意袭来,她闭上了眼。 薛青芷死了,被人推下湖淹死的,她在水里挣扎着呼救,有什么在她头上重重一击,很痛,她没力气扑腾了,她清楚感知到下沉的过程,直至失去知觉。 然后醒来她是荣王府的小郡主,父母亲的掌上明珠,便是之前痴傻了十三年,父母亲对她的疼爱只多不少,还有兄长们对她呵护备至,有求必应。 她旁敲侧击打听过,薛青芷落水被救起,而后被其外祖父带走,不知所踪。 那时她觉得也许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只是慕容璃,与薛青芷并无关系,许是某时某刻无意中听过一些关于薛青芷的事,故而才有了那场噩梦,在梦里将自己当成了薛青芷。 后来无意中听兄长们谈起陆侯府的二公子陆琢学艺归来成了煊王的左膀右臂,又得陛下赏识,一时风光无限。 只是陆琢那人性子古怪,平日里寡言少语,脸上常年带着面具,便是煊王也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亦有传言说他的脸狰狞可怖无法示于人前故而以面具遮掩,此后关于陆侯府二公子的传闻就更多了。 陆侯府早已落败,虽有世袭侯爵,侯府却有几十年未再出过耀眼人物,便是入朝为官者也无,到了现如今的陆侯爷手上便只有世袭的爵位说得出口。 陆琢乃原配侯夫人所出,是真正的嫡子,可惜侯夫人早逝,陆候扶正妾室,妾室所出的庶长子陆文琀提了身份也成了嫡子。 便是这位扶正了的侯夫人与侯府大公子陆文琀害得薛青芷殒命,但陆琢也并非全然无辜,甚至可说是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给了薛青芷无望的期许,薛青芷又岂会乖乖上陆侯府的花轿,受人欺辱。 听了太多关于陆琢的事,慕容璃终究是意难平,怨与恨一股脑涌了上来,夜里在噩梦醒来,她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同情薛青芷的遭遇而感同身受。 她就是薛青芷。 她派人悄悄潜入薛家,在柴房的墙洞里找到那些陆琢写给薛青芷的信,每一封皆保存完好。 执念愈重,报复陆琢的心思越发压制不住。 陆琢第一次救她是偶然,之后的每一次相遇便是她刻意为之,包括让陛下下旨赐婚逼陆琢娶她。 可不知为何,慕容璃并未因达到目的而感到高兴,反而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慕容璃一下子从梦中惊坐起,在黑暗里大口喘息,几乎同时,房门外传来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 话音落下,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慕容璃只感觉朦胧的黑影一闪而过,而后便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尚未回神便被揽入一个坚,硬却不失温暖的怀抱里。 陆琢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拍她的背,黑暗里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温柔,“可是做噩梦了?” 未听到回答,陆琢又道:“莫怕,我在这儿守着你。” 慕容璃眼眶一热,极力将情绪压住,用一声‘嗯’应付他。 曾经何时她也曾期盼有这么一个让她依靠的怀抱,可到死她也未等到。 如今却轻易得到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再被他骗,不可贪恋他虚假的温情,但她安慰自己,也许能放纵片刻。 一刻的贪念令她不由自主抬手抱住他,委屈在黑夜里蔓延开,周围萦绕的悲伤气息让气氛变得压抑。 陆琢轻拍她的背,无声安抚她。 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在这一刻她放下了防备,积压在心底已久的委屈与怨恨在夜里最容易失控。 “陆哥哥,水里真的很冷……” 陆琢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嗓子哑得厉害,几次之后才发出声音。 “对不起……” “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慕容璃哽咽着,听着他道歉,无声落泪,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翌日清晨,慕容璃在鸟鸣声中醒来,屋中与昨日并无不同,只有她一人。 关于昨夜之事只有模糊的记忆,她不确定是真发生了还是做梦。 一股肉香味引得她口水泛滥,昨夜她和衣而眠,倒也省事,随意整理了一下便开门出去。 陆琢竟然在院中烤山鸡,此时火候正好,阵 分卷阅读16 阵香味引人垂涎。 见她出来,陆琢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洗漱后才有肉吃,你这蓬头垢面的只有喝粥的份。” 他这么一说,慕容璃也瞧见了石桌上放着一碗白粥,顿时不高兴了。 “凭什么你能吃肉我便只能喝粥?” 陆琢扬了扬手中烤熟的山鸡,得意挑眉,“就凭这是我抓的,我烤的,粥也是我煮的。” 慕容璃无言,气呼呼地在石凳上坐下,因腹中空虚,平日里最不喜的白粥也能勾起她的食欲,瞧不惯某人的得意劲,她泄愤一般将白粥给喝完。 将碗放下,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香喷喷的鸡腿,抬眼望向方才还嫌弃她蓬头垢面此时却笑吟吟的男子,她轻哼一声,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不吃。” 陆琢在她身边坐下,温声哄道:“方才故意逗你呢,昨夜你说想吃烤山鸡,一早我便去给你抓来了,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赏个脸吃一口呗。” 平日里寡言木讷的人哄起人来也是人模狗样的,慕容璃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鸡腿上,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碍于面子,她想拒绝来着。 “我不……” 她开口,鸡腿便塞她嘴里了。 ☆、遇险 置身于杏林深处,花繁姿娇,如梦似幻,仿若踏入仙境,心旷神怡。 慕容璃的心思却不在赏景,她因猜不透陆琢的心思而心生焦躁。 比如眼前这人,堂堂大将军,仗着长得高大摘花不费力,他此刻正悠闲地在此地摘杏花! 望着已有半篮子的杏花,慕容璃实在好奇。 “你摘这么多杏花作甚?” 陆琢头也没回,手上动作未停,应声道:“摘回去给你做杏花糕吃。” 慕容璃稍有动容便克制住了,嫌弃道:“你做出来的杏花糕怕是难以下咽,我可不敢吃。” 陆琢笑了笑,并未辩驳,又摘了一些才收手,而后将篮子递给她。 慕容璃接过瞧了瞧,篮子里的杏花与落在地上的颜色不一样,篮子里的杏花皆是含苞待放,朵朵艳红,地上的是纯白,她更加好奇了。 “为何只摘花苞?” 陆琢定定凝视她片刻,叹气摇头:“不为何,只是有人曾说她喜欢花苞的颜色,因花苞不似败谢在地的那些花瓣寡淡,瞧着养眼。” 此认知,慕容璃嗤之以鼻,脱口道:“谁啊,竟如此肤浅俗气,万物生长皆有定数,哪有花开常不败的?” 陆琢看着她笑了,别有深意道:“言之有理,风雅于她便如同那天边浮云,看过便过了,而且近来我发觉她似乎记性不太好,说过的话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慕容璃一头雾水,但看他这副表情她总觉得他在指桑骂槐。 可她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近来她好像确实记性不太好,忘的事儿也挺多的,可她与他在成亲前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哪里会说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他说的必定不是她。 看他此时的神情,听他的语气,他说的人多半是个女子。 呵,可真是年少多情呢。 慕容璃嗤了一声,没好气道了一句,“会忘的多半是未放在心上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只有傻子才当真。” 反正陆琢说一句她便要反驳一句,火气很大。 陆琢大概是领悟了些许与她的相处之道,事事让着她,被她拐弯抹角骂也只装傻,全当听不懂她话里有话。 摘了半篮子的杏花,慕容璃想着应该要回将军府了,哪成想陆琢又带着她去了他母亲墓前,半篮子的花其实是孝敬他母亲的。 那方才他说的喜欢花苞艳丽的人是他母亲?但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头。 随他一同跪拜磕头时她赶忙在心中默默忏悔祈求原谅,从前他母亲在世时对她爱护有加,在她失去双亲后更是多有照拂,她心里是十分尊敬这位长辈的。 事后慕容璃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陆琢口中的那个‘她’并非他母亲。 他说他发觉‘她’近来忘性越发大了,他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何来的忘性越来越大…… 慕容璃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陆琢的惊慌地说了句什么,但她听不清了,那一刻她还在想忘性大的人好像真是她。 再一次醒来,慕容璃已身在将军府,在床前守着她的人还是陆琢。 睁眼便瞧见他,慕容璃感觉头更疼了,甚至连眨眼也费力。 陆琢见她醒来,眼露喜色,下意识伸手又顿住,面容苍白无血色,甚是怪异。 慕容璃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刀剑碰撞声及利箭向破空向她袭来时的鸣响,再看向陆琢时眼神十分复杂。 “你救了我。” 那一声惊呼后她倒下却未有痛感,虽然那时意识已经涣散,但她知晓是有人将她接住了。b 分卷阅读17 r   在杏花林里,在他母亲墓前,他们遇到了刺杀。 陆琢稍一动便扯到后肩处的伤,想伸手扶她时意识到他手心全是汗便停下了。 慕容璃见他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却依旧扯出一个笑容给她看,她对他的怨也暂时压下去了。 “你受伤了。” 陆琢又笑了笑,满脸苍白,说话时气息也不似平时那样平稳,“皮外伤,不碍事的,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 “嗯。” 慕容璃难得没有与他抬杠,听她应声后陆琢才安心起身离去。 目送他走出去,慕容璃自然瞧见他后肩处浸湿衣袍的暗红。 射向她的那支箭,他竟是用身体去挡么。 陆琢离开,霜儿红着双眼进屋,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满脸自责,扑到床前跪下。 “郡主……” 慕容璃恢复些许力气,勉强撑着坐起身,霜儿赶忙起身去扶。 “将军说您得卧床休养几日,今日不能下床走动。” 慕容璃轻轻摇头,而后问:“将军伤的如何?” 想起白日里的情形,霜儿心有余悸。 “几个时辰前将军抱着您回府,那时将军浑身是血,后背还插着一支箭,没多久慕神医来了,将军让他先给您看,好在您并未受伤,之后慕神医才给将军拔箭治伤,送走慕神医后将军便一直在床前守着您……” 霜儿巴拉了一大串,慕容璃听进去的并不多,只有一点她很清楚。 陆琢待她不同了。 之后陆琢未再出现在她面前,翌日一早慕容璃才去看他。 陆琢伤得不轻,不仅仅是后肩的箭伤,身上还有不少伤口,大大小小有轻有重,当时那种情形下他要带着她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他还是住在原来的小院,院外有护卫把守,见到她来护卫们皆恭敬行礼,却都改了称呼。 “见过夫人。” 先前称她郡主,现如今改称夫人了,慕容璃听着只想笑。 屋中陆琢听外面声音知是她来了,在她抬手敲门时他正好将门打开,两人面对面,目光对上皆沉默下来。 身后的霜儿目光在两位主子身上来回打转,她总觉着此番两位主子历险归来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将军,郡主担心您的伤,故前来……” “你且退下。” 不待霜儿将话说完,陆琢便赶人了。 霜儿下意识去看自家主子,得到许可后福身退下,一步三回头害怕自家主子再有闪失。 将军府已对外封锁,她想回王府报信也不能,连郡主从王府带来的护卫也出不去,怕是直到现在王爷与几位公子还不知晓郡主遇险一事。 ☆、受罚 平日里挺拔威武的将军此时面容苍白憔悴,一身玄色单衣松垮垮的,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了些,冷漠稍减气势不在,竟平添几分平易近人之感。 甚至看上去有点落魄可怜的感觉。 两人凝视彼此片刻,陆琢侧开身给慕容璃让道,意为邀请她进屋。 “外面风大,你身子弱不可在外面久站。” 慕容璃怀着复杂的心情进了他的屋,看着他明显缓慢了许多的行动,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的伤……” 陆琢取了披风后走向她,想亲手为她披上又因身上有伤抬手不便而放弃,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她。 “莫要担心,我的伤无碍,倒是你,往后多添些衣物方可出屋。” 末了,他又皱眉道:“在你身边伺候的婢女怎么回事,我先前交代过她的。” 他突然生气,慕容璃愣了一下,随手接过披风自己披上,随口问:“你交代过什么?” 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外出添衣一事。 她失笑道:“是你大惊小怪了,我并没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这事怪不得霜儿,是我嫌累赘不想多穿的。” 他说一句,她便要驳一句,这种相处方式似乎两人之间最正常的状态了,陆琢心下无奈,却未言明,只因他深知她是故意如此,仿佛一直要与他怄气。 两人坐下后便相顾无言,颇有些尴尬。 陆琢率先打破沉默,态度诚恳,“明日我陪你回荣王府一趟,先前是我行事欠妥,此番也是去请罪的。” 慕容璃闻言十分讶异,但并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去不去请罪她并不在意,只是他主动提出,她觉得惊惊奇而已。 不用想也知他明日将面临什么。 “你若真想好了,那便要做好打算,我父王脾气不太好,我三哥也是,大哥二哥多半也不会听你讲道理。” 慕容辰先前揍了他一顿怕是还不解气,陆琢主动送上门,慕容辰必然还要刁难。 自家父亲及兄长们什么脾性她一清二楚,陆琢少不得还要挨 分卷阅读18 揍。 陆琢侧目笑问:“担心我?” 慕容璃给了他一记白眼,冷笑道:“担心他们心慈手软,对你手下留情。” 言毕,两人不经意对视,同时笑了起来。 难得的和睦相处,便只是相邻而坐亦觉得温馨不已,慕容璃自行倒了杯水喝,无意瞥见陆琢偷瞄她,被她逮个正着后他竟光明正大盯着她了。 慕容璃气势不弱回望凝视,“将军对我的容色可还满意?” 陆琢一本正经回答:“甚是满意,郡主容姿清绝,世无其二,深得我心。” “……” 脸是个稀奇玩意儿,可惜某人没有,又道:“郡主与我之间误会颇多,若是郡主愿放下成见,试着了解我,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们或许……” “将军。” 陆琢想说的话被屋外护卫突兀的声音打断,颇为不悦,但也只黑了一下脸,而后冷声道:“何事?” 屋外护卫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小心翼翼,“大公子来了……荣王府的大公子。” 陆琢下意识去看慕容璃,而她正眼也未瞧他,听见大哥来了欢喜不已,起身便往外走,身上的披风太长妨碍她走路,她解了随手往地上一扔便离开了。 看着扔地上的披风,陆琢一阵无言。 如今在她心中,他怕是还不如这披风,想扔便扔了,披风只是扔在地上还能捡起,他是被扔到心门之外,将他视为仇人了。 慕容璃在前院见到慕容朔,笑盈盈地扑向他,在离他三步远之距停下,撅嘴撒娇:“大哥,你怎么才来?” 作为长兄,慕容朔对弟弟妹妹们关爱有加,几人虽皆非一母所生,但兄妹几人感情甚笃,特别是对慕容璃这个唯一的妹妹,慕容朔更是舍不得看她受一丁点委屈。 正因如此,荣王府三位公子如今已将欺负妹妹的陆琢视为仇敌了。 但此次慕容朔却对慕容璃没有一个笑脸,板着脸训斥:“陆琢那小子究竟何处让你着迷了,那样欺负你了,你还理他作甚,身子骨弱还跟着他到处乱跑,小命还要不要了,你若出了任何差池,你让母妃怎么活,让父王怎么办。” 慕容璃理亏,一步一步往他跟前挪,慢腾腾的挪到他身边,而后抓住他的衣袖,撒娇道:“大哥,我死里逃生受到惊吓,你非但不安慰还骂我,大哥是不是不疼阿璃了……” 每回想振一下长兄威风的大公子总会败在最疼爱的妹妹手上,此次也是如此。 明知她是装的,可他偏偏吃这一套,狠不下心训她了。 大公子好气又好笑,抬手轻戳她的额头,无奈叹气:“你这丫头,为兄说你什么好。” 这种时候她最懂得寸进尺的好处,挽上兄长的手,亲昵蹭蹭,讨好卖乖。 “大哥对阿璃最好了。” 大公子低头看身边的妹妹,眼神宠溺,又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为兄是来带你回家的,听闻你在外遇险,可将父王母妃吓坏了,他们还在家等着呢。” 慕容璃仰起头,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陆琢对外封锁了他们遇刺的消息,但并不意味着荣王府收不到消息。 从荣王府跟着她来到将军府的那些随从可不是一般人,即便被陆琢控制住,也是能传出消息的。 慕容璃犯难了,到底要不要随大哥回王府呢,若是此时回去,父王还真可能会入宫软磨硬泡求陛下下旨解除她与陆琢的婚约。 陛下虽英明果决,但最怕还是她父王的胡搅蛮缠。 未听到她表态,慕容朔恼了,“到了此时你还舍不得,世间男儿比陆琢好的多了去了,你一个郡主还怕找不到比他好的男儿?” 慕容璃想安抚一下气急败坏的大哥来着,但被人抢了先。 “大哥息怒,此事与阿璃无关,一切过错皆在我,你莫要为难她。” 陆琢由人搀扶着向他们走来。 慕容朔见陆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愣了一下,但注意力又回到自家妹妹身上,担忧问:“可有受伤?” 慕容璃摇头:“我瞧着那些刺客是冲着我去的,好在有将军相护,是他替我挡了致命一箭,我安然无恙,将军伤的不轻。” 闻言,大公子又将妹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无恙后稍稍安心,对陆琢也稍有改观,就事论事。 “若刺客真是冲着你去的,那事情的源头可能在荣王府,你更应该随为兄回去,我们才能保护好你。” “大哥我……” 慕容璃唤了一声,斟酌着怎么才能让他打消带她回王府的念头,事情才发生不久,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此时陆琢开口将她的话接了下去。 “大哥且安心,待我稍作整理后便会陪同阿璃一起回王府,许多事我比阿璃更清楚,也想当面向王爷了解清楚一些事情。” 慕容朔摸着下巴思忖道:“你这副模样今日还是别去了,父王的拳头可比三弟的重多了。” 原本凝重的氛围被大公子 分卷阅读19 这一句话给破坏了。 慕容璃笑得幸灾乐祸,陆琢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了。 “多谢大哥提醒。” * 半个时辰后,陆琢与慕容璃来到荣王府,先行一步回来的慕容朔在院中看着慕容璃摇头,慕容璃不解,正想开口问,就见前方二哥慕容衡也给她使眼色。 慕容璃茫然了。 未待她想明白,荣王中气十足的咆哮声从屋里传出来。 “那个不孝女,她非要气死本王!” “你们一个个惯着她,宠着她,瞧瞧将她宠成什么样了!” “今日本王定要好好教教她,叫她尝尝家法的厉害,看她还敢不敢无法无天了……” 天下皆知荣王就只得一个女儿,不孝女也只有一个了。 慕容璃无辜且茫然地指指自己,两位兄长皆怜悯地看着她,无声点头。 呃…… 这阵仗吓得她不禁反思了一番,可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这时手被握住,让她感受到温暖,她顺着手臂往上看去,对上陆琢的眼睛,他对她一笑,低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慕容璃看着他,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下却已翻了无数个白眼。 有他在才危险,一看这阵仗就是冲着他来的,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父王真会对她动用所谓的家法。 在王府长了这么些年,她还不知王府有家法这一说,王府的家法不就是去佛堂罚跪么,二哥、三哥可是那里的常客,她一次也未去过。 就算她犯错了,父王心疼她,又有母妃与兄长护着,罚跪与她也是无缘的。 慕容璃正要甩开的陆琢的手,荣王便从屋里出来了,一眼瞧见两人交握的手,脸都绿了。 “不孝女,你还有脸回来!” 荣王吹胡子瞪眼,中年有些发福了,腮帮上的肉都在颤抖。 这一声吼震得慕容璃耳鸣,撇了撇嘴,装出温顺的样子,“女儿错了,请父王息怒。” 荣王冷哼道:“既是知错,那你可知你错哪儿了?” 她怎知错哪儿了,这不是父王您老人家突然抽风么,为了您老人家的面子,认个错不就全了您的颜面了。 慕容璃冥思苦想,又偷瞄兄长们,想从他们的表情里探究出解决的法子,未料被逮个正着,连带着哥哥们也被迁怒。 “你们三个给本王罚跪去,不跪够五个时辰不许吃饭!” 方从外面回来的三公子慕容辰整个人都懵了,他什么也没做,怎一回来就罚跪。 “父王我……” 二公子迅速将三公子的嘴捂住,连拉带拽扯到一旁,小声提醒他别说话,否则一会儿可不就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无辜遭迁怒的三公子敢怒不敢言,目光扫见陆琢时忽然明白了什么,狠狠瞪他。 “姓陆的,又是你,又想讨打是不是?” 陆琢看了眼气愤想揍人的慕容辰,而后松开慕容璃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地朝荣王行了一礼。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荣王不屑哼道:“本王哪有什么女婿,本王的脸已丢尽了,不需要什么女婿。” 陆琢再作揖,诚恳认错:“您息怒,小婿此番前来便是请罪的,您要打要罚,小婿绝无怨言。” 荣王不吃这一套,扬了扬手,身后两个婆子低着头上前给慕容璃行了礼后二话不说便将她给摁住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慕容璃弄得晕乎乎的,温顺装不下去了。 “父王,女儿不服,您真要罚女儿那您倒是说说女儿究竟犯了何错。” 荣王冷声道:“你这个不孝女犯的错多了去了,为父一一道出你罚得更重,今日罚你十鞭让你长记性,以此为戒,日后再犯必当重罚。” “来人,给本王狠狠的打,不许放水。” 听到吩咐,一旁手持软鞭的婆子忐忑上前,颤声道:“郡主,老奴得罪了。” 言罢,婆子扬起手中的软鞭朝慕容璃背上挥去,慕容璃被两人一左一右摁住根本避不开,眼瞧着鞭子就要落到她身上。 “老幺!” “妹妹!” “请父王手下留情,儿子愿替阿璃受罚。” 三位公子同时出声,大公子已在荣王面前跪下,欲替妹妹受罚。 婆子手上的鞭子并未停下,用足了劲儿挥下,几乎在三人出声时便传出了鞭子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在场之人皆惊呆了。 慕容璃扭头,怔怔看着身后用身体护住她的人。 “你……” 陆琢将她整个护在怀里,鞭子落在他背上,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汗,但他连哼都未哼一声。 荣王再次扬手,婆子手上的鞭子不停,一下又一下落在陆琢身上。 十鞭打完,陆琢始终一声不吭,汗如雨下,整个后背被血浸湿,执行的婆子吓 分卷阅读20 了一跳。 “王、王爷,姑爷背上……” 荣王看了眼陆琢的背,气定神闲道:“一点小伤而已,又死不了,叫大夫来瞧瞧。” 三位公子表情出奇一致,嘴角微抽,皆下意识摸摸后背,有点怕了。 陆琢始终护着怀中人,扯出一抹笑,低声安抚:“别怕,我没事。” 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因他这一句话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慕容璃别开脸,哽咽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不离 陆琢原本就伤得不轻,又替慕容璃挨了十鞭,伤上加伤,荣王未心慈手软,命人去叫了大夫来,大夫瞧过后如实禀报说伤势较重但无性命之忧,而后荣王大手一挥,让人将陆琢给架走,丢出王府,王府大门紧闭,不许陆琢踏足一步。 王府里终于清净了,三位公子却愁眉不展,只因慕容璃也被荣王禁足了,只能待在她未出阁前居住的院里,一步不得出。 此次荣王态度强硬,任何人求情也无用,便是荣王妃也无法劝说,因此事两人大吵了一架,互不相让,最后谁也不理谁。 夜里,荣王妃不让荣王进屋,几位夫人也是房门紧闭,荣王无处安歇气得脸都绿了。 “简直不可理喻,正是因你们一个个对这臭丫头溺爱纵容才让她养成了如今这副任性妄为的自那股子,本王是她老子,还训不得她了,你们这是要气死本王!” 荣王府后宅安宁,妻妾和睦,不争宠,不捻酸恰醋,一直以来是美谈。 正因如此,今夜荣王无人肯收留。 荣王在院里骂了一阵依旧无人理会,最后甩袖离去,出了王府直奔宫里而去。 方才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的三位公子这才走了出来。 慕容辰看了看两位兄长,碎碎念道:“也不知父王抽哪门子疯,以前父王明明是最疼阿璃的人,今日也不知怎的竟要罚她……” 慕容朔与慕容衡对视一眼,慕容朔轻笑问:“二弟,你如何看?” 慕容衡失笑摇头,叹道:“阿璃确实该管教管教了,倒是陆琢的举动令人意外,他对阿璃似乎与传言的有些出入,我们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妹婿才是。” 闻言,慕容朔若有所思,慕容辰则一头雾水。 “大哥、二哥,你们说什么呢?” 三公子心想:陆琢那厮瞧着就十分不讨喜,若不是他,妹妹也不会受罚,王府被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陆琢虽是将军,但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出自一个落魄侯府,身后无所依仗,整天冷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几百两似的,除了脸长得还行外,哪里配得上他们的妹妹。 近年来,上门求亲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多不胜数,也不知怎的,妹妹偏偏就瞧上陆琢这厮了。 慕容辰在心里将陆琢骂了千百遍。 兄弟三人年纪相差不大,但性格截然不同,慕容朔温雅和善,慕容衡精明圆滑,慕容辰耿直仗义,背地里出谋划策的多半是慕容衡。 “二哥,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 打小养成的习惯,慕容辰遇上事下意识先问慕容衡是否有主意。 慕容衡看向慕容朔,将难题抛给他,“父王因何故如此生气尚不清楚,此事听大哥的,咱们仨最了解父王的便是大哥。” “……” 这老二打小便如狐狸一般狡猾,记得年幼时兄弟三人一同犯错,许多时候他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很少受罚。 * 翌日,荣王府的门房打开大门时被门外高大的身影惊了一下。 “将、将军?” “劳烦通禀王爷,我来接郡主回府。” 有求于人的陆琢放下身段,语气也比平日里温和不少。 荣王自昨夜出府后一夜未归,门房面对陆琢时左右为难。 “将军见谅,昨夜王爷出府前吩咐过,不能让您进府,郡主已被禁足不能出府……” 一个不能进,一个不能出,意思十分明显了,荣王不允许二人相见。 陆琢苍白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疲倦,高大的身形晃了晃,虚弱无力的样子,他身后无人跟着,门房赶忙上去搀扶,于心不忍,出言相劝。 “将军,您身上有伤拖不得的,王爷正在气头上,您便是守在王府外也讨不了好的,倒不如先将身子养好再从长计议。” 陆琢道:“既然王爷不在府中,那便劳烦小哥通传王妃,便说我来请罪了,求见王妃。” 门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下,小跑去禀报,进门时还不忘将大门给关好。 陆琢身形晃了晃,一手撑在门柱上,目光殷切望着紧闭的王府大门。 不多时,他未等到荣王妃,反倒是将荣王给等回来了,远远见到他便暴躁起来,抬手指着他一通怒吼。 “本王已见过陛下,提了阿璃要与你合离一事,解除婚约的圣旨很快便会下来,你休要再来纠缠 分卷阅读21 。” 荣王身上淡淡的脂粉味与浓郁酒气混杂,脚步不稳,由人搀扶,行至陆琢跟前停下脚步,烦躁挥手。 “滚滚滚,本王见你便心烦,你若再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本王打断你的腿。” 堂堂大将军被威胁打断腿实在是很没面儿,可眼前这人不仅是一品亲王,还是他岳父。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断腿便打断腿,只要今日能见到想见之人,若是能将她带回家更好,若是不能,见一面也好,后面之事从长计议。 “小婿此番是来向您请罪的,先前种种是小婿的不是,叫阿璃受了许多委屈,日后不会……” 荣王不耐烦地打断,没好气低斥道:“别在本王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让你滚你便滚远些,莫要赖在这儿碍本王的眼。” 多说无益,陆琢弯腰鞠了一躬,而后退到一边。 荣王瞧他是要死赖在这儿不走了,气得酒醒了大半,火气一下子窜起来,抬脚便往陆琢身上踹。 “臭小子,与本王耗,看耗不死你!” 一旁的随从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小声相劝,“王爷息怒,郡马爷身上还有伤……” 陆琢结结实实挨了两脚,一脚踹在腿上,一脚踹在他心口,许是荣王真醉了,这两脚力道并不大,陆琢一动也不动。 荣王气未消,还要再踹两脚来着,此时王府的大门打开了,荣王妃出现在门口,给了荣王一个冷眼。 “王爷整夜不归上外面鬼混,一大早便在家门外撒泼是为哪般,还嫌不够丢人?” 荣王是个暴脾气,甚至连皇帝他也敢指着鼻子骂,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治得住荣王,那便只有荣王妃了。 荣王妃一出现,荣王顿时蔫巴了,有些心虚,又有点不甘,闷闷道:“本王这不是替咱女儿教训这小子么……” 有旁人在荣王妃并未与荣王多言,自始至终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荣王几次欲言又止在瞄见王妃的脸色后讪讪闭嘴。 王妃站在台阶上受了陆琢的礼,脸上露出和蔼的笑,“你与阿璃既已成了亲便好好过日子,阿璃她虽有时任性却并非无理取闹,无论先前有多少恩怨,如今你二人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要好生待她,莫要辜负了她。” 陆琢恭敬地再次作揖,诚恳道:“小婿明白,日后不会再让阿璃受任何委屈的。” 王妃欣慰一笑,点了点头,“去吧,阿璃在等你。” 得王妃首肯,陆琢顺利进了荣王府,由婢女引着往慕容璃所在的院子而去,荣王看得又气又急欲阻止,被王妃一个眼神给打住了。 “王爷一把年纪了还流连花丛,需得多保重身子才是。” 荣王面色一僵,欲解释时王妃连个正眼也未给他便折身回府了,荣王顿时又急躁起来。 “来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陆琢来到慕容璃屋外,霜儿门口守着,见到他时颇感意外,赶忙上前行礼。 “将军,郡主还未起。” 陆琢淡淡道:“我进去瞧瞧,此处不用你守着了。” 霜儿稍有犹疑,陆琢已自行推门进去,而后顺手将门给合上了,霜儿在原地茫然许久。 昨日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放将军进府,今日将军便大摇大摆走进来了。 陆琢进屋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而后走向床榻,屋子不大,他一眼便能捕捉到床上躺着的人,蜷缩在被子底下,小小的一团。 慕容璃尚在睡梦中,对于床边坐了个人一无所知,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时不时哼唧出声,手紧紧攥着被子。 陆琢忍着后背的疼痛俯身,额头与她的轻轻贴在一起,片刻后直起身,将她攥着被子的手握住,耐心等待她醒来。 向来浅眠的慕容璃在额头有异样触感时便有感觉了,手被温暖包裹住,梦中挣扎的她也是保持警惕的,立即睁开眼。 入眼是一张熟悉的俊脸,苍白憔悴,眼中的光彩却是不一样的。 “我吵到你了?”陆琢明知故问,大拇指不经意似的摩挲她的手背。 嫩嫩的,滑滑的,让人爱不释手。 慕容璃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被揩油,不自在地抽回手,卷着被子坐起身,疑惑问他,“你怎么来了?” 陆琢尚在回味手中的余温,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将军有心了。” 慕容璃也不矫情,掀开被子下床着衣,也不避他,唤了霜儿送水进屋,慢条斯理洗漱梳妆,陆琢便在一旁看着,时而笑笑,耐心极好。 穿戴整齐后,慕容璃才将眼神分给陆琢,语气十分冷淡:“我去见父王母妃,父王尚在气头上,你还是别跟着了。” “无妨,我与你一起。” 言毕,陆琢牵起她往外走,面带微笑,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一路上慕容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因无他,是因陆琢的看她的眼神实在是…… 去到荣王与荣王妃的寝 分卷阅读22 居正院外,院里伺候的下人皆在院外候着不敢靠近,陆琢也停下了,慕容璃独自进去。 慕容璃来到门口,欲抬手敲门时听到屋里的争吵声,敲门的动作停下,侧耳听了起来。 荣王妃带着哽咽的声音传出,带着几分绝望。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个孩子没保住时你向我承诺过什么,你说不会再让我们以后的孩子有任何不测,可你没做到,阿璃也差点没保住……阿璃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再成为你们慕容家的牺牲品。” 荣王叹气,“阿璃也是我的女儿,我岂会不疼她,只是眼下……” 荣王妃崩溃嘶吼,打断了荣王的话,“我不想听你那些大道理,你们慕容家的人为了你们的巍巍皇权连骨肉亲情也可割舍,我不是你,我已失去过一个孩子,不会再让你们害了我的女儿。” 人前和善温柔的荣王妃变了个人似的,句句强势不妥协,荣王低声劝说,又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无奈。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怎么会不疼女儿,要我说多少遍,她与陆琢不合适,你怎就不理解我的苦心呢。” “你的苦心从来只是如何保住巩固你慕容家的江山权势,阿璃是我的女儿,她想嫁谁便嫁谁,我这一生已经这样了,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对我依旧有怨,怨我卑鄙耍手段强迫你嫁给我,是不是?” 两人的争执将要失控,慕容璃未再听下去,抬手敲门,装作若无其事。 “娘,您在屋里吗?” 她只有在人前会唤一声母妃,私底下母女间与寻常人家的母女是一样的,荣王妃喜欢听她叫娘。 ☆、护短 回将军府的一路上慕容璃与陆琢未说过一句话,两人虽同乘一辆马车,慕容璃的心思却在别处,一直心不在焉,故而陆琢盯着她看了一路也未曾察觉。 马车半道停下,她起身便要下马车,陆琢将她拉住。 “还未到。” 慕容璃这才回神,先是瞧了他一眼,听到马车外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心知还在大街上,她又坐了回去。 “哦。” 淡淡应了一声后她又沉默下来,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很是乖巧的样子。 她如此反常,陆琢有点担忧。 “为何一直心事重重的?” 慕容璃抬眼看他,默了默后摇头,“无事,昨夜里未睡好,有些疲倦而已。” 陆琢半信半疑,但见她不想搭理他,他便识趣不讨她烦,未再继续追问,只温声道:“若是乏了,回去歇着便是,其余的莫多想,一切有我。” 慕容璃不明所以,茫然道:“其余还有什么?” 两人想的并非同一件事,一捅破便是鸡同鸭讲,无比尴尬。 陆琢哭笑不得,有时候他真怀疑会被她气得英年早逝。 “昨夜你父王……岳父大人入宫与陛下说了一些事,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事。” 慕容璃恍然大悟,淡笑道:“父王与我提过,他觉得你与我还是合离的好,他已给我物色好下家了,父王觉得周子清周大人更合适些。” 这话不假,荣王确与她说过,在她及笄后不少人去王府提亲,除了有家世的世家子弟王侯贵胄,亦有一些寒门后起之秀。 其中便有三年前的新科状元周子清,状元及第入了翰林院,短短三载便坐上了翰林学士的位置,虽出身寒门但前途不限量。 周子清其人年方二十,名声极佳,仪表堂堂,待人谦和有礼,这京城里大半的闺中女子芳心暗许,亦有世家贵女愿低嫁,但都被周子清婉拒了。 慕容璃也未想过曾与她只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周子清会上门提亲。 她与周子清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王府,那时她落水方醒来不久,周子清还只是一介书生,因与慕容朔交好,上京赴考时周子清在王府住了几日。 第二次见周子清是在他入翰林院后,他到荣王府拜访,偶然与她碰上,与她说过几句话。 慕容朔深信周子清的为人,夸他品行高洁非攀龙附凤的人,至于他为何看上她,慕容璃不觉得周子清对她是一见倾心二见钟情那种心动,但周子清与慕容朔表明心意便是初见已倾心自知配不上她,是以待功成名就才敢到王府提亲。 当时荣王对周子清也颇为满意,但那时慕容璃一心只盘算着如何才能报复陆琢,满门心思扑在陆琢身上。 她的三个哥哥便觉得她对陆琢情有独钟,几次试探她一副痴心不悔的模样让三人深信不疑,是以暗中斡旋,终是成全了她。 她与陆琢的这桩姻缘并不美满,这才成亲没几日便闹出这许多事,本就对陆琢无好感的荣王更加不满了。 而此时周子清又委婉暗示荣王,大意是他不介意郡主嫁过人,若是郡主还愿下嫁于他,他此生定一心一意云云。 荣王被周子清的诚意打动,正因有周子清作比,荣 分卷阅读23 王更加看陆琢不顺眼了。 而陆琢此时才知荣王反感他的真正原因,苍白的脸铁青,搭在膝头的手紧握成拳。 “周子清有什么好……”陆将军不愿承认这是事实,恨到咬牙切齿。 他这反应倒是让慕容璃出乎意料,吃味了? 慕容璃心下冷笑,世间男子不都如此,即便不是十分在意,只要那女子冠上他的姓,那就是他的所有物,任何人觊觎不得。 她父王如此,陆琢何尝不是。 不知情者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深情款款的好丈夫,其实无人知他们的虚伪自私。 在今日之前她也以为荣王待荣王妃是真心爱重,可方才无意听到两人争吵才知两人之间并不若面上看着的那般恩爱,所谓的夫妻情深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看陆琢气得不轻,慕容璃顿觉心情舒爽了许多,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了句,“周大人光风霁月,自是千好万好的,父王看重实乃人之常情。” 陆琢不善言辞,被她这副痴迷样给气到了,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压回去,他知口不择言的后果。 他舍不得伤害她,哪怕只是口舌之争,他与她之间已误会重重,能得此刻的和睦相处实属不易。 这么一想,他便冷静下来了,“他周子清便是千好万好那也是别人眼中的,在我们这儿他也只是个笑谈罢了,我犯不着动气。” “将军动气了?”慕容璃明知故问,揶揄道:“原来将军也有自卑之时,想来是被周大人给比下去了。” 陆琢冷哼:“他那一肚子的坏水儿除了宁王谁可与之一较高下,我自愧不如。” 慕容璃无言,腹诽道:你的厚脸皮才教人自愧不如。 马车一直未前行,慕容璃欲掀帘看个究竟又被陆琢制止,目光对上,陆琢扬声问车夫,“为何不走?” 车夫沙哑的声音回道:“将军,前方有人将道给堵了,马车过不去。” 陆琢拧眉,顺势握住慕容璃的手,被她一瞪,他反倒笑了,低声道:“马车过不去,我们徒步回家也挺好的。” “松开。” 慕容璃越生气他越高兴,笑容越发碍眼了。 “你若走不动,我背你。” 慕容璃抽不回手,瞪他一眼,嫌弃道:“我有腿能走,谁要你背。” 陆琢先下马车,而后向她伸出手,慕容璃不理他,提起裙摆由霜儿扶着从另一边蹦了下去,看得陆琢直皱眉。 “大庭广众之下,这成何体统。” 慕容璃反讥:“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归根结底还是她对他的抵触,他说什么做什么她皆要与他对着干。 陆琢虽有时迟钝,但他不傻,早看出她有心结,可他想要解释却没有机会。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许多事,看似冲着她来的,其实不然。 见她要往人群里钻,陆琢大步向前将她抓住,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她拽到怀里,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莫要胡来,刺客就在周围,车夫也被换了。” 慕容璃也是察觉有异故意胡闹,想把人引走,因她发现陆琢来接她竟一个随从也未带,连马车也是王府的。 他为她而来,虽然恨他,但她不想欠他。 也不想……看着他死。 他只能死在她手上。 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陆琢话说完,身后一道劲风带着杀意袭来,他揽着慕容璃一个闪身避开了。 是方才那车夫攻击他们。 周围的人哪里是什么百姓,皆是乔装的杀手,将他们包围了。 陆琢带着她们很难全身而退。 吓愣了的霜儿后知后觉大声呼救:“来人呐,有刺客,保护郡主!” 呼喊之后才记起此番并未从王府带护卫出来,之前郡主从王府带的护卫如今全部在将军府,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霜儿吓得六神无主奔到慕容璃面前,母鸡护崽的姿势,但人在颤抖。 “郡主,霜儿保护你。” 她身后的陆琢与慕容璃对视一眼,表情一致,一言难尽。 慕容璃将她往后拉,打趣道:“霜儿女侠,你这样叫将军情何以堪,咱们且先退到一边,莫要妨碍了他。” 霜儿打着哆嗦,磕磕绊绊道:“可、可是将军身上有伤,这么多人……打得过吗?” 慕容璃看向陆琢,平静道:“无妨,打不过先死的也是他,咱们还有机会跑。” “……” 这话听起来太绝情了。 慕容璃话音落下,周围的刺客同时出手,陆琢不慌不忙,偏头看身边的女子,应当是被她方才说的话气到了。 “回家再收拾你。”陆将军咬牙切齿道。 生死关头他还计较这个,慕容璃一时无言,便是此时无数有利箭破空而来,袭击他们的刺客应声而倒。 眨眼间局势扭转,难怪他气定神 分卷阅读24 闲。 慕容璃转身看身后,一眼便瞧见慕容朔手挽弓骑在马背上以睥睨的姿态望着一地的刺客尸首。 一个活口不留。 此时此刻的大公子不再是温文无害的模样,气势不输陆琢。 慕容朔身后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铁甲弓箭手,气势十足。 “大哥。”慕容璃唤了一声。 慕容朔翻身下马,大步朝她走来,细细打量她一番后还是不放心地询问:“可有伤着了?” 慕容璃摇头,“我没事,但将军不太好。” 她的手扶在陆琢的后腰出,摸到一片湿润。 “他的伤口裂开了。” 陆琢微微一怔,感受到她的手放的位置,他心中欢喜,在她面前又虚弱了几分。 面对慕容朔,他也虚弱得很真实,“是我疏忽大意了,幸好大哥来的及时,否则就遭了。” 比他还小一岁的大公子被这一声‘大哥’给恶心到了。 人前从未听他这么叫过,此时倒是会在妹妹面前装模作样。 真是虚伪! 难怪父王瞧他不顺眼。 未待慕容朔开口,身后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众人循声回头望去看清楚来的人,微微讶异。 马背上锦衣玉带,衣冠楚楚的男子可不正是风流倜傥的煊王殿下么…… 煊王很不正经地吹起一声口哨,而后扬声喊:“陆将军,本王这是来迟一步了吗?” 末了,煊王翻朗声笑了起来,翻身下马走到慕容朔身边,抬起胳膊搭在慕容朔肩上,挤眉弄眼没个正经。 “阿朔如今腿脚可比本王利索多了,唉,岁月不饶人呐。” 慕容朔轻笑道:“煊王兄驰骋疆场,腿脚可不是寻常人可比的,臣弟惶恐。” 煊王嘁了一声,收回搭在他肩头的手,没好气道:“死小子长大了越发不讨喜了。” 被嫌弃的大公子笑而不语。 煊王目光落在陆琢身上,又瞧瞧慕容璃,摸着下巴打量着两人,啧声道:“这么仔细一看,我家小阿璃还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再看不到以前的蠢笨模样了,本王记得很多年前小阿璃脸上每日挂着两条鼻涕又丑又脏的样子。” 慕容璃无言,抬头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琢在此时开了口,替她挽尊,顺便反击了煊王。 “臣也记得半年前一只毒箭正中殿下左臀,那道疤一辈子去不掉了。” ☆、恩爱 难以启齿之事在大庭广众下被抖了出来,向来要面子的煊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众人面前他还得端着,发作不得。 但也只有陆琢有胆子与他叫板。 不过这小子平日里三棍打不出两个屁来,如此沉不住气,这还是头一次见。 煊王的目光在慕容璃身上打转,玩味一笑,“小丫头好本事,这才几日便将怀瑾这不解风情的木头□□成这般模样,这御夫之术莫不是得了叔母真传。” 怀瑾是陆琢的字,煊王与陆琢在疆场上并肩杀敌出生入死,私底下交情颇深,平日里煊王只唤陆琢的字。 而煊王口中的叔母指的是荣王妃。 传言荣王年轻时浪荡不羁时常流连花丛,但娶了王妃后浪子回头,与王妃恩爱数十载实乃一段佳话,荣王妃不仅御夫有术,治理后宅亦是有理有条,妻妾和睦,荣王妃贤惠大度是众女子的榜样。 在今日之前,慕容璃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却对所谓的荣王夫妇夫妻恩爱有了另一番认知。 而她的母亲荣王妃从未教过她所谓的御夫之术,所求不过是她不会重蹈覆辙,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安稳,只盼她觅得良缘。 可惜,她如今无法回头了。 煊王无意之言击打在慕容璃心上,她不由得侧目看着身旁的男子,费尽心机嫁给他哪里是什么良缘,余生多半是相互折磨。 她不作声,煊王疑惑‘咦’了一声,还想再打趣两句,被陆琢接下来的举动给惊呆了。 当着众人的面,陆琢将慕容璃拉进怀里,低下头含情脉脉凝视着她,嘴角噙笑,“若是你觉得殿下说的话不好听,为夫替你打回去如何?” 末了,他又补一刀扎煊王的心窝,只听他十分自信地来了句,“左右他打不过我,你想打我便替你打,打脸或是打哪里,你与我说便是。” 而后,陆琢的头又往下低了一些,不知悄悄与她说了什么,逗得她羞涩一笑埋头进他怀里。 夫妻恩爱的一幕过于肉麻,目睹一切的人皆自觉背过身去,慕容朔微愣之后也不自在地轻咳出声示意两人收敛一些。 煊王呆了呆,随即笑道:“果然,传言不可尽信,谁说陆将军与云霞郡主两看相厌来着,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羡煞旁人也。” 陆琢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人,揽着她,一面郑重地向煊王与慕容朔致谢。 分卷阅读25 “多谢王爷。” “多谢大哥。” “还要劳烦你们善后了。” 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他便牵着慕容璃离开了,也不管身后众人什么表情。 待他们走远,煊王摸着下巴思忖道:“阿朔,咱们家小阿璃还真挺厉害的,怀瑾这棵铁树为她开花了呀。” 慕容朔失笑道:“王兄若是想问臣弟这是为何,臣弟也无法回答,也不知怎的,两人成亲后陆琢便改了态度,先前万般抵触不肯娶阿璃,现如今倒像是心甘情愿了。” 煊王叹道:“本王也给他们搞糊涂了,赐婚后怀瑾曾求本王想法子让陛下收回成命,那时本王瞧他对文修的媳妇儿……后来本王命人去查了一番得知怀瑾与那薛青芷自幼相识有青梅竹马之谊,本王也以为怀瑾心仪她来着,今日瞧他与小阿璃相处似乎与传言不符,这郎情妾意的模样不似作假。” 慕容朔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出神。 不见得就是郎情妾意,更像陆琢一厢情愿。 忽然,煊王惊呼一声:“糟了!” 慕容朔不解看着煊王,只听他唉声叹气道:“就因昨夜皇叔入宫去陛下跟前闹,陛下尚且年轻哪里知晓这些夫妻间相处的门道,只当是怀瑾他们夫妻之间不睦,也不知听了谁的谏言,连夜送了两名美人到我府上,差人传话说是今日务必送到怀瑾府上来着。” 这事极为隐秘,除了煊王无人知晓,慕容朔方一听到顿时变了脸色,愠怒道:“陛下这不是胡闹嘛,阿璃怎说也是陛下的妹妹,他竟然……” 煊王点头附和:“这事儿陛下做的有些不厚道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送美人给咱们小阿璃添堵不是,唉!” 向来以温雅一面示人的大公子失了冷静,怒气腾腾翻身上马,准备回王府,煊王拦住他,有些心虚地如实交代,“眼前已来不及了,今日一早那两名美人已送到将军府了,我府上的下人回禀说当时怀瑾不在,想来他那时便去了荣王府,此时他们回将军府便瞧见那两名美人了。” 慕容朔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礼仪了,生气质问煊王,“王兄昨夜便知晓,为何不差人到荣王府来知会一声,若昨夜便知,今日断不会让阿璃难堪的,现如今是陛下落了阿璃的脸面,她与陆琢成亲才几日便有这样的事,这不是坏阿璃的名声么。” 煊王沉吟:“你且稍安勿躁 ,陛下想必令有用意,既然已无回旋余地,倒不如静观其变,此事何尝不是一个试探怀瑾的时机,你们关心小阿璃,陛下自然也是心疼她这个妹妹的,况且那两名女子是以婢女的名义打发来的,若是小阿璃不高兴,她自行打发了也无妨。” 关心则乱,慕容朔心系妹妹,生怕她因此受了委屈这才乱了分寸,细想煊王的话觉得不无道理,也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陆琢的心思。 另一厢,慕容璃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甩开了陆琢的手,陆琢虽面露失望,却也未再勉强,与她并肩前行,而他们身后也多了一些护卫跟着。 霜儿识趣不曾出声,默默跟在主子两人身后,也听到主子们的私密之语,羞红了一张脸。 慕容璃故意问陆琢,“你真敢打煊王兄的屁股?” 方才她埋头在他怀里笑便是因他悄声说要打煊王的屁股,只打煊王被箭扎到的部位,替她报仇来着。 因煊王在人前说她年幼时又脏又丑。 方才慕容璃被陆琢逗乐是真的,而后故作羞涩的模样,意在脱身,不想站在那里听煊王揭她的老底。 人前是恩爱夫妻,人后冷漠疏离,她能主动与他说上几句话于陆琢而言已是意外之喜。 听她问起,陆琢自然要很认真地回答,“没什么不敢的,在军营时他可没这么大架子,我与他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是拜过把子的结义兄弟,发过誓有难同当。” 战场之上他多次救煊王性命,之后煊王非要与他结拜,以兄弟相称,煊王在他面前不会端着王爷的架子,他揍煊王其实也不是头一回了。 第一次揍煊王还是在战场上,煊王不与将领商议便只身潜入敌营烧粮草,计划败露差点让敌军给活捉,陆琢发现的早,及时将煊王救走,回到营帐中,陆琢便将煊王揍了一顿。 煊王自知理亏,挨揍不还手,骂也不还口,乖乖受着,那之后煊王作战部署前皆会先与陆琢商议。 当初煊王中箭,箭头还是陆琢给他取出来的,上药换药也是陆琢亲力亲为,故而他知煊王屁股上那道疤永远抹不去了。 之后便是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将军府,慕容璃才想起一件事。 刺客尽数除去,她明明可以乘马车的,怎就被陆琢给带偏了,真的徒步走到将军府。 因此,方要抬脚跨过门槛的陆将军被狠狠瞪了一眼。 陆琢疑惑问:“怎么了?” “心烦,你离我远一点。” 慕容璃没好气地说完,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琢看着她远去摇头失笑,她的喜怒还真是难琢磨,日后需得多花心思了解 分卷阅读26 她才行。 见慕容璃走远,守在门后的小厮才上前,小心翼翼禀报:“将军,今儿一早您离开不久,煊王府便送了两位姑娘来,说是陛下赏的,管事将人安置在东院了,特意嘱咐小的守在这儿向您禀报。” 年过半百的管事精明着呢,早瞧出两位主子之间的异样,隐约猜到了自家将军的心思,陛下赏的这两位姑娘怕是要坏事。 陆琢听完后脸色又白了几分,后悔方才没往煊王脸上狠狠招呼几拳,给他赏女人这事儿不用猜也知是煊王出的馊主意,摆明了是要看将军府后院起火的好戏。 这边陆琢方得知此事,另一边慕容璃也从护卫口中得知了煊王送了两个貌美女子来。 慕容璃听完一脸平静,慢悠悠往屋里走。 霜儿跟在身后气得跺脚,愤愤道:“郡主,煊王殿下这也太过分了,竟给将军送女人。” 话音未落,陆琢便走了进来,脸色不大好,吓得霜儿大气也不敢出,行礼后默默退了出去。 慕容璃只在他进屋时瞥了一眼,之后未搭理他,行至梳妆台前,将首饰盒打开看了看,顿时沉了脸。 “谁进来过?” 陆琢上前,看了看首饰盒,里面放了些珠钗耳环,他瞧不出什么,随即关切问:“丢了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太冷清啦,感觉快要写不下去了,但还是想求一波收,比心哟~ ☆、醋意 慕容璃只淡淡瞥了眼陆琢,并未回答,扬声唤霜儿。 “霜儿,叫外面看守的人进来,我有事要问。” 霜儿在外应了一声是,没敢耽搁,很快便将人带来了。 负责看守的是将军府的小厮,瞧见陆琢冷着脸站在那儿,不等慕容璃开口便扑通跪地上。 “将、将军……” 陆琢下意识去看慕容璃,她看也不看他,往椅子上一坐,霜儿上前捏肩捶背,主仆俩看起来悠闲自在。 慕容璃从荣王府带来的护卫一早便被荣王召回,荣王此番是真的动气了,大有若是慕容璃不离开陆琢他便不管慕容璃这个女儿的架势。 眼下在将军府,慕容璃的人也只有霜儿与荣王妃安排的陪嫁嬷嬷了。 慕容璃何尝不知荣王德良苦用心,爱女心切,为了女儿不惜顶撞皇帝,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离开陆琢,另寻良缘。 可她与陆琢之间的事尚未了结,已成执念,她做不到放下。 她想着,待有朝一日她将这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让陆琢也尝一尝她曾受的那些苦楚的滋味。 便从今日开始。 “霜儿,去将首饰清点出来,丢了的首饰列出一张单子,交给将军处置。” 从始至终,陆琢被慕容璃忽视得彻底,连与婢女提到他也不看他一眼。 陆将军气闷也只敢憋在心里。 他大抵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的首饰丢了,这府里有贼。 陆琢眼神微凛,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小厮。 “今日何人进来过?” 小厮仰起头看一眼又颤颤地匍匐于地,颤声回答:“表、表小姐来过……” 霜儿清点完首饰,与慕容璃附耳低语几句,慕容璃冷笑起来。 “倒像是惯犯所为,专挑不起眼的小物件,以为这样不会败露,蠢到家了。” 她这笑让陆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感觉背上的伤似乎更疼了。 “丢了何物?” 霜儿上前回道:“将军,丢了一对玉耳坠及一个玉扳指,玉耳坠乃我家郡主及笄时表少爷所赠,玉扳指是我家大公子特意命人为我家郡主所制,扳指上刻有我家郡主名讳中的‘璃’字,很好认的。” 陆琢俊眉微皱,问:“表少爷是何人?” 霜儿先瞄了眼自家主子,见主子无甚反应,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表少爷是雅夫人娘家那边的公子,是我们三公子的亲表兄,与我家郡主青梅竹马……” 荣王一妻三妾,并未立侧妃,即便三位妾室名下皆有所出,但位分还只是夫人。 雅夫人是三公子慕容辰的生母,雅夫人娘家姓罗,霜儿口中的表少爷名叫罗琰,是罗夫人的侄子,只比慕容辰大几个月。 果然,听到‘青梅竹马’一词,陆将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霜儿见状,又添了把火,接着道:“表少爷对我家郡主可好了,他每每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总是先送来给我家郡主,我家郡主的首饰有不少是表少爷送的呢。” 一场首饰失窃案越扯越远,霜儿观陆琢不悦的表情,越说越起劲儿,作为当事人的慕容璃则兴致缺缺,连带着对陆琢也没什么耐心。 “这是你的府邸,有人手脚不干净,自当是你自行处置,那两样首饰虽不至价值连城,于我而言却是无价之宝,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陆琢忽然笑了起来,挥退霜儿。 “下去。” 霜儿看了看 分卷阅读27 自家主子,而后才福身退了下去。 陆琢也不在意房门未关,笑看了慕容璃片刻,而后叹了声气,走到她面前。 “丢失之物我必会替你寻回,你莫要气恼,当心气坏了身子。” 冷面将军突然转性,一副好丈夫的模样,慕容璃心下不屑,面上却笑靥如花。 “既是如此,那便有劳将军了。” 陆琢怔了怔,下意识伸手去触摸她的脸。 慕容璃也怔了一下,在他的手将要触碰到她的脸时回神,没猛地挡开他的手,戒备盯着他。 “有事说事,莫要动手动脚。” 看着被挡开的手,陆琢怅然一笑,“如今你竟这般厌恶了,便是碰你一下也不行么……” “不行。” 她回答得很干脆。 不问他突然对她转变态度的原因,她隐约也意识到了先前与他相处时的种种怕是令他怀疑了。 她不怕他知晓。 若他有悔有愧,那她便好好利用他的愧疚折磨他,若他只是试探且毫无愧疚之意,那她更要向他讨债。 这辈子,她缠着他,不让他好过。 陆琢看出她的抗拒,未再伸手,温和道:“这府邸是我的,夫妻一体,你是当家主母,你想处置谁便处置谁,若有人不长眼,乱棍打死便是,我只要你舒心愉悦便好。” 