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你上钩》 分卷阅读1 文案? 如果说,人能被物质所形容,那么宴莞尔认为, 沈沐淮是由秋日微凉的晚风,落在琉璃瓦上璀璨的光,和夕阳晕在云层上渐变成暖橘色的晚霞等一切世间最美好的物质组成的。 让她很想试试看,美好被摧毁之后,会变成怎样一番景象。 ** 沈沐淮在人生自以为绝不会动心的时段,遇见宴莞尔。 自此之后,他才懂得, 什么叫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他怜她,惜她,尊她,爱她。 却发现,原来他以为与她一同醺醺坠入的缠绵情网, 不过是她精心设置的一场陷阱。 “我让神明堕入深渊,从头到尾,都没有后悔过。” “不是想让我下地狱吗?一起吧。”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宴莞尔,沈沐淮 ┃ 配角:柳曼青 ┃ 其它:薄荷糖 一句话简介:你携阳光进,从此万物生 立意:真诚才能得真爱 第一章 骤雨落 骤雨落 第五天。 宴莞尔头倚在出租车后座的玻璃窗边,懒懒掀起眼皮,视线习惯性落在马路对面那辆尾号最后两个数字为“68”的卡宴上。 卡宴停留的地方,是一所高档会所。 片刻后,驾驶座的司机下车,将后座的人接下,送进了会所。 宴莞尔拿出手机,垂眸将会所名称输入浏览器搜索栏,这是一所美容会所,人均消费在五位数以上。 她敛下眉眼中的些微情绪,捏了颗薄荷软糖放进齿间,缓缓咬下,软糖内里甜意流出,她轻吸一口气,让空气夹杂着薄荷味给喉间传入丝丝凉意。 大脑也因此清明了些。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卡宴的主人重新出现在门口,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年龄与他相仿的女人。 女人穿着素雅,挽在脑后的长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从脚底到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小妹,你赶紧看看,是她吗?要不要拍个照?”出租车司机见对面两人准备上车,赶紧从后视镜内看向宴莞尔。 后座靠在车门边的女孩身体瘦削,藏在一件略微宽松的深蓝衬衣里,衬衣领遮住她削尖的下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有些营养不良。 被司机突然的发言打断思绪,宴莞尔顿了一秒,抬眼回视他,“什么?” “你不是捉奸吗?”司机对她不甚在意的模样表示疑惑。 宴莞尔彻底从思绪中清醒,漫不经心抬起手臂,对着马路对面的两人,用手机草草拍了张照片。 为了方便,她直接包了这辆出租车半个月时间,这才第五天,司机已经将她的行为脑补出了个完整的父亲出轨,女儿为母捉奸的故事。 她懒得辩解,司机便当她默认。 “还跟吗?”司机问。 宴莞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8:25。 \不用了,您送我到司机食堂吧。\ 又是没有任何收获的一天,宴莞尔轻呼出口气,舌尖染上淡淡薄荷凉意。 司机点点头,收回在后视镜中的视线,打亮转向灯。 这是他开车生涯以来,接到的最奇怪的包车单,这姑娘每天早餐时间在出租车司机食堂门口等他,晚上又让他把她送回食堂。 明明包车是包一整天的,明明接送她到家更方便,她却从不让,也不嫌亏。 司机踩下油门。 卡宴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宴莞尔用手指转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时不时倒转身姿的两个人。 她已对照片里这一对的脸十分熟悉,沈氏地产集团总裁沈冠玉与其夫人,白语冰。 了解更多的,是沈冠玉。 他的生活节奏简直固定到没有什么惊喜。 进公司、出公司、偶尔参加一些拍卖会之类的活动,偶尔出来一趟接在公司附近的美容会所保养的白语冰。 而他常去的这些地方、参加的活动,都是身为普通阶层的宴莞尔很难随意进入参加的。 宴莞尔停下转手机的动作,食指指腹在已经暗下的手机屏幕上无声一下下轻触。 忽的,屏幕亮起来,宴莞尔看到上面浮现的名字,弯了下唇角,指腹按下接通键。 “邢叔。”她声音轻缓。 “莞尔,状态调整得怎么样了?你们班主任今天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邢向明在电话那头问。 宴莞尔面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她早已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行,只是——”她拖着尾腔,慢条斯理地说:“我还想休息一段时间。” “还要休息吗?”邢向明停了两秒,又慢沉沉叹口气,才说: “莞尔,你现在毕竟是很重要的高二阶段,你班主任的 分卷阅读2 意思是,同学的传的那些谣言,传个一周也就过去了,如果你姨妈知道她的事影响到了你——” “邢叔,”宴莞尔声音还是淡淡的,打断的语气却足够坚定, “我知道高二课程很重要,但新课我已经预习得差不多了,缺几节也不要紧。比起硬逼自己去学校,我还是觉得,先把自己心态调整好比较重要。” 想到宴莞尔是个有主意的人,成绩也从没让他们担心过,邢向明点点头,意识到她看不到,又开口道:“行,那你好好休息。” 宴莞尔缓了语气,“好,邢叔,如果班主任再打电话来,麻烦你告诉她,最多到下个星期日,我就会回去。对了,姨妈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邢向明沉默几秒,才拖着勉强的声音答:“身体好些了,精神还是一般。” 宴莞尔面色微凝,像是没听到第二句,“身体好点了就好,麻烦你了邢叔。” ... ... 大约是因为昨天与邢向明的通话,一整晚,断断续续的梦境接连着邀请她进入。 梦里都是与姨妈柳曼青的相处片段。 宴莞尔像是把梦里那些画面又经历过一遍,闹铃响起的时候,她累得厉害,头也泛着沉沉的钝痛。 一整天都用拇指揉着太阳穴。 想到有很大可能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她身体靠着椅座,眉间罕见地泛起涟漪。 她一上车,司机就注意到了她不好的脸色。 “你把照片给你妈看了?是不是他们昨晚吵架了,没有睡好?”司机憋了一路,终于在跟随卡宴将车停下后开了口。 宴莞尔从嗓子里逸出个“嗯”字,抬眼,忽然发现今天换了个新地方。 随着卡宴身后的招牌渐渐入眼,她眉间涟漪缓缓散开,“这是——一中。” 肯定语气。 烟州市第一中学,国内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 几乎是烟州学子人人心中的理想高中。 这所学校生源极好,每年以考核的方式招生,来自全国的考生统一参加由一中资深老师出题的入学考试,这群本就优秀的考生中的名列前茅者,才有资格成为一中的学生。 师资好,生源好,如此良性循环,烟州每年的文理科状元,几乎都出自这所学校。 宴莞尔之所以对一中的招生政策如此熟悉,是因为,她也曾是被一中招生老师努力招揽的各市中考状元之一。 她是两年前绵城的中考状元。 当初还是姨妈柳曼青接待的一中老师,只当时宴莞尔想着自己的理想大学在外地,想高中再多陪柳曼青三年,也认为自己在绵城读高中一样能考取理想大学,便婉拒了老师让她加入一中的请求。 “是啊,一中,”司机砸吧着嘴,“谁要能考上一中,不就等于半条腿踏进重本大学门口嘛,我那天天就知道玩游戏的儿子要能考上一中,我做梦都能笑醒。” 卡宴在一中门口停了半晌,却没有别的动静。 宴莞尔伸手按了个键,将车窗徐徐放下。 九月末,虽早过了立秋,烟州的温度依旧处于夏秋交替之际。 前几日温度还如酷暑,昨晚下了场雷阵雨,今日空气中便透着微微凉意。 初秋微凉的风从窗外拂过,像是能吹散眼前迷雾,让人视线也能变得更清晰些。 宴莞尔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此刻是下午五点二十八分。 从卡宴停下到现在的大概几分钟时间,一中门口渐渐停满了各种牌子的豪车。 刚刚说的话宴莞尔没接,司机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我儿子考不上也挺好的,放个学而已,这门口跟豪车展似的,我开个出租车,还真不好意思接他放学。” 司机口中的“放学”两个字,让宴莞尔眉峰一挑。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有铃声传来。 一中的下课铃。 一分钟前,一中门口都还是停下的、安静的豪车们。 铃声一响,便有不少豪车的司机下车,绕过车头迎在后座门口,等待着已经放学的学子们。 电动收缩门缓缓打开,随着学生的下课,门口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穿着校服的一中学生们成群结队,笑笑闹闹地往门口来。 见到自己的司机或等着的车,便互相对同学说再见。 门口的车辆一辆辆驶离,坐公共交通或是走路回家的学生们也渐渐离去。 而那辆卡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十分钟过去,校门口的学生人数已寥寥无几。 宴莞尔手肘搭在已开启的车窗边,单手托着腮。 又是十分钟过去,卡宴终于有了动静。 司机下车,往校门口走了几步,开始张望。 几秒后,大概是看到了要接的人,他小跑回卡宴,打开后座右侧的门等着。 宴莞尔身子往车门边侧了侧,收回手臂的同时坐直身子,将目光沉沉锁定 分卷阅读3 在门口。 此刻校门口的学生已寥寥无几。 不多时,一位男生从校门口走出来。 尽管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也能看到他清俊挺拔的身姿。 与刚刚那些将校服穿得各有特色的学生们不同,他的上衣纽扣系到最上方一颗,纯白衬衣下摆收在浅棕长裤腰间处,将他一双长腿衬得愈加修长。 活生生把校服穿成了拍张照能上学校仪容仪表规范墙的程度,却只让人觉得这衣服十分适合他,不见半分死板之意。 男生迈着长腿,在卡宴后座车门处停了半秒后,倾身上车。 宴莞尔敛了五天的面容,在男生上车后,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她的眼尾,此刻正浅浅弯着,藏着让人分辨不清情绪的笑意。 ... ... 出租车一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卡宴,直到卡宴驶入沈家老宅。 被沈冠玉接进车内的男生与他是什么关系,答案呼之欲出。 回到酒店,宴莞尔慢悠悠洗了个澡,才躺在床上开始搜寻今天得到的重要信息。 浏览器搜索栏下的历史记录里,几乎全都与沈冠玉有关。 “沈冠玉妻子”、“沈氏地产地址”,甚至还有沈冠玉与白语冰的夫妻关系。 形容他们夫妻关系的文章看上去都像是沈氏地产发出的通稿,用词没有什么差别:“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这些关于沈冠玉家人的通稿里,从未提到过,沈冠玉还有个儿子。 之前宴莞尔与沈冠玉接触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出来,以至于她在调查沈冠玉时,完全忽略了他的子女问题。 指腹在搜索栏轻点,键盘瞬间弹出,宴莞尔直接输入关键词——沈冠玉儿子。 网页很快跳转,宴莞尔拇指下滑,屏幕上并没有出现相关信息。 看来沈冠玉把他儿子保护得很好。 宴莞尔伸手,从床头柜上拿出糖盒,往嘴里丢了颗薄荷软糖,牙齿咬合的同时她缓缓闭上眼思考,半晌后,她重新睁开眼。 她起身,走向电脑桌,打开一中的官网,调出一中最近三年的分班考试名单。 一中近三年的学生里,姓沈的并不多,排除掉女生,还有三个姓沈的男生。 分别是:高三二班沈展福、高二一班沈沐淮、高二四班沈让。 光凭名字,宴莞尔自然无法辨别出谁是今天下午被沈冠玉接走的人。 一中官网首页上的轮播图片板块轮流放着各班级的集体合照。 鼠标一张张地翻过照片,宴莞尔回忆起下午看到的男生,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少年穿得一丝不苟的校服和挺拔如杨的身姿。 轮播图以年级顺序排列,宴莞尔点进最先出现的高二一班,照片电脑屏幕上从模糊到放大清晰定格。 很奇怪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目光便如瞄准器般,对准第三排最后侧的男生。 有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宴莞尔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就是下午被沈冠玉接走的男生。 高二一班,沈沐淮。 少年的短发没有经过烫染,显得蓬松而有质感,额发被修理成自然的形状,没有挡住他清隽的眉眼。 照片被定格那刻,他嘴角噙着浅浅笑意,一副温润模样。 在与其他同学对比下,他的长相,好看得过于出挑。 宴莞尔将高二一班的合照发到手机上,照片显然是用相机拍的,像素足够她将沈沐淮照片放大后还能清晰看到他的脸。 放大的照片被截图保存。 第二章 宿命敲 宿命敲 一中教学楼,此刻正是学生的午休时间,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前一道重,后一道轻,在安静而幽长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分明。 “怎么高一的时候不来一中,却在这个时候过来?” 办完转学手续后,班主任周宽便带着宴莞尔往一班教室去,没走几步,像是觉得一路无言有些尴尬,便随口问起问题。 只语调如聊天般平淡,问题却并不随意。 周宽人如其名,脸宽,人长得周正,眉间如刀刻般,刻了个深深的“川”字,面相看起来有些严厉。 宴莞尔抿抿唇,如实回答:“高一的时候不懂事,不知道学校和老师资源的重要性,趁高二还还来得及,就和家里商量了转过来。” “嗯,”周宽对这个答案很受用,毕竟没有老师不喜欢拎得清的学生, “你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你清楚来一中是做什么的。在一中,成绩永远是第一位,我看了你的入考成绩,成绩还不错,但离最好,还有一定差距。” 周宽带她到了一班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我希望,你能尽快适新班级,然后朝最好的地方努力。” 宴莞尔跟着他的脚步停住,认真地看进他眼里,两秒 分卷阅读4 后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周宽微微垂首,眼前的学生,脑后扎着低低的马尾,除了马尾上系着的一根深蓝色发带外,头发上不再有别的发饰,刚发的校服她也乖乖按标准穿着,丝毫没有自己发挥。 主动因为一中师资更好向家长提出要转来一中、不在打扮上花心思、入学考试成绩在按年级排名分班的一班排前列。 一向对学生严苛的周宽难得松了眉头,他伸出左手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午休时间是到一点半截止。” 话音刚落,走廊的铃声便应声响起。 隔着一堵白墙,宴莞尔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午休的同学们都被铃声吵醒了。 “跟我进来。”周宽先进了教室。 宴莞尔往前走了两步,在门口站定。 班里的情况并不如她预想的同学们刚被吵醒一般,其实睡觉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是在埋头学习,听到铃声才开始收拾书桌。 注意到门口有张生面孔,除了前排有几位同学好奇多张望了两眼,其余人依旧把视线落在自己桌面上。 这样的情形,减轻了宴莞尔等会儿要当着全班面做自我介绍的心理负担。 一班的学生,给她的第一印象正如周宽所说,只以学习为重。 周宽站上讲台,面朝大家,“给大家介绍位新同学,宴莞尔。”说着,他看向宴莞尔。 宴莞尔也跟着站上讲台。 宴莞尔在原来的高中,因为成绩优异,经常被老师叫上台,在黑板上做题,所以她十分清楚,在讲台上的视角,可以非常清晰地将整个教室纳入视野,不错过台下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也可以轻易找到她最想找的人的位置。 但宴莞尔只向对面草草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垂着睫,像是有点儿紧张,视线只落在讲台上的讲义上。 下课休息时间就十分钟,周宽也没打算多做介绍,反正时间长了,都会了解的,他看向宴莞尔,指了指教室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 “你暂时先坐那儿,后面如果有什么问题,再做调整。” “好。”宴莞尔朝他手指的位置慢条斯理走过去。 “大家该去厕所去厕所,该洗脸洗脸,准备好上课,下午别让我抓到有人打瞌睡啊。”周宽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提醒大家加快动作。 宴莞尔挺喜欢周宽给她安排的座位,教室里不只有讲台的位置能众览全局,这里也可以。 她把书包放进抽屉,拉开座椅坐下。 没急着拿下堂课的书,而是靠着椅背,看了眼四周。 刚她走下来的一路,没有一位同学抬头看她。 大约和周宽给他们输入的以学习为重的价值观有点关系,感觉每个人都只关注着自己手上的学业。 边这么想,她的目光边缓缓移动。 忽然,意外撞上一道目光之中。 拥有这道目光的人,眉眼如弦月般清润。 宴莞尔心神忽地一恍。 那人朝她轻点了下头,慢慢收回视线。 宴莞尔喉头干干的,半秒后,轻微地滚了滚。 ... ... 一中的老师讲课节奏很快,宴莞尔沉浸其中,到下课铃响,才恍然惊觉,一节课的时间就这么飞快过去了。 “沈沐淮上来一下。”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突然叫出的名字让收拾书本的宴莞尔手一顿。 她抬眼,正好看到沈沐淮朝讲台走的背影。 略显宽大的短袖纯白色衬衣没有遮盖他挺拔的身姿,秋日习习凉风轻拂起窗帘后面薄薄的一层轻纱,他的背影在轻纱后影影绰绰。 “宴莞尔?”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宴莞尔的目光,宴莞尔抬眼,是个不认识的新同学。 “嗯?”她还未从刚刚的思绪中完全清醒过来,从喉头浅应了声。 “你好,我叫祝梦之,是清洁委员。是这样的,因为你刚转过来,所以学号是最后一名,我们班做值日的同学是每天两名,本来今天该由最后一名和第一名值日的,但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们改成现在的倒数第二名和你,明天再从第一名开始轮。” 祝梦之拿着个小本子,认真对她解释。 “你有什么问题吗?”祝梦之其实觉得新同学第一天来就让她值日不太好,可她的学号毕竟特殊,如果不趁今天排好,怕以后会乱。 “没有问题。”宴莞尔笑笑,“值日需要做什么?” 祝梦之让她稍等,她转头,对准一个方向喊:“蒲光远,今天你值日的时候带一下新同学。”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蒲光远便崩溃地嚷起来,“啊?怎么今天我值日啊!今天我外婆过大寿,我要提前请假回家!” 祝梦之眉头皱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一大早就把值日生名字写黑板上了,你没看见吗?” “我没注意——” 宴莞尔看向黑板,长形黑板最右侧,被粉笔隔开 分卷阅读5 一个小空间,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与今天的值日生名单,蒲光远和她的。 黑板最右侧旁边,站着刚刚还在与老师讲话的沈沐淮,他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那现在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排好了名字,人家宴莞尔都答应好了,又要因为你打乱吗?”祝梦之还在和蒲光远争执:“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人换!” 宴莞尔并不在意他们争执的结果,反正知道有她就行了。 她将目光放在在黑板上写字的沈沐淮身上,他每写几个字,就会往右边挪一些距离。 宴莞尔逐渐看清他写的字,是标准的楷体,笔力匀整而不露锋芒,写下的,是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 作业写完后,他微偏了偏头,极自然地将值日栏上蒲光远的名字擦去,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现在去找谁换啊!”蒲光远并没注意,依旧扬着声音对祝梦之嚷。 “吵得人脑袋疼,”宴莞尔同桌龚芷珊甩下笔,一手揉着太阳穴,“不就一点儿小事嘛,蒲光远,我和你——” 换字还没说出口,龚芷珊忽然看到黑板上被改的名字,她话说到一半停住,蒲光远和祝梦之一同期待地看过来,又随着她目光疑惑地往黑板上看去。 看到值日栏蒲光远的名字被改成沈沐淮的,祝梦之松了口气,蒲光远却是直接蹦跶起来, “沈沐淮!”他嗓音直变一百八十度,“你真是——”觉得他好到词穷,只能以行动来表示对他的感谢。 “艹,你恶不恶心,”祁嘉石伸手把要扑向沈沐淮以肢体语言表示感谢的蒲光远推开,“该干嘛干嘛去。” 沈沐淮不甚在意地笑笑,缓缓从讲台上走回座位。 “超过两分钟了哦。”身边人的话突然打断她的思绪,宴莞尔淡然收回视线,看向同桌。 短发,额发从中间分开,细碎列在两旁,脸庞圆润,没有太分明的棱角,额发下一双笑眼,此刻正含着戏谑的神色。 “什么?”宴莞尔明知故问。 “你已经连续看沈沐淮超过两分钟了。”龚芷珊点点左手手腕上的表。 “不是很正常吗?”宴莞尔在她的眼神中没有看出恶意,很自然地反问。 “是挺正常,”龚芷珊点头,回忆起从前,“我才分到一班时,一个上午估计偷瞟他几百次。” 宴莞尔笑起来,没说话。 龚芷珊托起腮看她,“我叫龚芷珊,不出意外以后就是你同桌了,你呢?叫什么名字?” “宴莞尔。” “你名字挺好听的。”龚芷珊本来只想着问问新同桌名字,毕竟刚刚老师在做介绍的时候,她正忙着攻克一道数学题,没空分心。 想着新同桌刚刚看向沈沐淮的视线,她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一句:“沈沐淮这人吧,可远观不可亵玩,就看看养养眼得了。” 好端端的自我介绍,突然插入这么一句,宴莞尔暗自忖度自己眼神是否过于露骨,再开口时带了丝探究:“为什么这么说?” “对沈沐淮一见钟情的、被沈沐淮人格魅力吸引的女生太多了,你领不到号码牌的。”龚志珊一副看破红尘,一心为学的模样。 宴莞尔心放回原处,轻声笑笑,“我没想领号码牌。” ... ... 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龚芷珊边收书本边对宴莞尔说: “你运气还挺好,第一天就撞上和沈沐淮一起做值日,他人耐心,值日需要做什么会挨个告诉你的,我就不提前给你说了,明天见。” “明天见。”宴莞尔放下笔,目送龚志珊离开。 放学铃的威力在所有学校都一样,铃声尾音不过刚消失几分钟,班里的同学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宴莞尔用笔头抵着下巴,看着沈沐淮的背影,等他准备好,一起做卫生。 片刻后,沈沐淮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走来。 他走姿端正,步伐带起轻微凉风,到她面前时,一股极淡的柑橘气息随着他的站定而消散于空气里。 宴莞尔也站起来,像是有些紧张,手指缓缓蜷向掌心。 沈沐淮递给她一张浅蓝色的便利贴,在她莫名其妙接过纸张的同时开口:“你好,我叫沈沐淮。” 他的音色有种礼乐盈耳的好质感。 浅蓝色纸张上,写着他的名字。 宴莞尔反应过来,她低头,拿过桌面最上方的一本练习册,翻开第一页,把内侧的名字给他看:“宴莞尔。” 宴莞尔未曾料到沈沐淮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用听觉和视觉的方式来对她做介绍,所以在给他看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拿练习册的手只离桌面有一小段距离。 忽略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 她一米六刚出头,而他,目测一米八以上。 这份忽略在他微微倾身认真看练习册的页面时被拾起,宴莞尔手慢慢向他眼睛的方向举高。 “我记住了,”沈沐淮重新站直,“宴 分卷阅读6 、莞、尔。”他将她名字一字一顿重复一遍。 宴莞尔笑,学习他认真的语调,“沈、沐、淮,我也记住了。” 和沈沐淮对话时,人会觉得被尊重,如沐春风。 仿佛她并不是第一天转学过来,仿佛他们是熟识的老友。 沈沐淮问她:“今天还适应吗?” “虽然老师上课的节奏有些快,但还算适应。” 算不上不适应,但有些困惑。 因为今天一整个下午,除了祝梦之安排她值日,她就只和龚芷珊有过对话。 以前宴莞尔在中学时期也碰到过新同学在学期中转来的情况,但班主任会让新同学自己做自我介绍,下课后也会有老同学主动和新同学打招呼。 宴莞尔不太在意这些,她来这儿不是为了交朋友的,便没提这件事。 沈沐淮点点头,转身去拿放在教室后面角落里的清扫工具, “我们班以学习为重,你今天刚来,或许会觉得大家对你有些冷漠。但大家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他们习惯了专注学习。” 他声音云淡风轻,是随口闲聊的语气。 宴莞尔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她跟在他后面,回忆起他问她适应情况时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有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他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温雅的。 表情平淡到像是对周边的一切都不甚在意,偏行为又让人觉得,他对一切正在发生的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且能在最适当的时候,以最体贴的方式,漫不经心地替人解决好问题。 她想起昨晚。 因为要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她丝毫没有睡意,逛了大半夜的一中论坛。 沈沐淮在一中,名气不小。 刚入校时以入校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一中最好的班级一班。 因其优异的成绩与长相,一度成为一中全体师生的重点关注对象。 自沈沐淮进入一中后,一中论坛的校草排名投票里,他便以绝对的票数优势稳居第一名的位置。 出乎她意料的是,不同于校草排名榜上的其他男生,沈沐淮被偷拍的照片非常少,偶尔出现一两个帖子爆照,底下的评论也好言相劝删除: “自己欣赏就好啦,不用放到公共场合。” “如果照片被营销号发现了拿去炒作,沈沐淮会有困扰的。” 宴莞尔当时觉得很奇怪,这种感觉就像是,沈沐淮被这所学校的学生们,以一种很友好的方式保护着。 她当时好奇,是因为他家世的原因吗? 可通过网络上对沈沐淮的了解,她得知,他平日里很低调,从未大肆宣扬自己是沈氏地产沈冠玉的儿子,沈冠玉也极少到学校接他,宴莞尔跟了沈冠玉五天,也不过只蹲到过一次。 况且从一中放学时门口的豪车接学生盛宴来看,在一中,家世显赫,并不是多罕见了不得的事。 混沌迷雾之间,答案逐渐清晰展现。 大家都喜欢沈沐淮,并不是因为他家世或外在的东西,而是因为深入他骨髓的人格魅力,就足够吸引大家,让大家对他抱有极大的善意。 良性循环,如被众星拥簇的皎月,吸收够周围星球的光线,便能加倍散发出自己的光。 而形成沈沐淮这种人格魅力的由头,是因为沈冠玉和白语冰全心全意,费尽心力的养育。 “其实也能理解,”宴莞尔跟在他身后去拿扫把,“毕竟我也是为了学习才转来这儿读书的。再说,龚芷珊和你,都有和我聊天呀。” 沈沐淮没再发散这个话题,“你能这样想就好,开始做清扫吧。” 接下来的时间,沈沐淮果然如龚芷珊所言,十分耐心地将清扫的流程与范围一一向她介绍。 将教室和走廊范围清扫干净后,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沈沐淮以她是新同学为由,主动包揽下最后一项丢垃圾的活。 他去后门丢垃圾,她便坐在座位上边做作业边等他回来。 心思根本不在题上,宴莞尔做完一道选择题,抬头看窗外,恰好看到身披斜阳而归的沈沐淮。 那一刻,宴莞尔忽然想,如果人能用物质来形容,那么他是由什么组成的? 刚这样想,心中便根据此时此景有了答案: 他是由秋日微凉的晚风,落在琉璃瓦上璀璨的光,和夕阳晕在云层上渐变成暖橘色的晚霞组成的。 宴莞尔拇指扣着笔盖,让笔盖有节奏地在笔身一启一合,真美好啊,她在心里感叹,美好到让人想要试试看,如果这份美好被摧毁,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第三章 剑出鞘 剑出鞘 一中的早自习开始时间比宴莞尔原来的高中提前了半个小时。 宴莞尔住的地方离一中不算远,路程和原来差不多,所以她现在每天需要提前半个多小时起床。 尽管昨晚睡得不错,但提前半小时起 分卷阅读7 床、生物钟被打破,依旧让她有种精神不济的感觉。 一路慢条斯理地走,到教室时里离早自习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班里已经到了不少同学,沈沐淮的座位在教室正中间,此刻座位上空空如也。 “怎么在这儿发呆?” 一道极富质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宴莞尔一顿,原本还有些涣散的精神瞬间清醒,她侧了下头,不出意料看到空座位上的主人。 沈沐淮本一直走她身后,没想到她忽然在门口停了脚,差点儿撞上她。 她回头的时候,扎在发尾的深蓝色发带轻扫到她肩上,他注意到,那上面纹着几朵他不认识的白色小花。 “提前了点时间起床,有点不习惯。”她边说边往旁边挪,让出位置。 “嗯。”沈沐淮微微颔首,从她身侧过去。 ... ... “好饿...”上完两节课,龚芷珊捂着上腹问宴莞尔:“莞尔,你有吃的吗?” 宴莞尔放下笔,在包里摸了会儿,摸出盒薄荷糖,“只有这个。” “给我两颗。”有总比没有好,“不知道是不是题变难了,我总感觉上了高二之后,老容易饿。” 她接过宴莞尔给的薄荷糖,倒了两粒放嘴里,嚼了嚼,可薄荷糖的热量根本不够抵抗饥饿感。 “你喜欢吃凉拌菜吗?拌红油兔丁、鸡片那种?” “还行。”宴莞尔也捻了粒糖吃,“怎么了?” “学校门口有家凉菜店,拌的兔丁鸡片一绝,我们中午去校门口吃?我顺便再去便利店买盒巧克力。” “好。”宴莞尔对食物没多大兴趣,吃什么都一样。 ... ... 中午下课铃还没响,龚芷珊便提醒宴莞尔收拾东西,一打铃,她便拉着宴莞尔往外跑。 “那家店是我们学校的网红餐厅,每天中午都排队,不跑快点儿连骨头都没得吃。”她边跑边说。 跑到凉菜店的时候,宴莞尔累得有些喘,她体力不太好,平时又不爱运动,幸好只是从教室到校门口的一小段距离,如果再远点儿,她估计只能让龚芷珊自己去了。 凉菜店果真不大,门口右边是玻璃档口,里面摆满了各种还未拌好的荤素菜,档口旁边的长木桌上,已经有不少拌好的菜按大小碗装好摆在上面,等待饥肠辘辘的学子。 “我吃兔丁配藕丁,你吃什么?”她们跑得快,目前还是第一桌。 宴莞尔看了眼摆好的菜,“鸡片配笋片吧。”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里的地方,刚坐下,就有学生一波波冲进来了,小店一时间充满了学生们点菜的吵闹声音。 宴莞尔左手托着腮看大家飞快地占座位、抢着选菜,有点疑惑:“这家店味道这么好吗?” 她右手接过龚芷珊递过来的筷子。 “其实要说多惊艳倒也没有,主要是学校食堂太难吃了,这家还算美味的店就成了我们的最爱,全靠同行衬托。” 店内桌椅本就不多,很快,其余座位就被坐满。 “小妹,你们挪挪位置,拼个桌。”阿姨端着两份餐过来,让坐在中间的宴莞尔往里挪。 宴莞尔不喜欢和陌生人拼桌坐,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下,准备和龚芷珊商量换个地方,反正她们的饭菜已经到了,可以去换个清净的地方慢慢吃。 “诶?新同学,”祁嘉石眼尖看到她们,赶紧往她们位置跑,还不忘喊一句准备换地方吃饭的人:“沈沐淮,这边有位置!” 宴莞尔眉头微松,将身下的板凳往里挪动些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祁嘉石喊出沈沐淮名字的时候,整个小店好像慢慢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吵了。 大家都从大声吵嚷变成了轻声细语。 龚芷珊低头飞快地对宴莞尔轻声说:“早知道沈沐淮要来,我就不吃兔丁了!” 等会儿在他面前啃得多狼狈。 祁嘉石飞快地坐到宴莞尔旁边,手还不停的招呼沈沐淮,“新同学你好啊,不介意我们拼个桌吧?” 他说完,沈沐淮才慢条斯理过来,在龚芷珊旁边坐下。 “当然。”宴莞尔看他一眼,笑了笑。 几人互相打招呼后,沈沐淮和祁嘉石点的餐很快上来,一时间,小店里除了用食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一张桌上另外三个人像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宴莞尔筷子夹着被红油包裹的鸡片,垂眸安静地用餐,只余光偶尔往对角线处扫一眼。 沈沐淮吃饭也很安静,目光一直落在食物上,明明只是吃饭这种填饱肚子的小事,他却像在做什么大事一般专注,目不斜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店里忽然传出一道男声,声音极为八卦:“快看热搜!微博爆了,纪留和丁倪倪离婚了!” “什么?!”四周立刻喧哗起来,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看。 她对明星不太熟悉,只听过这两 分卷阅读8 个名字,隐约知道好像是当红的演员。 她看眼沈沐淮,沈沐淮对八卦并不感兴趣,依旧认真在用餐。 沈沐淮就在身侧,龚芷珊不想展现出自己过于八卦的一面,只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讨论,祁嘉石却拿出手机, “微博都卡崩了,两个人都发了微博,好像是因为纪留出轨。” “不是吧,”龚芷珊忍不住了,“丁倪倪那么漂亮,身材又绝,纪留居然出轨?” 宴莞尔就算不认识这两人,也从他们的讨论中听出了个大概。 她没说话,依旧慢条斯理咀嚼着鸡片。 周围人也明显看到了热搜上两人的离婚原因: “纪留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三也被爆了!我的天哪,居然是路从灵?” “路从灵是疯了吗?她那么有灵气又刚出道,未来一片光明却去找了个已婚男?” 被攻击者立刻从纪留变成路从灵: “我现在看到她就觉得面目可憎,当小三去破坏别人家庭,恶心死了。” “要放古代,她该被去浸猪笼!” “她职业生涯被毁了吧?以后去哪里都会被叫小三。” “那肯定啊,小三凭什么当明星?” 龚芷珊憋了半天也终于憋不住了,拿出手机疯狂在各个群内八卦,嘴上也没停着:“我去,居然是路从灵,她疯了吗?” 祁嘉石盯着评论念:“纪留和丁倪倪关系那么好,肯定是被路从灵勾引的。” 宴莞尔几乎被这些声音包围,恍然间,四周场景飞速变换,她好像回到了五天前去看柳曼青的时候。 中午时间段,柳曼青刚打完镇定剂在午休,她和邢向明在门口轻声讨论她最近的状况。 还没聊几句,柳曼青醒来,察觉到病房内没人,她没有安全感,便惊声呼叫起来。 宴莞尔冲进病房后看到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邢向明像是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他快速坐到柳曼青身后,一手拥住她,一手轻拍她后背,嘴在她耳边安抚, “我来了,曼青,是我?你认识的对不对?别紧张,我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曼青才慢慢停止挣扎,她脸上表情惊恐,像是还未从噩梦中清醒,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还未从醒来没有看到邢向明的恐慌感中缓和过来。 当时的宴莞尔看着这样的柳曼青,只觉舌尖都泛起苦意。 她尝试着想往前走一步,去安慰她,可察觉到她要靠近的意图,柳曼青又挣扎起来,“你是谁!不许过来,走开走开!” 浑身都在抗拒着她这个“陌生人”的靠近。 她最亲爱的姨妈,最疼爱她的姨妈,竟然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宴莞尔唇线抿直—— “宴莞尔?宴莞尔!” 宴莞尔眼睫忽地颤了颤,幻境霎时悉数消失,她抬眼,桌上另外三人都看着她。 周围人对路从灵的讨伐还在继续,仿若她罪该万死。 “你怎么了呀?发呆发那么久,”龚芷珊说:“见你半天你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嗓子有些哑,弯了下唇角,“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们聊的八卦,想得有些入神而已。” “哦哦。”龚芷珊又继续和祁嘉石聊热搜。 她的样子,不像是想八卦想得入神。 沈沐淮放下筷子,回忆起她刚刚的神色,片刻后,他用食指将自己面前的纸巾盒推到她面前。 动作随意,像只是帮她递纸,龚芷珊和祁嘉石都没在意。 纸巾盒碰到指尖,宴莞尔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他目光和煦,见她没有反应过来,用食指指腹点了下自己眼角。 宴莞尔眨眨眼,才恍觉自己刚刚觉得隐隐发痒的眼尾原来早已蕴起湿意。 她抿唇朝他感激地笑笑,却没抽纸,只微微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眼尾湿意眨去。 她眼部形状偏狭长,眼尾走势向上,睫毛不长,但很浓密,像天然就化了眼线,勾勒出些许神秘色彩。 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发亮,熠熠生辉。 这样一双特别的眼睛,是不该带有泪意的。 “路从灵会退圈吗,以后真不想再在电视上看到她了。”龚芷珊说。 以前把路从灵当女神的祁嘉石也叹气:“现在再看到这张脸,总觉得不舒服。” 沈沐淮对别人家的家事没有任何兴趣,也不喜八卦,此刻听着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只觉得吵,于是加快了用食速度,想早点离开。 宴莞尔注意到他明显加快的动作,目光微动,带着审视意味地问:“你也这么想吗?” 沈沐淮将吃完的盒饭透明盖盖上,随口应了声。 接着道:“你们慢聊,我还有点儿事先回教室。” 没有注意到宴莞尔缓缓敛下的眉眼。 第四章 空告白b 分卷阅读9 r   空告白 “一起吧,”宴莞尔也放下筷子,跟着站起来,“我吃得差不多了。” 因为沈沐淮坐旁边的缘故,龚芷珊根本没怎么好好吃,见沈沐淮要走了她正好松口气,“那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一会儿。” “我陪你。”祁嘉石忙着吃前女神的瓜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宴莞尔和沈沐淮一前一后出了凉菜店,往学校门口走。 出来吃午饭的学生很多,不少人和他们一样已经吃完,正匆匆回学校。 宴莞尔和沈沐淮没什么话题聊,安安静静的一路无言。 他人高腿长,宴莞尔有时候会慢他半步,加快速度跟上他步伐的时候,偶尔抬头能看到阳光落在他头发上,将发丝的末端部分染出淡淡的金。 “诶,同学!”一个男生忽然蹿到她旁边,把宴莞尔惊得一顿。 她往后退了半步,确认自己不认识这张脸。 男生塞了个东西到她手里,说话语速很快:“这个给高二一班利佳玥,就说是马元恺送的,谢了!” 说完他就跑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宴莞尔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她低头看向怀里,男生递过来的东西四四方方的,被包装得很好,还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是礼物。 “利佳玥是我们班的。”沈沐淮神色淡淡地提醒她,而后抬腿继续走。 宴莞尔抱着礼物,还回去是不可能了,那男生已经跑得没影,她又根本不认识他,只能拿回班里。 停顿耽误的这会儿,龚芷珊和祁嘉石吃完饭刚好赶上他们。 “宴莞尔,”龚芷珊从后面跟上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刚刚一个男生冲过来给我的,说让我给利佳玥。”宴莞尔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给。” “哦~”龚芷珊秒懂,“是不是个自称叫马元恺的男生给你的?” “对。” “那没什么,利佳玥是我们班的,你等会儿给她就行了。估计马元恺看你是张生面孔才让你给的。”龚芷珊挽住她手臂。 “你怎么知道?”祁嘉石好奇。 龚芷珊说:“我也帮忙给过,你不知道吗?马元恺在追利佳玥,都追了几个月了,他经常跑我们学校门口换着找人给利佳玥送礼物。” 说到这里,宴莞尔才回忆起来,马元恺穿的校服和他们的不一样,“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那估计不是马元恺本人,是他底下的人,他们是台礼职中的,离我们这不远,就隔了一条街。利佳玥是校花嘛,还挺出名的,所以他一直在追利佳玥。” “哦。”宴莞尔懂了。 她从没做过这种事,又不认识利佳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对龚芷珊说:“哪个是利佳玥?等会儿你帮我指指。” “你跟着沈沐淮,”龚芷珊说:“利佳玥坐他前面。” 因这一路的突发事件,宴莞尔还真有些忽略了沈沐淮,沈沐淮在她们身后,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没说什么,依旧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往里走。 宴莞尔知道沈沐淮的座位,她目光锁定在沈沐淮前桌。 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和同桌聊天。 从这个角度,宴莞尔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感觉她脸只有巴掌大小,鼻梁高挺精致,单看侧脸都能看出她很漂亮,怪不得是校花。 她朝她走去,“利佳玥你好,”宴莞尔递出礼物,“马元恺让我给你的。” 利佳玥闻言,脸上几乎是瞬间便染起绯红。 “又来?!”同桌打趣起来,被利佳玥轻瞪一眼,意识到她后座的人在,马上收声不再多言。 宴莞尔手还举着礼物,利佳玥侧身面对她,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往后瞟了眼,“那个...新同学,你,不然帮我处理了吧?” 利佳玥手不动,明显是不愿意接。 宴莞尔本来有点烦。 一件和她完全无关的事,莫名其妙把她扯进来。 但注意到利佳玥的视线,心里那股烦躁感忽然被减弱。 手臂没收回,宴莞尔的食指指腹在礼物盒上有节奏地一下下轻扣着,面上显得有些为难,“我...不太好处理,毕竟是给你的。” 意思是要处理你自己处理,她一个外人丢也不是收也不是,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好。 利佳玥脸上热度升高了些,这新同学实在没有眼力见。 她微微侧头,沈沐淮正垂眸看书,仿佛对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宴莞尔说完之后就没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举着礼物,没有一点儿要放下的意思。 几秒后,像是察觉到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光线,沈沐淮浅浅掀起眼皮,看了眼一脸为难的宴莞尔和一脸窘迫的利佳玥。 “收了吧,”他善意地给宴莞尔解围:“是给你的东西。” 利佳玥顿了顿,他指令一开,她下意识就听他的 分卷阅读10 话,伸手接了礼物。 宴莞尔松口气,假意揉着举酸的手臂离开。 利佳玥接下烫手山芋,回头,沈沐淮已经收回视线继续看书了。 她咬着唇角转过去。 宴莞尔从教室后面慢悠悠绕回去,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马元恺追利佳玥很久了?”她坐回座位,问龚芷珊。 “嗯,”龚芷珊勾着选择题,想了想,“高一下学期开始的,说是在我们校门口对她一见钟情。” 宴莞尔翻开练习册,感叹:“还挺执着。” 龚芷珊轻啧一声,“我其实觉得他没多喜欢利佳玥,你想,要真喜欢一个人,哪用得着天天用这种方式送礼物,多给利佳玥压力啊。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让他底下的人给礼物,自己却很少出现。 我估计他是把要追利佳玥这话放出去了,身为台礼老大,追不到多没面子,所以才经常搞这一出。” 宴莞尔挑了下眉峰,找到重点:“老大?” “对哦,你还不知道。台礼那群人,就没几个好好读书的,基本都是混日子,男生一天到晚没事干,就喜欢打架,马元恺打架挺厉害的,赢得多了,就成台礼老大了。” 宴莞尔了然:“原来是这样。” 说话间,午休铃声响起。 原本还有很多座位空着的教室瞬间被匆匆赶来的同学们坐满。 听了龚芷珊的“科普”后,宴莞尔像是对这件事挺有兴趣,视线一直落在利佳玥身上,带了丝玩味。 她看到利佳玥垂眸看了好一会儿礼物,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起身,将礼物重重丢进了垃圾桶里。 班里很安静,她这动静不小,闹得最后几排的同学都往后看。 她却完全不在意,目不斜视地坐回座位。 班里的同学不少人开始放笔准备午休。 “你不睡吗?”龚芷珊趴好,脸颊垫在手肘上问她。 宴莞尔回神:“你先睡,我再做两道题。” 待龚芷珊闭上眼,宴莞尔又看回去,利佳玥头低垂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打定主意般转头,对后座的沈沐淮说了什么。 沈沐淮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但利佳玥没有多给他反应的时间,很快便站起身,消失在教室门口。 片刻后,沈沐淮放下笔,也站了起来。 看这样子,明显要跟上去。 宴莞尔捏着笔身的手指松了又紧,直到指腹变成白色,她才从书桌里抽了本语文书,一边翻着,一边站起来。 一中对午休时间段的学生们管理得并不严格。 因为一中以学习为重,而午休时间段,很多学生并不喜欢在班里睡觉,有去图书馆看书的,有站在走廊、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无声背书的。 因此,从教室离开的利佳玥、沈沐淮、还有拿着语文书的宴莞尔,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宴莞尔一路脚步未停,视线一直落在翻开的课本里,只余光注视着沈沐淮的背影。 利佳玥约沈沐淮的地方,是教学楼的顶楼——天台。 宴莞尔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跟人,上楼梯的时候还好,此刻在安静的屋面楼梯间里,她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看了眼,收回来的时候,心跳声“咚咚咚”的,响得像心脏在被重鼓锤。 天台不算小,除了凸出的楼梯间,再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 此刻是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炽热的光线将天台浅灰色的水泥地晒得反出白光,亮得灼眼。 天台上两个人都背对着她,她思索两秒,踮起后脚跟,用脚尖踩地,绕到楼梯间后面。 这里离他们要远点,但也更安全点。 宴莞尔小心地蹲下,脚边立着几个明显经过风吹日晒的空啤酒瓶,她又往旁边空地上挪了挪,确认与空啤酒瓶隔开安全距离后,才放心去听。 “有什么事吗?”利佳玥说有急事想求他帮忙,他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她便离开教室。 沈沐淮怕真有什么大事,便跟着上来,没想到利佳玥带他来了天台。 在带沈沐淮来天台的一路上,利佳玥紧张到心脏直直往嗓子眼儿蹦。 刚站定,正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呢,沈沐淮忽然开口,惊得她整个人无意识颤了下。 这反应让沈沐淮有些莫名,“你还好吗?” 利佳玥十分缓慢地转过来,面对沈沐淮,太阳很烈,晒得人额头发烫,她微微仰着头,却无法完全睁开眼,只能半眯着眼睛看他。 因为身高差,他也正垂着眼睫看她。 这样烈的阳光,连叫他出来的她都忍不住蹙眉,他却依旧是温润清朗的神色。 仿若烈日下的一汪清泉,清透且带着丝丝暖意。 如果这样的人,以后都能以这样的目光看她就好了。 “沈沐淮,我喜欢你。”因着这样的目光,利佳玥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第五章 分卷阅读11 挑衅眼 挑衅眼 沈沐淮唇角极快地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谢谢。” 就...这样? 宴莞尔后脑勺靠着墙壁,默默地想。 其实利佳玥带他上天台时,她就将利佳玥的想法猜了个大概,不过没想到沈沐淮就只有这样的回应。 “那你...”利佳玥没有想到过沈沐淮会只回答一句谢谢,她嗫嚅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她被人表白过无数次,这是第一次对别人表白。 却只得到了两个字的回答。 她不甘地咬住唇角,再抬眼看他时眼眶明显已蓄起盈盈水光,“你没有别的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沈沐淮确实没有,但他无意伤害她,于是想了想,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我现在更想专注学业,没有别的想法。” 利佳玥没想到相信沈沐淮会如此直白地拒绝她,她是一中公认的校花,学校里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说他们般配... “是因为马元恺吗?”她脑袋中一片空白,慌乱中搜寻到这个名字便立刻抓住扔出来:“如果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可以解释的,我和他没有任何——” “利佳玥,”沈沐淮难得地打断别人说话,他神色真诚,没有一丝敷衍,但就是这份真诚,才让利佳玥更难以承受。 她听到他说:“和别人没有关系,是我的原因,我没有恋爱的想法。如果你想恋爱的话,或许需要寻找一个同样喜欢你的人。” 利佳玥闭上眼,颊边滑下两行泪。 沈沐淮轻叹口气,胸前的衬衣口袋里,安稳放置着他惯用的手帕,但他没有拿出来,因为他清楚,不当的温柔,反而是伤害。 “你调整下情绪吧,我不打扰你。” 说完沈沐淮不再看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天台。 宴莞尔感觉对沈沐淮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 他是温柔没错,但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他又很理智决绝。 她上身往前微倾,去看被留在原地的人。 利佳玥听到脚步声远去后明显绷不住了,整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 宴莞尔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腿蹲得有些发麻,她撑着晒得发烫的地面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视线一直落在反射着金色微光的空啤酒瓶上。 等站直身体后,她抬脚,脚尖对准瓶口,轻巧一转——“啪!”空瓶倒地,清脆一声响。 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响得格外明显。 利佳玥哭声倏然停住,她立刻抬头,带着隐在心底的最后一丝期待站起来,“沈——”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见一个女生从屋面楼梯间后面绕出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是我。” 利佳玥恼羞成怒,“你是谁?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她听到了多少?! “我们一个班的,”宴莞尔举起右手手掌,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叫宴莞尔,中午还给你送马元恺的礼物来着。” 利佳玥眯起眸子,反应过来中午见过她,“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她一边走向宴莞尔,一边加重语气问。 宴莞尔将左手翻开的语文书拿给她看,“我是来这儿背书的,”说着,她声音压低了些,“没想到你们后面也来了,然后......” 意思是她听到了全部过程。 利佳玥闭了闭眼,走到宴莞尔面前停下,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如果让人知道她给沈沐淮告白,还被拒绝得那么干脆,她就没法在学校里待了。 “你...宴莞尔,”利佳玥重新睁眼,眼里带了丝恳求,正要说话,就注意到宴莞尔手里的语文书翻到的那一页。 是篇文言文,浅黄色纸张在灼灼日光下变成了亮白色,凸显出黑色字体——那纸张上赫然显示着一句:“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字体颜色深得灼人眼球,刺痛了她的眼。 利佳玥喉头紧了紧,艰难看向宴莞尔,“我拜托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不好?” “你放心,”宴莞尔表情淡淡地说:“我不是多嘴的人,不会说出去的。” 利佳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班里来了个转学生,但从未认真打量过,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面庞苍白、清秀,除开眼睛外五官平淡到有些寡淡,可偏偏,她脸的重点就在那双眼上,她有一双极深邃漂亮的眼睛,像藏着无数饱满复杂的情绪,让人无法一一辨认。 利佳玥忽然觉得自己很讨厌这双眼睛。 “好,谢谢。”她不想再看这双眼睛,得到满意回答后,她简短地道了句谢,便匆匆朝楼梯间去。 离楼梯间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宴莞尔果然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眼睛里,此刻藏着的情绪,分明是挑衅。 ... ... 分卷阅读12 宴莞尔等到午休结束铃声响起时,才慢悠悠回到教室。 沈沐淮的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淡,按部就班地做他的事,而利佳玥的表情——却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宴莞尔就对上了她忽然抬起的目光。 宴莞尔自认为友好地朝她弯了下眸。 这表情在利佳玥眼里,是知道她把柄后动机不纯的诡笑。 她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机,捏着手机的指尖因无意识用力已泛起白。 半晌后,她在联系人中找到一个人的名字,给他发出条信息。 ... ... “宴莞尔,你不走吗?”下课铃响,一班同学很快就走了个大半,龚芷珊收拾著书包,却发现宴莞尔像没听到铃声。 “我不急,”宴莞尔停下笔,看向她:“在家里学习效率不是很高,想在学校把作业写完了再回去。” “好吧,那我先走了。” 不知写了多久的作业,教室中心的位置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放学铃响,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宴莞尔将桌上的书一本本放进书包,回忆起上周在一中门口的时候,连续一周的时间,除了沈冠玉来接沈沐淮的那天,他勉强算是按时回家,其余时候,他都会在放学铃响后半个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出校门。 拉好书包拉链,她再次看眼时间,然后离开教室。 她背著书包,手里拿着没放进书包里的那本语文书,书是翻开的,停留的那页,是她中午在天台上看的课文——《氓》。 除了打扫公共区域的值日生,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夕阳像是被打翻的橘子汁,不仅泼染上半个天空,还往地上倾洒不少。 将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宴莞尔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走。 校门口,停着不少拉长的影子。 在快要踩到这群人最前方的影子脑袋上时,宴莞尔及时收住脚步。 抬眼,一群男生中间站着的,是中午让她帮忙送礼物的马元恺。 而马元恺侧后方,是中午被她撞见告白现场的利佳玥。 “是她?” 她听到马元恺微微侧头,问利佳玥。 “嗯。”利佳玥眯着眼点头。 宴莞尔缓缓抬起左手,握紧书包带。 “来,同学,”马元恺向她招手,吊儿郎当的姿势像在招条狗,“我们聊聊?” 宴莞尔还没回答,人群里便走出一个男生,走到她身边,手臂搭住她肩膀,似随意却用了力气地圈住她往前走。 宴莞尔握著书包带的手掌倏然收得更紧,她竭力控制住甩开身后男生手臂的念头。 “安静点儿,只是给你说两句话而已。”男生在她耳边说,同时笑眯眯地嚼着口香糖看向安保处,直到顺利把她带出学校门口、离安保处有了些距离后,才放开她。 但依旧和她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前面那群人不三不四地笑闹着带路。 宴莞尔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停下,“要说什么?” 她扬着嗓子,尾音有点儿颤。 马元恺没错过她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眼宴莞尔,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大约是被他们吓着了,脸色有点儿苍白。 “你说这姑娘惹着你了?”他对身旁的女神说:“看她那瘦瘦弱弱的样子,可不像是会惹人的。” “人不可貌相,”利佳玥冷笑:“她可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 自从中午看到宴莞尔的眼睛、回头又撞上她的视线之后,利佳玥连午休时闭眼都感觉她那双渗人的眼在挑衅着看她。 宴莞尔听到利佳玥的话,脚步顿了顿,“是因为中午的事吗?” “你闭嘴!”利佳玥猛地转头喊道,又不耐烦地问马元恺,“到底要带她到哪儿去?” 马元恺追了她这么久,对她的坏脾气不甚在意,停住脚,下巴朝右边轻抬一下,“到了。” 一中位于烟州市一环的位置,将一中与烟州市中心繁华的商圈聚集地隔开的,是几条颇有历史感的街道。 马元恺示意的地方,是一条死胡同。 “同学,进来聊聊?” 宴莞尔心跳渐升,身后的男生存在感十足,她不得不进。 “聊什么?”宴莞尔边问,边动作配合地往里胡同里走。 进了胡同里,马元恺和利佳玥站她面前,其余几个男生在他们身后围成一圈。 宴莞尔不由自主地退后,直到书包抵住红墙墙面,退无可退。 她侧头扫了眼胡同口,狭小的出口露出窄窄一方天地,那里空无一人。 第六章 染尘埃 染尘埃 夕阳渐沉,带着紫调的余光斑驳斜映在红砖墙面上。 宴莞尔挪回视线,后脑勺极缓慢地往后挪 分卷阅读13 ,直到触到墙面。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吧?”她喉头上下滑了滑,“我才转来,也没惹事——” 马元恺懒洋洋举起右手,面前的女孩儿注意到他的动作,惊得整个人一抖。 后面一群哥们直接笑出了声。 他也没忍住,笑得“噗嗤”一声。 他虽然在台礼是靠打架打出名成为老大的,但他有条规矩,不打女人,更不会对这种瘦弱得像小鸡仔儿一样的女生动手。 要不是利佳玥来找他,让他吓唬吓唬她看不顺眼的转学生,他平时根本看都不会看这种胆小鬼一眼。 “我说,”他开口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我就抬个手而已,你怎么就发抖了呢?” 利佳玥绷了一下午的脸终于放松,她凑近宴莞尔,眼带嘲讽,“你怎么用这种可怜巴巴眼神看人啊?中午看我的时候,眼神不是厉害得很吗?” 宴莞尔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双眼睛却像是会讲话,嘴里说三分,其余七分都在眼睛里流露。 此刻她眼里流露的,满满都是害怕与可怜。 站在上风的感觉,让利佳玥止不住的得意。 在她凑近提到“眼神”的时候,宴莞尔就垂下眸,不敢再看她,眼睫止不住地轻颤。 她开口,声音微哑,“我没有厉害的眼神...”越说声音越低。 马元恺看不下去,侧头看向利佳玥,“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胆小鬼一双眼睛盈盈闪着细碎的光,垂着眼连人都不敢看,这模样哪里是敢主动惹利佳玥的人。 利佳玥原本对自己的记忆十分有信心,可看宴莞尔的样子,一时竟也有些怀疑。 她蹙起眉,无论如何,人既然已经找出来了,就没有随随便便放过的道理。 她往前凑近两步,“你该保密的事,就烂到你肚子里,记住了吗?” 马元恺拿出烟盒,抽支烟点燃,漫不经心吸了口,也没多在意利佳玥的威胁。 她说看不惯新来的转学生,他就把转学生给她抓出来。 她说要吓唬吓唬她,他就带一帮兄弟来给她造势。 至于她怎么看不惯,要怎么吓唬,那是她们女生的事,他懒得听也懒得管。 垂眸时,宴莞尔的眼尾余光一直注意着胡同口。 当胡同口出现那双干净的米色帆布鞋时,她忽地轻笑了声。 利佳玥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她:“你笑什么?” 马元恺开始有点儿不耐烦,“我说,差不多得了。” 哪里有什么笑声?不就是胆小鬼被吓得呼吸重了点嘛。 宴莞尔慢沉沉地、一点点掀开眼皮,眼中神色迅速转变情绪——从可怜害怕到玩味审视再变换成冷漠狠戾。 宛如在尖牙中蓄满毒液的毒蛇,缓缓露出毒牙,时刻准备在人毫无防备时猛然进攻。 利佳玥吓得不由自主喊了一声,倒退半步。 马元恺下意识看向声源,恰好撞上宴莞尔的淬着毒液般的眼神。 他打架成性,一看到这样的眼神,身体就条件反射做出防御反应。 他干脆利落地爆出句“艹!”,一手护住利佳玥,一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朝宴莞尔脸扇去。 宴莞尔在马元恺举手的那瞬间紧紧闭起眼,绷紧了脸部肌肉准备挨这一掌,心脏因他忽然的动作,开始剧烈地在胸腔里跳动。 “嘭——” “嘶——” 宴莞尔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听到这两种声音。 下一秒,耳边又传来什么压力很大的东西在右侧方爆开的声音。 她倏然睁开眼,下意识往左边看,看到这样一幕: 沈沐淮正做出一种投掷的姿势,白净的衬衣因为上半身的动作,微微皱起。 斜阳映入胡同口的橙红暖光勾勒出少年颀长的身姿,他逆着光,像极了电影里描绘的,救世英雄。 宴莞尔的心,猝不及防地,被什么揉捏了一下。 “抱歉。”精准将可乐拉罐砸向马元恺高高举起的那条手臂上后,沈沐淮浅浅弯了下眸像是真心表示歉意,“本想丢垃圾,没丢准。” 一语双关。 他边说,边迈开修长双腿大步走向宴莞尔。 宴莞尔甚至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他就忽然出现在她身边。 沈沐淮右手半护着宴莞尔,让她藏在他身后。 宴莞尔吸了下鼻头,伸手捏住他腰间衬衣,蜷成团,乖乖躲在他身后。 沈沐淮护着她往后退了半步,侧头轻声说:“放心。” 他的声音像安定剂,有安稳人心的力量。 宴莞尔看着地上那罐还在不停喷射可乐的拉罐想。 沈沐淮颔首看向马元恺。 “我可以带她走吗?”十分礼貌的询问语气。 马元恺毫无防备,小臂被直直砸来的可乐拉罐砸得发麻,好半晌才从痛觉中反应 分卷阅读14 过来。 “我艹你大爷!”他对着沈沐淮的脸骂。 还他妈丢垃圾?骂谁是垃圾呢?! 身后的兄弟群因这突发的状况,迅速将包围圈收紧。 马元恺右手猛地抓起沈沐淮领口,“沈沐淮,你他妈——” “有病”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一道尖锐的叫声打断。 “不要!”利佳玥面色苍白如纸,扑到马元恺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抓着沈沐淮领口的那只手。 “让他们走!”她嗓音颤得厉害。 沈沐淮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因马元恺揪领口的动作而微微昂起下巴。 他本就比马元恺高,加上此刻漫不经心的表情,愈加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矜贵感。 宴莞尔垂着眸,看他绷紧了蓄势待发的手臂肌肉。 线条还不错,她唇角抿起浅浅的弧度,在心里想。 “你说什么?”马元恺冷眼看向利佳玥,一字一顿问。 他和沈沐淮无冤无仇,他突然拿可乐罐砸他,这仇就算结下了,利佳玥居然让她放过他? “让他们走!”利佳玥万万没想到沈沐淮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他会怎么看她? 她中午才说和马元恺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就和他在一起,沈沐淮会不会觉得她水性杨花?觉得他仗势欺新同学? 她不能让事情闹大,闹大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她找宴莞尔的麻烦。 “我求你。”她眼眶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追了这么久的人。 马元恺手掌紧了紧,“看在利佳玥的面子上,我放过你。” 他咬紧牙关松开手。 沈沐淮还是那副矜贵面无表情的模样,他长这么大从没打过架,但他有锻炼的习惯,真打起来,他不一定输。 马元恺说完之后,他还没回应,就听到身后的女生极浅地松出口气。 心里不觉有些好笑,但他没表现出来,待马元恺那帮人都走了,才回头,看向依旧把自己衬衣捏得死紧的人,“他们走远了。” 宴莞尔这才彻底卸下浑身绷紧的力气,身体斜倚在墙面上,小口小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谢谢。”她看着他清隽的眉眼从凌厉变回温和,小声对他道谢,“如果不是你帮忙,估计我明天就没法来上学了。” “我没帮什么忙,”沈沐淮朝她笑笑,走向已经喷完液体的可乐残骸,将空拉罐捡起来,朝她扬了扬,“丢垃圾而已。” 宴莞尔抿起唇角,勉强地回应他的笑容,“我赔你一罐可乐吧。” 她伸出食指,指向他领口,因为被马元恺揪过衣领的缘故,上面沾了点可乐。“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帮你把校服洗干净。” 纯白的衬衣,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且一尘不染,此刻染上点滴褐色液体,与纯白对比,十分明显。 这件衬衣,和他人一样,本不该沾染上任何污渍的。 可沾上尘埃的这一幕,却让宴莞尔感觉,自己皮肤底下有某种兴奋的液体,在随着血液无声涌动,让她浑身上下都逐渐沸腾起来,用着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鼓动她: “去呀,将这个谪仙一般干净纯粹的人,拉入泥潭,看他会如何沉沦。” 沈沐淮看着面前有些失神、明显状态还没从刚刚的状况中反应过来的女生,让她请可乐的话,应该会让她好受一点,也不会让她对他做的举手之劳这件小事再耿耿于怀。 他说:“好,走吧。” “嗯?”宴莞尔没反应过来他答应的是那件事。 是赔可乐,还是洗衬衣? “不是要赔我一罐可乐吗?”沈沐淮走到她面前,微微侧身,将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至将有可乐的地方遮住,才又面对她,“衣服就不用了,我回家换。” “哦,好。”宴莞尔站直,她还以为以他的性格,会说都不用。 沈沐淮在前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拎着空可乐罐,走到胡同口的垃圾桶处,他微微倾身,轻轻地将空罐放进垃圾桶里。 他脚步很慢,但宴莞尔没有跟上,刻意在他身后慢了半步,两人一同往校门口的便利店去。 冰冻可乐放在透明立式冰柜的最下面一层,宴莞尔看到沈沐淮俯身蹲下拿冰可乐的时候,一截小精致锁骨在衬衣领里,若隐若现。 他大抵不怎么爱晒太阳,皮肤是清透的白。 “你喝什么?”沈沐淮拿一听可乐,没急着站起来,手肘支在膝盖处,半蹲着仰头问她。 “不用了。”宴莞尔喉头有些痒,轻微地滑了滑。 沈沐淮站起身,从旁边装冰淇淋的冰柜里拿出一支雪糕,走向收银台。 宴莞尔看他拿出手机,赶紧按开屏幕,亮出早已准备好的支付码,“说好我请的。” “嗯,”沈沐淮从喉间吐出一个字,把可乐往她的方向挪了点距离,示意她付,然后把雪糕往自己的方向挪,“这是我 分卷阅读15 买的,我来。” 他或许在金钱上界限感比较强,宴莞尔没争这个,很快,冰可乐和雪糕都被付好款。 便利店门口,宴莞尔把冰可乐递给他,再次道谢,“今天真是幸亏有你出现。” 沈沐淮不在意地笑笑,将手里的雪糕递到她面前。 宴莞尔顿了下,有些疑惑地抬眼对上他视线,没接。 沈沐淮托着雪糕的食指往上轻巧一抬,雪糕也随着他的动作向上轻弹了下,“吃点甜的,把刚刚发生的事忘了吧,明天早点不要再在学校逗留,早点回家。” “好,谢谢。”宴莞尔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接过雪糕。 ... ... 宴莞尔和沈沐淮的回家路,都是出校园门右转,转到十字路口后,她往左,他继续往右。 所以两人还能一同走到十字路口。 一路无言,宴莞尔小口地咬着冰凉甜蜜的雪糕一角,慢悠悠跟着他脚步走。 沈沐淮侧头看她专注地眉眼弯弯吃雪糕的模样,心想香草味雪糕果然是大众口味,她看起来很爱吃。 两人在十字路口告别。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宴莞尔慢吞吞前进几步后,忽然转身,倒退着边走边看沈沐淮的背影,两秒后,她唇角向上弯了弯,随手将只咬了个小角的雪糕扔进身侧的垃圾桶。 第七章 假错题 假错题 沈沐淮习惯衣着永远整齐标准,因为领口沾上可乐污渍,于是他解开领口自上而下到第三颗纽扣,露出了脖子,这让他走路时总感觉有凉风隐隐透入领口,不太舒服。 腰后也是,总感觉那里的皮肤被什么摩擦着,一路忍到家门口,进入大门穿过前花园的时候,他才回头去看腰后皮肤不适的来源。 捏了捏那处衬衣角,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在校门口的胡同里时,宴莞尔因为害怕而捏皱的地方。 想起她害怕到苍白的神色,也不知捏住他衣角的时候,她是多害怕、用了多大的力气。 拇指指腹按了按被蹂.躏的地方,松开时衬衣没有任何变化。沈沐淮没再处理,准备立刻上楼去换衣服。 “沐淮?” 沈沐淮的脚步因忽然响起的声音停住,他回头,白语冰正从厨房走廊出来,面上表情有些惊讶。 白语冰以为自己看错了,自己从来注重仪表的儿子,此刻衬衣竟然开着领口。 “妈,”沈沐淮转过身,朝她微微点了下头,“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嗯,最近温差大,你外婆有点儿感冒,我回来让阿姨熬点姜汤,等会儿给她送过去,等会儿熬好了,你也喝一碗。” 白语冰给儿子说明原因后,依旧没忘沈沐淮的变化,“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她说话的同时靠近他,伸手去掀他的领口。 看到领口上的污渍后,有些了然,她就说,向来循规蹈矩的他,怎么会忽然将领口解开。 “喝可乐时不小心,弄洒了。”沈沐淮将领口从白语冰手里解开,“别碰,有点脏。” 白语冰笑着松开手,“都十七岁的人了,怎么喝可乐还会弄洒?”她也没怎么在意,“去换衣服吧,估计姜汤熬得差不多了,我去外婆家,今晚不回来。” 沈沐淮拧眉:“外婆严重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严重,小风寒而已,你不用去,在家乖乖学习,外婆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见你的,万一把感冒传染给你怎么办。” “那爸呢?他回家后要不要让他去一趟?” 白语冰原本言笑晏晏的神色顿了一瞬,“不用,都说了是小事,何必搞得那么麻烦,我明天就回来,你快去换衣服吧。” “好。”沈沐淮站在原地,目送白语冰进厨房。 脑海里依旧定格着白语冰变脸那瞬间的画面。 半晌后,他转身走向台阶。 ... ... 一中对学习抓得非常紧,别的学校,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一中不一样,一中有周考。 周考,顾名思义,每周五进行一场考试,考试规模不如大考,每张考卷由科任老师出,语数英理综,共四门,语文数学上午考,考试时间分别为一小时,下午考英语和理综,分别为一小时和两个半小时。 周六老师会加班,周一直接出成绩。 “是不是很令人绝望?”龚芷珊苦着一张脸,虽然她在成绩很好的一班,也依旧被巨大的学业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周考算小考,不用分班考,宴莞尔仰在座位椅背上,看了眼在背书的同班同学们,“的确有点。” 她本想说还好,因为上一周学习的各科内容,她在暑假已经提前预习过了,虽然一中老师讲课的难度较于之前的学校有所增加,但对于早已预习过的她而言,真的只是还好。 只要老师不刻意出容易踩雷的题,她维持之前入校考试的排名,没有 分卷阅读16 任何问题。 随着周宽的进入,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把该收的书都收起来,手机该关机的关机。我再提醒一遍,试卷发下去后要习惯先看全卷,好好答题,不要犯什么答题卡忘了填之类的愚蠢错误,清楚了吗?” “清楚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试卷按秩序发下,宴莞尔拿到就开始答题。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不过是眨眼,就到了最后考理综的时候。 宴莞尔一如往常,先大致看了理综三张试题的题型与题目难度,然后通过手表上的时间规划做题的顺序,最后开始答题。 物理试卷写到大题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宴莞尔视线在草稿纸上的大题解题过程上停了两秒,而后掀开眼皮,沈沐淮脊背微微弯曲微,手上笔不停,写得飞快。 笔头飞出,又收回到食指与中指之间,宴莞尔转着笔,脑海里回响着周宽第一天带她来班上时,嘴里强调的话:“在一中,成绩是最重要的。” 她抿了下唇角,在草稿纸上步骤完整的解题过程处,用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交卷时,看着明显简略了的过程与错误的大题答案,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下。 ... ... 临近放学时间,宴莞尔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下课铃一响,她便立刻趁利佳玥还没动作时出了学校门,昨天堵她时碰上沈沐淮,宴莞尔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找她麻烦,但保险起见,她依旧踩点离开教室。 刚到家,就接到了邢向明的视频。 “邢叔。”宴莞尔对着前置摄像头,脸上难得露出乖甜的笑容。 “诶~”许久没有被她这么有精气神地叫过了,邢向明眉眼明显地弯起,“看来在新学校适应得很不错?” 亏他播通视频前还非常担心她状态不好。 “嗯!”宴莞尔重重地点头,脑海中如播放电影一般,画面飞速放映,她弯着唇,“非常好。” “和同学关系也好吧?”邢向明最担心这个。 “其实平时就和同桌交流比较多,”宴莞尔实话实说,“不过我觉得挺好的,毕竟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嘛。” “对,”有可以交流的同学,不孤单就好,看来转学果然是对的,宴莞尔学业的事情解决了,他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下一块, “你好好学,过两周邢叔这里忙过了,去看你,带你吃好吃的。” “邢叔,”宴莞尔没忍住笑出来: “我都快成年了,哪里还用你带我吃好吃的,明天周末,我就准备在住的地方周围逛逛,自己去找好吃的。你忙你的不用来,照顾姨妈已经让你很辛苦了。” 邢向明视线透过宴莞尔,在她脑后看了圈,看这床头柜和墙纸的样子,她租的房子还不错。 也是,每个月给的五千的生活费,足够她在烟州选个不错的地段,租套安静又适合学习的房子。 “住的地方怎么样?邻居什么的有问题吗?” “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我每天早出晚归的,就没碰到过邻居。” “自己住还是要锁好门,”其余的...邢向明想了想,也没什么需要再交代的了。“就这些,如果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 确认邢向明挂掉视频后,宴莞尔从手边的糖盒里捏了颗薄荷糖放进齿间,翻身下床。 离开房间时,她回头看了眼床头,绣着可爱猫咪的枕头、原木系的床头柜、贴着浅黄色小碎花的墙纸,与这套老房子格格不入。 收回视线,宴莞尔锁上门,回去自己的卧室。 ... ... 周一早自习,班里的气氛如每次的大考公布成绩时一般,像是被抽干了氧气,在空中凝滞。 除了对自己成绩非常有信心的几位同学,不少人都垂着头,等着周宽来教室对大家进行审判。 皮鞋后跟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像是踏在人心上,一步步从远到近,最后停在教室门口。 不少人因这动静抬起头,见到周宽表情平和,悄悄在心头松了口气。 每次考试结束后,周宽的表情便意味着当次考试的平均成绩。 看来这次班级平均分还能入他的眼。 周宽目光在一班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处眸色微沉地停留了两秒之后才站上讲台。 “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吧?”说着,他右手扬了扬,那是一份文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这次周考的成绩单。 底下人不约而同地点头,不少积极的同学回答说知道。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成绩,我对大部分同学的这次考试的成绩都非常满意,成绩能展现一个人近期的学习状况、精神状况,成绩好了,说明你们其他方面也做得很好,才能拿出好的成果,下面,我从本次考试的最高分开 分卷阅读17 始念成绩和名次,大家按顺序上来拿试卷。” “第一名,沈沐淮,年级排名第一,班级排名第一,总分七百二十一。” 他话音刚落,整个教室便掌声雷动。 “我靠!这分数是人考出来的吗?” “完了完了,我本来不紧张的,现在开始紧张了。” “今年的考试,沈沐淮下过七百吗?” 班里讨论声不小,周宽也没急着压,反而就让大家这么讨论着。 沈沐淮是一中的骄傲,也是他身为一个班主任的骄傲,允许大家讨论他,就是为了给大家压力,让大家看到,同样的试卷,沈沐淮的完成度可以到这个程度,那其他人也有机会达到。 沈沐淮面色无波无澜,好像大家讨论的主角并不是他一般。 他嘴角噙着抹温润有礼的笑,上前双手接过试卷。 周宽没有多对他说什么话,对沈沐淮这样的天才型学生而言,他早已习惯鼓励和赞美,平常对他,他反而会比较适然。 后面的同学依著名次一个个去讲台拿自己的试卷。 龚芷珊在班里排名中等偏上,得到成绩单和试卷后,她便一直期待着听到宴莞尔的名字,可出乎意料的,眼见名次都要报到尾声了,她都没有听到宴莞尔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宴莞尔的神色,她脸色有些僵,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试卷一角,指腹因为用力,微微泛起白。 “宴——”她偏头,正想要说些可能是判卷错误之类的安慰话,就被周宽严厉的声音打断。 “宴、莞、尔。” 周宽声音一字一顿,明明只有三个字,他拖着腔调,硬生生叫出了抑扬顿挫的感觉。 只这音调里的不满与怒意,所有人都能听出来。 第八章 怀念的 怀念的 突发情况,班里同学一时也没再顾得上自己的成绩,几乎是在听到周宽以那样的口气念出宴莞尔的名字时,便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宴莞尔的座位。 沈沐淮在转头的那刻,清晰看到宴莞尔被周宽突然的震声吓得浑身一颤。 今日的天气与周宽的气压一样,阴沉多云。 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半空中,从宴莞尔座位的窗边,源源不断地往里输入着黑色气压。 他仿佛看到周宽成为声源,朝她震出声波,让她只低垂着头以做抵挡,但似乎毫无用处。 “低着头干什么?抬头!”周宽眉头“川”字愈加明显。 宴莞尔像是很害怕,顿了顿,先抬起头,才慢慢抬眼,对上周宽的视线。 不自觉的,沈沐淮眉心轻跳了一下。 “有脸考出这样的成绩,没脸看我吗?!” 一班的人都知道,周宽对于成绩的看重,高于对他的学生。如果考试成绩有提升,那他在考试后的那段时间,对提升了成绩的学生都是和颜悦色,而如果成绩下降,像今天这样对宴莞尔式的发难,便只能受着。 所有人早对此习以为常。 宴莞尔唇嗫嚅两下,没有回答。 “理科班总共二百四十三名学生,你排第一百二十八名。是不是觉得在年级的排名还不错?啊?”他强调地问。 “你知不知道你入学考试是多少名?你知不知道你是因为入学考试的成绩才有资格进一班的?你知不知道一班往常的最后一名从来没有掉出年级一百名过?!” 连续三个质问句,不仅将宴莞尔质问得脸色一片绯红,也将整个一班质问得鸦雀无声。 气氛凝滞到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自己的清浅呼吸声,与讲台上周宽的怒气沉沉的喘息声。 坐在宴莞尔身旁的龚芷珊也承受了不少压力,明明被骂的人不是她,她却依旧觉得紧张又害怕,低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对上周宽的视线。 利佳玥手肘靠在椅背沿上,手掌托着腮,唇角不自觉抿起来,通过胡同口那次与她的接触,她再看宴莞尔,总觉得她戴着层面具,仿佛她当下的神情状态,绝对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 可看着她被周宽当着全班面骂的样子,她还是觉得解恨。 宴莞尔齿间紧紧咬着下唇唇内软肉,虽然早有准备会面对这样的场景,但到真面对这一切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依旧会觉得羞赧与耻辱。 周宽嘴里吐出的字字句句如重锤一道道压在心脏上,闷痛难过,想摆脱却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 自己选的路,无论再艰难,她也会咬着牙拼命走下去。 台上周宽的责问还在继续: “语文、英语、数学都是正常发挥,为什么理综全部拖了后腿?说话呀?!哑巴了?!我是不是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你没来过,就说明没有问题,既然没有问题,为什么会考出这个成绩?!” 他重重地把宴莞尔的试卷砸在桌面上。 “你以为你耽误的只是你自己吗?!如果是大考,你拖 分卷阅读18 累的是整个一班的平均分!你——” 他怒气还没发泄完,正要继续,忽然被一道清润声音打断: “周老师,”沈沐淮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右手食指指腹在左手腕上的手表表面上点了点,示意他时间,“快要上课了,我想去洗手间。” “哦,”这倒是重要的事,周宽面对沈沐淮,缓下紧绷的脸色,“那今天就先这样,大家赶紧去洗手间,准备准备马上上课了。” 说完他拿起文件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宽一走,宴莞尔整个人跟泄了气一样,趴在桌上。 她左手手背抚了抚脸颊,温度很高,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明显。 她偏偏头,用额头抵住手腕,整张脸面对着桌面,准备等脸颊降降温再抬头。 周宽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料之内,只她从来都是优秀学生,从小到大面带微笑地接受老师表扬的次数不胜枚举,本以为责骂和表扬一样,不过只是当着全班面的一场与老师的对视而已。 没想到杀伤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想到从前每次考试结束后都会被班主任单拎出来骂的学生,宴莞尔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他们的心理强大。 龚芷珊坐立难安,周宽把宴莞尔的试卷砸到桌面上就走了,此刻那份试卷宛如烫手山芋,没人敢上去拿。 她又想上去拿,又怕宴莞尔觉得这次自己没考好,并不想把试卷给别人看。 她蹙着眉纠结,一会儿看眼趴着不动的宴莞尔,一会儿看眼讲台。 休息时间,班里吵吵嚷嚷,周考试卷发下来之后,老师还没讲题,班里同学便各自组队,找熟悉的人对答案。 “沈沐淮,英语选择题第七题答案是什么来着?”祁嘉石走到沈沐淮旁边,“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时态应该是过去时啊?” 沈沐淮垂着眸,从桌面上一叠试卷处抽出英语试卷递给祁嘉石,然后往后看了眼。 刚刚被当众责骂过的人依旧趴在桌上。 沈沐淮收回视线,在自己草稿纸上撕下一页空白纸,站起身。 “诶你干嘛去?”祁嘉石摸不着头脑,沈沐淮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 沈沐淮径直走向讲台,手中的空白页轻轻落在试卷上,缓缓覆盖住左上角的娟秀的“宴莞尔”三个字。 整套试卷被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指拢起,理得整整齐齐。 沈沐淮将整套试卷拿起,走向龚芷珊的位置。 龚芷珊全程注视着这一幕,沈沐淮将试卷递给她时,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愣怔。 沈沐淮手朝上轻抬了抬,示意她接。 待她接过,他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转头回了座位。 龚芷珊低头看了眼手上薄薄一叠试卷,最表面上,是一张白纸,遮住了宴莞尔的名字、也遮住了她的真实分数。 龚芷珊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班有沈沐淮,了不起。 “莞尔。”耳边传来龚芷珊很轻的声音,像是生怕打扰到她。 宴莞尔指腹贴了下自己脸颊,确认温度没有那么高了,抬起头,“怎么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喑哑。 “你的试卷。”龚芷珊以为她哭过了,把试卷放到她桌面上,压低了声音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宴莞尔抿抿唇,视线落在自己的试卷上,却看到一张白纸,她顿了秒,反应过来,心头浮现一丝暖意:“谢谢。” 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不是我...”龚芷珊不乱邀功,“是沈沐淮,我本来还纠结要怎么弄呢,他就一起拿过来了。” 宴莞尔翻着试卷的手指停住,闻言下意识朝沈沐淮处看了眼,却依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哦...”她说:“那真是谢谢他了。” “对吧,说真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这么好的人,总是面面俱到,经常能照顾到其他人都会忽略的情绪,人暖,又不是中央空调,真难得——” 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她本是要安慰宴莞尔的,龚芷珊从抽屉里取出盒巧克力牛奶, “给你喝点甜甜的,别难过了,周宽就是这样的人,我估计班里除了沈沐淮那几个前面的,班里就没人被骂过,我也被骂过的,习惯就好了。” “好,”宴莞尔朝她笑笑,“谢谢你。” ... ... 一整个上午都在各科任老师的讲试卷题中度过。 因为周考成绩发放的原因,午休时间睡觉的人并不多,不少人都压低了声音讨论试题。 沈沐淮没有午休的习惯,几乎每个中午,他都会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看书,但今天估计是因为周围有些吵,午休铃响后几分钟,宴莞尔看他拿了本练习册,离开了教室。 宴莞尔抽出物理试卷,又拿了两页空白的草稿纸,跟了上去。 她以为沈沐淮是要去图书馆一类静谧的地方,一路跟着他在教学楼上了几层台阶后 分卷阅读19 ,她才意识到,他要去天台。 宴莞尔一路踮着脚,到接近楼梯间的那一层,才落下脚后跟。 沈沐淮已经上了楼梯间,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在天台看书。 宴莞尔靠向楼梯扶手,垂眸回忆起从前。 她回忆起才与柳曼青生活不久的时候,那时候柳曼青只是个刚进学校的基层老师,任劳任怨地经常加班,薪资却很一般。 其实以她当初的薪资,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可带上她这个拖油瓶,就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小学时候,班里最特别的聚会,便是有同学过生日,会被家长带麦当劳庆祝。 那时候她刚转到班里不久,没人愿意邀请新同学参加生日宴,她只能通过听说和看同学的生日照片了解。 她也不过是小小的年纪,说不羡慕是假的。 小莞尔回家时,和平常一样,将校园里发生的事一一讲给柳曼青听,提到这件事时,她很小心地一笔带过。 可柳曼青还是看出了她的羡慕,于是在她十岁生日当天,专程起了个大早,几近穿城骑着自行车去绵城当时唯一的一家麦当劳,给她买儿童套餐。 宴莞尔现在还记得那份套餐里的东西,好吃到舌尖每个味蕾都在跳跃的鸡块、可口的橙汁,甜蜜了她在遇到柳曼青之后的整个童年。 “别人有的,我们莞尔也都要有,”年轻的柳曼青坐在对面,看她吃得像只餍足的小馋猫,笑眯眯地摸着她扎了两个俏皮小辫子的脑袋, “等姨妈存点钱,明年你生日,请你的同学们一起去过生日,好不好?” “不好,”小莞尔一摇头,两个辫子一起可爱地甩开甩去,“我和姨妈两个人就够了!” 儿童套餐送的hello kitty,现在还在她的私藏铁皮盒里。 脸颊有些痒,宴莞尔伸出指尖轻触了下,触到一片湿意。 她下巴极轻微地颤了颤,而后微微抬起,唇抿成直线,随着重新动脚,目光逐渐变得冷峻而坚定。 朝沈沐淮所在的地方走去。 第九章 见犹怜 见犹怜 多云的阴天,天台不再像宴莞尔第一次上来那样,阳光灼得人眼睛生疼。 中午时间段的阴云天气,太阳偶尔从云层中露个脸,落在天台上的,是温柔舒缓的光线。 宴莞尔泪眼朦胧,掀开眼皮以正面的视角在天台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没再寻找,眼前雾蒙蒙一片,看也看不清晰,只要知道沈沐淮在这儿,就足够了。 人径直走向天台正面,她将手里的试卷放到平台处,眼睫细微地颤了颤,蓄在眼眶中的晶莹液体瞬间滑落下来。 感情铺垫在前,再想流些眼泪,就简单多了。 宴莞尔平视着前方,眼泪在眼眶中间蓄满,再颗颗滴落而下,一滴连着一滴。 因为平视的缘故,泪滴只在脸颊苹果肌的地方轻触一下后,便砸在衣角,落成水花。 流泪引发生理反应,时不时的,她鼻头也轻抽一下,发出了很小的声音。 沈沐淮对声音非常敏感。 这次周考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题型比较新,他被扣了一些过程分,本想在午休时间专心攻克,没想到今天的午休班里同学因为发放成绩的缘故都有些兴奋。 教室里不如平时一般安静。 于是便想把试卷拿到天台来做。 才刚把题干理了一遍,就听到极小的啜泣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放下笔认真听了一会儿后,才确认确实是有人在哭。 他抬脚走过去,却看到了个熟悉的声影,是宴莞尔。 沈沐淮不由自主回忆起今天早自习时,周宽当着全班面对她的责问,以及她被迫抬头与周宽对视时,脸上的表情。 她会来这儿掉眼泪,也不算意料之外。 他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手帕,朝她走去。 听到脚步声,宴莞尔浑身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地用袖子去擦眼泪,抽泣声却控制不住地变急促。 “是我,”校服袖子布料粗糙,沈沐淮眼见她把眼睛周围的皮肤擦得通红,没忍住伸手按住她手腕阻止,“用这个擦吧,你这样眼睛会痛的。” 因他的动作,宴莞尔停住动作,原本被薄薄眼泪覆盖着的瞳孔因为刚刚剧烈地擦拭,视线变得清明。 她看清他的脸,看清他的和煦而专注的目光,也看清他递给她的手帕。 走线精致细腻,浅浅的茶棕色,B字开头的英文名上,是个一手拿盾牌,一手高举旗帜正在战斗的骑士logo。 宴莞尔垂着眸,目光从手帕上收回,朝他勉强地笑笑,“不用了,已经擦干净了。” 沈沐淮以为她是介意他用过,解释道:“干净的,今天没有用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宴莞尔有些尴尬地指了指手帕,“这 分卷阅读20 个很贵吧?用袖子擦擦,一样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沈沐淮弯弯唇,伸手将她的手掌翻转,摊平在自己面前,然后把手帕轻轻放到她手心。 放好后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手帕柔软,在手心有轻轻的重量。 宴莞尔喉头动了动,慢慢抬起眼皮看他。 “再贵的东西,如果不用,就没有价值。”沈沐淮不在意地笑笑,又指指自己眼尾示意,“这里还有一点。” 宴莞尔移开目光,用他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谢谢,我洗干净还你。” “不用急。”沈沐淮也看向远方。 “啊...”宴莞尔想起来,“今天早上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周老师快到上课时间了,估计我还要被——” 被怎样她没有说出口,只脸色僵了一瞬,光是想到今早被周宽教训的那一幕,她就有点PTSD。 沈沐淮回头看到她表情,说:“因为觉得他做得不对。” 意思是他是故意打断周宽的。 “也没有,”宴莞尔手指试着卷起试卷的一角,因为指尖太过用力,只能胡乱折成一团,“他也是为了我的成绩。” “成绩不该决定一个人的所有,”沈沐淮眉头轻拢,对周宽今早的行为并不认同, “身为老师,唯成绩论,只会让学生因成绩而变得功利。学生的自尊也很重要,应该被老师保护。” 他转过身,以正面面向宴莞尔,神色认真地说:“他伤害了你。” 宴莞尔心神一恍,忽地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打算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他的身高让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从仰视的角度里,也能看到他眉间细微的褶皱。 “原来你也会皱眉啊,”她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生气,永远都会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 说着,她右手食指中指必成“V”状,两指指腹分别抵在嘴角两边,往上轻推了推,推得唇角上扬,嘴型变成微笑。 她神色分明勉强,沈沐淮跟着她给的台阶下,“也会无奈,因为目前能做的并不多。” 只能在同学被骂的时候,看不惯打断而已。 宴莞尔笑,这次不用两根手指帮忙,“足够了。” 沈沐淮抿了下唇,视线落在她的物理试卷上,“理综出问题了?” “嗯,”宴莞尔看着试卷点点头,“明明做选择都没问题,做到大题的时候,一看题干就觉得很烦躁,没有办法看进去的感觉。” 题干都看不下去,怎么可能做得出题? 沈沐淮微微侧头,“我能看看吗?” 宴莞尔把试卷递给他。 沈沐淮看试卷时如他做任何别的事情一般,专注而仔细。 很快,他便将试卷扫视了一遍。 “同样知识点的题,选择题做出来了,”他仔细地前后检查,“说明不是不懂这个知识点,那么问题,是出在你的心态上?” 宴莞尔没有说话,默认了。 沉默两秒,沈沐淮问:“是因为周四放学那件事吗?” 一针见血。 宴莞尔在心中佩服沈沐淮的问题分析能力,她抬头跟着他手的角度看自己试卷,察觉到她的动作,沈沐淮手放低了些给她看。 宴莞尔指了下同样知识点的填空题,“这道也错了,这个知识点,当时老师讲太快了,我还没完全理解到,做选择题的时候,用的排除法。” 解释完,她才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是。”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沈沐淮按自己的节奏问道。 不是问你哪里惹到了他们,而是问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宴莞尔垂眸,睫毛极轻微地颤。 沈沐淮以为她不愿意说,“关于这个知识点。” 他直接跳转话题,拿起她放在平台上的红笔,在试卷上方题干的位置虚空画了个圈,“可以用——” “因为那天,利佳玥对你表白的时候,我也在天台上。” 沈沐淮忽地抬眼,宴莞尔看到他睫毛很长,尾端微微的翘起。 她赶紧接着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指了指楼梯间后面,“我觉得教室有点儿吵,上来背课文,听到你们说话才反应过来,但如果立刻离开,就会打断你们......” “因为这个?”沈沐淮眉间轻轻拢起,带了一丝疑惑的神情,“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欺负你?” “估计是她担心我会说出去吧,那天我本想当什么都没发生悄悄离开的,结果不小心让她发现了,她就让我别说出去。” “可你没有说。” 他没有在教室、学校听到任何关于那天发生的事的风言风语。 宴莞尔垂下头,轻声叹息,“我说我不会说出去,她不信任我,她可能认为,用马元恺的势力来威胁我会让她比较有安全感。” 沈沐淮眉 分卷阅读21 头褶皱收拢一些,“这几天他们还有来找过你吗?” 宴莞尔摇头,“没有了,这几天我都是一打下课铃就立刻离开教室的。” “你之前喜欢在教室写作业吧。”他记得她之前放学后喜欢留教室。 “嗯,在教室做作业效率高些,现在...”宴莞尔顿了一秒,不在意地笑笑,“现在回家写也一样。” 可总不能永远抱着恐慌的心情上下学,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况且,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像犯人一样闪闪躲躲。 沈沐淮垂眸思索两秒,“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啊?”宴莞尔抬头撞上他认真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愣怔。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样一直躲也不是办法。 不如你从今天起按往常的时间离开教室,试一周的时间。如果不再碰上他们,说明这件事已经告一个段落,他们不会再堵你。如果碰上他们,那最好,刚好我在,就能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件事总归需要被解决掉。 “那太麻烦你了,”宴莞尔垂下眼睫,轻轻地摇头,“不用的,我按时放学就行了。” 沈沐淮问:“只有因为麻烦我这一个原因吗?” 宴莞尔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同意我送你回家,只是因为觉得这样会麻烦我,这一个原因吗?”沈沐淮详细重复一遍。 宴莞尔沉默下来。 默认。 沈沐淮嘴角带了丝笑意,“不用在意,反正我也会晚半个小时放学,平时运动量也不够,送你就当顺便散散步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宴莞尔回忆起在胡同口,他走过来护着她时,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 运动量不够的人,手臂怎么会有那样的线条。 “还因为...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宴莞尔抬起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仰视看人的时候挑得更明显,“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被他们欺负,是你的缘故。” 沈沐淮顿了秒,反应过来,说:“我没有觉得是我的原因。” 虽然事情伊始的确与他有关,但他并不会胡乱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我只是觉得,恰好碰上了,恰好是我可以解决的事,就顺便做了而已,举手之劳。” 就这么简单。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宴莞尔点点头,“那我先提前谢谢你。” 沈沐淮漫不经心地笑笑,“结束了请我喝可乐就行。” 午休结束铃声自楼下传上来,带起阵阵回声。 沈沐淮看了眼没来得及讲的试卷,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之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在上面问我,有空的时候我会回。” “好。”宴莞尔微笑着拿出手机。 第十章 灯泡旧 灯泡旧 这么快得到沈沐淮的微信,在宴莞尔的意料之外。 午休结束,距离正式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她趁这几分钟翻了翻沈沐淮的朋友圈,他不像现在的大部分人一样,开仅三天可见,可也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他父母的生日,他有发过全家一起过生日的合照外,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把家庭看得很重要。 食指和中指指腹对准沈冠玉的脸,与沈沐淮有相似五官的脸被放大。 沈冠玉笑得欣慰,手臂亲密搭在沈沐淮的肩上,沈沐淮站姿端正,背微微后仰,离沈冠玉很近。 肢体语言最能体现人的真实关系。 也是,教出这样一个沈沐淮,沈冠玉自然是以他为豪的。 宴莞尔将合照保存。 ... ... “宴莞尔,你今天怎么不走?”龚芷珊疑惑,这几天宴莞尔都是提前收拾书包,一到放学时间就立刻消失的。 宴莞尔停下笔,往教室中间的座位看了眼,沈沐淮四周的同学纷纷整理着东西,只他像是没有听到铃声般,依旧安稳坐着。 她偏过头,回答龚芷珊的问题:“还是在学校效率高点,我再想想物理老师的今天讲的题。” 龚芷珊也看出来她上物理课有些吃力,“那你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宴莞尔和沈沐淮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安静在自己座位上做题。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班里值日生早已做完值日,此刻的教室,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人。 宴莞尔看眼手表上的时间,给他发微信:【准备走了?】 一秒后,她看到沈沐淮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他没在微信上回她,而是直接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后,朝她轻点了下头。 冷空气入境,烟州这两日明显降了温,天较前几日,也暗得早了些。 天上没有夕阳,只有沉沉的黑云压向大地,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摧毁。 沈沐 分卷阅读22 淮人高腿长,为了配合她的步伐,刻意放缓了脚步。 宴莞尔抬头望眼天,“今天好像要下雨,不然你送我过完胡同口就回去吧。” 言语里依旧带着怕麻烦他的意思。 上次马元恺堵她的胡同口,距离校门口并不远。 “我带了伞,”沈沐淮无奈,“就一周,风雨无阻,放心吧。” 几句话功夫,两人便快靠近胡同口。 宴莞尔脚步顿了一秒,双手不由自主捏紧书包的背带。 沈沐淮经常会和白语冰还有外婆一同外出,所以早已习惯了配合身边人的脚步行走。宴莞尔停顿的那一下,或许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却已注意到。 视线上移,到她捏紧背带的双手上,因为不自觉地用力,宴莞尔手指骨节处泛起紧绷的白意。 他蹙起眉,这几天,她都是以这样紧张的防御心态走本该平常的放学路的。 他偏头看向胡同口,胡同口里空空如也。 身边人也与他同时望去,沈沐淮听到她霎时松了一大口气。 台礼职中和一中不一样,一中管理严格,除了中午时间段可以出校用餐外,其余时间,没有班主任的请假条,学生都不可以随意出校门。 而台礼的教导主任,对学生的翻墙逃课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仿佛只要他们不闹出人命来,校方就不会管。 所以前几天即使她以一中放学时间准时离开学校,也并不一定是安全的,沈沐淮暗自庆幸,自己坚持送她回家。 也下定决心要等这件事平稳解决后,再让宴莞尔独自回家。 宴莞尔家离学校并不远,她带着路,却让沈沐淮看到了一个仿佛和自己平常所处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中地处市中心,南北交界处,烟州的南边属于富人区,北边却像是被遗忘的地区,像是从未有过发展,时间依旧停留在二十年前。 入目之处,均是老旧街道。 他从不知道,离学校不过几条街的地方,竟然还有个巨大的老菜市。 现在是放学时间,也是不少上班族的下班时间。 菜市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年迈菜贩们吆喝的声音,还有购买者的讲价声。 宴莞尔带着他穿过菜市,走进一条小巷。 昨日下过小雨,古旧红砖墙上的墨绿青苔与不知被踩过多少年的土地一同散发雨后苔藓与湿润泥土的气息。 沈沐淮像是穿越到十几年前,他无意识放缓了脚步,因为只在生物书上见过青苔这种东西,他时不时伸手触一下墙上的青苔。 湿润的苔藓还带着泥,轻轻一触,指尖就会沾上尘埃。 在胡同口没看到利佳玥马元恺后来到这里,宴莞尔明显自在很多,见他一脸新奇地走过刚刚的老菜市、碰触苔藓,她不由得在心中觉得好笑。 含着金汤匙出生,被矜贵养大的沈家公子,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自然是觉得新奇的。 只他果然教养极好,即使这里和他生活的地方天差地别,他脸上的表情,也只有好奇而已,丝毫没有嫌弃的神色。 她停住脚,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手,“马上就快到了。” “谢谢,”沈沐淮接过,却没急着擦指尖,视线依旧落在周围,“你在这儿住了很多年吗?” “没有,”宴莞尔继续朝前走,“才搬过来不久。” 沈沐淮了然地点头,没再多问。 绕出小巷,很快就到了居民区。 一栋栋红砖瓦房,瓦上也落满青苔。 在沈沐淮要靠紧楼房时,宴莞尔忽然上前拉住他袖口,将他带离楼面。 沈沐淮有些莫名,“怎么了?” 宴莞尔抬头指指楼上,“不能靠太近,这里容易有高空坠物。” 话音刚落,楼上就像是配合她的话,发出巨大“嘭——”的一声,是玻璃瓶砸向墙面的声音,虽然酒瓶没有被丢出来,但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把沈沐淮吓了跳。 他护着她远离墙面几步,仰头,而后眉头拢起,这是他仿若穿越一般进入这个地区后,脸上第一次出现类似不满的情绪。 他看了眼周围,周围人面无表情,行色匆匆,好像除了他,所有人都对此早习以为常。 “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他还想问警察不管吗?但想到这里的情况,这简直是废话。 “习惯就好。”宴莞尔松开握住他衬衣的手,而后站定,“我到了。” 正好是发出可怕的玻璃瓶砸墙声的这栋楼。 脚对面是用石板堆叠而成的台阶,因为长年的踩踏,石板中间微微凹陷,台阶上方立着一个小小的满是红棕色陈锈的铁门。 铁门似乎毫无用处,因为此刻正半开着,现在路过的所有人,只要想,都能随意进入。 沈沐淮的眉头今天使用次数过多,此刻正不知是今天的第多少次挨在一起。 天色渐沉,巷子周围逐渐亮起路灯,灯泡宛若被 分卷阅读23 层层纱帐拢起,散发出昏沉而暗淡的光线。 飞蛾丝毫不嫌弃,一只只冲撞着往灯头飞去。 宴莞尔在等沈沐淮的道别。 沈沐淮在等头顶的路灯亮起。 等了几秒,整条巷子的其他路灯都亮起后,沈沐淮确认,头上这盏路灯不会亮。 “路灯坏了?”他抬了下头,又低头看向她。 宴莞尔也抬头看一眼,他要不说,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我好像从没见它亮起过。”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怒气满满的咒骂声,不用仔细分辨,也能听出这声音带着醉意。 脑海里霎时传入一个醉意熏熏的酒汉因为生活不如意而在家里喝酒砸酒瓶的影像,沈沐淮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无声吐出:“你家住几楼?” “顶楼。” 沈沐淮沉默两秒,“可以让你家人下来接你吗?” 酒汉万一开着门对经过的她发酒疯怎么办? 宴莞尔垂下眸,“我家人不在这边,我一个人住。” 两人之间的氛围沉寂下来,一时间,沈沐淮不知该作何反应。 各家有各家的困境,各家有各家的深渊,他不能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轻飘飘问:你家人怎么放心你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住在这样糟糕的地方。 他只能说:“我送你上去。” 之前他对她的建议都是以疑问句的形式提出的,比如“我能送你回家吗”等。 但他现在用了肯定句。 宴莞尔将他的语气听得清晰。 “好,”她如果她再次推脱,只会浪费他们的时间,于是爽快答应:“送到门口你就赶紧回家?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家明明离学校不远,可这样一耽误,现在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你家人会担心的。”她漫不经心说出这句,便转身拉开小铁门往里去。 “还好,”沈沐淮跟在她身后,打量着被昏黄灯光照耀着的看不清晰的狭窄楼道,“他们对我很放心。” 沈冠玉和白语冰知道他从来都是明白自己在什么时间段该做什么的人,从不偭规越矩,所以对他很放心,给足了他自由,他从不需要事事向他们报备, “啊...”宴莞尔抬步,慢条斯理地走上台阶,在沈沐淮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残留笑意缓缓消失,语调极轻地说:“那很好。” 第十一章 入漩涡 入旋涡 被杂物堆积的拥挤楼道,拐角处自然是没有窗户这种东西的。 密闭空间内,对话时都能听到彼此的回音。 沈沐淮很少在这样幽暗不明的环境内行走,他垂着眸,十分认真地看着脚下路,一步步走,“砸酒瓶的人住几楼?” “五楼。”宴莞尔回头对他答。 沈沐淮立刻提醒她,“看路。” 这栋楼总共有六楼。 宴莞尔无谓地笑笑,回过头去,“我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可以闭着眼上台阶。 “他经常喝醉吗?” “嗯,”宴莞尔点头,“我们这儿隔音一般,我在楼上也能听到楼下砸酒瓶的声音,不过还好,他都是在自己家喝。”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五楼,沈沐淮看眼门口,大门紧紧关着。 见他好像对醉汉很有兴趣的模样,宴莞尔继续说:“他原来有个小孩,暑假被他带去游泳的时候淹死了,他接受不了,就变成了这样。” 当人受到不可承受的刺激时,有人每日沉醉于酒精里,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有人精神崩溃,需要身体开启间歇性失忆的保护才能从痛苦中得以片刻的喘息。 沈沐淮沉默着点了下头。 “到了。”宴莞尔走到一扇铁门前,用钥匙打开门,转身正要向沈沐淮道谢,抬眼却看到他额头一层薄薄的汗。 她住六楼,这栋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而楼梯的每个转角处又没有窗户透气,这栋老楼住户不少,常有人上上下下,长此以往,楼梯里的空气便变得浑浊而沉闷。 宴莞尔吞下嘴里的话,将门往外拉开了些,邀请他进去,“要进来喝点水吗?你看起来有点累。” 累倒不至于,沈沐淮呼吸平稳,只他觉得她住的地方实在不太安全,本来他们只是同学关系,如果他主动提出要进她独自居住的房间看窗户等安全问题,不太妥当,但既然她开口邀请了,他就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安全问题。 “谢谢。”沈沐淮走进去。 宴莞尔一个人住,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用品,杯子自然也只有一个。 她将杯子拿到厨房去重新洗。 她不在的时候,沈沐淮打量着四周。 房间里面与这栋楼一样,拥有漫长岁月停留的痕迹。 墙面能看出原本涂的是白色墙灰,只因岁月的远去而泛成了斑驳的淡黄色,以前大概有小孩子曾住在这里过, 分卷阅读24 墙壁下方,还残留着油画棒涂鸦的痕迹。 进门没有玄关,入目便是客厅,客厅里也没有电视一类的常见电器,窗户前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的书和习题册被整齐罗列。 客厅甚至没有餐桌,书桌桌脚的地方依次摆放着两摞袋装泡面、一件纯牛奶、一大包麦片。 客厅左侧有条狭窄的走廊,因为没有开灯,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 她的家人,是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活的? 宴莞尔在洗碗巾上挤满洗洁精,右手食指骨节顶住洗碗巾,一点点慢条斯理地清洗水杯。 确认给沈沐淮的时间,足够让他将客厅的环境看个仔细。 听到客厅传来窸窣的声响,她才拿着清洗好的杯子回去,给他倒了杯水,“不好意思,没有矿泉水,不过凉白开是我早上晾的,新鲜的。” “这很好,”沈沐淮无所谓地笑笑,接过水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渴吗?” 宴莞尔喉头动了动,走了这么一路,又和他说了不少话,说不渴是假的。 她去厨房拿了碗又给自己倒一碗。 沈沐淮这才意识到她家杯子只有一个,这是她常用的杯子,怪不得她在厨房待了那么久。 嘴唇凑近杯沿,还能闻到杯壁外测淡淡的青柠味道,不知怎么的,沈沐淮感觉自己脸有些发热。 杯体在掌心中无声微转,下唇贴住把手边缘,沈沐淮微微昂起下巴喝水。 宴莞尔坐在茶几另一侧,看他因喝水而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 沈沐淮皮肤本就白,仰头的时候,脖颈白得更明显,甚至能看到他薄薄皮肤下,弧度温柔的淡青色血管。 宴莞尔再次感觉到自己皮肤之下血液在无声缓缓涌动。 是正在狩猎的毒蛇,锁定心动的猎物的兴奋感。 连细小的水珠也不舍得从他唇形好看的嘴唇上离开,她看到他轻轻地,将唇上的液体抿入唇线。 她看到他脸颊泛起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浅浅的薄红。 她看到他喝完水后,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指尖迅速离开马克杯,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被碗沿遮住的唇角,扬起个小小弧度。 “我说了是十五块钱,你挑挑选选半天又不要,我还要怎么卖!” “啊哟是你自己不说清楚的好不好?你这点陈菜,都要卖不出了,居然还敢卖十五一斤,五块钱都是给你面子了好不好?” 窗外的争论声随风扬进屋内,声音却丝毫不见小,打破一室沉默。 宴莞尔放下手中的碗,朝沈沐淮耸耸肩,然后起身去关窗户,“没有电视电台,这就是我每天追的即时生活情景剧。” 沈沐淮双眸含着浅浅笑意,忽然很佩服她,她好像一直都坦坦荡荡。 从带他回到她的世界开始,她就是这样,坦然接受着这一切,甚至不只是接受,而是享受。 看她家里的模样,她条件明显非常普通,但她没有在他面前表示出任何的窘迫感。 “这里很有生活气息。”他说。 有他未曾体验过的真实人间烟火气。 虽然环境很不好,但让人有种踏实的,在生活的感觉。 宴莞尔关上窗户回头,“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住这儿的。” 注意到她的动作,沈沐淮提醒,“你出门时都没有关窗?” “我怕晚上回来家里会很闷。” 沈沐淮不赞成的摇头,“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出门最好还是关窗,不然会有小偷进来。” “不怕,”宴莞尔不在意,“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有锁,况且,”她笑着开玩笑:“这屋里最贵的就是我。” 玩笑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和沈沐淮并不是很熟的关系,有些尴尬地收敛笑容。 一时间,小小的拥挤空间内,气氛再次凝滞下来。 宴莞尔看眼手表上的时间,选择直接跳话题,“都快到八点了,楼下有个夜市,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啊...如果你急着回家,不吃也行。” 她弯起食指,骨节轻触鼻尖,“你再不回去,家人该担心了。” 沈沐淮在她进厨房的时候,有给家里发信息说今晚会晚点回家,“我和家里说过今天有事。” 远离水杯之后,沈沐淮倒自在起来,她问完吃不吃东西,他下意识回头,看向书桌桌脚排列着的一堆,她的食物。 沈沐淮站起身,“好。” ... ... 夜市就在菜市场的出口处,来时还空荡荡的路口,此刻完全变了样,人群熙熙攘攘。 不同的小车摊挂着色彩各异的灯泡,煎炸蒸煮,冒着不同的热气。 “想吃什么?我请客。”宴莞尔在前方带路,手里捏着个深蓝色棉布质地的小钱包,上面依旧印着朵朵白色的不知名小花。 沈沐淮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听到 分卷阅读25 她的问题,他反问道:“什么好吃?” 宴莞尔摇头,“我很少来这儿吃,不过,”她仰头张望一圈,“人比较多的小摊应该会比较好吃。” 两人排到一家烤冷面摊面前。 队伍很长,烤冷面的制作时间不短。 宴莞尔想了想道:“对了,等会儿你就不用再送我上去了。”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趟又一趟的,他不嫌难走,她都替他觉得累。 沈沐淮没有回话,过了两秒,宴莞尔回头,发现沈沐淮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虽然眼里的情绪如往常一般温和,但却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力量。 心脏像是被绒绒的羽毛尖轻挠了下。 她乖乖收声。 ... ... “恺哥,你看什么呢?再不吃,羊肉串可被他们抢光了!” 将校服穿得各式各样的一群男生围坐在烤羊肉串摊的小桌边,带着浓郁孜然香味的羊肉串一上桌,便被几只黑手抢得差不多了。 方志奇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按下几串,给马元恺留着。 可刚刚还不耐烦嚷嚷着肚子饿的马元恺,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注意力,连羊肉串上桌都不再在意。 他跟着看过去,入目全是热闹人群,并没什么特别。 “嗯,你们吃。”马元恺敷衍着摆摆手,继续看那边。 目光锁定之处,是两位熟人——沈沐淮和宴莞尔。 说起这宴莞尔,他倒是有点好奇,这姑娘的演技那天可真有把他惊住,脸变得比川剧变脸还快。 偏偏还是在沈沐淮出现的时候变脸。 他眯起双眸。 烤冷面摊已经排到了宴莞尔和沈沐淮,他看着宴莞尔低头拿出小包里零钱的同时,沈沐淮伸手用手机扫了码。 宴莞尔注意到,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对沈沐淮偏头正说着什么...... 这两人,关系明显不一般,他此刻看到这一对,心里想的并不是要报复或是怎样,毕竟他答应过利佳玥放过他们,就会说到做到。 他思考的是,他是不是,被利佳玥给耍了? 第十二章 呼烟圈 呼烟圈 吃完烤冷面,沈沐淮果然将宴莞尔又重新送到家门口才离去。 宴莞尔听着逐渐远去的沉稳脚步声,在一室黑暗中朝书桌走去,她倾身从抽屉里取出盒烟,抽出一支点燃在指尖。 猩红橙花在她唇边开放又瞬间凋谢。 齿间咬合,爆珠破裂,浓郁的薄荷味瞬间在唇齿之中蔓延,清爽舒透。 人没骨头似地倚在窗边,她额头斜抵住窗沿,薄薄的眼皮轻垂,将楼下沉沐淮的身影尽收眼底。 他走姿端正,目不斜视,宴莞尔回忆起刚吃饭的时候,他明明不怎么喜欢烤冷面这种味重的小吃,却为了防止浪费,将那份餐吃了个干净。 烟州的天色已完完全全暗下,窗外没有丝毫星光,黑夜被闪烁霓虹装点得色彩斑斓。 整个世界被渲染成一幅流光溢彩的油画。 楼下的沈沐淮忽然站定,宴莞尔下意识隐匿指尖烟草,头也微微后仰。 下一秒,沈沐淮抬起头。 因他突然的动作,宴莞尔心脏跳动速度也倏然快了几秒。 但他并没有看向她所倚靠的窗口,而是看向了落在他头顶坏掉的路灯。 他好像对这盏路灯很感兴趣,宴莞尔指尖微动,细支的烟卷在手指中间缓慢滑动。 片刻后,沈沐淮拿出手机,对准路灯,拍了张照。 宴莞尔无声弯起唇,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大抵是第一次见坏掉的路灯,竟然还要拍照记录。 视线轻移。 不远处,一群与沈沐淮差不多年纪穿着校服的人正在路灯下围成一圈抽烟,暖黄灯光下,烟气袅袅,轻旋上升。 最中间背靠着路灯的人,是马元恺,此刻正看着沈沐淮离去的背影。 ... ... 烟州有条著名的,临穿烟州城而过的烟州河的街道——酒吧一条街。 顾名思义,一整条街都是各式各样的酒吧。 小酌的居酒屋、调情的清酒吧、年轻人蹦迪的迪吧等。 利佳玥在烟州住了十几年,酒吧一条街的名头听过许多次,但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服务员迎着她,拉开重重的隔音大门,灯红酒绿的迪吧里音乐震耳欲聋,她皱着眉,不适地想要后退,却被后面排队的人直接挤进了迪吧。 红的蓝的炫目迷离灯光直射全场,蹦迪区根本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每个人都随着强烈的架子鼓节奏胡蹦乱跳。 利佳玥眉头皱得死紧,不爽的感觉立刻浮上心头。 “利姐,这么快就到了?”一道女声传来,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蹦迪区。 利佳玥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下 分卷阅读26 ,努力分辨才反应过来她是马元恺那边的人。 “马元恺人呢?”她语气不善。 听出她的语气,女生也没在意,轻巧一笑,“楼上等你呢。” 楼上和楼下仿佛是两个世界。 楼上虽然也吵,但至少灯光明亮,能看清人脸,不像楼下,灯光暗得人眼睛疼。 马元恺坐在皮质沙发中间,右手端着一杯酒,见她上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利佳玥板着脸,脚丝毫不动,“有什么事非要在这里说?” 这样嘈杂的环境很适合聊天吗? “啊?”马元恺左手虎口贴近耳朵,做喇叭状,刻意喊道。 周围人笑出了声。 利佳玥动了动唇,没说话。 “过去吧,”带她上来的女生说:“这里太吵了,隔这么远根本听不清。” 利佳玥还是不动。 马元恺朝众朋友耸耸肩,无奈地走出沙发,朝她去。 他们的包间离楼梯口不远,马元恺这么一过来,两人便直接倚在二楼栏杆处对话。 这是利佳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元恺。 之前的马元恺,虽然校服也穿得不三不四,但至少还像个学生。但他今天只穿着件黑色T恤,胸口的图案如他此刻的模样一般斑斓张扬。 他拖着步伐懒散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给她一股极重的压迫感。 她喉头动了动,对他还如平时一样,语气不太耐烦,“找我过来干什么?” 马元恺轻嗤一声,猝不及防伸手捏向她下巴,沉声道:“你跟宴莞尔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让我去堵她?” 利佳玥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你干什么?!” 而马元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调平平,“回答我的问题。” 利佳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捏成拳,偏过头不说话。 不说是吧?马元恺虎口收紧,捏紧她下巴让她转头,不错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表情,“我今天看到宴莞尔了。” 她脸上依旧惊恐疑惑交加,但并没有什么波动。 “她和沈沐淮在一起。” 利佳玥表情忽地一僵。 马元恺缓缓眯起眸,他是喜欢利佳玥,明里暗里追了利佳玥很长一段时间,帮利佳玥堵宴莞尔,对他而言不过是件洒洒水的小事。 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被她当棋子利用。 “你说,”他漫不经心地,拇指指腹在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轻轻摩挲,“这么晚了,又是放学时间,孤男寡女的,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又轻笑一声,“我住的那地方,可不像是沈沐淮会出现的地方。” 他声音虽然带笑意,利佳玥却明明白白地听出了怒意,她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马元恺竟然会碰到沈沐淮和宴莞尔在一起。 沈沐淮...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和宴莞尔在一起? 他们...... 利佳玥残留的理智让她此刻不敢再去深究,她现在需要做的,是解决面前的马元恺。 “之前,”利佳玥顿了顿,“你让她帮你送礼物给我。” 马元恺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她拿给我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有点看不起你的样子,说......” “说什么?” “说你是职中的。” 马元恺半信半疑,“就因为这个?” 这就是个事实,一中不少人都鄙视台礼的人,台礼也不是不知道。 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生说看不起他,他也根本就不会在意。 反而是利佳玥,她会因为宴莞尔看不起他而让他去吓唬她? 开什么玩笑。 利佳玥清清嗓子,“她当时那口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本来——”她抬眼看向马元恺。 眼前的男生高鼻深目,明明是眼尾下垂的狗狗眼,却时刻戾气汹涌。 “本来我被你追,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学校里也有不少女生羡慕我,可她用那种口气,我听了很烦躁,觉得没面子,所以想吓吓她。” 她倒是坦诚。 马元恺松开手,利佳玥下巴瞬间泛起酸意,却不敢抬手去揉。 马元恺垂着眼,视线落在轻捻的指腹处,“和沈沐淮没有关系?” 利佳玥咬紧后槽牙,“没有。” “既然这样,那我揍沈沐淮一顿,你应该也不会在意吧?”说着,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定在她脸上。 “你...”利佳玥心跳猛地加快,她努力抑制着说话的音调,“你揍沈沐淮干什么?” 马元恺哂笑一声,“我想揍谁就揍谁,用得着理由?我是在问你。” “不会。”说不定他只是诈她,利佳玥捏紧的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里。 “行。”马元恺见她脸色没有变化,点点头,转身,朝背后的沙发里勾了下食指。 分卷阅读27 沙发中间不知是谁扔出件皮夹克。 他随手接过,披在利佳玥肩上,“走吧,送你回家。” 而后唇靠近利佳玥耳边,轻飘飘提醒,“对了,明晚,老地方,记得来看戏。”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利佳玥脸色倏地煞白一片。 ... ... 依旧是放学铃响后半小时,校园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宴莞尔给沈沐淮发短信。 两个都不是多言的人,一路安静地并肩朝校门口去。 昨天隔了半小时才出的教室,沈沐淮明显感觉到,宴莞尔今天整个人状态都很放松。 不像昨天,出校门的瞬间,人就跟启动防御姿态的小刺猬一样,浑身竖起硬刺。 如果这一周都安稳过去,台礼那群人不再找她,她的成绩应该也不会再受影响了,沈沐淮平视前方想。 正想着,忽然就察觉到身边人脚步一顿。 浑身都紧绷起来。 他们马上走到胡同口的地方。 沈沐淮直接看向胡同口。 果然,马元恺正探着个脑袋,笑脸盈盈的注视着他们。 见他们终于看到自己,还挺乐呵地朝他们招招手。 他扬起的那只手,指间还夹着烟,身后红砖绿瓦的死胡同里,白色雾气缭绕其中。 “走吧。”沈沐淮面色平淡,直直朝胡同口去,“等会儿待在我身后。” 他对宴莞尔说。 两人刚走进胡同内,马元恺原本人畜无害的笑脸便立刻变得狠厉,他猝不及防伸出拳头,重重朝沈沐淮砸去。 他动作实在太快,沈沐淮只来得及推开身后的宴莞尔和避开脸。 拳头残影擦过沈沐淮脖颈,扫起一阵凉风,沈沐淮只觉得脖颈皮肤剧烈一痛。 人连带书包被马元恺用巨大的力气压向砖墙,书包代替他的脊背重重砸向墙壁,书包里的东西胡乱作响,“啪”的一声清脆响,装在里面的什么东西倏然碎掉。 沈沐淮顿了一瞬,下一秒,蓄满肌肉力量的手臂朝马元恺的脸猛挥而去。 第十三章 解恩怨 解恩怨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都实打实用了全力。 马元恺是在街头练出来的打架技术,下手狠,动作快。 沈沐淮看着温文尔雅,可人却是从小学跆拳道防身长大的,除了挥出的第一拳,其余时间他都只守不攻,招招解马元恺的招。 一时之间,两人不分上下。 利佳玥完全没有想到马元恺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她从校门口出来看到马元恺时,他还面带笑意,导致她以为他昨晚说的话过不是玩笑。 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激烈的打斗场面,两人动作快到肉眼只能捕捉残影,辨不清谁的拳头穿破风力,挥出可怖的声音。 这样的力气砸到皮肉上...她捂着耳朵蹲在墙角,甚至不敢睁眼看。 宴莞尔被沈沐淮推开后便倚在墙边,不敢靠近也无从靠近,一副害怕的模样,声音都带着哭腔,“别打了——” 沈沐淮是抱着想解决问题的心思来的,马元恺第一拳头没揍到他身上,他接下来的招数也被他悉数解开。 越是这样,马元恺越气急败坏,下手越重。 马元恺实战经验比他强,他解得并不轻松。 他知道自己大可以如马元恺下死手揍他一样,揍回去,但打来打去,仇结来结去,除了让人陷入仇恨戾气中没有任何意义。 眼见这俩越打越厉害,宴莞尔瞥眼胡同口,对准马元恺提醒:“保安来了!” 马元恺打架惯了,对“保安”、“警察”这一类的字眼十分敏感,一听到宴莞尔带着哭腔喊出的两个字,瞬间分了下神。 沈沐淮趁此机会立刻钳住他双臂,厉声道:“够了!” 马元恺喘着粗气,正准备仰头反脚踢回去,却不经意对上宴莞尔的眼神。 她的眼神平淡地像无波无澜的湖面,仿佛他与沈沐淮激烈的打斗,在她眼里,不过只是一场隔着屏幕的戏。 可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刚她喊叫时,声音中分明带着哭腔。 “好。”马元恺双眸轻眯,两手张开示意停战,他本来就是揍沈沐淮来探利佳玥反应的,只是没想到沈沐淮也是个练过的,而利佳玥—— 他目光扫进墙角里,利佳玥双手捂紧耳朵,意识到打斗的声音停止后才泪眼婆娑地睁开眼。 沈沐淮见他答应,卸下手上力气松开他,“能不能成熟点解决问题。” 马元恺压根儿没理他,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宴莞尔看他的眼神,那里面可没有半分害怕担心之意。 这么想着,他便直接去看宴莞尔。 宴莞尔眼神躲闪,双腿缓慢倒退。 马元恺正要再前进两步,忽然被沈沐淮挡住视线。 沈沐淮挡在他和宴莞尔之间,他个子高,肩 分卷阅读28 又宽,将瘦小的宴莞尔挡了个严严实实。 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而沈沐淮从小到大被保护得极好,几乎没受过伤,他不适地动了下脖颈,质问他:“为什么打人?” 马元恺扯了下嘴角,“你女朋友看不起我是职中的,我心里不爽咯,心里不爽就想发泄,可我又不打女人,那就只能让你来还。” 他话音刚落,宴莞尔便立刻看向利佳玥,利佳玥正缩在角落里,捂着嘴无声啜泣,见她目光扫过来,自觉大势已去,知道自己不会被马元恺放过,垂着眼可怜巴巴地落泪。 沈沐淮敛起眉,没懂现在是怎么个状况。 马元恺忽地偏头,去看宴莞尔,“喂,是不是这样的?” 还没等到宴莞尔回应,沈沐淮的脸又挡在他们之间,他声音不疾不徐,“不许吓她。” “艹,”马元恺爆了句粗,“我他妈那叫吓她吗?那叫问她!” “她胆子小。”沈沐淮面无表情,在侧头看向宴莞尔的时候缓了些面色,耐心等她回应。 她胆子小个屁! 马元恺在心里再次爆粗。 宴莞尔迟疑几秒,回答马元恺的问题:“是。” 很快又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沈沐淮眉头轻轻拢起,本就偏向她的头,更侧了一点,但宴莞尔没有看他,只注视着马元恺。 角落里的利佳玥听到宴莞尔的话,不可置信地抬头瞠目直视她。 马元恺没想到宴莞尔就这么轻飘飘地道歉了,这样一来,好像是他无理取闹,搞了这么一出。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想去分辨宴莞尔的表情,可他一偏头,沈沐淮又要挡—— “行吧,”一个女人给自己道歉,他也不能不接受,屁大点儿小事,“那就这样。” 他转身欲走。 沈沐淮伸臂挡住他的去路,“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马元恺不耐。 “我想让你保证,不会再找宴莞尔麻烦。”沈沐淮神色淡淡,话里的语气却坚定到不容人拒绝。 “宴、莞、尔。”一字一顿缓声念出她名字,马元恺唇角缓缓上挑,刚刚踏出的半步,让他现在所站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宴莞尔的脸。 宴莞尔听到他念自己名字时刻意拖起的腔调,轻挑了下眉峰,是无意识地准备迎接挑战的神情。 十分熟稔的神情,与她此刻人畜无害的表情明明格格不入,可偏又让人矛盾的觉得,这表情与她十分合适。 她隔着沈沐淮与他直视。 “有点儿意思,”马元恺懒洋洋从宴莞尔脸上收回视线,看向沈沐淮,“我保证,不会找她麻烦,但...” 他靠近沈沐淮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会不会想做点儿别的,就不一定了。” 说完没再等沈沐淮反应,转身就走。 沈沐淮蹙起眉,马元恺的脸上,像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表情。 “他...是什么意思?”宴莞尔在马元恺说完后,抬手捏紧沈沐淮的腰间衬衣,仿佛这是她察觉到危险寻求庇护的下意识动作。 沈沐淮转过身面对她,朝她安慰地笑笑,“或许是他失了面子随口说的。” “哦...”宴莞尔这才放心,缓缓松开手。 马元恺走远后,利佳玥才撑着墙角慢腾腾站起来。 她哑着嗓子走近他们,垂眼不看任何人,“事情解决了,我可以走了吗?” “嗯。”沈沐淮淡淡地点头。 利佳玥头也不回地离开。 宴莞尔目送利佳玥的背影远去后,才回头看向沈沐淮,一眼却看到他脖颈处的鲜明血迹,“你流血了?” 马元恺突然动手的原因,还有他离开时说的那些话...沈沐淮正想着,思绪忽然被宴莞尔打断。 他抬眼,还未来得及动作,宴莞尔便伸手朝他脖颈摸去。 “嘶......”脖颈伤口猝不及防被她指尖碰触,沈沐淮条件反射地轻嘶一声。 “对不起!”宴莞尔立马缩回手,表情有些焦急,“我...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沈沐淮用手背轻碰了下发痛的地方,看到手背上的点点血迹,“应该是被他手上的戒指划伤的,不严重。” 血并不多,有干涸的迹象,疼痛也不剧烈,只是小伤而已。 “那更应该消毒,”宴莞尔眉眼溢满担忧,“如果你不想去医院的话,去我家消毒可以吗?我家有药箱。” 正好他还有话要问她,沈沐淮想了想,说:“好。” ... ... 因为沈沐淮受伤的缘故,一路宴莞尔都走得很快,连沈沐淮都需要加快脚步才能追上她。 很快就到了家楼下。 沈沐淮本想在路上问,因她的走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身体素质大概不好,平路上走了会儿急路,便有 分卷阅读29 些喘,此刻上台阶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拖着步子有些吃力。 他对脖子上的伤并不在意,再晚一会儿,估计伤口都要自动愈合了。 见她迈着步伐慢悠悠地努力爬楼梯,他终于开始问:“为什么刚刚不在马元恺面前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宴莞尔累得喉咙有些干。 “你看不起他这件事,明明不是这个原因。” 虽然与宴莞尔认识并不久,但他知道宴莞尔根本不认识马元恺,更不会突然惹出一端看不起他在职中读书的事来。 “有时候,”宴莞尔手掌撑着大腿,一步步努力上台阶, “善意的谎言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应该是利佳玥这么对他说的吧,不然他不会来欺负我一个陌生人,如果我照实说了,那他就知道利佳玥骗他,我是没问题,可利佳玥就惨了,没必要,今天你也看到了,利佳玥被吓成了什么样。” “他虽然说不打女人,可要是真气急了,谁知道。” 她才不信马元恺这种经常打架戾气满满的人能控制得住自己情绪。 况且,她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既然已经利用利佳玥达成目的,就没必要再把她往火上架着烤。 “这事就算了结了。”终于上完最后一个台阶,宴莞尔长长舒口气。 沈沐淮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她下面一层台阶。 她说了一路,他却一言未发。 宴莞尔回头,他的脸隐在没有多余光线的楼道中,表情隐晦不明,只漂亮的桃花眼中,瞳孔缀着暖色亮光,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她眉心微动,试探地问:“况且,你应该也希望我放过她?” 沈沐轻轻摇头:“我没有立场希望,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 宴莞尔收回视线,无焦点地看着前方,纤细手指把玩着钥匙,“那如果我照实告诉马元恺,他对利佳玥生气,要揍她,你会阻止吗?” “会,”沈沐淮答得理所当然。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宴莞尔唇角逸出轻笑,“所以,我只是让事情变简单了而已。” 钥匙对准锁芯,手腕用力,被时光腐朽的锁芯挣扎两下才被打开。 他真好,宴莞尔想,如此善良又如此坦诚,让她忍不住想知道,如果将他的温柔善良打碎,让他不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好,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第十四章 暧昧起 暧昧起 进屋后,宴莞尔很快从卧室拿出医药箱,在里面找出酒精和纱布等消毒用具,“在窗边消毒可以吗?洗手间的灯有点暗,家里又没有别的镜子。” 她对他说:“大灯不够亮,台灯这边要亮些。” 沈沐淮抬眼,她口中说的大灯,是天花板上由一根吊垂电线连起的独个灯泡。 灯泡大概已经被使用不少时间了,圆鼓鼓的玻璃表面已不再透亮,仿佛隔着一层蒙蒙的雾气,仿佛加了层柔光片,连带着将一室灯光都映得昏黄朦胧。 宴莞尔打开台灯,冷色调的台灯灯光融入在橙黄暖色中,反倒有种和谐感。 “可以。”沈沐淮走过去,坐到书桌前的靠椅上。 为了方便,宴莞尔把所有消毒用具都放在了桌上,棉签蘸进酒精里,她捏紧棉签棒,小心递给他,“你知道伤口在哪里吗?” “知道。”其实他并不知道,因为现在伤口已经没有痛感了。 沈沐淮偏着头,将棉签往脖子上贴。 宴莞尔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紧张地看棉签头和他脖颈上的伤口——完美错开。 他不知道伤口在哪里。 沈沐淮用棉签在脖子上随意蹭了两下就算消毒结束,“好了。” “不能这样。”宴莞尔声音带了丝愠意。 沈沐淮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宴莞尔倾身,趁机将他手中的棉签棒拿过来,她指腹微凉,与他捏着棉签棒的指腹快速触碰又离开。 沈沐淮食指和拇指依旧在空气中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一秒后,手臂缓缓放下,放下的途中,两指指腹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摩挲了下。 细微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宴莞尔有察觉到。 她不动声色弯唇,微微俯身靠近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宴莞尔鼻尖不经意从他领侧两毫米处划过,闻到了一点点,柑橘类果皮裂开后迸发的微小液珠散出的清爽香气。 沈沐淮头侧得比刚刚更厉害些,下巴微微仰起,露出伤口那侧的肌肤。 伤口在他白净到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狰狞。 台灯立在桌面,以放射型姿态散发冷调灯光,空气中的小小尘埃如星子点点,身披光芒无声飞舞。 “可能会有点儿痛。”在棉签落到伤口前,她轻声在他耳边提醒。 沈沐淮没有和女生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所以在她离他很近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隔 分卷阅读30 开一些距离。 可她只是因为他看不见伤口而给他消毒而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接触。 他按捺住自己身体的拒绝意识,在她靠近的那瞬间挺直背,僵直着身体,仿佛被瞬间注入了水泥,变成裹著名为沈沐淮皮肉的一座雕塑。 瞳孔也与雕塑一同,定格在眸中,不再有丝毫移动。 “我开始了?”注意到他的身体的反应,又没得到他的回应,宴莞尔重复提醒一遍。 “嗯。”沈沐淮喉头微动,逸出一个字。 他目光直视着前方的淡黄色墙壁,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在另一个世界,脑海中会忽然闪过一种他是否真正存在的念头。 小手撑在他肩膀处,很轻的力道,赶走沈沐淮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衬衣领口立起,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虽然他微扬着头,但领口依旧有些挡住伤口了。 宴莞尔以手腕为支点,无名指与小指轻轻将他领口拉开一些位置,让自己能完整看到他的伤口。 没有预料到她会动领口,定格的双眸有些失措地轻动了动。 同时,喉结也配合地上下一滑。 一墙之外,依旧喧哗。 卖菜的老妪招呼往来顾客;五楼醉汉嘴里依旧骂着老一套;楼下时不时有小孩笑闹。 愈加衬得屋内安静。 安静到,她能听到他喉头上下滑动时的轻微声响。 明明上楼梯时,口很干的。 一进屋忙着找消毒用具,连水都忘了喝。 此刻她小指触着他温热的脖颈肌肤,他肌肤的热度像是源源不断,自小指而起注入到喉咙,让本就隐隐发干的喉咙,有发痒的趋势。 宴莞尔舔了下唇。 棉签缓缓靠近,轻轻触到伤口。 微凉的触感让沈沐淮脖颈肌肤轻颤了下,下一秒,痛楚传来,前一秒他才将全身注意力都放在她小指触到的地方,完全忽略了酒精会给伤口带来痛感。 “嘶——”他措手不及,齿间吸入一丝凉风。 在意识到发出声音后,立刻抿住嘴唇,杜绝再发声的可能。 像是想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宴莞尔在他脖颈处逸出一声轻笑,清浅呼吸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冷甜薄荷糖味道。 “我提醒过你了,”她声音也带着笑意,“酒精碰到伤口会很痛。” 说话间,她手中动作未停,目光却落在他侧脸。 他的唇很薄,淡淡一层浅粉色,此刻薄唇紧紧抿成直线。 视线下滑,他喉头正微微地动。 “很痛的话,可以叫出来。”宴莞尔微笑着、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轻声道。 指腹微微用力,转着棉签棒,令湿润酒精遍布伤口的角角落落。 视线轻转,果然,他喉头滚得更厉害。 不过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渐渐放松下来,像认命。 不知何时,沈沐淮已轻阖眼眸,眉间浮起极淡的褶皱。 宴莞尔眸中带起浅浅笑意,指尖轻巧一抬,消毒完成。 她渐渐从他身边远离,转身去拿纱布,“再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今晚伤口尽量不要碰水。” “好。”沈沐淮缓缓睁开眼。 宴莞尔将纱布整理好,再次靠近。 两人周围的空气再一次凝固起来。 沈沐淮喉头微动,他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尽管他自认坦坦荡荡,但这气氛也有些过于暧昧,干脆找些话题,打破一室沉默。 “在胡同口的时候,马元恺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我说他是失了面子随口说的。” “嗯。” “其实我觉得,他可能是对你有兴趣。” 他觉得她应该小心些,提防马元恺。 宴莞尔回忆了一秒马元恺说了什么。 哦,他说:“会不会想做点儿别的,那就不一定了。” 她并不在意马元恺说了什么。 宴莞尔将纱布盖住伤口,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不...会吧?” 又像是强调般自言自语,“他之前喜欢利佳玥的,利佳玥那么漂亮,他怎么可能突然喜欢我这样的,可能是你想多了。” 她说“我这样的”四个字的时候,用了对自己贬低的语气。 沈沐淮眉头泛起浅浅涟漪,偏头看她,“你这样的,怎么了?” 宴莞尔正在给他贴胶带,闻言微怔,像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沉下语气,“我这样的......就普通啊。” 她开始细数自己缺点:“个子不高、头发有点自然卷,不像利佳玥那么柔顺、鼻子不够高挺、嘴唇经常没有血色——” 都是实话。 她每说一点,沈沐淮眸色就沉下一分,在她还要继续下去时,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为什么你看不到自己的优点?” “啊?”宴莞尔有些茫然。 分卷阅读31 像是被他突然一问,忽然之间找不到自己的优点。 胶带贴好,她指尖远离他的肌肤。 沈沐淮脚尖在地上一点,凳子旋转一圈,身体面对她,认真地看进她眼里,“你应该看到自己的优点。美是没有标准的,我觉得能接纳、欣赏自己的人,都很美。” “你很漂亮,”他声音诚恳,“五官搭配得特别好,尤其是眼睛,独特又有魅力。” 事情好像在往她意料之外的路线发展。 宴莞尔脸“腾”地一下热起来。 其实她并不在意外表,活到现在,她十分清楚自己长得怎么样。 当然没有多漂亮,但也不丑,普普通通的长相而已。 从没有人说她很漂亮、说她眼睛独特又有魅力。 况且,就算有别人这样对她说,她也只会觉得那不过是恭维而已。 可眼前的人,凌乱额发没遮住他清隽的眉眼。 他瞳孔是纯粹的黑色,双眸澄澈明朗。 让人不会对他所说的话有丝毫怀疑。 几秒过去,脸上温度依旧没有降下,宴莞尔移开视线,呐呐道:“谢谢。” 沈沐淮耸了下肩,“谢我什么?” 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宴莞尔面色绯红地转移话题,“谢谢你帮忙。” 她目光锁定在他脖颈处,原本白净的肌肤贴了一小块纱布,有些突兀。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伤了。” 沈沐淮无所谓地朝她笑笑,“幸好我有送你回家。” 不然受伤的会是她。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从明天起,就不用麻烦你送我回家了。”宴莞尔说:“太麻烦你了。” 沈沐淮本想应好,可是想到马元恺临走前丢下的话,“到这周结束再说吧,马元恺虽说不会再欺负你,但我担心他会继续打扰你。” 而她太容易被影响。 “其实,他如果真对我感兴趣会对我表白的话,我会明确拒绝他,我不喜欢他这样的。” 和马元恺打架时,他领口被扯开了许多。 和宴莞尔对话时,他正垂着眸,一颗颗将领口扣好,听到她说她不喜欢马元恺那样的,他便下意识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而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越距,眼睫微顿。 第十五章 糖微苦 糖微苦 “我——”宴莞尔一边细想,一边把剩余的胶带放回医药箱收好。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想这个问题的途中,她目光扫向他。 她也不知道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沈沐淮倾身将放在书桌上的书包拿下,重新整理,而后背在背上。 移动书包,书包里的东西也跟着晃动,发出玻璃相碰的声响。 思绪被细微的声响打断,她视线落在他书包上,“是什么东西碎了吗?” 在胡同口他被马元恺抵在墙上时,她记得的确是有听到过什么玻璃制品碎掉的声音。 “是杯子吗?”她有些不安地站起身,“还是什么贵重物品?我赔你一个。”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沈沐淮看向她,笑笑,“几块钱的小东西,对了,你家附近有超市吗?卖灯泡之类的。” “像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一样的超市没有,但买灯泡可以去五金店。”宴莞尔不明白他好端端地要买什么灯泡,但还是说:“你需要的话,我带你去。” “好。”沈沐淮站起身,抬了一步才注意到,鞋带不知何时有些松落。 蹲下系好,无意间抬头看到书桌抽屉边缘,有一个烟盒。 他不动声色站起来,“最近你家里有人来吗?” 宴莞尔微顿,“为什么这么问?” 烟盒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浮动,沈沐淮说:“就随口问问。” “没有,”宴莞尔将医药箱放下,“他们不会来这边,长假我会回去。” “嗯。”出门前,沈沐淮目光往抽屉处落了瞬。 ... ...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 这次是沈沐淮在前,他用手机开着电筒,照向身后人的脚下。 宴莞尔想起刚刚的问题没有回答他,便开口道:“我喜欢的男生类型,不能像马元恺那样不好好学习,天天打架,皮肤白一点,个子高一点...” 沈沐淮垂眸一步步下台阶,认真听她的话,越听,嘴角笑意越甚,并不是因为她说出的内容,而是因为她的语气,好像把他当成了信任的伙伴。 他回忆起初次见她时,她才刚转进一班,好像对班里的气氛很不习惯,人是内敛的、沉默的,与别人说话时,会与对方对视两秒后避开一秒视线。 “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这么一细数,好像就是大众都喜欢的那种类型。” 宴莞尔没看脚下, 分卷阅读32 只盯着他后脑勺。 女娲真是不公平,他像是被精心捏制而成,连颅骨都长得很完美。 蓬松黑发剪得清爽,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最上面那层薄薄的短发层会轻微地颤动。 眨眼间,沈沐淮脚就要踏下最后一层楼梯,宴莞尔忽地一个转身跳到他面前,问他:“那么你呢?” 她站在小小的、对外敞开的铁门门口。 背后是被门口方方窄窄形状隔开的一小片深沉夜色。 而她仰头看着他,狭窄楼道内昏暗的灯光映在她如琥珀般的深棕色瞳孔里,随她眼波流转而流光溢彩。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沈沐淮思索两秒,轻轻摇头,“不知道。” 今天问她也是因为下意识接话才问出口的。 “怎么会不知道?大概说个笼统的几条也行呀,或者哪种类型的明星?” 沈沐淮继续摇头,“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像电影《怦然心动》里说的那样,‘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对感情的看法,干净纯粹到如电影台词一般。 可生活不是电影,生活比电影,复杂太多。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理想化,沈沐淮解释道: “我觉得,人应该在什么时间段就做什么样的事,现在这个阶段,学习最重要,所以从没想过。” 宴莞尔了然地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你认为在现在这个阶段,是你绝对不可能会动心的时段是吗?” “对。”沈沐淮回答的语气很肯定。 “哦。”宴莞尔边轻点下巴边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 可是人的感情,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呢。 ... ... 宴莞尔带沈沐淮去了五金店。 她不太懂,好端端的,他为什么需要买灯泡这种东西。按理说,他家里应该是有佣人处理这些事情的。 这个问题在沈沐淮扛着从五金店老板那里借的铝合金梯子回到她家楼下时,有了答案。 沈沐淮把书包递给她,动作不太熟练地爬上梯子,取下坏灯泡。 看到他的动作,宴莞尔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这种烦躁感她很熟悉,是犯烟瘾的症状。 此刻沈沐淮在面前,她不可能抽烟。 宴莞尔手迅速地从包里摸出一盒薄荷糖,仰头倒了两颗进嘴里,用力开始咀嚼。 薄荷糖的流心软浆铺满舌尖,烦躁感才渐渐消失。 她扶住梯子,仰头看他。 沈沐淮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灯泡,新的玻璃灯泡在他手中,显得剔透晶莹。 将灯泡头固定好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玻璃,轻轻旋转。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分明的下颌骨。 沉沉夜幕削弱了他的轮廓,显得他表情认真的侧脸温柔和煦 “啪——”灯泡骤亮,他整张脸聚起暖光,宛若谪仙一般,美好得不像话。 宴莞尔喉头动了动,清冽的薄荷味滑入喉咙,很奇怪的,明明是糖,舌根处却泛起了苦意。 “好了。”沈沐淮从梯子上慢悠悠下来,丝毫没有邀功地朝她莞尔一笑,从她手里接书包。 而后走向垃圾桶,打开书包,提出书包里的一袋东西。 宴莞尔怔在原处,却也能从透明袋中分辨出,那是破碎的灯泡。 沈沐淮走回来,“走吧,送你上去。” 他得回家了。 “不用了,”宴莞尔垂着眸没看他,“很晚了,你走吧。” 她低着头,即使路灯已亮,他依旧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依稀听出她好像不太乐意。 沈沐淮仰头看了眼五楼,大概因天色已晚,五楼的醉汉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他尊重她的想法,点点头,“我在楼下等你开灯后,就离开。” 宴莞尔像是有些脱力,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只点点头,转身上楼。 上楼的每一步,她的腿都抬得有些艰难。 ... ... 上楼,开灯。 确认沈沐淮离开后,宴莞尔从书桌里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垂眸望了这烟半晌,都没点燃。 她阖眸,缓慢吐出一口气。 口中一片清凉。 半秒后,她拿出手机,边在聊天页面中找人,边快步走向平日里锁起的那间小卧室。 踏入小卧室的同时她找到对象,按下视频键。 很快,视频那头接通。 只那头的人脸色并不如她想象中好。 第十六章 不坦荡 绯闻闹 “莞尔。”叫出她名字的同时, 屏幕那头的邢向明没忍住沉沉地叹出口气。 几乎是在看到他脸色的瞬间,宴莞尔心脏便忽地提到嗓子眼儿。 心脏跳动 分卷阅读33 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许多,宴莞尔逼自己稳住心态, “姨妈出什么事了吗?” 明明让自己稳住心态,却着急到连人都忘了喊。 邢向明眼下乌青一片, 他伸手捏捏眉心, “前天昨天白日里都久睡不醒,本来我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可今早醒来, 忽然大发脾气, 哄好以后没过多久又突然哭得悲痛欲绝。医生检查了说,初步怀疑是躁郁症, 确诊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躁郁症......先是抑郁症,然后又加一个新名词。 宴莞尔厌恶这些糟糕的病名一个个被安在柳曼青身上。 她无意识咬紧唇内软肉, “如果确诊躁郁症,会...怎么样?” “暂时表现出来的情况是, 她偶尔会有攻击性。”邢向明往后仰了些距离, 宴莞尔才看到他下颌处的伤口,那明显是被挠出来的。 “是她伤的吗?”如果柳曼青有清醒的时候, 她看到生病时的自己做出这些伤害性行为, 会有多自责难过? 宴莞尔心头一阵酸楚。 邢向明摸摸下颌处的伤口, “小伤, ”他现在担心的是, “她会自我厌弃,自我攻击。” “那我周末回家一趟。”鼻头微酸,她不动声色地缓声吸气抑住。 “不用,”邢向明摇头, “她......还是不认人,现在又多了攻击性,医生的建议是,不要让她见生人。” 他口中的生人是指,生病后的柳曼青不认识的人,这里面就包含宴莞尔。 她现在把除邢向明以外的人都当作是对她有危险的陌生人。 宴莞尔舌根泛苦,张了张嘴,半晌才能说出话来:“好,我知道了。” “之后如果有任何情况我会及时给你发微信。”邢向明知道她和柳曼青之间的感情,贸然瞒着,只会让宴莞尔更不放心。 “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好,你要尽力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要好好吃饭,这样等你姨妈病好之后,看到你好好的才会安心,知道吗?”他对宴莞尔说。 “我知道,”宴莞尔点头,“我都记着。” 她想对邢向明说麻烦他了,可她知道他是自愿的,她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他觉得不满,觉得她生分,觉得她不尊重他与柳曼青的感情。 于是她只能说:“我放长假回来。” 国庆时,柳曼青情况或许会稳定些,邢向明答应:“好。” 挂下视频,宴莞尔抬起另一只手,指尖依旧捻着细细一支香烟,因长时间的视频通话,与温热肌肤相触的地方变得有些软。 将烟咬在齿间,她鼻息间混合着淡淡的烟草与薄荷味,原本还带有些犹豫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 ... 宴莞尔转学到一中接近两周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最有存在感的一次,便是第一次周考出成绩之后,被周宽当着全班的面怒斥。 那次之后,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班里,她依旧如才来不久一般,没什么存在感。 而今天例外。 她在走入学校门口之后,便查觉到周围人传来的目光。 虽没光明正大到指指点点的程度,但从她一抬眼,周围同学便立刻从她身上转移视线的行为来看,确实是有发生什么事,让她被万众瞩目。 看来,一中的学生除了上课,还是会在课余时间出现在别的地方的。 到今天才发生这样的事,说明一中的学生反应,迟钝得有些出乎她意料。 她本以为在沈沐淮送她回家的第二天,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宴莞尔顶着众人目光,一路面无表情地走入教室。 班里的学生比其他班的学生要明目张胆得多,从她出现在教室门口开始,便纷纷将目光扫向她,跟着她直到她落座。 宴莞尔脸色从面无表情到带上浅浅疑惑。 坐下后她问同样一脸八卦的龚芷珊:“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我?” 小心翼翼的语气。 龚芷珊往教室中间看了眼,八卦中心的另一位主人公还没出现。 她目光往别处看的同时,宴莞尔也跟着看,期间对上班里同学的视线,他们纷纷避开。 宴莞尔装作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慢条斯理地问:“到底怎么了?” “还怎么了,”龚芷珊凑近她,压低了嗓音,“我还没问你呢,你最近是不是和沈沐淮走得很近?” 她以为她和宴莞尔是朋友了,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没告诉她! “我......”宴莞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过于暧昧。 “别吞吞吐吐,老实交代,”趁周宽还没来,龚芷珊把手机放桌面上,用一层草稿纸轻轻遮住一半,让宴莞尔看, “学校匿名群都传遍了,你和沈沐淮一起放学了好几次!你们每次穿的鞋子都不一样!沈沐淮虽然也 分卷阅读34 和别的女生被偷拍过照片,但那后面都被扒出来是他帮忙而已,而且他帮忙一般也就一次,你们可被偷拍过好几回了!说!怎么回事?” 宴莞尔没急着回,食指指腹触向手机屏幕,上下滑了滑。 聊天记录最上面的几张照片,的确是她和沈沐淮被偷拍的合照,可好笑的是,发照片的人只说明男生是沈沐淮,照片中他的脸要么被刻意虚化,要么被打了层马赛克。 而她的脸却在照片中十分清晰。 匿名群,所有人都披着一层隐匿的皮,群里对她的恶意几乎要溢出屏幕。 可没有人对沈沐淮有任何微辞。 宴莞尔在心头冷笑一声,表现出来的,却只是眼睫微颤。 龚芷珊本来一肚子问题想问,见状问题也不敢问了,赶紧收起手机,“别管他们的胡乱编排,都是嫉妒。” 可既然都是编排,明明是她和沈沐淮被偷拍,恶意却独针对于她呢? 见她不说话,龚芷珊以为她是被群里的话伤到了,便又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真有什么?