面对这样的陆琢,她到底无法做到波澜不惊,对上他的眼,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慕容璃不愿与他独处,起身往外走,行至门口稍顿,并未回头。 “既然将军交由我全权做主,那接下来的事还望将军莫要插手。” 言罢,她离开了,陆琢看着她的背影几次张了张嘴,却未出声叫住他。 他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细汗,方才一直强撑着不想让她担心。 先前的箭伤未愈,又挨了鞭子,后又在荣王府外守了一夜,忍到此时已是极限。 他虚弱唤道:“逐风!”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自屋顶飘下,快速来到他面前。 “主子,属下给您换药。” “无妨。”陆琢摆了摆手,在方才慕容璃坐的椅子上坐下,“去查查罗琰的底细,约详细越好。” 逐风闻言,先生惊讶,随即又了然微笑,表情变得丰富。 “主子,容属下问一句,您是不是对郡主感兴趣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贴身护卫,跟随在对主子身边多年,逐风自认为自己对主子有所了解的。 先前也只见过主子薛姑娘……哦不,人家如今是宁王妃了。 在宁王妃还未嫁与宁王前,主子那也是豁出命去保护宁王妃的。 如今对郡主竟然也如此强烈,莫不是主子喜新厌旧的一面他未曾见过? 陆琢俊眉一挑,不悦道:“该改口叫夫人,往后不许再叫郡主。” 逐风:“……” ☆、皮糙肉厚 当家主母的首饰失窃并非小事,将军府下人仆从不多,却也有数十口人之多。 不用慕容璃亲自过问,陆琢已然安排好一切,命府中管事将下人召集,由府中的护卫搜查下人房,一无所获。 慕容璃并不觉得意外,她坐在亭中悠闲品茶尝着陆琢叫人送来的糕点,听着霜儿汇报结果。 禀报之后未听到主子发话,霜儿小声嘀咕:“郡主,瞧将军这架势是动真格的了,说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失窃之物找到,从此事看出将军对您的事极为上心,只是王爷那边……” 荣王爱女心切,如今对陆琢是十分不待见的,若不是皇帝压着,荣王要逼陆琢与慕容璃合离的。 而在旁人眼中,慕容璃受尽委屈,极尽屈辱亦要守在陆琢身边不肯离开是因她对他情根深种。 有人叹云霞郡主倾城佳人遇上武夫负心汉实乃命运弄人。亦有人暗地里幸灾乐祸,觉得一切皆乃云霞郡主自作自受,是她非要嫁给陆将军,仗着皇族贵胄的身份得陛下赐婚逼陆将军娶她。 新婚之夜陆将军喝得酩酊大醉未揭盖头,回门之日,陆将军也不曾陪同,这也成为市井茶余饭后的笑谈。 想她慕容璃何等尊贵的身份,亲王之女,贵为郡主,论身份,她嫁与陆琢算是低嫁了。 陆琢虽出身候府,然而陆候府早已落魄,陆琢现如今拥有的一切是在疆场之上用命搏来的。 许多人觉得陆琢娶慕容璃是高攀了。 如今,荣王也对陆琢生了不满。 慕容璃看霜儿欲言又止,扯了扯嘴角,笑意凉凉,“他对我好不过是试探而已,且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将军在试探您?” 霜儿听得一头雾水。 慕容璃摇头笑了笑,淡淡道:“罢了,我也乏了,随他折腾去。” 言毕,慕容璃站起身,打算回屋歇息。 这时陆琢的随身护卫逐风匆忙 分卷阅读28 而来,神色凝重。 “夫人,主子伤势严重,您去瞧瞧吧。” 慕容璃错愕一愣,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怎地突然伤势重了? 回神后,慕容璃拧眉道:“既是如此,便该去寻大夫来,我去了瞧了也于事无补。” 逐风担忧道:“方才属下瞧见主子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先前的箭伤原本结痂了,此番伤上加伤,主子又不许属下去请大夫,属下只能来禀报夫人了。” 一番言辞恳切,对主子忠心耿耿的模样过于感人,霜儿忍不住帮他说了句话。 “郡主,将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怕是真的不太好了。” 慕容璃无奈叹气,转了个方向,起步往前。 “去将大夫请来,我先去瞧瞧。” 目的达到,逐风赶忙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办。” 而后他向霜儿投去感激一笑,遂才快步离开。 陆琢在新房里,大红喜字尚未揭去,红烛似乎尚有余温,他缓缓伸出手去摸烛台上的蜡油。 是冷的。 指尖微颤,他收回手,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 慕容璃进屋,他背对着她,望着烛台沉思,但习武之人的敏锐依旧在。 从脚步声辨别便知她来了。 陆琢微笑转身,温声道:“你来了。” 慕容璃朝他走去,黛眉轻蹙,眼神中隐约有几分恼意。 “你的护卫来报,说你快要死了,我来瞧瞧用不用替你收尸。” 她再一次抑制不住情绪,用不友善的言语攻击他。 陆琢微怔后失笑。 “若我半死不活的模样仍不能让你解气,你再往身上扎上一刀,一刀不够解气,那就再来一刀,直到你消气为止,可好?” 慕容璃并未搭理他,抬手往他背上一压,听到他的闷哼声,顿时气消了不少。 她嗤了一声,“原来将军虽皮糙肉厚,却也怕疼啊。” ☆、讨好 被骂的陆琢不恼反而笑容愉悦,转过身背对她,毫不避讳,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非礼勿视,慕容璃下意识回避,无意瞥见墨色外袍遮掩下的血迹斑斑,衣袍渐褪后,越发触目惊心。 “你的伤……” 陆琢正要解里衣的动作一顿,放开攥在手中的衣带,缓缓转身面对她。 伤在后背,身前无恙,他勾唇盯着她的脸瞧了片刻,而后轻声安抚。 “皮外伤而已,那些年在疆场之上,早已练成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痛不痒,歇几日便无碍了。” 说话间,他将摊看双手手掌心给她看。 “你瞧,我的这双手是不是更加皮糙肉厚。” 慕容璃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看他。 “陛下赏赐的两位美人据说各有所长,叫她们来照顾你,想必十分合你心意,即日起,我会搬去偏院,无事莫要扰我。” 她冷漠以待,陆琢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我们之间便只能如此了?”他冷着脸问。 慕容璃抽不开手,却也未回头。 “如此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赐婚之初你费尽心思想让陛下解除赐婚,甚至不惜低三下四去求煊王兄,如今这样,正合你意,不是吗?” 陆琢扣紧了她的手,懊恼不已,却是欲辩无词。 “我……那是因为不知是你……如今不一样了,我是想好好保护你的。” 闻言,慕容璃转过身,看着他,冷笑道:“呵,将军此言着实令人费解,曾经你厌我,恨我逼你娶我,如今却说想要护我?” “……” 陆琢想要说的话因逐风带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大夫到来而不得不憋回去。 逐风将大夫引进屋后便自觉退了出去,大夫先向两人行礼,而后将药箱放桌上,对陆琢道,“将军,听说您伤口裂开了,可否容老朽瞧瞧。” 陆琢松开慕容璃的手,朝老大夫点了点头,自行宽衣解带,将里衣褪下,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不光老大夫看得叹息,便是慕容璃也不禁捏紧了衣袖。 他背上除了新伤还有许多旧伤痕,后肩处的箭伤尤为严重,那一道道鞭痕每一道皆是见血的。 慕容璃此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觉得屋里有些压抑。 她转身要离开,陆琢又开口,是对老大夫说的,“将药留下,夫人替我上药包扎便可。” 老大夫会意一笑,拎着药箱便往外走,路过慕容璃时停下,叮嘱道:“郡主,将军这伤要想快速痊愈,须得去请小慕大夫来瞧瞧。” 小慕大夫指的是慕无伤。 慕家是杏林世家,慕家祖辈多出有名神医,慕无伤的父亲曾是御医之首,深得先帝赏识信赖,可惜天妒英才。 慕无伤深得其父真传,青出于蓝,年纪轻轻便有神医之名,但传闻这 分卷阅读29 位小慕大夫性子古怪,除了陛下与宁王,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老大夫望着慕容璃,面上有担忧之色,“小慕大夫不轻易出手替人看病,郡主找宁王殿下或许有法子能请到他。” 外人并不知陆琢与慕无伤交情颇深。 慕容璃并未多言,只点了点头。 老大夫离去,屋中只有两人,气氛压抑中多了几分尴尬。 慕容璃故作镇定,道:“我叫人进来给你重新包扎。” 陆琢应声:“还是得劳烦夫人替为夫上药包扎,为夫今日不想见旁人。” 慕容璃:“……” 这厮明摆着是想为难她,以为她是娇养长大什么也不会的郡主,好借此嘲笑她一番。 一时间,慕容璃的心思百转千回,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药瓶。 上药容易,但她从未给别人包扎过,弄起来不免有些吃力,从身后到身前,与陆琢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琢望着身前这颗小脑袋,不禁扬起嘴角。 刀子嘴豆腐心,可不就是她么。 为何他以前竟毫无知觉。 明明早已感知那个‘薛青芷’与幼年时的小青芷全然无相似之处,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种事。 一个人竟然变成另外一个人,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他凌乱了。 可如今,他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小青芷。 “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对你好的。”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慕容璃吓得手一抖,松了手,后腿两步,警惕地盯着他。 “你吃错药了?” 陆琢不善言辞,对着她这样的目光,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无言之际,逐风在外禀报。 “主子,找到了。” 陆琢顺势拉住慕容璃的手,站起身,牵着她往外走。 “家贼捉到了,带你去瞧瞧。” 他的手不若她三位兄长的那般细腻,厚厚的一层茧子,慕容璃嫌弃地甩了甩,没甩脱恼怒瞪他。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陆琢笑而不语,拽着她走到屋外,看着院中的五人。 煊王一早送来的两名女子及章家一家三口,不见章翼。 逐风将一对玉耳坠递上。 “夫人,您过目,这是不是您丢失之物。” 慕容璃瞥了一眼后‘嗯’了一声,霜儿上前从逐风手上接过玉耳坠。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恭敬站在那里,垂首不语。 章家一家三口极其不自在地站在那里,章玉珠时不时看她母亲,惊慌不安。 逐风禀道:“夫人,这对玉耳坠是从章家小公子章翼枕头下搜到的,但章小公子不在府中。” 不待逐风话落,章夫人秦氏急忙出言解释道:“是章翼偷的,与我们无关,他就是个娼妓之子,与他娘一样,都是低贱货。” 秦氏虽不是章翼的生母,章翼却也恭敬叫她一声母亲的,这种时候秦氏却是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的。 陆琢与慕容璃面无表情看戏,霜儿气得跺脚。 “你休得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章翼,这几日他在王府,与我们大公子待在一起,并不在将军府,你诬陷他。” 听霜儿这么一说,秦氏的脸顿时白了。 “怎么可能……” 章玉珠将头埋低,大气也不敢出。 方才一直不吭声的章父搓着手尴尬上前,对陆琢一脸讨好。 “大外甥啊,你看失窃之物找着了,虽是在翼儿屋里找到的,但他这几日不在,肯定不是他偷的,这事儿就此打住……” 陆琢冷声打断:“表舅这么着急大事化小平息,莫不是早知窃贼是谁却存心包庇?” 章父一噎,老脸一红,赶忙摆手急于撇清,“不不不,我并不知情,也是方才听说郡主的首饰丢了,与我无关呐。” 这时早上才入将军府的两名女子站了出来向陆琢与慕容璃行礼,而后其中一人指证是章玉珠嫁祸给章翼。 “在将军命人搜查下人房时,我与灵玉无意瞧见这位姑娘神色慌张进了一间屋子,她进屋前慌张掉了一只耳坠,匆忙拾起后进了屋,不多时便出来了,而后便在那屋搜出了郡主失窃的首饰。” 章玉珠颤了颤,圆滚的身子摇摇欲坠,看见秦氏给她使眼色,她忽然又有了狠劲,恶狠狠地瞪指证她的冰玉与灵玉。 “你们不过是煊王殿下送给我表哥的玩物罢了,竟敢在我表哥面前污蔑我,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们。” 章玉珠咒骂间便朝两人扑去,奈何身子笨拙,冰玉与灵玉轻松避开,她扑了个空,扑在了地上,发出哀嚎。 “哎呦……” 这滑稽的一幕惹得旁观的人笑出声,秦氏急奔去扶章玉珠,哭天抢地大呼冤枉。 “我家珠儿是个实诚孩子,她哪里有胆子去拿郡主的首饰,你们冤枉她了。” 分卷阅读30 慕容璃冷眼看戏,那日见章翼被章玉珠欺负,章翼隐忍受着,不曾反抗,觉得他可怜,又让派人去查了章翼,知章翼品性不错,挺有才华,她写了封信给她大哥,当日王府便来人将章翼接走了。 章翼好几日不在将军府了,作为他亲人的章家的这几人竟毫不知情,可见亲情有多淡薄,竟连栽赃嫁祸也做得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秦氏哭闹不休,章父已抬不起头,也不敢找陆琢求情了。 慕容璃侧目看向陆琢,“将军,此事你如何看待?” 陆琢疲惫揉揉眉心,而后冷冽的目光扫向章父,“表舅,论起来章家与我外祖父的戚家便是很远的远房亲戚了,当日你们找上我,说是暂住几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盗窃郡主之物,若是报官,是要下狱的。” 这话一出,秦氏与章玉珠忘了哭闹,呆呆地望着陆琢。 章父吓得不轻,“别别别报官……好外甥啊,珠儿还未出嫁,若是报官,她这一辈子便毁了,翼儿的仕途也将无望,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你饶她一回,我这就带她们离开,往后再不会惹你心烦了。” 章玉珠母女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躲在章父身后。 换作以前,陆琢不会在这样的事上斤斤计较,但如今事关慕容璃,他是真的动气了。 家贼难防,果真不假。 章玉珠好大的胆子,还真当将军府是她家了。 当家主母的首饰也敢偷,此番若是姑息,必然有人效仿。 这还得了! 而眼下的情形,显然是夫人更重要。 陆琢再度握住慕容璃的手,温声道:“此事我听你的。” 慕容璃看出他的讨好之意,却不领情,冷漠道:“若我要砍她一只手,将军是否也无异议。” ☆、百依百顺 听到要被剁手,章玉珠哭了,哭嚷是冰玉与灵玉陷害她。 秦氏偏袒女儿,反咬说是冰玉灵玉偷的,嫁祸给她女儿。 旁观的人安静地看着母女俩哭闹,冰玉与灵玉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平静面对泼妇耍横。 慕容璃免不了多看了两眼这对姐妹花。 算不上倾国倾城,倒也是容姿极佳的美人儿。 煊王的眼光倒也尚可。 只不过这次给陆琢塞美人也许并非是陛下或煊王的主意。 怕是有人给陛下‘献计’了。 慕容璃陷入沉思,陆琢不知她此刻的心思,将她方才所言听进去了。 “逐风,听到夫人说的话了么,听到便按吩咐办事。” 逐风迟疑了一下,而后扬了扬手,两名护卫上前将秦氏拉开,将章玉珠按住,将她的右手拉扯出来摁在地上。 逐风拔剑。 章玉珠的尖叫声将慕容璃的思绪拉了回来,蹙眉问:“玉扳指藏哪儿了?” 秦氏连滚带爬来到慕容璃跟前磕头。 “郡主娘娘饶命,请您开恩饶过这一次,玉扳指在……” “呦,我来的挺是时候嘛,将军府这么热闹。” 秦氏的话被一声高昂爽朗的男声打断,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见荣王府三公子踏着悠闲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慕容辰身后还跟着一人,当铺的掌柜。 “三哥,你为何会来?” 见到亲人,慕容璃顿时展颜,迫不及待迎上去。 三公子对妹妹的宠溺溢于言表,“有人欺负你,为兄自然是来为你撑腰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将大哥送你的扳指拿去典当,大哥有事缠身走不开,我便来了,顺道瞧一瞧陛下赐的美人儿长什么模样,当然,最重要的事是父王令我带你回家。”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陆琢的脸色变了变,并未当场发作,慕容璃则困惑不解。 “父王他还未消气?” 慕容辰好气又好笑,道:“你受如此大的委屈,父王气得食不下咽了,若不是母妃拦着,他早拎刀入宫去找陛下讨说法了。” 这还真是荣王爷能干出的事。 慕容璃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父母亲及几位兄长待她如宝,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当初她说一定要嫁陆琢,三位兄长便不遗余力助她达成心愿,为此三位兄长皆受了罚,可他们毫无怨言,始终向着她。 今时今日依旧如此。 慕容璃鼻头一酸,眼眶湿润,慕容辰看在眼里,伸手轻拍她的额头,“傻丫头,有为兄替你做主,什么都不用怕。” 又安抚了慕容璃两句,慕容辰的落在陆琢身上,略带鄙夷。 “陆将军这家里都是些什么亲戚,杀人放火,入室盗窃,应有尽有。” 陆琢出自落魄的陆候府,而陆候府的人尽做些糊涂事,前不久陆候府被一把火给烧了精光,中风偏瘫的陆候葬身火海,而放火之人便是陆候府的大公子陆文琀。 陆文琀是陆琢同父异母的兄长。 陆家 分卷阅读31 败落了,但陆琢青云直上成了手握兵权的将军。 慕容辰的嘲讽并未让陆琢反击,他扣紧了慕容璃的手,侧目瞒着她,勾唇一笑。 “三哥所言不假,我有一堆惹是生非的亲戚,糟心事太多,嫁我让你受委屈了。” 慕容辰:“……” 这厮就跟泥捏的似的,任人挫圆捏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 这还是陆琢吗? “姓陆的,你的花言巧语只能哄骗璃儿而已,你光嘴上说得好听有何用,到头来也只会让璃儿受委屈,今日无论如何我是要带璃儿回家的。” 陆琢只盯着慕容璃,不理会慕容辰的话。 沉默下来,气氛剑拔弩张,慕容辰又要发作,慕容璃抬眸对他一笑。 “三哥,扳指找到了吗?” 对着妹妹,慕容辰便是有再多的怒火也是发不出来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她。 慕容璃接过打开,里面放着的果然是她的玉扳指。 掌柜的适时将当票呈给陆琢。 “将军,这是当票,三百两,扳指还是郡主的。” 陆琢随意扫了一眼后便将当票给逐风,逐风一看,嘴角抽了抽。 这掌柜的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典当抵押只一百两,赎就要三百两。 而且这掌柜的一看就是三公子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便将夫人的玉扳指送回。 多半是三公子授意,这掌柜的才敢如此。 逐风不敢多言,叫人速速去取银两来。 三公子一出现,章玉珠母女不敢撒泼了,母女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掌柜的指着秦氏,将典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今日一大早便是这位夫人来典当的扳指,她开价二百两,最终以一百两成交,是绝当,她没打算再赎回。” 秦氏弱弱辩解:“不是我……我没有偷拿郡主的首饰。” 霜儿怒了,呵斥道:“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不是你们拿的,首饰物件长脚跑进你们兜里的啊,打着将军远房亲戚的旗号干偷鸡摸狗的苟且之事,将军府的脸给你们丢尽了。” 章父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妻女,也不敢再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去让陆琢放人了。 慕容璃一言不发,慕容辰则对逐风挑眉,“你倒是一剑砍下去啊,干净利落些,莫要让血溅出来。” 逐风看了眼自家主子,又瞧瞧主母,两位主子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只好听三公子的吩咐行事了。 秦氏又开始哭喊了。 “不能砍,不能砍我女儿的手,孩子他爹倒是说话呀,救珠儿……” 逐风还未有动作,便闻到一股异味,按着章玉珠的两人往地上一瞧,同时皱眉。 章玉珠竟被吓尿了。 随着逐风的剑越来越近,章玉珠双目圆睁,挣扎了一下便吓晕过去。 逐风停下,以目光询问三公子。 慕容辰失望摇摇头,“这就吓晕了,真是无趣。” 两人松手,秦氏抱着章玉珠哭哭啼啼。 “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你醒醒,别吓为娘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也不活了……” 哭声吵得人心烦,慕容璃只是皱了皱眉,陆琢便冷了脸。 “逐风,将两人捆了,把她们的嘴堵上。” 逐风应了声是,秦氏立即收声不哭了。 戏唱到这儿,慕容璃便没什么兴致了,闹这么一出便是要让陆琢不痛快,到头来隔应的人却是她。 陆琢看似对她百依百顺,心里指不定又在盘算着什么呢? ☆、捅破 慕容璃故意将事情闹大只是为了落陆琢的脸面,令他难堪,她并非真要斩下章玉珠的一只手,也就吓一下章玉珠,小惩大诫罢了。 只不过陆琢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她索性便将这烂摊子扔给他。 翌日清晨,霜儿伺候慕容璃梳洗,小声抱怨陆琢于章玉珠母女行窃一事上处置不公,有徇私之嫌。 “将军竟然只是将章家一家赶出府便了结了行窃之事,将军莫不是因章家是他亲戚便徇私包庇,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慕容璃掬水净面的动作一顿。 “哦?” 霜儿递忙将帕子递上,慕容璃接过随意擦了擦脸,而后将帕子扔进水盆里。 “今日一早他亲自处置的?” 霜儿道:“听闻是将军昨儿个夜里处置的,府中管事一大早便将人轰出府,奴婢今日并未见到将军。” 眼下慕容璃已从新房正屋搬至偏院居住,陆琢原本并不同意,但昨夜并未阻拦她。 陆琢竟昨夜便将章玉珠母女行窃一事处置了。 虽只是寻常小事,可慕容璃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以她对陆琢的了解,一般他不会如此行事。 “去打听打 分卷阅读32 听,将军他今日是否外出。” “是。” 霜儿应声去打探消息,不出片刻便回来禀报,彼时慕容璃在梳头。 “郡主,奴婢方才打探得知将军昨儿个夜里头因伤势恶化发热昏睡,眼下仍旧未醒。” 慕容璃手中的木梳打滑落地,她一愣后弯腰拾起,将木梳置于梳妆台上,望着铜镜中的脸,她有时仍觉得这张脸陌生。 她抬手抚脸,触感真实,她又暗自发笑,一阵恍惚后她恍然回神。 “想来是父王命人罚的十鞭重了些。” 见主子神态异样,霜儿疑惑却不敢多言,小心地应着,“听闻陛下已知晓此事,已遣御医前来,煊王殿下也闻讯赶来,此时府中除府医外还有宫中最厉害的大夫在此候着,您不必担忧。” 担忧? 欢喜尚来不及呢,怎会替他担忧,慕容璃莞尔。 这将冷清的将军府怕是除了大婚那日便再无今日这般热闹了,竟然惊动了陛下,连煊王也来凑热闹。 而本该守在夫君病榻前的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夫妻做成这样,着实可悲。 如今她是将军府的主母,家主病倒却无人告知她,这府中上下还真不将她放在眼里。 “既是如此,便是我不想去凑这热闹怕是不行的。” 陆琢仍住在先前的新房之中,门窗上的大红喜字还未撤下,此时院中围了大群人,煊王弄了张椅子坐在房门外。 煊王最先瞧见走进来的慕容璃,起身朝她而来,面色不虞。 “你这小丫头倒是心宽,本王还是头一次瞧见你这般为人妻的。” 传闻云霞郡主对陆将军情根深种、痴恋成狂,便是煊王亦是信了那些传言,毕竟当初云霞郡主为了嫁给陆将军可谓是费尽心机,煊王将一切看在眼里。 可如今这夫妻俩的表现却让他疑惑了。 自这两人成亲后,一切似乎颠倒了,被逼迫的陆琢成了痴汉,耍尽心机手段终得偿所愿的慕容璃却对陆琢不闻不问。 煊王将陆琢视为挚友,在陆琢的生死攸关之际,慕容璃所作所为让煊王恼火。 “怀瑾昏迷不醒,且不说他因你而伤,你既已为人妇,当以夫为天,你倒好,此时才出现。” 面对煊王的指责,慕容璃并未反驳辩解,可心中仍是有几分委屈的。 此事确非她刻意为之,至少在人前她会是深爱夫君的贤妻模样,眼下情势于她不利,她也深知眼泪是女人最厉害的招数。 梨花带雨,如泣如诉。 她最会哭了。 诶? 煊王见慕容璃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地抹泪,顿时慌了神。 饶是万花丛中过,风流无羁的煊王也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给吓到了。 “哎哎哎为兄并非责备你,你莫要哭了……” 煊王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急才会凶她,但他终究是她的堂兄,作为兄长,自然是疼爱妹妹的。 一旁的逐风见自家主母受了委屈,他看不下去了,上前对煊王行礼,替毫不知情的主母解释。 “王爷,昨夜我家主子特意叮嘱要瞒着夫人的,主子是怕夫人担忧遂才如此安排,您错怪我家夫人了。” 逐风一口一个夫人,可谓护短至极。 以前他也以为主子对云霞郡主无意,娶她不过是被逼无奈,但主子自打成亲后是如何待郡主的,作为近身护卫的他瞧得一清二楚。 主子将郡主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呢,哪里会让她受这等委屈。 慕容璃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煊王手忙脚乱的,不端王爷的架子自称本王了。 “好阿璃,是为兄错了,为兄不该凶你,你莫要哭了可好?” 煊王此刻更害怕荣王知晓此事,还有荣王府那三位公子,若是他们知晓是他将小阿璃吓哭了,他们怕是要去拆了他的煊王府。 院中一行人瞧势头不对,下意识躲得远远的,纷纷仰首望天,事不关己地欣赏万里晴空。 这京中谁人不知荣王及荣王府的几位公子对郡主有多宠,涉及郡主之事,他们护短不讲理,早前便有人嚼舌根说郡主仗势逼陆将军娶她,不久后那些个背地里议论郡主的人皆被狠狠修理了。 也就煊王殿下敢这么训斥郡主了,他们这些旁观者还是躲远些的好。 此时房门开了,替陆琢看诊的大夫从屋里出来,向煊王禀报。 “王爷,将军醒了。” 煊王顾不上哄慕容璃了,急声询问大夫,“陆将军伤势如何?” 大夫叹气:“唉,将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连日劳累未曾好生歇息才会如此,好在将军乃习武之人,体魄强健,卧床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煊王这才安心了,欲转身宽慰慕容璃几句,此时大夫再次开口。 “王爷,将军需要静养,他……将军他只想见郡主一人。” “……” 分卷阅读33 煊王看了眼已经收住泪水的慕容璃,而后挥退院中众人。 待人散去,煊王接着哄慕容璃。 “小阿璃,方才是为兄失言,你莫要恼了,若是叫怀瑾瞧见你落泪,以他那睚眦必报的狭隘胸襟,回头他又该找我麻烦了。” 慕容璃哽咽道:“煊王兄言重,此番确实阿璃错了,夫君他是因我才会伤得如此之重……” 瞧她又要落泪,煊王可不敢再说什么了,赶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煊王一走,慕容璃的泪便收住了。 她的眼泪收放自如,跟唱戏变脸似的,悲喜自控极快,逐风看呆了。 慕容璃独自进屋去看陆琢,霜儿被逐风拦在门外。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慕容璃一步步朝内室走去,绕过屏风便瞧见只着一身里衣的陆琢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却对她笑。 她在他面前停下,在她开口之前他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以为她哭是因为担忧他,顿时一脸的心疼与愧疚。 “我无碍,皮外伤而已,过几日便可痊愈,你……” 他还未说完的话因她突然的举动戛然而止。 慕容璃伸手将他半敞的衣襟扯开。 陆琢怔愣,她似乎并未觉得此举有任何不妥,欲将他身上那松垮垮的里衣除去。 在她再有动作时陆琢回神,抓住她的手,苍白的脸上表情微变,眼神不自在地避开她。 “莫看了,会吓着你的。” 慕容璃凝视他良久,抽回手,屋子里的喜庆摆设还未撤下,此情此景于二人而言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心里荡漾的那一丝动容瞬间消失殆尽。 慕容璃在他身旁坐下。 “我不会感激你的。” 她的记忆越发模糊得快了,有些事她已记不清,或许很快她便会连她嫁给他的目的也忘了。 她不知慕无伤是否能找到替她解毒的法子,她要报复陆琢,在她记忆中的恨意还未消散以前。 陆琢侧头看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中尽是温柔。 “年幼时我承诺会护你一生一世,我已食言过一回,往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饶是意料到他会认出她,此时听到他这话,慕容璃仍感到震惊。 “你……” 他认出她了,也记得年幼时的诺言,眼神里的愧疚自责让人觉得冤枉他了似的。 慕容璃想要躲开,离他越远一些,左手手腕被他握住了,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个手钏。 即便他受了伤,手劲还是大得她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将手钏戴到她腕上。 “这手钏材质特殊,它可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慕大夫已找到解毒之法,他能治好你的,只是需要些时日确保万无一失。” 听他所言,慕容璃放弃挣扎,望着腕上的手钏,心绪复杂难言。 不可否认,陆琢待她极好。 若就事论事,那么他本人并未做过伤害她的是,所谓的诺言不过是他儿时的一句话戏言罢了。 他只是失约了。 而陆候府那些曾害过她的人皆已受到惩罚。 陆候府没了,陆家只余他一人。 慕容璃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些事及后来听到的传言。 关于陆琢与宁王,她有太多疑惑,她也曾有过怀疑,是否误会他了。 “三年前,陆候府到薛家下聘之后,薛青芷曾写过一封信请人送去陆候府,送到当时的陆二公子手上,你……可收到那封信?” 陆候府世袭数代,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陆琢的父亲这一代彻底没落。 陆琢本是嫡子,却因有一个宠妾灭妻的父亲,自小便不受重视,他母亲病逝后不久,陆候立即抬妾为妻,那妾室所出的庶出长子的身份也跟着变了,母子俩更是压在陆琢头上作威作福。 当初的薛青芷便是以为陆琢在那充满龌龊的陆候府定然十分孤寂,受人欺负,她想去陪他,照顾她。 因她的天真,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恨天道不公,恨陆琢,但她也想要一个真相。 那封信送出后她一直未得到回音,后来她仍满怀欢喜上了花轿与一只公鸡拜堂成亲,她才知上当受骗。 娶她的人并非她的陆琢哥哥。 她的婶婶将她卖给陆候府冲喜,给陆大公子陆文琀冲喜。 她含恨而死,陆琢欠她一个真相。 听她提到那封信,陆琢看她的眼神里有痛苦有哀伤,更有化解不去的愧疚。 他突然转身抱住她,很用力地抱紧她。 “芷儿,对不起……”他来晚了。 三年前,在陆候府那个陆二公子不是他,可若是他早些回来见她,她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以为失去她了。 幸好,她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断更辣么久。 分卷阅读34 从今天起恢复更新,日更到完结~ ☆、亲密 那时在陆候府的那位陆二公子陆若尘并非陆琢,而是下落不明多年的宁王世子慕容文修。 陆琢九岁离京,彼时他只是一落败侯府不受待见的嫡子,并未有多少人留意他的去向,便是有人说起也只说他因体弱多病故而离京静养,实则是先皇对他另有安排,先皇为保宁王唯一的血脉煞费苦心,用数年时间为宁王世子铺路。 不起眼的陆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可令宁王世子安稳活下去。 陆琢十四岁时与宁王世子换了身份。 由先皇安排,慕容文修以陆若尘之名回到陆候府做了几年的陆家二公子,而陆琢则在外替先皇肃清余孽,每日刀口舔血,噩梦连连。 先皇曾说陆琢是一柄好使的剑,锋利无比,少时可为宁王世子披荆斩棘,后与宁王世子联手可御外敌固山河疆土,二人同心协力可助新皇稳江山社稷。 世人皆道先皇在位时过于仁善且耽于情爱误了朝政,以至于放任朱氏一门独大左右朝局,忠臣良将多受朱氏打压,慕容氏江山岌岌可危。 鲜少有人知新皇年少登基短短数年便拔出朱氏党羽是先皇早有谋划。 陆琢成了先皇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以先皇原本的布局,在棋局收尾时,陆琢必然沦为弃子是要被除去的。 后因煊王与宁王重情重义,二人竭力保他,且新帝知人善用,将他阴暗过往抹去,他做回陆琢。 陆琢自出生之日起便身不由己,他的委屈与无奈无人倾诉。 此时他却不知该如何向慕容璃解释。 多年来,他在阴暗杀戮中挣扎求生,只因这世上有一人是他割舍不下的。 每当撑不下去时,他便会想起芷儿妹妹。 知她在等着他,他便不能死。 若是当初他早一个月回来,她便不会出事。 她该恨他的,他却不知该恨谁。 “我此生所遇多为不幸,唯你是上天予我厚待,芷儿,你恨我也好,厌我也罢,我欠你的,我该受着,往后有我在,定当护你周全。” 终究是上天善待他,又将她还给了他。 即便她音容已改,他确定她便是他的小青芷。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未让慕容璃满意,却也到察觉他有意在隐瞒什么。 方才因紧张而温热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将她禁锢于怀,过于用力,她有了窒息之感。 “你松开,我喘不上气了。” 陆琢这才意识到力道失控差点伤到她了,他赶忙松开。 “弄疼你了?” 他苍白的脸与担忧慌乱的模样叫人心疼。 慕容璃别开眼不看他,冷淡道:“我无事,此番我该谢你替我挡了那些鞭子。” 嘴上言谢,却不见她有感激之意,待他越发疏离冷漠了。 陆琢无奈苦笑。 “你我是夫妻,你与我之间无需如此见外,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的。” 面对这样的他,慕容璃承认她动摇了。 她甚至觉得他或许是有苦衷,是她误会他了。 可事已至此,即便是误会,她已然无法回头了。 她不愿多言,欲起身离开,被他拉住。 “你留下陪我一同用早膳吧,我独自一人着实冷清,食之无味。”他开口挽留。 慕容璃下意识想拒绝,与他目光相撞,顿时无言。 陆琢胜在脸皮够厚,最终将慕容璃留下陪他用早膳,确切而言是慕容璃伺候他用早膳。 她亲手喂他,寡淡无味的白粥变得有滋有味,他连喝了三碗才作罢,而后他也想喂她时她一脸嫌弃,无情拒绝了他的好意。 被嫌弃的陆将军反而更加殷勤了。 “我特地吩咐新来的厨娘给你炖的乌鸡汤,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他向她面前的汤碗伸手,欲替她端起,慕容璃将他的手给挡了回去,后自行端起汤碗,慢悠悠地品尝着。 一碗汤见底,她已半饱,将碗放下后见陆琢依旧盯着她瞧,就跟她脸上长了花似的。 慕容璃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平静地接话,“尚可,若这汤里未掺杂着药味儿,想必会更加美味。” 窥见她不自觉皱眉的样子,陆琢心下更加心疼她了,连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你身子弱,慕无伤与我说药膳对你有益,我怕你不喜药膳的味道,便向他请教,此法便是他告知我的,这乌鸡汤的味道要比药膳好许多,你且忍忍,待你痊愈后便无需喝这些汤药了。” 他竟然在意这些小事,还特意向慕神医请教? 慕容璃觉得意外,瞥了他一眼,并不领他的情,“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何须你亲自过问。” 陆琢笑看着她,但语气十分郑重,“与你有关之事于我而言便是最要紧之事。” 分卷阅读35 此刻听他说这些话,慕容璃心绪复杂难言。 她虽心有触动却极为清醒,甜言蜜语实乃钝刀夺命,吃一堑长一智,她已为他丢了一回命,再不会重蹈覆辙。 她沉默,陆琢倒是心情极佳,又哄着她喝了小半碗鸡汤,用过早膳后慕容璃未作多留,随便寻了个敷衍他的由头便离开了。 陆琢虽满眼不舍却未强留,待慕容璃离去后,逐风才进屋。 “主子,属下实在想不明白,先前郡主对您那可谓是痴心一片,这才与您成亲数日便对您如此冷淡,莫不是郡主她想通了,后悔了?” 未识情爱滋味的逐风对此充满了困惑。 陆琢扫了眼平日里这位最得力此刻却毫无眼力见的属下,不想说话。 受到主子凉凉的目光扫视的逐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下一惊,忙将到了嘴边的第二个困惑咽了回去。 眼下分明是主子对郡主一腔热情却在郡主跟前频频吃瘪,他瞧着,分明是主子对郡主痴心一片才是。 唉,倒是真应了那句话。 早知有今日,主子当就不该那样抗拒赐婚,这下好了,郡主记仇,可着劲地折腾呢。 作为最忠心的下属,逐风 “眼下郡主正在气头上,但并未对您不闻不问,方才她知晓您昏迷不醒,都急哭了呢。” 陆琢躺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坐起身,拧眉道:“她哭了?” 见主子当真了,逐风心虚不已,小心翼翼答:“煊王殿下还当众斥责了郡主几句……” 闻言,陆琢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你不早说。” 逐风没底气地小声嘀咕:“方才您也没给属下说的机会啊,郡主进屋后您让属下将房门关上来着。” 陆将军是明理之人,虽气不打一处来,倒也不曾迁怒到属下身上。 “若再有类似之事,你要立即告知我,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了。” 逐风点了点头,而后又道:“除了煊王殿下也无人敢训斥郡主,属下瞧着煊王殿下训完郡主后也是后怕的,毕竟郡主有父兄护着,荣王府的几位公子最宠郡主了,以三公子的性子,半夜去煊王府放火也是做得出来的。” 未曾想,逐风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一语成谶。 当天夜里,煊王府走水,烧了两间屋。 虽无确凿证据指证在煊王府纵火之人是荣王府的三公子慕容辰,但据说有更夫在夜间巡夜时曾瞧见一男子在煊王府外转悠,瞧身形确与三公子极为相像。 因为此事,慕容辰还被陛下宣入宫。 慕容璃是事发后第二日才听说霜儿说煊王府走水及慕容辰因此被宣入宫一事。 “郡主,三公子被王爷禁足了,据说陛下让三公子赔煊王府修缮的银钱,三公子不服气要去找煊王理论但被王爷叫人给绑了,奴婢觉着三公子是被冤枉的。” 霜儿越说越气愤。 “世人皆知三位公子疼您,这往后与您有过节之人有个天灾人祸岂非全赖在三位公子头上,今日是三公子,明日便会是大公子、二公子,居心叵测之人实在是可恶!” 慕容璃正色道:“三哥虽疼我,却也非莽撞之人,更不会累及无辜的人,他万万做不出深夜纵火行凶之事的,这其中怕是有蹊跷,今日我得回王府瞧瞧。” 荣王府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亲人。 霜儿先是一喜,随即又有点担忧,“郡主,咱们回王府一事儿可要与将军知会一声?” 便如先前煊王所言一般,女子无论是何身份,出嫁从夫。 说起陆琢,慕容璃心烦意乱,对霜儿摆了摆手。 “不必了,你去马房叫人将马车备好,稍后你随我一同回王府便可。” 霜儿面带欢喜,应声离去。 然而,慕容璃在屋中等待许久仍不见霜儿回来,她让身边伺候的嬷嬷去寻得知霜儿被五花大绑扔柴房里了。 慕容璃去柴房寻人,逐风守在那里不肯放人。 “夫人,属下是奉命行事,此事您还是亲自去问将军为好。” 逐风态度恭顺,又一脸被逼无奈的表情,慕容璃有气也撒不出来,只能去见陆琢。 她算是瞧明白了,这将军府里的这些人,看似一个个对她毕恭毕敬,实则无人听她的吩咐,他们只对陆琢唯命是从。 慕容璃气冲冲去见陆琢时,大夫正给他换药,见到她,陆琢也不管包扎还未完成便让大夫离开了。 他光着膀子坐在桌旁,面带笑容,目光柔和地看着慕容璃。 “何事令你如此气恼?”他明知故问。 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慕容璃不自在地别开眼不看他。 “你为何让人将我的婢女关押?” 陆琢道:“自然是为了你。” 慕容璃气笑了,快步走到他面前,怒目瞪他,“将军何出此言?” 陆琢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手上微微使力便将她拽了坐于他膝 分卷阅读36 头,他将她圈在怀里。 他此举是慕容璃始料未及的,整个人傻愣在他怀里。 “你……” 陆琢温声解释道:“那个婢女是居心叵测之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先前便是她在你的药里动了手脚,她要害你。” 慕容璃忘了挣脱,也未反应过来此时两人的亲密姿势不妥,黛眉轻蹙,不信他的一面之词。 “你怎知是她要害我,可有确凿证据?” 她在与他相处时,习惯事事与他反着来,陆琢无奈叹气,“此事牵涉及广,待一切了结我再一一向你解释,近日外面不安稳,你且安心在家里待几日。” 末了,他又道:“我会守在你身边,再不会让你受半分伤害,我会将害你之人揪出,将其碎尸万段。” “……” 他眼中的杀意使得慕容璃后背发凉,心惊胆寒,被他的眼神吓到,她一瞬回过神来,挣脱他的桎梏,逃离他身边。 ☆、变故 陆琢所言令慕容璃十分不安,某些模糊的零星散乱的记忆在脑中一闪而逝。 慕容璃越发觉得她忘了一些极为重要之事。 每每勉强去回忆,便觉头痛欲裂,痛苦至极,以至于她不愿再去想那些。 起初她无法肯定那些时不时在脑中浮现的模糊景象究竟是幻象还是曾真实发生过的事,直至陆琢请了慕神医为她诊治后。 她自胎中带毒降生,后又身中奇毒,往后她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甚至忘记一切,心智与幼儿别无二致。 慕容璃自幼体弱,痴傻了十三载,她自幼便是云夫人照料。 云夫人虽只是荣王的妾室,但她医术了得,且是大公子慕容朔的生母,在荣王府的地位与侧妃无异,深得荣王与王妃信任。 高门深宅里,妻妾和睦,无勾心斗角争宠,几位公子虽皆非一母所出却兄友弟恭,待唯一的妹妹更是宠溺呵护。 慕容璃不愿意往坏处想,可最近所遇之事令她惶恐不安。 先是她的药被换,平日里她所服之药唯有亲近之人方才知,后有她的行踪暴露被死士刺杀,霜儿是她的婢女,随身伺候,嫌疑最大。 如今的她对人多了几分防备,便是最亲近之人,若是有疑,她便谨慎对待。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回荣王府一趟,许多事是从那里开始的,或许会留下线索。 慕容璃深知陆琢不会轻易放她出府,于是她想法子弄了套婢女的衣裳换上,扮作婢女欲从后门溜出去。 显然她忽略了一点,陆琢擅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她的小伎俩早在他的意料中。 慕容璃来到后院,见空无一人,她在窃喜中打开了后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的笑容凝固。 “夫人,将军有令不许您踏出将军府半步,否则我等提头请罪,军令不可违,望您恕罪。” 门外整整齐齐站了一队人,个个挺拔魁梧,他们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为首之人脸上有一道疤,慕容璃见过他,他叫流云,与逐风一样是陆琢的近身护卫。 偷跑未遂,慕容璃气得不轻,先前荣王给她的护卫也不见踪影,必然与陆琢有关。 此时即便她伏低做小去求陆琢,他也未必会放她出府,她只得另想法子,伺机而动。 慕容璃气愤折身往回走,流云带着一人跟随在她身后。 “夫人,将军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非将您禁足。” 流云对主子与主母之间的事略知一二,怕主母更加恼恨主子,遂才多嘴说了一句。 慕容璃停下,转过身看着两人。 “若我不出府,你们是不是任凭我使唤?” 流云肃然应道:“但凭夫人吩咐。” 慕容璃笑了,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前方的荷塘,“既然如此,那你们今日之内便将那一池芙蕖拔干净。” 末了,她又指了指不远处假山后的树木,悠悠道:“将府中所有花木砍了,我看着心烦。” 哼,陆琢不许她出府,那她便折腾他的府邸,留一个光秃秃的将军府给他。 流云不知自家主母这是唱的哪一出,心里十分忐忑,硬着头皮道:“夫人,这府中花木您可随意处置,只是这荷池……” 慕容璃自是知晓这一池芙蕖乃陆琢亲手种下。 宁王府也有这么一方荷池,她听闻,是因宁王妃喜爱,宁王便命人在府中挖了荷池种下一池莲。 宁王宠妻人尽皆知,宁王曾为了讨宁王妃欢心,亲力亲为在城郊开垦出一亩三分地种菜,还在那里建了小院,时常带宁王妃前去小住,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有传言道,陆将军对宁王妃爱而不得,事事效仿宁王,将军府中一池芙蕖便是为宁王妃而种。 流云的迟疑让慕容璃挑眉。 “怕你们将军舍不得这一池芙蕖?” 流云最会察言观色,赶忙应道:“ 分卷阅读37 夫人息怒,属下等人立即去办,今日之内必将荷池清理。” 慕容璃对他这随机应变的机灵劲很是欣赏,倒也未再为难他,慢悠悠回了偏院。 将主母送回屋后,与流云一道的护卫苦哈哈地问他,“那荷池真是你我能动的?” 流云拍拍他的肩,胸有成竹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目前而言,便是夫人想要天上的月亮主子也会想尽法子去摘的,为搏美人一笑,主子连命也能豁出去,何况只是一池芙蕖。 果不其然,流云前去向陆琢禀报,陆琢听完眉头不皱一下反而笑了。 “既是夫人吩咐,你们照做便是,待她折腾累了,气也消了大半,如此甚好。” 流云连连应是,却忍不住腹诽:世人皆道宁王宠妻入了魔怔,如今看来,主子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主子的左膀右臂,流云实在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先前那样抗拒赐婚,这成亲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夫人百依百顺。 莫不是洞房花烛夜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使得主子对主母情根深种了? 因主母一句戏言,将军府上下忙得团团转,逐风与流云各自分工,逐风负责指挥砍树,流云则指挥拔芙蕖清理荷池。 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不到四个时辰便收拾妥当了 慕容璃心里堵气窝在偏院里,晚膳时陆琢差人来请她,她理也不理,而后陆琢又差了个婢女到她身边伺候。 陆琢有自知之明未到她跟前讨她嫌,她心有余火也不想去找他吵架。 夜幕降临,流云两条泥腿踏着暮色前来向慕容璃交差。 流云在院外停下,扬声禀报。 “夫人,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办妥。” 屋内,慕容璃伏于案上专心作画,被他浑厚的一嗓子吓得手一抖,墨汁滴落,毁了她一个时辰的心血。 在屋外守着的婢女与嬷嬷对视一眼,嬷嬷进屋劝导。 “郡主,老奴瞧着,将军他极力在讨您的欢心,不若明日一早您去见一见他说上几句软话,届时再提回王府之事,想必将军他会同意的。” 嬷嬷委婉暗示她用美人计,慕容璃浑身上下在拒绝。 “他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一世。” 嬷嬷叹气,随即又道:“府中花木尽数砍去,荷池也清理干净了,您是否要去瞧一瞧。” 虽是得偿所愿了,可慕容璃并无半分欢喜。 “不了,嬷嬷你叫他们退下便是,我乏了。” 嬷嬷见劝不动便退了出去,让婢女进屋伺候慕容璃沐浴就寝。 慕容璃不喜生人近身伺候,挥退婢女,自行沐浴梳洗。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度过。 慕容璃收拾妥当躺下,嬷嬷神色慌张进屋。 “郡主,出事了。” 慕容璃坐起身,揉了揉跳动好一会儿也未消停的左眼皮。 “何事如此惊慌?” 嬷嬷往床前走近些,压低声音道:“老奴方才听闻王府出事了,王爷王妃及几位夫人与几位公子被陛下打入天牢了,此刻将军府外来了不少禁卫军,是冲您来的。” 慕容璃听到这一坏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 “什么?” 事发前并无任何预兆,此刻便如同一道惊雷在她头上炸响。 于她而言,父母亲与兄长们是她最在意的亲人,她岂能眼睁睁看他们出事置之不理。 慕容璃心急火燎,趿上鞋,迅速穿衣,而后匆忙往外跑,嬷嬷小跑跟在她身边,边跑边与她言明外边的局势。 “郡主,您慢些,当心脚下……那些人被将军堵在门外了,有将军在,他们便是奉旨亦不敢对您动粗的,您可千万别冲动,眼下唯有将军能护住你。” 慕容璃顾不上与嬷嬷交谈,提着裙摆往将军府大门奔去。 远远瞧见大门口对峙的情形,她停步微顿后,慢悠悠走过去,脚步轻盈无声,亦将陆琢对宫中內侍所说的话听进耳朵里了。 “只要有我在一日,谁也休想将吾妻带走,一切罪责我一力承担。” 內侍一脸傲气,得意洋洋,公鸭嗓都破音了。 “将军莫不是忘了公然抗旨是何罪名,竟如此糊涂,荣王府密室里设逆王成王的灵位,大公子慕容朔乃成王之子,荣王竟将逆臣之子视为亲子,改名换姓藏匿于荣王府中,荣王的欺君罔上之罪是板上钉钉的,灭九族之罪,将军还是莫要惹火烧身的好。” 陆琢铿锵道:“她既与本将军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便是吾妻,谁也动不得她,且陛下尚未定夺,庞内监便给荣王安了个欺君罔上之罪,若本将军未记错,荣王的九族之中陛下当属其中,庞内监慎言呐。” 庞内监本名庞僖,曾只是一名在内宫中当差的內侍,因在扳倒朱太后一案中立了功被调到御前侍候,渐渐开始得意忘形。 庞僖被陆琢噎得哑口无言,到底在内宫混了多年,他深知言多必失,生怕再被 分卷阅读38 陆琢抓到错处。 “小的只是奉命传旨,将军何必刻意刁难,郡主不接旨,小的回宫后如实禀报陛下便是。” 一朝得势,有人巴结,架子大得很,可偏偏陆将军是个不会趋炎附势的硬茬,吃软不吃硬。 陆琢并不受庞僖的威胁,姿态比庞僖还要高傲许多,“本将军会亲自入宫面圣,不劳庞内监费心。” 庞僖留下一句好自为后领着带来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陆琢站在原地,扫了眼依旧围在府外的禁卫军。 “无论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你们愿意守便好好守着,一只蚊子也别放进来。” 慕容璃望着前方男子宽阔的后背,也不知怎的顿时心安了不少。 似乎真的只要有他挡在她前面一切便会无恙。 陆琢转身瞧见她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迈步朝她走来。 在她面前站定,一身凛冽气势尽数敛去,眼神温柔,将外袍脱下给她披上。 “夜里凉,你出来怎么不添件衣裳,万一受凉,回头你又得遭罪了。” 慕容璃对他不像之前那般抵触了,此时与他面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去得罪小人,左右不过是押我进天牢而已,他们不敢对我不敬。”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了解了个大概,荣王府中有一小厮揭发荣王府密室中设有成王灵位一事,随后又有自称服侍过成王的风尘女子出面指人荣王的妾室云夫人曾与成王有染,大公子慕容朔并非荣王的亲生子,而是二十多年前因谋逆而被处死的成王之子。 盛极一时的荣王府也因此事受到牵连,王府被查封,一干人等皆被押入天牢候审。 荣王府遭此大难,落井下石之人不少,慕容璃此时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向谁求救。 在陆琢面前,她极力隐藏焦灼,将他推开。 “荣王府之事与将军无关,我的事也与将军府无关,眼下局势,将军当独善其身,写下休书与我一刀两断。” 她说的绝然干脆,陆琢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才多大点功夫,她竟然连后路也替他想好了。 她口口声声说恨他,巴不得他早点死,事到临头,她最先想的却是如何能让他置身事外。 嘴硬心软,她终究没变。 陆琢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微凉的手,而后将她往怀里带,拥住她,轻抚她的发顶。 “阿璃,信我。” 陆琢深夜入宫后一夜未归,慕容璃亦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将近午时,陆琢终于回府,却是宁王让人从宫里抬着回来的。 慕容璃一得知消息便赶去见陆琢,在前院遇到宁王。 看宁王的样子似是特意在此处等她,慕容璃走了过去。 “王兄。” 同样是堂兄,相较于煊王,她在宁王面前拘谨许多。 宁王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容,比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多了几分亲和。 “云霞,关于怀瑾,为兄有话与你说。” 慕容璃点了点头,甚是乖巧,“王兄请说,我听着。” 宁王负手而立,目光放远,情绪莫辨。 “你可知我曾借怀瑾的身份在陆侯府栖身一事?” 慕容璃震惊不已,恍然间想起一些事及她那些送出去便无回音的信。 一些她困惑许久不得解的事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急切想确认。 她极力维持镇静,笑了笑。 “将军不曾提过,王兄可否与云霞说说你们以前的事。” ☆、相离 忆起过往,慕容文修怅然叹息。 “二十多年前,当时先帝尚未登基,成年的几位皇子之中便先帝、宁王及荣王,还有后来因谋逆而死的成王,便是人们口中的四王之争,说是四王之争,其实不过是先帝与成王之间的争斗,因为宁王与荣王全心全意扶持先帝,得道者多助,最后先帝登基,成王畏罪自尽,那些陈年旧事你当有所耳闻。” 慕容璃点头,道:“嗯,我略有耳闻,据说先帝登基后便迎朱氏女入宫为妃,独宠一人,次年宁王自请戍卫边关,数年后宁王失踪,有传言说他已战死沙场,王妃悲伤过度,为他殉情,但三年前,宁王死而复生回京了。” 朱氏女便是如今的太后,当年的宁王便是慕容文修的父亲。 皇室辛秘无不为外人知也,便是听闻也是众说纷纭,无外乎恩怨情仇,爱而不得,因爱成恨此类风流韵事。 亦有传言道,太后尚在闺中时心仪之人本是宁王,但宁王心有所属,而先帝对太后情根深种,登位后便迫不及待将太后接入宫中册封为妃,很快便荣升为贵妃,再后来又被封为皇后。 太后这一生可谓是荣宠至极。 而宁王府则是另外一番光景,宁王纳妃后不久便去了边关,宁王妃生产之时他也不曾回来瞧一眼 分卷阅读39 ,过了几年宁王失踪,随后便有宁王战死的消息传来,宁王妃便抛下稚儿殉情了。 世人皆道宁王与宁王妃鹣鲽情深,生死相随,曾传为一段佳话。 然事实并非如此。 宁王未死,十多年后平安归来,王妃却已逝去,着实令人惋惜。 慕容文修听完,不禁摇头失笑,“我父王与我母亲并非传言中的那般情深意笃,这其中还有一位不经常被提及的女子,便是当年前来和亲的朝云国公主肖潋幽,我父王对她一见钟情,但她却爱上了一个江湖侠客,肖潋幽与那江湖侠客隐姓埋名远遁江湖,我父王娶了我母亲,生了我,我母亲也并非殉情而死,而是遭人暗杀的,先帝为了保住我,便将我送走,远离这是非之地,待我长大成人,又安排我以陆家二公子的身份回京,故而我顶替怀瑾的身份在陆侯府过了数载安稳日子……” 既是如此,那当年弃她于不顾的便并非陆琢。 这与慕容璃先前所知晓的真相截然不同,她脑子乱了,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可慕容文修没必要骗她。 只是她心中仍疑虑甚多。 “肖潋幽既是和亲公主,她与人私奔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起过。” 慕容文修道:“因那江湖侠客的身份与旁人不同,而我父王也愿意成全,朝云那边亦不愿将事情闹大,先帝便将事情压了下去。” 一介江湖侠客抢了宁王的女人,竟然连先帝都默许了,慕容璃吃惊不已。 “那人是谁?” 慕容璃沉默片刻,幽幽道:“他便是清乾山庄的庄主颜御风,他如今是我的岳丈。” 慕容璃呆住。 “嫂嫂她、她姓薛,又怎会是颜庄主的女儿……” 她曾是薛青芷,年幼时父母亲仍在,父亲姓薛,母亲颜氏。 颜氏…… 慕容文修帮她解惑了。 “颜家世代守护国玺,忠君爱国,可惜人丁凋零,祖父只有一子,后来收养了一个孤女,收为义女,冠以颜姓,便是后来的薛家二夫人颜氏。” 见她一脸困惑,慕容文修接着道:“阿芷她并非薛家的女儿,她是颜家的女儿,只因祖父不喜自己的儿子与敌国公主在一起,阻挠不成,一气之下将还在襁褓中的阿芷带走,后交由薛二夫人抚养,薛二夫人离世后,祖父将阿芷接走,多年后她才与亲生父母相认。” 如此曲折离奇的身世,慕容璃听到最后才算是听明白了。 薛青芷本该姓颜,她是清乾山庄庄主颜御风的亲生女儿,而非传言中的义女。 怔愣片刻慕容璃方才回神,见宁王若有所思,她试探问:“王兄,那你是如何看待嫂嫂与陆琢之间的传言的?” 宁王轻笑道:“我与阿芷相识之初她便是她,未曾与怀瑾有过牵扯,所谓的传言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 传闻宁王宠妻如命,如今瞧着倒是传言不虚。 夫妻一心,至死不渝。 慕容璃着实羡慕他们。 她打趣道:“嫂嫂真是幸运,觅得一心一意待她的好夫君,知她信她,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宁王失笑,抬手敲敲她的脑门,“小丫头片子,胆肥了啊,如今敢取笑为兄了。” 慕容璃俏皮地眨眨眼,一本正经道:“明明在夸兄长英明神武,嫂嫂独具慧眼觅得如意郎君啊,兄长则可曲解妹妹的意思。” 兄妹俩皆笑了起来。 