你别怕,直接告诉我,我在群里有账号,要你们真在一起了,想公开,就用我的号。要是有什么误会需要澄清的,我来说明。” 宴莞尔感激地朝她抿了下唇,苦笑着说:“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还记得之前马元恺让我帮忙给利佳玥送礼物吗?” 龚芷珊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跳马元恺那儿去了,但还是耐心点头说记得。 “就因为那次的事,马元恺对我有些误会,有天放学,他在旁边那条街的胡同口堵我——” 话还没说完,龚芷珊便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会和他有误会?” 还被马元恺堵......她寥寥几句,听得她心惊胆战,马元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宴莞尔抬起眼,看向龚芷珊,“他说我看不起他......” “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从哪看出来的?”龚芷珊简直觉得马元恺不可理喻,就宴莞尔这模样?瘦瘦弱弱的,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看不起他?? “他说从我眼神看出来的。”宴莞尔声音渐渐低下来。 龚芷珊从她语气中听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她对上她的视线,宴莞尔眼睛形状很特别,如被最上等的画手用最好的笔墨一笔勾勒而成,画手收尾的时候手腕力度在眼尾处干净利落地朝上轻巧一挑。 眼内含着盈盈的光,从不同角度看去,会让人觉得这双极神秘的眼中含着不同的复杂而饱满的情绪。 龚芷珊气得咒骂马元恺有被害妄想症,“神经病!” “那天恰好碰到沈沐淮,他便出手帮了我,你也知道的,他人好心善,后面他不放心,觉得马元恺还会堵我,就又好心送了我几次。” 宴莞尔将这几日的事一笔带过,“我没想到...会被拍下。” 龚芷珊听完赶紧安慰她,“毕竟是沈沐淮,被拍下很正常,你别在意刚刚看到的话,我马上帮你澄清。” 说着,她便重新拿出手机,两手拇指快速在屏幕上打字,很快,便将情况说明。 在她发出澄清之后,匿名群内沉默了两秒,但也仅仅是两秒,便又升起诸多质疑。 这次连带着,也有不少对沈沐淮的。 有人因他好,对他心生保护之意,但也有不少人,心藏嫉妒之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发澄清的是宴莞尔亲友还是沈沐淮亲友啊?送至于送好几天吗?” “不能告诉老师解决吗?” “不会以为提了马元恺,我们就不敢讨论这件事了吧?” “沈沐淮是不是男人啊,平日里装得跟神仙一样,出事了就靠朋友来澄清?” 有人说出沈沐淮的坏话后,群里不少人便不爽了,纷纷出场对战,一时间,群里乱成一团。 龚芷珊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扣上手机,“反正澄清了,爱信不信,你别在意,学你的习。” 宴莞尔抿成直线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朝她道谢,“芷珊,谢谢你。” “客气——”龚芷珊话还没说完,便注意到八卦的另一主人公进了教室。 “沈沐淮来了,”她话题转弯,赶紧提醒宴莞尔,“我估计他还不知道这事,你别急,看看他知道之后会怎么处理。” 宴莞尔唇线重新拉直,垂眸不去看一进来就被众人目光包围住的人,“避嫌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吧。” 说完,不再等龚芷珊反应,从抽屉里抽出习题册,埋头做起题来。 ... ... 沈沐淮本来是对众人投来的视线早就习以为常的人。 可今天大家的目光中,或多或少带了些他不明白的意味。 转身将书包挂在椅后的时候,他视线不经意看向坐在窗边角落的人,那人埋着头,只能看到个脑袋顶。 她 分卷阅读35 的头发是微微带曲的卷,在教室白炽灯的光线下,发顶一缕细细的呆毛不听话地翘起。 束在脑后的发带因为她埋头的姿势而飘起,秋日凉风从窗外吹入,吹起她发带尾端处的一小截蓝底白花。 沈沐淮收回视线。 不过短暂的一两秒时间的目光,就让一班原本还不太相信他和宴莞尔之间有什么的人,都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发生了什么事?”沈沐淮神色自若,将试卷拿出来后,没急着自习,先问旁边的祁嘉石。 祁嘉石都快被憋死了!沈沐淮一落座他就想问来着,又怕沈沐淮觉得他八卦,现在沈沐淮主动开口,他便立刻跟竹筒倒豆子般霹雳吧啦一通说: “现在学校里正传你和宴莞尔的绯闻呢,说你和宴莞尔一起回家了好几次,每次都被拍到了照片,还有去小吃街一起吃东西的照片。大家都说宴莞尔好手段,平时不声不响的一个转学生,眨眼就把你勾上了。” 说到前面几句时,沈沐淮面不改色,因为“绯闻”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多么陌生的事,自从上高中开始,他的“绯闻”就没断过。 因为他不“恐女”。 学校食堂是由厚重的塑料门帘隔开的,每次他进出时,都会帮后面的女生掀开,等人进去再放下。 因为能做出一些比较难的题,班里经常有女生问他问题,他都会认真给对方讲题。 类似这样寻常小事,他经常做。 是以,刚上高一时,他经常被偷拍和不同女生接触的照片,被传“绯闻”。 但时间一长,大家慢慢了解他的为人后,高一下学期到现在便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事。 这次之所以又传得这么厉害,很大概率是如祁嘉石而言,被拍到的照片不是“光明正大”的在学校,而是在放学后,甚至是小吃街等地方。 所以祁嘉石语速超快地说明时,他并没有怎么在意,直到听到后面几句。 什么叫“好手段?” 他敛下眉眼,“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祁嘉石说:“我是今早知道的,不过看他们的反应,估计昨晚照片就被爆出来了。” 沈沐淮回忆起她昨晚忽然变得不对劲的状态,或许她当时是看到了什么? 见他不说话,祁嘉石有些着急,“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沈沐淮思索几秒,松开眉眼,面上水平如镜,“没怎么回事,帮了个忙而已。” 他沈沐淮做任何事,只求坦坦荡荡不愧于心,他不会,也不屑于对别人解释。 就这样?祁嘉石张嘴,还想继续问,却被沈沐淮低头认真看书的神情打断。 祁嘉石从他脸上收回目光,行吧,也算他空操心一场,他了解沈沐淮,沈沐淮说没怎么回事,那就是没怎么回事。 后座两人的对话,利佳玥竖着耳朵,听了个清清楚楚。 沈沐淮说只是帮宴莞尔的忙而已,她信。 她也清楚沈沐淮帮的是什么忙,这忙还与她有关。 沈沐淮知道的,她都知道,可她知道的,沈沐淮却未必知道。 她回忆起几次遇到宴莞尔的情形: 第一次宴莞尔给她送马元恺准备的礼物,在她明显拒绝后,还执拗地当着沈沐淮的面一直举着礼物,直到沈沐淮主动开口让她接下。 第二次在天台,她看向她时,那双令人厌恶的挑衅又嘲讽的眼。 第三次在胡同口被马元恺堵时,明明前一秒还怕得要死,后一秒眼神就如毒蛇一般—— 一想到那眼神,利佳玥就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你很冷吗?”同桌注意到她突然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问她。 现在虽是秋天,但温度可还远远算不上寒冷。 “没有。”利佳玥面色苍白地扭头去看宴莞尔。 宴莞尔明显有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状态并不像平常一般云淡风轻,精神明显绷着,像只受惊的小兔。 如果不是之前接触她经历了那么多,利佳玥绝对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她表现出来的模样骗,可她亲眼看过她变脸的模样,还是好几次,她才不信宴莞尔是什么单纯的小白兔。 她一定有问题。 可她到底想做什么? ... ... 身处流言旋涡中心,整整一天,宴莞尔除了去卫生间,就没出过教室,连午餐都是请龚芷珊给她带的三明治和牛奶。 下午离放学铃响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她便开始收拾书包。 龚芷珊一天都在观察宴莞尔的状态,见她急着要走,有点担心地说:“要不今天我陪你回家吧?万一马元恺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虽然她也没多大用处,打也打不过,但有个人陪着也算有个照应。 宴莞尔一整天都拉成直线的唇角此刻终于弯起浅浅的弧度,“不用了,他应该不会那么无聊。” 明明她嘴角带笑,龚芷珊却从她脸上看出了勉强和一丝害 分卷阅读36 怕。 龚芷珊觉得宴莞尔真是倒了血霉。 本来特低调一个小女生,阴差阳错得罪了马元恺,现在还和沈沐淮扯上了关系,成为众矢之的。 “那沈沐淮怎么办?”她迟疑地问。 她问出口时,宴莞尔正从抽屉中拿出手机。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苦恼,龚芷珊看到她手指边缘因为无意识用力,泛起了白。 “我想给他发信息说清楚,”宴莞尔垂下眼,“以后不能再麻烦他了,毕竟给他惹了不少的麻烦。等说清楚了,我们不再接触,这事就算了结。” 话音刚落,放学铃响起。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讲台上老师话还没说完,宴莞尔便草草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而后迅速背起包离开。 沈沐淮如往常一样,在下课铃响、老师离开后、在自己座位上自习做作业。 待到距离放学时间二十五分钟后,他才回头去看宴莞尔——却看了个空。 她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桌面也干干净净。 沈沐淮一顿,思绪回炉,确认他们的确是约好了,这一周都由他送她回家的。 他从抽屉中取出手机,按开屏幕一看,才发现原来宴莞尔早就给他发了信息,只他在校期间一直开着静音,没注意到。 【沈沐淮,这段时间感谢你的帮助。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了你的困扰,非常抱歉,之后就不用麻烦你了,真的对不起。】 短短两句话,竟然颠来倒去地道了三次歉。 凭借这几日对宴莞尔的了解,他十分清楚,她是个头脑清晰、逻辑清楚的人。 沈沐淮眉间拧起,眼神渐渐沉下。 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他以为传绯闻不过是小事,他以为的没有问题,只是对他而已。 对她并不是。 她被马元恺威胁,原本好好的成绩便受到不小的影响。 被周宽当着全班的面骂,会一个人委屈到去天台哭,也不敢对任何人讲。 她家人不在身边,一个人独自住在一栋楼下就是醉鬼的老旧房子里,却坦然接受现实还苦中作乐。 她不够自信,被夸奖后也只会呐呐地道谢。 她足够善良,即使知道被欺负一事是因利佳玥而起,却在看到利佳玥吓得花容失色时而选择放过她。 祁嘉石说“好手段”的声音,被加了扩音在他耳蜗深处不断循环,沈沐淮眉间褶皱更深,她不该承受这些。 手机屏幕右上方的时间显示,现在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他按开键盘,没有接她的道谢,而是问道: 【你平安到家了吗?】 两秒后,得到宴莞尔中规中矩的回复: 【已经到了,谢谢。】 沈沐淮喉头动了动,收回本准备继续打字的手指。 ... ... 一个人出校门。 明明之前在没遇到宴莞尔的很多天里,他都是一个人的。 明明只送了她短短几天而已;明明他们都是少言的人,经常一路都说不上几句话。 可在踏出校门口的那一瞬,沈沐淮想,心头飞速浮现的那丝类似孤单的情绪,是什么呢? ... ... 大抵是受不了整个学校的人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一整个上午,宴莞尔就没出过教室门。 为了减少去洗手间的次数,她甚至都没怎么喝水。 明明一上午的课间她都在做同一套英语阅读理解题,可她对答案的时候龚芷珊扫了一眼,宴莞尔做出的答案上,被红笔画了不少叉。 英语是宴莞尔的强项来着。 龚芷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免着急,或许宴莞尔说得对,以目前的形式看来,对她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和沈沐淮撇清关系,避嫌。 可这样的处理方式,对她而言,未免也太委屈。 龚芷珊抬头,沈沐淮也恰好转头看宴莞尔,两人恰好对上视线。 沈沐淮朝她扬了下手机,示意宴莞尔依旧没有回他。 早上来的时候,沈沐淮请龚芷珊提醒宴莞尔,让她回他微信,龚芷珊提醒了,但宴莞尔以要学习为由,根本就没看手机。 “莞尔,”眼看要到马上打铃了,龚芷珊凑近宴莞尔问:“你中午吃什么呀?” 宴莞尔慢吞吞抬起头,看眼时间,又看向龚芷珊。 龚芷珊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不去便利店没法帮你买三明治和牛奶。” 语速飞快。 刚说完,铃声倏然响起。 宴莞尔在长达三十秒的铃声中一直沉默着,待铃声停住,她才说:“哦...没事,我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龚芷珊咬紧下唇,帮她带午饭当然只是件小事,可宴莞尔总不能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就一直不吃不喝甚至不去洗手间。 分卷阅读37 “不然我陪你去学校后门吃吧?后门的有家拉面味道还不错的,而且去后门吃饭的人比较——” 话才说到一半,龚芷珊就被突然站起来,目光坚定朝她们这个位置走来的人而傻住。 宴莞尔意识到不对劲,抬头,才发现沈沐淮已经快走到她们座位面前了。 原本班里的同学们就暗中观察着他们,此刻看到沈沐淮明目张胆地朝宴莞尔而去,面上的八卦再也藏不住,不少人甚至开始举起手机,偷拍的偷拍、发匿名群的发匿名群。 在沈沐淮走到自己面前的前一秒,宴莞尔惊得猛地站起来,因为动静太大太突然,膝盖撞上书桌抽屉,膝盖骨与铁皮相触,发出沉闷的一声“嘭”响! 沈沐淮脚步霎时顿住。 龚芷珊也被吓了一大跳。 膝盖处传来的闷痛让宴莞尔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生理性泪意,她咬着唇偏头对龚芷珊快速说了句:“去后门吃面。” 然后立刻头也不回地朝教室门而去。 龚芷珊吓得愣愣的,看眼沈沐淮,从抽屉里取出手机朝他指了指,立马跟上宴莞尔。 ... ... “莞尔,”龚芷珊终于跟上宴莞尔,累得气喘吁吁,“你腿,没事吧?” 宴莞尔回头,见不再有其他人跟来,才放缓速度,“没事。” 短痛而已,痛也就只痛那一小下。 她擦去眼尾泪意,“你说的那家拉面,在哪里啊?” “我带你去,”龚芷珊脚步快了几步,“你...就准备这么躲着他?” “嗯......”宴莞尔低低地应,“先这样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龚芷珊捏紧手机,“沈沐淮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 宴莞尔摇头,“没有看的必要。” 她不看,也知道沈沐淮发的大致是什么。 “坦白讲,”宴莞尔眼睑轻颤,主动对龚芷珊说:“他刚刚有吓到我,我是不是反应有些过激了?” 龚芷珊叹气,“是,你们俩把我都吓了跳。” 一个突然不顾周围人目光冲过来,一个又像看到什么妖魔鬼怪般迅速逃开,还伤了腿。 “你动静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其实,”龚芷珊斟酌着开口:“你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坦坦荡荡反而是最好的做法。” 宴莞尔垂着眸,用脚尖轻轻踢开面前的小石子,“我怕影响到他。” “啊?”龚芷珊脚步顿了顿,“你是因为怕影响他,才这么明显地和他避嫌的吗?” 宴莞尔下巴轻点了点,“我想,如果我避嫌了,那他就不会再因为我被匿名群的人讨论、不会再被学校里那些人指指点点,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龚芷珊低头在手机上飞速打字,头也不抬地说:“那你也不能自己就把决定做完了呀,这毕竟是你们俩的事。” 她本来十分担心她会被这些流言蜚语伤到,没想到她避嫌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沈沐淮。 原本龚芷珊很相信宴莞尔,觉得她和沈沐淮之间只是如她所言,沈沐淮帮了她几个忙而已,可现在,看她自己身在旋涡还不忘为沈沐淮担心的状况而言,她怕是喜欢沈沐淮而不自知。 龚芷珊把宴莞尔的想法通通发给沈沐淮后,又发去吃饭的地址。 走到面店门口,龚芷珊停住脚步,看从另一个方向迎面走来的人,“这里人少,你们还是当面聊聊比较好。” ... ... 小小的拉面店,人并不多,小厨房里时不时传来拉面摔打在桌上的声音。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人面前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拉面,香气四溢,却没人动筷子。 说拉面店人少,但也是有一中的学生在的。 沈沐淮和宴莞尔沉默对坐的模样,虽没人敢光明正大地讨论拍照,对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却不少。 拉面热气消散了些,沈沐淮也没打算当着外人的面和她聊,他拿起筷子递给她:“先吃饭吧。” “嗯。”宴莞尔接过,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根,小口小口地吃。 实在没有胃口,面吃到一半,宴莞尔放下筷子,看向对面正埋头吃面的人。 即使是吃汤面这种容易发出声音的食物,他教养也是极好的,动作轻缓优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宴莞尔敛眸,筷子将剩下的拉面搅成一团又弄散开。 他们吃得慢,小店里的其余学生吃完,早早离开。 一时间,店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沈沐淮才慢慢抬眼,开口:“我以为我们算朋友。” 她刚刚对龚芷珊说的那些话,想必龚芷珊已经全部告诉他了。 宴莞尔掩在桌下的手缓缓放到膝盖处,在刚刚撞到的伤口处用力一掐,原本已经乌青的地方发出的痛意,甚至超过刚刚。 她眼眶蓦然一红,只依旧垂着眸没让他看见。 分卷阅读38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沈沐淮继续道:“我知道是因为他们胡乱传的那些消息,但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受那些信息影响?” 他本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受流言蜚语而委屈,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他。 沈沐淮心头一阵无奈,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语气重了些,便放缓音语气,对她道歉:“抱歉,你膝盖还痛吗?” 宴莞尔一边轻轻摇头,一边缓缓抬起头看他。 沈沐淮呼吸忽地一窒。 因为她眼眶很红,而她正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你不要对我道歉,”宴莞尔说话都带着哽咽,“明明是我的原因。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麻烦你送我回家,还传起了乱七八糟的绯闻。” “所以,”她朦胧的泪眼再次垂下,“为了避嫌,我们还是别再联系了。” 在龚芷珊给他发微信的时候,沈沐淮就知道了她躲他的原因。 可与此刻亲眼看到她红着眼、亲耳听到她对他的愧疚的感觉完全不同。 沈沐淮一时沉默下来。 宴莞尔抽纸擦去眼泪,“该回教室了。” 说完她便站起来,转身朝店门口去。 沈沐淮也跟着站起来,在她身后说:“没有避嫌的必要。” 宴莞尔脚步停住。 沈沐淮声线平淡,听起来有安稳人心的力量,“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该因为外界的闲言碎语而影响关系。” 背对着他的宴莞尔面色平淡,眸中笑意浅浅,在他心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她没回头,听到他继续说:“我们不应该处于被动席,不该他们觉得我们怎样,我们就按他们希望的反方向来做,我们明明坦坦荡荡。” “我不会因为他们的闲言碎语被影响的,我没那么脆弱,希望我们的友情也不会那么脆弱。” 坦坦荡荡。 宴莞尔勾起唇角。 回头看他时她敛起笑意,“你说,我们是朋友?” “嗯。”沈沐淮对上她视线,诚恳地应声。 说话的同时,他走到她身边。 反问她:“难道你觉得不是吗?” “是。”宴莞尔微微笑。 沈沐淮心下终于松口气。 两人一同踏出面店。 九月的风,夹杂着初秋淡淡的凉意,吹在走在一条路上的两个人身上。 宴莞尔张嘴,忽然轻声说了什么。 “什么?”沈沐淮注意到她的唇形微动。 微风把细语吹进耳朵里,沈沐淮脚步忽然顿了顿。 宴莞尔目光在他半停的脚步中落了一秒,眸中是满目流转的玩味。 “没什么,我说这初秋街景,真漂亮。” 不是的,她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他分明记得,刚刚听到的是:“倘若我不坦荡呢?” 第十七章 流言飞 流言飞 回到教室, 宴莞尔才看手机。 沈沐淮给她发的微信,与他在面店中对她说的一样。 都是坦坦荡荡那套说辞。 不过出乎宴莞尔意料的,他还给了个新信息。 他说这周六是他生日, 想要周五提前请班里同学聚餐,也邀请她。 像是想把他们之间的坦坦荡荡, 明明白白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宴莞尔没回其他的,只在他邀请她参加生日宴那条底下回复了个:“好。” ... ... 沈沐淮每年的生日宴都是一样。 生日当天与家人同过,所以在生日的前一天,他会请全班同学聚餐。 因为班里人数不少, 他直接大手笔地包了家高档的自助餐厅。 班里同学最近虽因为他和宴莞尔的绯闻八卦来八卦去, 但他毕竟是沈沐淮,没人会驳沈沐淮的面子, 大家也都乐意为沈沐淮庆生。 沈沐淮定的是一家海鲜自助餐厅,担心班里有同学不爱吃海鲜, 餐厅里的食物便分为海鲜与烤肉两个部分。 烟州顶级的自助餐厅内,沈沐淮白衣黑裤, 气质温润而清朗, 正在台上给大家介绍食物,“如果有同学既不喜欢海鲜也不喜欢烤肉一类, 也可以随意点外卖, 宴会结束后在吧台这里报销。” “哇哦~~”底下人发出欢呼。 “既然有吧台, 那有没有酒啊?”有男生在底下喊。 沈沐淮笑得无奈, “今天食物管够, 至于酒——没有。” “你明天就满十七岁了!四舍五入等于十八岁,今天喝点也没事吧?” 班里其他女生都笑笑闹闹的,“说什么沈沐淮喝酒没事,我看是你们想喝吧!” “喝酒误事, 大家私下随意,但在我的宴会上不能碰酒。好了,大家应该也都饿了,开动吧。” “诶——等等等等!”祁嘉石 分卷阅读39 连忙喊停,“大家举起饮料杯!” 班里的人闻言纷纷朝台上的沈沐淮举杯。 沈沐淮嘴角扬起笑,目光在人群中和煦扫过——却忽然停在一处角落。 角落里的宴莞尔正朝他举着杯,隐晦缱绻的眼神在视线忽然和他撞上之后,闪过一丝慌乱,而后立刻调整,变成祝福。 沈沐淮抿起唇,耳蜗深处立刻传来昨天从她口中听到夹杂着微风的那句:“倘若我不坦荡呢?” “三、二、一——” 异口同声:“十七岁生日快乐!” 思绪被打断,沈沐淮从容笑起来,“谢谢大家,希望你们今晚开心。” 同学们四下散开,找座位的找座位,拿食物的拿食物。 “沈沐淮可真是大方,”龚芷珊出去绕了一圈,端了满满一盘回来,对宴莞尔说:“现在正是大闸蟹的好时候,你看蟹黄好多。” 宴莞尔瞧她一脸馋猫样,忍不住笑道:“那你一定要多吃几只。” “你不吃吗?”龚芷珊见她盘里只有一些牛排,有些疑惑,“不能吃海鲜?” 宴莞尔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吃起来麻烦,吃点简单的。” 话是这么说,她盘里的牛排却没怎么动过。 她抬眼,视线落在沈沐淮身上。 同学们笑闹着大快朵颐,寿星却还没开始用餐。 他正一桌桌地和人打招呼,在她们前面那桌停留时,宴莞尔听到他对一位同学说: “甜品柜里的一款浅棕色甜品里有花生酱,你对花生酱过敏,记得吃其他款。” “嗯!”鲍飞沉喜笑颜开地点头,“谢谢!” 沈沐淮笑着拍拍他肩膀,又来到她们这桌。 宴莞尔看他视线在桌面上扫了一圈,看到龚芷珊面前摆满的各式海鲜,他很欣慰地笑笑没有说话,而落在她面前餐盘时,明显地顿了一秒。 他对上她视线,“后厨正在炒海鲜面,有虾蟹海参之类的,都是剥好的,很方便吃,你等会儿记得去取。” 宴莞尔微红着脸点头说好。 面上装着害羞,她心里却在感叹沈沐淮的心细。 他们不过才一次吃过几次饭,他就已经知道她不喜欢需要麻烦操作的食物了。 “人已经去下桌了。”龚芷珊嘴里塞着三只虾,提醒宴莞尔。 宴莞尔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切一小块牛排放嘴里缓慢咀嚼,没说话。 龚芷珊把嘴里的虾咽下,想了想还是收回掰大闸蟹的手,对宴莞尔说:“莞尔,你刚有听到,沈沐淮在上桌对鲍飞沉说了什么吗?” 宴莞尔说有,“提醒他甜品柜里有款甜品有花生酱。” “对,他知道鲍飞沉对花生过敏,”龚芷珊说:“他的细心,不是只对你一个人的。” 很多女生喜欢沈沐淮,是因为对沈沐淮有错觉。 把沈沐淮的善良、细心、友好,当做是对自己独一无二的。 但不是的,沈沐淮对所有人都一样,他就是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散发出的温暖阳光,无区别对所有人照耀。 “我知道。”银叉的尖端将盘中牛肉扎得全是小洞。 宴莞尔放开银叉,她就是清楚他是如曜日一般的人,才会想着,要把这样的人拉入泥潭。 沈沐淮走到最后一桌时,后厨的海鲜炒面刚好出炉。 坐在餐台附近的同学见状,纷纷去拿盘子。 沈沐淮看眼宴莞尔,她正和龚芷珊聊天,龚芷珊倒是边聊边吃,她手里却只端着杯果汁,半晌都没喝一口。 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海鲜炒面上架了。 利佳玥捏着高脚杯杯柱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水晶杯柱捏断! 同桌齐乐然看得心惊胆战,“啊...我们这桌能照顾好自己——”她赶紧将沈沐淮的目光引过来,“你也饿了吧,快去吃东西?” 沈沐淮看她们这桌确实搭配得挺好,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便退开些,微微颔首道:“好,有什么需要及时叫我。” 说完,他便朝餐台去。 正处于长身体时期的同学们食量惊人,一整盘炒海鲜面,才上不过一分钟,就被抢了个大半。 沈沐淮从餐台底下取出干净的餐盘,分别夹出海鲜和面,往另一边送去。 他端着海鲜面离开的全程,齐乐然都在心头反复默念:千万不要去宴莞尔那儿,千万不要去宴莞尔那—— 闭眼,再睁眼! 很好,沈沐淮准确地把面送到了宴莞尔那桌。 齐乐然看着对面利佳玥完全沉下来的脸,干巴巴地笑,“呵...可能是给龚芷珊的......” 无论是给谁的,都是给宴莞尔那桌.....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理屈,便安静下来。 视线落在利佳玥手指处。 如果她力气再大一点,高脚杯杯柱,可能真的会被捏断。 利 分卷阅读40 佳玥心脏里像被塞了一大团湿棉花,沉重得要命,偏偏压不下去取不出来。 今晚,沈沐淮关注宴莞尔不是第一次。 大家举杯的时候,他在与宴莞尔对视,在与其他人交际的时候,他目光落在宴莞尔身上的次数,有两次。 这一次,海鲜面一上来,就巴巴地给宴莞尔送去。 就算她早就清楚沈沐淮的性格,知道沈沐淮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在意,又并不十分在意。 可现在他对宴莞尔的在意,明显比对其他人的,多了一分。 这一分,就足够让她有危机感。 利佳玥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缓缓收拢成拳,她确实不知道宴莞尔想做什么,但她知道,她想让她做什么。 她想让宴莞尔离沈沐淮远一点。 ... ... 沈沐淮生日宴之后,宴莞尔过了个安静又认真的周末。 周六的上午将班里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接下来的一天半,她都在做大名鼎鼎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关掉手机后人精神会高度集中,周日晚上八点,确认自己将给自己安排好的学习任务完成之后,宴莞尔才打开手机。 邢向明联系她的次数很有规律,基本都是周五晚上,之后知道她周末会专心学习,都不会再打扰她。 是以,宴莞尔才放心关了机。 可没想到,一开机,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未接来电记录。 大部分都来自龚芷珊。 她没急着回,直接打开微信。 班里她熟悉的人并不多,微信最上面红点数字最多的依旧是龚芷珊,她直接点开聊天框,目光在屏幕上上下滑动。 【莞尔出事了!!】 【我给你截图,不知道是谁查出了你在绵城的事,现在群里都在讨论,说你妈妈当别人小三!】 然后是几张截图。 宴莞尔在看到“绵城的事”,几个字时,心脏确实提起了些,可看到后面,“你妈妈当别人小三”时,放下心来,嘴里没忍住轻嗤一声。 她父母早在她九岁的时候,就双双车祸去世。 到底是谁,连消息都没查清楚,就急慌慌往外丢,巴不得让她早日声名狼藉? 宴莞尔没看龚芷珊给她发的匿名群截图,直接点开沈沐淮的聊天记录。 他果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不过并没多问,只发了句:【你还好吗?】 她看眼他发送这条微信的时间,六点三十九。 说明这件事被爆出的时间并不长。 她慢条斯理地点了支薄荷烟,没急着回,右手大拇指指腹在手机边缘有节奏地一下下轻点。 自从上次在沈沐淮面前透露出她对他有好感后,她与沈沐淮的关系便胶着起来。 沈沐淮自觉坦荡将她当做朋友。 而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破这场胶着的局。 偏偏这个时候,就出了这件事。 宴莞尔简直觉得该感谢专程去绵城找料来爆的这个人,给了她破局的机会。 机会她笑纳,这人,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到。 明天又要面对新风波......宴莞尔揉揉眉心,将手机丢开,认命地重新捡起那本厚厚的《五三》。 第十八章 山雨来 山雨来 和沈沐淮传绯闻的宴莞尔因为妈妈当小三而转学到一中的新闻再次在一中提高知名度。 消息传得甚嚣尘上。 不少人, 尤其是因为喜欢沈沐淮而更讨厌宴莞尔的人,都等着看宴莞尔的笑话。 这群人之间,以利佳玥为首。 利佳玥等着见到宴莞尔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来学校, 再如她在绵城中学一般,哭哭啼啼地被家长带走。 然后从此在她和沈沐淮的面前消失。 学校里不少人都与利佳玥的想法一样, 认为,这丑闻在学生中都传遍了,宴莞尔应该在一中待不下去。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宴莞尔不仅没有直接离开, 而是背著书包, 背脊挺直,堂堂正正地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骂她不要脸, 有人佩服她的厚脸皮。 坐到座位上,窗户边缘都攀着别班的同学明目张胆地对她指指点点。 宴莞尔当没看到, 从包里抽出习题册安安心心做题。 龚芷珊昨晚发了好多信息给宴莞尔,可她只回了句“我没事。” 之后再问她还会不会再来学校等问题, 她都没再回复过。 她甚至以为, 宴莞尔今天不会再出现了,或者至少会等这场风波过去再来学校。 没想到她居然来得比她还早。 在教室门口看到宴莞尔坐在座位上时, 她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怀疑自己昨晚没睡好看晃了眼。 “莞尔!”龚芷珊小跑到宴莞尔面前, “你来啦?” 分卷阅读41 宴莞尔抬起头, 朝她轻巧勾了下唇角, “嗯。” 她面色平淡,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龚芷珊本来藏了一肚子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 只得干巴巴在她旁边坐下。 见她状态还不错, 悬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放下。 没多久,班里的同学就到了个七七八八。 早自习铃声还没响起,大家也没急着看书,都在讨论昨晚从匿名群发酵的新闻。 沈沐淮周身都包围着这些关于宴莞尔的讨论。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戴起层有色眼镜在看她。 仿佛她一呼一吸都是错。 没出事之前,宴莞尔明面上还和班里同学处于普通同学的关系,出事之后,班里除他、龚芷珊还有祁嘉石,都在明面上和她划开了一条三八线。 沈沐淮亲眼看到,她从座位上起身去教室门口时,一路遇到的同学,都以明显厌恶的姿势避开她。 而宴莞尔除了在第一位男生动作很夸张地从她身边弹开时,面色僵了僵外,其余时候,她都面无表情地照常进进出出做自己的事。 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好像因她而起的所有事,都与她无关。 第二节 课课间,周宽来发周考的成绩,“宴莞尔。” 他叫到宴莞尔名字的时候,班里不少人纷纷将头转过去看宴莞尔表情,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都等着周宽提到宴莞尔家里的事。 甚至连沈沐淮,心都提起一瞬。 宴莞尔或许在努力抑制自己不去在意同学们的目光,但她一定不会不在意周宽说的话。 上周她因周宽批评而在天台落泪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这次成绩较上次周考,有一定地提升,总体成绩要继续稳住,物理则要更用点心。” 周宽完全没提她家里的事,只简短夸了下她。 “好的,谢谢周老师。”宴莞尔语气没什么温度地应下,上讲台接过试卷后,便埋头看题。 白白期待一场,利佳玥气愤地把笔重重摔在桌上。 “周宽不愧是只顾学习的人,”祁嘉石咬着笔头感叹,“宴莞尔的事已经算闹得人尽皆知了吧?他身为班主任、年级主任,竟然提都不提一句。” “没什么好提的,”沈沐淮敛下目光,“这是人家的家事。” 这些围观者自以为正义道士,把别人的私事当做八卦来肆意进行道德审判,才是无聊透顶。 周宽发完试卷后便离开。 宴莞尔仔细分析物理试卷,把自己能改正的题都全部重做了一遍,可最后一道大题无论再怎么找同类型题目资料,找公式带,都没有丝毫头绪。 回想着周宽在发试卷的时候提了句:“我们年级只有沈沐淮把数学和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完完整整不丢分地做了出来。” 她低头从抽屉中取出手机,给沈沐淮发微信: 【周老师说你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得了满分,我这道题几乎没得分,可以麻烦你拍一下这道题的解题过程,发我下吗?】 沈沐淮恰好拿出手机看时间,看到这条,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顿。 回头看宴莞尔一眼,她正低着头,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笔尖不停地草稿纸上写来写去。 大概是正在被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为难。 见她这模样,他找出那道题,打开相机,将摄像头对准解题过程,指腹悬在手机屏幕上五毫米处时,半晌没有摁下去。 片刻后,他退出照相模式,点回微信回复她: 【物理试卷我现在没有用,过来拿。】 宴莞尔在看到他的回复时,有片刻的愣怔。 她本打算趁此被爆出“丑闻”的时机,在他面前再扮扮可怜,可因为还没准确感知到他对此事的态度,便想着借物理题看看他是否还会愿意再和她有接触。 毕竟他说他们是朋友。 她想知道他对她作为朋友的情谊,是否经得起考验。 本是想看他会不会给她发解题过程的照片,没想到他会直接让她去拿。 让现在处于丑闻中心的主角当着全班的人的面走到他面前去拿试卷?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联系颇深吗? 他想做什么? 宴莞尔放下笔,笔身在桌面咕噜噜滚远,在要滚下桌的前一秒被她用食指抵住。 她站起身。 今天上午宴莞尔离回座位、进出教室的次数不少。 一开始大家还盯着她,看她要做什么,后来次数多了,知道她只是做寻常的事,便不再多做关注。 可当宴莞尔起身、一步步朝着沈沐淮的座位方向去时,大家开始不淡定了。 原本低头做题都人都会被同桌和后座的人戳醒,提醒他们赶紧看宴莞尔。 他们看到宴莞尔走到沈沐淮面前,一句话都没说,沈沐淮便像是知道她想要什么一般,抽出一张 分卷阅读42 试卷递给她。 十足十的默契。 他们听到宴莞尔轻声道了句谢后,便往自己座位回去。 人群中间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嘁,真是不要脸。” “会不会太夸张啊?竟然直接就去找沈沐淮了?” “太搞笑了,她是不是觉得她妈做的好事根本没什么啊?” “果然是什么样的妈才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自己在座位上待着反省吗?” “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一时间,好像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隐匿在人群中,他们认为自己足够安全,安全到即使你一句我一句地当着宴莞尔的面以道德之名审判她,也不有人把他们怎么样。 祁嘉石听不下去,暴躁地抬头吼了句:“够了没啊!” 宴莞尔站定在沈沐淮座位与她座位直线距离正中间,忍耐地闭上眼,而后沉沉吐出胸中浊气。 即使心里清楚他们指责的对象根本不存在,可听到这些话,这些她在绵城时,就被街坊邻居,被当时班里的同学们反复指责过的话,内心的烦躁感依旧止不住地疯狂翻涌。 为什么? 为什么世人都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根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仅凭一面之词,就将蘸了毒液的如刀尖般的语言,一句句往人心头刺? 他们究竟,哪里来的资格? “反省?羞耻?”一道清润如春日清泉的嗓音瞬间止住教室内七嘴八舌的“讨伐”,也如一道刺破迷雾中的灼灼阳光,击溃宴莞尔心中满腔烦躁。 她睁开眼。 沈沐淮就这么挺拔地站在教室中间,用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声音说:“宴莞尔需要反省什么?需要羞耻什么?” 他一字一顿: “需要为你们这些只敢藏在人群里面,时不时丢句伤人的话出来后又立刻缩回去,对自己的同学暗放冷箭,肆意谩骂的人羞耻吗?” 宴莞尔缓缓转身,看向沈沐淮。 他目光冷峻,面色如霜。 所有人都从未在公共场合见过沈沐淮如此严肃的一面。 如果说平时的沈沐淮,是明媚如曜日,那么此刻的沈沐淮,便如冷月高悬,令人觉得高不可攀,不敢招惹。 一时间,教室里空气凝结,没有任何声响。 “很喜欢玩冷暴力、玩校园霸凌是吗?”他的话一字一顿,穿破满室凝结气氛。 “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是在校园霸凌?你们只是觉得你们在做正确的事,正义的事?” 没有人敢回答。 “喜欢玩孤立是吗?”沈沐淮冷笑一声,声线缀着冰渣,“那连我一起好了,我站宴莞尔这边。” 无论宴莞尔的母亲是否有当过小三,宴莞尔都已因这件事在绵城承受过本不敢由她承担的惩罚,那现在身为宴莞尔的朋友,他能做的,就只有站在她这边,陪她度过这场风波。 “我也,”龚芷珊举起右手,大声说:“我也站宴莞尔这边,要孤立的话,就带我一起。” “再带个我。”祁嘉石懒洋洋举手,“你们,”他指的是刚刚你一句我一句说闲言碎语的人,“傻逼又垃圾。” 这期间宴莞尔都愣怔着,立在原地。 沈沐淮俯身从抽屉里抽出一罐可乐,走到教室门口,朝一直怔住,目光却始终跟随他的宴莞尔,轻抬了下下巴,“出来,不是要问问题?” 第十九章 捉温柔 捉温柔 带宴莞尔上天台的一路上, 沈沐淮都没有说话,他在回忆初次和她吃饭时的情形。 凉菜店,好像是两位明星被爆出离婚了, 被人发现小三是另一位明星。 那天的店里,所有人的焦点都被这件事带走, 所有人也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还记得他们桌也提到了这件事,龚芷珊和祁嘉石都在吐槽小三,而她好像问了他一句,问题具体是什么, 他不太记得。 如果她家里真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她身处那样的环境里,一定很难过。 而宴莞尔在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他们相遇的原因太过糟糕, 她或许真的会喜欢上他。 宴莞尔不由得想,如果她真喜欢上一个人, 会是什么模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 她不知道, 也不确定,但唯一确定的是, 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用尽手段, 去接触一个她真心喜欢的人。 两人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丝毫没有注意到学校其他班的人传来的明晃晃目光。 ... ... 天台。 昨夜落了雨, 秋季阳光温懒, 一上午都没将路面湿意晒去。 沈沐淮在防护栏前停住,转身面向宴莞尔。 宴莞尔站定,见他抬起手臂,单手食指扣开可乐拉罐, 待 分卷阅读43 因上楼梯而起的气泡消散了些,才将可乐递到她面前,正想提醒她是无糖可乐,又想起她喜欢吃香草味的雪糕,便没多言。 “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看到解题过程了吗?” 宴莞尔接过他递来的可乐,右手还拿着他刚给的物理试卷,闻言耸了下肩。 她仰头喝口气泡充足的可乐,舒爽地将糖气叹去,好像也叹去了烦恼。 阳光即使温柔,直视太阳也需要眯眸,宴莞尔眯着眸的眼睫时不时轻颤一下,“刚才,谢谢。” “谢什么,”沈沐淮转身,背靠向防护栏,手臂向后展开搭在两边,“都是朋友该做的。” 宴莞尔闭上眼,眼皮因为阳光的照耀,眼内视线变成浅浅一片粉,片刻后,她睁开眼,看向逆光而站的他,轻声说: “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而后喉头微动,“其实你给我发微信时,我本来犹豫了下,要不要去你那的。” 沈沐淮唇边的笑轻轻的,包含着善意与包容,“和上次一样的理由?” 比如要避嫌,怕拖累他之类的。 “差不多,”宴莞尔抿抿唇,“可是后来想想,觉得我没做错,所以就堂堂正正地去找你。” “嗯,”沈沐淮专注又温和地看着她,肯定她的想法,“做得很好。” 大概是可乐气泡太冲,宴莞尔鼻头蓦地一酸,她别开视线,捏紧可乐拉罐,“这件事...”她慢吞吞地说: “等我准备好,我会一点一滴地全部告诉你的。” 说完她抬眼,直视他,“因为你说我们是朋友。” 沈沐淮摇头,“朋友之间也可以有秘密,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 他转移话题,“这件事刚发酵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崩溃掉,你比我想象中坚强。” 宴莞尔仰头又灌了口可乐,对他最后一句话感到自豪,“我一直很坚强好吗?” 回想起遇到她的种种,沈沐淮不得不承认地点头。 换做是他,遇到这么多事,不一定会比她坚强。 两人说笑完这个话题,一时间,空气中飘浮着愉悦的轻松因子。 “可是尽管经历过一次,也还是会痛苦吧?”沈沐淮见她面色舒缓,忽然道。 成功地看到她面色一僵。 “都说了是朋友,所以在我面前不用装坚强,也可以露出痛苦的一面。” 所以才带她来天台,所以才给她带可乐。 沈沐淮手臂往后轻轻用力,脊背离开防护栏,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在这里发泄下吧。” 宴莞尔表情僵住后,就再也没缓和过来,她下巴微微地轻颤,眼眶肉眼可见地变红。 但她没有接他的手帕,而是昂起下巴,继续眯眸直视太阳。 他还真是细心得可怕,竟然连她藏在深处的,连她自己都没空去意识到的情绪都被他发掘。 “听说,想哭的时候这样直视太阳,眼泪就不会掉下来。”泪意消散,宴莞尔低头,看向他的手。 白净有力的掌心,落着张干净的手帕。 “上次的手帕都还没来得及还你,这次就不再借了,”她转头看他,“谢了,不过我真没事,习惯了也就没空再痛苦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沈沐淮手掌在空中停留两秒,缓缓收回,他想起她即使在流言蜚语中心都在专心致志攻克难题,对她而言,学习大概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他微微侧身,从她手中抽出那张物理试卷,“来看看题。” 宴莞尔轻笑一声,“好。” ... ...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问沈沐淮问题。 沈沐淮给人讲题的风格,就和他这个人一样,讲得认真、详细,还会在解题的过程中带入题型相同但解法不同的题做对比。 很快,一道重点型难题,便被他一点点拆分开讲解清楚。 宴莞尔听得不停点头,“你去当老师吧?讲课水准比我们学校老师好多了。” “乱恭维,”沈沐淮笑着收起试卷,对她的每个问题,甚至是打趣都认真回应,“我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 “慢慢来,”宴莞尔仰头把剩下的半听可乐都倒进嘴里,“人生的变数多大啊,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别急着做决定。” “嗯,”沈沐淮点头,又说:“这话说得——” “少年老成?” “对。” “大概是因为经历得多。” 知道生活并不会如所想之愿。 ... ... 因着那罐可乐的威力,宴莞尔下天台后没急着回教室,先去了趟洗手间。 一中教学楼分文理科两栋,高二被分在理科教学楼的二楼。 洗手间在二楼尽头。 宴莞尔习惯进最里面那间,刚进去,还没来得及转身,门里便迅速挤进来一个人。 分卷阅读44 宴莞尔立刻绷紧身体,捏紧拳头准备用手肘后击,垂眸时视线落到那人脚上的漆皮小皮鞋,手臂力道忽地放松。 那人动作很快地将门锁上。 宴莞尔懒洋洋地转过身,同时抱起肩,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道: “利佳玥同学,你这么急吗?空卫生间应该不止这一间吧?” 利佳玥咬着下唇,“我有话对你说。” 宴莞尔眉峰轻挑,“非要在这么特别的地方?” 上课铃声响起,传到卫生间里时,已变小了许多。 但依旧清晰。 上课时间,厕所间。 “已经上课了。”宴莞尔眯着眸,略带玩味,“你这是干什么?像沈沐淮说的霸凌那样,先是用语言,现在进化到用身体了吗?” 听到沈沐淮的名字,利佳玥瞳孔骤然一缩,“你到底想做什么?” 宴莞尔装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她不承认,利佳玥情绪很激动,“你做这么多事,接近沈沐淮,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宴莞尔的面色与她截然相反,她一副闲适模样,仿佛被锁着卫生间里的人不是她, “你没看到今天的情况吗?不是我接近他——” 她说着,同时缓缓靠近利佳玥。 两人身高相近,卫生间里本就狭窄,宴莞尔眯着眸靠近的时候,利佳玥觉得自己像看到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朝自己缓缓爬行而来。 “是他主动在靠近我。”宴莞尔压着嗓音,挑着尾音轻声说。 利佳玥梗着脖子,宴莞尔鼻息间的薄荷凉意让她皮肤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她说出的话也如利箭般扎向她心头。 她以为沈沐淮会因为宴莞尔的家事与她割席。 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为宴莞尔站队。 她嫉妒羡慕宴莞尔,却又矛盾地更加被这样的沈沐淮吸引。 “你想要什么?”利佳玥眼睫抑制不住地颤,却坚持着没有开门逃开,“想要我道歉吗?如果是因为之前马元恺的事,那我给你道歉。” 只要她远离沈沐淮。 宴莞尔轻嗤一声,“要你的道歉?我要你的道歉有什么用,我要的,和你没有关系。” 她要,沈沐淮。 宴莞尔眉头微敛,提醒她,“你也别老逮着我不放。” 要不然,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我喜欢沈沐淮,”利佳玥说:“你......” 她组织着语言,“你每次刻意接近他的样子,我都有看到,我担心你会伤害他?” 宴莞尔舌尖抵住上颚,停顿两秒。 眼前的人,被她吓得不住发抖。 她唯一的武器是马元恺,被她打回去后,手上便再无寸铁。 可即使是这样,娇滴滴如小公主般的女孩,依旧敢在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后,用最愚钝的方法,把她堵到洗手间里,让她离沈沐淮远点,勇敢地对她宣战,说她喜欢沈沐淮。 有那么一瞬间,宴莞尔是羡慕利佳玥的。 羡慕她被保护着长大,没受过什么挫折,还保留着蠢蠢的单纯。 可羡慕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她不是利佳玥,不是什么被呵护长大的公主。 她是宴莞尔。 她漫不经心掀开眼皮,对上利佳玥明明害怕却强迫自己努力装出无畏的视线,“你知道又怎样?少管闲事。” “所以你真的会伤害他?”利佳玥注意到她没有反驳这句。 原本问出口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宴莞尔虽然人很奇怪,但或许对沈沐淮是真心的,那她还可以和她公平竞争的想法。 可她一避开话题,利佳玥心头忽然就开始浮现出不安的情绪。 “与你无关,”宴莞尔淡淡垂下眼,“别再喜欢他了。” 不然会受伤。 “我不要!”利佳玥绷起脊背,“我要把你的面目全都告诉他!”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宴莞尔在心头冷笑一声,而后扬起一双挑衅眼刻意激她: “好啊,你去找他,好好看看,他到底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第二十章 谜题解 谜题解 “你们聊什么了?” 沈沐淮回到教室, 刚坐下,就听到祁嘉石好奇发问。 “没聊什么,”沈沐淮安稳坐正, “就讲了些物理题。”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祁嘉石本想夸沈沐淮刚刚表现得很帅,可一听他真是上去给人家讲题, 一时又觉得他的脑筋过于直硬。 “好歹也安慰安慰人家。”他嘴里嘟囔着转回身。 沈沐淮垂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物理试卷。 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过程被他用红笔拆分成一个个部分, 分卷阅读45 他回忆起她在听他讲题时,用心听讲的神色。 捏着笔的指尖微微顿了一瞬, 他看向祁嘉石, “你在我们学校匿名群里吗?” “什么?”祁嘉石从数学题海中抬起头,反应了一秒, “在,怎么了?” “匿名群, 是完全看不到是谁发言的吗?”他没有加过这种群,对这种群也不熟悉, 只能通过名字来判定。 “对啊, 不然怎么叫匿名群。” 沈沐淮拿出手机,迅速地在浏览器搜索栏中输入几行字。 “把匿名群的号码发我下, 有没有加入门槛?” 祁嘉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闻言依旧找出群号码复制粘贴给他, “门槛倒是没有, 是我们学校的就能加, 群通告要求进入发言必须匿名。” 见他手机打开QQ页面,又输入匿名群群号申请加入,祁嘉石略微迟钝的脑袋终于灵活了起来,“你想加入匿名群, 找到散发宴莞尔家里消息的人?” “嗯。”沈沐淮头也不抬地应,就在刚刚,他搜索到了找匿名群发言人的方法。 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就算进群,因为才新加入,也看不到之前的聊天记录。 他抬起头,看向祁嘉石。 祁嘉石秒懂,立刻把手机递给他。 刚拿到祁嘉石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看聊天记录,上课铃声便急促地响起。 沈沐淮唇线抿成一条直线,要把祁嘉石手机还给他。 “你先用,反正上课时间我也用不着,”祁嘉石不接,说:“放学前还我就行。” 沈沐淮唇角弯起个小小的弧度,将两个手机一同放入自己抽屉。 语文老师抱着课件缓步进入教室。 沈沐淮看到语文老师手里抱着的习题册,想起语文习题册在书包里,便转头去挂在椅后的书包中取习题册。 转头的同时下意识往后排看去,却看了个空。 他拿习题册的动作微顿,但没想太多,只以为她在洗手间多花了时间而已。 可转回头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时,才注意到,自己前座也空着。 如果是其他人,或是宴莞尔和利佳玥分别在不同的时间不在教室,沈沐淮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偏偏是她们俩同时不在。 沈沐淮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手机。 语文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授课。 祁嘉石注意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俯身压低嗓音对他说:“你疯了?” 他不敢相信沈沐淮居然在课堂上看手机。 他可是沈沐淮! 从来循规蹈矩,绝不会做违反任何学校规定的沈沐淮! 沈沐淮没顾上回答他,直接给宴莞尔发微信: 【你在哪里?】 没等到她的回复。 等到利佳玥和她在教室门口一前一后地喊报告。 沈沐淮眉眼微微敛起。 宴莞尔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眉眼像是失了神色,黯淡无光,此刻微垂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而站在她前方的利佳玥仿佛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能僵硬着面色才能在老师面前抑制住愤怒。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节语文课过去,宴莞尔都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 下课后,沈沐淮直接拿着两个手机,对祁嘉石说:“我去趟计算机教室,如果上课铃响我还没回来,就帮我给老师请个假。” “我——”祁嘉石刚开了个口,就见沈沐淮匆匆离去。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惊讶,今天的沈沐淮像是变了个人,总在做他以前完全没做过的事。 先是上课看手机,再是居然要请假。 他以前可是就算生病,也会坚持来学校不错过任何一堂课的好学生。 “至少给我编个请假的理由再跑啊......” 祁嘉石很绝望地看着沈沐淮的背影在教室门口快速地消失。 利佳玥听到后座的对话,得知沈沐淮去的地方后,纠结了两秒,而后咬紧下唇,也跟着起身。 “利佳玥?你现在去哪啊?”齐乐然抬起头一脸莫名,“没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利佳玥完全没有心思回答她,径直匆匆离开教室。 这一幕被宴莞尔尽收眼底。 她手肘抵住桌面,两只手掌背面向上交叠在一起,往下微微凹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瘦削的下巴轻轻放在弧度上方。 眼尾微微上挑,看向靠近讲台的墙面上的圆形挂钟。 现在距离上课铃响时间,只剩三分钟。 沈沐淮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离开教室。 以她对沈沐淮的观察和了解,沈沐淮不是会临近上课的时间离开教室的人。 利佳玥在课上,并没有和他说话。 难道是利佳玥给他发了消息?她刚注意到他手里拿着手机。 宴莞尔慢 分卷阅读46 慢收回视线,看来,利佳玥比她想象中还性急。 她眸中缓缓蓄起笑意,那么接下来就看,她前段时间布的局,有没有效果了。 ... ... 计算机室下节没课。 空荡荡的教室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台电脑。 沈沐淮直接踏上讲台,打开讲台上的主机,按照刚刚在手机浏览器上搜索到的方法,迅速打开网页,以同样的步骤操作。 利佳玥怀着对宴莞尔的满腔怒意小跑去计算机教室。 一整节语文课,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耳蜗深处宴莞尔说的那句“你去找他,好好看看,他到底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不停地在单句循环。 一闭上眼,这句话也翻来覆去地不住大写加粗地在眼前重现。 她一定要告诉沈沐淮,告诉他宴莞尔对他图谋不轨。 越这么想,脚下速度越快,最后,她几乎是疾跑着冲向计算机室。 在门口不符她平日里形象地急速刹住脚,她攀着门,累得气喘吁吁。 离门口大约一米半的位置,沈沐淮正坐在电脑面前。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 这层楼的音响恰好悬在利佳玥脑袋上方。 她从未觉得上课铃声如此长过,令她度秒如年,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才停住。 利佳玥感觉自己头脑的每一处角落都还残留着铃声的余韵。 却反而让大脑变得愈加清醒,她一定要让沈沐淮远离宴莞尔。 她抬脚,一步步朝沈沐淮走去。 计算机室除了他们俩,再无别人。 沈沐淮进来得急,甚至没来得及开灯。 此刻教室一片暗色,只余他面前屏幕上散发出的冷调光线,将他清俊的侧脸轮廓映得分外清晰。 利佳玥无意识屏住呼吸,将急速的喘息通通咽进肚子里。 脚步声很轻,但足够坚定,她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近。 沈沐淮知道有人出现在门口,也知道那人是利佳玥,且她正向他走来。 但他的视线并没有丝毫移动,依旧定定地落在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依旧停留着她出现在计算机室门口的前一刻弹出的页面。 页面上,掀开匿名头像的皮,底下掩藏着的原头像无所遁形。 他是班长,他在一班的QQ群里。 他知道班里每个同学的头像。 所以,他此刻也十分清楚,发布宴莞尔“丑闻”的人,是谁。 那人正一步步靠近他。 随着她的靠近,沈沐淮面色一点点沉下。 利佳玥没有发现,在靠近他的途中,她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定着他的侧脸。 利佳玥在他身边一步处站定,心跳声快到震耳欲聋。 深吸一口气做足准备正要开口,抬眼却忽然看到屏幕上,非常熟悉的头像,她的头像。 刚吸进去的那口空气忽然变成寒冰,将她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悉数冻结。 利佳玥喉头一颤,嘴唇无法控制地张开,像被丢上岸的鱼,急促地呼求氧气。 她终于看到他的表情。 那张从来都和煦如春日最温暖的阳光的脸,此刻面色如霜。 因为她,为了宴莞尔。 沈沐淮没有看她,他依旧直视着电脑,利佳玥隐在匿名群里发布的消息,一条条显示在眼前。 他右手操作着鼠标,缓缓下滑,声音不缓不慢,听不出情绪,“不解释下吗?” 说着,沈沐淮缓缓转向她,眼皮徐徐掀开,看向她的脸。 利佳玥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脑袋中的血管被冻得一片空白,半晌后,她咬住唇内软肉,直接承认,“是我。” “为什么?”沈沐淮不明白,为什么利佳玥就是不放过宴莞尔。 明明宴莞尔从头到尾都没有得罪过她,甚至还帮过她。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一点点厌恶。 厌恶掩藏在眸中情绪的最深处,但她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 利佳玥很恨自己此刻的敏锐。 “因为你。”她努力忍住不要哽咽,但难过就像咳嗽一样,根本忍不住。 沈沐淮缓慢地、沉沉地叹了口气。 声音不大,但压在她心头,仿若千斤重。 如果现在不告诉他,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机会。 利佳玥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屏蔽住内心深处浮现的,因察觉到他对她的厌恶的难过。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说:“她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在你面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给你看的。” 第二十一章 愧疚生 愧疚生 “第一次在天台的时候, 她听到......”利佳玥颤颤地吸进一 分卷阅读47 口气,再缓缓吐出,才能继续:“听到我对你告白, 我请她不要说出去,她嘴里答应着, 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明明他就在她面前,可利佳玥却觉得他像是离她有千万里远。 沈沐淮面色冷峻而疏离,一字一顿,“她没有说。” 利佳玥被噎了下, 梗着嗓音硬撑着继续:“第二次, 是在胡同口里。” 沈沐淮缓缓垂下眼。 他回忆起宴莞尔不同意他送她回家,觉得麻烦他的时候。 那时候她说, 不想让他觉得她被马元恺利佳玥欺负,是他的缘故。 当时他说了什么?哦, 他说,没有觉得是他的原因。 他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是到现在, 他才知道, 她不过是安慰他。 她从偶然听到利佳玥对他告白开始,经历的所有一切糟糕的事, 都与他有关。 “本来, 马元恺带她进胡同口, 我再次重申让她不要说出去时, 她的表情是很害怕的。” 利佳玥的记忆回到那一天, 泫然欲泣,“可就在你出现的前一秒,她忽然就冷笑一声——” 宴莞尔未曾告诉他的一切,他从利佳玥的叙述中看到画面。 她明明胆子很小, 她被马元恺那群人堵住,非常害怕,而在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之后,她竟然还想着安慰他。 沈沐淮闭上眼,沉声打断她:“够了。” 利佳玥听出他声音中的烦躁与怒意,浑身一僵。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那么无聊去做这些事!” 她没听他的话,一口气愤怒地说完。 她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因为喜欢他而已! 凭什么她要站在这里,如此屈辱接受他质问? “我不需要,”沈沐淮重新仰头看向她,面色冷淡,“你做的坏事,不要用我当借口,我不需要你通过伤害宴莞尔的方式来喜欢我。不要再管我的事,不许再欺负宴莞尔。” 他语气极重。 利佳玥从高一入校时第一眼见到沈沐淮时,就开始喜欢他。 喜欢他到,她明明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却在看到她给别的女生讲题时,连带着也喜欢这样的他。 他温柔、优雅、绅士、教养极好。 让她觉得即便用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 可这样的他,这样她觉得全世界最好的他,却用如此严厉又充满厌烦的语气对她说: 不要再喜欢他。 “呵——”利佳玥忍不住冷笑,眼眶红成一片,眼泪迅速在眼眶中蓄起,眼睫只需要轻轻一动,泪水就一定会滑落下来。 她强忍着,不去看他,不许眼睫有任何动静。 “沈沐淮,”利佳玥将吐出每一个字的音都咬得极重,下巴抑不住地轻颤,“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她便转身。 一转身,眼泪便不听话地往下掉,太痛苦了,利佳玥抽噎着,她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远离他。 如断尾求生。 ... ... 语文课上到中途,宴莞尔听到沈沐淮在教室门口喊报告。 她抬眼,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他眸中包含着的情绪复杂,令她有一瞬间的紧张。 因为是沈沐淮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才来,虽然他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但出于对沈沐淮的信任,语文老师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让他进来。 待他坐下后,才发现他前座空着,她蹙起眉:“利佳玥去哪儿了?” 沈沐淮一顿,抬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前座。 宴莞尔托起腮,眸色沉沉。 本来她对自己前段时间设的局很有信心,也知道沈沐淮既然已经把她当做朋友了,便不可能会因为利佳玥的几句话而改变对她的看法。 可......有没有可能是她轻敌了? 毕竟在她没转来一中之前,他和利佳玥已经认识了一年多。 齐乐然赶紧回答老师:“老师,她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去医务室了,让我给您请假来着,我忘了......” “哦,”语文老师也是女人,知道女生的特殊情况,点点头没再多言,“来,继续看课文。” “报告——”她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喊报告。 定睛一看,正好是红着眼圈的利佳玥。 在看到利佳玥泫然欲泣的表情后,宴莞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刚还抿成直线的唇角微微翘起。 “身体好点了吗?”语文老师在讲台上问。 利佳玥垂着眸,根本没心思听老师问了什么,只点点头。 “那回座位吧。”语文老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课本上。 利佳玥以前每次回座位时,都会忍不住地将目光落在沈沐淮身上。 可今天,宴 分卷阅读48 莞尔注意到,她此刻虽眼眶微红,但目光却极为冷淡,甚至没有在沈沐淮身上停留一秒。 只在落座之前,她忽然抬头看向她。 宴莞尔本就勾起的唇角弧度朝她扬得更高,眉峰也轻轻一挑。 利佳玥眸色沉如死水,黯淡地收回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 ...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宴莞尔还没来得及把作业拿出来,面前的光线便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挡住。 笔尖微顿,她抬起头,才看到是沈沐淮。 现在是刚打放学铃的时间,即使大家都因为收拾书包而忙碌着,但依旧没错过将沈沐淮朝宴莞尔走来这一幕尽收眼底。 因着中午沈沐淮在班里说的那番话,这次,没有人敢再有微辞。 “有什么事吗?” 齐乐然看到这一幕,将书包抱进怀里,回身,对同桌的利佳玥说: “沈沐淮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真喜欢宴莞尔?中午才明目张胆地站宴莞尔,刚刚才打铃,居然又去找她了。”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利佳玥整理好情绪。 “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她语气冷漠地甩出一句话后,径直站起来。 不用猜,她都知道沈沐淮要做什么。 不就是把她在匿名群里干的事都告诉宴莞尔吗? 随便吧,是她做的,她愿意受。 无论宴莞尔是想把她做的事公之于众还是怎样,她都无所谓了。 沈沐淮依旧站在宴莞尔面前,“有点事找你。” “好,”宴莞尔站起身,“去小卖部可以吗?” “可以。” ... ... 小卖部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人拎着听无糖可乐,一人咬着个香草雪糕。 宴莞尔本是不喜欢雪糕一类齁甜东西的人,沈沐淮来了便利店二话没说就给她买了根,上次装得那么开心,这次也只能闷头吃。 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学校后门的小卖部没什么人光顾,只有做值日的同学时不时来一两个丢垃圾。 即使拎着垃圾袋,视线依旧忍不住往他们俩身上落。 宴莞尔已经对学校里传来的各种视线见怪不怪了。 她咽下嘴中的甜腻,问仰头灌可乐跟灌酒一样,却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沐淮:“不是找我有事吗?什么事?” 沈沐淮把裤兜中的手机掏出来,打开相册,递给她。 宴莞尔接过看屏幕,他给她看的是匿名群的截图。 她有些莫名地抬头看他一眼。 “往右翻。”沈沐淮神色松散,像是有些疲倦。 宴莞尔依言翻去,翻了几张之后,她原本懒散的站姿逐渐变化,背开始崩直。 沈沐淮居然找出了散发她消息的人。 这人的头像她十分熟悉,是利佳玥。 因为她是语文课代表,经常在群里发布语文老师通知的消息。 “这是——”她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瞪大眼看他。 沈沐淮颔首,肯定她的想法,“利佳玥。” 定了半秒,宴莞尔悠悠叹出一口气。 比起惊讶散发消息的人是利佳玥这件事,她更惊讶的,其实是他替她找出了这个人。 所以他没上语文老师的那半节课的时间,是帮她找人去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 宴莞尔心头思绪翻涌,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 “你......是怎么找出来的?”半晌,她问。 沈沐淮眼睫微顿,他以为她会问利佳玥的问题,“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他看向她手中,“你雪糕融化了。” 宴莞尔一看,衔在雪糕边上的液体马上就要滴落到手上,她赶紧顺手丢进垃圾桶,“没心思吃了。” “重要的,”她接回他刚刚的话,“重要的是利佳玥吗?” 她没在问他,那语气像自己在问自己。 “消息已经散发出去,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也都已改变,就算知道散发消息的人,也没有什么用了。” 她茫然地看向前方,现在连做值日的同学都已经走光。 看到她的眼神,很奇怪的,沈沐淮觉得自己心脏的地方忽然浮现一阵微微的刺痛。 他走到她身边,“是因为我。” 从来都是因为他,一开始她被马元恺等人堵成绩受影响是因为他,被传绯闻是因为他,家里的隐私被曝光还是因为他。 她转来一中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与他有关。 “嗯?” 他忽然地靠近,带来铺天盖地的淡淡柑橘味,极有存在感。 宴莞尔心跳忽地快了几步。 他靠得越近,她仰起下巴的弧度就越高。 要是再近...宴莞尔蜷缩着手指想,她可能会忍不住后退。 终于,沈沐淮在距离她一步 分卷阅读49 之遥处停下,平日里目光和煦眼带笑意的人此刻带着愧疚,朝她垂下头,“对不起。” 认认真真的道歉。 和他这个人一样。 宴莞尔忽然很想摸摸他的头。 “干嘛呀,”她虽忍住了伸手的冲动,但嗓音却变得温柔,“怎么好好的喜欢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我又不是拎不清,如果说你有错,那就错在你这个人,太有魅力。” 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第二十二章 若彩虹 chapter22 若彩虹 沈沐淮抬起头, 随着眼皮的缓慢掀起,纯黑色的瞳孔如被清泉涤过一般干净,澄澈又透亮。 眼前的人拥有一双深琥珀色的眼, 此刻弯起彩虹般的弧度,双眸中温柔包含着善意。 耳旁忽然响起之前从她口中听到的;轻轻地, 缓缓地,随微风而飘动的; 此刻才被他深深意识到,原来早已被他刻入心底的那句轻问: “倘若我不坦荡呢?”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 在心里回答: “那,真好。” 倘若你不为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觉得坦坦荡荡, 原来我会觉得, 真好。 因为此刻的我,也不再想要所谓的坦荡关系。 宴莞尔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因为变成了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眼神。 他的目光依旧像春日静谧的湖面,可若是仔细分辨, 便能瞧见湖面中央泛起的浅浅涟漪。 “你不怪我?”沈沐淮半垂着视线看她,声音变得低沉了些。 让她意外地觉得好听。 宴莞尔略一思索, 轻笑了笑, “先不说这些事是不是你的错,光是凭你为我做的那么多事, 我们之间就可以全部抵消掉。” 说到“抵消”两个字时, 她刻意咬重了字音, 并注意他脸部神色变化。 毕竟以沈沐淮的性格, 如果只是朋友, 如果刚刚她在他眼中看到的浅浅情意只是错觉,那这两个字对他而言,不会有什么特殊意义。 可她赌对了。 沈沐淮表情果然僵了一瞬。 抵消,沈沐淮发现自己并不喜欢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她说出口的时候, 并不一定表达的是他想的意思,但他认为自己还是需要强调一遍,“不要抵消。” 宴莞尔需要抿紧唇,才能抑制住想要往上扬的唇角,“好。” 不用刻意问为什么,他说不要抵消,她便答应。 “时间也不早了,回教室吧。”宴莞尔轻轻地倒退一步,从他身前绕出。 很奇怪的,她从自己身边离开那刻,沈沐淮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失落的情绪。 可她不过是再正常不过地离开而已。 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收拢成拳,沈沐淮忍住自己想要叫停她的想法,抬腿跟上已往前走了两三步的宴莞尔。 被秋雨洗涤过的天空蓝得透彻,空中浮起的白云朵朵,被晚霞晕染成极有层次感的渐变橙红色。 “今天的晚霞真美。”沈沐淮抬起头,看向前方。 宴莞尔听到,没看天空,而是浅笑着回眸,“风也温柔。” 像你一样。 她漂亮的瞳孔里,缀着晚霞璀璨的光。 沈沐淮心头一动,“要去天台看晚霞吗?” 顿了秒又接着道:“顺便吹吹风。” 微风和煦,迎面朝他抚去。 吹开他额前碎发,吹亮他灼灼如弦月般的眉眼。 宴莞尔怎么会拒绝他。 ... ... 在地面时是微风。 天台没了遮挡,风便吹得肆意起来。 宴莞尔闭着眼,仰着头享受迎面而来温暖的风,“你很喜欢天台吗?我好像经常在这里碰到你。” 沈沐淮点头,意识到她看不到后开口,“嗯,这里很开阔,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到整个学校,人也很少,会让我觉得很轻松。所以你也可以好好放松下。” 他将他的、对她而言或许已经不算是私藏的地方分享给她。 “我?放松什么?”宴莞尔好奇地问。 “绵城的事。”沈沐淮声音清浅。 宴莞尔缓缓睁开眼看他,没想到他还记着,她没提自己的事,而是问他:“你也会有不轻松的时候吗?” 家庭幸福、财富自由、成绩优异是老师心中的宠儿、从不受同学欺负、被人人喜欢。 这样的他,居然也会有不轻松的时候吗? 沈沐淮闻言微顿,然后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露出一排白而整齐的牙齿。 夕阳余晖不知何时被空气分子散射成粉红色,一望无际的天空中,粉色晚霞与浅蓝底色交相辉映,融汇成一幅清丽绝伦的水彩画。b 分卷阅读50 r   如此浪漫的光芒将他温柔包围,他似画中人。 大多数时候,沈沐淮都是温文尔雅地浅笑着的,此刻他扬起唇,眼眸落满晚霞,正当好一个明媚炽热的少年郎。 “当然有。”沈沐淮说。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拥有优渥的家世条件、长相出众、性格又好,就像......” “像什么?” “像神明一样,没有任何缺点,也没有任何烦恼。” 不是的,他不是什么神明,他只是人而已。 沈沐淮目光落在前方,轻轻摇了摇头,额前蓬松的碎发被晚风拂开。 如果让她知道,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完美,那是不是对她而言,也算一种安慰? 沈沐淮不知道答案,但如果有安慰到她的可能性,他愿意试试。 “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会觉得很累。” “累?”宴莞尔偏头看进他眼底。 “嗯,有好几次在我妈面前提到我爸时,她的微表情都有些奇怪,我无法用准确的词语去形容,好像他们之间有秘密,而他们对这个秘密的默契是不告诉我。” 沈沐淮转过头,“就好像是沉睡着的火山,底下岩浆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宴莞尔唇边笑意微顿,“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沈沐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回头看向晚霞,忽然问她: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神明?” 我在别人眼里,什么模样都可以。 在父母眼里,是懂事听话不用操心的乖小孩;在老师眼里,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在同学眼里,是乐于助人的好同伴。 “就把我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允许我也可以有缺点有坏情绪,好吗?” 他......有什么缺点和坏情绪呢? 从遇见他开始,她时常会觉得很神奇,因为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人,没有任何优点,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 现在他说,要她把他当成普通人。 宴莞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嘴里答应他,“好。” 得到理想中的答案,沈沐淮依旧没有轻松多少,他眯起眸,眼中涌起迷惘的情绪,告诉她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我总是感觉,自己一直都走在无边无际的被烈日暴晒的沙漠里。身体里只留有让自己一直朝前走的养分,如果停下,就会立刻被烈日灼倒,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所以不能停下,没有办法休息,只能艰难忍住迎面扑来的滚滚燃风,屏息前进。” 在他剖析自己的过程中,宴莞尔眸中的疑惑也渐渐散去。 她终于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说他累,不止是因为他家里的原因,还因为他被禁锢在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名为沈沐淮的壳里。 所有人都爱他,都对他有期待。 期待他永远是令父母骄傲的儿子,期待他成为学校的骄傲,期待他是没有缺点的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同学。 他的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沈沐淮就该在方方面面做到最好。 所以他只能维持着完美的模样,顶着所有人炎阳般的期待与目光,往前走,无法后退分毫。 按他的叙述,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已被困入其中。 等个人意识清醒的时候再想挣扎,已经太迟。 没头没脑地这么一段,听得她光是代入他的感觉,都觉得快要被逼得窒息。 沈沐淮说完后,察觉到身旁人长长的沉默。 只能收起脸上的迷惘,重新变回原来温文和煦的沈沐淮,“抱歉,”他浅笑着慢慢转头去看她的脸,“我说得太过意识流,你不用在——” “意”字还没说完,便对上她含着莹泽水光的眼。 他听到她说:“我当你庇荫地吧?” 当你顶着灼灼烈日的暴晒下只能一直朝前走的时候,由我来当你的庇荫地,让你可以有个地方,得以片刻的喘息。 沈沐淮嘴边残留的笑意缓缓淡去,有一瞬间的失神。 有种,以为自己又将孤独前行时,忽然有只手牵住自己的感觉。 那只小手里的淡淡凉意,如泠泠活泉,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他已快被烈日抽干的躯体里。 曾经,也不是没有求救过的。 可是总被当做莫名其妙的无病呻吟。 一旦有人问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时,他就会闭嘴,钻回躯壳里,用躯壳外的惯常笑容回答:“没什么。” 现在,终于有人懂他。 失神之后,是卸下重担的轻松。 宴莞尔看到他一直挺直的肩膀,松懈下来。 像是明明很累却强撑着的人,终于得到休息。 “肩膀借你,”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话的接受表示,她侧过头,刻意凸出靠近他 分卷阅读51 那侧的右边肩膀,“让你靠一靠。” 才刚刚放松下来的人,看着她瘦弱的小肩膀,没忍住轻笑出声。 “喂——”有人不满。 沈沐淮乖乖调整坐姿,轻轻把头靠到她肩膀上。 好瘦好小的肩膀,让他都不敢用力,怕把她压坏。 肩膀好像根本没有承受任何重量,宴莞尔视线从他侧脸移开,扫向天空,忽然一愣。 被秋雨洗涤过的净洁空气,让光线拥有穿透水雾的力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空中居然漂浮着一座斑斓彩虹。 沈沐淮比宴莞尔先看到,但他没有提醒,等着她自己发现。 因为他觉得,在这一刻,无论出现任何未曾见过的事物,都不算奇迹。 她的出现,就是他的奇迹。 他一直以为,不会实现的,如理想一般的愿望:斯人若彩虹。 竟然真的出现了。 第二十三章 拨乱心 拨乱心 “我今天发了脾气。”离开天台往楼下走的时候, 沈沐淮忽然对宴莞尔说。 “嗯?”宴莞尔循循善诱:“对谁?为什么?” “对利佳玥,”沈沐淮走在她身边,回忆今天自己的生气过程, “在计算机室的时候,我查到是她发的消息, 质问她,让她不要再喜欢我。” 沈沐淮永远都是情绪稳定、温和的。 今天对利佳玥生气是冲动使然,或许是因对宴莞尔的愧疚而起,但那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陌生感觉, 其实让他不太舒服。 如果是以前, 遇到类似的问题,他会想办法自己调整, 自己解决。 但今天不一样了,他有了可以分享情绪的人, 而这个人会理解他。 “哦,”宴莞尔了然地点头, “很正常。” “正常?”沈沐淮觉得不太正常, 或者说,对别人而言的正常情绪, 例如生气表达烦躁厌恶等情绪, 对他而言都是不正常的。 在他被别人期待的认知中, 沈沐淮是不可以有不好的情绪的, 久而久之, 他自己也被困在这种认知中,一旦不好的情绪有升起的念头,他便立刻令之湮灭。 “对啊。”宴莞尔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因为在你心里, 我们是朋友,利佳玥伤害了我,你当然会生气。换位思考,如果有人这样对你,我也会与你做同样的事。” 她继续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云淡风轻的语气。 让他觉得,他之前对于自己情绪的失控,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沈沐淮选择相信她的话。 “沈沐淮,”快到最后一层台阶,宴莞尔脚快一步踏下,转身面对他,声音中带着令人无法轻易察觉到的蛊惑,“尝试接受自己的坏情绪,好吗?” 沈沐淮喉头微动,“好。” ... ... 在天台等到彩虹消失后才离开,落日已跌下天际线。 “虽然作业一点都没做,但因为看到了很漂亮的晚霞和以前没有见过的彩虹,所以觉得傍晚消耗的时间都很值得。” 在学校门口,宴莞尔笑着对他道别。 确实不早了,沈沐淮本想送她回家,忽然想起以前送她上门时,在她家客厅看到的食物。 泡面、牛奶、麦片。 她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 在此之前,沈沐淮从未担心过自己的饮食问题。 因为中午需要在学校用餐的缘故,白语冰认为,他一日三餐中最重要的一顿就是晚餐,所以在他以前几乎是每天都回家用餐的时候,白语冰会让家里阿姨按她安排的营养食谱来搭配做菜。 为此,她还请了一位专业的营养师。 “晚餐准备吃什么?”沈沐淮问宴莞尔。 宴莞尔:“作业一点都没做,得节约时间,准备吃麦片泡牛奶。” 她早已习惯这种饮食,用的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沈沐淮表情却带上不赞同的神色,“没有营养,况且现在已经入秋了,应该吃点热乎的东西,养胃。” 宴莞尔在心头轻笑,他还真懂养生,不愧是在家被悉心照料惯了的人。 而她,吃东西不过是为了维持生命而已,什么营养养胃,她根本不在乎。 明知说出下个词他脸色会更不好,宴莞尔依旧道:“只是今天时间不够才想直接吃麦片的,时间充足的时候,我也会自己煮面吃。” 沈沐淮不以为然地接“泡面。” 宴莞尔:“......” 抬起左手,手指无意识勾住落在肩处的深蓝发带,“偶尔也加青菜和鸡蛋。” 沈沐淮没再碰这个话题,“今天作业也不算多,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 他没法放心让她回去吃什么麦片泡牛奶。 宴莞尔低着头,脚尖一下下触着地面,“对你 分卷阅读52 来说不算多。” “什么?”沈沐淮装没听到。 她抿抿唇,然后咬唇看他,“周老师布置了一张物理试卷,其余科的作业我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是物理.....我每次都要花很长的时间。” 她垂着脸,脸上表情和刚刚安慰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沈沐淮脑海中浮现出她被周宽当着全班怒叱的画面,心脏尖端微微泛起一点酸。 他的声音从对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不满,渐变成温柔的轻问:“对周宽讲的课不适应?” “嗯,”宴莞尔很郁闷地点头, “我以前物理成绩很好的,但是周宽上课的进度拉得太快了,有时候我前面还没理清楚,他就已经讲到后面去了,后面的内容又和前面相连接,所以......” “没错,”沈沐淮先是认可她的话,“周宽的讲课进度的确很快,有时候不会顾忌稍微拉在后面的同学的情况。” 班里不少同学家境殷实,据他知道的,在外补课的人就不少。 而她的情况,他也不是不清楚。 “所以我今天真没时间吃饭了,”宴莞尔重新振作精神,“我得赶紧回去做作业,做完再进行复习和预习。” “所以更要好好吃饭,”沈沐淮目光和煦,“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况且,”他眉峰轻挑,罕见地露出一丝俏皮模样,“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走吧,”说完,也不等她再拒绝,他食指弯起,勾住她书包最上方的手提带,力度很轻却不容拒绝地将她带走,“请你吃粤菜。” “粤菜?”宴莞尔紧随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有个人在绵城时,也很喜欢去粤菜馆用餐。 “对,”沈沐淮说:“相对其他餐厅,更清淡健康,我爸在一家粤菜餐厅办了卡,我们直接去吃就行。” 除开沈冠玉和白语冰的应酬,其余时间,他们家很少在外用餐。 因为沈冠玉和白语冰都是对食物非常挑剔的人,而这家粤菜餐厅是经他们挑选之后的认为最适宜的家庭聚餐地点。 来自全国各地最新鲜的食材、聘请的是在粤菜界颇有威望的厨师、包间环境清静优雅。 宴莞尔本能地抵触,她胡乱编著理由,“那.....很贵吧,就算有卡也得花钱啊。” 沈沐淮思索一秒,确实是他疏忽了,他想起她住的地方,他以为的普通一顿饭,或许会给她带去负担, “那换一个?椰子鸡可以吗?前几天听到祁嘉石说脉远广场开了家新的椰子鸡。” 脉远广场离学校不远,餐厅应有尽有,消费算中等水平,一中学生经常趁周末去玩去逛。 “可以。” ... ... 已过了饭点,脉远广场除了散步消食的人外,并没多少年轻人。 椰子鸡餐厅门口的砍椰师傅正坐着歇息,见有客人来,立马站起来选椰子。 两整只椰子,清甜椰汁全被倒入小锅中,熬煮出淡淡香甜味。 新鲜稚嫩的带骨清远鸡,裹着椰汁逐渐升温,不多时,便翻涌着变了颜色。 沈沐淮将煮熟的鸡肉捞起,动作熟稔地用筷子将骨头剃掉,剃出冒出尖儿的一小碗纯鸡肉,又添了些椰汁汤底,送到宴莞尔面前。 然后才自己动筷。 即使已经知道沈沐淮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在他注意到有时候连她都会忽略到的细节的时候,宴莞尔依旧会在心底感叹,他可真是难得。 “你剔骨的动作很熟练。” 沈沐淮咽下嘴里的肉,“因为外婆牙口不好,习惯了。” 而为她剔骨头是因为,他发现她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上次他生日宴,她就因为懒得剥海鲜而只喝果汁。 宴莞尔拿着筷子笑,“有点热,可以点杯饮料吗?” 沈沐淮说当然。 宴莞尔招手找服务员要了瓶冰可乐,又问他要不要。 “不用,”沈沐淮说:“我喝无糖可乐,这里没有。” 一般的餐厅,都不会配无糖可乐。 服务员很快将宴莞尔的冰可乐送上。 玻璃瓶装的可乐,寒意被室内温度所影响,在瓶面沁出密密麻麻的剔透小水珠。 宴莞尔用食指指腹把水珠划掉,留下长长一条水印,问他:“既然都喝无糖可乐了,为什么不直接喝普通可乐?” “因为无糖。”尽管是废话,沈沐淮依旧没有不耐烦,温和地回答她。 “可是无糖可乐也是甜的呀。” 宴莞尔转着瓶口看他,眸中蓄起浅浅疑惑,她喝过无糖可乐,不仅与普通可乐甜度相当,甚至在咽下去后,会在喉头处涌起奇怪的回甜味。 “无糖可乐里面的甜味来源于甜味剂,普通糖浆里的是白砂糖和糖浆。无糖可乐里不含糖,自然也不会有糖带来的坏处,例如引起肥胖、血脂高等问题。” 宴莞尔眼睛弯起来,像月牙,“那 分卷阅读53 这么说,无糖可乐对你而言只是普通可乐的替代品。” “对。”沈沐淮颔首。 小时候白语冰对他的管理非常严格,他在五岁之前,都不知道糖是什么味道。 直到有次邻居家的哥哥分了块巧克力给他,小沐淮才认识到,原来世界上有这么令人舌尖感到惊艳的美味。 后来吃巧克力的事被白语冰发现,他便被管得更严,直到成长到白语冰认为的可以稍微吃糖的年纪,她才会允许他在特定的时候,比如节日等,吃糖。 且只许浅尝辄止。 有些东西,不知味倒还好,一旦尝过,便食髓知味。 可他在对其欲望最强的时候被强迫控制,等长大了,有了零花钱,可以肆意消费从前所爱时,他反而不知该如何重新尝试。 于是他选择了替代品——打著名为无糖广告的气泡类饮品。 沈沐淮将自己选择无糖可乐当替代品的原因告诉宴莞尔。 宴莞尔将他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她在隐藏在此刻温文儒雅的沈沐淮皮囊下,看到了曾经被强制收敛嗜糖欲望的小男孩,满脸的渴望。 然后她说:“可是替代品就只是替代品而已,并不是你真实想要的。” 第二十四章 勾欲望 勾欲望 宴莞尔继续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喝过真正的可乐了?” “嗯。”沈沐淮像陷入了回忆之中还未完全脱离, 神色松散。 宴莞尔将可乐玻璃瓶慢条斯理地推到他面前,“那要不要试一试,你真正想要的, 非替代品。”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非疑问语气结尾。 “人活一生, 本就短暂,明明有正在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呢?” 可乐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引子而已,她要让这小引子在他心中勾起星星之火, 再借以燎原。 宴莞尔的话, 仿佛在他头顶无形化出只纤纤玉手,此刻食指轻勾, 正勾着藏在他内心深处,被掩盖的欲望, 缓缓上提。 宴莞尔的手指指腹依旧按在凉意逼人的玻璃瓶上,随着时间的过去, 她指尖已被冰得没了直觉。 但她没松手, 依旧定定地凝视他。 僵持半晌,她亲眼看到沈沐淮眼底的挣扎。 他的前半段人生, 太过循规蹈矩。 竟然连改变这样的小习惯, 都会挣扎纠结。 宴莞尔眼波流转, 忽然说:“好冰。” 沈沐淮回过神, 立刻从她手上接过, 她按住瓶身的指尖已泛起白。 他眉间泛起涟漪,“怎么一直握着。” “因为想让你试试。” 沈沐淮抬眼对上她视线。 宴莞尔弯弯眼尾,“有我呢,你倒出来尝尝, 剩下的我喝。” 她说,有她。 沈沐淮垂下视线,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可乐。 满足自我欲望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一道小口,便再不受自己控制。 他仰头喝入一大口,宴莞尔托着腮看他喉结上下滑动。 眼眸中笑意更甚,“怎么样?” 一直喝替代品,大脑便反复进行自我洗脑:“是一样的,无糖也有甜味,与普通可乐没什么区别。” 可尝试了才知道,不一样的。 普通可乐的甜,不是制造出来的虚拟甜味,咽下后会在喉间泛起诡异的让他无数次刻意忽略以至于已经习惯的回甜。 而是令人全身舒畅的痛快甜味。 “很好喝。”沈沐淮朝她弯起唇。 宴莞尔看到藏在沈沐淮皮囊下的小男孩终于露出满足的愉快笑意。 “那以后就喝这个,”宴莞尔朝服务员招手又点了一瓶,“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 她指着送上来的可乐,“陪你喝个够。” 哪有那么夸张,沈沐淮虽这么想着,可心里的那股拧成细绳的挣扎,却被她刻意的插科打诨无形化掉。 他不过只是,在一件这么小的事情上,终于按自己的心意,忠于了自己的选择而已。 ... ... 吃完饭,沈沐淮在商场内找了家咖啡厅,把宴莞尔最近物理上觉得吃力的地方全给她理了一遍,才送她回家。 所以等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妈?”沈沐淮进客厅看到白语冰竟然在沙发喝茶,一时有些惊讶,因为白语冰的生活习惯极规律,基本都是十点前入睡。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他问。 白语冰将手中茶杯放下,“在等你,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有些担心。” 沈沐淮无奈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不是有给你发过信息说今晚有事?” “我知道,”白语冰站起来,看儿子神色如常,甚至并从前更闲适了些,一颗微悬的心放下,“今晚吃的什么?”b 分卷阅读54 r   “椰子鸡。” “嗯,”还算清淡,“阿姨告诉我,你最近回家吃饭的次数少了很多,也经常很晚回家。” “学校有事,”沈沐淮不是将在学校里发生桩桩件件都一一告诉家长的学生,“您别担心,我还有作业,先回房间。” “好,”白语冰说:“能回家吃还是尽量回家吃,家里的菜明明健康又营养。也可以约同学到家里来,一起吃,一起补。” 白语冰提到约同学时,沈沐淮下意识就想到宴莞尔。 一起吃,一起补。 他看向餐厅,仿佛看到了宴莞尔与他在这里一同用餐的场景。 她瘦瘦弱弱的,确实需要多吃点营养的补一补。 “什么一起吃一起补?”沈冠玉从二楼下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爸。”沈沐淮收回思绪,对沈冠玉打招呼。 沈冠玉走到白语冰身边坐下,就着白语冰的骨瓷杯抿了口茶,“最近准备做什么好吃的补补?” 白语冰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些距离,半敛笑容道:“瞧你馋的,是家里亏待你了,还是在外应酬没吃好?一提到吃的就出现了。” 她看向沈沐淮,才又将笑意放开: “是说沐淮最近回家得晚,很少在家吃晚餐,我让他可以带同学一起来家里吃。家里的菜荤素搭配得当,大家学习辛苦了,正好补补。” 沈冠玉看眼儿子,朝儿子使了个眼色,“沐淮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都十七岁的人了,怎么会喜欢带同学回家。见到我们俩,孩子同学也放不开手脚玩。” “可是他总是在外面吃,外面那些餐厅你也不是不知道,食材——” “好了好了,”沈冠玉打断她,“儿子又不傻,这个年纪也该懂得挑好坏了。” 沈沐淮迟早是要接他的班的,他现在有自己的交友圈,课余时间与同龄人多多接触,自然是好事。 他笑意满满地看向沈沐淮,令他骄傲的儿子气质清朗,器宇轩昂。 “我看他这段时间没回家吃,也好好的,那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面色红润有——” “光泽。”沈沐淮笑着接。 这两父子平日里,一个在公司不苟言笑,一个总是温文尔雅,此刻耍起宝来,让她禁不住地直笑。 “对!”沈冠玉站起来,朝他眨眨眼,手搭在沈沐淮肩头,两父子一副哥们儿好的模样, “在外吃饭别让你妈担心,请同学吃好点儿的餐厅,走,和爸上楼,给你加笔用餐基金。” 其实沈冠玉白语冰从未在金钱上亏待过沈沐淮,他现有的零花钱,别说请宴莞尔吃饭了,就算是连续一个月请全班吃饭,都绰绰有余。 但他需要被沈冠玉带回房间,“好,谢谢爸。” 他弯着唇角应。 白语冰在楼下仰头提醒沈沐淮:“和同学吃饭的时候多点点儿菜,不同种类的都要有——” “知道啦!”沈沐淮朝她可爱地皱了皱鼻头,比了个“ok”手势。 两父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白语冰才回头。 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玉骨瓷杯上。 刚刚沈冠玉喝过。 她脸上笑意渐渐散去,端起骨瓷杯,径直走向厨房,将里面澄澈液体悉数倒入,又将水笼头的水流开到最大,对准骨瓷杯杯壁,让水花冲得四溅。 ... ... 昨晚沈沐淮喝了两瓶可乐。 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内,宴莞尔对着面前一排排列整齐的可乐想。 食指伸出,在拉罐处轻轻一勾,拉罐便落入手心。 宴莞尔翘起唇角。 “你喜欢喝可乐?” 这熟悉的、许久没听到的声音,宴莞尔原本翘起的唇角微顿,没回头,径直朝收银台去。 “诶?你听不到我说话吗?”发出噪音的人紧跟着她不放,“宴莞尔,你身后有人,有个大帅哥!你不回头看看吗?” 有个神经病吧,宴莞尔心下烦躁,待收银员扫了码后便准备立刻去拿拉罐离开。 可手刚要碰到拉罐,拉罐就被身后的人抢走。 “可口可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宴莞尔抿了下唇角,面无表情地回头:“马元恺,你干什么?” “哟,您还记得我名字呢?”马元恺笑得一脸灿烂,“我来干嘛?我来找你玩啊。”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有病。 宴莞尔可乐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诶诶诶,”马元恺赶紧跟上她,“离你们早自习时间还早呢,我们聊聊?” 宴莞尔直接停住脚步。 马元恺在旁边一个急刹车刹住脚。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宴莞尔神色冰冷,冷声压重语气,“和一个曾经对我动过手的暴力狂,有什么好聊的?” 马元恺脸色瞬间可怖地阴沉下来。 分卷阅读55 宴莞尔看完他脸色变化全程,轻嗤一声,“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在她面前,装什么纯情小奶狗,真以为自己长了双狗狗眼,就人畜无害了? 一中校门口。 此刻正是上学高峰期,学生们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偷偷探着脑袋往他们这边张望。 看到马元恺的脸后,又“嗖”一下立刻缩回去。 一秒后,马元恺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嘻嘻模样,“这事儿我得好好和你解释解释,都是误会。” “不用,不想听。”宴莞尔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她直接扭头往学校门口走。 现在门口站着四个保安,借马元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门口对她怎么样。 “行吧,”马元恺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地嚷嚷,“这次不听下次听。” 又举起手里的拉罐,“宴——莞——尔——谢谢你请我喝可乐——” 宴莞尔顿住脚,紧了紧槽牙忍住回头白他的冲动,才又大步朝门口去。 马元恺“啪”地打开可乐,满足地仰头灌了一大口。 靠在墙壁,一条长腿撑着地,另一条微曲,懒散地拎着拉罐看宴莞尔远去的背影。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跟他妈中了邪一样,自从上次在胡同口堵过宴莞尔后,她的眼睛就像映在了他脑海里。 各种情绪:冷淡的、玩味的、审视的、狠厉的。 那一双深邃的眼,变着情绪在他脑中浮现。 他本以为过几天也就忘了。 可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那双眼还在他脑海里。 那他就不想再忍了,他也不是能忍的人。 欲望驱使,令他想找她,他就顺应自己的心,来见她。 第二十五章 惹醋意 惹醋意 马元恺早上在学校门口喊的那一声, 不过一节早自习时间,便传遍了学校。 “宴莞尔请马元恺喝可乐。” 听起来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已,不就是可乐嘛, 有什么了不起。 可若是有心人细细分析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有人在匿名群中放出马元恺紧随宴莞尔其后的照片, 说亲眼目睹两人说话时挨得极近,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宴莞尔本就因和沈沐淮的绯闻、自己妈妈当小三的“丑闻”在学校出了名。 她与沈沐淮的绯闻,因为他们坦坦荡荡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来往无任何亲密动作, 有的, 也不过是沈沐淮对给她讲了几道题,大家便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做文章。 而她妈妈的“丑闻”, 尽管沈沐淮在一班人面前罕见地发怒维护她,让大家不敢再对这件事多做讨论, 可这事是真是假,毕竟还没澄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么快就又来了一桩, 还偏偏是和外校大名鼎鼎的校霸马元恺。 “宴莞尔这人......怎么回事啊?”齐乐然翻完匿名群记录后忍不住对利佳玥说,“怎么老抢你的人?先是沈沐淮, 又是马元恺。” “沈沐淮不是我的人。”利佳玥声音平淡无波, 说话的语气冷漠到像是完全不认识沈沐淮。 至于马元恺, 她一直知道马元恺对她的喜欢没多深, 所以马元恺以前追她时, 她也不过就是吊着他满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要说马元恺喜欢宴莞尔,她觉得不可能。 他想找个由头整宴莞尔还差不多。 意识到自己思绪又被不相关的事给拉远,她眉心拧起,对齐乐然说:“别把他们和我扯在一起, 我和他们没关系。” “哦......”齐乐然悻悻地闭嘴。 前座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悉数传入身后两人的耳朵里。 祁嘉石偷偷瞟眼沈沐淮,发现沈沐淮在听了利佳玥的话后,竟然面色微沉。 他有些摸不清原因,清清嗓子开口:“不知道马元恺是怎么回事?宴莞尔不可能惹到他吧?” 沈沐淮眼睫微顿,“你有照片吗?” “有。”祁嘉石把匿名群里拍的宴莞尔和马元恺的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马元恺确实和宴莞尔挨得很近,沈沐淮将她蹙起的眉头诠释为:马元恺的突然出现令她害怕。 马元恺为什么突然又出现? 沈沐淮耳边忽然回响起最后一次见马元恺时,他留下的那句:“不会再找她麻烦,但不一定会不会做别的。”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低头拿出手机,给宴莞尔发信息: 【马元恺今早找你麻烦了?】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宴莞尔牵起唇角,将手机拿出。 宴莞尔从落座开始就在做题,龚芷珊憋了大半节早自习,看到她拿出手机开始开小差,终于忍不住开口:“莞尔,马元恺今天找你干嘛?” 是焦急担忧的语气。 分卷阅读56 宴莞尔准备打字的手指微顿,扭头看向她,放松地朝她笑笑,“抢我可乐。” 也短暂地打断了她的计划。 “啊?”龚芷珊眉头皱得死紧,“他还抢你东西?” 马元恺可真不是个东西! “可乐而已,算我请他了,”宴莞尔语气淡淡的,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她不清楚马元恺今天是哪根筋搭错,忽然对她起了兴趣,可马元恺应该也不是什么低自尊的人,今早她已经拒绝地如此明显,她不认为马元恺还会再来找她。 见宴莞尔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龚芷珊只得点点头,“有任何问题,记得找老师。” “好。” 和龚芷珊的聊天结束,宴莞尔才有空去回沈沐淮的微信。 正想将今早发生的一切都悉数告知于他,在聊天框输入几个字后,宴莞尔又一个个删除。 重新简短发了句:【不算麻烦,不用担心。】 一听可乐而已,不算有损失,马元恺也不过只说找她玩。 没必要一五一十全告诉他。 沈沐淮等了半晌,就等来这么一句,还是让他不好再接话的一句话。 他眼皮眨了下,回她:【好。】 ... ... 本打算给沈沐淮的普通可乐被马元恺给抢了。 上午第二节 课的课间休息是大休,有二十分钟,宴莞尔干脆趁这个时候去趟学校后门的小卖部。 拎着听冰可乐刚出小卖部的门,就看到不远的墙壁处翻起来一个男生。 穿着一中的校服,大抵是迟到怕在校门口被值日记名字的学生。 宴莞尔没多在意,收回视线半垂着眼准备往教室走。 “宴莞尔?”马元恺简直有点儿不敢置信。 直到她闻声抬头。 “咱们这,”马元恺嘴里啧啧作响,“算什么缘分哪?” 他刚让人找了套一中的校服翻进来一中,就碰到想遇到的人。 孽缘。 宴莞尔连烦躁的情绪都懒得表达,她面无表情地抬眸与他对视:“你来干什么?” 竟然还大张旗鼓地换了校服。 马元恺理直气壮,吊儿郎当地走到她面前,“当然是来找你啊,你早上不是请我喝了可乐吗?礼尚往来,我来约你今天的午饭。” 宴莞尔嗓音中带着冷意,“我缺你一顿饭吗?还有,请你搞清楚,早上不是我请你喝可乐,是你抢了我的可乐。” 马元恺耸耸肩,毫不在意的模样,“都一样。” 他说着话,视线牢牢锁定在她脸上,可她看着他的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看个什么物品。 心头闪过一阵烦躁,他别开视线,忽然看到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手机。 趁她没注意,他直接伸手抢过来。 “马元恺,”他猝不及防的动作令宴莞尔目光倏地变得冷峻,她沉着嗓音,“手机还我。” “急什么,我手机多的是,又不缺你一个。”马元恺嘴里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动作他熟练得仿佛已重复过数百次。 他很快将手机屏幕对准她,宴莞尔还没来得及别开脸,他便用她的人脸识别开了屏,宴莞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忍不住往前几步,去抢自己手机。 “马上,”他迅速拿出自己手机点了几下,把她手机还给她的同时,也把自己手机屏幕给她看,“加个微信而已,别生气。” 离脸一掌的距离,宴莞尔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是他们新鲜出炉的聊天页面,他的头像就是他自己,朝着镜头笑得肆意而张扬。 她闭了闭眼,忍过心头那阵不耐之意,没对他说任何话,接过手机,转头径直朝教室去。 马元恺竟然还紧随不放,嘴里不停,声音在她耳边缭绕:“你怎么走了?我们中午吃什么?去脉远广场怎么样?你喜欢吃什么?火锅?炸鸡?川菜——” 身前的人忽然停住脚。 他刹不及时,幸好他身体反应还算灵敏,上身后仰,只在她背部轻撞了下。 他站在她身后,偏头看看她的脸,又随着她视线看去——竟然又遇到个熟人。 马元恺挺自来熟地扬手对沈沐淮打招呼:“挺巧啊。” 和沈沐淮一同来小卖部买饮料的祁嘉石傻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不是吧......原来群里说的是真的,马元恺真在追宴莞尔?” 刚刚他们俩的动作,可真算得上亲密。 沈沐淮才没有心思回应马元恺的招呼,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宴莞尔。 宴莞尔也正看着他。 在刚看到沈沐淮的时候,她其实有犹豫过,要不要像之前一样,躲去他身后,装出一副对马元恺的骚扰不堪其扰的模样。 可在对上他视线,从他双眸中看到复杂变化的情绪后,她忽然变了想法。 躲去他身后,这样的结果除了让他 分卷阅读57 们再打一架之外,好像并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而且她还得费心思解释为什么马元恺今天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她身边两次。 麻烦。 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那他眼中飞速闪过的复杂情绪中,有一丝,是醋意。 或许她有看错,可即使是看错,她也想,试探试探。 十秒钟过去,四人之间依旧沉默。 沈沐淮依旧没有回复马元恺,依旧将目光锁定在宴莞尔的脸上。 像是在等一个说法。 可转念一想,他等什么说法呢,他又有什么资格等说法? 沈沐淮眉心微不可查地泛起涟漪。 在看到她和马元恺走在一起时,他本想立刻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并质问马元恺来这做什么的。 可他刚刚分明听到,马元恺在与她有商有量地讨论吃什么。 沈沐淮喉头上下滚了滚,没有动脚,他在等宴莞尔的反应。 可宴莞尔只是像正常在路上遇到他一般,朝他笑了笑以示招呼,然后便与他错身而去。 “沈沐淮,沈沐淮?”祁嘉石叫身旁的人的名字,待沈沐淮眼睫微动,他才问:“不是要买可乐吗?怎么傻站着。” 沈沐淮嘴唇动了动,“走吧。” 迈开腿时,他感觉自己双腿有些僵硬。 ... ... “沈沐淮可真没礼貌。”马元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依然跟在宴莞尔身边。 一路上,迎面遇到不少学生。 他怡然自得地挨个和认识的人打招呼,明目张胆地在一中刷存在感。 宴莞尔没理他,不过他这句话算是提醒了她。 要说礼节方面,在她认识的人里,沈沐淮若是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可刚刚马元恺给他打招呼,他却真没有接他的话。 要知道,沈沐淮可是个连别人打趣的问题,都会一五一十认真回答的人。 不自觉的,宴莞尔牵起唇角。 刚刚在沈沐淮眼中捕捉到的情绪真实度,又高了几分。 碰到沈沐淮的时候,笑得一脸温柔,可对他就像变成哑巴。 不过是见了沈沐淮一面,就一路都翘着嘴角。 马元恺回忆起在胡同口的那两次,宴莞尔面对沈沐淮和面对他的两幅面孔, “你在他和在我面前,也差太多了吧。” 没指名点姓,宴莞尔却知道马元恺口中的“他”是谁。 和?他也配和沈沐淮比? 宴莞尔敛起唇边笑意,“他帮了我很多次,而你,是我次次灾祸的源头。” 马元恺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所以我才想请你吃饭,就当是对之前发生的事的道歉。” 宴莞尔转身,缓缓掀开眼皮看他:“你是真心想道歉?” 今天折腾了一上午,这算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马元恺点头,“当然是真的。” 宴莞尔勾起唇,眸中浮现浅浅笑意,“好,你帮我个忙,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马元恺直接答应:“没问题。” ... ... 小卖部。 祁嘉石选好自己的饮料、付完款后,已经在收银台等沈沐淮好几分钟了。 他看眼手表,注意到时间马上就要接近打铃。 没忍住跑到冰柜面前。 沈沐淮单膝蹲在冰柜面前,他眼前是一整排听装的可口可乐。 冰柜里斑斓的灯光,将他脸色映得晦暗不明。 祁嘉石前进两步,去看沈沐淮的表情,他思绪明显不在挑选饮料上面,视线虽落在面前,但思绪早已纷飞。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沈沐淮看起了普通可乐,他可是从来都不喝普通可乐的,认识他一年多的时间,他只见他喝无糖可乐。 祁嘉石上前,从冰柜高处拿下罐无糖可乐,然后叫沈沐淮的名字,“你发什么呆?无糖可乐在上面。” 说着,他把手里的可乐递给到他面前。 沈沐淮回神,站起身。 目光落在面前的无糖可乐上。 脑海中却不停浮现出昨晚宴莞尔笑眼弯弯让他尝试普通可乐时的模样。 他本来是准备来买普通可乐的。 “接着啊!”祁嘉石催他。 脑海中的画面像电影一般,前一帧的画面被按了暂停之后,又转换成下一画面。 匿名群的照片里,马元恺手里拎着的那罐可乐,是普通的。 沈沐淮薄唇抿成直线,从祁嘉石手中接过无糖可乐。 平日里买了冰饮就要立刻打开享受第一口冰感和充足气泡感的人,一路都没打开拉罐。 回到教室也没急着开。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沐淮总觉得自己心脏的位置不太舒服,像压着一团湿哒哒的棉花,能喘出来气,但却不舒畅。 分卷阅读58 他有些烦躁地把刚买的那听无糖可乐丢进抽屉里,却忽然听到一声响。 像是——拉罐与同样材质的东西相撞的声音。 他愣怔了一瞬,心头立刻浮现一种令他欣喜的猜想。 强抑制住后才低头去看。 抽屉里,躺着两听可乐。 一听无糖的,一听普通的。 第二十六章 促情动 促情动 虽然心中早已有抽屉里普通可乐来源的答案, 但沈沐淮仍然想要确定。 心脏盛满蝴蝶,他回头望去。 恰巧对上一双盈盈的眼。 宴莞尔扬起唇角,食指指尖向下对准桌面, 轻点了点。 蝴蝶开始煽动翅膀,将整颗心都膨得发出痒意, 霎时充满氢气,若不是在胸腔里,只怕是要立刻升起来。 沈沐淮抿着唇角转回身,从抽屉里取出普通可乐, 单指拉开, 仰头灌下一口。 脖颈曲线分明,喉结有节奏地上下滑动。 宴莞尔脸上笑意更甚, 慢条斯理从他喉结处收回视线,悠悠取了粒薄荷糖放进嘴里。 抽屉里的手机有节奏地震动两声, 她低头取出。 是沈沐淮的信息,约她一同用午餐。 宴莞尔眼眸轻弯, 【明天中午可以吗?】 沈沐淮敛起眉眼, 【今天中午有什么事吗?】 宴莞尔:【今天中午约了人吃烤肉。】 沈沐淮脑海浮现出马元恺跟随她身后时说的话,顿了半秒, 回了个字:【好。】 ... ... 脉远广场虽距一中很近, 但由于午休时间较短, 大部分学子用午餐依旧以食堂和校门口的餐厅为主。 是以, 工作日脉远广场四楼的餐厅, 人并不算多。 韩式烤肉店。 摆盘精致的各式腌渍肉类上了满一桌。 点菜时如果不是宴莞尔喊停,马元恺还会继续在菜单上勾下去。 知道马元恺不配,但依旧忍不住将他与沈沐淮做比较。 沈沐淮点菜会注意到别人的口味,会按照人数选择合适的菜品搭配。 昨晚他们在同样广场吃的椰子鸡, 他点菜便点得刚刚好。 让两人吃得舒舒服服,却又不会有丝毫浪费。 服务员夹着烤炉上桌,木炭烧得通红,向外散发出腾腾热气。 宴莞尔本就没什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片肉上烤盘。 马元恺外出吃饭自然是被伺候的主,见宴莞尔压根不会烤肉,只得认命拿起夹子翻烤肉片。 可他技术实在是差,不一会儿,一盘肉要么烤焦,要么急慌慌地夹出来,切开一看,里面还带血色。 宴莞尔看着带血的猪肉,彻底没了胃口。 仰靠在座椅上,恹恹地咬着吸管喝柠檬水。 店内服务员倒是能帮忙烤,可马元恺好不容易才把宴莞尔约出来,实在不想有外人来打扰。 见她瘦瘦弱弱,也不是爱吃肉的主儿,他干脆丢了烤肉夹,准备等和她聊完才让服务员来烤。 “不是说需要我帮忙?什么忙?”他拎着瓶汽水,手臂张开搭在椅背上,问。 烤肉店在商场四楼,位置是宴莞尔选的,靠近商场内侧的窗户。 通过透明落地窗,能将来往行人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 宴莞尔视线落在窗外,“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元恺缓缓吸进口气。 声音明显,宴莞尔却像是没听到般,目光一次都没往他身上挪过。 他定定地看她几秒,眸色幽幽道:“你不会真以为我约你,就是为了出来吃顿饭吧?” 宴莞尔眼睫顿了下,不紧不慢回眸,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不然?” 真是惜字如金。 如果没看过她在沈沐淮面前的样子,他或许会相信她真就是个性子冷淡的人。 可偏偏,他见过她热情的、真实的一面,却不是对他。 这样的认知让马元恺无法接受。 他有些烦躁地伸手挠挠后脑勺,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宴莞尔余光瞥到: “啊,”她轻巧扬着音,“你还想道歉对吧?” 马元恺抿着唇线不说话。 他甚至都忘了道歉这回事。 “没事,”宴莞尔放下水杯,视线依旧懒洋洋地落在窗外,“等你帮完忙,两清。” 话音刚落,宴莞尔便看到想看的人。 唇角忽地扬起,她收回视线,倾身靠近对面的马元恺,水光盈盈的双眸在烤肉店的暖黄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 马元恺眉心一跳,心神恍然闪了闪。 不由自主的,喉头上下滑动一次。 “我知道你约我出来是为了做什么。”宴莞尔笑起来, 分卷阅读59 眼尾弯成月牙,甜美得要命。 一秒前,即使是对宴莞尔感兴趣的他,都没有觉得她有多漂亮。 可此刻她笑眼盈盈,深琥珀色瞳孔里只倒映着他的脸。 让马元恺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人。 一窗之隔。 坐在里面的人心中的小鹿正闭着眼疯狂乱撞。 站在外面的人心里寒风拂过,薄薄雪花纷扬而落。 隔着透明玻璃,沈沐淮看里面的人,像隔着屏幕看一场正在上演的戏剧。 屏幕里的演员大抵正演到兴头,表情动作都略显亲昵。 亲昵,沈沐淮喉头微动,半秒后,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子,抬腿往前走。 仿佛他只是路过,仿佛刚刚心头陡升的寒峰,不过是错觉。 “什么?”屏幕里的男演员被勾魂摄魄,已彻底入了戏。 “你的道歉我接受,”窗外人影散去,宴莞尔敛起笑意,并不回答马元恺的问题,“需要你帮的忙,你也已经帮了,我们两清。”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径直站起,转身便走。 “宴莞尔!”马元恺被她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立刻跟着站起身,扬声朝她背影叫她名字。 宴莞尔回眸,神色淡淡。 在她回头看向他的那一刻,马元恺有一瞬间的怀疑,刚刚才朝他言笑晏晏的人,究竟是不是眼前的人。 “你什么意思。”他甚至感觉到一丝不知所措。 宴莞尔眉心轻拧,“字面上的意思。” 她还有事,便简短再次强调一遍:“我们,两清。”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 ... 沈沐淮在四楼至三楼的自动扶梯中间,接到宴莞尔的电话。 手机听筒贴近耳朵之前,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是飘忽的,直到手机的温热触感提醒他,他才感觉自己缓缓落入实地。 “有事?”他问。 那头的人明显因他的冷硬语气顿了一瞬,半秒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沈沐淮,你心情不好吗?” 沈沐淮捏着手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用力收紧。 只是心情不好吗? 此刻他的心脏像是被液氮泡过,被冻得麻木。 “沈沐淮?”那头的声音轻轻地提醒。 将沈沐淮思绪拉回现实。 他在干什么? 沈沐淮左手食指捏捏眉心,语气缓和,变回平常的沈沐淮,“怎么了?” “呼——”电话那头长长地舒出口气,通过浅浅的电流声传入他耳蜗。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宴莞尔说:“刚刚你的语气,好可怕。” “没事,应该是太久没说话,突然开口嗓音不适应。” 宴莞尔一手攀在扶手处,一手将手机贴近耳朵,深琥珀色瞳孔里,映出乘扶梯下移的人的背影。 “真的没有不开心?”她嘴里用着不太相信的语气,脸上却带着浅浅笑意,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眉峰轻巧往上一挑。 “没有,”沈沐淮无声逸出口气,“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在脉远广场四楼吃饭,刚刚看到个人,背影好像你。” 四楼吃饭。 沈沐淮心脏中间好像有根筋,被她用尖锐竹签猝不及防地挑起又掉落。 拉扯着发出刺痛。 “你在脉远广场吗?” 没听到回答,宴莞尔又问。 沈沐淮已走下扶梯。 “我在,”沈沐淮说:“你看到的应该是我,我刚在四楼吃云吞面。”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没看错,”她看着他往二楼的扶梯处转,“你等等我,我来找你。” 我来找你。 沈沐淮停住脚步,“现在?” “对啊,”宴莞尔走上扶梯,嫌扶梯太慢,干脆往下走,“我在四楼,你在几楼?” “二楼。”沈沐淮条件反射地答,答完有些迟疑地问:“你,不是有约吗?” “吃完了呀。”眨眼间,宴莞尔已走下扶梯,眼前就是沈沐淮,她逐渐放轻脚步,一步步靠近他。 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她停住脚步。 “真巧!”拍向沈沐淮的肩。 她的声音通过电流与空气介质一同传来,沈沐淮转过身时,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傻了呀你,”见他这样,宴莞尔眉眼藏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沐淮收回手机,勉强地牵起唇角,“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她走到他身边,两人慢慢往二楼扶梯处走。 “意外你会出现在这里。”毕竟,她刚刚还和马元恺一起吃饭。 “吃完饭当然就走了,”宴莞尔说:“马元恺今早来找我,说要以请吃饭的方式给我道歉,我想,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 分卷阅读60 强,所以就答应了。可我实在不喜欢他,所以匆匆吃完,说我接受他的道歉,马上就离开了。” 云淡风轻的语气。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你。” 忽然变换为欢喜的语气。 实在不喜欢他。 她前面说的长长的一段,他只听到这最重要的一句。 他脚步停住,“真的?” “什么?”宴莞尔表情懵懵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真的?” 沈沐淮喉结上下轻滚了滚,“不喜欢他,是真的?” 宴莞尔头往后仰了些距离,好像忽然不认识他了一样,“你......这不是说废话吗?难道你觉得我可能喜欢他?” “嗯。”沈沐淮眸色沉沉,“我在烤肉店外碰到了你们,你——“他拖着腔调,“对他笑得很开心。” 宴莞尔哭笑不得,“他专程请客道歉,我不笑,难道还要对他哭吗?” 沈沐淮只定定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他的瞳孔是纯粹的黑,仿佛刚被最纯净的清泉洗涤过,湿漉漉的闪着润泽的光。 无端的,宴莞尔在他隐藏在瞳孔深处捕捉到一丝委屈情绪。 第二十七章 不由己 不由己 宴莞尔心尖仿佛被羽毛轻拂, 泛起阵阵痒意,嘴上却依旧装傻:“你到底怎么了?” 嘴唇发干,沈沐淮用舌尖润了润唇内软肉, 认真看进她眼底,“你说, 会做我的庇荫地的。” “对,”像是不懂话题为何突然转到这里,宴莞尔眉间泛起疑惑的涟漪,“所以是今天发生了什么, 让你压力很大吗?” “没有......”沈沐淮有点泄气。 他原本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比如看到她和马元恺一同欢喜用餐时他的心情变化;比如关于那天在天台上她对他的承诺。 太多想说的话在脑海中蜂拥而至,反而令他一时理不清思绪。 像被猫咪用爪子抓乱的毛线团, 半晌找不出线头。 所以他才没头没尾地提出庇荫地,他想, 既然在天台她能懂他,那今天他这样提出来, 她应该也会懂。 是他过于理想了。 他将无可奈何的情绪掩起, 用一层温文尔雅的平稳情绪面具掩盖,“现在没事了, 走吧,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好。”宴莞尔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问他:“你有没有听过这首歌?” 沈沐淮前一秒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 闻言回神, 认真去听。 歌声是从他们对面的一家男式服装店里传出的。 慵懒干净的男声正轻缓地低吟浅唱: “Falling in love” “Deeper than I039;ve felt it before” “ With you baby” “ feel I039;m falling in love with all my heart” 沈沐淮认真听了几句,摇头,“没听过。” “噢,”宴莞尔也没在意地点点头, 仿佛只是随意找些话聊,“这首歌很好听。” 她说好听,沈沐淮暗自记下歌词,又听她道:“这家男装衣服还不错。” 他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门口橱窗里,男模身上穿着黑衬衣黑长裤。 在亮色顶灯的照耀下,显得极有质感。 宴莞尔像真在逛街,入耳的音乐会听,入耳的服装会看,她继续道:“我觉得男生穿黑色会很帅。” 眼前这家店都恰好以黑色系为主。 沈沐淮停住脚。 宴莞尔都要走到扶梯口,才意识到身后的人没跟上。 她回头,问沈沐淮:“怎么了?” “我想看看衣服。”沈沐淮下巴朝刚刚她提到的那家男装轻抬一下,“刚好最近没有衣服穿。” “你......要穿这家的衣服?”迟疑的语气。 “对,我想试试,你觉得我不合适?”她的语气怪怪的。 “不是,只是——”宴莞尔思索两秒,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好像从没见你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只见过你穿白色。” “嗯,”沈沐淮说:“所以忽然想试试黑色。” ... ... 下午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刚响,宴莞尔和沈沐淮便同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不少同学都注意到,两人呼吸是同频率的喘。 沈沐淮回到自己座位,将手里提着的两个服装袋放到桌下。 踩点上课就算了,居然还提着服装袋。 祁嘉石一脸不可置信,“你中午去逛街了?” 沈沐淮正仰头喝水,闻言放下水杯,“吃完饭路过这家店,顺便逛逛。” 话音刚落,周宽便出现在教室门口: 分卷阅读61 “今天你们吴老师身体不舒服下午请假了,她昨天给你们发了两张新试卷,这节课就当自习,用来做试卷。” “好。”异口同声带着欢喜语气的回答。 即使是成绩优异的一班学子,也依旧会有不想上课的时候。 周宽点点头,叫利佳玥的名字,“课代表注意管理课堂纪律。” 利佳玥:“好的。” 周宽安排完便离开。 祁嘉石将脑袋凑到沈沐淮放在桌下的服装袋前,压低嗓音问:“我能看看你买的衣服吗?” “随意。”沈沐淮找出语文试卷。 祁嘉石打开袋子看了眼,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居然都是黑色的衣物。 “你给谁买的?”他把脑袋缩回来,问沈沐淮。 沈沐淮莫名其妙:“我自己。” “你怎么买黑色的衣服?” 认识沈沐淮一年多的时间,他可从未见沈沐淮穿过除白色外其他颜色的衣服。 祁嘉石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宴莞尔在服装店门口得知他想逛那家店时用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沈沐淮抿起唇角,“想试试新风格。” 他其实并不是刻意只穿浅色的衣服,只是小时候起,白语冰就喜欢给他穿浅色,他的衣物都是白语冰联系服装店的人按季节变换上新送进衣柜。 时间久了,衣柜里便只有浅色衣物。 祁嘉石总觉得沈沐淮有哪里不对劲,最近他变化不小,但也不算是不好的变化。 翘课、上课看手机、踩点来上课、突然开始买深色的衣服。 在别的同学身上,这些或许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可这四件事在短期内一一发生在沈沐淮身上,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祁嘉石脑袋里忽地灵光一闪。 他找到了共同点,这四件事里,前三件都与宴莞尔有关。 他趴在桌上,小声问做试卷的人,“和宴莞尔有关?” 话音刚落,便看到沈沐淮喉头上下滑了滑,然后停住笔,用一种略带惊讶的眼神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下午的第一节 课老师就不在,宴莞尔和沈沐淮同时踩点出现在教室门口,本就不少人好奇,此刻老师不在,正是好讨论的时候。 一时间,班里各个角落都是讨论宴莞尔和沈沐淮八卦的声音,大家讨论着同一件事,却用着不同的频率。 全班都渐渐吵嚷起来,却无法听清到底在讨论什么。 利佳玥蹙起眉,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扬声道:“语文试卷除了作文外要全部写完,下课交。” 班里霎时安静下来。 “周老师刚刚没说要交啊!”半秒后,一道不满的声音传来。 利佳玥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转身面对刚刚说话的人,“语文老师刚给我发信息要求交的,你如果不想交,也可以不交。” 那人悻悻闭嘴。 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自己就坐课代表后面,祁嘉石自然不敢再多言,可刚刚沈沐淮的那句:“你怎么知道?” 简直在他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过就随便猜猜,再顺便一问而已,没想到真猜中了。 语文试卷是写不下去了,他拿出手机对沈沐淮扬了扬,示意线上聊。 沈沐淮轻点点头,在等他发信息过来的途中,他右手拿着笔,时不时在试卷上填个答案。 祁嘉石:【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沈沐淮:【?】 祁嘉石:【你的意思是承认你最近的变化都是因为宴莞尔?】 沈沐淮:【嗯。】 祁嘉石:【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对宴莞尔有兴趣?】 沈沐淮看着他发来的一长串省略号,微拢了下眉,直接承认:【我喜欢她。】 四个字,沈沐淮发来的简单的四个字,仿佛一个接一个的炮火,炸得祁嘉石脑袋一片空白。 如此突然,他就知道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他抬眸看眼沈沐淮,沈沐淮面色毫无波澜,正垂眸做语文试卷。 如果不是余光有瞥到他在打字,他甚至以为,刚是不是有个阿飘用沈沐淮的手机给他发了那几个字。 太意外了。 祁嘉石从高一开始就和沈沐淮一个班,从高一起,就有无数的学姐学妹们前赴后继地来给沈沐淮表白。 高一上学期一整个学期,沈沐淮的抽屉里都永远塞满了情书和各类礼物。 可沈沐淮从未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心意。 连他都曾短暂谈过一次恋爱。 祁嘉石还记得他分手那次,心头难受,要沈沐淮陪他去喝酒,沈沐淮以他未成年为由,带他去喝冰汽水。 那天他问沈沐淮: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那时的沈沐 分卷阅读62 淮清逸出尘,仿若是位不落红尘的神仙。 他回答说:“高中是学习的阶段,他从没想过在高中恋爱,也不会在高中谈恋爱。” 可现在,他居然主动说:他喜欢宴莞尔。 祁嘉石:【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时隔许久亮起屏,沈沐淮左手拿起按开锁,看到“在一起”三个字时,陷入沉默。 半晌,他回:【没有。】 祁嘉石看到他的回复,有点懵,虽说之前沈沐淮与宴莞尔传绯闻时,闹得沸沸扬扬,沈沐淮也曾当面对他说,他与宴莞尔的关系坦坦荡荡。 眼下,沈沐淮已经明确表示喜欢宴莞尔,而宴莞尔——通过祁嘉石对她的观察,应该是对沈沐淮有兴趣的。 可他们竟然没有在一起? 祁嘉石输入:【什么意思?】想了想又删掉,一副知心大哥模样重新输入:【你是怎么想的,想等高考完再告白?】 沈沐淮原本是这样想的。 如此重要的高中阶段,宴莞尔对成绩又十分看重,他原本准备在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里,与她一同学习,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谈感情。 可马元恺的忽然出现,让他知道,他等不起。 他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告诉祁嘉石。 祁嘉石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一番后回: 【那你得抓紧,我今天看马元恺那样,颇有一番不追到手不罢休的架势,宴莞尔这种乖乖学生,最容易被马元恺这种类型的男生吸引。】 沈沐淮几乎是立刻便回:【莞尔说她不会喜欢马元恺。】 祁嘉石:【感情哪里说得清!你原来还斩钉截铁说过你绝不会在高中阶段碰感情呢,现在呢?】 沈沐淮放下笔,额头轻轻抵在课桌上,悠悠叹出口气。 是啊,他也是经历过才知道,感情原来会让人,身不由己。 他原本只是想和她一起,不戳破窗户纸,在知道彼此的感情下,一同学习考入理想大学而已。 可现在,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想要他们更进一步,想要光明正大的关系。 想要在马元恺以道歉的形式来叨扰她时,他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对他说:“不要打扰我女朋友。” 女朋友。 光是想着这三个字,都让他耳根泛起热意。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垂着眸,细密睫毛眨了眨,请教有经验的祁嘉石:【我要怎么抓紧?】 直接表白吗?对她而言会不会太唐突? 啧啧啧,祁嘉石见沈沐淮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你也有今天。 他回:【把你对她的喜欢,表现得明显一点。】 第二十八章 小王子 小王子 原木色系的衣帽间里, 按季整齐罗列着各式浅色衬衣、短袖。 沈沐淮将已烘干的、昨天新买的黑色衣服依次用衣架挂好,放进衣柜里。 而后思索了两秒,又拿出一件黑色短袖, 穿进纯白衬衣内。 今天有校篮球会。 下楼碰上用早餐的白语冰,他照常打招呼, 朝餐桌去。 白语冰放下调羹,有些意外地问他:“新买了衣服?” 沈冠玉平日里忙集团的事,白语冰大部分时间配合他,在需要“沈夫人”出席的场合做做应酬。 其余时间她都在家, 沈沐淮被她一手带大, 所以他的一丁点小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对, ”沈沐淮坐好,待保姆阿姨端出热牛奶道了声谢才对白语冰说:“路过顺便买的。” 白语冰看眼衣服上的小标签, 应该是普通牌子,她不认识。 “怎么突然穿起了黑色?你不是不喜欢深色?” 她将煎蛋放在烤吐司上, 递给儿子。 因为宴莞尔觉得男生穿黑色很帅。 沈沐淮心里想着, 悄无声息勾起唇,他自然不会将这个理由告诉白语冰, “也没有不喜欢, 只是想换个风格试试。” 母子俩聊天间, 沈冠玉也下了楼。 “在聊什么?”他将ipad立在桌面, 一边看新闻一边随意问道。 白语冰将咖啡推给他, “看看儿子,有没有什么变化?” 沈冠玉食指微弯,正要去勾咖啡杯,闻言停住手, 看向沈沐淮。 沈沐淮正在吃吐司,吃相斯文优雅。 沈冠玉收回视线,“没看到什么变化。” “衣服。”白语冰提醒。 沈冠玉又看过去,白语冰见他看不出,干脆直言,“里面穿了黑色T恤。” 沈冠玉眉心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 见沈沐淮已经用完餐,他将咖啡推开,不在意地说:“换件衣服嘛,小事。” 又问沈沐淮:“吃完没?今早公 分卷阅读63 司没会,我顺便送你去学校。” 沈沐淮将餐巾放下,点点头。 沈冠玉很忙,接送沈沐淮上下学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沐淮向来不喜欢让家里司机接送,但沈冠玉每次说接送他,他都当是和父亲难得的相处,每次都欣然同意。 沈冠玉一身熨帖得当的西装大步走在前面,“你已经过了十七岁了,”他对身后的儿子说:“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当然啊,前提是不违法犯罪。” 沈冠玉一直都以沈沐淮为豪。 放眼望去,整个烟州,有几家企业之子能比得上他儿子? 可乖巧懂事自然是好,却不必过于循规蹈矩。 他不太认可白语冰的教育方式,沈沐淮已经够乖了,上次不过是和同学在外吃饭,她也要拿出来说两句,这次更夸张,不过就是换了件深色衣物,竟然也当件事。 卡宴停在别墅门口,司机正立身候着。 沈冠玉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让他上去,然后坐到沈沐淮旁边。 沈沐淮坐好才应:“好。” 顿了两秒后,偏头看沈冠玉一眼。 沈冠玉知道沈沐淮近期变化肯定有原因,只他若不想说,他也不会问。 可看沈沐淮这情况,分明是有想说的话。 他视线从ipad屏幕上移到儿子脸上,“说吧,什么事?” “恋爱也可以?”沈沐淮问。 沈冠玉眼眸泛起趣味,轻笑出声,“是谁家的女儿,竟然能得我儿子的青睐?” “你不认识,”沈沐淮又补充道:“我还没追到。” 他不认识? 那就说明,不是烟州有头有脸的家庭。 不过罢了,既然是儿子初恋,普通家庭就普通家庭,反正他才十七岁,这个年纪孩子的所谓恋爱,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 不过后一句,倒是让沈冠玉挑了下眉峰,“追?” 这个字倒让他突升好奇之心,“什么样的小姑娘,竟然需要你去追。” “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小姑娘,”想起宴莞尔,沈沐淮唇边便忍不住带笑,可他今天并不是要和沈冠玉聊宴莞尔的,他收敛起笑意, “我记得去年盛游恋爱的时候,被盛伯父查到了学校去。” 盛游是他发小。 两人年龄相仿,一同长大,去年盛游喜欢上一个女生,交往才不过一个月,便被盛家察觉,盛家以那女生家世普通为由,硬逼两人分手。 盛游不同意,却直接被盛家送进了英国的一所寄宿制私立学校。 沈冠玉食指点点眉心,“我说呢,久不见你和我讲学校的事,今天竟然对我提自己有喜欢的人,” 他声音刻意放沉,“原来是旁敲侧击提醒我?” 沈沐淮侧身端坐,看向沈冠玉,“我得提前预防风险。” 在与宴莞尔有关的事上,他不敢冒一丝风险。 他温和的表情之下,藏着坚定的情绪。 一直以来,沈冠玉对沈沐淮的性格有些隐藏的担忧,他善良、温和,这当然是很好的特质,可若是太过,便不适合接沈氏的班。 毕竟商场如战场。 可见他今天这番模样,他反而放了心。 沈沐淮从小就什么都不缺,也没见他要过什么东西。 可现在,他会为保护自己喜欢的女生,而提前做规划。 好事。 沈冠玉刻意绷住脸,看他反应。 沈沐淮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在等他回答。 他甚至有种,如果他不同意,一向温文尔雅的儿子会立刻开始反抗的错觉。 他弯起唇角,微微颔首,“我答应。” 沈沐淮早已准备好后续要求,“不能派人去查她家庭情况,不能阻碍我们关系——” “你还没追到。”沈冠玉适时打断他,“目前还没关系。” 沈沐淮一噎,认真直视他,“会有的。” 沈冠玉是不想让他再继续说:“放心,我说到做到。” 去年盛游那事,他也觉得盛家反应过大。 十七八岁的年纪,春心萌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不可能只谈这么一次恋爱,身为父母,只要把好婚姻这关即可,其余时间,随孩子去。 说话间,汽车无声行驶到一中门口。 沈冠玉只有一句要问:“你们学校的?” “嗯。” 不说百分百,一中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品学兼优的典型,沈冠玉也相信沈沐淮的眼光。 “进去吧。”他说:“我和你妈,都不会干涉你的感情。” 只要不涉及婚姻。 他提到白语冰,沈沐淮知道这事稳了,他点头下车,“谢谢爸。” ... ... 宴莞尔默背着英文单词,一路朝校门口走。 因为早 分卷阅读64 起而有些涣散的目光,在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时彻底清醒——沈冠玉的车。 她立刻侧身藏进便利店。 卡宴在校门口停了大约三分钟时间,沈沐淮才从车上下来。 他往学校走,卡宴逐渐升速驶离。 宴莞尔靠向冰柜,精神突然警惕后的放松,让她有种疲惫感。 “莞尔?”一道清润声线,打破她的疲惫。 她抬起眸,有些惊讶,“你怎么又出来了?” 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言。 “你看到我了?”沈沐淮走到她面前。 “嗯,”宴莞尔眼眸轻闪,“刚在校门口看到你下车。” “怎么不叫我?”沈沐淮垂着眸看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此刻正是上学高峰期,宴莞尔注意到,不少学生进来时看到这一幕,都明显愣怔了下。 “你......稍微站远一点。”她伸出食指,将他往外推出些距离。 才回答他的问题:“我看你走得很快,我离得远,如果在校门口大喊,会很奇怪。” 他们之间明明有一掌的距离,哪里有很近? 沈沐淮上身被她指尖那一点点力气推得往后,脚步却丝毫不动。 “那下次给我发信息,”心头有点不开心,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依旧弯起眉眼,“我来找你。”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跳出上个话题,宴莞尔自在起来,她眯起眸,此刻才发现他衬衣里穿了件黑色T恤。 T恤胸口简单的字母logo,提醒她是昨天他们一同买的那件。 “不热吗?”她问。 沈沐淮难得把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的T恤,却只听得她问热不热。 他抿起唇,“下午有篮球赛,穿T恤方便。” 答非所问。 有想笑的冲动,宴莞尔极力压制住,“我刚都看到你进校门了,怎么又出来了?要买东西?” “嗯,”没有得到预料的夸奖,沈沐淮垂着眸,瞳孔里映出她的脸,“买个小东西,你来买什么?” 她原本什么都不买,只是进来躲躲的。 宴莞尔打开身后的冰柜,“买饮料,你喝可乐吗?” “喝。”沈沐淮自然地答,耳边忽然又响起祁嘉石说的“表现明显点。” 自从昨天他说完这句,这句话就被当成名言警句刻在了他心上。 “可以下午喝吗?” “啊?” 宴莞尔手里已拿好两罐可乐,闻言愣了下,“为什么?” 他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干嘛问她能不能下午喝? 看出她的不解,沈沐淮说:“下午有篮球赛,你给我送水。” 不是可不可以给我送水,而是用要求的语气。 宴莞尔反应过来,耳根忽地泛起热意。 她小巧的耳朵,就在他眼前慢慢变红。 沈沐淮别开视线,喉头无意识地滚了滚。 “篮球赛......”她没参加过一中的篮球赛,可不用想,她都知道,他会有多受欢迎,会有多少女生前赴后继给他送水,她刻意呐呐道:“肯定有很多人给你送水的,不缺我一个。” 声音越来越小。 头也低着不去看他。 可他却不言语了。 半晌,宴莞尔才抬头去看他。 沈沐淮面上没什么情绪,一双皎洁如弦月般的眼眸里,却意味深长。 对上她视线后他说:“我以前都是自己带水,今天我不带,如果你不想送,那我就不喝。” 第二十九章 陷红尘 陷红尘 被威胁后的宴莞尔, 还真将可乐放了回去。 但她也没有拿别的运动型饮料,一被威胁就立刻换,未免也太没面子。 沈沐淮自己去便利店后面找“小东西”, 找到后出来,生怕她发现是什么, 一路捏在手里到收银台。 宴莞尔要靠近他也不许。 宴莞尔表示无奈,她对他手里拿着的“小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她扬起手里给自己买的可乐, “我要付款。” 沈沐淮伸出左手接过可乐, “我请你喝。” ... ... 在便利店和沈沐淮的“亲密接触”,不出意料的, 又传遍了学校。 绯闻传多了,真真假假便分不清。 从一开始, 宴莞尔就没出面解释过,现在自然也不会出面多言。 不过早上沈沐淮让她在篮球赛上给他送水, 还专程说明以前都没接过别人的水。 笔头抵住下巴, 宴莞尔偏头看向沈沐淮的背影,眼眸中渐渐蓄起兴味。 看来今天下午的篮球赛, 会很有意思。 ... ... 校篮球赛。 除开班里参加篮球赛的运动员们, 分卷阅读65 周宽要求其他同学都去当拉拉队。 运动员们提前去准备了, 第一节 课下课铃响, 宴莞尔将椅后的书包拿到身前, 将里面的书一本本抽出来。 “你要背书包去篮球场吗?”龚芷珊见状问道。 “嗯,”宴莞尔把书包清空,拿出午休时间专程去买的脉动,放进书包里, “装饮料。” “用手拿不就行了,”龚芷珊说:“篮球赛总共就不到一个小时。” “背着比较方便。” 她才不想让沈沐淮那么快如愿。 一中的校篮球赛是一年两季,分春秋季。 首先比年级赛,年级赛中的获胜班级才有资格参与校赛。 今天下午的参赛班级是一班和八班。 有一班就意味着有沈沐淮。 是以,下课时间的篮球场,围满了人。 宴莞尔跟在龚芷珊后面,半晌都没找到自己班拉拉队的人。 龚芷珊开始还努力探头找了会儿,发现徒劳后她干脆拉着宴莞尔人群远处走,“等上课铃响,人就没那么多了。” 边走边忍不住啧啧感叹,“也只有沈沐淮参赛,才有这么多人来看。” 果然如她所言,上课铃一响,人群中便异口同声发出抱怨: “篮球赛为什么还要上课啊!” “不是一班的也可以当拉拉队嘛......” “我还得努力考上一班,才能看沈沐淮打篮球吗呜呜呜,可是一班好难进!” “大家动作快点!!清开场地!”宴莞尔看到周宽,他举着个喇叭对底下的人群吼:“该上课都回去上课!别让我逮到非一班八班的人出现在操场!要是被我逮到!就给我写一千字检讨!” 人群渐渐散去。 运动员们终于分队慢条斯理从后台出现。 原本就拖拖拉拉不愿离开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几声尖叫。 周围的人都跟着这些尖叫声往中间看。 然后不由自主的开始分岔,给运动员们留出一条通道。 “我的天!!那是沈沐淮吗??” “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穿的黑色球衣!!” “好帅!!!” 已经疏散开来的人群瞬间又往中间聚。 “请不属于一班和八班的同学们尽快离开篮球场!请不属于一班和八班的同学们尽快离开!不然被我逮住要写检讨!一千字!一千字!” 尖叫声中间,还夹杂着周宽的怒吼。 宴莞尔和龚芷珊本就在人群外,此刻只能听到众人的尖叫声与周宽的怒吼,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龚芷珊垫着脚努力探头,还是看不见,“走走走,我们去座位席。” 现在所有人都在往中间聚集,与赛场有一定高度的座位席反而空着。 “好。”宴莞尔被她拉着走,她比龚芷珊还矮半个头,龚芷珊都看不到,她更不用挣扎。 脚步走着,心头却泛起疑惑,她知道沈沐淮帅,也知道在场的大部分女生都是为了看沈沐淮而来,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他今天不就穿了件黑色的T恤吗? 两个人努力挤出人群往座椅楼梯口去。 周宽依旧在努力怒吼:“你们听到没有!已经打铃了!回班里去上课!” 倚在角落里的体育老师无奈地摇头,感叹周宽不懂青春。 “再不走的写检讨!”周宽声音都变得沙哑,却没人听他的,一群人说不听,他就一个个地指,“你!那个穿红色衣服的,你几班的?写检讨!” 他越如此,学生越逆反。 穿红衣服的女生大着胆子吼回去:“写就写!不就一千字吗!看完篮球赛补给你!” “我也写!” “对!就不走!一千字换看沈沐淮现场打篮球,值了!” “你你你——” 宴莞尔和龚芷珊刚爬上篮球场最佳观赏位,就看到前方的周宽一手拿着喇叭,一手指着人群,食指戏剧性地颤啊颤,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体育老师终于出场,揽着周宽肩膀往教学楼走,“让她们看吧,她们这样,回去上课也听不进去。” 周宽还想挣扎,奈何自己身高一米七,完全只能被体育老师半架着走。 人群中再次爆发欢呼声: “哇哦体育老师今天好帅!” “体育老师万岁!!” “周老师哈哈哈哈等着吧!检讨会写给你的!” 裁判员在中间吹哨,示意比赛即将开始,而后他取下口哨,用手势让大家离开篮球场。 大家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呼啦啦”开始抢一班篮球框附近的位置。 人群像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宴莞尔背着的书包被不停撞到。 她低头取下书包,刚放到脚边,就听龚芷珊说: “幸好我们动作快—— 分卷阅读66 我靠!”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爆了句响亮的粗口。 宴莞尔一顿,她还是第一次听龚芷珊爆粗口。 她抬起头,朝她的视角看去。 一眼便看到人群中最耀眼的人。 看到沈沐淮,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这么“疯”,宁可反抗周宽、写检讨,也要留在篮球场看比赛。 他站在篮球场中间,却没穿早上那件黑T,而是换了套黑色的球衣,黑色套装收敛起他浑身的温润气质,为他增添了丝冷冽的清肃感。 平日里蓬松的额发被他撩起,头带遮住额头,颜色是张扬夺目的一道红,衬得他英姿飒爽。 体育老师把周宽送走后立刻赶了回来,对一班运动员进行指导。 祁嘉石没心思听,站在沈沐淮身边,听着四周的尖叫欢呼声,手臂搭着沈沐淮的肩,“你是怎么想的?” 刻意在篮球赛出尽风头,帅给宴莞尔看? 沈沐淮唇边噙起抹清淡的笑,没说话。 他本就被万众瞩目,此刻一笑,令一众女生心神俱荡。 祁嘉石伸出左手拧拧眉心,右手拍了下他肩膀,“差不多得了啊,这么多哥们呢,你也留点儿余地让别人表现表现。” 说完他放开他,却忽然看到他手腕上系着的东西,“这什么啊?你把这个系手上干嘛?” 黑不溜秋细细的一根绷在手腕上,一看就勒得慌。 沈沐淮垂眸,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小皮筋上勾了勾,“有用。” “话就说到这里,大家好好发挥,谨记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体育老师看眼手表:“还有大概五分钟时间,去喝点水润润嗓子,做好准备。” 班里组织委员早就备好了矿泉水,完完整整的两件,摞在篮球架下。 体育老师说完,几个运动员便朝篮球架去,分发起矿泉水来。 沈沐淮人不动,抬眸,目光在观众席上搜寻。 祁嘉石手里拎着两瓶,自己拧开仰头灌了口,剩的那瓶递给沈沐淮。 沈沐淮目光定格在一处,余光瞥到祁嘉石的手,“不用。” 一群人都在喝水,就他站着不动。 第一排的女生是早就备了运动型饮料的,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生冲到他面前,“不想喝矿泉水的话,我这儿有红牛。” “我这儿也有!”又一个女生冲上来,“你最喜欢的无糖可乐!” 沈沐淮视线短暂地收回一下,落在面前的女生脸上,他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不用了。” 然后又将目光放回原处。 不少人也察觉到沈沐淮的视线。 纷纷跟着他的视线往观众席上看。 “他是在盯你吧?”龚芷珊看眼沈沐淮,又看眼宴莞尔,重复几次后终于确认,“他想干嘛?” 宴莞尔抿抿唇角,认命地低头,从书包里拿出饮料。 而后举起来,朝他扬了扬。 沈沐淮脸上瞬间绽出笑来。 “哇——”宴莞尔听到四周因他笑容而无意识引起的惊艳呼声。 “想我给他送水。”宴莞尔朝龚芷珊俏皮地挑了下眉,拿着脉动绕出座位。 最佳观赏位在第二排,她绕出人群,在狭窄的过道上,迎着所有人或探究或羡慕的目光朝他去。 他并不让她独自前行,在她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也朝她奔赴而来。 过道口被围栏围住,宴莞尔将脉动立在围栏上方,“比赛加油。” 自她拿出饮料后,他便心情极好。 听她这么说,他轻声笑笑,看向她的眼眸中有比夏日午后还耀眼的光,“我想和你换个东西。” “什么?” 沈沐淮伸出右手,宴莞尔看到他手腕上细细一根黑色皮筋。 他左手指指她脑后发带,“换个发带。” 秋日清风拂来,夹杂阵阵金桂香气。 意气风发的少年因朝她跑来,发圈压住的短发微微凌乱,眼眸灼灼如耀阳 ,一字一顿对她说: “我听说,如果一个男生手腕带女生的发圈,就说明,这个男生,属于这个女生。” “莞尔,你想不想,宣示主权?” 第三十章 不二臣 不二臣 热闹喧哗的操场, 在沈沐淮朝宴莞尔奔赴而去的途中,逐渐变得安静。 在沈沐淮说出“宣示主权”四个字后,彻底寂静。 所有人, 都在等着宴莞尔的回答。 心间的小毒蛇轻嗅猎物的味道出动,开始往无知无觉的单纯猎物身上无声缓缓缠绕。 宴莞尔凝视着他认真的双眸, 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轻微的紧张。 她上挑的眼尾微微扬起,逐渐蓄起满满的笑意。 原本倾着的身体缓缓站直,她伸手, 干净利落地扯下发带, 然后动作熟练地在 分卷阅读67 他左手手腕系了个蝴蝶结。 在等她回复的过程中,沈沐淮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他对她做出的选择题答案, 势在必得。 深蓝色的发带在风中轻扬,小朵小朵的白色印花, 仿佛一朵朵,印在他心上。 左手手腕的丝质发带与手部皮肤是天作之合, 仿佛天生就应该温柔缠绵在一起。 他右手依旧举着, 宴莞尔垂眸,见他手背的血管, 因为流通不畅, 已微微鼓出, 她用手指直接将皮筋扯断。 紧绷的细皮筋, 尺寸本就与他的手腕粗细不合。 皮筋“嘣”地断裂, 被阻碍住的热血腾腾往手掌涌去,是放纵与舒爽的快感。 宴莞尔的头发没了发带的束缚,发丝随清风飘扬,叫他名字:“沈沐淮。” 沈沐淮的眸里漾着浅浅笑意。 她的语气像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女王, “赢给我看。” 沈沐淮伸手将她落到颊边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倒退着往篮球场走,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在眉尾重重一点,“遵命。” 我心甘情愿,做你不二之臣。 很多年后,一中的学子,依旧将这一场篮球赛,视为神话。 ... ... “你今天可够疯的啊!”一场篮球赛,一班的运动员们根本没怎么出力,沈沐淮一人燃遍全场,“观众席上那么多女生呢,你是一点儿表现机会都没给我们。” 以前的沈沐淮面面俱到,他会专程为其他男生留表现机会,当然,这些机会是在确认比赛能稳赢的基础上。 “我想赢。”沈沐淮换上T恤,云淡风轻地说。 要赢给她看。 “你哪次没赢过?”祁嘉石无语,“这次不就是想表现给宴莞尔看嘛。” “嗯。”沈沐淮理直气壮地承认。 祁嘉石看他一眼,发现他真变化挺大,以前的沈沐淮内敛谦逊,现在则多了丝狂妄的气质。 挺好,他有张扬的资本。 想到张扬,他忍不住笑,“你今天可真是完全不留余地,你看八班的男生脸都黑成什么样了,他们班女生完全没在意输赢,还在给你加油。” 沈沐淮换完衣服,浴巾随意在头上擦了擦,没再理祁嘉石的打趣,“我先出去了。” “诶,你慌什么?等等我。”祁嘉石跟着急起来,越急越穿不好衣服。 “不等,”沈沐淮将衣柜整理好,垂眸用食指指腹摩挲了下手腕系着的发带,笑着说:“我要去找我女朋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要找的女朋友正被包围中。 宴莞尔将发带系在沈沐淮手腕上的那一幕,被人拍下视频,全校传播,引起全校哗然。 篮球赛结束后,运动员们去换衣室洗澡换衣。 宴莞尔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周围逐渐缩小范围的女生们包围。 “你们怎么开始的?”包围的女生中间,以龚芷珊为主发言。 她可真没想到,宴莞尔和沈沐淮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她还停留在,宴莞尔与沈沐淮传绯闻,她给他们助攻让他们和好的时候。 宴莞尔认真问:“我可以说谎吗?” 真心的。 周围人异口同声:“不可以!” 宴莞尔抿起唇,“那我选择保持沉默。” “啊啊啊!你快说!”龚芷珊死命摇晃宴莞尔肩膀,“我的好奇心都快要爆棚了!” “告诉我们吧,”旁边女生说:“让我们也学学怎么交到像沈沐淮一样的男朋友!” “可是,”宴莞尔非常真挚地开口:“沈沐淮只有一个。” 没有像,这世上优秀的人很多,唯沈沐淮独一无二。 她话音刚落,人群外便传出一声笑。 轻轻的,是温泉润着美玉的质感。 周围人安静了一瞬,随着声音看去。 沈沐淮小臂交叠,倾身搭在围栏上,湿润的头发一缕缕不安分地翘起,见大家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极绅士地对大家打招呼,“请问可以放过宴莞尔吗?我们要回家了。” 我们,回家。 大家好不容易粘起来的心,又哗啦啦碎了一地。 宴莞尔抓起书包站起来,她一向话少,简简单单丢了句“再见”,便朝沈沐淮去。 沈沐淮伸出双手来接她。 不知何时,夕阳已出现。 晚霞温柔的光线,洒落整个世界。 将沈沐淮与宴莞尔远去的背影拉得好长。 像一幅唯美的水彩画。 本来坐在座位上的不少人,是嫉妒宴莞尔的,可看到这一幕之后,嫉妒好像都悉数消失。 因为太美好了。 ... ... 和沈沐淮成为情侣的第一天,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没什么大的变化。 依旧是放学后一起吃 分卷阅读68 晚餐。 多的一点点变化是,她发现沈沐淮很喜欢牵手。 在校园里还稳重有礼的沈沐淮,一出校门口,便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甚至也没有看她,如果不是注意到他微红的耳根,她或许会把沈沐淮当成是恋爱过很多次的熟练选手,毕竟今天他的表现,其实出乎她意料。 她以为内敛温和的沈沐淮,即使是表白,也会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才做,没想到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目张胆表现对她的喜欢。 明目张胆的偏爱。 自从柳曼青出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交握的掌心,微微发烫,纤细的手指收拢。 沈沐淮察觉到,偏头看她一眼,用与她相同的力度,将手握得更紧。 将宴莞尔送到家门口,正准备离开时,沈沐淮忽然感到手腕一松,定睛一看,发带已落回她手里。 她神态极为自然,仿佛收回去理所应当。 沈沐淮有些莫名,“为什么取了?” 发带已被她勾在手里,“不是已经用完了吗?” 沈沐淮不言语,但也不离开,就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发带。 宴莞尔想了想,“你不会是想每天带吧?” 沈沐淮目光上移,对上她视线,沉沉道:“为什么不可以?” 很奇怪,她好像从他眼神中,捕捉到了对她的控诉? 宴莞尔一噎,“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上面还有小碎花,又是发带,你戴在手上,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今天也就算了,他居然想天天戴? “不会,”沈沐淮依旧是那副坦荡模样,“这颜色是深蓝色,又不是粉色。” 她提到花,他回忆起她钱包上也是这种小花,“你很喜欢花?” 宴莞尔不懂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花上,她点点头,“喜欢鲜花。” “这上面是什么花?”他问,同时修长食指勾上发带。 细长发带缠绕在两个人指间,两人手指并未接触,可不知怎么的,这发带像能源源不断地传递热意,从指尖传到脸上,令沈沐淮感觉自己脸微微发热。 但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没松手,在等她回答。 “是荼靡花,”宴莞尔缓缓掀开眼皮看他,“比较少见。” “为什么喜欢它?”沈沐淮在心中把她喜欢的花花名记下。 “因为它的花语。” “是什么?” “喂,”宴莞尔轻笑,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他察觉到那轻笑声中,蕴含着撒娇的意味。 他听到她慢条斯理拖着腔调说:“你会不会太懒了?自己回去查。” 她撒娇时的声音软糯,是在绵城氤氲水乡才能养出的声音。 他以前从没听过她用这种的语气说话。 沈沐淮很受用,唇角提起笑,“好,我回去就查。” 她本是要送他出门的,他本是要离开的。 可两人此刻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没好像什么意义的话,沈沐淮却觉得很幸福。 他没恋爱过,不知道别人恋爱是怎么样的。但通过影像,也是知道女生恋爱后会粘人会撒娇,会想有很多亲密举动。 宴莞尔和别人不一样,她云淡风轻的,如果不是他主动牵她的手,他甚至会觉得他们好像没在恋爱。 而刚刚她撒娇的语气,让他知道,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们在一起了。 那么相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也没关系,他们细水长流,慢慢来。 他垂着头,闻到她唇齿间的清冽薄荷味。 “还有没有糖?” 宴莞尔从口袋里掏出糖盒,摇了摇,“刚好吃完。” “那我先走了。”他后退两步,把缠绕在他们指间的发带抽回来。 又被她抽回去。 沈沐淮没忍住笑出声,“干什么?”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好看。 宴莞尔唇角也带起笑,“傻子,发带要洗的,得用专门的洗液,我洗完明天晾干,再给你?” 沈沐淮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行,明天我来接你。” “不用。”难不成谈个恋爱她还不找不到去学校的路了。 “我想早点见到你。”沈沐淮直视着她,满眼真挚。 宴莞尔自认算得上坚硬的心,在他湿漉漉的眼神中忽地软了下来,她败下阵,“好。” 明明还有一堆作业没做,宴莞尔却在门口看着他的清瘦的背影消失后,都没离开。 