笑闹过后,宁王恢复正色,语重心长劝道:“阿璃,你既已与怀瑾成了亲,往后便好好过日子,夫妻之间最忌离心猜忌,怀瑾他这一路走来极为不易,你莫要信了那些流言,怀瑾与阿芷之间并无纠缠,他只是认错人了,此番他顶撞陛下,挨了二十大板在宫门前罚跪三个时辰,他只是为护住你,你可明白?” 慕容璃怔了怔,心中困惑许久的疑团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 “王兄可知我父王与母妃他们是否安好?” 荣王府是否有谋逆之心,陛下心中必然是清楚的,否则便不会只是阖府押入天牢候审了。 陆琢入宫求情带伤而归,若真惹恼陛下,又岂会只是挨板子罚跪。 她如此冷静,倒是让宁王感到意外,却也颇感欣慰。 “你不必过于担忧,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待水落石出之时一切便明朗了。” 他虽未明言,却已经透露太多了。 慕容璃心安了不少,恭恭敬敬地向宁王行礼表达谢意。 “如此便有劳兄长照应一二,眼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宁王未在将军府多待,与慕容璃叙话后便离开了。 待大夫替陆琢包扎好出来,慕容璃才进屋。 陆琢光着膀子趴着,背上的伤虽已包扎完毕,先前受箭伤的部位仍旧能从纱布浸染的血迹瞧出来伤势不轻。 陆琢是醒着的,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慕容璃将水盆端至床前,细心为他擦拭脸上 分卷阅读40 的细汗。 他眼不眨地望着她,嘴角弯弯,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 慕容璃极为不自在,嗔他一眼。 然,某人并未收敛,反而得寸进尺拉住她的手,嬉皮笑脸。 “皮外伤而已,阿璃莫要忧心,歇几日便无碍了。” 慕容璃将帕子放回水盆中,与他对视,郑重开口。 “自打成亲后夫君便不曾有过一日的安生日子,结缘不合,两看相厌,不如相离,故来求一纸和离书,望夫君成全。” 陆琢闻言,笑意渐消。 “你要与我合离?” 如今她唤他一声夫君,本是浓情蜜意,却是求他合离。 陆琢咬牙切齿,愤愤道:“休想!” ☆、陆哥哥 气急之下情绪难免失控,陆琢见她红了眼眶,便意识到他的语气重了些。 “阿璃,你再信我一回。”他几近哀求,卑微到极致。 慕容璃怔怔望着他,低喃道:“我该如何信你……” 陆琢握紧她的手,安抚道:“你且安心静养,一切我自有安排,不久后你便能见到你的亲人了。” 许是他的声音过于温柔将她给迷惑了,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他,她竟无法拒绝。 “好。” 片刻后,陆琢睡去,慕容璃抽出依然被他握住的手悄然离开。 她出不了将军府,索性便窝在偏院里未再有别的举动,随风又安排了婢女到偏院侍候她,日子倒也悠闲自在。 若荣王府一切安好,与她而言便可称得上岁月静好了。 陆琢因一意孤行护着她而受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弄得伤痕累累。 慕容璃自宁王口中得知那许多她曾不知晓的真相,心跟着乱了。 宁王是她的堂兄,又岂会骗她,陆琢的身不由己,她曾执着的怨恨在真相揭开后竟是那样的可笑。 傍晚,陆琢醒来后差人来请慕容璃去正屋陪陆琢用晚膳,去的途中恰巧遇到要来寻她的流云。 流云可比逐风圆滑许多,最会察言观色,见慕容璃气色不大好,言行举止皆小心翼翼的。 “夫人,咱们府上花木需重植,将军命属下寻来花匠,将军说您是主母,府中一切事务由您做主。” 言外之意是询问她对此有何安排。 慕容璃此时哪有闲情雅致探讨这些,先前那般折腾府中花木不过是与陆琢较劲,事后便觉得实在是荒唐了些。 “照原先的样子复原即可。” 流云虽讶异,却也不敢多问,应声退下。 慕容璃随意闲逛了一圈才去正屋,陆琢已能下床走动,只是面色仍有些许苍白,见她进屋,他勾唇朝她伸手。 “阿璃。” 慕容璃驻足不前,疑惑望着他,眼神带了几分戒备。 “你唤我来,除了用膳还有何事?” 她不动,陆琢便向她走去,极其自然地牵住她。 “今日七月初七,夜里有灯会,街上热闹,可想去放灯祈愿?” 闻言,慕容璃喜出望外。 “乞巧节?” 好不容易才等到出府的机会,她自然是不愿错过的,生怕他反悔,满口答应。 “一言为定。” 说话间她便要折身往外走,陆琢将她拉住,失笑道:“你若不陪我用膳,那我便不带你出府了。” 慕容璃虽心急想要出府,但人在屋檐下,她只得耐着性子坐下。 晚膳后,两人出府,陆琢却只带了逐风与流云两个随从。 这激起了慕容璃的忧患意识。 “你在外树敌众多,朝堂之上以及敌国欲对你除之而后快之人不计其数,这般大摇大摆出行怕是不妥。” 陆琢侧目看她,笑问:“担心为夫寡不敌众?” 慕容璃赏他一记白眼。 “怕你连累我。” 陆琢低笑,众目睽睽之下捏了捏她的脸,宠溺道:“有为夫在,谁也伤不了你半分的。” 他暧昧的举动及言语令慕容璃浑身不自在,好在此时仍在将军府门前,除逐风与流云外并无旁人。 逐风与流云对视一眼后动作一致,两人同时背过身,仰头望天。 非礼勿视,但值得庆幸之事是自家主子总算开窍了。 主子与主母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慕容璃许久不曾出街夜游,望着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惆怅感。 他曾是她的期许,在那些暗淡无光的岁月里他是她唯一的寄托,可后来她也是因他走上绝路。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以往她所想的陆琢与眼前真实的陆琢截然不同。 眼前的陆琢与年幼时她的陆哥哥仿佛重合了。 油腔滑调,会讨人欢心。 这与外人口中的陆将军又是不同的。 分卷阅读41 传闻中的陆将军是个黑面煞神,杀伐果决,心狠手辣,他手中的那柄长剑浴血而红,夺人性命不过眨眼之间。 市井之中流传着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他的身世更是好事者茶余饭后的闲谈。 他本出身世袭侯爵府,乃是嫡子,二十多年前侯府卷入成王之乱,老侯爷站错阵营,最后虽靠陆侯府世代先人所积之功保全了陆侯府,但那之后陆候府日渐落败,又因后来的陆侯爷软弱无能,宠妾灭妻,沉迷酒色,侯府不得安宁,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陆琢是异数。 他与大多寒门子弟一样无家族依仗,全凭一身血肉,拿命博来的前程。 他身上一道道消不去的疤痕便是见证。 见她发愣,陆琢抬手点点她的鼻尖,打趣道:“不知夫人对为夫这张脸可还满意?” 慕容璃脸一热,瞧见逐风与流云在憋笑,被人看了笑话,她恼羞成怒甩开陆琢的手,径自朝前走了。 陆琢摇头失笑,却是掩不住的宠溺,迈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行至人拥挤处便伸手护住她,可谓是体贴入微。 在人群之中走走停停,陆琢耐心十足陪着慕容璃猜灯谜赢花灯,随后又与她一同去河边放灯祈愿。 放完河灯,慕容璃脸上却不见笑颜,反而心事重重的,陆琢知她因何神伤,将她拥入怀中,温声安慰。 “阿璃,荣王府不会有事的,陛下心中早有定夺,很快一切便能平息,眼下最要紧的是替你解毒,待你养好身子,我带你出去散心,赏山川四时美景。” 慕容璃方要推开他,便觉喉间腥甜,头晕目眩,只得抓紧了他衣袍,倚靠着他方能站稳。 陆琢察觉异样,低头看她。 慕容璃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想他看到,喉间的腥甜感越发翻涌的厉害,嘴角溢出暗红浸染了他的衣襟。 陆琢心神一凛,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她微微启唇,终是压抑不住呕出一口血,身子无力地往后倒去,陆琢反应极快接住她。 “阿璃!” 慕容璃听到他的呼喊,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挤出一抹笑,欲张口回应时又呕了一口血,意识渐渐模糊。 待她醒来已深夜,她身在她与陆琢的新房之中,大红喜字在灯火摇曳中红艳艳的。 陆琢一直在床前守着她。 她睁眼瞧见的人是陆琢,此时的陆琢面容难掩憔悴,瞧着竟有些可怜, 不知为何,她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死寂般的安静。 “渴……”她的嗓子哑得厉害。 陆琢如梦初醒,顿时面露喜色,赶忙起身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喂她喝完水,陆琢又回到床前坐下,伸手拨弄她额前凌乱的发丝,眼神温柔。 “可觉得好些了?” 慕容璃哑声道:“好多了。” 陆琢执起她的手置于他面颊上,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便是连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意。 “慕神医说你并无大碍,待他将解药拿来,你便会好起来了。” 这只不过是他安慰她的说辞罢了,慕容璃心里清楚,她身上的毒难解,便是有神医之称的慕无伤怕也是束手无策。 先前骗她说慕无伤已在配制解药,这么久过去了,若是有解药早该制出来了。 如今她这副身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终究是不甘心的。 “陆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这一声‘陆哥哥’令陆琢微怔,而后摇头,握紧了她的手贴在他脸上,“傻丫头,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你莫要胡思乱想。” 慕容璃道:“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兴许能拿到解药,但如今云夫人与我大哥失踪了,若真是云夫人在我身上下毒,她多半是不会留下解药的,她留下的怕是一场死局,只是不知我这枚棋子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云夫人是为已故成王复仇,那她恨的又岂止荣王府。 慕容璃实在想不明白云夫人为何选择将毒下在有孕的荣王妃身上,而且云夫人必然是知晓那毒在身怀六甲的荣王妃身上并无性命之忧,一旦荣王妃产下孩儿,那毒便渡到孩子身上。 云夫人若是恨荣王,大可将毒种在荣王身上。 慕容璃对上辈人的恩怨情仇知之甚少,但她想要活下去。 陆琢显然比她了解更多内情,他却不愿告知她。 他笑了笑,轻声道:“慕神医说了,你近日需得卧床静养,不可劳心费神,想不明白的你便不要想它了。” 两人难得能这样温馨的时刻,陆琢不想打破。 “夜深了,你得好生歇息。” 如同年幼时哄她入睡,他伸手将她的眼睛盖住,因常年握剑的缘故,他的掌心有茧,她感觉得到。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却早已物是人非。 慕容璃并未拿开他的手,便这样由他盖住双目。 不多时,陆琢 分卷阅读42 将手拿开,默默注视她许久后起身将灯灭了,随后轻手轻脚出了屋。 慕容璃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彼时她身处陌生之地,守着她的人竟是自将军府逃脱的霜儿。 “郡主,您醒了。” 曾经憨态可掬的婢女此刻冷若冰霜,一脸肃杀,语气里听不出担忧,如同陌生人一般冷淡。 慕容璃浑身乏力,头昏沉沉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并未搭理霜儿。 霜儿自顾自往说了起来。 “我轻而易举便将郡主带离将军府,已离京两日,始终不见有人追来,想来那陆将军怕是并未将郡主的安危放在心上,真是替郡主惋惜呢,痴心错付,嫁了个薄情郎。” 慕容璃坐起身,环顾四周,此刻她多半身处客栈,隐约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遭无视的霜儿恼恨不已,嘲讽道:“郡主莫不是以为装聋作哑能从我手底下脱身,我劝郡主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就您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身子,便是我放您走,您也活不了。” 慕容璃揉了揉眉心,嫌她聒噪,无奈开口:“霜儿,你确有当细作的天分,若是将话多的毛病一并改了该多好,这样耳边清净,我能多活几日。” 不待霜儿发作,慕容璃又问她,“你真正的主子是云夫人还是我大哥?” 霜儿笑了笑,得意道:“郡主向来聪慧,不若您猜猜看。” 慕容璃瞥了她一眼,目光自她头上掠过,随即叹气。 “唉,原来你是周子清的人,他还真是深藏不漏,以寒门书生的面目示人,倒真骗过了所有人。” 一眼被看穿的霜儿露出如见鬼魅的神情,慕容璃令她胆颤惊恐。 “你如何知晓的?” 慕容璃不以为意笑了笑,“你头上那只金簪我曾见过,我及笈那日周子清曾私下找我,送的礼便是一支簪子,我并未收下。” 有些话点到为止,诛心即可。 霜儿由错愕转为凄然一笑,取下与她此时发髻并不搭的金簪,捏在手心里。 “原来是你瞧不上的他随手转赠于我……” 慕容璃笑道:“倒也并非是嫌弃它粗鄙,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当是知晓我有多么的善解人意,当初我是瞧周子清手头不宽裕才未收下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解释误会,可实际却是暗藏玄机。 暗示周子清便是在食不果腹的窘境下也要买下金簪赠与她。 霜儿极力否认,连连摇头,难以置信。 “不、不是这样的……” “他心里只有我一人,他发过誓的。” 一个细作竟如此天真,慕容璃甚至有些于心不忍了。 “这世间多的是负心薄幸,誓言大多数男子而言不过是逢场作戏时惯用的技俩罢了,周子清对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利用,你心中最清楚不过。” 将谎言当誓言,自欺欺人罢了。 霜儿的反应证实了慕容璃的猜想,让她心里有了底。 “我的药果然是你换的,如今想来怕也是周子清指使你做的,云夫人事先并不知情,你既是云夫人的人却只听周子清的命令,你有异心,云夫人岂能饶你,你以为周子清会保你?” 一双清澈的眼仿佛能洞悉一切,看穿所有的秘密。 恐惧自霜儿心底涌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潜在慕容璃身边多年,直到这一刻霜儿才见识到她的厉害。 痴傻十三载的少女,一朝开窍,冰雪聪明,心思缜密。 霜儿笑得勉强,不敢与她对视,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恭维了一句,“郡主聪慧至极,先前是霜儿小看您了。” “过奖。”慕容璃谦虚接受。 她很平静,却也疲惫。 听着外面的人声,慕容璃随意往外扫了眼,应是□□,她问:“你打算将我带去何处?” 听她问起,霜儿倒也未再隐瞒她的本意,应道:“子清如今人在泰城,他想将郡主留在身边。” 泰城?边关? 慕容璃蹙了蹙眉。 数月前陆琢与宁王合力击败了朝云国太子肖牧云,平息了朝云扰泰城之乱,后找到确凿证据证实国舅朱瑞熙通敌叛国,陛下下旨处置了国舅一党,不久后传出朝云国太子肖牧云殒命的消息,原以为朝云国再掀不起大浪,如今看来,天阳与朝云之间又将起战事。 周子清一介文官未接到陛下调任便悄悄去了泰城,其中必有猫腻。 现如今荣王府阖府被关押在天牢,她失踪后怕也只有陆琢会来寻她,她得拖延时间。 “周子清要你将我送去他身边,你甘愿?”慕容璃在霜儿身上找突破口。 在陛下赐婚之前周子清曾向她表达过心意,当时她便婉拒了。 后来发生的种种皆与周子清有关,而她与周子清不过有几面之缘而已,她并不觉周子清对她到了情根深种的地步,将她劫走,多半是想用她威胁陆琢。 但霜儿不这么想。 分卷阅读43 慕容璃利用的便是霜儿的妒忌。 果然,霜儿迟疑了。 夜里,慕容璃被一阵响动惊醒,未待她起身,房门受到冲击被撞开了,霜儿自屋外甩了进来倒在地上,随后屋外一道身影闪进来。 “阿璃!” 慕容璃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她,借着油灯的微光抬眼望去,顿时欣喜不已。 “大哥……” 自荣王府出事后便失踪了的大公子慕容朔现身,最高兴的莫过于慕容璃,于她而言,无论慕容朔是否是成王的儿子,他始终是她的哥哥。 慕容朔见到妹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却也更加愤怒,将想要自地上爬起的霜儿踹翻在地,而后阔步奔至慕容璃跟前。 “阿璃,你可还好?”慕容朔仔细打量着她。 慕容璃含泪而笑,扑进兄长怀里,撒娇抱怨,“大哥,你怎才来救我,你若再晚些时日,怕是只能见到我的尸身了。” “不许胡说。”慕容朔虽是呵斥,却满是疼惜。 明显感觉到妹妹又清瘦了许多,他心疼之余更加恼恨罪魁祸首。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打断双腿关押起来。” 随后进来两名黑衣男子将霜儿架出去,霜儿怕极了,一个劲地求饶,但慕容朔冷着脸不为所动。 慕容璃虽于心不忍,却未开口替霜儿求情。 她没有菩萨心肠,不想救一个几次三番想要取她性命的,她若开口,大哥定然会手下留情,但日后怕是会后患无穷。 慕容璃虽脱困了,可那之后她的身子每况愈下,慕容朔请了好几个郎中来为她看诊皆无起色,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越发记不住事儿了。 慕容朔逼霜儿交出可抑制慕容璃发病的药,霜儿给了一瓶毒药后便服毒自尽了,慕容朔怒火中烧欲将霜儿碎尸万段,让慕容璃给拦下了。 人死万事休。 “大哥,你可知京中消息,父王与母亲,二哥、三哥他们可安好?” 她心中始终牵挂着家人。 慕容朔红了眼眶,哽着嗓子安抚她,“我收到消息,他们已平安回到荣王府了,你莫要担心,安心歇着,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回京。” 慕容璃身子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撑不到回去了,你回去凶多吉少,我死后,你传信陆琢,让他带我回京,你走得越远越好,好好活下去……” 他的身世已然天下皆知,回京便只有死路一条,她希望他活着。 慕容朔哽咽道:“阿璃,你不会有事的,我已传信给陆琢,不日他便能赶到。” 慕容璃虚弱地笑了笑,并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与慕容朔说了会儿话后慕容璃再次陷入昏睡,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待她再醒来,瞧见守在她身边的陆琢,她仿若置身梦中。 眼前男子一脸憔悴,下巴长出胡茬,瞧着十分邋遢,与之前威风凛凛的陆将军判若两人。 “陆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陆琢死寂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连笑都在颤抖。 “阿璃,没事了。” 慕容璃清醒了许多,虽浑身乏力,但已无先前的那股钻心的刺痛感,陆琢将她扶起,让她靠在他怀里。 静谧的氛围中两人沉默许久,慕容璃率先打破沉默。 “我大哥……” “他走了。” 陆琢知她担心慕容朔,给了她一个能让她心安的回答。 他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的耳廓、鬓角。 慕容璃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之举,不自在地缩了缩,羞恼嗔道:“我数日不曾沐浴了,你竟不嫌臭……” 陆琢哑声道:“不臭,很香。” 慕容璃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未再闪避,嫌弃道:“你究竟有多久未梳洗了,臭烘烘的。” “三日。”他如实道。 慕容璃窝在他怀里不愿动,嘴上却道:“难怪你身上一股子怪味儿,熏得我头晕。” 她醒来便能与他斗嘴了,陆琢勾唇,低头在她发间嗅了嗅,一本正经逗弄她。 “你身上也有味儿了,正好此处有汤泉,我们同去泡一泡,洗去一身臭味。” 言罢,他连人带被将她抱起往内室里的偏门出去,穿过一条回廊,进了一道门,在往里走便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汤池便在眼前。 慕容璃惊愕过后羞恼挣扎。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与你一同沐浴!” 陆琢低笑出声,将她放到池边的竹榻上,“无伤叮嘱过,你这两日不能沐浴。” 慕容璃闻言松了口气,对上他的眼反应过来,怒不可遏。 “你耍我!” 陆琢笑而不语,松开她,站在她面前便开始宽衣解带,慕容璃羞窘,将被子拉起将头蒙住,直到听到入水声她才将头露出来。 她瞧见他后背 分卷阅读44 的伤疤,这么久了依旧结痂尚未脱落,必然是连日的奔波又撕裂了伤口。 ☆、缱绻 陆琢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不计其数,每一道疤皆是他每次跨鬼门关时留下的痕迹。 也许是病久了,瞧着这样的陆琢,慕容璃觉得她眼睛不好了,酸涩得厉害,眼前濛上一层水雾。 陆琢似有所觉回头,来到池边仰头看她,他抬手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心疼不已。 “阿璃,你不会有事的,慕无伤已找到替你解毒的法子,待他将药配齐,你身上的毒可解。”他温声安抚。 “不要你管。” 慕容璃赌气似的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抹泪,陆琢不知该如何哄她,趴在池边轻唤她几声,她依旧不理不睬,便也只能随她兀自生会儿闷气。 陆琢快速将自己拾掇干净,再去抱她时她没再嫌弃他臭了,与她说话她也应着。 “累吗?”他轻声问。 慕容璃懒懒地应声:“嗯,没力气了。” 眼下她昏睡的时间越发久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睡也睡不踏实,噩梦连连,醒来后精神不济,时常困倦乏力。 陆琢抱她回房,躺回床上她已快要睁不开眼,勉强撑着与他说几句话。 “我们这是在哪儿?” 此处并非客栈,有庭院有热泉,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府邸宅院。 陆琢给她掖好被角,温声道:“此处是清乾山庄的一处别院,颜家的地盘,你好好歇着,不用怕,我守着你。” 慕容璃困乏不已,实在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眼便睡了过去,在他身边,她方能睡得踏实。 她这一睡便是两日一夜,待她醒来,陆琢不见人影,守着她的是神医慕无伤的夫人朱碧玉。 见她醒来,朱碧玉惊喜不已。 “云霞,你醒了。” 三年前慕容璃恢复神志后,某一日偷溜出府,偶然与当时还是国舅府大小姐的朱碧玉结识,二人一见投缘,成了闺中密友,情同姐妹。 慕容璃浑身乏力,见到好姐妹,心中也是十分欢喜,虚弱唤了一声。 “碧玉……” 朱碧玉见她欲起身,赶忙伸手去扶,而后便坐在床边陪着她。 “云霞,你可知两日前见到陆琢那样有多吓人,他抱着不省人事的你,面色惨白,还以为我与无伤哥哥来迟了呢,幸好有惊无险,否则瞧陆琢那样,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要殉情随你去了。” 朱碧玉绘声绘色讲述那日所发生的事,她眼中的陆琢是慕容璃所不知的。 慕无伤与朱碧玉青梅竹马,成亲后称呼未变,两小无猜,终成眷属,倒是让慕容璃好生羡慕。 若她与陆琢不被命运捉弄,或许也能如同朱碧玉与慕无伤一般…… 终究是同人不同命。 “救命之恩回头我得亲自向慕神医道谢,若非有他,我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朱碧玉是个大大咧咧的直性子,为人最是讲义气,听慕容璃说这些,她不高兴了。 “且不说你是我义兄的亲堂妹,如今也是我的堂妹了,便是你我的交情,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这张口慕神医长慕神医短的,我听着着实别扭,我的夫君那便算是你正正经经的姐夫了,你唤他一声姐夫便是,一家人何须见外。” 半年前国舅谋反逼宫篡位未遂,朱家参与谋反之人尽数伏诛,朱碧玉虽是国舅嫡女却幸免于难,被老宁王收为义女,陛下亲封她为玉珠郡主,赐姓慕容。 如今朱碧玉与她一样姓慕容,是正宗皇族宗室女,是宁王的妹妹,亦是她的姐姐,却也是慕夫人了。 慕容璃虚弱笑了笑,感激道:“那阿璃在此谢过姐姐与姐夫的救命之恩了。” “你这丫头,此时还有兴致与我逗乐……”朱碧玉无奈且欣慰。 方从昏睡中醒来,慕容璃甚是虚弱,开口说话也十分费力,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子好转,且并非先前靠药压制的那种一时缓和,而是从根本的好转。 这个认知令她喜不自胜,抓紧了朱碧玉的手,因急切而颤抖。 “姐姐,我身上的毒是否已解……姐夫配出解药了……” 朱碧玉点点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是,但……” 慕容璃道:“姐姐但说无妨。” 朱碧玉叹气,抬眼望向房门外,半晌才悠悠道:“陆琢为了救你以身试药,好在他常年习武身子底子好,有惊无险,所谓患难见真情,此番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待你极好,甚至愿为你豁出性命。” 闻言,慕容璃大惊,急声问:“他为我试药?” 朱碧玉点头,将前因后果道与她听。 “无伤哥哥虽配出解药,但无十足把握,其中有几味药药性极烈,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反危及性命,试药之人需先服毒,待毒发再服用解药,而且你身上 分卷阅读45 之毒乃日积月累才发作,他试毒则需加倍的药量而后强行催动毒发,故而毒发时他比你更加痛苦数倍,可陆琢不曾有过半分犹豫……” 这便是旁人眼中的陆琢,有情有义。 慕容璃一时间心绪复杂难言,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他、他是否安好?” “他并无大碍。”朱碧玉瞧她面容憔悴,心有不忍,宽慰道:“你且安心休养,莫要担忧,陆琢他夜里会来看你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慕容璃又睡去,此次未再陷入昏睡,睡了小半个时辰便醒了。 夜里,陆琢果真来了,悄无声息地出现,似是刻意选在她睡着时才来。 慕容璃翻身侧躺背对着他假寐,陆琢来到她床前坐下未发出一丁点声响,屋中寂静。 良久,陆琢忍不住咳了一声,他极力克制压抑,声音不大,他惊慌往外奔去。 慕容璃转过身,借着昏暗的烛火亮光看着他绕过屏风离去的身影,待房门合上,屋外响起急促的咳嗽声,她起身下榻趿鞋走到房门后,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有人说话,是流云的声音。 “主子,此番试药您伤了元气,慕神医交代过,您最好静养几日,按时服药,他每日为您施针逼出余毒,不出数日您便能痊愈,夫人这边您无需担忧。” 陆琢又咳了两声,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些,阿璃睡着了。” 流云下意识瞄了眼房门的方向,不禁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告知尚未察觉的主子呢。 “主子,您待夫人如珠玉珍宝般护着,不惜一切也要救她,可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不肯将您为她所做的一切告知,那样一来,夫人便能知晓您的心意了啊。” 今夜流云的话特别多,且似乎意有所指。 说话间,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主仆二人皆有些错愕,但在流云怔愣之际,陆琢已大步走过去将慕容璃打横抱起往里走,顺势抬脚将房门合上。 流云回神后仰头赏月。 今晚月色甚是撩人呐。 屋中,陆琢将慕容璃放置床榻上,双手捧住她的脚,有些愠怒。 “你身子弱,夜里寒凉,不可赤足下地行走。” 慕容璃沉默不语,陆琢将她的双脚抬起放在怀里捂着。 “可暖和了?” 慕容璃:“……” 她不冷,是他觉得她冷而已。 慕容璃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不自在地缩了缩脚,可陆琢抓得很紧,将她的双脚固在他怀中。 “别动。”他语气有些严厉。 慕容璃也恼了,怒目而视,眼眶却湿了,开口时声音带了哭腔。 “你竟然又凶我……你滚开,我用不着你管!” 陆琢微怔,幽光中瞧见她的眼泪往下掉,意识到方才语气不好,吓到她了。 “阿璃,我并非凶你……咳咳咳……” 欲开口解释,他又咳了起来,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之味,他极力克制住又咽了回去,如此反复,他终究是忍不住了,只得将她的脚放下,快速扯过被褥将她裹住,慌忙起身便要离去。 迈出一步,他顿住,回头向下瞧去,是她抓住了他的手。 她仰着头,泪眼朦胧望着他,哽咽道:“速去速回,我等你。” 随后她便松开手。 陆琢快步离去,头也未回。 他踏出房门后,慕容璃听到咳嗽声,越咳越厉害。 少顷,陆琢回来了,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一样,只是他的面色出卖了他,即便屋中光线暗淡,慕容璃也能瞧清楚他面色寡白。 