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心思繁杂,想吃粒薄荷糖,又想起已经没了。 她无声舒口气,准备回客厅,久违地抽支烟。 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楼上传来,冷漠嗤笑道:“可真够依依不舍的。” 宴莞尔倏地绷紧脊背。 第三 分卷阅读69 十一章 拆皇冠 摘皇冠 马元恺散漫着一步步下楼, 亲眼看到宴莞尔眸中的情绪从留恋转变为疏离。 她背对着门,绷住肩颈,十足的防备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了个对我而言不太妙的消息, 所以来找当事人求证。” 当初在一中校门口,有保安, 有来往学生与家长,所以宴莞尔敢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敢讽刺他。 可现在他一声不吭藏在楼上,也不知等了多久, 她不敢轻易冒险。 她看向走到面前的人, “你想求证什么消息?” “你和沈沐淮在一起了?”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马元恺低头轻笑一声,一时没说话。 背仰靠在附着铁锈的栏杆上, 他低头,点了支烟。 他是看到了, 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想亲耳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上次在烤肉店,你说的帮忙, 就是利用我激他?”他不蠢。 楼梯间空气本就不流通。 他点起烟, 吞吐几口,狭窄的楼道里瞬间烟雾弥漫。 “那是你的道歉, ”宴莞尔自认不欠他什么, “我当时说过, 我们两清。” 马元恺仰头吐口烟圈, 笑了, “可我没答应啊。” 宴莞尔眼睫微眯,“你想怎样?” “我想要你和我在一——”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截断他的话。(?????) 她很疑惑地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她甚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会令他对她穷追不舍。 “你喜欢他什么?”马元恺没回答她的问题,“或者说, 他有什么好?” 比我,有哪里好?jsg 他哪里都好。 宴莞尔在心头说。 “你交过多少个女朋友?”她忽然问。 马元恺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有些失措。 宴莞尔嗤笑一声,“数不出,对吗?你为什么追利佳玥?只是因为她漂亮吧?” 她不再听马元恺回答,干脆自问自答。 “因为一个女生漂亮,而和她交往,你有过多少次这样的恋情?你以前并不把感情当回事,对不对?你曾交往过的每一个漂亮的女生,你都没把她们当成和你平等的‘人’来看待。” 她剖析他的心理,“你把她们当成装饰品,见她们漂亮可爱,便用尽手段抢来装饰在自己身上,当成炫耀的工具。” 而她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样的男人。 “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答不出来,因为你从一开始,只是觉得我有趣而已,和你身边的女生不一样。所以感兴趣,所以想追来玩玩。而现在你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为我对你丝毫不感兴趣,所以更加激发了你的征服欲。” “你闭嘴!”马元恺从未被人如此准确地戳中心思,他恼羞成怒,一把掐住宴莞尔的下颌。 他表情狠厉。 宴莞尔后脑勺被他手大力抵在门上,被时光腐朽的铁门重重一声关上。 她下颌骨被他掐得生疼,眼睛却挑衅地瞪着他。 他在干什么? 马元恺忽然收手。 宴莞尔细嫩脸颊被他掐得发红,在松手的那刻,颊边霎时浮现两道清晰的白色手指印。 马元恺见状烦躁地挠挠头,“你他妈为什么不能好好和我说话!我本来不想动手的!” 神经病。 宴莞尔眼中寒意如极冰,嘴里说着不想动手,手里不依旧对她动手了吗?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的废物。 “你说两清,行,两清,那我们重来行不行?你喜欢沈沐淮什么?喜欢他好看?我也不差,喜欢他家里有钱?我家也不少。” 宴莞尔是真的想抑制脾气的,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和沈沐淮一同共度时间,叫消磨,与马元恺,叫浪费。 她烦躁得紧,“重来做什么?和你在一起?然后等你新鲜感消失,把我甩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真的喜欢你,我不会对你做我对别人做过的事。” “不是不信,是不需要。马元恺,”她一字一顿地清楚告诉他,“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也根本不需要你喜欢我。 宴莞尔手悄悄垫在身后,准备拨打110。 马元恺经验丰富,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眸中戾气猛地涌现,直接夺过她手中的手机。 他对女人向来没耐心,对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和耐心了,可既然她不要,那他也没必要再给。 以前追人,都是像追利佳玥那样可有可无追着玩,追到了,玩一玩,追不到,就换。 可她是他第一次真心想要拥有的人,如果她愿意,那当然皆大欢喜,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抢过来,反正她必须得在他身 分卷阅读70 边。 宴莞尔在心中爆了句粗。 “你想给谁打电话?”他将她堵在门与墙壁的三角中间,左手手臂抵住她脖颈,令她动弹不得,右手点开手机屏幕。 “我还以为你是给沈沐淮打电话,原来是110啊,”他退出按键页面,在联系人中找到沈沐淮的名字,“来,给沈沐淮打电话。” “干什么?”宴莞尔被压住脖子,说话时脖颈表面都勒出青筋。 “说分手。” “你做梦!” 马元恺话音刚落,宴莞尔忽然听到一声狠戾的回答。 然后便只见一道黑色残影。 是沈沐淮。 他抓住马元恺的肩,用力往后一掀,伸拳重重砸向他的脸。 马元恺毫无防备,实打实吃下这一拳。 颧骨痛到快爆掉。 他咬紧牙站直,反身朝沈沐淮扑去。 宴莞尔愣怔一瞬,而后立刻缩进角落里,这是她第一次在沈沐淮身上见到如此浓郁的戾气。 如果能被画面展示,那他此刻全身一定被沉沉黑气包裹。 沈沐淮很少打架,就算是上次和马元恺打架,也全程都是以守为主。 而这次,他次次下死手。 马元恺刚刚将宴莞尔抵在墙角的画面、让她分手的声音。 在他脑海中混乱交缠,令他愤怒到失去理智。 马元恺在第一时间落了下风。 沈沐淮揍过来的那一拳蓄了十足十的力,砸得他头晕眼花,之后的每一拳,他都在努力抵挡,但这次不知沈沐淮哪里来的蛮力,竟然让他有些支撑不住。 沈沐淮在刚下手时,宴莞尔丝毫没有制止的心。 她觉得马元恺活该被这样揍,他挨打的模样也令她心头爽快。 她十分清楚,沈沐淮是个下手有轻重的人。 可当沈沐淮一拳接着一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识,眼尾也渐渐蓄起红意,明显杀红了眼时。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去抱沈沐淮的窄腰,将他往后拖。 马元恺满脸都是血,浑身明显脱力,已经软了下来。 胸口贴到沈沐淮的脊背时,她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到快要蹦出胸口的声音。 沈沐淮失控的情绪在被腰间的纤细手腕用力圈住的那刻,被拉回。 “沈沐淮,”宴莞尔在他身后叫他名字,同时用手不停安抚他的背,“我没事。” 呼吸渐缓,他直起身,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吻向她发心时他收敛眼中的戾气与狠意。 马元恺瘫在台阶上,痛得一边咳嗽一边直喘粗气。 他很久没挨过这么重的打了,上次和他打架,两人算势均力敌,而这次,他怀疑如果不是宴莞尔拉住他,沈沐淮甚至会下狠手打死他。 沈沐淮松开宴莞尔,又被她立刻抱住,“别——” 宴莞尔以为他还要下手,赶紧拦住他。 “没事,”沈沐淮气息还有些喘,在对她说话时他刻意压制住,“我就和他说两句话,不会再动手了。” 嗓音清润且有质感,仿佛刚刚残暴的那一场架,只是错觉。 宴莞尔不放心地松开手,人依旧跟在他身边。 沈沐淮在马元恺面前缓缓蹲下,俯身的同时,马元恺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可身后就是台阶,他躲无可躲。 冷硬的水泥地面,死死抵住脊背。 沈沐淮俯视着他,眸中戾气难掩,流露着摧毁之意。 马元恺打架成性,天不怕地不怕,却第一次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宴莞尔在,他真会被沈沐淮打死。 沈沐淮声线暗沉,努力抑制住胸腔中翻涌的怒意,轻讽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会垃圾到强逼女生和你在一起。” 他话中的讽刺和嫌弃简直溢于言表。 “莞尔是我女朋友,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我不会像今天一样,这么简单放过你,知道吗?” 马元恺喘着粗气,别开脸不言语。 沈沐淮原本因说话而松散下来的神情瞬间变得狠戾,“回答!” 他再次提起马元恺的领口。 领口瞬间收拢,脖颈被死死勒住,马元恺脸越来越红,他抬眼慌张地想寻求帮助,而在场唯一能帮助他的人,竟然正举着手机对准他的脸。 “艹!”他怒骂出声,“滚开!” 沈沐淮又狠狠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余光瞥到宴莞尔举着的手机。 “没听到吗?让你回答。”手机摄像头将马元恺受伤的脸拍得完整,“你若乖乖回答,这份录像,会死在我手机里,如果你不听话,那么今晚,我就会让它传遍台礼和一中。” 马元恺对她而言就是个定时炸.弹,她需要一样他十分在意的东西防身。 堂堂台礼老大,如果被所有人看到如此狼狈地躺在地上挨打, 分卷阅读71 对马元恺而言,比让沈沐淮揍死他还难受。 “不回答吗?”宴莞尔挑着尾音,“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马元恺闭了闭眼,咬紧后槽牙,从齿缝中逸出三个字:“我答应。” 他妈的他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看上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食指指腹按停拍摄键。 宴莞尔手搭着沈沐淮的肩,轻缓道:“放他走,我们回去。” 他也受了伤。 第三十二章 小玫瑰 荼蘼花 幸好钥匙还在身上, 宴莞尔重新打开门。 她去卧室拿医药箱,沈沐淮径直去了洗手间。 他手上沾满了马元恺的血。 清水冲洗残留的血液,将血丝冲进水池。 沈沐淮垂着眼, 将香皂搓出丰富的泡沫,手指挑开水龙头时他不经意抬眼, 看到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脸上的情绪让他有些陌生。 熟悉的脸上,呈现出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狠厉。 他闭上眼想缓和情绪,眼前却浮现出她带他进门时,在她脸颊上看到的红印。 马元恺用手碰了她的脸, 还伤了她。 心头又浮现出那种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 夹杂着强烈的对她的占有欲。 沈沐淮有些不安地仰起头,缓缓做了次深呼吸, 想努力抑制这种感觉。 贴了磨砂玻璃的卫生间门口。 清隽少年的影子,清晰印在门上。 黑影仰着头, 上下滑动的喉结运动过程被分明展现。 宴莞尔直接打开门。 没错过他回眸那刻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挣扎。 “洗好了吗?”她装作没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对他说:“我把消毒用具准备好了。” 在她开口的前一秒, 他已整理好所有情绪。 “差不多了。”沈沐淮垂眼将手上泡沫清洗干净, 用纸巾擦干后,才伸手揉揉她发心。 他走到她面前, 微微俯身, 温柔看进她眼里, 认真问:“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虽然是问句, 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他脸色黯淡了些, “抱歉,我应该——” 话还没说完,被宴莞尔打断,“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将同样的问题抛还给他。 沈沐淮愣了瞬, 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拍视频威胁马元恺答应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有没有吓到你?” “当然没有。”那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宴莞尔翘起唇角,“所以你也没有吓到我。今天如果不是你出现,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她想着等会儿自己将要做出的行为,心跳的节奏逐渐变快。 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捏紧衣服。 然后她上前,轻轻拥住他。 因为对拥抱这种姿势的陌生,她虽然抱着他,但身体和放在他腰后的手臂都隔了薄薄的一层距离。 看着像在拥抱,却又用着若有若无的力度。 宴莞尔的脸,离他胸口不过半指的距离。 她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柑橘气味,还有她熟悉的皂香味。 垂下眸,视线可见处,是昨天他们一同在服装店,她点头说好看他才买下的黑色T恤。 “我没那么胆小,”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你做得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你。” 一颗悬浮的心,因她的话,渐渐踏实下来。 沈沐淮刚刚的不安,是因为在她面前露出了连自己都陌生的暴戾一面。 他担心她会害怕,担心她会不喜欢这样的他。 因为他十分清楚,其他人,包括他父母看到这样的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大惊失色,然后不停教育他说这种问题有很多解决方式,比如告诉老师、告诉家长、比如报警等等。 他在冷静下来当然会想起这些处理方式。 可看到她被马元恺堵在角落里,不知道他正对她做些什么时,他所有的理智瞬间全部消失。 他恨不能让马元恺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他知道没人会喜欢打架的沈沐淮。 可她说她喜欢。 她是他的例外。 沈沐淮伸出双臂回拥住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密行为。 手臂缓缓收拢。 他才如此有实感的发现,她好小一只。 瘦瘦弱弱的,但又暖暖的。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汲取她给的温暖。 宴莞尔脸埋进他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手指顺着他脊背,一下下轻抚以做安慰,“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马元恺出现的时候, 分卷阅读72 我很害怕,心里一直想如果你出现就好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他线条清晰的下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出现了。你揍他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我觉得很痛快,因为如果我有力气,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揍回去。” “拦你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担心你下手太重,把他打出什么问题会影响到你。” 在她说话的途中,沈沐淮低头看向她。 两人视线相对,一人眼带依赖,一人眼带缱绻。 “沈沐淮,”她缓声叫他名字,“我觉得你刚刚很帅。” 她原本上挑的眼尾弯起,像一轮弯弯的月牙。 眼里是对他的倾慕。 沈沐淮在这一刻忽然理解到什么叫做天造地设。 他需要的,渴求的,她都能理解,且适时给他。 甚至包含他自己都不曾理解,曾不能容忍的东西。 他右手贴在她脑后,微微俯身。 宴莞尔心跳倏得加快,紧张地闭上眼。 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她眼睫轻颤,察觉到不再有了之后,才缓缓掀开眼皮,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眼神里,莫名夹了些打趣的意味。 她从他怀里退出,“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说着,她走出洗手间。 怀里软香如玉消失,沈沐淮心头短暂地闪过一丝不舍情绪。 不过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他跟在她身后往客厅去,从裤兜里掏出薄荷糖,“路过便利店看到有你常吃的糖。” 她是连做作业都要吃薄荷糖的重度糖瘾患者。 宴莞尔接过,打开倒出两颗,喂一颗给他,“等会儿消毒会痛,先给你吃颗糖。” 掌心与他薄唇相触,带来微微的痒。 宴莞尔手指捏成拳,指尖刮了下,让自己忽略,而后倚向窗口边的书桌。 沈沐淮舌尖含着薄荷糖,熟门熟路在椅子上坐下。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事,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拿着棉签靠近他的脸,两人呼吸间,是同一种味道的气息。 如果不是她眉头蹙起,他会觉得这一刻更美好。 “下午打篮球的时候,我不帅吗?”他突兀地开口。 他脸上伤得不轻,颊边有明显的擦伤,嘴边也有一道明显红肿的伤,仔细看,嘴角甚至有血。 这是宴莞尔皱眉的原因。 可他突然的发言,令她反应了一瞬,“很帅。” 回答得心不在焉。 她在想要怎么给他处理嘴角的伤。 沈沐淮有点不满,他仰着头,嘴唇因她在处理而无法张得很开,只能嘴唇不动地讲话,“我认真的。” 认真地问一个这么......自恋的问题? 宴莞尔舒出一口气,放下棉签,“我也认真的回答,很帅。” 手上不再动作,与他直视,眼神诚恳,够认真了吧? “那放学的时候为什么不对我说?” 问这样的问题,沈沐淮也觉得有点尴尬。 可如果能让她的思绪从他的伤中抽离,不再皱眉,那他甘之如饴。 可没想到得到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宴莞尔刻意不再看他,垂眸整理消毒用具,“因为打篮球赛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帅,而刚刚,你只为我。” 小毒蛇缓缓张开嘴,露出蓄满毒液的尖锐细牙,悄无声息,将毒牙埋进猎物的脖颈里。 她掀开眼皮看向他,“你只为我的时候,才最令我心动。” 沈沐淮心神忽地一恍,紧接着,心尖像被什么轻轻捏了一下,有点微微的酸,有点胀。 他没有言语,两人之间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宴莞尔抿起唇,长睫轻颤,像是有些慌张地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 “嘘——” 温热的食指轻抵住她嘴唇。 她听到他用温柔低沉的嗓音说:“我知道。” 不用慌张,不用担心,她的想法,他全部都明白。 “我以后会注意。” 他笑起来,屋内亮起的灯泡映在他瞳孔里,像缀了颗金色的正在发光的小星星。 昏黄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脸上透明的绒毛渡出光,令他像极了会发光的小王子。 他目光清澈,且热烈。 宴莞尔别开视线,缓和一会儿才重新对上他的,“好。” 她想要他,慢慢为她改变,从此以后,只为她。 她重新拿起消毒用具,给他消毒。 “我查了荼蘼花的花语,”沈沐淮转移话题,背诵自己查到的文字,“末日之美,是夏天最后绽放的花朵,代表末路昔日繁华与如今的凄凉;分 分卷阅读73 离悲伤,当荼靡凋亡后,表示爱情也随之终结,一切都会湮灭。” 他边说,眉头边轻轻收拢,“为什么喜欢这么伤感的花?” 荼蘼花的寓意,他实在不喜欢。 给他嘴角消完毒,宴莞尔才松了口气,他这张脸,可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左右确认他脸上的伤口消毒完毕,且肉眼看起来都是能愈合的伤口后,她才回答他的问题:“你看到荼蘼花的照片了吗?” “看到了。” “我不是因为它的花语喜欢它的,是因为它的样子,小小白白的一朵,第一次见到,就感觉很合眼缘,所以一些常用品需要印花的,我都会印上它。” 她将用具收拾好,问他:“你不觉得它和我很像吗?” “乍一眼看,有点像。”其实如果是他才认识她时,让他看,他一定会说很像,“如果仔细分辨的话,一点都不像。” 他不喜欢用拥有如此伤感花语的花来形容她。 “那我像什么?” “小玫瑰。” 炽烈而芬芳。 宴莞尔轻笑出声,玫瑰啊,如此热烈又美好的花,好像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不过不重要,她说:“那我以后就喜欢小玫瑰。” 暂时为你。 第三十三章 想见你 想见你 沈沐淮离开后, 宴莞尔抽了很久的烟,与烟雾一同缭绕蔓延的,是止不住的思绪。 小玫瑰。 她指尖夹着细长烟卷, 垂眼看了会儿他买来的薄荷糖,脸上忽地绽出笑来。 烟盒里的最后一支抽完, 她挥挥手,让面前烟雾尽快散去,拿出手机,进了锁住的那间“精装”卧室。 倚在床头, 她拨出视频。 很快, 电话那头便接通。 邢向明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疲惫,看到她, 他努力让脸上增添些笑意,“莞尔呀, 最近我比较忙,都忘了多联系你, 在烟州过得怎么样?” 说着, 他有些愧疚,明明说会抽时间去烟州看她, 可让这孩子一个人转去烟州上学后这么久, 他都抽不出时间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宴莞尔注意到脸上的情绪变化, 乖顺地答:“邢叔, 我在烟州, 过得好得不得了!” 她语气中带了丝调皮,声音元气满满,一五一十给邢向明报告自己在烟州的生活: “成绩有在慢慢进步,交到了个很不错的朋友, 他很优秀,成绩很好,我不懂的题都会耐心给我讲,对了,他是烟州本地人,对烟州很熟悉,经常带我去吃好吃的美食。” 邢向明仔细听着,脸色果然越来越舒缓,嘴里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起打趣的神色,“不错的朋友?男生朋友还是女生朋友?” 宴莞尔短暂停顿半秒,无奈地说:“当然是女生朋友了,邢叔,你想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邢向明在电话那头久违地大笑出声,“我就问问嘛,你们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是感情最青涩的时候,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像什么?哦!青苹果一样的感情!” 宴莞尔脸上也忍不住带笑,“还红苹果呢!” 邢向明渐渐收敛笑意,忆起从前,“我和你姨妈也是高中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你姨妈,喜欢扎两个小辫儿,笑起来特别好看。” 他陷入回忆,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 宴莞尔回忆起这几年,柳曼青出事之后,他真的很辛苦。 一边忙公司的事,一边照顾柳曼青,如果不是他,她简直不敢想象柳曼青和她的处境会变成什么样。 她看着屏幕中邢向明的脸,如此疲惫的一张脸,却包含着甘之如饴的神态。 如果他当初,勇敢一点就好了。 隔着屏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同样的事。 邢向明渐渐从回忆中脱离,看着屏幕里的笑眼盈盈的宴莞尔,回到现实,“你在一中交到新朋友,我就放心了。” 看她脸部轮廓明显比离开绵城时圆润了些,他松了口气,“等你姨妈好了,也不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宴莞尔鼻尖微酸,张了张嘴,才开口:“您为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邢向明轻轻摇头,并不接这个话题,“交了新朋友,生活费还够不够?” 宴莞尔说足够,邢向明给她的生活费甚至够她大手大脚地挥霍,为了不负他好意,她每个月都乖乖收着,可其实她消费并不高,大部分都存着。 他对她们的好,她不能理所当然地受,等她以后有了能力,终归是要还的。 “不够就给邢叔讲,邢叔时间没有,钱管够。” 宴莞尔弯起眼,“好。” 邢向明看眼病床,“你姨妈在睡觉,你看看她?” 柳曼青现在依旧不认除了他以外的人,所以也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他 分卷阅读74 才能让宴莞尔看看她。 因为柳曼青如果在清醒的时候,见到“不认识”的人,会大发脾气。 宴莞尔喉头动了动,说好。 邢向明将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柳曼青。 手机屏幕上露出柳曼青的脸。 她熟睡的时候很美,呼吸轻缓。 可她好像在睡梦中,都过得不开心。 柳眉微蹙,眼睫时不时会轻轻一颤。 宴莞尔小巧的下巴不由自主地开始轻颤,她咬紧后槽牙忍住,食指指腹在屏幕上顺着她柔美的脸部轮廓轻抚。 她在心头悄声说:“姨妈,等国庆放假,我就回去看你,希望那个时候,你可以不把我当陌生人。” 她已不奢求柳曼青记得她,只能在心头默默祈愿,希望柳曼青不要一看到她,就惊慌失措,把她当成是会伤害她的外人。 屏幕里的柳曼青柳眉倏地蹙紧,她呻.吟一声,眼睫忽然颤得更厉害,有要醒来的迹象。 宴莞尔手一颤,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食指已条件反射在屏幕上按下挂断键。 柳曼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面前的手机屏幕一片黑沉,屏幕上只倒映出自己的脸。 “向明?”她有些疑惑地叫邢向明的名字。 邢向明豁然惊醒,赶紧拿回手机,朝手机屏幕看去——那头早已挂断。 他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为宴莞尔感到一丝难过。 “嗯?”他压下心头的难过,看向柳曼青,“饿了没?想不想吃东西?” 手机聊天页面上,宴莞尔的头像伴随着一条条消息出现: 【邢叔,我还有作业没做,先去做作业了。】 【我国庆回来看姨妈。】 发完这两条,宴莞尔收下手机,倚向床头。 烟瘾又犯了。 她捏捏眉心,正想找,又反应过来已经抽完,只能拿薄荷糖代替。 丢在枕头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垂眸,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小王子”的来电显示。 她没心思接,仰头看向天花板。 之前改造这间房时,她只动了床头这一片,天花板上乳胶漆因年份许久,已变得斑驳,前几日下过雨,墙角处有些绵延的水印。 手机消停不到两秒,又重新开始震动。 小腹忽然隐隐作痛。 宴莞尔拧起眉心,拿过手机,没顾沈沐淮的来电,直接打开日历算了算,是这几天来月事。 她垂下眼,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手机的震动而微颤。 半秒后,她放下手机进了浴室。 初秋真不是个适宜洗冷水澡的季节。 花洒落下的水仿佛是寒冰刚化,液体砸向身体,将皮肤冻得麻木。 宴莞尔闭眼仰起头,让水流从脸上冲过。 挺好的,皮肤传来的冰感麻木可以减缓一部分心里的痛与恨。 ... ... 洗完澡出来,手机已不再震动,屏幕上“小王子”的来电,有五通。 宴莞尔拨回去,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等在手机边,立刻就接通。 “沐淮,”她将字咬得轻飘飘,“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沐淮清润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没什么事,”她听到他仿佛松了口气的声音,“电话打不通,我有点担心。” 沈沐淮人在去宴莞尔家的路上,在联系不上她的那段时间,他十分担心,以为马元恺又跑去找她了。 听到她的声音后,他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他朝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司机返程。 “我没事,”宴莞尔轻轻笑,“刚洗澡去了,所以没听到。” 她又问:“没事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家里司机就在前面,沈沐淮只说:“等会儿告诉你。” 汽车停在别墅门口,他迈着长腿快步两步并作一步上了台阶,只有他们两人时候,他才对宴莞尔说:“我很想你。” 明明才分开不久,就又很想见你。 这样简单的情话,他的语气都真挚又深情。 宴莞尔拿着手机重新进入卫生间,被冷水淋湿的头发用湿毛巾包着,很沉。 小腹升起阵阵痛感。 她看着镜子里唇色发白的自己,勾起唇角,缓声道:“我也很想你。” 沈沐淮仰躺在床上,得到她同样的回应后,脸上情不自禁绽开笑,回想起自己只是因为她没接电话就匆匆往她家去的着急模样,忍不住用手背搭住眼睛。 原来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瓜。 会因为她不接电话而担心不已,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在心间放起烟花。 奇怪,明明是他先提。 “我明早来接你,”他恨不得一闭眼再一睁开就立刻到明天,他长腿在床上晃啊晃,“你早点起床好吗?我们一起吃早餐。” 小腹抽痛感加强, 分卷阅读75 宴莞尔咬住下唇,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一片,她无声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他说:“好,那你早点来,我等你。” 我等你。 她最后说出的三个字都令他心动不已。 沈沐淮一脸的笑,意识到自己对着空气笑得这么开好像很傻,又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唇角。 以前没喜欢过人,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原来恋爱会让人这么开心。 白语冰在楼下看到沈沐淮急匆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出去,没几分钟又回来,匆匆上楼,像是没看到在客厅里的她。 她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上楼,却发现他房间门大开。 沈沐淮可是个很会保护自己隐私的人,从未回房间却不关门过。 她奇怪地敲了敲门,“沐淮?” 沈沐淮满脸的笑霎时收住,努力维持着平时的表情下床,朝门口去,“妈,有事?” 白语冰庆幸自己手里端着杯牛奶,她将手中杯子递给他,“在写作业吗?肚子饿不饿,喝杯牛奶。” 她打量儿子的神情,发现儿子面色容光焕发,不禁问:“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有好事,但沈沐淮不确定沈冠玉有没有给白语冰打预防针,在没有和沈冠玉对接好之前,他不想贸然开口。 他接过牛奶,胡乱编了个理由,“最近周考成绩还不错。” 白语冰点头,心中却不怎么相信,沈沐淮什么时候考试成绩差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她也没多想,“学习虽然重要,也不要忘了休息。” “好。” ... ... 宴莞尔吹干头发从洗手间出来,手机屏幕上又有刚通完电话的人的信息。 他发来没头没尾的一句:【喝杯牛奶再睡觉,对身体好。】 宴莞尔没多想,只简单回了个“好”字。 第三十四章 坏女孩 坏女孩 洗冷水澡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 宴莞尔困倦得像是一夜没睡,神志明明立刻清醒,身体却十分乏力。 小腹的痛楚已从昨晚的阵阵抽痛变成绞痛。 像是一只有力的手, 在用力揉捏着子宫。 她咬着下唇拿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 几乎是用气音从喉头逸出的一个字。 那头一顿,很快听出了不对劲,“莞尔,你不舒服吗?” 宴莞尔半阖着眼, “沐淮, ”小腹猛地一抽,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月事来了,肚子不太舒服, 今天可能要请假,你不用等我, 先去学校吧。” 是趁着下一波痛楚还没来的间隙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说完她没再等他回答, 将手机开了扩音后,点开短信页面给周宽发信息请假。 周宽平日里严厉, 认定学习第一。 可班里不少女生会在特殊时期请假回家, 看多了女生苍白着一张脸, 额头冒冷汗的样子, 他也清楚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学习, 所以有女生以这个理由向他请假时,他都会批。 宴莞尔退出短信界面,出乎意料地发现,沈沐淮竟然没回她。 电话那头传来他说话的声音, 但并不是对她,宴莞尔仔细辨认了会儿,发现他好像在买东西。 “沐淮?”她提了些音量。 “我在,等我。” 他说完后,贴在耳朵边的手机那头,竟传来阵阵风声。 ... ... 敲门声意料之中地响起,宴莞尔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眸中出满意的神色,毫无血色的嘴唇,抿起小小的弧度。 她慢条斯理地下床,边朝门边走边轻身问:“谁?” “是我。” 她知道是他。 宴莞尔慢慢拧开锁,见到门外的人,表情像是有些意外,迟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眼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出发去学校,有些迟了。 沈沐淮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他敛着眉眼,眉心处浮现担忧的神色,看向她裸.露的双脚,眉间收拢,“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 说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上前一把抱住她,朝卧室去。 从宴莞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头依赖地倚靠在他胸怀。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沈沐淮脚步慢了瞬,低头问她:“很痛吗?” 他声音隔着胸腔传入耳蜗,低沉又清润。 宴莞尔摇头,“好一些了。” 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沈沐淮才去客厅拿刚刚丢在门口的便利袋。 宴莞尔窝在床头看他忙,一会儿从袋子里取出个暖贴,让她贴在小腹痛的地方;一会儿翻出袋红糖,去厨房熬红糖水。 卧室古老的挂钟在墙上“滴答滴答”走个不停。 分卷阅读76 等他做完这一切,已彻底超过上课时间。 红糖水冒着腾腾热气,被他送到手边,“小心烫,先别喝,抱在手里暖暖手。” 宴莞尔乖乖握住杯壁。 她今天没束发,绸缎般的黑发藏住小巧的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沐淮从接电话时听到她用几乎发不出的声音那刻起,心尖便一直隐隐泛着痛。 见到她苍白的脸后,痛感没有降低,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他没经历过这种痛,只看她脸色,都知道一定不好受。 恨不能让她的痛转移到他身上。 他伸手将她头发挽在耳后,明明是第一次做的动作,却像是做了无数次般熟稔,“现在好点了吗?” 宴莞尔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蹙着眉,“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快去学校。” 她提到学校,他才想起,还没有请假。 当着她的面,沈沐淮直接拨通周宽的电话,以家里有事为由,请一天假。 在接到沈沐淮电话的时候,周宽有一瞬间的惊讶,沈沐淮,竟然会请假。 从他带起一班开始,沈沐淮就从未请过一天假。 哪怕有次他发烧到眼尾发红,他让他回去,他都没答应。 那么这次他如此突然地请假,一定是家里有急事,周宽利落地答应。 听完他通话全程的宴莞尔明显不安起来,“你怎么请假呀?不用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别耽误你学习。” 话音刚落,小腹一阵绞痛袭来,她蓦然咬紧下唇,抵抗这一波痛楚。 沈沐淮眉头与她同时皱起,仿佛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又开始痛了吗?” “嗯......”这阵绞痛散去,宴莞尔轻颤着呼出口气,“是一阵一阵的。不过我一般就痛几个小时,没事的,我睡睡就好了,你快去学校。” 她的靠枕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沈沐淮将靠枕抽出,转到她身后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去学校,一天而已,不会耽误什么。” 他用手圈住她的腰,却担心自己手掌力度不对,而只敢将交叠的手掌浮在她小腹处。 宴莞尔弯起眉眼,低头轻轻抿了口红糖水,好甜。 她埋进他怀里,“暖贴好烫。” 说着,她用手将贴在小腹处的暖贴撕开。 沈沐淮顺手接过,果然烫得灼手。 才刚将暖贴放在床头,就感觉都一只小手覆盖在他手背上,然后缓缓用力。 察觉到她的意图,他便顺着她的力道动,直到掌心贴紧她小腹。 她穿着件长袖T恤,掌心触在她小腹时,能清晰感受到轻薄布料下她柔软的皮肤。 沈沐淮喉头无意识动了动,手掌轻颤。 从他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注入肌肤,一时间,宴莞尔觉得自己的痛感都减轻了些。 “都怪我,”她嗓音里带着自责,“耽误你上课了。” 沈沐淮在她发心轻吻了下,“不许胡说,你身体更重要。” “我比上课还重要?” “当然。” 宴莞尔眸中带着笑意,低头,将杯中的红糖水一口饮尽。 沈沐淮接过空杯子,问她:“我还买了止痛药,要不要吃?” 宴莞尔摇头,“暂时不用,我想睡会儿。” ... ... 宴莞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暗沉一片。 厚重的窗帘中间的细缝露出的白色光线,提醒她现在还是白天。 撑着手臂坐起,她从床头柜上的抽屉里取出卫生巾,准备下床。 刚把脚挪下床,还没来得及穿鞋,就听到客厅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宴莞尔抬眸,恰好对上沈沐淮的视线。 他目光在她手上停了一秒,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后,耳根逐渐染起红意,然后蹲在她脚边,给她穿上珊瑚绒袜子。 刚睡醒,人还有些懵。 待他给她穿完一只袜子后,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缩回脚。 “别乱动。”沈沐淮左手立刻扣住她细嫩的脚踝,右手熟门熟路将袜子给她套上。 宴莞尔垂着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眼中情绪复杂交织,两秒后,她忽然伸手揉了揉他泛红的耳根。 沈沐淮顿了一瞬,抬头,微笑着用温柔至极的嗓音对她说:“好了,去洗手间吧。” ... ... 打开洗手间的门,沈沐淮就倚在距离洗手间门不远的地方。 一见她出来,他便立刻道:“肚子饿了吗?我熬了点白粥,要不要吃一点?” 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情绪。 宴莞尔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脆弱的人,她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第一次来月事时,她没有经验,不知道不能吃冷饮。 那次吃完冷饮后痛得死去活来,柳曼青也如今天一般,专 分卷阅读77 程请了假在家照顾她,给她熬红糖水,给她灌热水袋。 柳曼青工作很忙,她虽喜欢柳曼青不工作在家陪着她,喜欢一整个世界都只有她和柳曼青的感觉,但也清楚不能再因为同样的事耽误柳曼青的工作,之后便牢牢忌口,从此再也没痛过经。 今天有一个人因同样的事为她担心,为她请假,为她熬红糖水照顾她。 她掀起眼皮,沈沐淮还在等她的回答。 他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做什么事都认认真真,连等她回答吃不吃饭这样简单的问题,都是一脸温柔又耐心的神情。 只现在,他眸中多了些缱绻之意,为她。 宴莞尔眼尾忽然泛起酸意,倏地一头扎进他怀里。 许久没有这么不舒服过,她没有料到,自己竟然真的会因为身体的不舒服而变得脆弱。 有了第一次之后,再次拥抱就自然而然。 沈沐淮顺势将她牢牢拥住,他以为她身体还不舒服,“还难受吗?不然吃止痛药?”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他听到她闷声说:“沈沐淮,我好坏。” 他知道她因为不舒服情绪不好,对她循循善诱,“为什么这么说?” 宴莞尔在他怀里逼自己不许脆弱,努力将情绪压下后,她贴在他胸口,嗓音带起蛊惑, “因为我竟然喜欢这种感觉,你不用去学校,不会被其他女生看到,专属于我。” 她抬起头,一双潋滟的眼,拥有勾魂摄魄的力量,“我喜欢这种全世界只剩我们的感觉。” 她目光牢牢锁定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她看到他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愣怔,而后迅速变换为愉悦。 她垂下眸不去看他,眼睫微颤,“你怎么在笑?不会觉得我很过分吗?” “不会,”沈沐淮将手臂收得更紧,低头去看她刻意藏起的双眸,“因为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 “开心你也如我喜欢你一般喜欢我,开心你对我有占有欲,开心你愿意把你的阴暗面也坦诚告诉我。” 正如昨日的我对你一样。 第三十五章 薄荷烟 薄荷烟 客厅没有餐桌, 两人只能在宴莞尔书桌处用餐。 白粥熬得黏稠,宴莞尔垂着眸,用小勺一点点刮起微凉的表面, 慢条斯理地吃。 沈沐淮没什么胃口,看着她吃了会儿,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开米袋的时候找剪刀,翻了下抽屉。” 他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示意她是书桌的抽屉。 宴莞尔捏着小勺的手指一顿,抽屉里有她惯常抽的薄荷烟。 脑海中迅速闪过许多种解释, 又被迅速一一推翻, 她垂下视线,“你看到抽屉里的烟了?” 看到了, 且不是第一次看到。 沈沐淮知道她误解了,“我只是觉得动了你抽屉需要告知你, 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如果他想问什么,他会直截了当地问她, 不会刻意卖关子。 她将碗放下, 承认:“是我的烟。” 抽屉里就只剩一包,她拿出来, 放在桌上。 薄荷双爆珠, 细支, 典型的女士烟。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打开抽屉看到烟盒的那一瞬间, 沈沐淮其实有一瞬间的愣怔。 然后意识迅速回笼, 他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烟盒时,问她家里是否有人来过,她否认时他便已清楚,她在抽烟。 但他没想过去询问她, 因为他认为这是她的私事,如果有天她愿意将这件事告诉他,告诉他她抽烟的原因,他会认真侧耳倾听。 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承认。 导致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宴莞尔抿抿唇,表情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沐淮说没有,“有些惊讶,但我想,你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宴莞尔伸手拿过烟盒,用食指将盒盖拨开,最近抽烟频率不高,里面烟支还剩了不少,听到他的话后,她神色松懈下来,松散地晃了晃。 缓缓地,陷入某种情绪里。 “我是从姨妈生病时开始抽的,”她声音轻淡,像在讲述与她无关的人的故事,“啊......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家的事。” 沈沐淮安静听着。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她敛着眉眼,思索了两秒,说:“我那时候,八岁。” 在她说出第一句的时候,沈沐淮放在桌上的手,就渐渐收拢成拳。 “之前学校里传的那些传闻,什么我妈妈当别人小三的事,都是假的。”她嗓音轻盈,飘在安静的客厅里,即刻便散入空中。 “所以我当时没有去争论什么,因为觉得没必要,也不想把我父母的事大张旗鼓地告诉 分卷阅读78 大家。” 她抬起眼看向沈沐淮,轻轻弯起唇,“不过你为我站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 沈沐淮知道他现在的心痛如果算做十分,那她只会比他多百倍千倍,想安慰她,喉头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宴莞尔将视线移回烟盒上,继续说: “我父母去世时,家里条件不好,也没留下什么遗产。警察把我交给大伯,我就在大伯那里住了半年,大伯家经济压力很大,住了半年后,大伯就把我送到了奶奶那去,可奶奶年纪也大了,没精力照顾我这个拖油瓶。” 她说“拖油瓶”三个字的时候,咬字轻得仿佛听不见。 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烙印。 沈沐淮伸手,温热掌心盖住她的手背。 宴莞尔反手握住,与他十指相扣。 “然后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吧,我被辗转送到各个亲戚家里面,我以为我尽量减轻存在感,就能多在某个家里停留一段时间,但好像我的存在本身就很碍眼,没人愿意留我。” “有天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着要把我送进福利院。”直到说到这里,宴莞尔都面无表情,下一秒,她脸上忽地绽起笑来,“那天我遇到了我姨妈。” “她那时候才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去实习,当时我父母出事,家里怕影响她学习瞒着她,她是直到那天才知道的。” “然后她抱着我,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说她虽然比不上我父母,但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好好对我。” 那时候的小莞尔,在一夜之间从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小公主,变成人见人嫌的拖油瓶。 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变化,就需要立刻开始“懂事”、“听话”、“变乖。” 无论被送去哪个亲戚家,都没有人问她的意见。 吃剩饭、做家务、被亲戚家的小孩欺负。 不停地被转学,经常听到不同的亲戚说学费是多余的支出,或许可以让她不再去学校。 她都没有意见,都很乖,只要能让她有个停留的“家”,她可以一直都很听话。 可最后还是没有人要她。 直到柳曼青拼尽所有给她一个家。 “我当然愿意,”她垂下的睫毛颤得厉害,嘴角却扬起高高的弧度,“然后,我度过了很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段她人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是支撑她到现在还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姨妈当老师工资不高,光是我们两个生活都捉襟见肘,可每年我生日的时候,她都会骑很久的车给我买麦当劳的儿童餐。她本来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去一次游乐园的,可惜后来没了机会。” 颊边笑意渐渐散去,宴莞尔神色逐渐变得冰冷,回忆起那段糟糕的日子,她不再说话,闭上眼。 但没有用,压抑许久的恨意陡然升起,浑身开始忍不住地颤抖。 “莞尔——”沈沐淮察觉到她的变化,十分担心地叫她名字,与她相扣的手指也蓦然收紧给她力量。 宴莞尔睁开眼,另一只手迅速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与他相扣的手也挣扎着松开。 拉开抽屉、取出打火机、点烟、深吸一口,动作一气呵成。 浓郁薄荷味迅速布满口腔中每一个角落。 将心中情绪压下后,她才缓缓将烟雾吐息出来。 写满年龄的窗台边,瞬间烟雾袅袅。 她夹着烟的纤细手指,还在轻轻地颤,“对不起,我没忍住。” 她抬眼望向他,眸中含着莹莹的光。 沈沐淮摇摇头说没关系,她看到他脸上心疼与怜爱交织的神色。 他站起身,蹲到她面前,仰头对她说:“如果很艰难,可以不急于一时告诉我。” 反正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宴莞尔俯视着他,眼睫轻垂,“好。” 她指间夹着烟,放在他们之间、他嘴边,“我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是特别难受的时候,抽烟会让我状态好点,想试试吗?” 第三十六章 缠绵吻 缠绵吻 试抽烟吗? 在宴莞尔开口之前, 沈沐淮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对一切“不好”的东西,都没有任何想要接触的想法。 祁嘉石曾好奇买烟试过,也是问他:“要不要试一口?” 他遇到过太多街边的人吞云吐雾, 不小心吸入一口二手烟,那种窒息的感觉会令他非常难受。 所以当祁嘉石问他时, 他立刻就拒绝了。 可她的经历让他知道,原来吸烟的人并不是无缘无故要吸的,或许是有沉痛的理由的,她告知他她吸烟的原因之后, 吸烟在他这里就已不再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 至少, 在她痛苦难受的时候,烟是能帮助她缓解情绪的“良药”。 她轻捏住的烟头就在他唇边不过一厘米的位置。 袅袅一缕细烟 分卷阅读79 漂浮在空中, 萦绕在鼻尖。 极淡的薄荷味,并不难闻。 要不要试试? 沈沐淮眸中闪过一丝纠结的情绪。 他纠结挣扎的全程, 被宴莞尔尽收眼底。 她看他思考,看他挣扎。 在他薄唇微抿, 正要做决定的前一刻, 她忽然收回手。 沈沐淮没预料到她的突然行为,眸光失措地闪了闪, 眼睫忽地抬起望她。 她眼帘低垂, 一双流光溢彩的眼里, 含着淡淡的失落, 但立刻便一闪而过。 若不是他抬眼的动作迅速, 一定捕捉不到。 那抹淡淡的失落,即刻印在他心里。 沈沐淮薄唇微动,正要开口,却被她截住话头, “算了,”宴莞尔咬字轻飘飘的,语气像是极不在意,又隐含着对自己的嫌弃,“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别试了。” 说完,她便要起身将烟摁灭在窗台。 纤细手腕刚抬起,便被他干燥温热掌心控住,沈沐淮偏头,唇齿微启,就着她夹烟的手指,轻吸了口。 不会吸烟的人自然不会呼烟,吸入的淡淡薄荷烟雾被他硬生生咽下,只从鼻息间逸出一些余烟。 他咽完后有些不适应,眉头无意识轻蹙。 缭绕烟气在他刀刻般的眉眼之间漂浮,谪仙一般的五官,与袅袅烟雾出乎意料地合适。 宴莞尔缓缓倾身,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问他:“什么感觉?” 嘴里有烟的感觉,倒也不会不适,只是会有些奇怪。 沈沐淮本准备回答她,可在他思索感觉的短暂两秒后,他发现他们的脸挨得极近,近到他一动唇,就会碰到她的。 喉头上下滑动。 烟雾萦绕在两人之间。 两道视线,一道渴望,一道魅惑。 平时温润清朗的他,吸烟之后,竟然要命地性感。 宴莞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仿佛失了控,所有的想法思绪在这一秒悉数消失变成空白。 这一刻,她只想吻他。 精致下巴轻抬,她印上他的唇。 软软的,好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轻.吮了下。 小小的动作,瞬间打开了沈沐淮的反应开关。 被她吻上的那刻,他愣了一秒,察觉到唇上的吮吸之后,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朝脸部、唇齿而来。 他开始回应,伸手用大掌控住她的后颈,温柔又强势的进攻。 但又矛盾地没有任何侵略感,轻轻的,时刻关注她的反应,仿佛只要她一有停止的想法,他便会立刻停下。 越是这样的他,越让她无法停止。 宴莞尔眼帘轻阖,偶尔能瞥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捧着他的脸,逐渐加深这个吻。 他在接吻上很有天赋,不过几秒时间,就已经掌握技巧,控住她后颈的手朝他的方向使力,试探地撬开她唇齿后便不停地与她交缠。 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淡淡的柑橘味、烟味、清冽的薄荷味。 好闻得要命。 吻以沈沐淮发现她快要无法呼吸而结束。 他唇舌从她唇齿间移开一些距离,让她接收氧气,却又舍不得离开太远,唇依旧贴着她的,时不时轻啄一下。 安静的客厅内,一时只余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她颊边碎发垂下几缕,他一边轻吻她,一边将碎发挽在她耳后。 她眸中莹润着潋滟水光。 沈沐淮没忍住,在她眼睛上落在一吻,他开口,声音喑哑,像被砂纸磨过一般,性感又磁性。 然后答非所问:“不想停下去的感觉。” 心跳加快,面部像是被急速充血,热得发烫,宴莞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轻喘,指尖细烟烟灰已蓄满,指尖一动,灰烬便簌簌飞下。 她将烟捻到他们之间,扬起唇,“再来一口?” 说完没等他回答,自顾自长长吸了口烟,捧着他脸又吻了下去。 ... ... 一支烟两人抽,烟抽到尽头,吻也到尽头。 不知什么时候,宴莞尔已窝进他怀里,他下巴垫在她肩窝,看她把玩着烟盒。 “你从来没抽过烟?” “嗯。”沈沐淮低声应,他的唇贴在她耳边,低沉嗓音深深传进耳蜗。 “你爸也不抽?”宴莞尔食指指尖挑着烟盒盖,打开又盖上。 “不抽。” 宴莞尔轻笑,“我还以为天下的爸爸都会抽烟,我爸去世的时候我虽然还很小,但我记得,他很爱抽烟,每次抽烟都会被我妈骂,我妈会逼他去阳台,他就一边朝我做鬼脸,一边乖乖去阳台。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记忆在变淡。” 她声音里明明带着笑,可说出话让他止不住的心疼。 他偏头轻吻下她脸颊,“你现在有我。” 分卷阅读80 “嗯,”宴莞尔在他怀里软下身子,让自己脊背完完全全与他怀抱相贴,她用极为依赖的嗓音对他说:“沈沐淮,我只有你了。” 沈沐淮拥住她腰的双手收得更紧,对她承诺:“莞尔,我永远不会负你。” 宴莞尔闭上眼,阖住满目凉薄。 她信沈沐淮在这一刻做下的承诺是真心的,只是,她没有真心,也不信永远。 她握住他交叠在她腰间的手,轻轻解开,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与他面对面,认真看进他眼底,“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好。”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无条件站在我身边。” “当然。” 她在他这里,从此无条件拥有特权。 宴莞尔满意地勾起唇,伸手牵住他的,开启另一个话题,“我对爸妈的印象很浅,毕竟他们走得早。你爸妈呢,是什么样的?” 沈沐淮略一思索, “我爸妈,应该算是典型的模范父母,我爸主外,工作很忙,但依旧会抽出时间关心我们陪我们,除了应酬和出差外,其余时间都会准时回家。我妈主内,是一位优雅温柔的女士,会配合我爸的时间去陪同应酬,没有应酬的时候会去外婆家陪外婆。” 宴莞尔指尖捏着他的玩,羡慕地说:“真好。” 沈沐淮想说以后他们也会是你的父母。 可又担心现在开口为时尚早会给她压力。 “那你家是什么样子的?” “我家——”他家很大,沈沐淮一时之间不知从何描述起,“想去我家看看吗?” 宴莞尔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你爸妈都在家吧......” “明天不在,”他知道她的顾虑,“明天我爸妈都会去首都出差。” 宴莞尔眼睛明显亮了一瞬,片刻后又黯淡下来,“你家应该不是只有你爸妈吧?会不会有保姆之类的,万一他们看到我,告诉你爸妈......” “没事,”沈沐淮让她放心:“我明天安排他们先离开一段时间。” “明天就去吗?”顾虑被一一解除,宴莞尔果然来了兴趣。 “你身体撑得住吗?万一明天还不舒服——” “没问题,我一般都只有第一天痛。”说到这个她有些羞赧,又想起上课的问题,“可是明天上课怎么办?偏偏刚好你爸妈出差,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你成长环境的。” 沈沐淮早就在暑假学完了高二的全部课程。 现在每堂课对于他而言,都是复习。 沈冠玉和白语冰同时出差的情况并不多,既然已经请了一天假,那再多请一天,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看向她,“你担心成绩吗?” 宴莞尔摇头,“我担心你。” 沈沐淮眉眼间浮起笑意,问:“担心我什么?” “担心会影响你的成绩,我成绩没那么重要,偶尔缺几节课也无所谓,你就不一样了——” “我哪里不一样?”原本晴朗的心情忽然变天。 沈沐淮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敛起。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必须是完美的。 可她不一样,他不想要他在她面前也时刻保持完美。 他想要在她面前,偶尔可以卸下压力,做回沈沐淮自己。 他知道她接受他的占有欲、他的暴戾,他的坏情绪,可那都是内里的,如果属于沈沐淮外表的光环暗去呢? 沈沐淮刻意问:“如果我成绩下降,在你心里就不是我了?” 你会减轻对我的喜欢吗? “当然不会,”宴莞尔一双狭长的眼都气得睁圆了些,仿佛他在说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我说过,我会是你的庇荫地。” 她忽然意识到他反问她的原因,接着十分认真地对他说:“沈沐淮,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在别人眼里变成了坏蛋,在我心里,你都是一样的沈沐淮。我喜欢的你,不是被加满各种光环的你,而是真实的你。” “我说担心你成绩,并不是会因为你成绩不好就不再喜欢你,而是因为担心你会因为成绩下降而不开心。” 她眸光轻转,做了个决定,“那就明天,我们先抛开成绩,去你家玩。” 她以这样幼稚的形式,他们俩一同再请一天假的形式,告诉他她的坚定。 她的表白令他受用到骨子里,心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沈沐淮嘴角噙起温柔的笑,“好。” 第三十七章 燃情书 燃情书 沈沐淮在夜幕降临时才到家。 沈冠玉此次出差是为处理首都分公司的急事, 去得匆忙,归期也未定。 他进客厅时,白语冰正忙着与保姆一同整理出差的行李, 见他回来得晚正准备问他去哪里了,可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就见沈沐淮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匆匆上楼。 分卷阅读81 白语冰蹙起眉,“沐淮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保姆将衣服折好放进行李箱, 笑脸盈盈地说:“少爷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我儿子也是,不过才十三四岁, 每天就忙得很,总是不着家, 还不让问,一问就要发脾气!后来我去问了老师, 老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开始拥有自我意识, 会开始想要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秘密,所以被长辈多问两句会不耐烦, 就是俗话说的叛逆期。” 叛逆期? 白语冰心中本因为沈沐淮回家晚而浮起的不开心情绪渐渐因保姆的这句话而消散, 保姆说的孩子成长期间发展出自我意识, 她当然懂。 她从沈沐淮出身开始便饱读教育学相关书籍, 所以在沈沐淮十三四岁, 周围朋友的小孩都开始叛逆时,沈沐淮就已被她教导得极好,懂得自我疏导排解情绪。 现在沈沐淮都已经十七岁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在这个阶段玩什么叛逆。 况且, 她对沈沐淮管得一向不算严格,因为对他足够信任,知道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只这几天有些异常罢了,从前沈沐淮晚归,都会告诉她去做了什么事的。 “后来我才知道哦,是那小子谈恋爱去了!说怕家长老师阻挠,所以不告诉我们。”保姆迟疑地问:“沐淮会不会也——” “沐淮不会。”白语冰直截了当地打断保姆的话,冷着脸道:“他一向拎得清,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保姆自知失言,抿起唇不敢再说话。 虽说确定沈沐淮不会,但多少还是有被保姆的话影响,白语冰想了想,心头有些不舒服,她把手上的衣服交给保姆,“我上去看看。” 她去冰箱倒了杯纯牛奶,上楼。 ... ... 沈沐淮进门没靠近白语冰的原因是,他身上有烟味。 和宴莞尔一起,两人同抽一支,身上烟味不算重,但白语冰对气味十分敏感,假如靠得太近,她一定会察觉到。 他快速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门。 门一开,便看见立在门边不远处的白语冰。 见他出来,白语冰脸上带着笑,将牛奶递给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沐淮不喜欢撒谎,如果宴莞尔愿意,他可以立马在父母面前公开感情。 可从今天宴莞尔想来家里,却又担心遇到他父母的反应来看,她并不想要他们的关系被他父母知道。 他能理解,所以,他愿意为她撒谎。 哪怕他并不喜欢。 “同学生病了,”他面不改色地说:“她自己住,父母都不在身边,所以去照顾她,花了些时间。” “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去医院了吗?要不要让家里医生去一趟?”听到孩子生病,哪怕不是自己的,白语冰依旧有些紧张,立刻追问一大串问题。 “不用,”沈沐淮说:“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白语冰放下心,看儿子仰头喝牛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他:“那同学,是男生吧?” “咳——”沈沐淮没预料到,被呛了下,脸上霎时浮起一小片绯红。 白语冰看他被呛到也是吓了跳,赶紧上前去拍他的背,“怎么这么大了喝个牛奶还被呛到。” 他的反应配合她的问题,令她现在真的开始怀疑了。 “被你的问题吓到了,”沈沐淮放下牛奶杯,抿抿唇,面不改色撒谎:“当然是男生。” 白语冰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她松口气,“是我的错,不该问你这种问题。” 她估计是被保姆的话刺激到,一时竟然忘了,她儿子可是沈沐淮。 是全世界最乖的儿子。 “我最了解我儿子,”她踮起脚去揉揉儿子的湿漉漉的头,“就算全世界的孩子在高考前恋爱,我儿子都不会。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学习,妈继续去收拾东西。” “妈?” “怎么了?” “你们明天几点出发?” “估计一大早就得走,八点吧,有什么事吗?” “没事,本来说如果时间来得及,我送送你们。” 沈沐淮发现自己撒谎的本领越来越驾轻就熟。 “哪里用得着,”白语冰笑得欣慰,“虽然还不知道去几天,但我们会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回来的,放心。” “好。” 白语冰离开后,沈沐淮倚在门边看了会儿她的背影。 直到背影完全在视线中消失,他依旧维持着同样的抱臂姿势。 白语冰说,最了解他吗? 好像不是的。 她了解的,只是那个将真实的自己掩盖,披上一层完美皮囊的沈沐淮。 沈沐淮回神,关上门,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烟。 是下午在宴莞 分卷阅读82 尔家抽的那盒。 是他临走时她交给他的。 她说,想她的时候就抽一支。 他现在想她了。 ... ... 宴莞尔在来之前,幻想过沈沐淮家的模样。 可在看到他家之后,她才知道,她的想象力实在过于贫瘠。 沈家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 从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门进去后,入眼便是一座私家花园。 苏州园林被誉为“咫尺之内再造乾坤。” 这座私家花园,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通过栽植花木,做出了移步异景的美。 隐在花木中的,才是正门。 沈沐淮提前散了园工、保姆等人,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牵着她一步步走。 整栋公馆偏复古风。 打开正门,脚下的瓷砖为不同形状拼接而成,天花板上浮雕是新欧式古典主义。 宴莞尔目光在客厅环视一圈,客厅里设计摆设都彰显出居住者的品味高雅,处处都透着矜贵。 沈沐淮牵着她慢慢走,直到宴莞尔在壁橱处停下脚步。 壁橱上方,按时间顺序排列着沈家的照片。 沈冠玉白语冰的结婚照、沈沐淮的满月照、还有他小时候生日,沈冠玉专程抽出一天时间,带白语冰和他一同在游乐园拍的照片。 白语冰在怀他的时候,因为是第一胎,两边家里都非常重视,将她身体养得极好。 沈沐淮生下来足足有七斤三两,胖嘟嘟的长得像年画里的福娃娃。 照片里的他,两只胖成藕节的手分别捏着自己的脚,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他家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张照片自被拍下起便被放在这里。 以前也不是没有朋友看过,沈沐淮都不觉得怎么样,可今天带她一张张看照片,他却突然有些害羞。 颊边浮起热度,他正要将自己的出生照扣下,却听见她说:“好幸福啊?” 他偏头,跟着她视线看去。 才发现她目光牢牢锁定在他父母的婚纱照上。 他不动声色拿开自己照片,回忆她父母的事,用右手将她揽入怀里,以示安慰。 “你爸妈结婚多少年了?” “二十年。” 婚纱照里,白语冰一脸幸福,依偎在年轻时的沈冠玉怀里。 “他们关系一定很好,你爸妈面相都好好,感觉像是从来不会吵架急眼的人。” “你会看面相?”沈沐淮有些意外,又回答:“他们关系的确不错,我长这么大,印象里,他们一次架都没吵过。” 真是,完美的模范夫妻呢。 宴莞尔看着照片里年轻的沈冠玉,眼神冷了一瞬。 而后眸中立刻释放甜蜜,看向沈沐淮,“我当然会看面相,不然,怎么会眼光这么好地喜欢你?” 她说着,手臂慢条斯理圈住他的腰,然后猛地一抽,抽出他藏在左手的相框。 “以为我没看到?”她藏在怀里看,“你小时候,也太胖了吧?” 沈沐淮立刻要去抢回来,宴莞尔不让,一边躲一边用照片比着他脸。 “嗯~虽然你现在比小时候瘦了很多,但隐约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的模样,鼻子眼睛都一样!” “才没有。” 沈沐淮被她逗得脸红,去抢又怕伤着她,只得无奈地去捉她手臂。 宴莞尔两手往后一缩,恰好撞进他怀里。 她笑嘻嘻的,“好了我不看了,还给你。” 还给他后又去看别的照片,看到最后一张游乐园合照时,她脸上笑意微敛。 但没说什么,只对他说:“我想去你房间看看。” 沈沐淮将她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他没多言语,只轻应了声。 ... ... 沈沐淮的房间是套房。 入门便是小厅,看屋内摆设,是他学习的地方。 宴莞尔对书有兴趣,一进去直接看向书架。 他在书籍方面,涉猎颇广,书架上什么类型的书都有。 宴莞尔一本本看著书目,在最下面一层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收纳盒。 整个书架都是书籍,突然出现一个收纳盒,占据书架最后一层不小的位置,她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要不是她提起,沈沐淮早已忘记,自己书架上还有这么个收纳盒。 但里面的东西他还记得。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情书。” 宴莞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重复一遍:“情书。” 宴莞尔缓缓眯起眸。 她眼睛形状本就狭长,此刻眯起眸,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可沈沐淮不仅没被威胁到,反而觉得——很开心。 因为她在意。 “你把情书留着 分卷阅读83 干什么?”她问了句废话:“都是别的女生给你写的?” 沈沐淮说是,然后给她解释原因:“是她们塞到我抽屉里的,我都没拆开看过,放在这里的原因是,我觉得信是她们的心意,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干脆就这么放着。” 他还真是,温柔到不可思议。 可她不允许他再对别人温柔。 “什么信不信的,”宴莞尔食指在他胸口戳戳戳,“少转移话题,这是情书!你居然留着别的女生送给你的情书?你还有没有身为男朋友的自觉?” 沈沐淮挺起胸膛任她戳,抬起双臂示意自己投降,“我发誓我是真的忘了。” 和她恋爱后他满脑袋都是她,哪里还想得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情书。 “那这些怎么办?”宴莞尔把收纳盒拖出来,问他。 沈沐淮抿起唇,“悉听尊便。” 他从未接受过哪个女生当面送过来的情书,这些情书都是在他不在的时候,那些女生塞到他抽屉里的。 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看拆开看,但又确实觉得这些是别人一笔一划写下的心意,他不接受,也不能糟蹋。 但从前就算了,现在他有了她,就不能再这么放着,需要处理掉。 宴莞尔将收纳盒打开,满满一整盒的信,装得密密实实。 她蹲在地上,掀起眼皮看他,“怎么处理都可以?” “嗯。” “你不会心痛?” 沈沐淮笑得无奈,“不会,我心痛什么,你自己看,这些信我一封都没拆开过。” “是情书。”宴莞尔强调。 “情书。”沈沐淮乖乖跟着重复一遍。 “昨晚我给你的打火机,还在吗?” 她把烟给他的时候,也给了个打火机。 沈沐淮说还在。 宴莞尔偏头,看到卧室外面的阳台,她指指收纳盒,“去阳台。” 阳台上,小小的收纳盒两边,蹲着两个人。 宴莞尔指尖把玩着打火机,垂眸看了会儿情书。 最上面的情书,封面写着:【给最亲爱的沈沐淮。】 她“啪”地一下按开打火机,打火机陡然升起火焰,被微风吹得张扬。 她用另一只手护住,问一脸温和的他:“沈沐淮,换位思考,如果我留着马元恺给我的情书,你是怎样的感觉?” 几乎是在她提到“马元恺”三个字的同时,他就变了脸色。 宴莞尔满意地看到他眸中各种情绪暗流涌动。 不满、吃醋、摧毁。 她说:“这些都是你的东西,我不会处理它们,我要你来处理。” 打火机小小的火焰,在他瞳孔中闪耀。 沈沐淮缓缓眯起眸。 宴莞尔扬起尾音对他说:“假如它们是马元恺给我的情书,你会想做什么?” 沈沐淮抬起眸,宴莞尔在他眸中,清晰看到藏在温和之下的占有欲。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全部烧掉。” 宴莞尔勾起红唇,将打火机递到他面前,嗓音中带着蛊惑,“好啊,那你就,把这些通通都烧掉。” 第三十八章 骗信任 骗信任 透过小小一簇火焰, 沈沐淮看进宴莞尔的瞳孔里。 她瞳孔里闪烁出的情绪,分明是期待与兴奋。 让他烧掉这些情书,会令她这么开心吗? 拇指摁久了打火机, 手会酸,宴莞尔将大拇指移开, 火焰倏然熄灭。 他沉默着不说话,反而令她心头升起挑战。 让他换位思考如果看到马元恺送给她的情书会作何反应,他立刻说会想烧掉,可现实并不是换位思考, 他多少还是会在意吧。 毕竟他这样温柔的人, 即使不接受别人也会把别人的心意好好收藏的人,终究是会不愿意让这些心意化作一片灰烬。 “啪!”打火机再次被按开。 宴莞尔刻意让唇边勾起勉强的笑, “我开玩笑的。” 打火机按开又关上,她像只是自己在按着玩, 黯了声音说:“随便说说而已,别在意。” “莞尔。”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叫她名字。 “嗯?” “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宴莞尔愣怔一瞬, 心中顿时出现无数种答案。 想报仇, 想看仇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想毁掉你, 想看你步步堕落, 想让你主动烧掉情书。 真实的想法。 从最最原始的到现在的, 从宏观的到微观的, 他问的是哪一个? 她难得用呆呆的眼神看着他, 在看到他仿佛洞察一切的表情后,宴莞尔心脏深处又倏然浮现出一丝慌张之意。 她抿起唇,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压抑着的慌张情绪, 无意识将嘴唇抿得泛白。 分卷阅读84 手里的打火机不知何时也被关闭。 她对自己真实想法的掩饰、唇角勉强的笑容、在被他问到真实想法后神情中一闪而过的慌张,都被沈沐淮一一看进眼底。 结合她的经历来看,她的每一种反应,都让他觉得很心疼。 他不禁想,如果她父母没有离世,好好陪着她长大、宠着她长大;如果带她逃离颠沛流离的生活,给她一个家的姨妈没有出事,她会只是试探着提出自己的真实需求,仅仅没有得到及时反馈就立刻缩回保护壳里说自己只是开玩笑以做逃避吗? 心尖泛起的疼痛感,随着想法的加深,而变得愈加敏锐。 他的小姑娘,真是受过很多苦啊。 沈沐淮伸手,拇指按住她小巧的下巴,轻轻将她无意识咬住的下唇唇肉从贝齿中解放出来。 “莞尔,你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掩藏你的真实想法。” 她的父母、她的姨妈没来得及给她的宠爱,他来给。 他并不是想要代替,他是想要弥补,弥补她没来得及拥有的爱与骄纵。 他从前一直认为,恃宠而骄是贬义词,但从现在起,这个词的词性在他这里变成褒义词。 他希望她,因他恃宠而骄。 在没确认他口中的“真实想法”具体是指什么事之前,宴莞尔不会贸然开口。 她看向他,此刻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溢满蜜,让注视着他眼神的人轻而易举,就被溺进去。 见她依旧不回答,沈沐淮嗓音温柔如四月春风,“你的真实想法明明是要我烧掉这些情书,为什么要说是开玩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宴莞尔垂下眸,在心头无声松了口气。 原来他是说这个。 她快速在心中组织着语言,“因为我觉得,你或许会不愿意、会认为我越距、会认为我糟践别人对你的心意很过分。” 他看到她垂着的细密睫毛轻轻颤了颤。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嗓音与眼睫带着同频的颤,“我怕你会讨厌我。” 停留在她下巴的食指,再次轻轻用力,让她抬起脸。 她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垂着头? 沈沐淮手上的力度很轻,却不容拒绝。 他让她对上他的视线,然后真挚的、如承诺一般对她说:“莞尔,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宴莞尔直直地看着他,片刻后,喉头上下滑动一次。 “以后,把你的真实想法都告诉我,”他继续说:“不用掩饰,不用担心,因为我会无条件答应你。” 宴莞尔觉得自己是该对他说的话毫无所动的。 可为什么,眼尾的地方竟然会变得痒痒的呢? 大抵是因为他的话,令她想起了没被柳曼青收养前的生活,永远掩饰着真实的自己,压抑着自己真实的需求,披着一层“乖巧懂事”的皮做戏的曾经。 她眼眶红了。 沈沐淮在心中无声叹息,但还是要她回答,他希望她记住,他说的话并不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告诉我,你想要我对这些情书做什么?” 他提醒了她。 被情绪影响的理智瞬间回笼,宴莞尔在心中反复对自己强调要清醒,不要被曾经影响,也不可以被他感动。 眼睫快速轻颤几次,直到眼尾剩余的痒意悉数消失,她依旧仰着头,这样看他的视角恰好是微微地俯,“我想要你烧掉它们。” 既然他说想要知道她真实想法,那她就把她能透露给他的“真实”,都告诉他。 她一字一顿地说:“一看到它们,我眼前就会立刻浮现一个个女生往你抽屉里收情书的画面,我很讨厌这些画面。” 她眼尾残留的因忆曾经而起的难过,变成厌恶的情绪。 但沈沐淮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曾说愿意当他的庇荫地,她愿意接受他所有的坏情绪,他当然也可以。 沈沐淮薄唇轻弯,“以后这些话,直接告诉我。” 我们之间,不需要掩饰。 他按在她下巴的手指收回,去接她手里已经熄掉的打火机。 打火机对准情书一角。 “啪”地一声,火焰重新在沈沐淮手中被点燃。 不过几秒时间,小小的火苗便吞噬掉情书。 火焰上升速度很快,迅速将信封包围。 在快要灼到指尖时,沈沐淮松开手指。 情书飘飘然落入满满一盒情书之中,很快,排列整齐的剩下的情书便被引燃,一瞬间,收纳盒燃起熊熊火焰。 在两人脸上也映起红光。 这样红亮又热烈的光线,令宴莞尔眼中渐渐蓄起克制不住的兴奋与痛快之意。 她满足的模样,像是渴望已久,终于得到糖果的小孩。 沈沐淮失笑,这不过只是一件,他满足她的再简单不过的小事而已。 宴莞尔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脚踝,下巴抵在右 分卷阅读85 腿膝盖处,瞳孔中火焰不停闪烁,“可是,这是那些女生给你的心意,被全部烧掉,你不会觉得心疼吗?” “当初留着,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妥善处理,现在你希望我这样处理,那这就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你希望的,就是最佳的。 宴莞尔抬起头,眼睛缀满细碎亮光,闪闪地看着他。 终于接受他的承诺,“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讨厌我?” “永远不会。” “无论我想要做什么,都会无条件答应我?” “对。” 渴望一颗糖的小孩,突然得到一大罐专属于自己的糖果。 她抱着糖罐思索,要掏出哪一颗。 想了想,选出一颗。 “明天我还是不想去学校。” 宴莞尔开始尝试试探他承诺的底线在哪里。 “你想做什么?”沈沐淮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还没想好,反正先不去上课。”她紧紧地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他脸上开始出现迟疑的表情。 宴莞尔不禁在心头冷笑,他的承诺,好像也不过如此。 只是让他为她再多逃一天课而已,他竟然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沈沐淮沉吟两秒,终于薄唇轻启。 宴莞尔眸中藏起浅浅冷意,等着他的回答。 然后听到他说:“去游乐园怎么样?” 他记得她在楼下大厅里看到壁橱上他家一同去游乐园的照片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神色;记得她说她姨妈答应过带她去游乐园,但后面再没有机会。 宴莞尔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明天,去游乐园怎么样?”沈沐淮温温柔柔地重复一遍,然后对她解释: “节假日游乐园人都非常多,去玩的话排队会很久,相较于周末,工作日游客会少很多,我们可以慢悠悠地玩。” “所以,你刚是在纠结这个?” “不然?” 沈沐淮反问完之后安静两秒,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无奈笑道:“莞尔,你该学着相信我。” 宴莞尔抿起唇。 她根本就不相信“相信”这两个字。 她宴莞尔的字典里,也没有信任这个词。 她曾经选择相信大伯、大伯不要她。 她相信奶奶,奶奶嫌弃她。 她相信过很多人,原来的宴莞尔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尽量让自己抛开害怕选择相信,可她最后残留的相信在遇到那一个人的时候,被他硬生生摔破。 摔碎到没有办法再黏合的程度。 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了。 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宴莞尔对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沈沐淮,我对别人的信任,已经很少很少,少到几乎快消失了,但我愿意把最后一点留给你,请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沈沐淮唇角残留的无奈笑容,因她正式的发言而渐渐收敛,他正色道:“莞尔,我不是别人,我会让你知道,我永远值得你的信任。” 第三十九章 失乐园 失乐园 又是请假的一天, 宴莞尔却比平时上课时间醒得更早。 睁眼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清醒的时间,像是一整夜都没有睡过,却又不会有疲惫感。 她撑起身, 后背倚在床头,昨天沈沐淮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无论她要求什么, 他都会答应她。宴莞尔脑海中如播放影像一般,浮现出沈沐淮说这句话时郑重其事的表情。 那她之后,还需要让他做些什么呢? 一时之间,人陷入思绪之中。 床头的手机忽地震动两声, 她打开屏幕, 是沈沐淮发来的信息,问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乍一眼看到这个问题, 宴莞尔有些莫名其妙,今天是去游乐园, 她下床,打开衣柜。 她的衣服大多以深色系为主, 尤其偏爱神秘的深蓝, 可今天是去游乐园,还是穿亮色系的衣服毕竟好。 她衣柜里并不五彩纷呈, 说选亮色, 选了半天, 也只能挑出一套白色的连衣裙。 将连衣裙放在床上便去洗漱, 给沈沐淮回信息的途中她突然反应过来, 沈沐淮问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会是为了要和她穿同色系情侣装吧? 在家楼下见到沈沐淮时,她依旧不清楚沈沐淮到底为什么突然在一大早问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因为她的猜测并不准确,沈沐淮没有穿白色, 而是穿着一身黑。 宽松版型的黑衬衣,衣摆被松松扎进腰间,黑色长裤显得他本就长的一双腿,愈加修长。 宴莞尔快步下楼,走到他面前,正要问他为什么问那个问题,却见他忽然从背后献出一把花来。 脚步在看到那束花的瞬间,变得缓慢。 分卷阅读86 沈沐淮脸上同时绽出比花还明媚的笑容。 开放的肆意而热烈的纯白玫瑰,与她身上的连衣裙十分相配。 她慢条斯理走到他面前,沈沐淮维持献花的姿势,瞳孔中映出她着纯白连衣裙翩然而下的身影。 他眼角眉梢都染起笑意,“你今天很漂亮。” 所以啊,她才不是什么花语不祥的荼蘼花,她明明是他心里最最娇艳的玫瑰。 猝不及防被夸奖,宴莞尔脸不受控制地热起来,她避开他溺着温柔爱意的视线,看向他手中的花。 他视线依旧锁定着她,见状她看花,他手指轻动,洁白淡雅的花朵因他的动作,花瓣纷纷颤动,剔透露水颗颗滑下。 “白玫瑰,你喜欢吗?”他说着,将花放在她裙摆旁边,对比了下,“很搭。” 原来这才是他问她今天穿什么颜色衣服的理由。 宴莞尔笑着接过,看向玫瑰花,“我很喜欢。”她抬眼看他,“白玫瑰很少见,花语是什么?” 沈沐淮在购花时,看到很多种白色的花,于是一一问店员,直到店员说:“白玫瑰的花语是送给初恋,代表送花的人真挚的心和纯洁的爱。” 他当时就觉得,再没有比白玫瑰更适合送给她的花。 可觉得白玫瑰花语适合送给她是一件事,将花语原封不动告诉她,又是一件事。 真挚的心纯洁的爱什么的,直接说出来,就没那么浪漫了。 沈沐淮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他说:“你自己查。” 花香盈盈,宴莞尔瞥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将脸埋进一大束白玫瑰里,白玫瑰的香气果真与它模样一般,清香淡雅。 在闭眼闻花香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他手捧鲜花的模样。 像捧花为爱而来的小王子。 可她却不是他的公主。 “咔擦”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从鲜花中抬起头来,只见他一手拿着拍立得,另一只手正在甩相片。 见她抬头,他笑着将显示出一半画面的照片给她看,“刚刚那幕特别漂亮,所以情不自禁想要抓拍下来。” 小小的相片里,她披散着如丝缎般的墨色长发,闭眼正为玫瑰沉醉。 在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或许更适合喜欢玫瑰。 可下一秒,思绪回笼的宴莞尔,还是最爱荼蘼花。 沈沐淮牵住她,带她上身后等着的出租车,“在车上慢慢看。” ... ...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去游乐园的路上。 宴莞尔垂眸看着相片,问他:“怎么还带了相机?” “因为想要留住我们的记忆,”沈沐淮回忆着她昨天看家里的相框时略带落寞的表情,“今天多拍一点,再买一些相框。” 宴莞尔忽地有些紧张,她抬起眼,“你...不会是想要放你家里吧?” 当然是,沈沐淮对她的语气感到有些奇怪,“不可以吗?” 抱住花束的左手蓦然收紧,宴莞尔眸中闪过片刻慌乱,最后她勉强地勾了勾唇角,轻飘飘道:“可以啊。” 他们出发的时间避开了上下班拥堵的高峰期,汽车行驶一路顺畅,很快,便到了游乐园门口。 果然如沈沐淮所说,平日里游乐园都是家长带小孩子、或者情侣们周末来,工作日的游乐园,人烟寥寥。 宴莞尔站在游乐园门口,仰头看向招牌。 鲜艳显眼的“游乐园”三个大字,曾经是她小时候的梦想。 柳曼青当老师的那几年,老师还能做校外培训。 为了多赚钱,她周末也不休息,所以去带她去游乐园的事,总是一拖再拖。 宴莞尔虽十分想去,每次看到班里同学分享的照片都十分羡慕,但柳曼青每次说下次再去时,她也从未表现出不开心的情绪。 因为她觉得,去游乐园虽然是梦想,但是能和柳曼青住在一起,就已足够快乐。 去游乐园是锦上添花,这花若是添不了,也没那么重要。 却没想到,竟然是沈沐淮实现了她曾经的梦想。 而她不过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她偏头,沈沐淮站得离她有些远,此刻正举着拍立得给她拍和游乐园招牌的合照。 他明明穿着一身神秘冷峻的黑,明明用相机还不熟练,却依旧很认真地努力找角度给她拍照。 见她看过来,沈沐淮扬声道:“先别动,就这个姿势,对,很好看。” 他边说边倒退,甚至没注意脚下的矿泉水瓶,一不留神,脚滑了下。 宴莞尔惊得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可两人之间明明隔得很远很远。 沈沐淮身体晃了下便立刻站稳,朝她比了个OK。 宴莞尔松口气。 他才刚站稳又让她笑,“莞尔,可以笑开心点吗?” 分卷阅读87 其实站在这里,明明心绪很复杂的,可看到他罕见的笨拙模样,她果真依言绽出了笑。 “咔擦!” 画面被定格在她眉眼藏笑的一瞬间。 ... ... 宴莞尔只在电视上见过游乐园,沈沐淮一手拿相机一手看地图,“想先玩哪一种项目?喜欢玩温柔的还是刺激的?” 宴莞尔看着他认真看地图的轮廓分明的侧脸,“温柔的。” 沈沐淮说:“旋转木马和摩天轮都是比较温和的项目,先去哪一个?” 宴莞尔视线落在悬在他手腕处的小口袋上,她此刻心思全不在游乐设施里,“旋转木马。” 她说着,伸手去取他手腕的口袋,“相片袋给我吧,你不方便拿。” 沈沐淮松手给她。 ... ... 烟州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比宴莞尔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华丽且梦幻。 以各种姿势奔腾飞跃的骏马,一圈圈地,最后终究会走回原点。 宴莞尔选了匹独角兽,沈沐淮随意在她旁边找了匹空马坐着。 他从到游乐园起,就一直没将手里的相机放下过,不停地给她拍照。 甚至还请陌生的路人,给他们拍合照。 每一张照片里,他都笑得很开心,她也是。 玩了几个温和的项目之后,两人找了个花园凳坐下休息,他们都不是寻求刺激的人,宴莞尔更是对大摆锤、过山车一类的刺激项目敬谢不敏。 “有点累。”宴莞尔把花放在一侧,倚在沈沐淮怀里。 沈沐淮拥着她,“开心吗?” 她笑着点头,“很开心。” 他终于满足,放在她肩上的手臂轻拍了拍,“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没饿,”宴莞尔说:“但有点渴。” 沈沐淮轻轻放开她,“你等我会儿,我去买水。” 宴莞尔笑着说话。 食品区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休息区,还有一定距离。 沈沐淮的背影在视野中渐渐缩小,直到缩成一个小黑点。 宴莞尔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她垂下视线,目光落在系在手腕处的相片袋上。 小小的相片袋,已被装得满满当当。 几乎每一张照片上,都有她的出现。 距离她所在的花园凳不远处,有个垃圾桶,宴莞尔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要将手里的小袋子往里丢。 刚把手腕上的系带解开,就听到由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对这道脚步声已十分熟悉。 宴莞尔瞬间有些慌张地将解开的小袋子往下一扔,又迅速地坐回原处。 沈沐淮端着一大杯可乐回来,看到她,一边将可乐递给她,一边问:“你刚站起来,有什么事吗?” 他注意到她的动作了。 宴莞尔脸上的慌张情绪还未悉数散去,她抿抿唇,面不改色地说:“丢垃圾。” 沈沐淮也就是随意问问,得知答案后便不再多问,让她喝可乐。 “晚上想吃什么?”待她喝完一口,他问。 宴莞尔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都行,吃...麦当劳怎么样?” 她知道他还记得。 果然,下一秒他便笑着接:“儿童餐?” 宴莞尔刻意让自己笑出来,“你记性真好,怪不得每次都能考第一。” 沈沐淮也笑,“考第一可不光是靠记忆力,况且,”他正色道:“在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里,当然都得动用最高等级的记忆力。” 有关于你的一点一滴,我都想要珍藏记忆。 宴莞尔状似羞赧地别开视线,他总是很突然又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 “走吧,”沈沐淮低头去拿花束和相机,还有他们买的一大堆纪念品和玩偶帽,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问:“相片袋呢?” 宴莞尔浑身倏然一僵。 第四十章 只有你 只有你 宴莞尔喉头微动, “不在吗?刚刚还放一起的。” 说着,她便要与他一同去找。 沈沐淮却停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仿若洞悉一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宴莞尔感觉自己好像从运筹帷幄, 变成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和他的关系越亲近,很多事便越不如之前一般掌控自如。 她逐渐从能把握他所有的情绪,到现在无法轻易看穿他。 不过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在她面前, 越来越展示出他最真实的一面。 只有完全探索到了他最真实的部分, 她才能找准核心。 虽然难度加大了,但也更具有挑战性。 她抿着唇不说话, 一时间,两人陷入静默之中。 片刻后, 还是沈沐淮主动开口:“莞尔,我记得我离开前, 相片袋系在你手上 分卷阅读88 。” 宴莞尔抿紧的唇, 缓缓松开。 是她慌不择路。 她该更小心,而不是一碰到关于那个人的事就慌乱至无所适从的地步。 “或许是我刚丢垃圾的时候, 不小心碰掉了。”她没看他, 转身要去垃圾桶处。 手腕忽然被他拉住。 沈沐淮缓缓收拢手掌, 掌心的手腕纤细, “我去吧。” 宴莞尔站在原地, 没有回头。 沈沐淮松开她手腕,与她错身而过。 幸好清洁阿姨还没来打扫。 沈沐淮在垃圾桶边站定,他垂着眼,甚至不用多去寻找, 垃圾桶旁的地上,赫然是刚刚还在宴莞尔手腕上系着的相片袋。 一时间,他心绪复杂。 从买可乐回来的路上,看到她匆匆走回座位时,他其实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只是丢垃圾,完全没必要慌张。 她竟然,想丢掉这些照片。 今天拍了整整一天,储满他们快乐记忆的照片,他准备放进相框里在家里做陈设的照片。 他蹲下,将装得满满当当的相片袋捡起来。 说一点都不生气,是假的。 他知道她对别人没什么信任,可他以为,在他做了这么多之后,她至少会选择相信他一点。 在车内她问他“不会是想要放在家里”时用的语气,他就知道她其实不想。 但由于还不清楚原因,所以即使他知道她不想,也依旧没有追问原因。 因为他在等,等她主动告诉他。 但显然,眼前的一幕告诉他,她并不想主动告诉他。 他蹲下,将相片袋捡起来。 回身,宴莞尔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和刚刚不同的是,她眼眶微红,眼尾泛着浅浅湿意。 沈沐淮心头那股因不被她相信而升起的愠怒,霎时被悉数瓦解,只余无奈与心疼。 他忽略了,他的小姑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被别人好好对待过。 沈沐淮走到她面前,垂眸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揉揉她发顶。 明明生气,却没有问她原因,自己默默将不开心排解掉。 他揉完便收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仿佛相片袋真的只是她不小心掉在垃圾桶处一般。 选择直接跳开这件事,他说:“走吧,我们去麦当劳。” 宴莞尔却不动,丢相片袋这件事是她慌不择路做错,她没得辩解,可她不能让这件事成为他们之前隐藏的矛盾点。 在这个阶段,她不能让他对她有任何怀疑。 “对不起,我错了,”她主动道歉,然后拉起他的手,“我不应该直接丢掉相册袋。”jsg 沈沐淮没想到她会主动提,他以为她会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去,然后与他一样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而她光是提起,他就早已原谅。 想到这里,他才陡然惊觉,原来他对她,是没有底线的。那阵惊讶的心绪又很快散去,反正在她面前,他又何必设置底线。jsg “为什么要丢掉?”他嗓音轻缓,她想说,他便听。 “因为我害怕,”宴莞尔抿抿唇,做了次深呼吸才继续道:“我怕你把相册带回去,被你父母看到。” “不用担心这个,”沈沐淮说:“在我们确定关系的前一天,我就和家长沟通过,他们不会管我恋爱。” 我是在提前预防了风险之后,才放心大胆向你告白,因为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闪失。 宴莞尔眼睫一颤,“家长?”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告诉家长了,他口中的家长,是他父亲,还是母亲?亦或是两者一起? 她知道他家因为对他放心,所以给他很多自由,但她并不知道,他家长竟然会同意他谈恋爱。 那么他家知不知道,他恋爱的对象是她? 心中像是忽然被塞进一团绕得乱七八糟的线团,她越是想要找出线头,线团便被搅得越乱。 “对,我爸,”沈沐淮眼见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慌乱起来,他赶紧安慰她,“我什么都没说,只说了我会恋爱,希望他们不要影响我的感情。” “他......”听到他的话,宴莞尔努力将心头线团压下,“不知道你的恋爱对象是谁吧?” “不知道,不过莞尔,你不必担心,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不会的,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宴莞尔唇线抿直,待心头那阵慌乱之意散去后,理智才回笼,“可是我害怕,我不想要有任何风险。” 她掀起眼皮看他,刚刚才红过的眼眶,给薄薄一层眼皮染起浅粉。 “沈沐淮,”她钻进他怀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脸埋在他温热宽阔的胸口,不用看到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她心中的负担减轻,更可以毫无顾忌地演戏,“如果再失 分卷阅读89 去你,我真的会承受不住。” 沈沐淮心彻底软化成一池春水,且只能由她吹皱。 手掌控着她后脑,令她脸埋在他颈弯,干净的下巴轻蹭她发顶。 他说好,“我知道了,莞尔,以后再有这样的担心,直接告诉我好吗?我们可以商量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 ”像今天的事,其实是很小一件事,如果你在车上就告诉我,我就会放弃之前的想法。可以带回家,放在我房间里不会被爸妈看到的地方,或者放你那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正式约会,还是在你以前就很想去的游乐园,拍了这么多照片,这些回忆是很珍贵的,如果丢了,真的很可惜。” 宴莞尔在他怀里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沈沐淮弯起唇,“像我昨天说的那样,有任何问题,我们坦诚相对,把你的真实想法都告诉我,好吗?” 怀里的人再次点头。 “至于我父母,我很了解他们,他们一定会喜欢你,不会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当然你的顾虑我也理解,所以我依旧会继续保密,等你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向他们公开你,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 怀里的人乖乖点头,这次连续点了两下。 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沈沐淮揉揉她脑袋,“饿了吧?去吃饭?” 宴莞尔从他怀里钻出个小脑袋,一双深邃的眼忽闪忽闪地眨巴着看他。 “还有话要说?”沈沐淮问。 “你......”宴莞尔迟疑着问:“不生气了?” 沈沐淮轻轻舒口气,说我没有对你生气。 “才怪,”宴莞尔嘟囔着,“你捡起相片袋回头看我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沈沐淮自觉冤枉,他可是一点气都没有对她生。 没等他回答,宴莞尔继续道:“你面无表情,浑身气压都低了好多度,特别可怕。” 那他......做错了? 沈沐淮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无意识给了她他生气的错觉。 “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再次道歉,“虽然还没习惯,但我真的会学着改变的。” 她重复他的承诺:“会相信你,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都告诉你。” “你别生我气,我很怕你不理我。” 别说气早就散去,就算还有,听她这么说,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再对她有一丁点生气, “我永远都不会不理你。至于生气,我无法保证遇到任何事都不会对你生气,但我保证,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动机,我会尽最大程度去理解。” 这世上没有不会吵架的情侣。 虽然白语冰和沈冠玉没有吵过架,但沈沐淮清楚,恋人之间,吵架其实是一种沟通的途径。 所以他不能保证永远不对她生气,但他可以保证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会愿意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尽最大可能去理解她。 可是有些事,如果站对立面,或许根本无法理解。 宴莞尔心中一片荒凉。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感动地弯起眉眼,踮脚亲了亲他下巴。 “沈沐淮,你真好。” 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咔擦——” 她话音落完,沈沐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两人便同时听到这样一声。 同时转头朝声源处看去。 游乐园的小丑扬着滑稽的、划到耳边的大红唇,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实在太美好啦!留下来给我们游乐园以后做展板用好吗!” 沈沐淮眸中蓄起笑意,垂眸看她一眼,放开她对小丑说:“可以让我们看一眼照片吗?” 小丑踩着巨大的鞋子走到他们面前,小心翼翼把取景框给他们看。 窄小的屏幕里,一双璧人。 含情脉脉地对视。 宴莞尔在里面看到了表情陌生的自己。 那是她吗?她竟然能演出,那样的表情吗? 小丑只给他们看一眼,便立刻收回相机,像是生怕他们会要求删除。 “拜托拜托,把这张照片留在这里好不好?” 沈沐淮倒是无所谓,他看向宴莞尔,征求她的意见,“莞尔,照片留在这里,我父母大概不会有机会看到,答应他好吗?” 照片情绪捕捉得很到位,他希望能留在这里。 最快乐的他们,留在最快乐的地方。 宴莞尔满脑袋都是照片里自己陌生的表情,她心中百感交集,没心思在意照片放哪里,只要不被他家里看到,哪里都可以,她敷衍地勾了下唇角,“好啊。” 第四十一章 迷雾悬 悬迷雾 烟州游乐园门口就有麦当劳。 宴莞尔果真点了儿童餐, 沈沐淮为了陪她,也同样点了一份。 柳曼青出事后,宴莞尔就再没进过麦当劳, 分卷阅读90 时隔好几年再吃儿童套餐,却不再有当初的惊艳。 明明点餐前还很饿, 儿童餐放在眼前,她却没了胃口。 沈沐淮本就很少吃快餐,儿童餐也不适合年轻人,超小份薯条, 不新鲜的玉米沙拉, 他不紧不慢地一点点进食。 咽下最后一口玉米,他问对面喝牛奶的人, “明天去哪?” “明天?”宴莞尔愣了下,“什么去哪?” “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沈沐淮只知道她以前最想去游乐园。 “没有了, ”宴莞尔放下牛奶,“回学校吧。” 本来今天来游乐园就是意外。 “估计周宽已经开始对我不满了, 今早给他打电话请假的时候, 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光是通过他听到我说要再请一天假时忽然沉下的声音, 我都能想象得出来, 他的表情有多难看。” 说着, 宴莞尔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宽怒意满满的脸。 她摇摇头将周宽的脸甩出脑海, 再次强调:“明天回学校。” 沈沐淮指尖捏着塑料小勺, 如果不是她提起,他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今早他请假的时候,周宽声音如常,甚至没过问他要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请整整三天假。 “对了, 明天早上你不用来接我,”宴莞尔抿口牛奶,“我们同时请了三天假,如果再同时去学校,太明目张胆了。” 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无所谓,可不能让周宽知道,不然,周宽绝对会棒打他们这对小鸳鸯。 “好。”沈沐淮答应。 他话音刚落,宴莞尔放在桌面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她本是随意一瞥,却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出的来电人名字的那一刻,脸色一变,脊背也立即挺直。 沈沐淮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她抿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接电话。 宴莞尔在绵中的时候是老师最喜欢的乖乖学生,成绩顶尖,从不惹事生非,提到她从来都是夸奖。 之前周考考差,她被周宽当着全班的面怒骂时他的表情,已经成为她的阴影。 平日里在学校碰到周宽,她都是要绕路走的。 电话接起,那头周宽的语气果然不好,“宴莞尔,你身体好点了没?” 虽然看似是关心她身体,但他问话的口气完全暴露出他真实的想法,仿佛在说:“你要敢给我说你身体还没好试试看?” 宴莞尔乖乖说:“好了周老师,我明天就回学校。” “嗯,”周宽满意了,“班里女同学也有因为同样原因请假的,但从没有人像你这样,一次请三天!” 说着说着他声音就忍不住加重,“整整三天哪宴莞尔,现在哪个高中生,敢缺三天的课?” “我知道了,”宴莞尔嗓音逐渐变低,“以后不会了。” 得到满意的答应,周宽直接挂断电话。 听到那头的“嘟嘟”声,宴莞尔才松口气。 “我可太害怕周宽了,”她对沈沐淮说:“不过这次请三天假都和你在一起,还是很值得,被骂几句而已,我还能承受得住。” “骂?”沈沐淮蹙起眉头。 “也不算骂啦,就是,语气挺重的,”宴莞尔拿起根薯条蘸番茄酱,不在意地说:“不过已经没事了。” 沈沐淮敛起眉眼,片刻后,他说:“我明天再请半天假。” “啊?”宴莞尔愣住,“为什么?明天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记得龚芷珊对她说过,以前从没见过沈沐淮请过一天假。 “没有,”沈沐淮笑笑,“我们同时请了三天假,又同一时间回去,时间上有些敏感,我下午再回学校比较好。” “可是再缺课,没关系吗?” “没关系。” 现在老师上的课,他都早已学过。 看着他脸上略显勉强的笑,宴莞尔直觉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她放下薯条,有些担忧地问:“周宽骂你怎么办?” 周宽,骂他? 周宽不会骂他。 沈沐淮眉眼轻垂,“他不会的。” 说着,像要展示给她看,他直接拨通周宽的电话,周宽接起的那瞬间,他点开扩音。 果然如他所说,周宽的语气跟刚才与她对话的语气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事情还没处理完吗?没事,不用担心上课的问题,你安心处理事情,课程这边,我请各科老师把上课用的ppt一起给你。” 挂断电话,宴莞尔还沉浸在周宽“温柔”的嗓音里,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周宽居然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温柔? 全班周考成绩平均分提升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啊?! “你再请半天吧,”她长长叹口气,“反正你成绩不会被影响,周宽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分卷阅读91 她原本以为,沈沐淮作为周宽的得意弟子,他请假这三天,周宽一定会用比对她更严厉的方式对待他。 沈沐淮或许还会和他起争执之类的,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儿童餐很快就被两人吃完。 宴莞尔边说边收拾桌上的垃圾,正准备对他说可以离开了,抬眼却忽然对上他略显迷惘的视线。 她动作一顿,“你怎么了?” 他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 “没事,”沈沐淮弯起唇,“吃好了吗?走吧。” 宴莞尔本已起身,听他说没事,又坐回去。 “沈沐淮,我答应过你,以后都会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那么同样的,我希望你也一样对我。而不是在我发现你不对劲时,告诉我你没事。” 沈沐淮收敛着的眉眼霎时变得柔和,“真的没事。” 只是他有些奇怪的纠结罢了,说出来恐怕都会让人迷惑。 但既然她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便告诉她:“我不喜欢周宽的区别对待。”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宴莞尔会觉得对方是在刻意炫耀。 可说出这话的人,是沈沐淮。 是在与她还不熟的时候,因为她被周宽骂而安慰她,对她说周宽以成绩看人下菜是不对的沈沐淮。 “他的区别对待,是源于成绩,”宴莞尔安慰他,“是因为你一直都让他非常放心,所以你请假,他也不会觉得你会不把学习放心上。” 可是他并没有让他放心。 沈沐淮心头有些乱,他感到一种割裂感。 以周宽的观念来看,他请三天假陪女友,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他明明做了这件“不该”做的事,可周宽却毫无察觉,对他完全信任。 因为在周宽心里,他是绝对不会做“不该”做的事的人。 可他明明会。 宴莞尔将他不断变化的神情尽收眼底。 眼眸缓缓眯起。 从沈沐淮的表情来看,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仅仅是因周宽的区别对待,他不喜欢,无奈就好。可为什么眸中会浮现出复杂交织的情绪? 沈沐淮也还未理清,他暂时将心中繁杂情绪压下,“嗯,”他微笑着看她说我知道了,“不早了,我们回去?” 看来他不想说,宴莞尔淡淡弯起眼眸,“好。” ... ... 时隔三天回学校,宴莞尔竟然感觉到一丝不习惯。 坐回座位,龚芷珊用一副“你给我老实交代”的表情凑近时,她心中那丝不习惯的感觉才渐渐散去。 “你这三天去哪里了?沈沐淮也请假了三天,你们俩不会——”她虚起眼睛,瞳孔在眼中上下打量她。 “我姨妈痛,”宴莞尔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她和沈沐淮的私事,没有必要告诉大家,“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严重,痛到床都下不了,今天才好点。” “啊?”龚芷珊被吓到,“这么严重吗?有没有去医院?” “没有,已经好了,”宴莞尔随意敷衍着,“我估计是来之前吃了冷饮。”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沈沐淮是因为什么原因,请了三天假呀?不对,加上今天已经四天了。” “他家里的事,具体的我也没多问。” 龚芷珊点点头,也是,虽然是恋爱关系,但他们都还是高中生,确实不适合过问对方家里的事。 “那他还要请多久假?大家都以为你们是一起请假出去玩了,学校都传遍了。毕竟你们请假的时间这么凑巧。” 宴莞尔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传,她耸耸肩,“他说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下午就来。” ... ... 沈沐淮是午休时间来的。 到学校前还给她发信息,问她发带有没有洗好。 宴莞尔看着手机屏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几天到处玩,她以为他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回:【洗好了。】 沈沐淮立刻接道:【等到学校,给我戴手腕上。】 刚收到这句话,他便从班门口走进来。 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因为沈沐淮的突然归来,令班里瞬间热闹起来,沈沐淮人缘极好,一时间,大家都纷纷给他打招呼,问他怎么请假了这么久。 他浅笑着一一回复大家。 同时目光依旧未从她身上移开,他抬起左手手腕,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在左手手腕上点了点。 他随意做出的姿势,都拥有慵懒的苏感。 宴莞尔无奈地将脑后发带取下。 他眼角眉梢立刻染上融融暖意。 “啧啧啧,”龚芷珊看到这一幕无语地感叹,“你俩可真是.....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只有她,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b 分卷阅读92 r 第四十二章 吃醋吻 吃醋吻 沈沐淮请假了多少天, 班里同学就等了他多少天。 因为沈沐淮成绩数一数二,讲题思路又清晰,班里不少同学都喜欢问他问题。 他到宴莞尔处, 让宴莞尔给他系上腕带后便回到自己座位。 刚一坐下,周围同学们便开始收拢包围圈。 每人手里都拿着不同科目的试卷、作业。 沈沐淮来者不拒, 虽然这些题他错过了老师上课的讲解,但知识点他都清楚,所以虽然比起往常,他解题的速度要慢一些, 但都能解出来。 围着他的同学也不拥挤吵闹, 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本还围成一圈的同学们, 渐渐就排起了队。 正是下课时间,其余班级的同学从走廊路过, 看到这一幕都颇为惊讶。 而一班的学生却是见怪不怪。 有一个人觉得怪——宴莞尔。 虽然以前就经常见沈沐淮给同学们讲题,但这么大的架势,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见宴莞尔一直注视着沈沐淮那边, 而沈沐淮忙得甚至没有回头看她的时间,龚芷珊忍不住问。 “不舒服?”宴莞尔回头, “为什么这么问?” “你男朋友给那么多女生讲题啊!”龚芷珊虽然语气惊讶, 但怕得罪人, 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些女生, 大部分都喜欢沈沐淮。沈沐淮正给讲题的郁奕奕,从入校就开始喜欢沈沐淮,这事我们全班可都知道。” 哦。 宴莞尔就只能用这一个字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些女生喜欢沈沐淮?多正常的事。 说明她们有眼光。 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龚芷珊恨铁不成钢, 沈沐淮自在篮球场当众给宴莞尔表白后,两人便一同请了小长假,直到今天才来。 他们小两口倒是不清楚学校后来的舆论是如何发酵的。 也不知道学校里喜欢沈沐淮的女生们心态从崩溃到重组的全过程。 “你知道吗?学校里都没把沈沐淮和你在一起当回事,虽然大家都对你抢走了沈沐淮的初恋羡慕嫉妒恨,但大家也同时觉得,你们俩不会在一起太久,终究是要分手的!” 这倒是没错。 宴莞尔面色平淡地听着。 龚芷珊说完,见宴莞尔人依旧是满不在意的模样,自己都有点无语,如果是她,找到沈沐淮这么一个大宝贝当男朋友,她要天天宣示主权的好吧? 而今天还是沈沐淮主动来找宴莞尔要发带的。 看看沈沐淮前面的一群排着队的女生,一个个的压根儿就没把沈沐淮手腕上那根细细的发带当回事。 龚芷珊实在觉得宴莞尔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在沉默两秒后,她忽然问道:“莞尔,你真的喜欢沈沐淮吗?” 这次,宴莞尔有反应了。 她眸中的惊慌转瞬即逝,而后牵起唇角,“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像是回答她,又像是对自己强调,“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只是最后一句的语气,一字一顿都咬得轻飘飘。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我男朋友给别的女生近距离接触,我会很不开心,就......”龚芷珊在脑海中搜索词语,找到了便立刻说出来: “占有欲!你知道吧?感情是具有排他性的。” “我知道,”宴莞尔唇角扬得更深,不过受到她那句“你真的喜欢沈沐淮吗”的影响,笑容多少都带了些勉强,“我只是觉得讲题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哦哦,也算我多嘴,”她都这么说了,龚芷珊也不好再多嘴,她抿抿唇,“这几天的上课笔记我都有做,你等我整理下,我一起给你。” “好,谢谢。” 耳边没龚芷珊的声音打扰,宴莞尔脊背缓缓靠向椅背,目光移到沈沐淮的背影上。 在校外的三天里,他都穿着她认为好看的黑色系衣服。 因为来学校,今天才穿了校服。 一中秋季校服是纯白衬衣,在别人身上,明明都死板且无趣,却偏偏被他穿出了翩翩公子的感觉。 他脊背微弯,衬衣贴在他后背处,显出独属于他的清瘦感,少年感十足。 在龚芷珊没说之前,宴莞尔的确认为讲题不算什么事,毕竟沈沐淮面前排着的,又不止女生,明明男生女生都有。 可龚芷珊确实提醒了她。 抽烟也好,烧情书也罢,都是她私下让沈沐淮为她做出的改变,而这些,其实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此刻的沈沐淮,依旧是大家眼中如神明般耀眼的存在。 与她的交往,好像也并没有从内在改变他。 他依旧善良、依旧如阳光般明媚、依旧乐于助人。 仿佛她在与不在,对他的改变并不大,毕竟在其他人的眼中,没人 分卷阅读93 看出他的变化。 这离她想要的,还远远不够。 宴莞尔抿直唇线。 从坐到座位上后,沈沐淮就没停下来过。 连续给不同人讲了很多道题,他喉头微微发干,可他中午来学校的时候,一心想着宴莞尔有没有给他带发带,完全忘记了买水这件事。 前一个男生得到解题思路后离开,后一个女生马上坐到他前面的位置。 根本没有让他喊停的机会。 沈沐淮喉结上下动了动,舌尖舔了下唇。 再次开口时,嗓音带了丝喑哑。 正面对他的女生明显一愣,而后脸颊带着耳根都全红起来。 宴莞尔眉心一跳,视线如利箭般刺向罪魁祸首,他却无知无觉,垂着眼给人认真讲题。 真是,撩人而不自知。 宴莞尔本来没有丝毫不舒服,此刻忽然就不爽起来。 祁嘉石正准备从书包里取笔记本,书包挂在椅背后,刚转身,忽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他抬眼望去,对上宴莞尔已经恢复正常的视线。 他无奈地摇摇头,恋爱中的人真可怕,都在一个班里了,还依依不舍地把人盯着不放。 他转回身体,怕别人听到,贴着沈沐淮耳边极小声地对他说:“你还是留点儿精力给你女朋友吧,我看她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沈沐淮一顿,闻言回头望去。 宴莞尔在注意到他转身的动静时便立刻变换眼神,所以沈沐淮看到的她,僵硬着面色,唇线拉成一条,对上他的目光后,不郁地将笔往桌上一丢,拿着手机出了教室。 “沈沐淮?”前座女生写完步骤提醒他,“这样写步骤对吗?” 沈沐淮此时满脑袋都是宴莞尔,哪里还看得出什么步骤,他从抽屉里取出手机,对女生说:“抱歉,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先做别的题。” 说完,也不等女生回应,径直匆匆离开教室。 一出教室便给宴莞尔发信息,问她在哪里。 宴莞尔正在快步前往天台的路上,看到他发来的信息,她没急着回,等上了天台,人倚靠在天台门口边,才告诉他自己在天台。 沈沐淮人高腿长,宴莞尔气还没喘匀,就听到由远及近的熟悉脚步声。 她屏起呼吸,往里面挪了些距离,让自己躲在门边。 视线一捕捉到他迈进来的长腿,宴莞尔便转身扑进他怀里。 沈沐淮猝不及防地被扑了个满怀,正条件反射要推开,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冷甜薄荷味,下一秒便收拢怀抱。 宴莞尔手圈住他后颈往自己角度压,同时踮脚去吻他的唇。 沈沐淮一边揽住她腰防止她摔倒,一边与她接吻,心头虽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身体却对她的吻很受用。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轻轻地喘。 因为换气还不熟练,宴莞尔眼眸泛起氤氲水雾,看起来像受了委屈,却又潋滟多情。 “怎么了?”沈沐淮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磁性中增添出属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苏感,他垂着眸,宴莞尔在他墨色纯粹的瞳孔中清晰看到自己的脸。 她抿起唇,因为不开心,红唇像是微微嘟起。 沈沐淮没忍住,低头又亲了口。 宴莞尔的唇抿得更厉害,“不许你乱撩别的女生。” 从天而降一口黑锅直砸脑门,沈沐淮这次不敢再亲,他冤枉地问:“我什么时候撩别的女生了?” “就刚刚。”他不是要她向他表达出真实想法,并且说无论她要求什么,都会答应她吗? 那么试试看。 宴莞尔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我不喜欢你给别的女生讲题,不喜欢你离她们那么近,不喜欢你对她们温柔。” 一口气说出三个不喜欢,沈沐淮有一瞬间的愣怔。 她脸上,写满了醋意。 今天她一切奇怪的反应,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宴莞尔将他左手牵起来,指着他手腕上的发带说:“沈沐淮,这个代表着你是宴莞尔的。” 她松开他的手,退后两步,面带不满,“可是你一点自觉都没有。”她自顾自嘟囔着,“别的女生也就算了,我只在意你的做法。” 她抬眸瞥他一眼,“你让我告诉你真实想法的,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可是这就是真的我,占有欲很强又爱吃醋。” 说完,她像是有些紧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等他的反应。 沈沐淮觉得,他要是现在一装出被吓到或者是生气的模样,她便会立刻戴上一副不在意的面具,告诉他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你确实有吓到我。”他话音刚落,她便果然变了脸色。 他赶紧又道:“不过是因为强吻我。” 宴莞尔的表情,忽然之间变得复杂纠结起来。 羞涩、后悔,他怀疑此刻如果有条地缝,她会马上钻进去。 分卷阅读94 “我......那是气急了,一时大脑充血,做了错事,”她红着脸颠三倒四地解释,“谁让你......撩别的女生!” 沈沐淮眉峰轻挑,“怎么叫错事,”他喜欢得很,况且,他还是觉得冤枉,“我什么时候撩别的女生了?” 第四十三章 捧毁神 捧毁神 “你是撩而不自知......”宴莞尔嗓音逐渐降低, “反正我不想让你给别的女生再讲题。” 她眯起眸,刻意装出一副威胁的模样,却让沈沐淮觉得她像只狐假虎威的猫咪。 他想, 她大概需要很多很多的安全感,而他给的还远远不够。 没关系, 他们慢慢来,他会一点一点积累,直到给她足够。 “好,”他眸中溢着温柔的宠溺, “我不讲, 为了一视同仁,男生女生都不讲了, 好不好?” 说话的声音温柔到像是在哄幼稚园小孩。 宴莞尔很受用,但他答应得太过干脆, 令她想再次确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笑, 好像真的, “从来没有。” 沈沐淮嘴角扬起,“我承诺过, 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这不过是小事而已。” “可是, 万一大家都不喜欢你了, 怎么办?” 怎么他答应了, 她反而开始替他担心? 沈沐淮看向远处的天空, 其实他并不在意大家是否都喜欢他。 他好像习惯了,从拥有自我意识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人见人爱的沈沐淮”,而为了“维持”的人设, 他又会做很多让别人喜欢认可他的事。 然后开始“良性循环”。 可最近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类似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解问题:他究竟是因为做了被别人认可的事而被喜欢,还是被喜欢才去做这些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做这些,对所有人都好的事情呢? 他理解她的担忧,可自从他从丢弃替代品“无糖可乐”,到按自己真实心意选择“普通可乐”之后,他就开始想这个问题。 或许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无糖可乐”,周围人对他的喜欢,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或许只是习惯了去帮助别人。 就像今天一来,周围同学问问题,他想都没想,就立刻开始帮忙一样。 可他明明还有自己拉下的功课、笔记需要补。 而由宴莞尔提醒,他才回想起,向他问问题的这群人里,有不少都是当初在宴莞尔家出事期间,当着她的面给她难堪的人。 他何必需要他们的喜欢? 没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又怎样? 想通后,他面色轻松下来,“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干嘛需要那么多人喜欢?” 他转回头面对她,食指微曲,骨节在她鼻尖轻轻一刮,“我有你喜欢就够了。” 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 宴莞尔耳根泛起热意,她趁热打铁,开始变本加厉,“我也不喜欢你和别的女生接触。” 他依旧答应得痛快,“好。” “拉钩?”宴莞尔伸出小拇指,微微曲起。 沈沐淮从幼稚园毕业后,就没做过这种游戏了,但她一脸认真,仿佛拉钩这种行为拥有法律效应。 那他也为她相信,他郑重其事地俯下身,用小指紧紧勾住她的。 ... ... 和今早到学校一样,沈沐淮担心班里同学会把账算在她头上,让她先提前回教室,等到铃声快响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回来。 因他长时间没回教室,问问题的同学们只以为他是有事,没再在他座位边围着,准备等下课再去找他。 果然,一堂课结束,刚打铃,沈沐淮身边便又围起一圈人。 宴莞尔笔尖勾着简单的英文选择题,注意力却一直在沈沐淮那边,她想知道,沈沐淮会以怎样的方式,去拒绝这些他从没拒绝过的同学。 桌面上堆了好几张不属于他的试卷,眼前也凑满了笔记本。 因为课间时间只有十分钟,这次大家没再客气,拥着挤着要抢占先机。 沈沐淮唇线抿直,他慢条斯理掀开眼皮,目光不咸不淡在众位同学脸上扫视一圈,他们脸上写着焦急,一个个手臂叠着手臂,恨不能将试题集抵到他眼上,动作理直气壮,仿佛他就该做为他们做解题这些事。 “抱歉,”沈沐淮无波无澜地开口,“这些题,我不会。” “啊?说什么啊......” “你不会还有谁会啊......” “怎么突然这样?” 教室的中心处起了波澜,一时间,角落里的其他人视线也一一挪过来。 宴莞尔停下笔,托腮看向沈沐淮那边。 “既然是老师上课讲过的题,你们听了讲,应该 分卷阅读95 是会有印象,实在不会解的题,建议直接去问老师。” 他嗓音清润,却拥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以前沈沐淮,从未拒绝过给大家讲题这种事。 就算有他解不出来的题,他也会主动去找老师,自己消化之后,再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分享给大家。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不拒绝,乐于分享的沈沐淮,居然说自己不会? 这不是明摆着撒谎不想讲吗? 祁嘉石也疑惑,他看眼沈沐淮,发现沈沐淮脸上虽没有多余表情,但从他说出的话来看,明显就是不想再讲题。 于是他吆喝着围在座位边的人散去,“沈沐淮都说了不会,你们就别再追问了,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不懂的问老师。” “搞什么啊!”排了一中午都没被解题的项博远语气冒火,“你怎么可能不会做?这些题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不想讲就直说!” 他身边有准备散开的女生安慰:“别说了,走吧。” “对,”沈沐淮直接直视他,他认出这是当初宴莞尔被传出“妈妈当小三”的绯闻时,当着全班的面质问:“她是不是觉得她妈做的好事根本没还什么啊?”的人。 他眉眼泛起冷意,“我就是不想讲。” 他话音刚落,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宴莞尔也愣住。 虽然沈沐淮答应了她会拒绝,但她没想到,他会用这样激进的、当着全班面拒绝的方式。 这无异于得罪全班人。 “好酷......”龚芷珊在旁边是非不分地感叹,“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沐淮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宴莞尔当然不可能告诉她是因为她,她目光没从沈沐淮身上移开,说我不知道, 像是担心别人会把矛头对准她,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她。 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反应两秒后的教室,立刻像炸了锅一般吵闹起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大家接受了这个现实之后,纷纷回自己座位,像是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可几乎每个人嘴里都在用不同的话语来吐槽同一件事。 “搞什么啊?” “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不讲就不讲咯,谁稀罕啊!” 没人看沈沐淮,每个人都像只是对着自己的桌面发言。 众人爱造神,前提是神符合他们的期望,一旦不符合,便毫不犹豫开始毁掉神。 利佳玥在大家来问问题的时候,让开了位置,现在位置空出,她也没急着坐回去。 她注视着沈沐淮,脑海中清晰回忆起这段时间沈沐淮因宴莞尔而起的变化,视线微移,她看向宴莞尔的眼。 宴莞尔正看着沈沐淮,此刻她眼里写出的情绪,分明是满意。 身为沈沐淮的女朋友,看着沈沐淮逐渐开始被班里同学孤立,她不劝阻沈沐淮,反而很满意沈沐淮的做法? 她真的无法理解,宴莞尔到底想对沈沐淮做什么。 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担心沈沐淮,立刻对自己嘲讽:“你瞎担心什么,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利佳玥直接坐回座位。 ... ... 度过了一个没被打扰的下午、拥有充足课余时间的下午。 虽然班里的人都给他脸色看,对他冷脸,但沈沐淮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反正他有她就够了。 放学铃响后,沈沐淮正准备起身找宴莞尔,忽然接到白语冰的电话。 白语冰是踩准了他放学的时间打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说:“沐淮,我和你爸爸今晚回来,马上上飞机,你来接我们吗?” 首都离烟州,不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 宴莞尔收拾好书包坐在他旁边的座位等着,沈沐淮捏捏眉心,不懂为何白语冰突然让他去接。 家里明明有司机,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差。 他一时没说话。 白语冰是想见儿子了,最主要的是,“我和你爸离开烟州那天,你不就想送我们吗?当时你要上学没来得及,现在啊,时间刚好,可以来接我们。” 沈沐淮完全忘了这件事,既然还有两个小时,他送完宴莞尔到家再到机场,完全来得及。 他无奈地笑着回答:“好,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宴莞尔好奇地问:“要去哪?” “去机场接我爸妈,他们出差回来了,”沈沐淮整理好书包,“走吧。” 看他这架势,还要送她。 宴莞尔本想和他聊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的,看来得明天了,她站起身,“今天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赶紧去机场吧,好几天没见你爸妈了,别迟到。” “不用,飞机要飞两个多小时,送你到家再过去,时间也绰绰有 分卷阅读96 余。” 第四十四章 掉下来 掉下来 送完宴莞尔回家, 再到机场,时间果然还充裕。 白语冰与沈冠玉还有半小时才到,沈沐淮在机场内找了家咖啡厅坐着等。 等到时间差不多, 他才慢条斯理前往去接机大厅。 几天不见,白语冰见到儿子明显很开心, 一见到他,便上前给他个拥抱,“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子,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有没有瘦?” 沈沐淮回抱她, 在她背后安抚地轻拍了拍,无奈地说:“有好好吃饭, 也没有瘦。” “沐淮都是要成年的男子汉了,哪里用得着操心这么多。”沈冠玉跟在后面说。 白语冰当没听见, 一手挽着儿子往外走,“我和你盛姨说你会来接我们, 她还不信。” 她真是一看到沈沐淮就开心。 这半生她牺牲了许多, 也曾对许多重要的决定后悔,可唯独不后悔的, 就是生养了个这么棒的儿子。 “她非说,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 最不喜欢和父母在一起。”她亲密地将手收紧, 满眼都是笑意, “我说才怪,我们家沐淮啊,和别家的小孩都不一样。” 沈沐淮静静听着,眉眼含笑。 “哎, 也不知道盛然怎么样了,”白语冰说:“好好的一个孩子,高中谈什么恋爱呢,他爸也是心狠,说送英国就立刻送去,还几年都不许回来。” 提起盛然,白语冰也心疼盛游的妈妈,盛游调皮被远送英国,沈沐淮却处处懂事听话,时刻陪在她身边,从不让她操心,所以盛游妈妈经常对自己说些嫉妒的话,她也不往心里去。 “等你上了大学,就可以谈恋爱了,”白语冰手掌在儿子手臂上怕了拍,“到时候带回家来,让妈妈看看,我宝贝儿子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沈沐淮眸中笑意逐渐散去,他没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眼落后两步的沈冠玉。 沈冠玉嘴边竖起食指,同时眉峰一挑。 沈沐淮才意识到,他没有将他恋爱的事告诉白语冰。 不过也好,宴莞尔并不想让他父母知道,按白语冰的性格,如果真知道他恋爱的事,或许会想见宴莞尔。 三人一同上了汽车。 出差几天,又是处理的急事,白语冰与沈冠玉都有些疲惫,安静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窗外霓虹映着景色飞速划过,斑斓灯光映向车内。 沈沐淮微侧着脸看向窗外,忽然看到有个人竟然坐在马路上,捂着脚的姿势像是受了伤。 上身立刻直起,他沉声道:“荣叔,停车。”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便条件反射一脚踩下刹车。 后座的白语冰和沈冠玉同时猛地往前一扑,又重重砸回靠椅。 “干什么!”沈冠玉眉头拢得极深。 “沈...沈总......”司机被吓到,结结巴巴地要解释。 “倒回去。”沈沐淮安抚司机,然后偏头对父母说:“路上有人受伤。” 沈冠玉这才回想起,是沈沐淮叫的停。 白语冰也因为刚刚的惯性动作而心生不爽,但是沈沐淮叫的,又说有人受伤,她心中那股燥意便立刻消散,对司机说:“赶紧倒回去看看。” 司机依言返回。 窗外,刚刚的女生还在,看装扮年纪并不大,手捂着脚踝处,好像没法动。 沈沐淮立刻就要打开车门,可在手放到门把手的那瞬间,他忽然想到宴莞尔说的话。 她说不喜欢他和别的女生接触。 他答应她的,无论她在不在现场,他都会做到。 沈沐淮收回手,放在膝盖上,偏头对司机说:“荣叔,麻烦下去看看。” 此话一出,后座的白语冰和沈冠玉皆是一愣。 因为类似的事,沈沐淮做过不少。 他们把沈沐淮教养得太好,所以沈沐淮经常帮助别人,他们都很支持。 所以刚刚的急刹车,即使刚开始让他们不舒服,但知道沈沐淮要做什么之后,他们也都是释然,理解沈沐淮这样做的原因。 若是从前,司机一停车,沈沐淮一定会马上下车,询问伤者情况,然后送人去医院。 可今天,他竟然只是坐着不动,让司机下车。 司机闻言立刻下车,朝伤者跑去。 而后座的两人,却同床异梦。 沈冠玉觉得,随着沈沐淮年龄的增长,他在逐渐慢慢地变化,而且是在朝好的方向变化。 沈沐淮心好,善良,这是好事,可身为沈氏未来的接班人,一个未来会继承沈氏千亿家产的继承人,事必躬亲,就不再是好事。 他本想等沈沐淮高中毕业,就让他来集团实习,慢慢教他。 可现在看来,虎父无犬子,沈沐淮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不需要他再为这件事费心 分卷阅读97 。 沈冠玉抬眼,从后视镜内看着儿子的侧脸,唇角微微扬起。 白语冰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只觉得儿子有变化,而她一时还不清楚他突然变化的原因。 “沐淮,你不下去吗?”她收拢着眉问。 沈冠玉一听这话就有些不舒服,虽然他工作忙,教育沈沐淮的压力都在白语冰身上,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也承认沈沐淮被白语冰教导得很好。 可他一直都认为,白语冰太过妇人之仁,沈沐淮做事有底线便已足够,仁义太过,便会成为负担。 沈沐淮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漫不经心道:“下去那么多人做什么,司机都已经下去了,沐淮也不是医生。” 话音刚落,司机回来,敲沈沐淮这边的窗户。 车窗放下,司机说:“那位小姐出车祸了,肇事司机逃逸,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沐淮回头看向父母,“先让司机送她去医院?” 白语冰还因沈冠玉的话,心头不郁,她敛起容,说好。 可车上只有四个座位,沈沐淮打开车门,对司机说:“你先送她去医院,然后送爸妈回家,之后再来医院陪着,等她家人来了之后再离开。需要的医药费,”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刷这张。” 他合理安排完就下车,对后座的父母说:“我打车回去。” ... ... 沈沐淮到家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忙了一晚上,他都没来得及做作业。 洗完澡出来刚坐到书桌前,门便被敲响——是白语冰。 她手里端着杯牛奶放到沈沐淮面前,敛起眉眼道:“沐淮,可以和我聊聊吗?” 作业还没做,之前请假的几天堆了不少试卷;还没和宴莞尔联系,沈沐淮抬眸看眼书桌上摆放的时钟,再过不久,就到宴莞尔的休息时间了。 但白语冰的架势明显是不谈不行,他缓慢吸入一口气,再无声吐出,“好,聊什么?” “今晚的事,”白语冰一路回来,怎么想都想不通,“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觉得,你好像有变化。” 沈沐淮极浅地弯起唇,“妈,人本就是不断变化的。” “我没在和你谈哲学,”白语冰语气轻缓,却带了丝质疑的意味,“如果是从前,你应该会下车,带那个女孩子去医院。” 心头缓慢浮起一股烦躁之意。 沈沐淮努力让自己压制住,“让荣叔去也一样,荣叔把结果告诉我了,那女生是轻微骨折,没什么大碍。” “重点并不在于结果,在于你的变化,”白语冰对此非常敏感,“是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沐淮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告诉她他恋爱的事。 可他也清楚,通过沈冠玉的反应和今天白语冰对盛游事件的点评,他知道在白语冰心里,高中阶段恋爱和考试成绩差一样,是不好的事。 沈冠玉不告诉她,估计也是担心她会影响他的感情。 “我没发生什么事,”他抿抿唇,“再说爸不是也说,我又不是医生,下车也没用。” 一提到沈冠玉,白语冰从车上起憋着的气便抑制不住地往上翻涌,“你爸说的又不是圣旨,不代表一切都对。” 她知道沈冠玉在想什么,沈冠玉在商场沉浮多年,一直以来都担心沈沐淮过于善良仁义,会不适合商场。 所以今天沈沐淮没有下车,吩咐司机,恰好正合他心意。 她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重,说完,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白语冰闭闭眼,越接近沈沐淮高考的时间,她好像越无法忍受沈冠玉,如果今天沈冠玉没说那番话,她根本就不会来打扰儿子。 沈沐淮正合沈冠玉心意的改变,令她开始变得不安。 不耐,白语冰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提到沈冠玉,沈沐淮回忆起之前的很多次,在白语冰面前提到沈冠玉时,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妈,你和爸之间,出了什么事吗?”终于问出口。 白语冰脸上僵了一瞬,而后立刻化开,“没事,我和你爸能有什么事,就是偶尔,我们教育观念会有些不一样罢了。” 她站起来,“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抱歉啊儿子,你还有功课要做吧,我不打扰你了。” 或许只是吵架,沈沐淮勒令自己不要多想,乖顺地点头。 白语冰把牛奶往前推了推,“记得喝牛奶。” 看到这么乖的儿子,她没忍住上手揉揉他的头,“妈一看到你,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笑起来,“全世界最完美的儿子。” 这样的话,白语冰经常说 如果是以前,沈沐淮会弯起眉眼认可这句话。 可今天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在白语冰心里,他没有那么乖呢? 他抽过烟、翘课去谈恋爱、刻意“得罪”全班人。 白语冰爱的,好像是她想象中的完美儿子。 而他在她 分卷阅读98 的观念里,已然算做过许多“错事”,不再完美。 白语冰说完后,不紧不慢转身离开。 沈沐淮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远去,在她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开口:“如果我没有那么好呢?” 白语冰一顿,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沈沐淮真的很想告诉她自己恋爱的事,想告诉很爱他的妈妈,他爱上了一个像他喜欢的电影里形容的“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那般璀璨的人。 想要问问她,如果他不像她想的那样“乖”,他瞒着她偷偷恋爱了,她会怎样? 可他不想他与宴莞尔感情但任何风险。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假如,我考试考差了怎么办?” 他期待白语冰对他说,考差了也没关系,我一样爱你。 沈沐淮从小到大,成绩都没让他们担心过,他永远好学上进,心态稳,永远维持第一名。 所以白语冰只是对这个问题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你不可能考差。” 她说完便关门离开。 留下眉眼低垂的沈沐淮。 他忽然发现,白语冰好像并不了解他。 好像也,不接受真实的他。 所以连一丝可能性都不接受。 第四十五章 懂得我 懂得我 夜色沉沉, 看不到星光的夜晚,无边无际的黑暗在空中织成一张密密实实的网,仿佛要将人牢牢笼罩, 难以挣开。 沈沐淮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到阳台的,意识清醒后, 他才发现自己指尖燃着一点猩红,如在暗夜中绽放的花,霎时又淡去。 为了维持这一点可怜的光亮,在橙花彻底暗去之前, 他薄唇微启再次吸了口。 橙花复又燃起。 令他想起了让他拥有橙花光亮的人。 光是拨通电话, 听到那头有节奏的“嘟嘟”声,被黑暗笼罩的窒息感, 就有了片刻缓解。 现在已过十一点,宴莞尔通常十点左右入睡。 他知道她不会接, 但光是拨通,知道她在, 他都会好受点。 “喂?” 在完全没有期待的时候, 电话却突然接通。 毫无预备听到她的声音,沈沐淮眼眶竟然泛起一点酸。 他有些失措地眨眨眼, 近似张惶地开口:“莞尔?” “嗯?”宴莞尔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 是被什么重力压过一般哑。 “沐淮, ”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沈沐淮仰起头, 从未如此感激过, 她恰到好处的接通电话,他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调整气息,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如常, “怎么还没睡?”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事,所以有点失眠。” 电话那头的宴莞尔,正坐在书桌前,沈沐淮电话拨通的前一分钟,她还在刷题。 她放下笔,仰靠向椅背,眸色清淡,先刻意扬着尾音,轻笑道:“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 下一句又立刻带起担忧:“出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安全接到你爸妈?” “有,”沈沐淮此刻情绪正是脆弱的时候,两人谈话的节奏渐渐跟着她走,“很安全。” “沐淮,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你庇荫地,所以当你很累的时候,要记得我还在这里,所以无论发生了任何事,都告诉我好吗?” “我记得。”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哪怕是知道她接不到,他也想着,明天告诉她。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让他敢于把或许连他自己都还理不清的繁杂情绪,通通分享给她。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好像一直都走在无边无际的被烈日暴晒的沙漠里吗?” “记得。”宴莞尔一直感觉,她与沈沐淮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很了解他,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爱好。 可因这一层迷雾,她始终觉得还差一点。 沈沐淮简直是二十四孝男友,只是用占有欲和吃醋的方式,就能让他为她一次又一次地压低底线。 可是不够,这些尚不足以让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毁掉他。 “我最近好像变得更累。”他本以为他有她之后会好一点,可原来人是不知足的,在被一个人理解之后,就想要被更多人理解,尤其是父母。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都是她与他一同经历,沈沐淮斟酌着语言:“很多,在我爸妈眼里可能是糟糕的、我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抬头望向茫茫夜色,“可是我都做了,所以我经常会有种割裂感,好像在我爸妈面前,和在你面前的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宴莞尔点起一支烟,齿间咬破爆珠,让浓烈的薄荷味将脑袋从题海中变得清醒,“你......”她有些迟疑地问:“后悔了吗?” 分卷阅读99 “没有,”沈沐淮很干脆地答,明明有自己的问题,他却在第一时间安抚她,“莞尔,和你在一起,做的所有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应声,让沈沐淮心落回原处,他继续说自己的问题: “我是觉得,我爸妈,好像喜欢的是披着完美皮囊的我,而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我,有爱人的欲望、有想放纵的欲望......而这些欲望他们都不接受。” 他们之间一直弥漫着的迷雾,任宴莞尔如何努力,都无法使之散去的迷雾,终于渐渐被他亲自拨开,得见核心。 仰头呼出一口烟圈,烟圈如迷雾般,缭绕上浮,然后消失不见。 宴莞尔勾起唇,一张素净的小脸上,却不带丝毫笑意,“沐淮,你现在说的,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假的,都是你自己在猜而已。” 她嗓音从轻缓逐渐过渡到蛊惑,“我建议,你可以试一试。” 并不全是猜,他问过,白语冰的答案与他猜想的一模一样,可她说试试,他从没想过试,试探他的父母吗? “怎么......试?”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装出犹豫的嗓音,“就......你觉得,你做的什么事,会让他们觉得你变化很大?让他们觉得你不像是他们心中的沈沐淮?” 恋爱,翘课谈恋爱。 他不能担风险用他们的感情来试,沈沐淮想了想,“成绩考差?”他说:“我从小到大,都没下过全班第一,年纪前三,如果成绩变差,他们一定会很惊讶。” “那......”她说话时吞吞吐吐,像是自己也不确信,“你要不要试着考差一次,看看你爸妈有什么反应?” 说完立刻又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如果你觉得不好,也不用试。” 他觉得,可以试试。 考差一次而已,就可以让他知道,不符合沈冠玉与白语冰心里的完美儿子模型的想象后,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试试,”沈沐淮眼中的迷惘情绪渐渐变得坚定,“正好明天就是周考。” “好,”宴莞尔眼眸弯起浅浅的弧度,里面蓄满期待的神色,“你先别多想,或许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让你下次努力。” “我知道了。” 后来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最后,在沈沐淮挂断电话的前一刻,宴莞尔忽然对他说: “无论结果怎样,你都要记住,我永远在你身后。我永远是知道你的不完美,也会一直爱你的人。” 沈沐淮今晚第一次,脸上真心的露出笑容。 电话那头,他的嗓音如被午后阳光晒过的清泉,干净又温暖,他说:“我会一直记得。” 你的爱是我敢于抗拒一切的底气。 ... ... 取得好成绩,对沈沐淮而言,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刻意考差,反而有难度。 要让白语冰、沈冠玉还有周宽都相信他是真的因为没学好而考差,就不能只是把题空着不做。 需要做好周宽知道他会做的题,然后做错一些他“或许”不会的题。 那就最好是从他请假的那几天里,在缺课的内容中刻意找出一些不好做的题,来做错。 刻意做错题比好好做题简直难百倍,交卷的时候,沈沐淮额头竟然渗出一层薄汗。 周宽来收试卷的时候路过他还关心地问:“教室里是不是有点闷热?” 那架势,仿佛只要他一点头,他就会立刻去开空调。 祁嘉石低头看了眼自己校服外套着的薄毛衣,又奇怪地看眼沈沐淮。 沈沐淮打发走周宽后,正好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你怎么回事?今天可只有十八度。” 演戏得演全套,沈沐淮刻意呼口气,做出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题有点难,做得费力了些。” 祁嘉石直接笑出声,“开什么玩笑,今天的题还行吧。” 他都没觉得难,沈沐淮怎么可能会觉得费力。 “可能因为我前几天没来上课的缘故,对这周考核的知识点不够熟悉。” 可是沈沐淮早就预习过这些内容了啊,老师上课对他而言,不过是巩固而已。 但这不过是小事,祁嘉石点点头,没再过问。无条件相信沈沐淮,反正他的费力,是对拿年级第一而言,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周宽在讲台上收好试卷,“明天就是国庆节了,七天大长假,你们作业也不算多——”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底下的同学们哀嚎着打断:“怎么不多啊!试卷都能把桌子压垮了!” “周老师,每科老师都和你说了一样的话!都觉得自己布置的作业不多,可一科七张试卷,加起来可就是六七四十二张试卷!每天写六张,还要不要我们活啊!” “你们喊什么抱怨什么?!”周宽眉头倏然皱起,形成深深的“川”字。 分卷阅读100 “高二重要的时间,还真以为放长假就是让你们玩啊?给我乖乖刷题!我们老师明天都还要来学校加班给你们批改周考试卷呢,”他抖抖手里的试卷文件袋,“我们都不放假你们还想放?” “我们也不想放假前一天还考试啊......”底下有人嘟嘟囔囔。 “谁说的?刚刚那话是谁说的?来,站出来,当我面说!”周宽嗓音陡沉,脸也瞬间黑下。 班里霎时没人再敢说话,整个教室里一时安静到只能听到讲台上周考的怒气沉沉的喘息声。 周宽在讲台上把试卷砸得“哐哐”响,“没谁逼你们写!不想写的!八号那天就交空试卷上来,我马上调你们去六班!作业都不想写的人没资格留一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砸门离去。 一系列的动作看得宴莞尔心惊胆战,周宽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她才去看沈沐淮。 沈沐淮偏偏趁周宽心情极不好的时候考差,虽然周宽对他一向温和,但那也是建立在他成绩从不出岔子的情况下的。 让她禁不住期待,等收假那天,沈沐淮会在班里掀起怎样的风浪。 第四十六章 人割裂 人割裂 放学时, 在被送回家的路上,宴莞尔将自己的担心告诉沈沐淮。 “如果收假那天,周宽像当初对我一样当着全班面骂你怎么办?”她牵着他的手, 眉间收拢,“我和你在周宽心里的重要程度完全不一样, 他那么看重你......” “没事的,”明明沈沐淮是当事人,他却还反过来安慰她,“我没有很在意周宽对我的看法, 就算他骂我, 我也能承受。” 他本就不赞同周宽“学习至上、学习超越一切”的理念,况且他对周宽并没有什么期待, 周宽如何看待他,他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白语冰和沈冠玉。 “至于当着全班的面, 这个你放心,”沈沐淮竟然还能微笑出来, 他说:“明天就能出成绩, 他等不到收假那天的。” ... ... 一语成谶。 沈沐淮对周宽果然了解,周宽在国庆节当天修改到沈沐淮的试卷发现不对劲时, 就立刻让所有人老师先找出沈沐淮的试卷, 同时阅卷。 然后震惊地发现, 沈沐淮这次的周考成绩, 按错题率来看, 竟然有很大的可能性保不住年级前十。 自进入一中以来,便数次蝉联一中年级第一宝座,只偶尔因为状态不好跌下过第一但也会维持在年级前三水平的沈沐淮,这次周考竟然可能会跌出年级前十。 周宽完全没了心思改试卷。 他现在整个人都被沈沐淮试卷上一个个红叉和减分点给填满。 “你们继续改, 我出去抽支烟。”他脸色铁青,说话间呼吸沉重得仿佛喘不过气。 其余科任老师虽也惊讶,但没到周宽这个程度,见他脸色差得吓人,也吓了一跳,纷纷跟着说了“好”之后,便不敢再多言。 周宽拿着沈沐淮的整套试卷走出办公室。 连吸烟区都来不及去,一出门便点了支烟,待浓郁的尼古丁气息溢满鼻息,他才沉沉地喘口气。 脑袋清醒两秒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 ... 沈沐淮料到周宽会在国庆节当天、成绩出来当天找他,但他没料到的是,周宽找的并不是他,而是沈冠玉。 国庆节当天,沈氏集团除值班员工外,大部分员工都休假。 沈氏才在首都中标一块地,准备开发成商圈,所以员工放假,沈冠玉却早早去了沈氏工作。 接到周宽的电话的时候,沈冠玉正在检阅文件。 “周老师,”沈冠玉取下眼镜,靠向椅背后捏着眉心,“国庆节也不休息吗?” 语气熟稔。 自沈沐淮进一中起,他与白语冰便和周宽打通关系,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约周宽出来,了解沈沐淮在学校的状态。 高一的时候,聚会频率稍高一些,可沈沐淮实在是个太不让家长老师操心的小孩,每次聚会周宽分享的关于他的状态,几乎都没什么改变。 尊师重道,没有老师不喜欢他;乐于帮助同学,甚至从未和同学有过矛盾;成绩则更是永远稳定在令他与白语冰骄傲的水平。 “昨天班里举行了周考,今天加个班,把试卷改出来。” “周老师辛苦,”沈冠玉微微颔首,“那么是沐淮的周考成绩有问题?” 不愧是沈氏集团总裁,找问题一针见血,周宽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却不愿直接告诉他。 “只要学生好,再苦我都认。”他字斟句酌,“上周沈总家里很忙吧,沈沐淮足足请了三天半的假。” 周宽知道这次周考沈沐淮成绩受影响和上周他请假有关系,但肯定和他缺课没有多大关系。 沈沐淮甚至早就学到了高三的课程,缺的这几节课对他 分卷阅读101 的影响几乎没有。 也怪他对沈沐淮过于信任,他说有事,他竟没有去查证。 足足三天假。 沈冠玉蹙起眉心,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直觉告诉他与沈沐淮恋情有关,周宽既然没和他提过,说明周宽也不知道沈沐淮恋爱的事。 沈冠玉缓声道:“是,上周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太忙,便让沐淮自己请假,是因为他请假的事,周老师才在国庆节这样的好日子给我电话确认吗?” 沈冠玉的最后一句话,让周宽不得不告诉他今天他打电话的真实理由。 “这次周考沈沐淮的成绩估计会跌下年级前十,这非常令我们老师团队意外,他上周的表现,除了请假三天半外,其余时候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才——” 他点到即止。 “原来如此,”沈冠玉在听到沈沐淮成绩掉下年级前十那刻敛起容,但他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多谢周老师专程打电话告诉我,至于这件事,不过是个小小的周考,可能是因为上周家里出的急事影响了沐淮,不碍事,我会和他谈谈,下次考试,他就会回到他该在的位置。” 沈冠玉言尽于此,周宽自然不会再多言,“那么还请沈总好好和沈沐淮聊一聊,毕竟现在是高二的关键时期。” 沈冠玉:“好。” 挂断电话,沈冠玉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沉思了会儿。 沈沐淮请假的那三天半的时间,应该恰好与他和白语冰出差的那段时间重合。 沈沐淮竟然不声不响请了整整三天半的假,如果不是他成绩受影响,周宽打来电话确认,他和学校还都被瞒在鼓里。 沈冠玉按开手机屏幕,找到联系人中的“儿子。” ... ... 电话中得知沈冠玉让他来办公室聊聊学校的事时,沈沐淮其实觉得很方便,毕竟如果由他来告诉沈冠玉和白语冰他的成绩考差。 冲击力不如周宽给得强。 进了办公室,沈冠玉让他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沈冠玉一身笔挺西装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十指交握放在小叶紫檀制成的办公桌面,目光沉沉地直视他。 如此有压迫感的沈冠玉,沈沐淮是第一次见。 竟然只是因为成绩而已。 沈沐淮抬起双眸,平和地与沈冠玉对视。 其实对沈冠玉而言,沈沐淮的一次小小的周考考砸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别说周考,就是高考沈沐淮考砸,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一样能把沈沐淮送出国让他去他想去的大学。 在与沈沐淮对视的过程中,他暗自感叹,沈沐淮果然长大了,而且是一路优秀的,按他的标准来长大的。 不愧是他沈冠玉的儿子。 他刻意装出的这番气势,就连集团跟他许久的副总裁见到,都会怕得变脸色,而沈沐淮不过是第一次见,竟然不卑不亢。 沈冠玉缓缓收敛起周身锋芒。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他十指交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因为周考成绩。”沈沐淮缓声答。 “是,但也不全是,”他叫他来,主要是想知道他请假的事,“上周我出差那几天,你去哪里了?” 看来沈冠玉已经知道了他请假的事,沈沐淮早做好准备,“没去哪里,那几天不想去学校,在家休息。” 沈冠玉指尖正缓缓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笔身,闻言微顿,“带着你的女朋友在家休息?” 沈沐淮区区一句话,便让他的初恋,在沈冠玉心里被一笔划去。 沈沐淮开始撒谎,因为这段恋情。 “爸,我的成绩——” 沈沐淮试图转回话题,却被沈冠玉直接打断,“先不提这个。” 沈沐淮喉头微动。 “你和你女朋友,交往有多久了?” 沈沐淮没料到沈冠玉会只字不提成绩,却追着女朋友这件事问。 “你答应过我,不会过问我的感情。” “我是答应你可以恋爱,”沈冠玉云淡风轻地说:“可我以为,你不会被你的感情所影响。” 沈沐淮眉心泛起涟漪,立刻解释:“我没有被感情影响,成绩的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是——” 沈冠玉抬起左手制止他继续,他右手放下,钢笔合在一起重新交握,下巴垫在手背上, “儿子,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妈妈都非常相信你,你老师也相信你,所以你请假的事,如果不是周老师打电话来,你就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他语速轻慢,“而这种事,在你没有恋爱前,从未发生过。你在周老师那边的谎,我帮你圆,你妈那边,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她。我之所以叫你来,是想让这件事在我们父子间,安静地解决。” 沈沐淮喉头上下动了动,他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问他心中已经有答案的问题:“解决什么?” “ 分卷阅读102 分手。”沈冠玉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同样也经历过初恋,虽然我知道突然让你分手,对你而言会稍微有些困难,可沐淮,我相信你能做到。” 沈沐淮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的恋爱,他爱上的人,他准备共度一生的人。 他尊敬的父亲竟然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想让他放弃,用词竟然是“稍微有些困难?” 太可笑了。 他忽然理解到了宴莞尔的担忧,他曾以为他的父母会在得知他有爱人后、在宴莞尔愿意见他们之后,因为他爱她,而接受她。 现在看来,他不过是痴心妄想。 怪不得沈冠玉即使知道他恋爱也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告诉白语冰,原来在沈冠玉心里,他的爱人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是可以随意放弃抛弃的。 他昨天对宴莞尔说,觉得他父母不了解他,他时刻感觉是割裂的。 此刻他忽然发现,相对的,他也并不了解他父母,至少,沈冠玉也是割裂的。 而他到此刻才发现他的另一面。 第四十七章 付代价 付代价 “我做不到。”沈沐淮目光温度几乎降到零度以下, 他垂下眸,不再去看沈冠玉。 沈冠玉抿起唇,沈沐淮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在他这个年纪,又是第一次碰爱情, 会把初恋看得非常重,很正常,觉得这段恋爱会到永远,也很正常。 但他要学会习惯抛弃这些, 沈氏未来的继承人, 怎么可以被区区一段感情所影响? “这样吧,”沈冠玉不准备硬碰硬, “你们最近放小长假,时间应该比较多, 长假期间内,你选个合适的时间, 让我和她见一面?” “不要, ”沈沐淮抬眸看向沈冠玉,眼神中已有了抵触之意, “我原本是想等她准备好之后来带她来见你们的, 现在看来, 并不需要。” 等她准备好? 沈冠玉眉心渐拢, “你应该清楚, 只要我想见她,我可以不通过你。儿子,我选择信任你,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别说是要见她, 就算要她永远在沈沐淮面前消失,他也能做到。 沈沐淮听出他话里威胁的意味,他眼角眉梢都泛起冷意,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不许动她。” “沈沐淮。”沈冠玉从沈沐淮变了脸色起就一直在容忍,可他现在成何体统?!竟然敢用像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他! 沈冠玉面色倏然变得冷峻,沉声叫他名字,“注意你的态度!” 如果说最开始让沈沐淮分手还带了些试探的心思,那么现在,沈沐淮的态度令他不得不逼他分手。 态度?他需要对看轻他感情,逼他分手的沈冠玉做出怎样的态度? 乖顺地分手,重新变回那个完美的沈沐淮,就是他想要的态度吗? 沈沐淮本以为沈冠玉是尊重他的,现在看来,他只在他觉得可以尊重的区域尊重,一旦超出沈冠玉画下的线,他就会被立刻拉回区域内。 可他是人,不是可以被随意控制的东西。 双手往桌前一推,人后退两步,站直,他眼角眉梢都缀满冷意,直接转身就走。 “站住!”沈冠玉重重在桌面上拍下一掌,力度震得整张办公桌一颤。 沈沐淮头也不回。 沈冠玉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边在座机上按下内线,一边对沈沐淮冷硬的背影说:“这一周你都不许再出去!给我回家思过!” 内线保镖恰好接通,他怒气沉沉地对保镖说:“立刻带两个人进来,送少爷回家。” 沈沐淮此时刚走到门口,闻言不可置信地转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撞上进门的两个个子高到脑袋都快碰到门框的保镖。 保镖还有点懵。 他们跟着沈冠玉,什么事没见过,控制沈沐淮这种事,还真从未见过。 两个人往门口一站,像两座山,但都不敢轻易动作。 “愣着干什么!”沈冠玉满腔怒火简直要把心脏都燃掉,“把他带回去!守着他!放假期间哪里都不许他去!” 沈沐淮愣在原地,半秒后,冷笑出声。 太可笑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可笑了。 保镖被沈冠玉吼得回神,依旧不敢去碰沈沐淮,更壮的那个朝沈沐淮俯身,“少爷,跟我们走吧。” 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把沈沐淮伤了,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沐淮脸上还带着笑,那笑意却浮了层冰霜。 他没再回头,径直打开门。 两个保镖赶紧一前一后地跟着。 ... ... 汽车无声行驶在马路上。 一个保镖当司机,更壮的那个坐后座,沈沐淮身边。 沈沐淮待人一向平等,他们与沈沐淮虽接触不多,偶尔见到,沈沐淮也会温和有礼地叫他们叔叔。b 分卷阅读103 r   他们与沈沐淮相处也从未有过压力。 而今天的沈沐淮,坐在后座,像座冰山,气压低到让空气都变得令人窒息。 沈沐淮在听到沈冠玉让他分手时,就很想见宴莞尔。 此刻两个保镖都在,他拿出手机,给宴莞尔发信息:【我想见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宴莞尔却立刻便意识到他大概因为成绩的关系和家里起过争执,她立刻回:【你在哪?】 沈沐淮看向窗边。 举国欢庆的节日,车窗外似乎人人都面带喜意,人人均是一道风景。 他也想见他的风景。 还没等他回复,宴莞尔又问:【和你爸妈吵架了吗?】 还好他有她,幸好还有她。 沈沐淮垂下眸:【嗯,你在家吗?】 【对,过来吧,我等你。】 沈沐淮收下手机,余光瞥眼身侧的保镖。 明明只是护送他回家这么小的一件事,他们却如履薄冰。 “唉......”沈沐淮忽然叹出口气。 壮保镖忽地就紧张起来,立刻问:“少爷,您怎么了?” “没事,”沈沐淮恹恹的,“就是有点后悔,不该和我爸吵架的。” 前座的保镖欣慰地点头,“少爷,说实话,今天真吓着我们了,我从没见过沈总生这么大的气,还偏偏是对你。” “是我不对,”沈沐淮仰起头,后脑勺靠着椅背,眼睛望向天花板,“我该听话。” 壮保镖说是啊, “父子俩哪有隔夜仇,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吵架,但是好好沟通,一定能有好的解决方式。我再多一句嘴,少爷,您这个年纪或许不理解,沈总见多识广,阅历深,他给的建议或许你一时半会听不进去,但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他是对的。” 是吗? 沈沐淮扯了下唇角,嘴上却说着和心意完全相反的话:“你们说得对,”他直起身,拍拍驾驶座背后,“调头,送我回去。” 前座的保镖从后视镜里对上壮保镖的视线。 按理说,沈总的命令就是圣旨。 偏偏今天的命令又不一样,人人都知道沈沐淮是沈冠玉最重要的存在,他们今天估计是吵架,沈冠玉气上头,才会一气之下让他们看管沈沐淮。 可沈沐淮现在已经知错了,还要求回去找沈冠玉,看这架势,多半是要去道歉。 送他回去道歉的话,沈冠玉的气一定会消个大半。 壮保镖轻点下巴,前座的保镖立刻打转向灯。 沈沐淮右手放进裤兜,将手机拿出来,捏紧。 卡宴在沈氏大门口停下。 沈沐淮没急着下车,他往前挪了些距离,长腿抵住车门,手握住门把手。 抬眸看向沈氏大楼。 保镖以为他还在纠结,壮保镖说:“少爷,上去吧,别担心,天下没有不爱儿子的父亲,只要您服个软,沈总一定会原谅你的。” 面对黑色的车窗,沈沐淮看到车窗映出的那张熟悉的脸,缓缓勾起唇角。 下一秒,唇角笑意陡然凝结,他一把推开车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跑去。 车内保镖懵了两秒才意识到沈沐淮跑了,立刻下车追。 但已经晚了。 沈沐淮并不是一昧朝前跑,他对沈氏周边极为熟悉,快速绕进一条街道。 等保镖转进街道时,街道人来人往,已经丝毫没有沈沐淮的影子。 ... ... 躲过保镖的视线后,沈沐淮便立刻打了辆车。 到宴莞尔家楼下,沈沐淮刚下车,便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宴莞尔。 她将去学校时都系在他手腕上的发带系在自己腕间,此刻正垂着视线,食指不停缠绕着发带尾端。 她在等他。 沈沐淮眼眶蓦地一热。 “莞尔。”他站在原地,叫她名字,嗓音是被砂纸打磨过的哑。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宴莞尔愣了一瞬才抬头,看到他的那瞬间,沈沐淮清晰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 “这么快!”她脸上倏然绽出笑,同时站起来,朝他来。 走向他的同时看到他脸上失落的神色,笑容渐渐收敛,被担心替代,“发生了什么事?” 沈沐淮把走到面前的人紧紧拥入怀里,“我只有你了。” ... ... 上楼后,宴莞尔给他倒了杯冰可乐,让他慢慢说。 在得知沈冠玉让他分手后,宴莞尔垂下视线,“这么快。” 沈沐淮放下水杯,去牵她的手,“不要瞎想,我没有同意。” 他没有同意,那又怎么样呢? 她不认为现在的沈沐淮足以抗衡沈冠玉。 “他还说什么?” “说想见你,不过他见你的意图,应该是给你压力,让你主动对我提分 分卷阅读104 手。” 和沈沐淮以前以为的,父母会尊重他的感情,尊重他的爱人,接纳他的爱人的想法,完全相反。 说完他收拢手指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我没有告诉他你在哪里,但他想找你易如反掌,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有任何疏漏,让他单独见了你,你一定不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好不好?” 他掌心在微微地颤。 宴莞尔抬眸,对上他视线,发现他眼睑竟然也在发颤。 她对他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宴莞尔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舌尖无意识舔了下发干的唇。 “莞尔,答应我。”沈沐淮手指蓦然收得更紧,语气急切。 “我......”宴莞尔干咽了下,“如果你不听他的话,会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这些,先答应我。”沈沐淮眸色沉沉。 “我答应你,我不会因为他的要求而和你分手。” 沈沐淮终于松口气,手掌也放松力度,才发现,因为刚刚害怕而无意识加大的力气,手指将她的手背都按出白印。 他立刻松开手,另一只手指尖落在她手背上,轻轻给她按摩。 “我以前没有反抗他的经验,我想,他应该会断我的经济来源。” 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担心, “不过你放心,我有外公给我的信托基金,足够我们生活,经济上不会有问题。” “你要,因为我和他们断绝关系吗?”宴莞尔担忧地蹙起眉,“我不想你这样。” “傻瓜,”沈沐淮指腹在她眉心轻轻一点,“首先,不是因为你,和你没有关系。相反,我还很感谢你,让我看到他的另一面。” 让他没有办法接受的沈冠玉的另一面。 “其次,我不会和他们断绝关系。”他们是他的父母,是他尊敬和爱了十七年的父母,纵然今天发生的事令他非常惊讶和无法接受,但他并不觉得那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只是他目前还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我想等他冷静一下,今天他完全没有给我时间让我说出我的想法,等他冷静下来,我再和他谈。” “好。”宴莞尔松口气,像是终于放心。 沈沐淮眼眸中因沈冠玉而起的冰霜融化,因宴莞尔暖成笑意,“别担心,你只要好好的,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宴莞尔也笑出来,“我这么有能量吗?” “对啊,”沈沐淮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认真地看进她眼底,“你在我心里,非常非常重要。” 宴莞尔唇边笑意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跳转话题,“那你这几天不能回家,住哪?” 沈沐淮本条件反射想说酒店,见她神色略微闪躲,刻意逗她,“住你这儿不行吗?虽然我有信托基金,但不知道我爸会停我卡停多久,基金还是省着用比较好。” 其实外公给他的信托基金足够他买下一家五星级酒店。 住她这儿?宴莞尔看出他眸中的逗弄意味。 刻意装作惊慌地眨了眨眼,她犹豫地回头看眼卧室,“可是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床......” 沈沐淮俯身靠近她,一双桃花眼紧紧锁定她的视线,“那就有点麻烦了,”他挑着尾音,慢条斯理地问:“不知道你的床,够不够大?” 宴莞尔深琥珀色的瞳孔倏然放大。 “啵!”沈沐淮响亮地在她唇上亲了口,唇离开她的唇时,唇角翘起高高的弧度,“放心,信托基金够我在酒店包个套间住一辈子,我去住酒店。” 宴莞尔的脸霎时红成一片,她气得往他胸口揍一拳,“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沈沐淮笑着按住她捶在自己胸口的小拳头,“嗯,只对你。” 我只对你过分。 两人打情骂俏了会儿,宴莞尔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沈沐淮松开她的手,她低头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邢叔的名字。 她立刻收敛起笑容,朝沈沐淮示意自己去接电话。 她昨晚给邢向明视频时,问过姨妈情况怎么样,能不能认出她,她小长假能不能回去看姨妈。 邢向明当时对她说,今天咨询了医生之后再告诉她。 宴莞尔走到窗边,接通电话。 “莞尔!你现在立刻回绵城!曼青状况非常糟糕,正在ICU抢救!” 宴莞尔浑身宛如被冰封住,“你......”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困难。 那头邢向明声音带着沉痛,语速又急又快, “你姨妈昨晚都清醒了!认得出我!也想起了你!可她也想起了从前,一时情绪上头无法接受,又做了傻事!你赶紧回来,我们不在疗养院,在绵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邢向明说完,宴莞尔整个人瞬间都脱了力,连举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她手臂垂下,恍惚地往后退了两步 分卷阅读105 。 恰好退进身后人的怀里。 沈沐淮从她接起电话那刻便察觉到她表情不对,此刻见她神情恍惚,担忧地抱住她,“莞尔?出什么事了。” 宴莞尔拼命逼自己冷静,逼自己忘掉第一次看到柳曼青吞完一整瓶安眠药后,面色苍白毫无生命力躺在床上的模样。 可是好难,她可以在任何事上冷静,唯独在柳曼青的事上做不到。 忽然开始呼吸困难,她拼命地喘息着,却愈加喘不过气。 “宴莞尔!”沈沐淮看到她脸色逐渐发白,四肢不停地颤抖,被吓了一大跳,一边沉声叫她名字一边准备打120。 他的声音将她思绪喊回。 宴莞尔逐渐能够呼吸,她喘息声去拦他拨电话的动作,眼泪不受控地,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掉出来。 “怎么了?”看到她的反应,他心都要痛死了,沈沐淮眉头紧锁,将她紧紧抱住。 “叫车,”宴莞尔抽噎着对沈沐淮说:“我要回绵城,沐淮,”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我姨妈出事了!” ... ... 在司机第N次说明现在开车速度已经开到能开的最快后,沈沐淮才安静。 他清楚宴莞尔姨妈对她的重要性,所以即使被司机烦,他也依旧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请司机无论加多少钱都可以,只要加快速度。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的一面,此刻他拥着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像是失了生命力。 这种感觉令他很害怕。 他却什么都无法做,只能默默祈祷姨妈平安。 烟州离绵城不算远,但即使加快车速,开车也需要至少三个小时。 现在才开了半个小时。 宴莞尔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简直度秒如年。 柳曼青是在她被所有人抛弃嫌弃之后,出现在她面前,拥抱她、接纳她、治愈她的最最重要的存在。 在那段与柳曼青相处的快乐时光里,宴莞尔甚至删掉了大脑里从前被抛弃、周转在不同家庭里的、受尽冷眼的记忆。 她明明是非常记仇的人,在被冷眼对待的时候、被嫌弃的时候,白日里在那些人面前装乖,晚上她便会偷偷在脑海里复盘,复盘那些人对她说的话,复盘那些人的各种眼神。 不过九岁的小小年纪,每天小脑袋里就充满了仇恨。 是柳曼青短暂地改变了她,让她忘掉仇恨,让她开开心心、充满希望地与她生活在一起,让她想要变成很好很棒的人,让她想要努力变成柳曼青的骄傲。 仇恨,真的是很不容易,才能被她删掉的。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的出现,明明让她以为会让柳曼青快乐幸福的人一出现,就改变了所有的一切呢。 宴莞尔敛下的眉眼里,隐藏着汹涌恨意。 她微微吞咽了下,极轻微的声音,沈沐淮便立刻察觉,“要喝水吗?” 还没等她回复,他便立刻拧开瓶盖,递给她。 宴莞尔接过,轻抿了口,润了润喉咙。 沈沐淮揽住她,温热手掌在她肩头安慰地揉了揉,“姨妈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宴莞尔没有接他的话,无论姨妈这次有没有事,她都不会再心软。 她缓缓用力拧紧瓶盖,倚进沈沐淮的怀里,脸埋进他颈侧。 她说:“沈沐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沐淮轻声答:“好。”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语文老师,她人温柔又耐心,只要是她教的学生,无论多调皮,在她面前都会变得很乖很听话。她本来可以有很美好的一生,可她姐姐出车祸,留下了个小拖油瓶,所有人都让她把小孩送福利院,可她不愿意,她将拖油瓶收养了。” 沈沐淮知道她在讲柳曼青的事,也知道她口中的小拖油瓶是谁,他偏头,在她柔软发心落下一吻。 宴莞尔目光平淡,看着他黑色衬衣的纽扣,继续道: “收养拖油瓶之后,她的生活变得困难,但她从未有过抱怨,就算工作上受了委屈,也不会对拖油瓶发气,在拖油瓶面前,她总是很积极,很阳光地生活。” “时间慢慢走过,拖油瓶逐渐长大,她的工资渐渐提高,她们的日子也好过起来,她不用每周末都去外面补课,不用再那么辛苦。” “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非常优秀,品貌非凡,气质出众,简直完美,完美得不像是会在现实里存在的人。” “她本来从未想过恋爱结婚的事,可那个男人就像是从天而降,每一个地方都符合她的理想,而且完全不在意她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那时候拖油瓶已经十五岁了,比起独占她,拖油瓶更希望她去追求她的幸福,鼓励她去勇敢追爱。” “她也担心会错过这么好这么完美的人,再加上拖油瓶的推波助澜,很快,她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开始和这个男人交往。” “如果故事就 分卷阅读106 这么下去,这一定是一个完美结局,对不对?”宴莞尔原本扬起的唇角缓慢拉下,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可是恰恰相反,这个男人,原来是有家庭的。” “她被迫,当了小三。”宴莞尔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冷意, “她没谈过恋爱,太单纯太相信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说,自己经常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是因为工作忙,她就信。” “被曝开后,那个男人竟然让她做情人,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可是老师啊......”她尾音带着轻颤。 “她完全接受不了,就和这个男人断了。可是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不知怎么回事,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学校里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没有办法再当老师。她本来还强撑着,可当她得知,她的宝贝侄女,在学校也因为她的事被骂被欺负时,她理所当然地崩溃了。” 沈沐淮心疼地收拢怀抱,希望能给她一点点安慰。 眼泪从眼眶中无声落下,宴莞尔喉头颤了颤,艰难地张了张嘴,才能继续:“然后她,自.杀了。” “好不容易被抢救回来,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痛苦,太令她无法承受,她得了很多心理病,最后她为了自保,忘记了一切,连她最疼爱的小侄女也忘了。现在还一直住疗养院里,状况时好时坏。” 现在的状况,就非常坏。 宴莞尔闭上眼,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带着狠意对沈沐淮说:“沈沐淮,我一定要报复那个男人,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哪怕代价,是你。 第四十八章 设别离 设别离 “好, ”沈沐淮干净的下巴抵住她发心,轻轻蹭了蹭,“我陪你。” 不问她要怎么报复, 不问她要报复的对象是谁。 宴莞尔鼻头一酸,原本已经控制住的眼泪, 又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抱在他劲瘦腰间的手收得更紧,她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 “沈沐淮,这个世界上, 要是真的有平行时空就好了。” 沈沐淮没有听清, 偏了偏耳朵,“什么?” “没什么。” 根本没有平行时空。 ... ... 下车到医院的这一路上, 宴莞尔都像踩在棉花上,轻一脚重一脚, 全靠沈沐淮扶着。 她在ICU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找到了受尽折磨的邢向明。 他弯着腰, 手肘撑在膝盖上, 脸埋进手掌内,短发凌乱, 模样十分疲惫。 今天泪腺好像过于发达, 完全不受控制, 看到任何场景和人都想迸发眼泪。 宴莞尔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吸了下鼻子, 带着鼻音叫邢向明。 邢向明抬起头,脸色糟糕得不像话,眼白的部分布满了红血丝,“莞尔来啦。” 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糟糕。 “邢叔。”宴莞尔朝他走去。 邢向明往旁边挪了些位置, 大抵是熬夜加伤痛太过伤害脑神经,让人反应都变得迟钝,待沈沐淮都走到面前,邢向明才发现,宴莞尔身旁竟然跟着个年纪相仿的英俊男孩子。 两人虽只是相依着走在一起,却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如果是平时,邢向明一定会很意外,然后尽情调侃宴莞尔。 可今天他没那心力,“曼青还在ICU,医生半小时前出来过一次,说她需要被时刻监护,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宴莞尔在邢向明旁边坐下,沈沐淮安静坐到她旁边。 过去十七年间,宴莞尔来ICU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她父母出车祸,她失去了最爱她的人。 第二次,她不想再失去柳曼青。 邢向明在和宴莞尔说明情况后,便无力地再次将脸埋进手心,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支撑住自己。 “邢叔,”宴莞尔手放在邢向明肩上,“昨晚您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一旦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不用,”邢向明声音沙哑得厉害,“曼青没脱离危险之前,我哪里睡得着。” 身旁的沈沐淮忽然站起来,朝远处去。 宴莞尔没再劝,她与邢向明的心一样,如果是谁让她这个时候去休息,她也不会的。 她靠在邢向明肩处,以示安慰。 两个人一个捂着脸,一个目光茫茫地,望着ICU门口,空空地等。 沈沐淮大概过了一分钟的样子才回来,手里端着两个纸杯,一一递给邢向明和宴莞尔。 宴莞尔接过一看,是温热的水,她感激地朝他弯了下唇角,只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邢向明一整晚滴水未进,此刻虽已没有渴的感觉,但本能还是让他端起纸杯,一口气喝下一大半。 喝完才长长叹口气,“曼青这是执念,自己不放过自己。”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 分卷阅读107 ,如果柳曼青真的想要解脱,那他一次又一次地救她,用那么多仪器抢救她,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愿,她才会快乐? “莞尔,”他低头看着漂浮缭绕雾气的纸杯,语气带着迷惘,“我不知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了。” 四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精英男人,竟然会用迷茫至此的表情和语气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办。 宴莞尔浑身一僵,心尖也泛起痛楚。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那段她以为自己和柳曼青都会熬不过去的时间里,是邢向明给她们希望与勇气,一遍又一遍地用行为和言语告诉她:都会过去的,一定会好的。 可现在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宛如海岸灯塔一般的男人竟然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下次,还是要救,”一道清润的嗓音刺破围绕着低气压的两人之间的迷雾, “因为阿姨现在的做法,并不一定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是心理生病了,很多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等她真正清醒,看到这么爱她,期待她好起来的你们,一定不会再放弃自己生命。” “我们,”沈沐淮坚定地说:“不可以放弃她。” 宴莞尔和邢向明同时转头看向他。 他们互相支撑着彼此太久,伤痛太大,他们需要一剂定心针。 沈沐淮朝邢向明礼貌地弯了弯唇,手握住宴莞尔的,与她十指相扣给她力量。 宴莞尔心头情绪复杂翻涌,有对沈沐淮此刻说出的这番话的感激;有对他的好的再次感叹,每次她以为他已经足够好时,他都能通过行为来告诉她,他还可以做到更好;还有对世事捉弄人的惋惜与无奈。 邢向明布满胡茬的脸忽地露出释然的笑意,“是啊,”他挠挠头发,“我怎么忘了呢,曼青是生病了。” 他偏头看向宴莞尔,揉揉她脑袋,“她连她最疼爱的小侄女都忘了,我怎么能把她现在的想法当真呢。瞧我,都累糊涂了。” 话音刚落,ICU门口忽然打开。 三个人瞬间齐刷刷站起来。 半小时前还是一个人,半小时后忽然多了两个人,三个人动作还一模一样“刷”地一声同时站起,眼神也是一模一样的期待。 主治医生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走到身体几乎是僵硬住的人面前,“病患目前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了,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在ICU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你们可以稍微松口气。” 她目光仁慈,“这位病患的情况很矛盾,一方面,她是因为自杀才入院的,可我们抢救她的时候,又发现她其实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我看过她的病历,应该是受心理和情绪的影响,等她这次彻底脱离危险后,希望你们家属要多多给她求生的勇气和底气。” 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就知道,姨妈不会那么轻易丢下她的,宴莞尔霎时红了眼眶,“好,谢谢医生。” 邢向明也不停地给医生道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他刚刚真是!如果不是莞尔身边的小年轻提醒,他竟然差点想放弃曼青的生命! 医生朝他们点点头离开。 邢向明长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座位,余光却瞥到这对小情侣紧紧交握的双手。 柳曼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他的心也终于回到原地,力气才慢慢注回身体里。 他看向宴莞尔:“莞尔,叔叔有点饿——” 话还没说完,宴莞尔便急着开口:“您想吃什么?医院食堂应该已经开了,我去买——” “你休息我去——”接着那小男生又立刻接道,像是生怕莞尔受累。 邢向明暗自想,莞尔倒是比曼青更会看人,他摆摆手,“外面的东西,我实在吃厌烦了,莞尔,你回去帮邢叔熬点白粥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邢向明就算要天边的美食,她也会想办法给他找来,宴莞尔立刻答应:“好。” “多熬点,装保温桶里带过来,等你姨妈醒了可以吃东西了,就可以一起喝。” “好。” ... ... 宴莞尔将沈沐淮带回了自己家。 去烟州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再次回到住了近十年的家,竟然会有些陌生感。 她让沈沐淮自己休息会儿,自己去了厨房。 邢向明是真的很辛苦,公司、柳曼青已经让他忙得团团转了,他竟然没有忘记打理她和柳曼青的家。 小小的老式套二住宅里,依旧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 厨房里虽没有新鲜蔬果,但可以长存的米面油,都备得完完整整。 宴莞尔打开米桶,还未做接下来的动作,量杯便被沈沐淮接过,“我来吧,你去休息。” 她在得知柳曼青出事的消息时,情绪便消耗很大,再加上一路来医院都很担忧,沈沐淮不让她再做事,几乎是有些强势地抢过她手里的活。 分卷阅读108 他个子高,往前一挡,宴莞尔什么都看不到。 她认命将量杯交给他,“可是你会做饭吗?” 果然看到面前的背影一僵。 沈沐淮就很少进厨房,他又不挑食,在家的时候几乎是白语冰安排阿姨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别说做饭,煤气他都没开过。 “虽然不会,但是可以学,”说着他掏出手机,打开做菜APP,“熬粥应该不难。” 他说完又回头催促她,“去休息,很快就能好。” 宴莞尔抱臂倚在冰箱前,不愿意动。 她之前的确觉得很疲惫,是精神上的疲惫,可得知柳曼青拥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后,那种疲惫已散去很多。 她看着沈沐淮已经开始忙碌的背影,“我睡不着,和你在一起,对我而言就是休息。” 沈沐淮本来正忙着淘米,闻言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浸在浅白色的米水了,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把手从淘米水里取出来,因为他现在想做的事会让淘米水滴得到处都是。 可理智没有抵过情感,手径直从淘米水中拿出来,他转身,低头,将倚在冰箱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给他带来多大幸福感的人揽进怀里,拥着她的腰在她唇上落下深吻。 一吻毕,两人都在轻轻地喘。 他一双桃花眼因长时间的接吻,眼尾泛起红意,墨黑色的瞳孔如被清泉洗涤过,缀着莹润而温柔的细碎光芒。 宴莞尔挑着一双潋滟的眼,抿抿被他吻得通红的唇,用一句话打破两人之间的旖旎氛围: “沈沐淮,假如我们分手,你会怎么样?” 第四十九章 记住我 记住我 沈沐淮脸上残存的缱绻温柔, 在听到宴莞尔说出的那句话后,顷刻之间消散。 不自觉的,嗓音也带起寒意, “没有假如。” 宴莞尔刻意抿起唇,“你凶我?” 她喜欢他被她培养出的对她的占有欲, 可现在她又为此心酸。 沈沐淮简直是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气氛,偏偏被她突如其来地提句分手而打破,她还委屈。 不过, 他说话时的语气, 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 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他便从未想过分手, 所以无论是沈冠玉提,还是她提, 他的反应都很大。 因为光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都不用去想象和她分开时的情境, 他身体里的暴戾份子便会汹涌喷薄而出, 用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 “没有凶你,”沈沐淮低头解释, “只是我很讨厌这种假设。” “你刚刚口气明明就很重。”宴莞尔猛地伸手, 揽住他的后颈。 沈沐淮一时不察, 头跟随她手腕力气往下压。 宴莞尔偏头, 一口咬住他颈侧。 她的虎牙带小小的尖, 只试探性地落在他颈侧薄薄的皮肤上,并不疼,含丝丝的痒。 像是在准备,只要他允许, 她就会立刻下口。 她在渐渐用力,但他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依旧一动不动。 他对她太好了,仿佛她如果想杀.人放火,哪怕与他价值观完全相悖,他也会做她身边唯一一个,给她递刀送火种的人。 尖牙与他细腻肌肤挪远一点距离,绕过他脖颈的手腕牢牢锁住他,她指尖微凉,在他几乎看不到牙印的皮肤上轻轻地抚过, “沈沐淮,你怎么这么乖?”怎么知道她要下口,也依旧乖乖受着? 她的声音轻淡,扬着尾音飘进他耳蜗,眼神带着贪恋,“越乖,越让人想欺负。” 沈沐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温热的掌心按住她的微凹的脊背,往自己心脏的部位压,“莞尔,”他问:“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吗?” 他清楚她的经历,令她缺失了对人的信任,令她没有安全感。 他其实考虑过,是否要将沈冠玉逼他分手的事告诉她,可他认为,既然是恋人,那就不应该有秘密和谎言,坦诚相对才能给彼此安全感。 现在看来,即使坦诚相对,他家庭的看法也或多或少令她失去了一部分安全感。 不然她怎么会用分手来做假设? 安全感? 她最后的安全感被他最尊敬的人毁了。 宴莞尔的瞳孔瞬间收缩,眼神变得狠毒而决绝,她张开唇,再不心软,狠狠地从他颈侧嫩肉咬下去。 在她下口的那一瞬间,颈侧传来剧烈的痛感。 沈沐淮咬紧牙关,侧脸咬肌同时绷紧。 再深入下去,大概会见血。 确认时间够长,够在他颈侧留下深深的印记后,宴莞尔才松开牙,柔软湿润的舌尖轻轻探入、舔舐着他的伤口,如无法控制自己的小兽发现自己咬伤人之后的安抚。 颈侧处的痒,从皮肤下的血管,痒到心尖,而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可以 分卷阅读109 止住这种如鹅绒挠在心尖处的痒,这种痒令他难受,却又十分喜欢。 沈沐淮喉结上下难耐地滚动。 在她舌尖离开伤口时,竟然有一瞬间的不舍。 宴莞尔垂着眼,瞳孔将他颈侧深深的齿痕映入其中,代替柔软舌尖的,是微凉的指尖,她轻缓抚齿痕,说话时的温热气息灼着他耳根, “真想让你以这种方式永远记住我,”唇角勾起的笑意像是漫不经心,她食指指尖在他皮肤上打着圈儿,“然后在这里印下,宴莞尔 \039;\039;\039;\039;s。” 说完,她终于放开他。 “谁说我没安全感,我只是,偶尔会有点害怕而已。”她微笑着,努力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但沈沐淮知道他给的安全感还不够。 他牵着她,往卧室走,停在古老的梳妆台前。 他在梳妆台前坐下,微微侧身,对镜看自己脖颈上的伤口。 指着小小的、深深的牙印。 “在这里印吗?就写莞尔 \039;\039;\039;\039;s?”他并不看她,而是仔细地研究着伤口。 宴莞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 沈沐淮薄唇翘起温和的弧度,“不是要永远留住?我要纹身。” 她愣住一秒。 在愣住的这一秒内光速回想,其实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开始费心设置陷阱,让他为她疯狂。 在这段时间里,在对他的感情里,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以冷静自持的。 可在这一刻,她也想要疯狂一次。 “好啊。”她笑起来,大概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真实的笑容。 反正在彼此的往后余生中,他们都不会忘记彼此,不如在彼此身上留一个永恒的记忆。 “去纹身吧,”她俯身,瞳孔中闪烁出点滴疯狂,“纹什么呢?” 她垂着眸,视线落在自己咬下的齿痕上。 沈沐淮从镜中看镜外人, “纹这个齿痕?莞尔,w and e,we,是你的名字,也是我们,”简单地拼字母,也是标准发音的伦敦腔,“齿痕上面,“他用指尖比着齿痕的轮廓给她演示,”把你的名字纹上去,好不好?” “好,”宴莞尔喉头动了动,“那我纹什么?” 他怎么会如此快就想出这么好的灵感?她根本毫无头绪。 “你不用纹,”她同意他的想法,沈沐淮满意收回视线,继续落在齿痕上,想象按他的想法纹出来的样子,“听说纹身会很痛。” 他不想让她痛,他痛就好。 “不——”宴莞尔立刻反驳,她都做好了纹身的准备,做好了最后疯狂一次的准备,怎么可以不纹。 “不行。”沈沐淮径直打断她。 在他们之间的大部分事里,都会听她的,唯独在可能会对她造成一丁点伤害的事上很坚决,不行就是不行。 他站起来,为了避免她看到他纹身后又想纹,“我现在就去。” 果然,她立刻跟着说:“我也去!” “不行,”今天的第二次对她严词拒绝,“你忘记叔叔了?他在等你给他熬粥。” 宴莞尔眼睫微顿,她竟然真的差点忘记。 沈沐淮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乖乖等我。” ... ... 宴莞尔回医院时,柳曼青依旧还在ICU。 满满一保温桶的粥,邢向明只吃了一小碗,其余都剩着。 宴莞尔坐在他身边,每隔几分钟,便把手机屏幕按亮一次看时间和消息。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消息一直没来。 沈沐淮对绵城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正规的纹身店,不知道纹身会不会打麻药,万一他对麻药过敏怎么办? “你朋友还没回来?”邢向明本想着两个都是要成年的孩子了,不好事事过问,可看到宴莞尔时不时地看眼手机,平日里总是淡定的眉眼,此刻浮了层担忧与焦虑,还是忍不住开口。 宴莞尔关掉屏幕,右手掌心捂住心脏的位置,提醒自己不可以被影响,她扯了下嘴角,“可能是对路不熟悉,估计快回来了。” “刚刚他在,我也不好问,莞尔,他是?” “在一中关系很好的朋友,”宴莞尔没想躲,“您还记得吗?之前通视频的时候,我和您提过。” “当然记得。”邢向明回忆起她的朋友,年纪不大,却有不符合他年纪的沉稳,他们俩的亲密动作,他不用猜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既然宴莞尔只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那他便听着。 “你在烟州有这样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他原本一直对她抱有歉意,因为自己分身乏术,这么长时间都没法去看她。 宴莞尔垂下眼,“邢叔,我想再麻烦你一件事。” “和邢叔客气什么?说就是了。” “我想转回绵中。”她重新 分卷阅读110 掀开眼皮,眸中情绪尽是坚定。 邢向明顿了一秒,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莞尔,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高考,转学转来转去,不停换环境、换同学、换老师,对你的成绩会有影响的。” “我知道,可是您也看到了,姨妈的情况还是不稳定,即使烟州离绵城不远,也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万一......”她声音低了些, “万一姨妈再出事,如果我没来得及赶过来,我怕我会抱憾终身。” “至于学习,我感觉我其实更适合‘鸡头’的环境,一中虽然教育资源好、师资好,但是压力太大了,班里每个人的成绩都很好,竞争也很大,老师讲课进度又很快,我在那里不是最优秀的人,老师也不会很在意我。” “在绵中的话,我能继续维持第一名,老师们也会重点关注我,帮我查漏补缺。” 她说得倒是有道理。 邢向明在问完后,也反应过来,她的决定和柳曼青有关。换做是他,他也会放弃外地的好项目,选择陪在柳曼青身边。 “那......”可他还是犹豫,“绵中的流言蜚语,如果继续影响你......” 毕竟她当时因为一中的流言蜚语,请过两周的假以做调整,她离开绵中的最主要原因也是这个。 其实从来都不是,宴莞尔虽然会对这些流言蜚语感到厌烦、对外人对柳曼青的闲言碎语感到愤怒。 但她分轻重,她知道如何自我排解。 “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其实想清楚了,不是姨妈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那我就不该被外人所影响,这次回去,我不会再理那些人,我会安心学习,备战高考。而且,在一中和在绵中也没什么区别,”她看向邢向明,“一中的人也知道了。” “什么?!”邢向明立刻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传到烟州去!” 曼青又不是什么大名人! “不重要了,”宴莞尔耸了耸肩,“重点是,既然一中和绵中都一样,那我不如回来。” 邢向明叹口气,还剩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朋友,怎么办?” 宴莞尔阖下眼帘,“我会处理好的。” 第五十章 说再见 说再见 不知过了多久, ICU对面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宴莞尔和邢向明几乎是同时看到里面出现的人。 “邢叔,”宴莞尔视线对上从电梯内出来的沈沐淮, 朝他弯起眼尾,说话的声音中却丝毫不带笑意, “我要转学回来的事,先别告诉他。” 沈沐淮一步步朝她走来。 在电梯门打开看到他的那瞬间,宴莞尔便注意到了他新戴上的薄款围巾,大概是因为行动, 脖颈上的围巾有点落下, 露出一点白净的纱布。 纹身会很痛吗? 她也想试试。 邢向明在对公司和柳曼青以外的人事都算不上细心,沈沐淮出去一趟脖子上新加了根围巾, 他丝毫没有察觉。 见到沈沐淮过来他只对他们说:“你们晚上回去吧,不用在这儿等, 这里也没有住的地方,我晚上就直接住曼青病房。” 宴莞尔看向ICU门口,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注意到她的动作, 邢向明继续说:“别担心,没事的。” 在医生出来说曼青还有求生意识、目前身体已经稳定下来后, 他提着心脏那根被绷紧的绳子, 终于松缓了些。 上次柳曼青吞安眠药自杀时, 他也经历过这么一程。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你们回烟州也来得及,家里平时虽收拾着,但床铺还没来得及换。” 他也不放心让两个孩子去住酒店。 沈沐淮下意识看向宴莞尔。 他以为宴莞尔绝对会不同意回烟州,毕竟她今天才从烟州过来, 现在恰好又是国庆节的小长假。 他们有充裕的时间留在这里,等她姨妈的情况更好一点。 没想到宴莞尔竟然点了头,“好,那我们先回去。” 按计划,她明天处理好在烟州的一切,最迟后天,就能回来。 “如果姨妈中途有任何问题,邢叔,麻烦你及时通知我。” “放心。” ... ... 在邢向明面前,沈沐淮没有表现出来,离开柳曼青所在的那一层,沈沐淮立刻问她:“为什么要走?阿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宴莞尔说:“因为邢叔已经够累了,我们在这边,只会让他多分出一部分心力来担心我们。虽然我们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很多事,但在他眼里,我们就只是小孩子。” 带沈沐淮出现在邢向明面前本就是意外。 她不能让沈沐淮和邢向明接触太久,不然,无论是沈沐淮的身份,还是她要转学回来的事,对于他们而言,都是炸.弹,一不注意就会引燃,把他们分开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分卷阅读111 姨妈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她当然担心,可姨妈毕竟是在ICU里,被专业的医护人员监护着,她留在那里,也只能干等。 不如干脆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干净,从此后再彻底安稳地陪在姨妈身边。 她牵住沈沐淮的手,让他别担心,而后直接转移话题,“纹身的地方是流血了吗?为什么要包纱布?” 沈沐淮这才反应过来,他送开脖子上的围巾,“应该没有流血。”他想给她看看纹身的样子,自己伸手要去扯开胶带。 宴莞尔赶紧拦住他,“可以取纱布吗?” “不碍事,包纱布只是为了防止和衣物摩擦。” 听他这么说,她踮起脚,不让他碰,自己轻轻去取。 白净纱布被缓缓掀开,露出里面新鲜的纹身。 颜色是纯粹的黑,将齿痕完美覆盖,每一颗齿深咬下去的地方,都是“we”的英文。 是莞尔,也是我们。 颈侧的皮肤非常薄,他本就白,此刻线条上的黑与红,十分明显。 微凉的指尖隔着一毫米的距离,悬浮在齿痕线条上方,“会不会痛?” 沈沐淮满心满意等着她对纹身的反馈,却只听得她问痛不痛? 眼角眉梢带起暖意,“不痛,”又忽然想到什么,很认真地对她强调,“不过你不可以纹,你纹会很痛。” 宴莞尔轻笑一声,都是□□凡胎,他不会痛,她又怎么会痛?她若是会痛,他又怎么可能不会痛。 “好看吗?”他问。 “很好看。”这样的纹身,会让你永远记得我吧? “纹身师还夸你牙齿很整齐,不过,他说里面有点空,问我里面要不要再加个什么图案。我本想纹小玫瑰,但他说这次先不急,等完全消肿恢复好之后,再纹里面的图案。怎么样?纹小玫瑰好不好?花瓣可以纹成红色。” “好。”宴莞尔声音很轻,尾音直接飘在微风里,让他听不清,只能从她嘴型辨认。 ... ... 两人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车。 上车后,宴莞尔一直打量着手腕的发带,在家里等他时,她便将这根她用了很久的发带系在手腕转着玩儿。 之前在篮球场,他问她愿不愿意对他宣示主权后,她便将这根发带系在他手腕上。 那之后,每次去学校,她都会在与他一同上学的早上,在他手腕系紧。 宴莞尔伸手取下,翻过他的手腕,将发带系上去。 沈沐淮有些莫名,“不是说每晚都要洗?”他回想着她的说法:“需要用专门的洗液来洗。” 怎么她说什么他都信啊? 一根普普通通的发带而已,哪里用得上什么专门的洗液。 宴莞尔翘起唇角,是对自己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设局、与猎物单纯乖乖入局的满意。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鼻尖竟然泛起微微的酸,“我后来搜了下,发现根本不用那种专门的洗液,普通的碱性洗衣液也可以。” 她指尖轻轻抚着他手腕上的发带,薄如蝉翼的布料,将他的体温传入她指尖。 “洗手液也能洗,”她慢条斯理掀起眼皮看他, “我想要它一直都在你手腕上,不想再每天取下,所以完全交给你,需要洗的时候,你就用洗手液简单洗洗再晾干就好。” “好。”沈沐淮欣然答应。 节假日大家都纷纷朝城外走,去城内的车反而较平时少了许多。 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 距离宴莞尔家还有十分钟路程时,宴莞尔说: “等会儿你就不用陪我上去了,你从家里逃跑,你爸一定很生气,如果你还没完全放弃,还想和他冷静下来谈一谈,就先回去,好不好?” 说话间,她拇指指腹一直轻抚着发带。 “我想再等几天,”沈沐淮垂下眸,看她轻抚他腕间发带的动作,“我担心他还在气头上,会直接关我禁闭。” 如果是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沈冠玉会做出这种事,可今天,沈冠玉竟然让保镖压他回家,那么关他禁闭这种事,沈冠玉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会的,”宴莞尔单手掌心捧住他微垂的脸,“你爸那么爱你,虽然你们之间现在因我们的事有分歧,但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说服他。” 他那么爱你,那么保护你,那么努力,让你生活在他制造出的乌托邦里。 你一定可以给他最大的打击。 “好。”虽然今天与沈冠玉的对话令沈沐淮非常不适,令他有割裂感,令他认为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可至少他非常清楚,沈冠玉是很爱他的。 那他愿意再次尝试,如果这次,还是无法沟通,那他就干脆搬出家。 出租车停在宴莞尔家楼下。 她下车,手扶着车门,却没急着关。 司机在催促她关门。 沈沐淮心绪都沉浸在等会儿和沈冠玉 分卷阅读112 如何沟通里,听到司机的声音才意识到,她还没离开。 “上去吧,”沈沐淮抬起眼,上身微动,“不然我送你上去?” 他刚也这么提议,她却不同意,只催促他赶紧回家。 宴莞尔捏着车门的手渐渐收紧,手背泛起白意。 “沈沐淮,”她正式地叫他名字,像第一天他们初见,他对她自我介绍后,她念他名字的那样,“再见。” 沈沐淮毫无察觉,朝她弯起眉眼说再见。 依旧是那个,她第一次见他时,身披光与耀的清隽少年。 第五十一章 猜谜题 猜谜题 沈沐淮一路都在为等会儿与沈冠玉的谈话做准备。 他心里还残留着一线希望, 希望沈冠玉能冷静下来,听他的心里话。 他掏出手机,开机。 他从保镖那里逃开后, 沈冠玉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他一通都没有接, 后来为了保留电量,干脆直接关机。 手机屏幕上,全是来自沈冠玉的来电显示。 现在时间接近十点,沈冠玉平时这个时候, 只要没有应酬和出差, 已经在家休息了。 他握紧手机,看向车窗外。 汽车已停在沈氏老宅门口。 沈沐淮深深吐出口气, 打开车门。 ... ... 一进客厅,便看到沈冠玉正在客厅侧边的茶厅里泡茶, 见到他忽然出现,沈冠玉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 他只轻轻朝他招手, 让他过来。 茶台铺落洗茶汤水,不算宽敞的空间里, 茶香四溢。 逃跑、不接电话、玩消失。 沈沐淮清楚, 在沈冠玉的心里范围里, 这三件事都是大逆不道的事。 他现在没有发作, 不过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沈沐淮眼观鼻鼻关心, 在沈冠玉对面坐下。 沈冠玉泡茶动作行云流水,片刻后,他端起青花瓷杯,递到沈沐淮面前, “新得的武夷山大红袍,尝尝。” 色泽清润的茶汤,与青花瓷茶杯,相得益彰。 沈沐淮左手垫着右手手腕,用右手去接。 沈冠玉视线在他手腕上的深蓝色发带处随意落了眼,随意道:“女朋友的?” “嗯。”沈沐淮答。 沈冠玉将茶杯递给他后,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下一半。 咽下茶水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电光火石出现一个熟悉的画面。 他眉心骤然一跳,震惊地抬眼,在沈沐淮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伸手抓住他左手手腕,将他手腕扯到自己面前。 那条丝质深蓝色发带,直直落入他瞳孔。 沈沐淮右手还端着茶杯,新泡开的茶,茶水非常烫,因沈冠玉突然地夸张动作,茶水完全洒了出来,洒了满手。 沈沐淮蹙起眉,“爸?” 沈冠玉不说话,手死死掐住他手腕,眼神紧紧地盯住发带,用沈沐淮从未听过的压抑震惊声调说:“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左手被他死死抓着疼,右手淋了满手茶汤烫得疼,沈沐淮眉间收拢,一边莫名其妙,一边又因沈冠玉奇怪的反应而让心头浮起不详的预感。 “你不是猜到了,我女朋友的。” 话音刚落,沈冠玉倏地站起来,不顾沈沐淮满手狼藉,径直上了楼。 手腕被他抓出了红印,沈沐淮垂眸,右手覆住发带,心头那阵不详的感觉抑不住地愈来愈强烈。 ... ... 上楼后,宴莞尔便开始收拾东西。 来这里时她便有准备,并没带多少用品,能丢的都丢掉,其余剩下的,也就一个行李箱而已。 拉上行李箱后,她坐在窗边,点了一支烟。 在这里,仔细算算,不过待了一个月而已,回想起往事重重,竟然会觉得时间被拉得好长,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仰头吐出一口烟,烟雾袅袅向上升腾,又慢悠悠地消散。 垂下眸,窗外破旧的水泥路上依旧空空如也。 沈沐淮正在做什么呢?他家里,又正在发生怎样的事? 沈冠玉是没看到还是没反应过来,不然怎么会,这么慢? ... ... 沈冠玉不是慢,是即使因自己的发现而震惊,他也依旧维持着他的绅士风度,不会半夜大张旗鼓地去找一个小姑娘。 清晨七点,黑色卡宴停在老旧的街道上。 这条街向来和豪车无缘。 突然出现的豪车,令来来往往的过路人经过,都会好奇地多看一眼。 宴莞尔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竟然一夜好眠。 刷牙时听到楼下吵吵嚷嚷: “哟,豪车是不一样,瞧这车身,多亮,线条多流畅!” “嘁——再怎么豪,不就是辆车,开起来不都一样 分卷阅读113 。”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勾起唇,终于来了。 慢条斯理地洗漱、换衣,再慢吞吞下楼,走到卡宴面前,她俯身,在看不到车内的左侧车窗处,轻轻敲了敲。 车窗滑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侧脸。 沈冠玉轻缓偏头,抬眼看向她,笑容一如初见,“莞尔,好久不见。” 宴莞尔也翘起唇,他演从前,她又何尝不会,“好久不见啊,”俏皮音调转至低沉,又似嘲讽,“沈叔叔。” 沈冠玉微微颔首,依旧维持着那副矜贵模样,“饿了吧,上车,去吃点早餐?” “好啊。”宴莞尔绕过车身,倾身上车。 ... ... 粤宫,烟州最高档的粤菜餐厅。 宴莞尔坐在沈冠玉对面,托着腮,懒洋洋地打量着四周装潢,之前沈沐淮说要带她来的地方,说他家经常会来用餐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吧? 在宴莞尔打量餐厅的同时,沈冠玉一直在默默打量她。 几年不见,这个当初笑得甜美一口一个沈叔叔叫他的女孩,除了脸部轮廓瘦削了些,没有别的变化。 餐点被服务员一一端上。 金牌乳鸽、虾饺皇、红米虾肠、流沙包...... 小小一笼笼,很快就上满一桌。 鼻尖萦绕满满的食物香气,令胃部发出需要进食的信号。 宴莞尔才想起昨晚忘了吃东西,她也没客气,自顾自转着转盘,慢吞吞进食。 沈冠玉自然毫无胃口,昨晚沈沐淮手腕上的那根发带,简直在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抱着可能是巧合的心态,他让人调查一中有没有宴莞尔这个人,没想到,竟然不是巧合,竟然真的是她。 不愧是烟州最好的粤菜餐厅,每道菜都十分有水准。 宴莞尔将菜尝了个遍,才慢条斯理抿口茶稍作休息,吃饭时,她余光时不时瞥眼沈冠玉。 看到他眼下掩饰不住的乌青,和在她用餐时纠结复杂不断变换的神色,她就觉得心情很好。 “沈叔叔,”食指指尖转着茶杯沿,宴莞尔笑得甜甜的,“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那里呀?” 嗓音天真。 如果以前没有发生那一切,沈冠玉真的会信,她装出来的样子,都是真的。 他也笑,却并不回答她,“来烟州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你转学到一中了?” “对呀,”宴莞尔翘起唇角,成功被他带着走,“转到一中已经很久了。” “不是在绵城好好的,怎么突然转学了?” “好好的?”宴莞尔拖腔带调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颇带了丝阴阳怪气的调子。 沈冠玉正要细看她神色,又听她随意道:“一中师资好呀,我也得为我未来考虑考虑,绵中虽不错,可再怎么说,也比不上一中。” “这也是,”沈冠玉抿口茶,微微笑着,眼神带着试探,“在一中,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新朋友?”宴莞尔眨了下眼,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哪方面的朋友?” 沈冠玉也不觉得尴尬和越距,收敛神色,一字一顿道:“男朋友。” “啊~男朋友啊,”她别开脸,有些害羞,“是交了一个男朋友,不过沈叔叔,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沈冠玉说不清现在对宴莞尔是怎样的感觉,看她的反应,好像对沈沐淮的身份一无所知。 像是一切如常。 可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按她对柳曼青的在意程度,偏偏就是这种平常感,令他十分不安。 沈冠玉放下茶杯,陶瓷茶杯底与玻璃旋转桌一碰,发出清脆的响。 “莞尔,我就和你实话实说把,你男朋友,是不是叫沈沐淮?” 宴莞尔愣了下,迟疑地点点头。 “他是我儿子。” 宴莞尔彻底僵住,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半晌才呐呐道:“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你儿子。” 沈冠玉亲眼看到她傻在当场,心中无声叹口气,这是什么孽缘! 原本对宴莞尔的防备此刻在看到她的反应后完全消失,他拢起眉,张张唇又合上,半晌才开口。 纠结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对面嘲讽的笑声打断。 实在太好笑了,宴莞尔笑得肚子痛,她捂着笑得发酸的肚子,一想起刚刚沈冠玉纠结的神色,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沈冠玉,你不会真信了吧?” 这次彻底愣住的人,变成沈冠玉。 宴莞尔唇角的冷笑毫不掩饰,“你干嘛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还是你以为,我忘了?” “不好意思,我记性好得很,记仇的功力,更是厉害。”她在说出“记仇”两个字时,像是从齿缝中咬字。 “呵,”沈冠玉怒极反笑,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耍了,他也不再装出一副好叔叔模样,直接冷下脸,声音夹着怒意: 分卷阅读114 “你好大的本事!” 宴莞尔左手托着腮,懒散瞥他一眼,“彼此彼此。” 沈冠玉气得心脏狂跳,他多少年没被人玩过,此刻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闭上眼压制胸口汹涌的怒意,再睁开眼时终于视线终于清明了些。 是他大意,他在知道柳曼青住进疗养院、邢向明为照顾她分身乏术之后,便没再关注那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你想要什么?”他沉下眉眼。 接近他儿子,甚至和他儿子恋爱,她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什么?”宴莞尔转转眼珠,像是在认真思索他的问题,“这个问题......”舌尖轻抵齿间,发出轻“啧”一声,“你不觉得,你现在问这个问题,太晚了吗?” 如果是在刚出事的那段时间。 柳曼青要的,或许只是他的一个道歉。 可现在,他把柳曼青毁到终日与病床为伴,令她宁可忘记一切、忘记她,也要屏蔽掉他带来的痛苦现实的现在,怎样的弥补,都没有用。 她唇角冷笑缓缓收敛,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双眸中情绪逐渐变换为暴戾, “我想要你让我姨妈受的痛苦,通通承受一遍!我想要你比她痛苦百倍千倍!” 沈冠玉放在桌面上的手,逐渐收紧成拳。 宴莞尔徐徐眯起双眸,慢沉沉地带着恨意狠狠挑衅道:“我想要你去死,你去吗?” 沈冠玉脸色铁青,她说了这么多,全是在发泄情绪,而最重要的,她到底想做的事,她一句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城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宴莞尔知道他不会说话,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垂眸,慢条斯理给自己倒杯茶,润了润嗓子, “当然,目前看来,让你承受姨妈受过的苦,不太现实,想要你去死呢,我也不可能为了杀你把我自己搭进去。” 她放下茶杯,手肘垫在玻璃桌面上,十指交握,下巴垫在下凹的中心处,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那我只能让你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咯。” 你伤我最爱的人,我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伤害你最爱的人。 她视线落在手肘旁边的手机上,眼尾朝他微微一挑,“要不要玩个猜谜游戏?猜猜看,你儿子在你和我之间,会选择谁?” 沈冠玉瞳孔骤然一缩! 第五十二章 分手吧 分手吧 没等沈冠玉回答, 宴莞尔便松开交握的手指,拿过手机,当着沈冠玉的面, 按下免提后,拨通沈沐淮的电话。 电话那头发出嘟嘟两声后, 立刻被接通。 “莞尔?”沈沐淮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 在听到沈沐淮亲密喊出宴莞尔名字的那一刻,沈冠玉无法忍受般,蹙眉闭紧了眼。 宴莞尔心情极好地翘起唇角,说话的声音却装得像是带着哭腔, “沐淮, 你和你爸爸聊过了吗?” 那头一顿,沈沐淮第一时间捕捉到宴莞尔声音中的异常, 他没有回宴莞尔的问题,而是立刻问:“莞尔, 你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冠玉听着沈沐淮对宴莞尔的关心,想到最近沈沐淮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异常, 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在被利刃一刀刀凌迟。 “你......”宴莞尔刻意吸了下鼻子, 声音明显到足够让沈沐淮听到,而在与他通话的过程中, 她全程都注视着沈冠玉, 将他挣扎痛苦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这才哪到哪啊沈冠玉, 她在心头冷笑, 这不过, 只是开始。 宴莞尔将心绪放到电话中来,仿佛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调整了下情绪才能继续对沈沐淮说:“你没有解决好?对不对?” 沈沐淮昨晚被沈冠玉突然扔在楼下,还没和他好好聊过, 本打算今早去和他谈,没想到一大早就听白语冰说沈冠玉早早就出了门。 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沈冠玉会在清晨六点过出门,就接到宴莞尔的电话。 在她问出“没解决好”时,他心头瞬间升出不详的预感,猛地站起来。 餐椅因他突然的动作,椅子腿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白语冰正在喝粥,被他猛然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沐淮,”她不认可地拧起眉,“你在做什么?” 怎么可以一惊一乍的。 沈沐淮完全没有心思回答白语冰的问题,他手指死死捏紧手机,紧张地问宴莞尔:“你在哪里?” 听到沈沐淮这么问,沈冠玉瞬间抬起眼,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宴莞尔。 宴莞尔朝他撇了下唇,装出一副“我好害怕”的模样,继续用那种难以忍受的带着微微哭腔的嗓音对沈沐淮说:“你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沈冠玉从她与沈沐淮的对话中,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她不愿意 分卷阅读115 告诉沈沐淮他们的位置,他微微放了点心。 “他去找你了,是不是?”那头沈沐淮几乎是陡然沉下声音,一字一顿问。 沈冠玉心脏猛地一痛,像是被谁用强力猛然捏紧,沈沐淮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来问他。 宴莞尔挑了挑眉峰,掌心在手机话筒上遮住,压低声音对脸色难看的人说:“你儿子真聪明。” 然后掌心放开,低头哽咽着对话筒说:“我们分手吧,沈沐淮。”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一秒后,手机铃声便急促地响起,是沈沐淮的来电。 宴莞尔拿起手机,屏幕对着沈冠玉晃了晃,片刻后,她整个人宛如脱力般,肩膀垮下,手指像是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手机从指间掉落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不过几秒时间,她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刚刚面上的狠戾忽然消失,神情黯然。 沈冠玉一时还没从刚刚的神经紧绷中缓和过来,依旧绷紧下颌骨看她。 “我不会再接他电话、也不会再见他了,如你所愿。”她淡淡地说。 在沈沐淮猜到他来找宴莞尔时,沈冠玉已经做好了宴莞尔会将一切都告诉沈沐淮的准备,也做好了,在宴莞尔开口提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前,让保镖抢她手机的准备。 可她偏偏又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提到他,就直接说分手?还说再也不会见沈沐淮? 沈冠玉在这一刻发现,他在商场沉浮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第一次连一个小女生都看不清。 “你什么意思?” “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宴莞尔放下手机,垂下眼眸。 不知道是不是沈冠玉的错觉,他看到她眼尾含着点点闪光。 他这大半辈子,无论是商场还是情场,坏事做过不少。 他从来都不会觉得愧疚,可在这一瞬间,在一个和他儿子同样年龄的小女生面前,生平第一次,起了愧疚的情绪。 宴莞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本来我是很想报复你的,我接近他就是为了报仇。” 她抬起眼看他,眼中闪着泪光,苦笑道:“可是沈沐淮太好了,老天真是不公平,你这么糟糕的人,怎么配有这么好的儿子?” “我舍不得,”她垂下眼帘,视线茫茫地看向桌面,透明桌面上,倒映出她浅浅的影子,“本来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事到临头,我竟然舍不得伤害他。” 她僵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你走吧,从此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冠玉人却丝毫不动。 她抬起眼,对他讽刺的笑,“怎么?不信我?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不,我信你。”沈冠玉喉头上下滚动,半晌才开口:“对不起,这句道歉,对你也对曼青。” 既然她答应不伤害沈沐淮,那他也愿意道歉,愿意付出他可以给的代价。 “曼青现在怎么样?她在医院,需要很多钱吧?还有你以后的花销,你成绩很好,一定可以去所好大学,读大学也需要用钱。你需要多少,开个价,我今天之内转给你。” 钱?她以后有的是机会赚钱,欠邢向明的,她也会靠自己的本事还。 她需要的,她已经说过了,她要沈冠玉承受她曾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要让他看最爱的人,信仰崩塌,受尽折磨。 只是现在看来,沈冠玉好像被她精湛的演技骗了,竟然真的相信,她会放过他。 沈冠玉的放在西装裤里的手机在不停地狂震。 宴莞尔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一停,他手机便会立刻跟上震动,他知道是沈沐淮。 他宁愿背上强逼他初恋和他分手的罪名,也绝不能让沈沐淮知道他出轨的事。 保镖守在包间门口,他是早做好了不折手段,也要让她闭嘴的手段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因为沈沐淮而放弃。 沈沐淮的情绪,他可以等宴莞尔这里的事完全解决之后,再慢慢安抚。 沈冠玉沉沉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宴莞尔,等她的回答。 “不用,”她说:“我想要再也不见他,我会离开一中。” “好,”沈冠玉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我答应你。” 宴莞尔站起身,瞥眼门口的两个保镖,又看向他,“我可以走了吗?” 沈冠玉微微颔首,“谢谢。” 宴莞尔冷嗤一声,又竖起浑身的刺,“谢什么?我并不是为你,我是为了他。况且,我也没放过你,我已经暗示了他是你逼我们分手,等你回去,和他还有得吵。” 比起让沈沐淮知道他出轨,知道他逼宴莞尔来对他提分手,不过是小事而已。 沈冠玉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瞬间尊敬地闪到一边,给宴莞尔让出路来。 宴莞尔径直从门口离开。 待她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后,沈冠玉才接起沈沐淮的电话。 “你们在哪里?”电话一接通,沈 分卷阅读116 沐淮连“爸”都不喊,直接质问。 宴莞尔突然提出的分手简直要把他逼疯,他疯狂地给他们两人打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接。 眼前是白语冰不停地疑惑质问,耳边是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通知他电话无人接通。 他感觉自己是被不断加温的火炉,就等一个临界点而爆炸。 这个时候,沈冠玉也不在意沈沐淮的不礼貌与不尊重了,他轻叹口气,“儿子,我马上到家,我们回家再谈。” “她呢?”沈沐淮一字一顿,冷冰冰地问。 沈冠玉在心中感叹,这个宴莞尔还真是有点儿东西,能把温润如玉的沈沐淮给变成这样。 “等我回来。” 他朝保镖做了个手势示意备车。 ... ... 宴莞尔一出粤宫的正门,便立刻打了辆车回家,取完行李后便直接让司机开回绵城。 手机屏幕依旧不停地闪,沈沐淮的电话一通接着一通根本不停。 前座的司机听到手机的铃声,疑惑地问:“妹妹,不接的吗?” “还没到时机,不急。”宴莞尔懒洋洋地望着窗外,缓缓道。 如果她没有算错,沈冠玉会在她离开后,便立刻回去找沈沐淮。 回想起沈冠玉得知她不会告诉沈沐淮真相后,他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和他假惺惺的道歉,她就觉得很可笑。 人果真一碰到心爱的人的事,就会失去理智。 她下了这么久的一盘棋,总归是没有用错棋子。 ... ... 车还没抵达沈家老宅门口,沈冠玉便远远看到沈沐淮的身影。 毕竟是家事,周围还有别人,沈冠玉让司机别停在门口,直接开往车库。 沈沐淮看到后,立刻跟了上去。 卡宴驶入车库,还未停稳,沈沐淮便立刻冲上去拉开车门。 “沈沐淮!”沈冠玉没忍住怒斥出声,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危险?! 沈沐淮完全不在意他的怒斥,他只红着眼问他:“你去找宴莞尔做什么?!” 司机很尴尬地从驾驶座上下来,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默默消失,可他刚刚开车时,感觉制动踏板比平时软,需要检查下制动踏板的情况。 “那个......沈总,”他搓着手尴尬地说:“车需要检查下。” 沈沐淮的神色简直像要吃了他!沈冠玉脸色铁青,“没听到司机说的?进屋!” 第五十三章 抽身去 chapter53 抽身去 沈冠玉说完便直接回大厅。 沈沐淮恨不得立刻去宴莞尔家, 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跟着沈冠玉回去。 到客厅,白语冰依旧是一头雾水。 沈沐淮早餐时不过是接到一通电话, 整个人就完全变了样。 她从未见过儿子这般躁郁,他紧绷的精神状况下, 仿佛隐藏着巨雷,只差一个燃点,便会一触即发。 宴莞尔还是没有接他电话。 沈沐淮手紧紧捏成拳,手背薄薄的皮肤被指骨绷得发紧发白。 “你去找她做什么?”他眼睑微颤, 说话的嗓音不用细辨都知道是在努力压抑怒意, “对她说了什么?” 沈冠玉到底对宴莞尔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提分手? 她明明答应过他, 不会和他分手的,她明明答应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语冰倏然站起来, “‘她’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们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还有沐淮,你脖子上贴的纱布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早餐时看到他时问, 他还说只不小心碰到的小伤, 也不许她看。 现在看来,他的伤一定和他们说的事有关系, 一定不是什么小伤。 沈沐淮完全不看她, 他死死盯住别开视线不看他的沈冠玉, 终于忍耐不住怒吼出声:“你说话啊!” “沈沐淮!”白语冰被他浑身戾气给吓了一大跳,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冠玉朝白语冰摆摆手示意她安静, 然后对沈沐淮说: “你要我说什么?是,我是去找她了,我也没想做什么,我就想了解下她的情况。” “了解情况, ”沈沐淮赤红着双眼,手指紧紧攥着拨不通的手机,用力到每根手指都生痛,“为什么不问我?你没做什么,她为什么会提分手?!” “我怎么知道!”沈冠玉回程的路上都在想要怎么对沈沐淮解释,可他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确实是想逼宴莞尔先提分手,可今天的情况分明是他还没提,那小丫头就主动提了分手。 他见不得沈沐淮一副要将他生吃活剥的模样,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居然让他失控至此! “既然她提了分手,你们俩就此结束,我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沈冠玉 分卷阅读117 努力压制着怒意,“回房间去!趁这个假期,好好调整调整。” “呵——”沈沐淮冷笑一声,就此结束?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耳蜗深处不停循环宴莞尔说的分手,她给他打电话时、说分手时,声音明明带着哭腔。 太可笑了,他竟然还对沈冠玉有所期待。 竟然还期待他能听他的真实想法。 这就是,他的父亲。 他十七年来,敬仰、尊重、甚至崇拜的父亲。 眼眶发热,不知何时蓄起的眼泪在眼眶中间累成一颗,沿着睫毛中部落下。 沈沐淮抬手不在意地抹掉。 偏头直接撕下右颈颈侧的纱布,展示般将纹身露给他们看,“是纹身。” 满意地看到他们眼中的震惊之后,他直接嗤笑出声,“看到了吗?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们根本就是不合格的父母,你们不知道,我抽烟、打架、逃课,我什么都干。” 沈冠玉和白语冰脸上情绪,惊讶与失望交织。 沈沐淮在看到他们脸上情绪的这一刻忽然觉得,无所谓了,他对他们的反应无所谓了。 他的父母,能不能接受不完美的他,他已经不纠结不再觉得重要了。 因为有人可以接受,那个人,接受全面的他、所有的他。 接受他的所有黑暗面。 现在,他要丢掉这一切,去找这个人。 去找他的爱人。 沈沐淮转身就走。 “你去哪?”如果说之前发生的种种,沈冠玉还对沈沐淮有一丁点愧疚,那么在这一刻,在沈沐淮说出他瞒着他们做出的那些事之后,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显然是真动了气,冷着脸,眸间怒意翻涌。 沈沐淮回头,眼神异常地冷,“去找她。” “她不想再见你。” 沈沐淮回都不想回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保镖!”沈冠玉怒喝,跟着回来的保镖瞬间守住门口,“拦住他!”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白语冰扬声吼,一觉醒来,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沈沐淮完全像变了个人,沈冠玉竟然要用保镖来动沈沐淮!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沈冠玉死死盯着沈沐淮的背影,而沈沐淮完全不回头,只步伐不停地一步步朝门口走。 门口保镖在他过来的那刻,同时伸出手臂阻挡。 沈沐淮,眉眼间积着寒雪,陡然升起滔天怒意,“我看谁敢?!” 一时间,强大的气场将保镖完全镇住。 沈沐淮趁这个当口,立刻冲出去。 疾跑出老宅门,便看到前方停了辆出租车,里面的人正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沈沐淮直接冲上车。 “沈沐淮!”沈冠玉也立刻跟上,知道他没车,他径直冲向车库。 司机刚刚在修车,卡宴的驾驶车门正好打开。 他直接冲上车,门一关便立刻哄油门,偏移甩尾出车库。 白语冰、保镖们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只看到甩着尾气的车屁.股。 司机本在工具室,听到轮胎巨大的摩擦声,赶紧跑出来,“谁把车开走了?!快拦住!刹车还没修好!!” ... ... 出租车驰骋在马路上。 沈沐淮不停地给宴莞尔打电话。 快点接,他牙关紧咬,好想见她。 想告诉她,他不同意分手,他死也不会和她分手! 他一边拨电话,一边给她发微信。 【莞尔你在哪里】 【回答我!】 【我想见你】 【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同意分手】 【我们不会分手!】 不过短短几秒时间,便直接刷屏。 宴莞尔看着微信不断弹出的新消息。 沈沐淮已经和沈冠玉见过了吧。 铃声还在不停地响,司机已从后视镜内,提醒地看她许多遍。 宴莞尔接起电话。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沈沐淮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莞尔。”她听到他的声音喑哑,在微微发颤。 