陆琢回屋时她已躺下,在他回到床边坐下,她往里侧挪了挪,空出位置给他。 此举何意甚是明显了。 陆琢犹豫片刻,起身去到屏风后宽衣解带,而后在她身旁躺下,占了半边床位。 许久无言,沉默使得气氛更加沉重,她知他醒着,他知她无眠。 “阿璃……”陆琢轻唤一声。 慕容璃在他开口时翻身趴到他身上,这般近距离与他对视是头一回,不若方才那般不自在,此时最亲密的姿势却是大大方方的神态。 “你可曾想过,若试药出意外你也会性命不保,你堂堂大将军,为我一介小女子送命,值吗?” 陆琢抬手欲触碰她的脸颊,在将要触摸到时又停下,改为轻抚她的鬓角,不以为意道:“旁人眼中我是将军,可在你这儿我只是你的夫君,身为人夫,自当与吾妻同生共死,何来值与不值。” 慕容璃心道:身为人夫,他尽职尽责,不过是因为他娶了她而已。 娶了她,他便护着她,只是因为责任罢了。 她只听出了他的无奈。 打从一开始便是她错了,她将前生所有的不幸归咎于他,却未曾反思过自身的过错。 她只一味依赖他,却不懂得自救,天意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不该用来祸害他。 分卷阅读46 “若此番我能活着回京,将军写下一纸和离书,你成全我,我放过你,各自相安。” 陆琢面色微变,却是耐着性子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你我乃陛下赐婚,合离便是抗旨,不可儿戏。” 合离一事她提过多次,如今再提,他只能用赐婚无法合离来说服她。 可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欲补救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她打消合离的念头。 他只能强硬一些,坚定道:“阿璃,我不会与你合离的,便是死,你也要与我同穴而眠。” 慕容璃料到他会如此,趴在他胸前,脸贴在他心口处,手触摸他的脸,记住他的轮廓。 “陆哥哥,你莫不是对我……动心了?” 陆琢浑身僵硬,许久未应声。 慕容璃又道:“你未否认我便当你默认了。” 陆琢捉住她的手轻轻握住,好气又好笑,却又十分无奈。 “阿璃,你故意试探我。” 慕容璃这才偏过头看他,目光幽幽,食指轻点薄唇,吐气如兰,故意引诱他。 “我美吗?” 陆琢喉结滑动,紧盯着她,移不开眼。 “美……” 他的反应着实有趣,慕容璃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再度凑近,几乎要与他脸贴脸。 陆琢僵住,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连眨眼也不会了。 驰骋疆场,威风凛凛的陆将军此刻心跳如鼓,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得不会说话了。 慕容璃嘴角微扬,翻身躺到一旁,将他方才触碰她脸颊的右手,强迫他将掌心摊开。 他的手比她的大多了,掌心及虎口处有厚厚的一层茧子,这是常年与兵器打交道留下的。 “你方才咳血了。” 那种感觉无人比她更清楚,咳得撕心裂肺血气翻涌,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用手捂住嘴,他的手心必然是沾了血的。 虽然他手上干干净净,她却猜到他方才定是咳血了,因为他一进屋便先去净手,用力揉搓,很是精细。 常听人说出身行伍多半是粗人,可他却是不一样的,幼时他便心细,两人在杏林嬉戏玩耍时免不了一声脏污,他身上时常带着他母亲亲手绣的丝帕,每回皆是他用丝帕耐心地替她将脸上的尘泥擦拭干净。 他也时常取笑她是小花猫,长大了会嫁不出去,见她生气,他又会说他娶她。 幼时戏言,童言无忌,她却当了真,困于过去,纠缠过往,与他不死不休。 及时醒悟,也许尚不算晚。 她突然挪开,陆琢得意喘息,心下却隐隐不悦,她把玩他的手,他下意识握住她。 “你耍我。”他顾左而言他。 慕容璃得意道:“耍你又如何,难不成将军要与我一介小女子计较一番?” 陆琢仰躺着,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但始终咽不下被耍的怨气,猛然翻身,将她困于身下。 “若为夫非要计较,夫人当如何?” 慕容璃僵了一瞬,因着离得近,幽光中她无意中瞧见他泛红的耳朵,她又有了主意。 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撑着身子,仰起头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陆琢呆住了。 一触即离的吻如同定身咒,将他给定住了。 慕容璃趁机将他的头往下压,再次亲了上去,不再是一触即离,唇瓣贴在一起却未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柔软的触感,交融的气息,以及彼此的心跳声夹杂在一起,失神刹那间,本能驱使下,陆琢先动了。 试探地轻吮厮磨,生涩无章法,无师自通,一手捧住她的脸,使她无退缩余地,在他的掌控之下,任由他为所欲为。 大抵是夜色惑人,两人渐渐沉浸,慕容璃闭上眼,轻启檀口接纳他,陆琢得到鼓舞,越发情动。 就在慕容璃因呼吸被掠夺而感觉窒息时陆琢才停下,一吻作罢,陆琢也气息不稳。 他微微低首与她额头相抵,鼻尖轻触,他哑声开口:“阿璃乖一点,别闹我了,否则你受不住的,嗯?” 语末的一声‘嗯’意味深长,慕容璃羞红了脸,将头埋进他怀里,闷闷出声。 “你硌到我了……” ☆、用情至深 她无意间陈述的事实让气氛更加暧昧,陆琢松开她,挪开了些,而后仰躺着。 慕容璃保持侧卧的姿势面对他,瞄了他一眼,发觉他的异样,赶忙用脚蹬了蹬被褥匀一半给他盖上,而后背过身去。 “夜深了,早些歇息。” 为掩饰尴尬,她难得对他‘关怀’了一次,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心虚。 陆琢望着摇曳的灯火,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嗯,是该歇息了。” 嘴上应着,他的行动也未落下,口是心非,行为比嘴诚实得多。 陆琢一挥手,屋内唯一燃着的一盏油灯灭了,屋外月光透过 分卷阅读47 窗棂洒进来,朦胧暗淡,伸手尚能辨出五指。 灭灯后,陆琢贴了上来,将她圈在怀中,慕容璃浑身不自在,不时往里挪,她挪一寸,他近一寸,将她逼得退无可退。 慕容璃忍无可忍,伸手推他推不动,恼羞成怒:“这床很大,你挤我作甚,别得寸进尺。” 陆琢在她耳旁低声笑,“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点了火,转瞬翻脸无情,这是何道理……” 方才一时脑热做了那样的事,慕容璃脸热心热,从里到外快烧焦了,他偏还要逗弄她,她羞得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陆琢见好就收,怕她憋闷坏了,将她挖出来固在怀中。 “莫躲了,我不闹你,安心睡吧。” 慕容璃心中藏事,无半分睡意,斟酌良久,还是想问清楚。 “你可知我父王母妃及众位兄长处境如何?” 陆琢温声道:“荣王府已洗刷冤屈,他们一切安好,至于大哥……” 他顿了顿又道:“大哥平安无恙,救了你之后他便离开了,他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过些日子他自会来见你。” 柳暗花明,慕容璃悬着的心也落地了,经历这些事后,她想明白了,最幸运之事便是能好好活着,亲人无恙。 她看开了许多,人活着不能执着纠缠过往,凡事朝前看,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提及大哥,慕容璃觉得陆琢有事瞒着她。 “陛下对大哥的身世……” 少年天子,君心难测,若陛下真有心斩草除根,大哥岂能轻易躲过去。 她总觉着事有蹊跷,而陆琢是知情者。 陆琢避重就轻道:“陛下是仁君,胸怀天下,珍视手足之情。” 话已至此,慕容璃隐约明白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便透露,她便不再刨根问底。 翌日,慕容璃在陆琢怀中醒来,陆琢尚在熟睡中,这段日子他奔波劳累,想来是累得不轻,他身上原本就有伤,又因替她试药伤了元气,再强健之人也不免有些体力不支。 后来她从慕无伤口中得知陆琢已好几日未曾安眠了,连路奔波风尘仆仆,找到她以后,陆琢几乎一刻不离守在她身边,未合过眼。 陆琢偏执的可怕,谁也劝不了。 慕容璃从陆琢怀里退出来,她方有动作,陆琢立即睁开眼,眼中带有尚未清醒的迷蒙之色。 “阿璃。”他轻声唤她,声音沙哑。 慕容璃已坐起身,听到他的声音侧头看向他,见他微微蹙眉,心下疑惑。 “何事?” 陆琢动了动手臂,苦笑道:“手麻了,没知觉,你给我揉揉。” 慕容璃闻言,目光落在他那条给她枕了一夜的右臂上,赧然一笑,转过身跪趴着帮他揉手臂。 她心无旁骛,专注而认真,陆琢紧盯着她瞧了许久,心猿意马起来。 “阿璃……” “嗯?” 慕容璃抬眼看他,赫然入眼的是他胸膛上几条醒目的疤痕,是几年前便留下的了。 她愣神片刻后才意识到此时他衣襟大敞,已呈半,裸之态,她脸上一热,垂眸不再看他。 “手臂可有知觉了?” 陆琢的目光一刻也未从她身上挪开过,心不在焉道:“没知觉,你再给我揉揉。” 慕容璃不疑有他,耐心地揉着,却未再多瞧他一眼,陆琢对此表示不满。 “阿璃为何不敢看我,可是还为昨夜里……” 慕容璃这才瞧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移开目光,垂眸道:“昨夜之事只是意外,你莫要放在心上,最好将它忘得一干二净。” 她依旧用心地帮他揉着,他的手臂结实粗壮,她得用上双手才行,即便她的双手已有酸麻之感,但只要他不喊停她便不会停下。 陆琢被她气到了,赌气似哼了哼,嘴里嘀嘀咕咕的。 慕容璃未听清他抱怨写什么,又瞧了他一眼,与他目光相撞,他抿了抿唇,将头转向一边生闷气。 片刻后,慕容璃停下,陆琢似乎睡着了,她轻手轻脚下床,而后又为他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打开门便瞧见流云守在外,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流云莫要出声,待她将门关上,流云才恭敬地向她行礼。 “夫人。” 如同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流云憋笑憋得辛苦。 慕容璃压低声音与流云道,“带我去你家主子的屋,我梳洗一下,蓬头垢面去见姐姐姐夫不太好。” 流云低首不敢乱瞄,连声告罪:“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这便去安排婢女前来伺候夫人您梳洗。” “不必了。”慕容璃摆摆手,道:“替我打盆水来即可。” 先前无论在荣王府还是在将军府,她身边皆有一群人围着伺候,但她并非柔弱不能自理,流落在外,哪有那么娇贵。 慕容璃在别的屋简单梳洗后在流云的引领下去到慕无伤夫妇住的院落。 分卷阅读48 不得不说,清乾山庄还真是家大业大,一处别院也与达官显贵家的府邸一般大。 慕容璃来得早了些,朱碧玉还未醒,慕无伤倒是起了个大早,在院中煎药。 她与慕无伤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慕无伤却对她有天大的恩情。 “姐夫,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慕无伤笑容温润,不端架子,平易近人。 “你唤我一声姐夫我岂能见死不救,再者说,此乃医者本份,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要论功劳,当属怀瑾最辛苦,我只开了方子,所有方子里有的奇珍药材皆是他费尽心思寻到的。” 慕容璃怔住,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陆琢还为她做了这些。 慕无伤看她的反应便知陆琢又是瞒着她的,不禁摇头叹气。 “唉,怀瑾这闷葫芦的性子可不太好,想来他也不曾向你解释你们回门那日他为何未现身,其实是因为他去为你找药而耽搁了,那药长在百丈深得的峭壁上,连老药农也不敢去攀爬之地,怀瑾不仅去了,还真将那味药找到了,他也弄得一身伤,他将药给我后立即赶去荣王府,还是迟了。” 若当日陆琢向荣王解释,荣王定然是对他刮目相看,可陆琢并未解释。 他甚至提也未提,闷葫芦一个。 慕容璃怔愣之际,慕无伤倒了一碗药递给她,善意提醒她。 “良药苦口,趁热喝。” 慕容璃微笑接过,先嗅了嗅,光凭这味儿已能断定慕神医所言非虚。 她先吹了吹,待能入口了便仰头一饮而尽,苦味儿直窜鼻孔的感觉,她也只是砸了咂嘴,喝完还笑了起来。 慕无伤笑道:“怀瑾说你怕苦,事先便备好了蜜饯儿,如今瞧着倒是他多虑了。” “备有蜜饯儿,姐夫怎不早说,你这药太苦了。”慕容璃顿时原形毕露,眉头快皱一起了,故作抱怨道:“姐夫这般蔫儿坏多半是向碧玉姐姐学的罢。” 她怕苦,一直怕,不过是这些年苦药喝多了习惯了而已,出门在外,她不愿旁人觉得她娇气。 慕无伤拿过一旁小凳上的纸包递给她。 “喏,怀瑾备了不少,碧儿最近喜甜,我便从怀瑾那儿匀了一些来,你先吃着,回头我再找怀瑾拿些。” 慕容璃并未矫情,接过拆开吃了起来,甜腻冲淡了苦涩之味,嘴里没那么苦了。 慕无伤看她吃得欢,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轻笑打趣道:“还是怀瑾心细,对你的喜好了如指掌,果真是传言不可信呐,皆传怀瑾是被逼婚,实则他才是用情至深,她为了你连命也豁出去了,同样身为男子,怀瑾让我自愧不如。” 听到慕神医如此夸赞陆琢,慕容璃但笑不语,似乎觉得蜜饯儿更甜了。 慕容璃亲自端药给陆琢,彼时陆琢眯了会儿又醒了,察觉她不在身边,心下真着急要出去找她。 见她端着药进来,他迎上去接过托盘,一脸的不赞成。 “这些活儿流云会做,无需你亲自去。” 慕容璃道:“这药是你的。” 陆琢微怔,随即又笑得一脸满足,“你起个大早竟是去为我煎药,辛苦了。” 慕容璃赏了他一记白眼,“姐夫亲力亲为,一大早忙着煎药,你该好好谢他。” 人家夫妻俩不远千里而来辛苦奔波,又救了她与陆琢的性命,恩同再造,岂是一句谢能还清的恩情。 陆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说的,而后一口气将药喝下,苦得直皱眉。 “昨日没觉得这般苦涩,莫不是无伤故意多加了些黄连,回头我得问问他。” 他竟然会说笑了。 慕神医夫妇逗留的这几日,陆琢也过了几日安生日子,暂时远离纷争,每日陪着慕容璃垂钓、游湖,好不惬意。 闲暇的日子只有短短数日,随着慕无伤夫妇的离开,陆琢也接到了宫中传来的密旨。 夜里二人同眠,陆琢与慕容璃话别。 “边关有异动,陛下命我前去查看,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泰城,你且在此地静养些时日,待你痊愈后,流云会护送你回京,届时你回荣王府,待我回京再去荣王府接你。” 慕容璃并不觉得惊讶,平静道:“我听流云说过,此处地处灵州,离边关泰城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你此番去泰城,多久方能回京?” 陆琢道:“少则两个月左右,多则半年,待事情了结,我会尽快赶回去。” 末了,他又道:“阿璃,你等我。” 慕容璃未再应声,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无由的心神不宁。 ☆、被劫 未得到回应的陆琢并未就此打住,他将人揽入怀中,黑灯瞎火的情形下最适合干坏事。 他低头吻她的耳廓,在她抵触时强硬不松手,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方才的话。 “阿璃,你乖乖等我回来。” 被他的气息搅得心烦意乱 分卷阅读49 的慕容璃脱口道:“你可知等待有多煎熬,也许生离便是死别,你一而再再而三哄骗我等你,作出承诺却从未守约,我不会再信你了。” 积压已久的怨气在这时候一股脑涌了出来,她几乎是哭喊着发泄出来。 谁又知此次分离不会是永别。 他食言不止一次,她不该再对他有所期待。 “你是百姓心目中忠义大将军,你胸怀大志,戍边卫民、定国□□是你的大义,我在你心中微不足道……”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不计较。 委屈、愤怒,无尽头的等待,到最后却只有死亡的恐惧,她受够了。 矫情也好,无理取闹也罢,她从来不是深明大义之人。 她呜咽道:“我不等你了,再也不等了……” 陆琢吻去她的泪水,在她耳畔低语道歉,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 “阿璃,对不起……” 她哭累了睡着了,翌日醒来陆琢已不在身边,给她留了一封书信,说他已去信叫他的师妹来保护她,过些日子人便到她身边了,最后还是让她等他。 慕容璃在心中将陆琢这薄情郎骂了几遍,随即唤了流云前来询问一些事。 “你可知你家主子的过往?” 流云恭敬回道:“属下对主子的过往略知一二,夫人但问无妨。” 慕容璃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可知他的师妹是何许人也?” 流云点点头,回禀道:“主子在师门排第三,同门中只有一位师妹,名唤药沧沧,芳龄十七,是谷中谷二谷主的亲生女儿。” 她不知这所谓的‘谷中谷’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只知陆琢是在那里学艺,习得一身本领的。 慕容璃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又问:“除了这些,你还了解他们什么底细?” 这可把流云问住了,并非他不知陆琢极其师门的底细,而是不敢细说。 看流云犹豫,慕容璃不再为难他,摆手道:“既是不便说便不用说了。” 流云斟酌一番后,还是透露了一些。 “谷中众人各有所长,药沧沧药女侠轻功了得最擅追踪。” 听流云这么说,慕容璃突然想起先前宁王与她说的那些话,陆琢年幼时是由先帝挑中安排的,年少时成了暗卫死士,暗中替先帝肃清奸佞,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原本陆琢是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但因陆琢的身份曾被宁王顶替,宁王回归,陆琢才得以回归身份。 而陆琢想要回原本的身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从暗卫到将军,从暗杀到沙场冲锋陷阵,每一回皆是生死考验。 如今的陆琢是将军,那他的过往便不能再提。 “既是各有所长,那你家主子最擅长什么?” 流云颇有几分自豪得意,答道:“主子武艺高强,剑法了得,是同门师兄弟中的佼佼者。” 流云与逐风跟在陆琢身边多年,在陆琢还是杀手时便是他的下属了,对陆琢的过往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瞧流云对陆琢这般仰慕,慕容璃又对陆琢多了解了一些。 陆琢不在的日子对慕容璃而言倒显得清净寂寥了许多,泛舟垂钓也变得无趣至极,她索性就不出门了,每日喂鱼、逗鸟,闲来无事便让流云去弄一些果子回来给她酿酒。 在陆琢离开后的第五日,他的师妹药沧沧药女侠一大早出现在慕容璃床前,将慕容璃吓了一跳。 药沧沧与她平日里所见的大多数女子不一样,身上不带半点女子的柔弱,一身男装英姿飒爽。 “你便是逼我三师兄成亲的云霞郡主?” 药沧沧将慕容璃吓醒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慕容璃不禁失笑,她这逼陆琢娶她的恶名怕是天下皆知了。 她点了点头,担下这恶名。 药沧沧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思忖道:“你与我想的不一样,还以为你满脸麻子,又胖又丑没人要才逼三师兄娶你,可如今见你,却觉得你长得极美,若我是男子,你要我娶你,我是愿意的,难怪师兄求我来保护你,他多半是见色起意了。” 慕容璃竟无言以对。 “药女侠过奖了,蒲柳之姿不值一提,倒是女侠风采才是令人仰慕。” 药沧沧愉悦道:“嘿嘿,你可比三师兄那个榆木疙瘩有趣多了,你长得美,嘴又甜,我便不记恨你抢走我三师兄了。” 慕容璃:“……” 自从药沧沧来了以后,慕容璃的清净便没了。 药沧沧十分好学,见她酿酒便嚷着要学,却又耐不住性子,等个三五日便迫不及待去把酒坛打开尝一尝。 在陆琢离开后,慕容璃在灵州休养了半个月,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她便计划着启程回京。 药沧沧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别院里出了流云及一众护卫,便只有几个伺候的婢女,无人陪她解闷她便出去外头找乐子,时常三更半夜才翻墙回来,大多时候带着一身 分卷阅读50 酒气便往慕容璃床上挤,砸吧着嘴发出呓语。 “小师嫂你好香啊,我不要三师兄娶我了,我也要如三师兄一般娶个香喷喷的夫君回去暖床……” 慕容璃被酒气熏得无处可躲,听着女侠的酒后‘真言’听得直冒冷汗。 药沧沧是个藏不住不住话的,与慕容璃相处没几日便把老底给交代了。 三四年前药沧沧独自偷溜出谷闯荡江湖,惹了不少麻烦,一次被人陷害被污蔑成杀人凶手让一个武林帮派给扣押了,要她偿命,陆琢及时赶到救了她。 陆琢单枪匹马挑战一个帮派,将她救走,陆琢为护她受了重伤,休养了一个多月方能下床行走。 便是那次陆琢受伤后收到一封信,而后疯了一样要出谷,后来药沧沧才知陆琢因为救她受伤赶不及去赴约,他心心念的姑娘让人给害死了,药沧沧很是愧疚,觉得该赔陆琢一个媳妇儿,所以她打算以身相许,奈何陆琢死心眼儿。 后来药沧沧听说陆琢心仪的姑娘还活着,但那姑娘嫁给了别人,而陆琢则被逼迫娶妻…… 慕容璃从药沧沧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再细想先前宁王说的那些,再无法对陆琢狠下心了。 甚至连那股子恨意也消散了。 命运弄人,那些被时光隐藏的秘密逐一揭开后是遗憾的真相,陆琢从未辩解过半句,他所承受的痛苦比她所承受的还要多。 直至启程回京时慕容璃才知陆琢竟留了二十多个护卫守着她,除了陆琢安排的护卫,别院里还有清乾山庄的护卫队。 只是她离开后,清乾山庄的人未再跟随,她想着待她回京后要亲自前去宁王府道谢。 清乾山庄的庄主颜御风乃宁王的岳父,颜御风夫妇却也是她的…… 他们的女儿是宁王妃颜青芷,不是她。 她是慕容璃,荣王与荣王妃才是她的亲生父母。 但她还是想见一见。 回程途中,药沧沧嫌马车太慢又闷,她不愿与慕容璃一样闷在马车里,随即抢了流云的马骑。 马车缓缓前行,药沧沧骑马伴在一侧,时不时诱惑慕容璃。 “小师嫂可想骑马,我带你骑?” 慕容璃看着她,摇头拒绝,“不了,还是马车里舒坦,可坐可躺,骑马太受罪。” 药沧沧撇撇嘴道:“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活得着实枯燥乏味,人活一世就该快意潇洒,守那么多规矩作甚,策马扬鞭可比你窝在马车里快活多了。”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慕容璃是有些羡慕药沧沧的随心所欲,但若要她真如药沧沧一般随性恣意,她没那本事。 慕容璃掀帘的动作使得手腕露出半截,药沧沧的目光被皓腕上的手钏吸引,惊讶地‘咦’了一声。 药沧沧指着她手腕上的手钏,道:“这手钏出自谷中谷,原先在我父亲那儿,我求了他许久他也舍不得给我,前些日子父亲说他将手钏给三师兄了,原来三师兄将它给了你。” 原来这手钏是这样来的。 陆琢却骗她说是从慕无伤那儿拿来的。 慕容璃想不明白陆琢为何要骗她。 “既是你父亲之物,你若想要便拿回去。”她微笑着欲摘下手钏。 药沧沧执起鞭子戳戳她的手,制止她,“这手钏能避百毒,且对你的身子有益,它于我而言不过是件饰物罢了,既然是三师兄替你求来的,你好好戴着,不可随意取下,莫要辜负了三师兄的心意。” 向来大大咧咧的药沧沧忽然正经起来实属罕见,慕容璃见她若有所思,疑惑更甚。 “这手钏……” 药沧沧不待她问便嘿嘿笑起来,朝她挤眉弄眼,“我父亲说这手钏是谷中谷历代谷主夫人之物,代代相传,可到了我大师伯这一代因大师伯一生未娶,故而这手钏便无主了,一直由我父亲代为保管,三师兄竟然能得到它,由此可见,大师伯与我父亲是十分看重三师兄的,他或许便是下一任谷主了,届时你便是谷主夫人了。” 慕容璃:“……” 这难道便是陆琢骗她的原因,他求来这手钏却不提手钏的来历,多半是想隐瞒谷中谷之事。 马车出了灵州,一路朝官道上走,出城不到十路便进了山林,药沧沧察觉周围有异,提醒流云戒备。 慕容璃并非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依旧紧张得手心冒汗。 果不其然,片刻后有利箭破空而来,随行护卫多人中箭自马背上摔到地上,流云奔至马车旁保护。 “夫人,您可有受伤?” 慕容璃出声道平安,随后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悄悄瞧一眼外面的情况。 对方有备而来搞埋伏,流云这边伤亡惨重。 药沧沧钻进马车欲带慕容璃走,但马车突然晃动,外边的流云急喊道,“药姑娘,马受惊了,速带夫人跳车。” 闻言,药沧沧毫不犹豫,一把抓起慕容璃便往下跳。 药沧沧身手敏捷抱着慕容璃在地上几个翻滚后 分卷阅读51 稳住,她无恙,慕容璃却摔蒙了,脑袋晕乎乎的,听到药沧沧说话,却是许久才反应过来。 “寻个隐蔽之地躲起来。” 慕容璃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周围是刀剑碰撞声及惨叫,入眼只见血,红成一片。 一场殊死搏斗后形成对峙,对方有备而来人多势众,流云手下所伤亡不少,被对方包围了。 而药沧沧不知所踪。 生死攸关之际,药女侠独自逃了…… “保护好夫人。” 流云与余下还能动的护卫快速围成一个圈护住慕容璃。 寡不敌众,慕容璃看着护送她的人马折损过半,这些人因她而死,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流云,稍后寻到机会,你带人先走去求援,这些人是冲我来的,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想要我的命。” 流云铿锵道:“主子命属下保护夫人,便是死,我等也要保护好夫人您。” 慕容璃蹙眉,拍了拍流云的肩,郑重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活着才能带人来救我,你别犟。” 说话间,从刺客背后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荣王府出事后失踪的周子清。 周子清得意笑看着慕容璃,曾经谦和儒雅的穷书生变成阴鸷恶毒的嘴脸,又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郡主,别来无恙。” 慕容璃的目光落在周子清戴着两个指套的右手上,并未回应周子清的问好。 随着周子清走近,流云与众护卫将慕容璃围得更严实了些。 流云压低声音道:“夫人,稍后属下带您突围,药姑娘在周围接应,我们一定能……” “逃?今日除了郡主,陆琢的人一个也别想活。”周子清听到流云的话后轻蔑一笑,扬了扬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愤恨道:“陆琢断我手指,此等奇耻大辱我定然是要讨回来的,今日郡主走不了了,还是乖乖随我走,若是动起手来,手底下的人不长眼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慕容璃脸上没有一丝惧怕,面无表情道:“乱臣贼子,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我夫君只断了两根手指是他过于仁慈,他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当对他感恩戴德才是,可能恩将仇报,果真是小人行径。” “你!” 周子清气急败坏,面容扭曲,恨恨地看着慕容璃。 “时至今日你依旧处处维护他,你莫不是忘了新婚夜他是如何羞辱你的,陆琢心里惦记的是宁王妃不是你。” 周子清自以为戳到慕容璃的痛处,又得意起来。 “你不如跟了我,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阴邪的语气及猥琐的目光令慕容璃几欲作呕,她勉强压住情绪,尽量拖延时间。 流云趁机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达成共识,随后一众护卫主动出击,流云抓住慕容璃快速后腿。 “夫人,属下带您先走。” 其余人掩护,流云带着慕容璃上马,周子清怒吼发令让人放箭。 利箭‘咻咻’从身旁、头顶飞过,慕容璃听身后的流云闷哼一声,她急忙扭头看。 流云脸上汗珠滚下,表情有异,似是疼痛难忍,分明是中箭了。 “流云,你且忍一忍。” 流云咬咬牙,道:“属下无碍,夫人不必忧心。” 马儿疾驰,身后刀剑碰撞声渐渐听不见,流云将缰绳给她,气息渐弱。 “夫人您……不用管属下,您寻个隐蔽之地藏起来,药姑娘她、她多半已脱身去传信给主子了,她很快会找到您的。” 慕容璃接过缰绳,斥道:“少废话,我不会扔下你独自逃走的,你挺住,药沧沧会带人来救援的。” 她调转马头弃了官道走另一条不知同向何处的小道。 如不出意外,以药沧沧的机灵,她多半是回灵州去找清乾山庄的人前来搭救了 只是此时慕容璃走的方向与回灵州的方向相反,药沧沧来回折腾怕是要多耗些时日了。 流云怕是坚持不住了,须得尽快找到落脚之地,找个郎中给流云治伤,否则他恐有性命之忧。 好在流云命大,慕容璃堵对了,顺着小道前行一段路后便遇上了个上山打柴的樵夫,慕容璃勒马停下求救。 流云彻底失去意识从马背上跌落。 得樵夫相助,找到附近村子里的郎中,流云得救。 到了夜里,周子清的人便追上来了,慕容璃骑马将人引开,离开前她将陆琢前些日子赠她的玉簪,发钗留下当作谢礼赠予郎中夫人,托他们照看流云。 慕容璃亲眼瞧着郎中将流云藏入地窖后才离开,驱马至村口便遇上了周子清。 火把的亮光让慕容璃瞧清了周子清的嘴脸。 “周子清,你将我的人如何了?” 周子清下马来到她面前,仰起头看她,“那些人对陆琢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留活口,倒是你,陆琢留了一条好狗在你身边,但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分卷阅读52 慕容璃怒道:“你害死了流云还有那么多人,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替他们报仇。” 夜风潇潇,火把明灭,周子清的表情忽明忽暗,啧声道,“原来你身边那条忠心的狗叫流云,他死了啊,难怪你会独自出现在此处,不过也是,他中了箭,不死也难。” 此时的周子清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洋洋得意。 “瞧我对你多上心,想方设法也要得到你,陆琢却对你不闻不问,只派了几个护卫给你,先前若非阿朔从中作梗将你送去清乾山庄的别院,如今你已是我的人了,眼下阿朔人在京中,你已脱离清乾山庄的庇护,无人能妨碍到我。” 她不言语,怒目而视。 周子清笑着威胁道:“我有解药能解你所中之毒,你随我走,我替你解毒。” 慕容璃从周子清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周子清不知陆琢来灵州见她的事。 那么,周子清并不知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她敛去情绪,冷淡道:“我不怕死,你休想利用我去威胁任何人。” 周子清道:“你在我身边,阿朔才会听我的,他在荣王身边待太久了,将仇人当亲人,认贼作父,没了斗志,还有……若我将你已是我的女人的消息散布出去,陆琢的颜面荡然无存,他将成为天下的笑柄,你难道不觉得十分有趣?” 慕容璃在心里暗骂周子清是个疯子,做损人不利己之事还沾沾自喜。 “你与成王有何关系?” 他这般癫狂,对谋反一事入了魔怔,凡事讲求名正言顺,周子清如此‘理直气壮’不外乎与成王有不寻常的关系。 难不成周子清也是成王的儿子? “哈哈哈哈,自然是关系匪浅!” 周子清癫狂大笑,随后一瞬变脸,表情疯魔了一般扭曲,用他自认为温柔的语气说着阴森的话。 “待到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再告诉你我与成王有何渊源,如何?” 慕容璃心中一阵恶寒,未再搭理忍住了撕烂周子清的嘴的冲动。 而后周子清命人上前夺走慕容璃的缰绳,由人牵马,她被迫跟周子清走。 离开时周子清召回所有派出去搜寻她下落的杀手,慕容璃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入狼窝,至少流性命无恙。 她故意说流云已死便是想骗过周子清,她想为流云争取一线生机。 ☆、生机 周子清挟持慕容璃后仓惶奔逃,一路躲躲藏藏,慕容璃本就虚弱,一路上风餐露宿未能好生调养身子,路上便病倒了。 起先周子清不以为意,以为她故意装病拖延,等人来救她,直至慕容璃昏迷不醒,方知她确实病了,并非装病。 如此一来,周子清原本的谋划被打乱,一行人只得停止前行,且不敢外出抛头露面,躲在客栈里又怕陆琢的人追上来,整日提心吊胆的,犹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落脚在偏僻镇子上,郎中难寻,周子清派出去的人随便抓了个药铺的药童到周子清跟前交差。 药童只写下治寻常风寒的方子,治风寒的药方最为常见,药童已熟记于心,写方子并不难。 周子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手下人抓了治风寒的药煎给慕容璃喝。 慕容璃喝了两日的药半点不见起色,周子清的脾气愈发暴躁,他身边之人皆对他诚惶诚恐。 “一丁点消息也打探不到,我养你们有何用,一群废物!” 慕容璃听到隔壁屋子里周子清又在咆哮,连日来他一直如此,观他癫狂暴躁之态,已然陷入疯魔。 一个疯子,行事疯狂,事发前他伪装出一副谦卑模样,才子之名远播,如今露出真面目,还真是面目可憎呢。 周子清住隔壁,时不时便听到他的吼声,慕容璃是被吵醒的,听得心烦,勉强支撑着起身。 她被周子清挟持已有半月之久,一路北下无人来救,倒也并非她胆小害怕,她只是担忧家人。 不知荣王府现下如何了,父母亲是否安好无恙,先前虽听大哥说王府安然,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还有陆琢他…… 自灵州一别,他音信全无,临行前他只让她等他,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可如今她落到周子清手上,已有月余,不知能否等到他来。 她从从前一直在等他,如今亦是如此。 他终究是郡王的好臣子,百姓的好将军,却无法成为她一人的好丈夫。 她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她却心无大义,只想他成为她一人的天地,终究是她狭隘了。 这些日子她反思了许多,她不仅是陆琢的妻,更是先帝亲封的云霞郡主,她还是荣王的女儿。 身为皇族中人,她岂能只顾儿女私情,置家国大义于不顾。 慕容璃打开窗,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激起一阵颤栗。 变天了。 周子清近来越发暴躁, 分卷阅读53 甚至已有癫狂之态,他的那些下属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他不快性命难保。 隔壁斥骂声不止,伴随着桌椅翻倒碰撞之声,周子清不知何故又在发火,不过周子清这样的反应便说明他的阴谋未能得逞。 思及至此,慕容璃心情大好,冷风拂面竟觉得凉爽。 与其坐以待毙,指望别人来救,倒不如想法子自救,摆脱困境。 只是眼下她病得不是时候,如今她这副身子骨弱不禁风,便是从周子清手上逃脱她也跑不远。 何况她此时连置身何地也不清楚,还得寻一个适当的时机逃离较妥。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璃不再抗拒周子清的示好,在饮食起居上周子清倒是不曾苛待于她。 周子清每日暴躁不减,在她面前却极力讨好,只为博她一笑。 停留了五日,慕容璃的病依旧不见起色,周子清并不着急赶路,似乎已笃定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这日,慕容璃要求到客栈外走一走,周子清竟也没反对,他将带在身边暖床的两个婢女安排到她身边,美其名曰照顾她,实则看守。 慕容璃由两人搀扶着走出客栈,被困那么久,终于能外出查看。 两个婢女对她毕恭毕敬,生怕惹她不快,回去挨罚。 慕容璃与二人闲聊中探出一些消息。 他们此时所在的镇子离泰城只有一日路程,至于她问起周子清为何不再前行,二人三缄其口,慕容璃从她们慌乱的眼神里看出些许端倪。 她们方才与她说的那些话多半是周子清授意了的,她们不敢说的便是周子清不愿让她知晓的。 总而言之,她目前所知的是周子清故意安排好的,这也是周子清同意她出来放风的原因。 周子清狼子野心,能做出通敌叛国那等丧心病狂之事,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他要对付陆琢,对付荣王府,必然是想以她为饵,她便是一死也不能被他利用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但凡有一丝求生之机,她愿意一搏。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来的稳妥些。 眼下她得从周子清身边的人着手,寻一帮手,助她脱身。 周子清喜怒无常,暴虐成性,他身边的随从下属无不战战兢兢,他对带在身边的这两个暖床婢女亦是动辄打骂,她们对周子清只有畏惧,眼中不见半分爱慕之意。 慕容璃这些天也瞧明白了,除了这两个婢女外,周子清不让任何人接近她,但这或许也是她的突破口。 “我听周子清唤过你二人的名字,你们谁是粉黛,谁是丽娘?” 周子清带的一行人中只有她们二人是女子,不仅为周子清端茶送水,夜里还被迫暖床。 如今的周子清如丧家之犬,却也如同疯犬一般凶狠。 她们畏惧周子清,不敢逃走,夜里被他折磨,苦苦哀求,身上每夜添新伤,白日里时常偷偷抹泪。 慕容璃这几日虽精神不济,但她一刻也不敢松懈,无意中听到她们相互安慰,也曾听她们交流,得知她们也曾动过悄悄逃走的念头。 听到她问她们的名字,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长得轿圆润丰腴些的女子温婉一笑,恭敬地开了口。 “回夫人,我是粉黛,她是丽娘。” 慕容璃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两人的手,心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粉黛回话后,丽娘也附和点头“夫人,我是丽娘。” 慕容璃勉强打起精神来,扯了扯嘴角,“那你们可知我的身份?” 两人皆茫然摇头。 “周公子差我二人伺候您,只道您身份尊贵,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粉黛要圆滑些,也比丽娘有主见。 “夫人,若是我二人有侍候不周之处,还望您见谅。” 她们自称‘我’而非‘婢子’或是别的,可见她们并非是受过教导的婢女,再观她们的双手肤色略黑,手指比寻常女子的粗糙,多半是常年下地劳作所致。 正如她们所言,也许是周子清在逃命过程中偶然见到她们有几分颜色,动了邪念,逼迫了她们。 她们出身贫苦人家,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毁了名节,这世道对女子过于严苛,日后她们想嫁一个好人家怕是难了。 但眼下她自身难保,容不得她有太多怜悯之心。 慕容璃继续道:“周子清通敌叛国,犯谋逆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助纣为虐者,一样的罪不可恕,不仅你们要被问罪,还有你们的家人。” 果然,二人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慕容璃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我乃荣王府的云霞郡主,也是将军夫人,更是当今天子的堂姐,便是陛下见了我也要唤一声阿姊的。” 二人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了,一个劲地磕头。 “郡主饶命,我们并不知您的身份……” “他用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服侍他, 分卷阅读54 我们是被迫的,求郡主恕罪,饶过我们的家人。” 慕容璃看她们如此,有些于心不忍,虚扶了一下,示意二人起身。 “不知者不罪,我知你们也是身不由己,待我脱身,定保你们性命及你们的家人平安。” 二人喜极而泣,自是千恩万谢。 不过她也并不十分信任粉黛与丽娘,先试探一二,若是能拉拢,自然是好的,可若她们因畏惧周子清而不敢反抗,那便不能轻易信她们。 恩威并施,先套近乎再笼络。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深知信错人的下场有多凄惨。 慕容璃抬眸眺望远处,街上热闹,行人来往,但她身后不远处是周子清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 “许久未能如这般出来透气了,我瞧着街上热闹得紧,我们也去瞧瞧去。” 二人迟疑起来,丽娘不敢作声,下意识看粉黛的反应,似是将粉黛当成主心骨。 粉黛在短暂的犹豫后赶忙表态附和慕容璃,殷勤备至。 “这些时日郡主受苦了,难得今日郡主身子大好,能得出来放风,自然是要往人气儿聚集之地多走动走多才是,我们扶您过去,莫要让闲杂人等冲撞了您。” 慕容璃并未拒绝,由二人搀扶着往集市人多之处而去。 偏远之地的镇子不比灵州繁华,街道不宽,街上却十分热闹。 慕容璃身子虚,勉强打起精神,走在人群里,粉黛与丽娘小心翼翼护着,丽娘虽话不多,但十分谨慎,生怕有人挤到她。 慕容璃将一切瞧在眼里,心下已有了主意。 即便再如何小心谨慎,两个弱女子终究是做不到在拥挤的人群中护着慕容璃不受冲撞的。 ☆、结局 不知从何处蹿出的一个瘦小满身脏污的乞儿紧紧抓住慕容璃的裙摆,黑黢黢的小手在她的裙摆上留下手印。 粉黛呵斥道:“小臭要饭的,将你的脏手拿开!” 年幼的乞儿紧紧攥着慕容璃裙摆不放,仰着头,脏污敷面以至于瞧不清本来面貌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哀求地看着她。 “姐姐,我娘病得很重,我已饿了三日,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 慕容璃低头看着趴在她脚下的小乞儿,欲弯腰去扶,被粉黛拦下。 “郡主,他身上又脏又臭的,这小叫花子多半是个骗子,这种人我见过不少,您莫要被他骗了。” 言毕,粉黛又嫌恶呵斥了一声,还抬脚往乞儿的肩上踢了一下。 “滚开!” 一直默不作声的丽娘在此时爆发了,她推了蛮横的粉黛一下,怒道:“他还这么小,有话好好说,为何要动手。” 粉黛轻蔑道:“一个臭小叫花罢了,收起你那虚伪的怜悯之心,眼下我们都自身难保,你还心疼他,谁来心疼我们,若是郡主有任何闪失,你我十条命也不够死的,你莫不是忘了公子的手段?” 丽娘颤了颤,却还是将小乞儿从地上扶起,而后将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给了他。 “我只有这么多了,应该能买到两个馒头。” 小乞儿望着手中的铜板,犹犹豫豫看向慕容璃。 “回春堂的李大夫要为我娘治病至少得十两银子。” 粉黛顿时黑了脸。 “小叫花子,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若再不滚,我可踹你了!” 言罢,粉黛作了撸袖的动作,欲对小乞儿动手,慕容璃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冷的,粉黛悻悻收手。 慕容璃身上未带银两,她取下了头上的玉簪和金钗给了小乞儿。 “这些也值个百八十两,你拿去换银子,给你娘治病。” 小乞儿道了声谢后转身就跑了。 丽娘望着小乞儿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眼眶通红,而粉黛则不满地小声抱怨。 “郡主,您瞧见了,那就是个小骗子。” 慕容璃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淡淡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能救人一命,自然是极好的。” 粉黛心有不服,却不敢多言。 丽娘看了看慕容璃,欲言又止,但看粉黛还在身边,便也未敢多言。 慕容璃只是往小乞儿离去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眼神并未多作停留,而后她说乏了,粉黛与丽娘赶忙扶着她往回走。 转身后,慕容璃发现周子清安排的那几个监视她们的人不见了,不禁蹙了蹙眉,只是一瞬眉眼便舒展开,若无其事进了客栈。 回房间后,慕容璃将粉黛与丽娘打发走,将门落栓,而后脱了靴子,取出方才那个小乞儿趁人不备之时塞进她靴子里的信笺。 看张牙舞爪的字迹便知是出自药沧沧女侠之手,短短几个字,足以让她安心。 “两日后,师兄至。” 药沧沧并未指名道姓说这个‘师兄’是陆琢,但慕容璃明白这是何意。 陆琢来了,他来救她。 分卷阅读55 心中欢喜之余却不免为他担忧,分别一月有余,犹记分别那晚他说的话,他是去执行陛下的密令,必是十分要紧之事,临行前夜他说过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而如今不过一个多月他便来寻她了,若是陛下吩咐之事出了差错,龙颜大怒,那他必受重罚。 一直以来她将所有的怨气撒在他身上,他明明认出她了,却不曾解释过一句,若非药沧沧偶然说起当年他因救药沧沧而受了重伤以至于未能及时赶回救她一事,她可能要怨他两辈子的。 他便是这样的人啊。 背负一切,将一切归咎于他自身,不擅解释。 他明知她怨他,依然让她等他。 她甚至不知该怨他傻,还是该怪她自己不争气,活了两世还活不明白,非要与他纠缠在一起。 可仔细想来,他如今所承受的这些皆是因她而起,他本可以做一个逍遥江湖的侠客,亦或是在谷中谷过恣意的日子,不必掺和进朝堂纷争,也不必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所有的不安稳皆是她带给他的,她凭什么怨恨他。 将信笺焚烧后,慕容璃将朝屋后开的窗户打开,散去屋中的味儿,随后打开房门唤粉黛与丽娘进屋。 打开房门,见周子清派出去跟踪她的那两个人回来了,还抓了一个孩子回来,瞧那孩子与方才街上遇到的那小乞儿有些相似,衣衫褴褛,看不清楚本来面貌的脸黑乎乎的。 周子清坐在客栈楼下堂中,粉黛与丽娘站在他身边。 那两个人将孩子拽到周子清面前,将孩子扔在地上,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的意味向周子清邀功。 “公子,您派我二人跟在郡主身后,果然有了发现,便是这小子靠近过郡主,与郡主有过接触,我们将人给您带回来了。” 周子清扔了锭银子给说话之人。 “差事做好了有赏,这是给你二人的酒钱。” 那两人欣喜不已,又是一番讨好道谢。 而被扔在周子清面前的孩子则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抓我!” 那孩子爬起来想要逃,又被人揪住领口拎小鸡仔似的拎了回来,受了威胁。 “臭小子,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老实一点。” 孩子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被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也不闹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周子清。 “我不想死,求您放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街口的包子铺偷了两个馒头而已,求您不要杀我。” 周子清邪笑着,扔出一块碎银,落到孩子面前。 “只要你听话,爷有的是赏银。” 孩子愣了一下,怔怔抬头看周子清,见他挑了挑眉,随即赶忙将碎银拾起,十分宝贝地我在手心,喜不自胜。 “贵人请说,小的在这一片很熟的,您想知道什么小的都可以帮您打听。” 在街头行乞多年,小乞儿惯会察言观色,手里攥着银子,高兴不已。 周子清眯着眼问道:“方才可有人让你送信或是别的物件。” 小乞儿茫然摇头。 周子清的那两个下属脸色一变,其中一人直接从后面掐住小乞儿的脖子,威胁道,“还不说实话,还想不想活了?” 小乞儿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很是害怕,大叫起来。 “放开我!” 周子清不为所动,眼中尽是狠厉,那人掐着小乞儿的脖子也不松手,慕容璃在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看那孩子憋得难受,她终是出了声。 “周子清,你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何必舍近求远。” 周子清扭头,仰头看她,表情尽是得意。 “那郡主倒是说说看,究竟有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亦或是说有什么人要来救你。” 慕容璃斩钉截铁道:“从未有过什么人向我通风报信,方才粉黛与丽娘片刻不离我左右,你若不信我,你问她们便是。” 周子清转过头,目光从丽娘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粉黛身上。 “你来说。” 粉黛战战兢兢道:“回禀公子,方才确实只有这小叫花子接近过郡主。” 小乞儿一听急了,大声嚷道:“我没有,你们放开我!” 周子清脸色阴沉,对小乞儿道,“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言毕,周子清扬了扬手示意他的手下动手,小乞儿吓得哇哇大哭。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求你们不要拔我的舌头……” 慕容璃蹙了蹙眉,却未开口,她知周子清这人多疑,便是她开口为那孩子开脱,他也只会认为她是欲盖弥彰。 她不开口为那孩子说话,周子清反倒打消了几分怀疑,并未真的对那孩子下手。 那孩子被扔回地上,周子清又问粉黛,“你可确定方才就是他?” 粉黛方要点头,一直默不作声的 分卷阅读56 丽娘开了口。 “不是他,方才那孩子小拇指断了一截,想来是常年在街上乞讨,有时为了活命也会行窃,被人抓到斩去了手指。” 周子清将目光转向丽娘,半信半疑。 丽娘将地上那孩子的右手拉起,让周子清瞧清楚。 “公子,这孩子并非方才那个,他们抓错人了。” 听完丽娘的一番话,周子清阴狠的目光扫向那两个手下,两人吓得腿一软,跪在了他面前。 “公子饶命,方才我们发现有人冲撞了郡主便追上去了,确实瞧见是一个小叫花子,我们追了许久只瞧见这个小子,便误以为是他……” “公子饶命啊。” 周子清不知在盘算什么,并未追究那两人,也放了被抓回来的那孩子。 慕容璃看了一出戏,看完觉得无趣,便回了屋,随后粉黛与丽娘也来她的屋里守着。 知是周子清授意她们来的,慕容璃并未为难她们。 “你们不必两个都在此伺候我,一人守着便可,轮流休息,你们也是女子,奔波了这一路,身子撑不住的。” 听到她发话了,两人商议后决定粉黛先留下守着她,丽娘先下去歇着,晚些时候再来换粉黛。 丽娘下去后,粉黛便与慕容璃聊了起来,言语间尽是试探。 “郡主,您也觉得丽娘说的是真的,方才那小叫花子与咱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并非同一人?” 慕容璃合衣躺下,淡淡应声:“丽娘所言不差,他们并非同一人。” 粉黛又问:“那您也觉得街上遇到的那小叫花子有问题?” 慕容璃笑了笑,道:“街上那孩子确是冲我来的,也是来给我送信的,今夜子时,会有人前来救我,届时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便将你带上。” 粉黛惊讶得大张着嘴,似是难以置信。 “郡主您说的是真的?” 慕容璃轻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此事你要保密,若是被周子清知晓,你们便脱不了身了。” 粉黛消化了一下后,又试探问道:“您只带我走,那丽娘呢?” 慕容璃道:“我信你,但信不过她,是以你万不可将此事泄露给她。” 闻言,粉黛欣喜点头。 “我明白了。” 慕容璃扯了扯嘴角,闭目养神。 入夜后,丽娘来换粉黛守在慕容璃屋里,慕容璃比白日里精神好了些,丽娘虽不若粉黛那般能言善道、圆滑世故,却是极为细心的。 见慕容璃躺着不舒坦,她便扶慕容璃起身,打了盆热水给慕容璃净面,服侍得很妥帖。 “丽娘,明日午时会有人来救我,到时你若是愿意随我走,我便带你走。” 丽娘闻言一愣,随即在慕容璃面前跪下磕了个头。 “若郡主能救丽娘脱离火坑,丽娘此生愿为奴为婢伺候郡主。” 慕容璃将她扶了起来,见她眼眶红红的,忆起今日在街上她瞧那小乞儿的眼神以及后来大着胆子为被抓来的那孩子说情,觉得丽娘是个性情中人。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丽娘抹泪道:“娘亲早年病故,家中有父亲还有一幼弟,那天夜里这些恶人突闯入我家,打伤了我父亲,姓周的恶人又对我……我本该在那夜便自我了断的,如今拖着残破之躯,只是想回去再见父亲与弟弟一面。” 慕容璃明白她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那两个孩子了,多半是那两个孩子与她弟弟差不多大。 丽娘是个苦命的女子,原本以她的容貌性情该是能嫁得如意郎君,安稳过一生的,却因这样的遭遇被毁了幸福,像周子清这种恶贯满盈的恶人,早该天打雷劈的,上天不惩罚他,总有一日她会替□□道让周子清不得好死。 “丽娘,你是无辜的,真正的恶人还未得到报应,你更应好好活着,你且放心,恶有恶报,周子清他活不长的。” 丽娘擦去眼泪,红着眼笑了起来。 “我活着便是为了等到这些恶人遭报应的那一天。” 夜里,慕容璃与丽娘在屋里听到动静却未开门查看,一阵嘈杂声过去后,屋外有人敲门,粉黛的声音随之传来。 “郡主,您可歇下了?” 果然,粉黛向周子清告密了。 子时已过,正常人早入酣梦,丽娘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照明,随即去开了门。 粉黛进屋后便四下看了看,见慕容璃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定定瞧着她,她赶忙解释道:“方才有贼潜入客栈,我担心郡主,遂来瞧瞧。” 慕容璃淡淡应了一声‘嗯’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粉黛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丽娘,不屑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了。 粉黛离开后,丽娘将门落栓,回到床前,压低声音与慕容璃说话。 “郡主,粉黛方才多半是听那姓周的恶人前来探查,您说会不会是他已知晓会有人来救您了。” 慕容璃翻过身,身子往里侧挪了挪, 分卷阅读57 空出个位置给她,示意她躺下。 丽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下了。 离得近,说法也方便。 “不必理会他们,随便他们如何折腾,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后来丽娘又与慕容璃闲聊了许久,说的是她家里的事,慕容璃方知原来丽娘已定亲了,若非遭周子清迫害,再过几个月便要嫁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如意郎君,过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美满小日子。 只可惜如今丽娘的一切皆被周子清毁了,女子失了名节,远比失去性命还可怜,丽娘心里藏着恨,恨不能将周子清碎尸万段。 翌日一早,慕容璃又被周子清的暴怒呵斥声吵醒,她已习以为常,内心毫无波澜,慢条斯理梳洗后,便与丽娘在屋里并未出去。 不多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丽娘将门打开,粉黛苦着脸站在门外。 “郡主,公子他、他想见您。” 慕容璃冷冷一笑,并未有起身的打算。 粉黛退了出去,不肖片刻,周子清面色阴沉出现在慕容璃面前。 “郡主当真是好手段,竟在我眼皮子底下将消息递了出去,可惜陆琢的那些手下皆是废物,藏头露尾不敢露脸,被我轻轻一吓就夹着尾巴逃了,如此看来,陆琢对郡主还真是一点也不上心呢。” 慕容璃无所谓道:“你这儿有吃有喝,还专门有人伺候,多好啊。” 周子清气得不轻,抓起一旁的椅子狠狠已砸,椅子四分五裂,外头的客栈掌柜听到动静,唉声叹气,快要哭了。 “我说这位公子,我这小店是小本买卖,如何能经得起您这样的折腾啊,求您高抬贵手……” 客栈掌柜的声音在看到周子清扔在地上的银子时戛然而止,他拾起银子,笑眯眯离开了。 周子清盯着慕容璃许久,最终拂袖离去,随即隔壁便传来粉黛的哀嚎求饶声。 周子清又将气撒在粉黛身上。 此时慕容璃已确认粉黛不可信,她对丽娘也并未放下戒心。 昨日她对粉黛说子时会有人来救,又对丽娘说今日午时会有人来救,昨夜里的动静不小,也是子时前后,必然是粉黛向周子清告密了。 后来丽娘去向粉黛打听了一下,得知夜里确实有人来了,却只有一人,那人轻功了得,周子清的人根本追不上。 慕容璃猜测那人是药沧沧。 到了午时,周子清并未出现,客栈里也静悄悄的,鼻青脸肿的粉黛到慕容璃跟前诉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慕容璃静静听着,丽娘在一旁安慰粉黛,顺便帮粉黛上药。 如此平静过了一日,客栈没有动静,丽娘有些担心,避开粉黛,小声询问慕容璃,慕容璃让她稍安勿躁。 到了夜里,本该是粉黛守夜,但因粉黛被周子清打伤了,丽娘便替她守夜。 夜深了,丽娘见慕容璃还不打算歇下,心下疑惑。 “郡主,您可是有心事?” 慕容璃把玩着陆琢送她的那只手钏,在丽娘走近时,附耳交代了几句,丽娘虽疑惑,但并未多问,依她的吩咐拿着手钏离开了片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丽娘便回来了,她一手用慕容璃给她的湿帕子捂着鼻子和嘴,一手拿着手钏,惊慌且惊喜。 “郡主,成了。” 慕容璃随即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站在周子清的房门外,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往里看了看。 周子清已被迷倒在地。 一切如她所料。 先前药沧沧说起手钏的来历时与她说过,手钏虽然能避百毒,但用火烤会有截然相反的作用,使人陷入昏厥。 这段时日慕容璃早有此打算,奈何周子清此人狡诈多疑,她一直没有机会。 此事她独自一人是完不成的,此处也幸亏有丽娘相助才能成事。 屋内只有周子清一人,而周子清安排看守的人皆在楼下,并未察觉楼上有异,慕容璃将手钏放入凉水盆中浸泡片刻取出戴在手腕上,随即用事先备好的湿帕捂住口鼻,带着丽娘进了周子清的房间。 躺在地上的人昏迷不醒,慕容璃取下他腰间的匕首,欲亲自动手了结了他。 此时丽娘出声了。 “郡主,可否由我来动手。” 丽娘恨极了周子清,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只有手刃了他方能解恨。 慕容璃将匕首给了她。 “若是害怕,下不去手,我可代劳。” 说到底,丽娘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双手不曾染血,不敢下手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璃不一样,她早已经不再是上辈子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当年在陆候府遭遇的一切,她的手早染过血了,不在乎再来一次。 丽娘接过匕首屏住呼吸,咬紧牙闭上眼,手起刀落,狠狠扎进了那人的胸口,动手之后,她却瘫倒在地。 看丽娘这样,慕容璃仿佛瞧见了曾经的自己,那时 分卷阅读58 的她望着满手的血六神无主。 “罪魁祸首已死,他的那些手下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们……” 慕容璃原本想拉丽娘一把,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地上躺着的人的脸有异样,她蹲下身摸了摸那人的脸皮,大吃一惊。 “这人不是周子清,是他安排好的替身,我们上当了。” 丽娘闻言大惊。 “怎么会?” 慕容璃很快冷静下来,在丽娘慌乱无措时已想到别的法子。 她再度取下手钏,让丽娘点燃油灯,她将手钏放在火上烤,手钏随之变色冒出浓烟,而后她拉着丽娘回了她那间屋子里。 “你下楼去将底下看守的人引到周子清屋子里,在周子清回来之前我们逃出去。” 丽娘会意,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将周子清安排在楼下的那几人引进房间后,丽娘慌乱中不失理智,快速将房门关上,从外面死死拉住,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只是瞬间,屋里便没了动静,丽娘顶着一头冷汗去找慕容璃商议下一步该如何。 毕竟客栈外还有周子清的人守着。 慕容璃已想好了下一步计划。 这家客栈已被周子清全包了下来,并无闲杂人,客栈里除了掌柜的便只有两个跑堂小二。 慕容璃在她屋里放了把火,而后带着丽娘下了楼,住在楼下的粉黛听到动静开门出来,被慕容璃一把推回屋里。 “不想死便闭嘴!” 慕容璃捂住了欲出声大喊的粉黛,而后给丽娘使了个眼色。 “出去求救,将那些人引到楼上,我们从这里翻窗出去。” 周子清的那些手下助纣为虐,做了许多恶事,死有余辜,她不会可怜他们。 一回生两回熟,丽娘与慕容璃之间配合默契。 慕容璃趁乱带着丽娘与粉黛顺利从客栈逃了出来,而客栈里,周子清的安排在客栈外的那几个手下以为慕容璃还困在大火里,没胆进去救,又怕周子清回来会要了他们的命,在那儿乱作一团,并未发现慕容璃已悄然离开了。 因是夜里,担心周子清很快会追上来,三人摸黑逃命有些慌不择路,慕容璃身子仍十分虚弱,而丽娘与粉黛又将她当成主心骨,慕容璃只能判断周子清挟持她来时的方向,而此地离泰城不远,只要她平安抵达泰城便可到官府求助,如此她便可与宁王或是陆琢取得联系。 泰城地处边关,宁王与陆琢曾在此领军作战,大败蛮夷,陆琢离开前与她提过一嘴,边关蛮夷有异动,陛下派遣宁王前往坐镇,故而宁王此时也可能在泰城,只要去到泰城,她便算是逃出生天了。 三人本就是弱女子,慕容璃身子虚弱,粉黛又被周子清打伤,丽娘扶着粉黛走,三人走得极慢,好在将近十五,圆月当空,可勉强辨别方向。 “郡主,我们要去何处?” 粉黛有些支撑不住了,往地上一瘫,不愿动弹了。 “歇会儿吧,姓周的傍晚便出去了,那些人不知我们逃出来了,不会追来的。” 慕容璃步伐虽慢,却未作停留,喘着气道:“若想活命便不要停留。” 周子清是什么样的人她如今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了,只要他回到客栈便会发觉她们逃走的事,若不加紧赶路,很快她们便会再落入周子清手中。 眼下周子清还要用她威胁陆琢与荣王府,不敢对她怎么样,但丽娘与粉黛怕是凶多吉少。 她可以不管粉黛的死活,但丽娘全心信任她,她答应过要将丽娘活着带回去与家人团聚的。 “丽娘,随我走。” 慕容璃一步未停,丽娘犹豫了一下后便不再管分粉黛了,跟紧了慕容璃的步伐。 粉黛见状,惊慌爬起来,生怕被抛下,若是被周子清抓回去,她会没命的。 “郡主,别抛下我,带我一起走,我不想死。” 听到粉黛的哀求,丽娘回头看了眼,叫她赶紧跟上。 慕容璃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腿如同灌了铅似的沉沉的,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憋着一口气撑着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腿上被杂草树枝划了许多口子,她也不觉得疼。 她说过要祸害陆琢一辈子的,便是死也要在死之前见他一面,他休想心安理得忘了她。 心有执念,又岂会屈服于眼前的困境。 慕容璃越走越快,丽娘险些跟不上,粉黛走在后面又求又嚎的,便是丽娘也被粉黛的哭声扰得心烦。 “郡主,粉黛这样,怕是会引来那些恶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慕容璃忽然停下脚步,丽娘赶忙去扶她。 “郡主?” 慕容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把拉住丽娘,拽着丽娘往林子里钻,脚步比方才更急了,脸被树枝刮得生疼,她也不在意。 “有马蹄声,多半是周子清带人追来了,不能再走那条道了,我们从林子里穿过去。” 丽娘闻言,紧张不已。 分卷阅读59 “可粉黛还在后面,若她被抓到,定会出卖我们的,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璃叹道:“眼下我们自身难保顾不得她了,尽量走快些,这林子大,周子清人手不多,要追上我们并不容易。” 她的话让丽娘安心了不少,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两人钻进林子后拼命往前走,紧绷的状态下忽略了劳累感,一心只想着逃出去。 在林子里不比在路上,容易迷失方向,月光让密林遮挡,她们根本瞧不清脚下的路,凭直觉往前走,走得磕磕绊绊,摔了不少跤,也不顾上喊疼,相互搀扶着走,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璃实在没力气了,两人便停下,背靠着树干休息。 仔细听了一下,身后没动静,她们才放心了些。 丽娘担忧道:“不知粉黛如何了?” 慕容璃背靠着树干,闭着眼,口干舌燥,连说话也觉得费力。 “她与你不一样,你同情她,因抛下她独自逃命而愧疚,但易地而处,她不会同情你半分,你该明白的,她会为了活命而出卖任何人,你我也许还会再落入周子清手中,周子清不敢对我如何,但你会生不如死,是以你不必想太多。” 人性如此,生死关头,若连自保也做不到,如何能顾得上他人。 当时那样危急的情形下,若是带上粉黛一起,三人皆逃不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粉黛也算是自作自受了,若不是先前她出卖慕容璃去讨好周子清,也不会挨那一顿毒打。 丽娘怯怯地看了看慕容璃,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此刻丽娘无比庆幸做了正确的选择,否则便是与粉黛一样的下场。 两人一路奔逃累极,靠在树下沉沉睡了过去,知道一抹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声响将两人惊醒。 谁会在三更半夜放烟花。 “郡……” 慕容璃反应迅速,一把捂住欲开口说话的丽娘,凝神仔细听周围的动静,拉着丽娘小心翼翼地往隐蔽处走。 丽娘也听到了动静,是有人追来了。 方才的烟花若不是周子清的人发的信号,那便是有人在提醒她们有危险。 慕容璃最先想到的是药沧沧,先前陆琢说药沧沧武功平平但轻功极好,擅长追踪,这一路来药沧沧一直在暗处跟着。 今夜客栈失火,在暗处的药沧沧找不见她,只需暗中盯着周子清便可,药沧沧在此时放烟花提醒,多半是周子清的人已经察觉到她们的行踪了。 然而,慕容璃拉着丽娘慌不择路,在夜里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终究还是未能躲过周子清围追堵截。 周子清带着他的那些手下将她们为了起来,火把照亮树林,也让慕容璃看清了周子清那张令人厌恶的小人嘴脸。 “阿璃,你跑什么,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以前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未曾想短短几日你便将我身边的女人都拐走了。” 慕容璃看了他一眼,满是嫌恶。 “啊呸,本郡主的名你不配叫,从你嘴里出来,听着恶心!” 周子清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变得凶恶,丽娘害怕地往慕容璃身后缩了缩。 “郡主……” 慕容璃安慰道:“不用怕他。” 火把燃烧发出噼啪声,慕容璃撑着疲惫的身躯,勉强打起精神来应对周子清。 而周子清不能拿慕容璃如何,便将气发泄在丽娘身上。 “来人,将那贱婢拖走,随你们怎么玩,当是犒劳你们了。” 他此言一出,他的那些个手下一个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垂涎着丽娘,蠢蠢欲动。 慕容璃紧紧护住丽娘,在那些人围上来之时趁其不备夺了一把刀,挥舞着乱砍一通。 “你们谁敢动她,我便让谁死。” 周子清轻蔑道:“郡主还是省省力气吧,你大病未愈,手无缚鸡之力,逃不掉的,倒不如从了我,如此一来,只要你开口求我,我便留这贱婢一命。” “闭上你的狗嘴,我小师嫂也是你这种败类也能觊觎的?” 未等慕容璃开口,一道嚣张的女音在林中响起,随着树叶晃动的声音,一道黑影从慕容璃眼前掠过,传来‘啪’的一声脆响,而后便是周子清震惊地捂着脸。 众人惊魂未定,药沧沧扇了周子清一巴掌后稳稳落在慕容璃身前。 “姓周的,你若再敢对我小师嫂出言不逊,老娘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周子清看自己被一个女子扇了巴掌,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恼羞成怒。 “臭丫头,原来这些日子是你在捣鬼!” 药沧沧掐着腰,指着周子清,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当真是蠢笨如猪,老娘陪你玩了这么久,你竟然还不知道老娘是谁。” 周子清怒不可遏,低吼道:“愣着作甚,还不动手,将人擒住,任凭你们怎么玩!” 在他怒吼之 分卷阅读60 后,他的那些手下对药沧沧发起攻击,慕容璃与丽娘不会武功,药沧沧一个人应付那么多人还要护着她们,渐渐有些吃力。 慕容璃见她手臂受伤,担忧唤了一声。 “沧沧!” 药沧沧拔高声音道:“不必担心我,三师兄差不多也该到了,我自有办法脱身。” 慕容璃未再多言。 药沧沧解决完眼前的人,一手拽着一个,拽着她们逃出包围,而后将她们推得远远的。 “往回走,走东边,沿途我给师兄留了记号,他很快便会找来的。” 叮嘱慕容璃往东走后药沧沧回身拦住追来的人。 慕容璃与丽娘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摸黑往林子里钻。 她们对药沧沧而言只累赘,她们逃脱了,药沧沧才能安然无恙。 药沧沧一个人应付十多个壮汉,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身上挂了彩,见慕容璃与丽娘跑远了,她便不再与周子清的手下纠缠了。 慕容璃与丽娘跌跌撞撞在林子里乱窜,分辨不出哪边是东边,迷失了方向,她们便停了下来。 此时不远处隐约有微弱的火光,与打斗的地方方向相反,慕容璃欣喜若狂。 “丽娘,跟紧我。” 她从未这般欢喜过,只是微弱的亮光,却为她指引了方向,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慕容璃仿佛一瞬间注入了无穷的精气神,脚下崎岖的路也如平坦大道一般,丽娘眼瞧着就要跟不上了。 扒开与人齐高的荒草丛,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在她们急奔之时,火光也在急速向她们本来,拨开荒草,火光就在眼前。 慕容璃望着如从天降的陆琢,泪水夺眶而出。 “陆哥哥……”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同时,她便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熟悉而温暖的气息让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 陆琢紧紧抱着她,心疼又自责。 “阿璃,我来晚了,对不起……” 听到他的声音,慕容璃彻底放松下来,双腿也无力地软了下来,陆琢将人打横抱起,她又清减了不少,抱在怀里轻若无物。 陆琢心低下头,火光照耀下,他看到了她脸上被树枝、荒草划出的血痕,发丝凌乱,眼中闪着泪光。 他心疼的利害。 “阿璃,你受苦了。” 慕容璃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快去救沧沧,她还在后面。” 此时落在后的丽娘也奔了过来,见慕容璃被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抱在怀里,而男子身后还跟着一队护卫,个个魁梧壮实。 丽娘心里打鼓,但还是鼓着勇气呵斥了一声。 “你是何人,休要对郡主无礼。” 陆琢仿若未闻,低头看着怀中人。 “阿璃,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慕容璃知他是要亲自去会一会周子清,并未阻拦,点了点头。 陆琢将她安置在一块大石头上,解了身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而后便大步朝打斗声的方向而去。 待陆琢一走,丽娘急忙奔到慕容璃面前。 “郡主,您没事吧?” 慕容璃摇了摇头,“他是我夫君,有他在,我们安全了。” 丽娘怔住。 “他便是陆将军?” 慕容璃笑而不语。 陆琢留下保护慕容璃的护卫围成一圈将她们护在圈里,火光摇曳,慕容璃的眼皮却越来越重。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丽娘惊慌的叫喊声。 慕容璃醒来已是一日后,陆琢守在她身边,她幽幽睁眼,便瞧见了一张疲惫的脸。 “阿璃,你醒了。” 她方睁眼,趴在床前的陆琢便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抚她的脸,满眼深情。 慕容璃应了一声,但嗓子干涩,陆琢听出来,赶紧喂她喝水。 喝下小半杯温热的水润了润嗓子,慕容璃靠在陆琢怀里,最关心的还是药沧沧和丽娘。 “沧沧和丽娘可还好?” 陆琢道:“她们并无大碍,师妹从昨日到现在一直缠着大哥呢,至于你救的那个姑娘,我差人送她回去了。” 慕容璃虽醒了过来,但仍精神不济,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周子清呢?” 陆琢低头凝视着她,轻声道:“我将他捉住了,让人看着,待你好些了,便可以亲自处置他了。” 慕容璃虚弱笑了笑,“看见他我就犯恶心,还是将他交给陛下发落吧。” 她说完,陆琢淡淡应了声‘嗯’后便不再开口,两人静静相拥。 片刻后,慕容璃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他,“大哥也在?” 他方才口中的大哥也只可能是她的大哥慕容朔。 慕容朔是成王之子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二十年前成王篡位未果伏诛,二十年过去,成王谋逆罪名仍在,慕容朔一下子便被推至风口 分卷阅读61 浪尖上。 慕容朔的生母云夫人栖身与荣王府,生下了慕容朔,而慕容朔是由荣王抚养长大,是以才有了这些变故。 荣王府阖府打入天牢,虽只是少年天子专门为周子清之流的叛贼设的一场局,荣王府安然无恙,但会不会对慕容朔赶尽杀绝,谁也不清楚。 常言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慕容璃很担心慕容朔。 陆琢知晓她的担忧,温声安抚道:“陛下英明睿智,大哥虽是成王之子,却是由岳父大人抚养长大,大哥品性如何,陛下心里门清,说起来,陛下还是大哥带长大的呢,陛下看重手足情,自然不会对大哥如何的。” 话虽如此,但谁又能知晓陛下日后会不会反悔。 慕容璃未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方才听你说沧沧缠着大哥,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琢玩味地笑了笑,“师妹她孩子心性,最喜欢勾搭俊朗男子,我估摸着师妹她多半是看上咱大哥了,大哥性子温和,耐心极好,便被她给缠上了。” 这还真是药沧沧能干出来的事。 想了一下慕容朔被药沧沧调戏的样子,慕容璃便忍俊不禁。 “我觉得大哥与沧沧还挺般配的,一个稳重沉静,一个闹腾活泼,可不是天生的一对儿嘛。” 陆琢低笑,附和道:“我也觉得他们甚是般配,今日师妹说,过些日子她便要将大哥拐到谷中谷去,依我看,大哥容貌品性定会入师叔的眼,届时怕是会将大哥绑在谷中谷当女婿。” 慕容璃依偎在陆琢怀里乐不可支。 笑闹一阵后,她精神好了许多。 “我饿了。” 陆琢轻声应道:“好,我去给你拿些吃食。” 陆琢将她放回床上躺好,又为她盖好被子才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慕容璃只觉得心安。 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翌日一早,慕容璃在陆琢怀中醒来,他还在睡梦中,但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也是皱着眉的。 看他下巴上冒出青胡茬,面容疲惫,她便知他有多辛苦。 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慕容璃并未惊动他,小心翼翼从他身上跨过,穿好衣服后,轻手轻脚出了屋。 昨夜她已从陆琢口中了解个大概,此时她已身处泰城,他们暂时住在煊王名下的一座宅子里。 一直以来慕容朔也是在为陛下办事,云夫人与周子清所谋之事慕容朔一无所知,而此次能将叛贼一网打尽,慕容朔功不可没。 话虽这样说,但慕容璃太了解慕容朔了。 他重情重义,又十分孝顺,夹在家国大义与母子亲情之间,他定然是左右为难的。 若帮了云夫人,他便是不忠不义,若帮陛下对付云夫人,他又是不孝。 如今云夫人被关在天牢里,身为人子,慕容朔内心定然痛苦万分。 论起来,最无辜之人便是慕容朔。 慕容璃从屋里出来,便遇上了要来看她的慕容朔,兄妹俩许久未见,慕容璃欢喜扑进了兄长怀里。 “大哥。” 慕容朔接住她,打趣道:“我们家小阿璃嫁做人妇后还一点也没变。” 慕容璃嘻嘻笑着,从他怀里退出来,又亲昵地挽着他的手,撒娇道:“大哥,我没力气,你得帮我梳头。” 为妹妹梳头这种事,大公子没少做,娴熟得不得了,时下京中女子追捧的发髻样式他几乎都会。 慕容朔微微低头看着慕容璃,宠溺笑道:“即使嫁人了,我家阿璃依然是个小懒虫,那回头为兄将梳头的技艺传给陆琢吧,往后即便为兄不在你身边,他也能为你梳头。” 慕容璃听得鼻子一酸,红着眼看他。 “大哥,你要去哪儿?” 慕容朔叹了口气,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母亲做了许多错事,伤害了母妃,还害了你,险些害了整个荣王府,父王与母妃仁善并未与她计较,不计前嫌在陛下面前为她求情,陛下仁慈,恩准我将母亲带走,日后为兄怕是不能时常回京看你了。” 谋反是诛九族的重罪,云夫人能保住一条命已是皇恩浩荡,慕容朔是打算带着云夫人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远离权势,如此,方能让云夫人活得长久。 慕容璃虽不舍,却未说出口。 她深知兄长的不易,可虽说乱党已被连根拔起,免不了会有漏网之鱼,原本那些人便是借慕容朔的身份起事。 但慕容朔却选择站在皇帝那边,保不准那些漏网之鱼心生怨愤,将仇恨发泄在慕容朔身上。 “哥,我听闻谷中谷如同世外桃源,山灵水秀,最适合修身养性,不若你随沧沧一起带着云姨去谷中谷待一段时日罢,我若得空也会去看你的。” 闻言,慕容朔微微一怔,随即欣慰笑了起来。 “阿璃果然长大了。” 他如今的处境他自是清楚的,便是陛下仁 分卷阅读62 慈放过他们母子,但有人是不想他活在这世上的。 谷中谷虽避世而居,却是听命于陛下,他带着母亲去谷中谷,陛下安心,那些想要取他与母亲性命的人也不敢到谷中谷生事。 慕容璃与陆琢在泰城待了小半个月,直到慕容璃身子痊愈,陆琢才带她回京。 一路上怕她颠簸受累,便刻意放缓前行速度,走走停停,顺便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流云的伤好了与逐风一块跟着陆琢,而先前陆琢带着去救慕容璃的那些人皆是出自谷中谷,那些人护送药沧沧与慕容朔母子俩去了谷中谷。 周子清早之前便被押解回京由陛下亲自发落,至于周子清的身份,慕容璃也只是听陆琢随口提了一嘴。 她原先以为周子清也是成王遗落在外的儿子,但后来得知周子清竟然是成王妃的侄子,是成王妃的兄长的儿子。 当年成王篡位一事,成王妃的娘家也有参与,成王死后,成王妃的娘家也受了牵连,不过先帝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 却不知先帝的仁慈,留下了祸端。 一切尘埃落定后,便是慕容璃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陆琢人还未回京,陛下的封赏就下来了,但他似乎对仕途并不上心,反而有辞官带她浪迹江湖的打算。 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她身子骨弱,经不起风吹雨打,荣王与荣王妃也舍不得她受颠簸之苦。 回到京中,陆琢与她径直回了荣王府。 经历千辛万苦,一家人终于团聚,荣王妃抱着女儿久久不愿松手,还是慕容衡与慕容辰哄了许久才将哭累了的荣王妃安抚好。 慕容璃与陆琢在荣王府住了三日才回的将军府,他们回府后,宁王夫妇也来看她了。 宁王妃颜青芷临盆在即,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人前总冷着一张俊脸的宁王那叫一个小心翼翼,走路时小心护着,上台阶也要轻声提醒,端茶倒水亲力亲为,看得慕容璃咋舌。 陆琢嘴上嫌宁王大惊小怪,眼中的羡慕却是掩饰不了的。 照顾爱妻之余,宁王还是抽空关心了一下慕容璃。 “小阿璃,前些日子为兄寻到两株千年人参,一株留着给阿芷补身子,回头我差人将另一株送来给你。”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慕容璃想婉拒来着,但陆琢却欣然接受了。 “如此便多谢宁王殿下了。” 宁王看了看陆琢,笑得别有深意。 “怀瑾莫不是看我快当爹了,心下羡慕又嫉妒。” 言罢,宁王又道:“你与阿璃成婚已有数月,如今阿璃身子已然痊愈,怀瑾倒也不必羡慕我。” 陆琢却是看着慕容璃笑了起来。 “阿璃年纪尚小,我不忍她受生育之苦,我只要她好好的。” 宁王夫妇对视一眼,皆笑得意味深长。 慕容璃脸一热,嗔怪地瞪了陆琢一眼,陆琢却笑得更欢了。 送走宁王夫妇,又迎来了风流倜傥的煊王,与宁王的内敛不同,煊王能言善道,一开口便说个不停。 因着煊王与陆琢有出生入死的深厚情谊,陆琢对煊王可就不像对宁王那般客气了。 煊王也是来看慕容璃的,带了不少民间搜罗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是孩童喜爱的耍货。 对上慕容璃疑惑的眼神,煊王摇着折扇,一本正经道:“这是为兄送给侄儿的,阿璃与怀瑾可得抓紧些。” 慕容璃:“……” 又来一个催生的。 见她不说话,煊王笑道:“怀瑾也老大不小了,他与文修同龄,如今文修快当爹了,他也得抓紧些了不是。” 一旁的陆琢失笑摇头,并未反驳。 慕容璃笑道:“煊王兄此言差矣,要说年纪,你可比宁王兄与我家陆哥哥要年长几岁,宁王兄将为人父,而陆哥哥也娶了我,王兄你却无正妃,便是你那王府后院挤满了莺莺燕燕,到底还是缺个主母。” 煊王一噎,好气又好笑。 “好你个小丫头,敢取笑为兄了,为兄后院里那么多女人,可比怀瑾这冷清的将军府热闹多了,要孩子作甚,麻烦得紧。” 关于风流的煊王至今为纳正妃一事,外界有种种传闻,慕容璃也听过一些。 据说煊王少年时曾心仪一女子,爱之若狂,可后来那女子另嫁他人,且红颜薄命,成亲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煊王大受打击,去了边关,一去便是多年未回京,直至先帝薨逝。 慕容璃也只是听说,并未询问过煊王这个当事人,但看他这玩世不恭的态度,即便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劫难,旁人终归只是看客,笑一笑便过了,却不知局中人的哀愁,何必揭别人的伤疤呢。 煊王并未久留,坐了片刻便火急火燎的说要去宁王府,他还给宁王未出世的孩子也备了礼。 慕容璃觉得煊王的行为有些奇怪,待他走后才问陆琢。 “你可觉得煊王兄今日有些反常啊? 分卷阅读63 ” 送给小孩子的礼该是等孩子出生后再送才是,煊王如此着急,像是安排后事似的。 陆琢与煊王相识多年,说是最了解煊王的性子也不为过。 “他多半是打算去谷中谷找大哥。” 慕容璃听得一头雾水,煊王与慕容朔手足情深众所周知,去谷中谷看望慕容朔在正常不过,提前安排好这么多事,可不就像是在安排后事么。 “去找大哥,他在谷中谷小住些时日也就回来了,为何……” 陆琢将她揽到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与她说起了一段往事。 “早些年他在战场上遇到一个敌国女将军,对其一见倾心,奈何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他身为皇族中人,当朝煊王,便是有情也只能埋藏在心底,最近传来消息说那个女将军要嫁人了,煊王如何还能坐得住,多半是想拐了大哥陪他一起去抢亲。” “……” 原来风流只是用来掩饰深情的,未料整日流连花丛的煊王还是个痴情种。 慕容璃却不觉得煊王的痴情有多令人感动。 “煊王兄既然深爱那女子,为何又在府中养这么多莺莺燕燕。” 陆琢叹道:“他后院的那些女子身上多少有些那个女子的影子,而且他身为亲王,陛下年少登基根基不稳,一些人还打着另立新君的主意,少不得有人往他身边塞人,他是陛下的亲哥哥,不能如宁王那般随性。” 生在帝王家,有太多身不由己,婚事更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听完陆琢说的这些话后,慕容璃才发觉是自己浅薄了。 回京后的日子,悠闲平静,陆琢请辞平远将军一职未得陛下应允,不过特意恩准他休沐三个月不用上朝。 闲赋在家的陆琢平日里除了早起练武便是整日与爱妻腻歪,几乎是形影不离。 回京一个月后的某一日,慕容璃悄悄回了荣王府未告知陆琢,夜里不归,便差人回将军府禀报一声,谁知夜里陆琢□□进了荣王府,偷偷摸摸进了慕容璃的屋。 慕容璃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在他怀里,有些哭笑不得。 “你可是大将军,整日黏着我像什么样子。” 陆琢一直未闭眼,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她,委屈巴巴的。 “阿璃,你别离开我。” 同样的话他说过多次,她也允诺过多次,但他只要见不到她便患得患失。 慕容璃心下叹息,早知他会如此,她便不该将她是如何从薛青芷变成慕容璃的事与他说。 自从他知晓她受的那些苦楚以后,他更是一刻也不愿离开她了,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当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时宠着她。 慕容璃微微仰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你是我夫君,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我不会离开你的。” 陆琢这才舒展眉眼,笑了起来。 “阿璃,我很羡慕宁王,我也想当爹了。” 慕容璃温柔一笑,媚眼如丝,抬手攀住他的肩。 “好。” 得到她的应允,陆琢笑容愈深,目光灼灼,只见他抬手一扫,掌风将烛火熄灭,他翻身覆上她,帐幔缓缓落下,遮住旖旎风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属于《种田之一亩良缘》的续集。哈哈哈别被这糟糕的文名劝退,主要是因为作者本人取名废,后面又懒得改了就成这样了,对本文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如果觉得有些情节无法理解的可以去看上部哦~ 新文《婚后偏宠》已肥,可放心入坑哦~ 这一本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多,终于把它完成啦,接下来会专心写新文,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