宴莞尔后脑勺抵住椅背,无声沉沉呼出口气。“嗯。” “你在哪里?”沈沐淮紧紧攥着手机,急促地问。 “不重要,”宴莞尔咬字轻飘飘的,“重要的是,我们分手了,沈沐淮。” 沈沐淮紧紧闭上眼,“我不同意,分手是两个人的事,宴莞尔!”他念出“宴莞尔”三个字时,咬字极重。 他重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我要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可以和他们断绝关系——”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宴莞尔打断他, “沈沐淮,以后不要太轻易地相信别人,尤其是,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从天而降一个,和你 分卷阅读118 完美合适的人。” 这句话,对他说,也对听不到的柳曼青说。 沈沐淮喉头上下滚了滚,“什么意思?” 宴莞尔轻笑一声, “你真好骗,我其实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没想到你会动心得那么快,没想到你会愿意为我做那么多事,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愿意为我和家里决裂。” 手机贴在耳朵上,微微发烫。 沈沐淮压住手机的手指用力到耳根泛白,他视线微颤,感到一丝不知所措,“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不懂? “我姨妈的故事,我还没对你讲完,还差一个结局。你当时答应我,说会陪我报复那个男人,我不需要你陪我,我只需要你帮我问他个问题。” 明明早就准备好这一天,明明早就想好了要对他说什么话。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会开始难过? 心脏深处藏着的那一点点,名字叫做“舍不得”的情绪,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开始浮现? 宴莞尔咬紧唇,将那些不该在现在出现的情绪都压制下去。 在她与他的这段感情里,她早早地,就连自己都赶出去。 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对他有任何不舍与怜惜。 她努力压抑着情绪,带着对沈冠玉的恨意,颤着嗓音继续说: “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他已经有那么美满的家庭,贤惠美丽的妻子、完美懂事的儿子,却还要去摧毁别人的家庭呢?” “我现在告诉你故事的结局,结局是,让我姨妈变成这样的男人,是你尊重的父亲。” 沈沐淮全程很冷静,不知道他是相信了她的话,还是没信,在她说完后,他只说:“我要见你,我们见面聊。” 宴莞尔仰起头笑出声,可不知为什么,眼尾竟然有点痒,指腹往太阳穴微痒的地方一触,才发现竟然是眼泪。 她做了一场戏,以为自己是导演,是戏外人,却不曾想到,自己竟在导戏的过程中入了戏。 “我为什么要见你?我为什么要见差点害死我姨妈的、仇人的儿子?” “仇人的儿子”五个字,终于打破沈沐淮的伪装。 “所以,”沈沐淮哽咽着,眼泪一颗一颗,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声音哑得厉害,“都是假的?” 脑海中在这一瞬间闪过很多他们相处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坠,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里。 她微微笑着,在学校后门不敢直接告诉他,对着微风说的“倘若我不坦荡呢?” 在他迷茫的时候,在天台对他说:“我来当你庇荫地吧?”然后将小小的肩膀借他,让他靠一靠。 在和马元恺打架后,拥抱他,对他说喜欢接受任何模样的他。 薄荷烟味的吻、在他脖颈处咬下齿印说要让他永远记住她,要在他身上写下的莞尔 \039;\039;\039;\039;s. 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宴莞尔听得懂,“全部都是假的。” 她从一开始,就是对他图谋不轨的刻意接近,她就设了这场陷阱,只是没想到,过程太顺利,遇到了太好骗的猎物,竟然自己乖乖就入了陷阱。 “沈沐淮,”她最后一次叫他名字,“我们分手了。” 这次是最后的通知,这次是,真的分手。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见过你。” 说完最后这一句,她径直挂断电话。 沈沐淮眼底,从来闪闪发亮,总是聚成圆点的闪耀光斑,在这一刻,瞬间散成了碎片。 第五十四章 坠深渊 坠深渊 出租车停在宴莞尔家楼下。 沈沐淮却没急着下车, 他头抵在车窗边,往上看。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家的窗台。 他们在这个窗台边, 拥有过好多好多回忆。 她给他上药,带他抽烟, 他们在这里接彼此的初吻。 “顾客您好,已经到了。”驾驶座上,司机在催促他下车。 沈沐淮喉头吞咽了下,伸手去开车门, 发现手上没有力气, 竟然连车门都打不开。 司机等了几秒,又回头, “顾客?” 他试了几次,才终于打开车门。 像是反应慢半拍的迟暮老人, 四肢都不听大脑的话,再拼命也使不上力。 拖着疲软的双腿下车, 他要见她。 有话, 要当面说。 上楼的每一步,沈沐淮都踏得十分艰难。 每上去一步, 他脑海中就会闪现一帧他们相处的画面。 她说, 全部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们相处的分分秒秒, 他的情绪与感受, 他对她的爱, 明明全部都是真的。 他们一起在天台看彩虹 分卷阅读119 ,他们一同逛街买她喜欢的、觉得他穿起来好看的黑色衣物,他们一同去游乐园。 游乐园。 沈沐淮忽地停住脚步,脑海中浮现出即使她解释后, 他也依旧不理解的那一幕: 他们一同在游乐园拍的照片,她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他长久。 不知是怎么走到她家门口的。 沈沐淮伸手去敲门,明明敲门是为了让里面的人听到,可他曲起手指敲下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刚刚在车里与她通话时,好像还没有实感。 离别的后遗症,到这里才渐渐开始出现。 双腿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沈沐淮慢慢蹲下,扶在腐朽铁门上的掌心被摩擦着往下滑。 心脏的地方好疼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前一秒,他还在规划他们的未来。 不就是沈冠玉不许他们在一起吗?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世界就地覆天翻? 沈冠玉再阻拦他的感情,再令他觉得像是变了个人,令他觉得割裂,不就是逼他分手吗? 他怎么可能出轨啊? 他和白语冰,不是最模范的夫妻吗? 他们感情不是很好,不是从没吵过架吗? 伤害她姨妈,伤害她的人,那个他答应过会陪她报复的人,怎么可能是沈冠玉啊? 他前十七年的人生,原来都是假的吗? 没遇到宴莞尔之前,他的信仰,是父母,遇到她之后,他的信仰变成她。 现在她竟然告诉他,他的信仰,全是假的,悉数崩塌。 沈沐淮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大滴地砸向地面。 是不是做噩梦啊?如果是噩梦,能不能让他快点醒?不要那么痛? 沈沐淮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心如刀割。 铁门的锁忽然传来声音,沈沐淮愣了一瞬,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立刻站起身,“莞尔——” 门内的人打开门往外推出一点距离,露出半个脑袋。 “你是谁啊?”是位中年阿姨,她在客厅内是听到门外有啜泣的声音,吓了个半死,鼓起勇气打开门,却发现是个哭得满脸泪痕的好看少年。 心里那股害怕散去,疑惑却丝毫不减,“为什么在我家门口哭?” 沈沐淮眸中的惊喜在看到屋内人的刹那间消失,他声线忍不住颤抖,“阿姨,之前住在里面的女生呢?” “之前的女生?”阿姨说:“哦~你是说那个高中生吗?她退租了,说回去了。” 阿姨说完,等了两秒,门口的人没再有反应,“还有什么事吗?” 沈沐淮的眼睛重新变得灰败,他转过身,“谢谢,没事。” 昏暗楼道内,形只影单的少年,一步步从温暖光圈中消失。 沈沐淮慢慢下楼,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这个世界上,好像不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沈沐淮被惊得浑身一颤,才意识到,原来他手里还有手机,哦,对,他还可以给她打电话。 他站定,倚在昏暗楼道里,屏幕上的冷冷亮光,照得他脸惨白一片。 垂下的睫毛还沾着小小的泪珠,坠得好沉。 他点开宴莞尔的联系方式,按下拨出键。 电话拨出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 两秒后,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却不是他想要的、需要的声音。 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沈沐淮斜靠在楼道肮脏的墙壁上,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听,仿佛听多了,那头就会突然接通。 就在他准备一直听下去时,白语冰忽然给他打来电话。 沈沐淮按下接通,连说“喂”的力气都不再有。 那头白语冰的声音有些着急,“沐淮!你爸出车祸了,立刻来市一医院抢救室!” ... ... 烟州市第一医院抢救室。 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像一场噩梦的梦境。 沈沐淮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已经脱离了身体,灵魂飘在一旁,冷眼看着尘世中发生的所有混乱你一切。 而肉.体,早已痛到麻木。 原来痛到极点,真的不会感觉到痛。 一个小时前拦他的保镖此刻垂着头站在墙边,衣服上全是血。 血液的颜色,全部刺入眼底,沈沐淮的眸中,渐渐布起同色的血丝。 白语冰正不停地拨打电话:“让公关随时准备。” “今天的消息,一个字都不准传出去!” “无论任何股东来问,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他拖着一双麻木的腿朝白语冰走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最后很努力,才能喊出一声。 分卷阅读120 “沐淮?”转头看到他,白语冰松了口气,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赶紧拉着他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又让保镖去拿水。 “爸......”他发出气音,眼眶红得不像话,“怎么会出车祸?” 白语冰不想沈沐淮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他开车没注意刹车,刹车失灵出的事。” 白语冰不想说,沈沐淮却懂。 沈冠玉为什么会去开车,为什么等不及刹车修好就上车。 为什么出的车祸,他都懂。 是因为他。 保镖把水送过来,沈沐淮却不接,他低下头,修长手指插进发间。 白语冰接过水,打开递给他,“你爸刚送进去,还没脱离危险,你不能崩溃,要撑住。” 沈沐淮抬起头看向她,白语冰的状态,很奇怪。 好像,沈冠玉出车祸,对她而言并不是很大的打击。 “喝点水,你嗓子都哑了。”虽然沈沐淮和沈冠玉都没有告诉她,他们争执的原因,她也从他们吵架的内容,察觉出了一二。 逼沈沐淮喝完水之后,她捏着瓶子,“和我说说,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她很好奇,是怎样的女孩子,能把沈沐淮变成这样。 沈冠玉还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白语冰却好奇起他女朋友。 那种悬浮的割裂感又来了,他好像陷入了一张透明又窒息的软床内,能看见四周发生的一切,可这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他无法反抗,也无力挣脱。 只能被定好的剧本,推着往前进行下一步。 “妈,爸出轨的事,你知道,对不对?”沈沐淮已经认命,不再反抗,他垂着眸,眼神空洞。 “对。”白语冰本来准备瞒到沈沐淮高考结束,可她刚刚打电话做集团的危机公关时,感觉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身体热血汹涌。 在那一刻,她忽然就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在还没结婚的时候,她是白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白氏单传,就她一个女孩,那时候她明明有能力驰骋商场,也有能力继承白氏,却因为她父亲的传统观念,被迫联姻。 后来白氏和沈氏联姻,两家合而为一,发展成为更大更强的商业帝国。 当时她以为,自己只是退后一步。 却没想过,后退的这一步,竟是深渊。 从此以后,她必须收敛自己的锋芒,失去自己的姓氏,变成宜室宜家的沈太太。 而她最初的梦想,分明是成为白氏总裁。 至于对沈冠玉,不是没爱过的,可当她第一次发现,沈冠玉出轨、却把出轨当成是应酬和消遣的一种之后,那份爱就消失了。 她靠着沈沐淮,她的宝贝儿子,在这份婚姻中艰难度日。 可今天,她竟然发现,沈沐淮也会瞒着她,做许多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所以,她不能也不愿,再是沈冠玉的妻子,沈沐淮的母亲了。 沈沐淮不是七岁,是十七岁,马上就要成年的年纪。 他已经到了可以承受现实的年纪。 如果他一时没法承受,也没关系,她会陪着,直到他接受那天为止。 听到她直截了当的回答,沈沐淮竟然扯了下嘴角。 他在笑他的人生,是个完完全全的笑话。 他竟然在笑,白语冰奇怪地蹙起眉,“你怎么会知道?” “不重要,”沈沐淮唇角渐渐拉直,看向白语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白语冰喝口水,向他娓娓道来, “大概是在......十年前,你爸第一次被我逮到,那个时候他曾哭着向我道歉,说再也不会做同样的事,第一次,我原谅了他。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无数次。他以为我都不知道,其实从第一次起,我就开始雇侦探查他,之后的每一次,我都知道。” “因为当时我想,如果他真爱上谁,要离婚的话,我需要准备足够的证据,来让他净身出户。” “既然有证据,你为什么不离?”沈沐淮哑着嗓子问。 白语冰将矿泉水递给他,示意他再喝点水,然后说:“因为你。” 沈沐淮一顿,而后无力地闭上眼。 白语冰继续说:“他对任何女人都是玩玩而已,觉得我们才是他的家,才是最重要的。我虽然觉得很恶心,但因为他在努力瞒,我就想,先忍一忍。” 沈沐淮其实早就知道家里有问题,但白语冰太会演戏,除了偶尔藏不住情绪让他看出一丝端倪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演好了沈冠玉的恩爱妻子这个角色。 每当那个时候,他却只是以为,可能白语冰和沈冠玉闹了点矛盾,毕竟他们架都没有吵过。 他的家庭,原来只是被一层无暇白纸覆盖着的墨盒,轻轻戳开,便能看见底下漆黑墨色。 而这么多年,他却从未意识到。 “我想,忍到你十八岁,等你高考后再结束这一切。”b 分卷阅读121 r   沈沐淮喉结不停地颤,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能发出声音,向她道歉:“对不起。” 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白语冰本可以拥有美好的人生的。 她是很好的母亲,为他付出所有,还牺牲掉了自己的一大半人生。 他一直活在谎言里,活在白语冰强忍恶心,拼尽全力,为他创造的,虚假的乌托邦世界里。 其实不用的,不需要。 第五十五章 睡玫瑰 睡玫瑰 “儿子, ”白语冰手放在他肩膀处,“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的, 我也不需要你道歉,因为这是我的决定, 与你无关。我是觉得,你应该已经到了可以接受这些现实的年纪了。” “我可以接受。”沈沐淮面色平静。 白语冰点点头,问他:“你爸,是逼你和你女朋友分手吗?” 沈沐淮想逃避这个问题的, 却还是没有逃避过。 一想到宴莞尔, 他的心脏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的痛。 他以为不完美的沈沐淮被她救赎、被接纳、被爱。 结果原来她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一场专属于他的海市蜃楼。 沈沐淮沉默着。 白语冰看着沈沐淮安静而平淡的侧脸, 回忆起在家里时,沈沐淮撕掉脖子上的纱布, 冷笑着对他们说他抽烟、打架、纹身时的陌生模样。 虽然在很多时候,她都和沈冠玉在教育沈沐淮的方式上有冲突。 但这次, 她赞同沈冠玉的处理方式, 没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因为恋爱对象, 变成这般糟糕的模样。 “沐淮, 我告诉你我和你爸的事还有一个原因, 你交了女朋友后, 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纹身、抽烟、打架、对父母撒谎, 年少时,你可能会觉得做出这些事很酷,是为爱付出一切、抵抗全世界。可不是的,爱应该是让一个人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坏。” 沈沐淮一言不发, 只默默听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白语冰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但无论他能不能听进去,这些话,她都必须要告诉他。 “你能为你女朋友改变那么多,说明你很爱她,可是沐淮,爱情没有那么重要,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我用我的前半生才学会的教训。” 她不知道沈冠玉是如何逼沈沐淮女朋友提的分手,但既然已经分了,就最好干脆一点,完全断掉。 “你是很坚强的孩子,只是一时走了弯路,该是回来的时候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分手、你爸出车祸,对你来说都是很难承受的事,所以你要不要换个环境?去伦敦待好不好?盛游也在那边,他经历过你经历的,让他陪陪你?” 不是的,他一点都不坚强,他也没有走弯路。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用,”沈沐淮在沉默很久后终于开口:“爸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我等爸醒来。” 逃避没有用的,他有很多事需要做。 话音刚落,抢救室传来动静,沈沐淮和白语冰同时站起来。 “沈冠玉的家属?”医生在门口确认。 他们赶紧过去。 医生说:“患者送来时脑出血严重,经过手术,目前已经止住血,等会儿会送进重症监护室。” “他什么时候能醒?”白语冰问。 “目前患者还在昏迷,从手术结果来看,手术很成功,快的话,明天早上就能醒来,慢的话,可能就还需要几天。” “谢谢医生。”沈沐淮说。 医生离开后,两人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坐着。 白语冰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沈沐淮瞥一眼,都是沈氏的人来的电话,“妈,你去处理集团的事吧,这里有我。” “你一个人怎么行?”白语冰也是分身乏术,但沈冠玉又没醒来,沈沐淮经受两次打击,她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我可以,”沈沐淮面色平淡,唇角抿起淡淡的弧度,“反正在医院,有任何问题我会找医生,你去忙吧。” 白语冰犹豫两秒后,下定决心,沈氏集团那么多员工,若是沈冠玉的事被爆出去,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影响股价,现在的沈氏,需要一个主心骨。 “好,”她站起来,“保持联系,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妈,”沈沐淮抬起下颌,看向白语冰,“准备一份离婚协议书,医生说爸最快明天早上醒来,他醒来有意识后,我会让他签。” 白语冰愣怔住,“沐淮?” 他用的是安排一切的语气。 “嗯?”沈沐淮的表情依旧是清淡的,她叫他名字,他的唇角,甚至还微微弯着。 “你不用——” “你不是很想离婚吗?”沈沐淮打断她。 想了很多年,却偏偏为我委曲求全, 分卷阅读122 “你不是说爸不知道你知道他的事吗?如果你提,他可能会反应很大,会不同意,我提的话,就算是为了在我面前维持他身为父亲的面子,他也会答应签字的。” “去忙吧,”他说完,朝白语冰宽慰地笑笑,“有我在。” 白语冰抿起唇,低头别开视线,半晌后才抬眸看他,她眼尾泛着点点水光,“儿子,我后悔过和你爸爸结婚,但从未后悔过生你。” 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她以为沈沐淮会崩溃,可他不仅没有,还比她想象中更坚强、更成熟稳重。 她俯身,抱了抱沈沐淮,“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儿子。” 沈沐淮什么话都没接,也没有回拥她,他只说:“记得准备协议书。” “好。” ... ... 沈冠玉在第二天中午醒来。 睁眼时,头痛到像是被塞了无数个炸.弹,不停地一个个炸开,给他一次次爆.炸般的疼痛。 他刚有动静,沈沐淮便察觉到。 “爸,”沈沐淮俯身看向旁边监视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放下心,“感觉怎么样?” 沈冠玉并不回答他,只是视线左右看。 “妈不在,”沈沐淮将棉签蘸水,轻轻在他唇上润,“她去处理集团的事了。” 沈冠玉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抿抿嘴唇上的液体,缓了缓才开口:“哦。” 嗓音沙哑。 沈沐淮把棉签放下,“意识清楚吗?”他伸出食指,“这是几?” 沈冠玉不说话,只看着他,轻轻地笑。 沈沐淮也笑起来,“看来意识很清楚。” 他俯身从床头柜上拿来文件,“那可以签一份协议吗?” 沈冠玉以为是公司的合同之类的,他虽然头痛,字倒还是能看的,于是点点头。 沈沐淮将白色纸张从牛皮文件袋中取出来递给他,“是离婚协议书,你先看看。” 沈冠玉一顿,如遭雷击。 沈沐淮像是没看见,他站起身,走到床尾,将病床的上半部分升起,“看好了吗?” 他在床尾等了几分钟,才走到原处,“如果没有问题,签下字吧。” 沈冠玉一动不动。 他完全没有接受这个现实。 沈沐淮让他慢慢接受,“妈一直就知道你出轨的事,只是因为我一直瞒着,现在我也知道了,所以你们的婚姻,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沈冠玉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沈沐淮立刻给他顺气,“不要急,慢慢签也可以。” 如一记闷棍,将死里逃生的沈冠玉给打懵,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就翻天地覆。 明明他藏得很好,怎么会白语冰知道,沈沐淮也知道了。 他看向沈沐淮,沈沐淮面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对他的怨恨、没有惊讶、也没有对自己父母婚姻即将破裂的难过。 “是你妈让你来的?”他尝试把自己的震惊转化到其他的情绪上,比如对白语冰的憎恨。 “不,是我自愿的。”沈沐淮说:“签吧,给彼此留点最后的体面。” 沈冠玉可以不在白语冰面前留体面,但他只有沈沐淮一个儿子,他必须得在沈沐淮面前体面。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想好了百种说辞。 比如这是应酬不得不做的事、比如进入漫长婚姻后,爱情会变成亲情,然后失去激情。 “没有。”沈沐淮什么都不想问,他只想解决这件事。 沈冠玉捏紧拳,半晌后,终于签下自己名字。 沈沐淮接过签好字的协议书,“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你再睡会儿。” 而他,需要把协议书交给白语冰。 ... ... 总是烟雨绵绵的烟州十月,在今天的午后,竟然出了太阳。 沈沐淮踏出医院门口的那瞬间,被强烈的阳光灼得眯起双眼,一整夜没睡的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烈日,脚步轻微颤了颤。 医院门前,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司机停在门口等他,本来是要亲手拿给白语冰的。 但现在,好像也没有亲自去的必要。 他将牛皮袋递给司机,嘱咐他一定送到。 然后自己打了辆车,太阳太大了,好晒,这样强烈的光线,好像会无止境暴晒下去,他需要去一个地方,去一个或许能让自己缓和一下,远离这样光线的地方。 ... ... 另一座城市里,宴莞尔也在医院。 柳曼青病情逐渐稳定,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没醒,依旧陷入昏迷中。 昨天把烟州的东西放回家后,宴莞尔便直接守在了这里。 柳曼青没醒,邢向明便放心她守着,只嘱咐她如果柳曼青有醒来的迹象 分卷阅读123 ,一定要先离开,然后立刻通知他。 她从烟州的家里离开时,带上了抽屉里的烟,昨晚,在医院守了柳曼青一晚,她便抽了一夜的烟。 不知道什么原因,瘾大得很。 昨晚她一边将剩下的烟一根根抽掉,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纵,今夜过后,她就开始戒烟。 以前抽烟,是发泄心中烦躁的情绪。 可昨晚抽烟,明明抽了那么多,心中的烦躁却依旧如湿棉花般堵在心头,咽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一整夜没睡,连坐着都觉得疲惫,宴莞尔趴在柳曼青手边,脸颊垫着手臂,偏头看着她。 柳曼青睡着的时候很美,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让人光是看着她的脸,就会觉得平静而舒缓。 看着看着,宴莞尔沉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一个小小的台阶口处,台阶很高,看不到尽头,她朝上望,看到了台阶深处的亮光。 此刻她所在的位置,一片黑暗。 她踩上台阶,如本能般,一步步朝亮光处走去。 她没注意的是,靠近亮光的每一步,她都缩小了一点点。 在靠近亮光的前一刻,她已经变成了十岁的宴莞尔。 而亮光处,站着年轻时候、还是老师时的柳曼青。 她脑后束着丝绸发带,笑得温婉,看到她,朝她招手,轻声叫她名字,“莞尔,过来呀。” “姨妈!”小莞尔惊喜地扑向柳曼青,紧紧抱住她的腰。 “姨妈......”宴莞尔脸埋进她腰间,忍不住眼眶酸意,“姨妈,”她一遍又一遍地、委委屈屈地叫。 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她叫出的、没有得到回应的,都叫回来。 柳曼青一手将她搂得严严实实,一手抚摸着她的头,耐心地一声声答应,“我在,我在。” “我们莞尔想吃麦当劳对不对?姨妈带莞尔去吃儿童餐好不好?” “不好,”宴莞尔脸埋在她柔软的腰肢里委屈地答,“不要离开,不要去别的地方,就这样。” 让她一直和她亲密拥抱,让她的每一声呼唤都有应答。 “十四床到输液时间了!”走廊外的一道女声,忽然吵醒宴莞尔的美梦。 梦境太过真实,头顶的温柔抚摸触感,好像还在。 宴莞尔趴着不愿意起来,好像维持这个姿势久一点,梦境中的感受就能多停留一会儿。 人渐渐清醒,浑身残留的温柔感觉也渐渐消失。 就在已经接受了刚刚的美好只是一个梦境的时候,宴莞尔忽然感觉自己头顶又被轻抚了一下。 紧闭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宴莞尔心头升起一阵紧张,她还记得,她睡着之前,病房里只有她和姨妈两个人。 是......错觉吗?是错觉吧。 她不敢睁开眼,只敢这样说服自己,下一秒,头顶又被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种温柔力度,只有一个人能给。 宴莞尔睫毛不停轻颤着,缓缓掀开眼皮。 瞳孔渐渐映入一张脸,一张温婉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见她醒来,柳曼青手上动作未停,她轻轻叫她,“莞尔。” 和梦境中的语气一模一样,只嗓音更轻,带了一丁点的哑。 宴莞尔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张了张嘴唇,试探地喊:“姨......妈?” 眼眶中的液体渐渐收拢,聚在瞳孔下方,摇摇欲坠。 “莞尔。”柳曼青笑起来答应,这次声音重了一点。 宴莞尔蓄在眼眶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是现实,因为梦境中的柳曼青,每次叫她名字时,音调都一模一样,不远不近地隔着茫茫距离。 宴莞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眶中的眼泪停不下来,一滴一滴地往外掉。 “姨妈——”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哽咽起来。 太久了,柳曼青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温柔抚摸她的头,用轻柔的嗓音一声声叫她名字了。 她握紧柳曼青的手,“你......记得我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柳曼青反握住她的手,她用另一只手按按太阳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温柔笑意收敛,“只是,我做了一个噩梦。” 宴莞尔有些紧张地收拢手指,“什么噩梦?” 柳曼青努力回忆“梦境”,“梦到......”她眉头蹙紧,“梦到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我不记得我们莞尔了。” 说着,她眉头越收越紧。 “姨妈,”宴莞尔赶紧握紧她的手,“既然是噩梦,就不要回想了,”她努力露出笑,“让噩梦过去吧。” 在回忆“噩梦”的过程中,柳曼青也渐渐回到现实。 她知道了,不是噩梦,她以为的“噩梦”其实是现实。 她看向宴莞 分卷阅读124 尔,和她记忆中的莞尔不一样了,她长大了,变漂亮了,却也更瘦更成熟了,眉眼中的情绪,与从前的天真无邪也不一样了。 “好,”柳曼青眼中含着泪,“我们一起,让噩梦过去。” 别的回不去,但至少,她要让莞尔眼中的情绪回到过去。 让她变回那个天真无邪,没有烦恼的小女孩。 “莞尔,做\039;噩梦\039;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她伸手将宴莞尔落在颊边的发丝顺到小巧的耳后。 这段时间。 很奇怪,柳曼青提到的这段时间,她怎么偏偏只想到了一个人? 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姨妈——”宴莞只叫一声,便说不出话来,因为太多画面,太多她刻意压制住的画面魔盒,被柳曼青的一句“辛苦”而全部打开,悉数冲进脑海。 魔盒中,好多好多和那个人的回忆。 心动的、甜蜜的、纠结犹豫的,好多好多。 回忆里的那个人,永远无条件信任她,傻乎乎的,她说什么话都信。 柳曼青心疼地拥住她,“不哭了,莞尔,”明明说了让“噩梦”过去,她不该提起,“忘记好不好?我们从此往前看。” 宴莞尔在柳曼青怀里哭着发泄,发泄的同时,也将飞到外面的画面,一帧帧收入魔盒里。 藏入心底。 哭了很久之后,将憋着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她终于慢慢缓和,她对柳曼青说:“好。” ... ... 宴莞尔哭的时候,柳曼青也陪她落泪。 她毕竟才醒不久,身体状态不好,宴莞尔调整好状态后,柳曼青已面带疲色。 安慰着她睡下后,宴莞尔才想起还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邢向明。 怕在走廊里大叫打扰到其他病人,她拿着手机下了楼,想着顺便给柳曼青买点儿吃的。 却没曾想,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沈沐淮。 宴莞尔脸上的笑意在见到他的那刻,开始收敛。 她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情绪与状态面对他。 沈沐淮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对她微微地弯起嘴角。 宴莞尔咬了下唇角,走近伸缩门,却没出去,“你怎么会来?” 他的表情,她的开场白,宛如平常。 好像那糟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 沈沐淮眉眼淡淡的,“莞尔。”他以为自己能绷住的,可一叫出她的名字,就控制不住了。 他嗓音在轻轻地颤,眼圈渐渐泛起红,“不要分手,好不好?”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 有人在这里逝去,有人在这里被拯救。 如果逝去的人有灵魂的话,一定浮在上空,看隔着一扇伸缩门,遥遥相望的一对年轻人。 其实恨,真的很累。 比爱累好多。 宴莞尔不想再恨了,姨妈已经醒来,她想和姨妈在绵城好好过日子。 烟州的一切,就抛还给烟州。 烟州的一切里,包含沈沐淮。 “不好,”唇角软肉从齿间挣扎开,放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头,“你爸出车祸了,是吗?” “嗯。” “真好。”指甲嵌入掌心,“沈沐淮,这是我今早看到新闻时的第一反应。” “你知道的,我从接近你开始,就是为了报复你爸,现在,我做到了。” 让你知道真相,让你和你父亲从此隔阂。 以毁掉你的方式,让你最爱你的人受我受过的苦。 “嗯。” “所以,我要过我的生活了,虽然在我心里没有真的和你在一起过,但你既然来了,想要当面说,”她还记得昨天在电话里他的要求, “那我就当面再和你说一次,我们分手了,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我背负着我的仇恨过活,每一天都很辛苦。 现在,我不想再辛苦了,我会把烟州的一切都忘记,从此开心过活。 沈沐淮眼眶红着,眼眸处蓄了薄薄一层泪,脸上却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他喉结微微颤着,说话的声音却如他们初见那天,他对她做自我介绍的声音一般温润,“我先走了。” 宴莞尔垂下眼,没有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他们没有对彼此说再见,因为他们知道不会再见。 只是宴莞尔没想到,她的再见,和他的再见,不一样。 ... ... 当晚九点,沈沐淮回到家中。 他将阳台上晾干的深蓝底印着小白花的发带取下,系在左手手腕处。 换上宴莞尔最喜欢他穿的黑色衬衣与黑长 分卷阅读125 裤。 在浴缸里,放进满满一缸水。 将自己的身体沉入冷水中,两秒后,血液蔓延入水中,颜色与红玫瑰的颜色一样美。 他弯起唇角,缓缓闭上眼。 小玫瑰离开了小王子,前往另一座星球,继续盛放,永不凋零。 小玫瑰以为小王子会在他的星球过一样的生活,可小王子没有,小王子选择,在没有小玫瑰的荒芜星球上,独自凋亡。 第五十六章 透光阴 光阴透 沈沐淮离开后, 宴莞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走出医院伸缩门, 照计划给邢向明打电话。 得知柳曼青清醒过来,邢向明在电话那头乐得合不拢嘴, 说话的声音里满是喜意:“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话声音中甚至带了哭腔。 眼尾泛起痒意,她伸手用指腹触掉,一定是被邢向明影响, 才会有想哭的冲动。 耳边邢向明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入耳蜗深处: “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还是等到了。” “莞尔,等你姨妈再养几天, 胃口养出来了,我们三个一起去吃好吃吧!去吃你姨妈原来最爱吃的那家火锅?” “不不, 还是不去外面吃了,回家吃吧!回家团团圆圆!” “......” 宴莞尔依言一一应着, 一边沿着街道朝前漫无目的走。 大抵是太开心, 邢向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宴莞尔有些恍惚, 邢向明说的, 像是都入了耳, 又没进入脑海。 医院旁边沿街的商铺很多, 她一边接着电话, 目光一边慢条斯理在沿途商铺上扫过。 忽然,扫到一家纹身店。 脚步不受控般停住,她放下手机,回头。 路口已不见沈沐淮的身影。 转回身, 她抬起头,看向纹身店招牌。 刚刚和他隔门相望,她看到他颈侧纹身已经不再红肿。 纹身会很痛吗? 她想试试。 她做到了自己想做的,让他永远忘不了她,在他身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那她也留一个吧,因为她也想永远记得,有个小王子,曾无条件对她偏爱。 ... ... 国庆开学,宴莞尔回到绵中。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再回到这里,竟然会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莞尔!”邢向明把她交给原来班级的班主任齐老师,齐老师一看到她,就很惊喜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还是回来了。” 回来,是啊,她只是回到了她该在的地方。 宴莞尔弯起唇,答应:“嗯,我回来了。” 齐老师叹息着想起从前,“当初你要转学的时候,我就特别舍不得,只是你当初是去烟州一中,我再舍不得,也想着不能影响你的前途,不能阻碍,现在你回来,老师特别开心。” 宴莞尔看向她,齐巧碧和周宽性格完全不同。 齐巧碧善良,温柔,就某种程度而言,她其实并不适合当高中生的老师,因为她“控不住场。” 绵中和一中不一样,一中以成绩为重,而绵中当然也看着成绩,却也看重学生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绵中不像一中只收尖子生,绵中的学生组成较为复杂,身为绵城最大的高中,绵中收纳了许多绵城各式各样的高中生。 成绩好的,成绩坏的,学校都尽量一视同仁。 但学生组成复杂了,老师的管理就很困难,所以自从宴莞尔出事后,齐巧碧便一直对眼前的,她曾经班里的尖子生心存愧疚。 因为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流言蜚语所困,被逼得不得不转学。 是她这个班主任没有做好。 宴莞尔轻笑,“我也很开心能再次见到您。” 齐巧碧拍拍她手背,“上次老师没有保护好你,这次,班里如果再有人对你说什么风言风语,你别自己憋着,通通告诉老师,老师帮你处理,教训他们!” 风言风语? 宴莞尔不会再为这些无谓的东西耗费心力,“老师,我不会再被影响了,”她轻挑下眉峰,“因为我以后会和他们去完全不同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她会拼尽全力,去最顶级的大学,过和那些藏在阴沟里,散发着恶臭的蛆虫截然相反的人生。 窗外朝阳升,一束细细的阳光穿过窗帘,穿破玻璃窗,恰好照在眼前孤傲又坚定地许出自己理想的少女眼眸上。 秋日阳光温懒,照进眼里,不会不适,反而让人觉得带着浅浅暖意。 宴莞尔微微眯起眸。 一个月的时间,齐巧碧不知道宴莞尔经历过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从前总是不言不语脸上写满心事的女孩子,此刻脸上神情终于染上属于她花样年纪与她本有资格 分卷阅读126 拥有的年少轻狂。 ... ... 办完转学手续出来,宴莞尔就撞上了“老朋友”——蒋冰夏。 “听到有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是真的。”蒋冰夏抱臂倚在走廊边,说话很不客气。 宴莞尔勾起唇,眼眸中挑衅兴起,“对啊,”她抬步慢慢走向她,“听说我走之后,你这个万年老二,终于坐上了第一名的位置?” “怎么办?”她靠近她,声音缓缓放低,“我回来,你第一名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你!”蒋冰夏脸一下变得通红,“谁第一还不一定呢!” 她一气极就口不择言,“你是在烟州一中混不下去,才被退回来的吧——” “冰夏。”一道无奈的嗓音打断蒋冰夏的愤怒,宴莞尔转头看去,又一位老朋友,萧柏远。 萧柏远走近她们,先是对宴莞尔道了句欢迎,又无奈对蒋冰夏说:“明明一听莞尔回来就急匆匆地跑来办公室确认,怎么一见到人就开始心口不一?” 是吗?宴莞尔眉眼含笑,看向蒋冰夏。 蒋冰夏脸上霎时染起一片绯红,她极不自在地别开眼不去看宴莞尔,伸手在萧柏远手臂上拧了一把,“你胡说什么!” 萧柏远被拧得很痛,人却不躲,就将手臂直直伸着让她发泄,“是是是,我胡说,好啦,都中午了,去吃饭吧?” 宴莞尔看着他们的互动,脸上笑意不由自主地,渐渐消失。 还以为记忆可以被掌控,可以像物品一样,放进铁皮盒里锁起来,只要自己不去打开,就不会出现。 原来根本不一样,记忆缥缈且不受控,光是看他们亲密打趣,记忆的发条便自动松开来,令她冷不防就被回忆将一军。 和沈沐淮曾经的愉快通通被翻出来,猝不及防在眼前被展览。 “莞尔,中午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我们请你,就当给你接风。” “莞尔,莞尔?” 宴莞尔回过神,冷不丁开口:“你们在一起了吗?” “啊?”蒋冰夏和萧柏远露出同款惊呆表情。 宴莞尔压下心中的情绪,笑出声,“看来我猜对了。” 蒋冰夏和萧柏远对视一眼,“你......我们惊讶不是因为你猜对了......而是因为你终于意识到了......” “什么意思?” “班里的人早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啊,我们高一就在一起了......全班估计只有你不知道,所以你刚突然说出来,让我们很惊讶,”蒋冰夏眯着眼凑近她, “你去烟州一中的一个月经历了什么?感觉没那么......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感觉了。” 以前的宴莞尔,只会闷头学习,对外界的一切都屏蔽都不在意。 和她“熟悉”,还是因为她总是在和她争抢第一名的位置。 但即便如此,她和萧柏远在一起这么久了,在她面前表现得非常明显,宴莞尔都没发现过。 她还曾和萧柏远打赌,如果不在宴莞尔面前说出“我们在一起”这种话,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 只是还没等到打赌的结果,她就很突然地转学了。 经历了什么? 经历过同样的事,所以变得敏感。 宴莞尔弯弯唇跳转话题,“请我吃什么?” ... ... 她真的变得敏感,一顿饭,宴莞尔感觉自己足足像个一百八十瓦闪亮的大灯泡。 借口要去书店买参考书,她逃离了腻歪的两人。 去书店随意挑了两本书,刚出书店,就听到有小孩的哭声。 她跟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手背揉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 人还没反应过来,脚步竟然朝小女孩去。 蹲到小女孩面前,宴莞尔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然......在多管闲事。 “为什么哭?”第一次多管闲事,语气很生硬。 “呜呜呜——”小女孩哭得抽噎,“我找不到妈妈了——” 很奇怪,脑海中忽然传入的想法竟然是:如果沈沐淮遇到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做? 他会先安慰小女孩,然后带她去报警。 “别哭了,”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我给你买根棒棒糖好不好?然后带你去找你妈妈,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如果和家人分开了,要去找谁?” 听到有糖,小女孩哭声止了一瞬,然后回答眼前这个面色温柔的小姐姐的话:“要......要去找警察叔叔。” “对,”宴莞尔伸出掌心,“走吧,先给你买糖,再带你去找警察叔叔。” ... ... 给小女孩买糖,带她去书店旁不远的警察局报警。 然后成功把小女孩送到她妈妈的手里。 宴莞尔站在警察局门口,看 分卷阅读127 逐渐远离的母女背影。 妈妈还在不停地教训小女孩不该乱跑,说吓死她了。 在将小女孩送到她妈妈手里之后,宴莞尔脸上表情就一直凝固着,母女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她看了会儿空空如也的街道,忽地,脸上绽出笑来。 算了,不纠结了。 她接受了。 接受世事并不被自己所控,接受她当初想尽办法影响他时,他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 让她变成了更好,更有温度的人。 沈沐淮,她在心里轻声叫他的名字,虽然一开始,是抱着恨意与恶意接近你,但现在,我真心实意的,希望离开我的你,能过得快乐。 第五十七章 度春光 时光匆匆。 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里, 宴莞尔回望,都被快乐填满。 刚回到绵中时,不可避免地, 学校里出现过流言蜚语。 但她并不在意,她一心沉浸在学习里, 很快,学校的闲人们对她的介绍便从“就是那个姨妈破坏别人家庭的宴莞尔”变成了“无论大考小考都稳居第一名,还和第二名甩开很多分差距的非常牛逼的宴莞尔。” 柳曼青生理心理均一日比一日好,她接受了那段糟糕的过去, 没有选择和解, 而是选择埋葬,因为生活会往前走, 生活里还有爱她的人。 这次邢向明没有再不勇敢,他主动追求柳曼青, 用爱治愈她,让她再次相信爱情, 选择他成为自己的另一半, 他们的婚礼,将在她高考结束之后举行。 柳曼青这几日非常忙, 忙着准备关于婚礼的一切, 今天她忙的, 是她最在意的一项——婚纱。 柳曼青手里拿着ipad看婚纱, 看了很多张照片都不满意, 她喜欢简约大气的,而绵城婚纱店展示出很多婚纱,都太过华丽, “莞尔, 这周末学校有没有事?” 宴莞尔正在沙发上看书,闻言想了想,“没事,怎么了?” “和姨妈去趟烟州好不好?”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宴莞尔翻书的手一顿,没说话。 柳曼青没注意到,继续说: “烟州是省会城市,婚纱店比绵城多得多,我在网上看了,设计师品牌也很多,婚纱选择面比绵城广得多。” 邢向明从厨房端了银耳汤出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哪里婚纱比这里多?” 柳曼青抬眼对他说:“烟州。 邢向明脸一僵,偏头瞥一眼宴莞尔。 宴莞尔低着头,一副安静看书的模样,可他看到,宴莞尔的注意力并不在书上。 柳曼青出事那段时间,他公司医院两边跑,确实没有余力照顾宴莞尔,所以当宴莞尔说自己要转学去烟州时,他只能尊重宴莞尔的心意,帮她转学。 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也没有时间去烟州看她。 所以他不知道宴莞尔在烟州究竟过得怎么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清楚宴莞尔是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孩子,自从她回来后,虽然随着柳曼青的身体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欣慰。 但他却偶尔捕捉过,她在笑闹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荒芜之色。 那样荒凉的神色,本不该在一位处于花样年华的少女脸上出现。 她在烟州,过得并不如她口中所说一般顺利快乐。 柳曼青醒后,他们做好约定,不把她转学去烟州的事告诉柳曼青。 因为怕她多想伤心。 邢向明看向宴莞尔,宴莞尔垂眸看著书,目光却茫茫没有焦点。 柳曼青以为他们是担心她还想到从前沈冠玉的事,所以对烟州有排斥。 她弯起唇,对两个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说: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勉强,有什么情绪都会直接告诉你们。我既然放下了,就不会再难为自己。我是真的觉得烟州的婚纱店更多选择面更广。向明?” 邢向明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选婚纱这种事,当然要听她的。 可是宴莞尔,他视线挪向宴莞尔,见宴莞尔已看过来,对柳曼青说:“没问题,我陪你去。” “好。”柳曼青眼角眉梢都染起笑意,其实说去烟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宴莞尔出去散散心。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宴莞尔的神经也随着高考的临近,而绷得越来越紧,她成绩明明非常稳定,却把自己逼得很紧,她怕莞尔再这样学校、图书馆、家里三点一线地闷头学下去,会把自己憋得压力太大。 所以得带她出去逛逛,透透气。ヾ?≧?≦)o ... ... 周六一大早,宴莞尔便被柳曼青叫醒,“今天去挑婚纱的时候,顺便给你挑身漂亮的伴娘服!” 宴莞尔其实对漂亮裙子没什么兴趣,但婚礼是柳曼青最期待的事,她想要事事完美,她当然配合,于是她笑着答,“好。” 吃早餐时蒋冰 分卷阅读128 夏打来电话,她才想起,周末本是约了蒋冰夏和萧柏远图书馆自习的。 转回绵中的每一个周末,她都会和他们相约图书馆,这周突然变动,她竟然忘记告诉他们。 宴莞尔接起电话,对蒋冰夏说明情况。 “去烟州试婚纱?”蒋冰夏提起音调,明显非常感兴趣,“你们开车去吗?能不能捎上我俩?” 说着,宴莞尔便听到她小声对萧柏远说想去烟州玩。 “是开车去,”邢向明开车,恰好还能带上两个人,她看眼时间,“我们大概还有半小时出发,你们要去的话,就赶紧过来?” “没问题!我们马上打车过来!” ... ... “咚咚咚!” “咚咚咚!” “沐淮?” 白语冰站在门口,骨节一边敲向门口,一边拨电话。 门没人响应,电话也没人接。 心头陡然浮出一丝不安之意,正在纠结要不要派人来撬锁时,门内“滴答”一声,电子锁开启。 白语冰霎时松下一大口气。 不怪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是当年那一幕,实在是让她太过锥心刺骨。 她都不敢想,如果那晚她迟些回家、或是回家后没上楼去看沈沐淮的状态,那—— 她撑着门边,闭上眼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令她肝胆俱裂的画面甩去。 电子锁打开后,里面便没了动静。 白语冰推开门进去,对于光线的不适让她缓缓眯起眸,屋内没有任何光线,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所见之处一片黑暗,与屋外春光明媚天壤之别。 一年的时间,她早已习惯。 习惯打开门,没有再如从前一般,温润笑着欢迎她回家的儿子,习惯来沈沐淮这儿,一开门,就面对冷冰冰黑沉沉一片。 “沐淮?醒了吗?”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适应了一会儿后,她依稀能看清屋内家具位置,没见到人影,她摸索着走进去。 看清了家具,却没看到脚下酒瓶,不小心一踩到,酒瓶便咕噜噜滚远。 白语冰一顿,打开手机电筒,冷色光线从手机背后呈放射状四散开,灯光照亮之处,让她心头不由得泛起痛来。 地上倒得乱七八糟的酒瓶;沙发上、茶几上扔的烟盒;餐桌上化了一半冰的刺身船。 一年多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沈沐淮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他在遇到任何事都能坚强、成熟、负责任,可他当初不过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而她却理所当然地,让他以儿子的身份,去处理她糟糕的婚姻。 沈沐淮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休学后,不出门、不再主动和人交流,每天就在这里,颓废度日。 她却已经不敢渴求太多,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她还能看到在呼吸着的他,就已足够。 卫生间内传来哗哗水声。 她举着手机转身。 卫生间门敞着,冷白色光线照出一道颀长剪影,他微俯着身,正用手接冷水往脸上扑。 头发长了许多,没怎么修剪,额前碎发半遮住眉眼,被冰水浸湿也不在意。 注意到光线,沈沐淮站直身,对突如其来的光线异常不适应,眯着眸扭头看过来,眉眼仿若缀了寒冰。 白语冰手一颤,立刻关掉电筒。 屋内霎时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像地狱。 她对现在的沈沐淮很不适应,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面对他,她只知道,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的事,她只能顺着他,让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收拾好了吗?”在黑暗中,她柔声问,“外婆已经到店里了,在等你。” 今天是沈沐淮外婆的六十岁大寿。 她来接他去购买礼服。 白语冰庆幸,幸好还有这个理由,可以带他出去过一过常人的生活,看看外面的日光。 果然,提到外婆,沈沐淮终于有了反应,“嗯。” ... ... 有蒋冰夏的地方,就有笑闹声。 一路上,蒋冰夏的嘴就没停过,她对婚纱感兴趣,一路都在和柳曼青讨论婚纱款式。 烟州和绵城果然不同。 同样的时间,绵城的马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烟州却堵堵停停,一路都开得艰难。 邢向明本就对烟州道路不熟悉,即使他开车再耐心,走绕路加上总是堵车,他也忍不住多吐槽了两句,这不,刚吐槽完,就又堵上了。 宴莞尔倚在后座车窗处,嘴角带着笑听蒋冰夏与柳曼青的讨论、听邢向明无奈的吐槽。 这样的生活真好,她想。 平淡而安宁。 她即将高考,会考去自己理想的大学,会凭借高学历找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用收入存钱,把邢向明花在她身上的钱还给他。 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收,但她欠的,她一定会 分卷阅读129 还。 柳曼青和邢向明感情顺利,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柳曼青那么喜欢小孩,说不定很快她就会有个可爱的侄女侄儿。 她的生活,未来可期。 唇边笑意加深,她按下车窗,将视线从副驾驶柳曼青的侧脸,转向窗外。 黑色车窗渐渐滑下,窗外是四月明媚的春光,迎面吹来的,是夹着淡粉色樱花花瓣的和煦微风。 隔着一条斑马线,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宾利里,沈沐淮同样倚在车窗处,目光却留在车内,散漫无焦点。 窗外春意再盎然,他也没有想要把车窗按下多看一眼的心思。 他心里春光早已逝去,被寒风卷过,从此荒芜寸草不生。 两辆车,一来一去。 两辆车里的两个人,隔着两扇车窗,一左一右倚在窗前。 红灯暗绿灯起。 两辆车错身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向同一个地方。 第五十八章 暗恨生 暗恨生 汽车直接行驶到烟州最大的婚纱店门口。 这家婚纱店所处位置为礼服商圈中心, 烟州著名的礼服奢侈品牌,都围绕在这附近。 五人一同进入店铺。 柳曼青在车上就和蒋冰夏商量着挑了不少婚纱款式,一进店, 两人便将款式图片给店员看,请店员准备。 原本伴娘只有宴莞尔一个, 可在车上柳曼青与蒋冰夏聊得十分投缘,便一时兴起加了个伴娘,恰好蒋冰夏和萧柏远一对,刚好伴娘伴郎齐全。 至于宴莞尔的伴郎, 是邀请的邢向明那边一位已经读大学的侄子来当, 只他最近学业忙,男生的西装也不像女生的礼服需要贴身试, 他身材又与邢向明相近,邢向明便帮他试。 邢向明等了柳曼青那么多年, 婚礼是一定要隆重举办的,宴莞尔也是来了才知道, 婚服都有那么多讲究。 有用于接亲的禾服、迎宾的迎宾纱、用于婚礼仪式上的主纱、还有专用于晚宴的敬酒服。 她能快速做出一道数学大题, 却没法分清这几套婚服到底有什么区别。 幸好带了蒋冰夏来。 伴娘服和伴郎服最早挑好,因为并不需要多复杂华丽, 伴郎服是深灰色西服, 伴娘服为香槟色缎面一字肩掐腰小礼服。 宴莞尔试好之后, 本等着店员帮忙脱下, 但店员忙着准备新郎新娘的礼服, 暂时没空。 她只能暂时穿着伴娘服。 邢向明被带着去试西装礼服,柳曼青去试新娘礼服,有蒋冰夏陪着,宴莞尔也放心, 便不再去凑热闹。 婚纱店满满当当全是礼服,华丽又张扬的裙摆上要么缀着钻石,要么镶着金线,店内明亮灯光洒下,宴莞尔身处其中,只觉四周都在闪闪发光。 刺得人眼睛疼,她不适应地眯起眸,对同样在等待的萧柏远打了个招呼:“我去门口透透气。” 戒烟一年多,一不适就想抽烟的瘾却没戒掉,她从包里取出薄荷糖,才往门口去。 ... ... 顺利把沈沐淮带到礼服店。 这家奢侈品店是白语冰经常购买礼服的地方,其实平时她哪里用得着专程出来挑,都是店内出当季新品后,送到家里来供她挑。 只是难得有个由头能将沈沐淮带出来,沈沐淮外婆自然也乐意在这里见到孙子。 一看到沈沐淮,外婆便赶紧迎过来,“沐淮,来让奶奶看看,”许久不见,她实在想得紧,“怎么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语冰想到在沈沐淮家里餐桌上看到的刺身船,心头泛起微酸。 “有。”沈沐淮已经习惯了不做表情,面对外婆,他还是努力地牵了下唇角,只不过长久不说话,声音是颓丧的哑。 “妈,不是还赶时间吗,您挑完衣服还得去做造型呢,快去看衣服吧,我陪沐淮挑礼服。” 店员带他们去看礼服区,一件件高档西装罗列,各有设计。 白语冰看眼对西服并不感兴趣的儿子,曾经沈沐淮还在一中的时候,她便想,等他成年后,一定要将每季最好看的礼服都订下来,让他换着花样穿。 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腿又长,是最能将西服穿出味道的。 只可惜,物是人非,西装一件件更新迭代,沈沐淮却再也不是那个会陪在她身边的乖儿子。 “这件怎么样?”她将心头感叹压下,提起精神去挑西服,她指着一件双排扣白色西装,“双排扣比普通款特别些,白色最衬你。” 沈沐淮掀了下眼皮,没顾她的选择,直接指向白色西装旁边的一套黑色西装。 白语冰已然习惯,什么也没说,只示意店员取下沉沐淮要的。 店员夸白西装的词都到口中了,见这位英俊的少年挑了另一套,立马换台词: “这套天鹅绒礼服太适合您了,低调又内敛——”他正要 分卷阅读130 继续,便被少年忽然抬起的眸给瞬间止住了声。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间却没有丝毫温度,冷漠又阴郁。 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沈沐淮从店员手中拿过西服,头也不回地走向试衣间。 沈沐淮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正式的服装了,身体习惯T恤运动裤的舒适后,再穿一板一眼的西装礼服,便觉得浑身都被束缚。 从试衣间出来,白语冰和外婆还在试,他不舒服得很,从运动裤裤兜里取出盒烟,走向门口。 ... ... 宴莞尔从没有过“如果再见到沈沐淮,她会怎么样”的想法,因为她不喜欢预设假如,她喜欢她现在的生活,她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希望现在平淡而快乐的生活不要被打扰。 可偏偏就这么巧。 一年零五个月里她一次都没有来过烟州,就这么一次,还是在婚纱店门口,多小的概率,却偏偏碰到他。 他变得她记忆中的模样很不一样。 瘦了很多,原本分明的面部轮廓线条已然变得凌厉。 他侧身倚在门廊边,指间燃着一支烟,黑西装令他显出一种清肃之感,他垂着眸,橙花在薄唇边盛放又凋零,整个人矜贵又疏离。 像是感应到视线,沈沐淮漫不经心抬起眼。 恰好对上,一街之隔处,一双少女的眼。 他霎时僵住,眼眸内逐渐涌起不可置信的情绪。 宴莞尔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却无波无澜,像是在看陌生人。 “莞尔,”萧柏远从婚纱店内出来找到她,站定,对她的背影说:“姨妈试好婚纱了,让你进去。” 他和蒋冰夏都与柳曼青投缘,觉得叫柳曼青阿姨过于生疏,便随着宴莞尔一同叫姨妈。 在听到一道男声叫她名字的那刻,沈沐淮黑曜石般的瞳孔骤然一缩。 “莞尔?”萧柏远从门口出来,见她不回答,便走到宴莞尔身边,“叫你进去呢?” 见到男人出现在她身边,沈沐淮眼眸危险地眯起。 萧柏远见宴莞尔还不动,跟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街道对面的男生。 好帅,即使是同性,萧柏远也忍不住感叹一句,不过这个男生的帅,是有危险性的帅,一看就不好惹。 萧柏远看看沈沐淮,再看看宴莞尔,这两人眼神有点奇怪,他问宴莞尔:“你认识?” 宴莞尔唇线抿直,“不认识。” 说完,恰好捕捉到他眼底情绪迅速变换之后剩下的冷漠。 “回去吧。”宴莞尔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抬脚的那一刻,忽然听到沈沐淮嗤笑的一声。 她装作没听到,怕萧柏远再多问,径直挽着萧柏远的手臂暗自使力带他往试衣间处去。 冷漠很好,她想,他们之间,只余冷漠,是最好的事。 如果宴莞尔多停留一秒,就能看到沈沐淮冷漠眼神之后残留的痛苦,与暗暗涌起的恨意。 对面两人的背影,一人着香槟色小礼服,一人着深灰西装。 从背影看,倒是很配。 配? 沈沐淮目光中徐徐流露出摧毁之欲。 指间香烟已燃到头,在指间灼起痛意。 半秒后,眼底被他慢条斯理摁灭在门廊上。 第五十九章 没逃脱 没逃脱 周末收假开学。 绵中食堂三餐都开放, 宴莞尔回绵城后,柳曼青怕她学习辛苦,总想着给她做早餐, 可她身体都没完全养好,宴莞尔哪里舍得她辛苦早起, 便说约了蒋冰夏萧柏远在学校食堂吃三餐。 绵中食堂味道不错,不少学生三餐都在这里用。 放假后的早晨,大家都有些兴奋,在食堂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聊假期发生的事。 宴莞尔和蒋冰夏他们周六才一同去了烟州, 周天又约过图书馆,彼此发生了什么对方都一清二楚, 便安安静静低头吃饭,听别人八卦。 “诶诶诶, 你们有没有听说,高二新来了个转学生?”宴莞尔身后那桌女生开始八卦。 “没有, 我们学校随时都有转学生来, 一个转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废话!要是普通的转学生我还和你说什么,是个帅哥!” “真的?有多帅?” 后面女生说话声音实在不小, 宴莞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慢吞吞地喝粥。 “帅哥?”倒是蒋冰夏听到, 眼睛一亮。 萧柏远轻轻瞥她一眼, 她立刻讨好地改口:“帅哥有什么稀奇的?我眼前就有一个。” 宴莞尔对帅哥没兴趣, 反正再帅也帅不过沈沐淮,她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只想快点吃完回教室去背单词。 才这样想着,便听到周围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然后整个食堂瞬间一片哗然。 分卷阅读131 蒋冰夏跟着人群的视线望去, 看到旋涡中间的人时,瞬间忘记萧柏远,情不自禁张口“哇——”了一声。 女朋友被别的男生惊艳到,第一次萧柏远只是提醒,这第二次,他是真有些不舒服了,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他倒要看看,这位帅哥是有多帅,能帅到蒋冰夏当着他面花痴。 却没曾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前天才在烟州看到的,让他身为男生也不得不承认的危险性帅哥。 莫名的,宴莞尔心头浮现一丝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萧柏远就叫她:“是周六你说不认识的那帅哥。” 宴莞尔捏着小勺的手指渐渐收拢,直到指尖泛起白,才掀开眼皮往人群中心看去。 果然,是沈沐淮。 周六见他,她就察觉出他周身气质的变化,相较于从前,他变得更有危险性。 今天他身上的危险性又加了一重,前天穿的西装将他身上的肃杀之意压下了些,今天他只简单穿了件宽松版型的黑色衬衣,领口解开至第三颗的位置,侧对着她,露出的领口令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与脖颈的曲线被一览无遗。 他从前皮肤就白,只原来还算暖色系的皮肤现在变成了彻底的冷调。 冷白色肌肤与纯黑衬衣对立又互相衬托。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周六?”蒋冰夏抓到重点,“周六你们见过?” “嗯,”萧柏远回答她:“在婚纱店门口,他估计是去试礼服的。” “这么巧!可惜了,我怎么没看到,他个子这么高,身材这么好,穿礼服肯定很好看吧?诶莞尔,你当时没偷拍一张吗?” 在蒋冰夏说出“可惜没看到”时,萧柏远就拉下了脸,结果她不仅丝毫没注意,还想要看照片,气得他直接端起餐盘就走。 萧柏远气冲冲离开,蒋冰夏后知后觉他是真生气了,赶紧跟上。 短短几秒时间,宴莞尔这桌就只剩她一个人。 和食堂里的其他人一样,她目光还落在沈沐淮身上, 小勺的勺柄已经嵌入指腹软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沐淮似乎没有看到她。 他仰头看了会儿窗口排列的食物,才迈着长腿,不缓不慢走过去。 窗口明明还排着不短的队伍,可在他面无表情迈步过去时,排队的同学们像是感受到了压力,竟然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位置。 面对大家的让位,沈沐淮眼眸都没动一下,依旧维持着那副冷淡的表情,径直走到窗口,挑了几样,又端着餐盘在空座位处坐下。 宴莞尔心头一团乱麻。 她对从前的沈沐淮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可她对现在的沈沐淮,一无所知。 一顿早餐食不知味,宴莞尔将碗内最后一点粥吃完,端着餐盘站起身。 放置空餐盘的地方离食堂窗口很近,而沈沐淮就坐在窗口第一排。 她从他身后路过,放下空餐盘后,又从他侧边离开。 动静足够大,大到他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但在与他错身而过时她余光关注着他,他依旧垂着眸,在慢条斯理地用餐,像完全没看到她。 ... ... 不过一个早晨,沈沐淮的名字便传遍绵中。 只奇怪的是,只有人知道他从烟州来,可他为什么来,关于他曾经在烟州的一切,却没一个人发掘出来。 他像谜一样,神秘又突然地出现,却在绵中掀起滔天巨浪。 宴莞尔努力让自己不被影响,努力让自己继续看书,可完全看不下去。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他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尽管今天在食堂他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可她才不信他来绵中会和她没有关系。 如果离高考时间还长,她可以理智下来,分析他的行为与动机,再一一解决。可临近高考,他的出现不免令她焦躁。 算了,宴莞尔闭上眼,她得稳住心绪,以不变应万变。 “莞尔,”下课后蒋冰夏委屈巴巴地凑过来,和她抱怨和萧柏远吵架的事,“我都说我知错了,他还是不理我,晚上我们一起去食堂吧,不带他了。” 宴莞尔揉揉眉心,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饭,“抱歉,今晚姨妈让我回家吃饭。” “那能带上我吗?” 宴莞尔放下手,看她一眼,她是真有些沮丧,她轻叹口气,说好。 “你为什么叹气?”宴莞尔答应让她一起去吃饭,她精神好了些,才发现宴莞尔脸色也不太好。 宴莞尔回来后的一年多时间,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学校开运动会放假,全班欢呼,她也不会勾一下唇角。 蒋冰夏看眼她桌面上的试卷,猜到她大概是有不会做的题,因为宴莞尔只有在攻克不了难题的时候,才会露出烦躁的神色。 可 分卷阅读132 她定睛一看,宴莞尔桌上的试卷......分明是物理试卷,宴莞尔的物理成绩极好,而此刻卷面上的题,也明明是一道简单题型。 “没事,”宴莞尔收起眉眼间的郁躁情绪,“可能要来月事了,有点烦。” ... ... 带蒋冰夏回家,路上还在和她吐槽萧柏远小气的人,一看到柳曼青,却和她又聊起了沈沐淮。 沈沐淮、沈沐淮。 她好不容易才将沈沐淮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分割开,他就又出现,今天不过是在食堂露了一面,便让她一整天都活在充满“沈沐淮”这个名字的世界里。 连回到家都不放过。 “他在高二六班,”蒋冰夏在给柳曼青介绍,说到这里她叹口气,“长那么好看,成绩却这么差。” 绵中高二共十个班,前六个是理科班,后四个是文科班,理科一班成绩最好,六班最差。 沈沐淮竟然会在六班,宴莞尔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米饭,怎么可能?以他在烟州第一名的成绩,怎么会沦落到去六班? 柳曼青想了想,说:“感觉这种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的男孩子,心思都不会完全用在学习上。” 不是的,他以前是一心一意学习的人。 “可他也没有用在穿搭、让自己变得更帅上啊,他头发也就是简单的短发,衣服也就是普通的衬衣,”蒋冰夏咽下嘴里的牛肉, “我今天专门从他们班路过,看到他就那么懒洋洋坐在最后一排,一群女生挤在窗边看,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如果是别人,我会觉得在装逼,可是他,只让人觉得,嚯!好慵懒好酷一帅哥!” “对了!我今天还有个新发现!”蒋冰夏越说越来劲。 宴莞尔忍不住打断她:“冰夏,你不是因为他才和萧柏远吵了架,怎么还一直提他。” 她还以为蒋冰夏是来和柳曼青诉苦的,早知道她会一直提沈沐淮,她就不带她回家了。 “提他晦气,不是我双标,我这次这么气的原因主要是,上次他喜欢那超模来绵城走秀,我陪他买票陪他去看,还陪他欣赏,怎么这次换我,他就那么生气?哪有这样的,我能陪他欣赏美女,他也该陪我欣赏帅哥啊。” 蒋冰夏摆摆手,又说回来,“沈沐淮脖子上有纹身!他品味超级特别,是齿痕的形状,那齿痕的大小吧,感觉像是个女生咬的。” 宴莞尔彻底吃不下饭,喉头发干,腰间纹身隐隐作痛,她端过水杯,仰头喝下一大口。 “然后最绝的是!他纹的那齿痕里面,是条小蛇!” “噗——”宴莞尔直接把水喷了出来。 “莞尔?”桌上的人被她吓了一大跳,纷纷拿纸巾出来递给她,“你怎么了?” 邢向明有些惊讶,宴莞尔平日里可是个稳当得不能再稳当的女孩,当着一桌人的面喷水这种事,可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是不是呛着了?” “没有,不小心而已。”宴莞尔接过纸巾擦嘴,是被惊讶到了,他当初明明说,要纹小玫瑰的。 想到这里她眉心一跳,她到底......在干嘛? 现在是想他纹什么花样的时候吗? 她明明说好要以不变应万变的,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她竟然就开始乱阵脚。 第六十章 剪不断 剪不断 昨晚才在说以不变应万变, 今早,“变”就来了。 还只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宴莞尔就察觉到四周纷纷投来的目光。 这样的事,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当年柳曼青出事,她第一次被动承受, 后来去烟州一中,她第二次是设局主动承受,现在,第三次, 她被动。 宴莞尔发现自己非常不喜欢被动的感觉。 所以这次她不打算等到教室再询问原因, 而是选择直接逮住个路边打量她的人,质问:“看什么看?” 那男生瘦瘦弱弱, 明显没想到会被直接抓住,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抖。 宴莞尔趁热打铁, 快速向前几步堵住他的路,趁他没反应过来前又沉声激他:“你传了我什么谣言?” 男生这下彻底被天降一口黑锅给吓到, 连连摆手, “我没有传,我没传!” 宴莞尔在绵中也算大名鼎鼎。 原本大家只知道她是个低调的学霸, 后来她家里出的事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她也因此一举出名, 那段时间, 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 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并不被别人的指责所影响。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顶着“小三侄女”这个头衔到毕业,她突然又转学了,然后大家还没从她突然转学的消息中缓过来, 她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她人更沉默,可成绩却吓死人,本就优异的成绩步步高升,自她回来后,学校第一名的宝座就没再换过人。 大家对她的态度也从嘲讽 分卷阅读133 变成了钦佩。 所以这次出事,本来悄悄吃瓜的他,被宴莞尔逮了个正着还被她拿黑锅砸头,男生几乎是立刻就老老实实地把话通通都吐出来: “有人说你在烟州一中的时候,玩弄别人感情!把人玩得团团转后拍拍屁股就跑了!” 宴莞尔:“......” 这次还真不是谣言。 她慢慢做了次深呼吸,将浊气悉数沉沉呼出后又问:“谁最开始传的?” 那男生一脸懵:“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像是从高二那边传出来的,具体是几班的谁,我不清楚,真的!” 他甚至要竖起手指向她保证。 宴莞尔后退了一步,放他走。 从前的谣言,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她自己做的,这次偏偏......不是谣言,是她真做过的事。 她能怎么办,她还不就只能受着。 那男生说是高二传出来的,不知道是几班,宴莞尔冷笑一声,还能是几班,当然是六班。 她现在知道沈沐淮来是干嘛了,他是来报复她的。 她得对他有防备。 宴莞尔暗自想着,然后转身准备朝学校去。 刚走没两步,就看到倚在校门口榕树下的人。 沈沐淮一条长腿支地,一条微曲,薄唇抿着根细烟,目光带着寒意,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落。 宴莞尔缓缓眯起眸,要报复是吗? 行,她等着。 与他对视两秒后,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顶着校门口所有人的目光进学校。 到教室才看到,蒋冰夏和萧柏远连架都不吵了,守在她座位旁边等她。 宴莞尔无声叹口气,慢吞吞走过去坐下。 和沈沐淮在一起的那段经历,她的确被沈沐淮改变不少,她愿意真心接受善意,也愿意对人付出能给出的善意。 但与沈沐淮的事,她依旧不打算告诉他们,因为牵扯实在太多太广。 看到她的脸色,蒋冰夏就懂了,“你听说谣言了?” 宴莞尔点头。 “那......不是真的吧?”萧柏远又接。 宴莞尔犹豫了两秒要如何解释,如果回是真的,那她就得说出个人来,她也不可能告诉他们她抛弃的人就是沈沐淮,所以她决定撒谎,“当然是假的。” “呼——”蒋冰夏松出一口气,“我就说,你去烟州也不过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动作那么快。” 宴莞尔:“......” 她动作确实挺快。 萧柏远问:“那他们传的谣言怎么办?” “就让他们传吧。”宴莞尔靠向椅背,沈沐淮既然千里迢迢跑来绵城,还大张旗鼓地转学到绵中来报复她,传这些个消息,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她等着,等他继续放招。 ... ... 蒋冰夏和萧柏远只是短暂地因为她的急事而和好。 见她说没事,他们就立刻分开,各走各的路。 从今早开始就因为各种事而无语的宴莞尔:“......” 如果是从前,她才懒得管谁和谁在一起谁和谁吵架谁和谁又分手这种屁事,可蒋冰夏和萧柏远对她极好,虽然关系扯得有点远,但他们又确实算是因为她才吵的架。 毕竟如果不是她,沈沐淮也不会找到这里来,蒋冰夏见不到沈沐淮,自然也不会因为沈沐淮而和萧柏远冷战。 所以课间她还是把萧柏远找出来,和他聊了聊,又将蒋冰夏说的她之前陪他去看超模的事告诉他, “冰夏之前还是专程陪你买票大老远去看的,这次她不过也就提了几句沈沐淮好看而已,你们何必闹得这么僵。” “这哪里一样?”萧柏远忿忿不平, “她要是喜欢哪个男明星,我也能帮她抢票陪她去追,因为明星超模,离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十万八千里,可沈沐淮就在身边,上个楼就能见到,蒋冰夏又花痴,万一她见色起意,真喜欢上沈沐淮,要去追他,和我分手怎么办?” “那你和她这么冷战着,她就能不觉得沈沐淮帅了?”宴莞尔觉得劝小情侣和好可太麻烦,她耐着性子讲: “再说了,你既然有这些想法,你和她冷战有什么用,你得告诉她和她沟通啊,冰夏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现在这么生气,主要就是因为觉得你双标。” 萧柏远还算能听进去话,听完宴莞尔的话后他沉默两秒,“那我......道歉?我怎么道歉?” 宴莞尔红唇抿成直线,在中间做沟通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还怎么道歉,她要不要教教他怎么谈恋爱啊? 萧柏远也看出来了宴莞尔耐心告急,赶紧说:“这样吧,我买个礼物,冰夏看到礼物,一定就懂了!那你能不能,中午吃完饭陪我去买礼物?” 宴莞尔还得顾及着蒋冰夏,“行吧,我陪冰夏吃完食堂后就陪你去,”说完后她想起什么 分卷阅读134 ,眸中带起提醒,“仅此一次。” 萧柏远知道她时间珍贵,点头说没问题! ... ... 绵中没有天台,沈沐淮的休息点便换成了校门口的老榕树下。 老榕树树龄已过百年,枝繁叶茂,冠幅广展,树干粗壮,足够让脊背舒展倚靠。 从前他都是趁没人的时候去天台,需要避开别人视线才能释放自己隐藏的情绪,现在不用了,现在他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所有人面前外放情绪。 一整个上午过去,宴莞尔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是,她从来就是沉得住气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他身边潜伏那么长时间,演那么久的戏。 可是想到她在他出现后,还能当做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沈沐淮心头躁郁晦涩情绪就止不住地翻涌。 来绵中不过才一两天的时间,他抽烟的频率是从前的十倍。 不想还好,一想,情绪又开始暗涌,只有烟能稍微降下一分,他去掏兜里烟盒,一摸,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烦躁感更甚,空烟盒被用力捏成死死一团,他脚下一点,脊背与榕树树干分离,正准备去买烟,手机便急速震动起来。 心情本就不好,手机一震动,更是催化烦躁感。 他取出手机准备关机,却看到是祁嘉石的来电。 沈沐淮垂眸沉静两秒,接通电话,“沈沐淮!” 那头祁嘉石径直叫起来,“你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沈沐淮语气轻淡,言简意赅,“在上学。” “我......你......”祁嘉石被噎住,半晌才缓过来,“我当然知道你在上学!”不然他也不会打这一通电话, “我们一直在一中等你,你想上学为什么不直接回一中?非要跑那鸟不拉屎的绵中去?” 沈沐淮没听,他在想绵中附近有哪里卖烟。 祁嘉石痛心疾首,“你是不是想去找她?” 他们都清楚他口中的“她”指谁。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好不容易越来越好了,为什么要倒回去找她?沈沐淮!我也分手过,我也失恋过,我也没像你这样啊!这世上女生那么多,你为什么就非她不可?” 当初沈沐淮的家人直接来学校给他办休学,校内一片哗然,要不是他知道他家地址,跑去他家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到现在都和其余人一样,以为他只是出国当交换生去了。 从前他还愿意当他和宴莞尔的助攻,现在他只想给原来的自己两巴掌。 宴莞尔简直是蛇蝎心肠,把沈沐淮害成这样,他甚至怀疑,宴莞尔是不是给沈沐淮下了蛊,让他身体才稍微好了一点点,又巴巴地跑绵城去。 越来越好?他没有。 他只是生不如死地虚度光阴而已。 电话那头祁嘉石还在继续,“我看你就是一时没清醒,回来行不行?想上学是好事,你回一中来上,这样吧,我周末来接你。” 他和白语冰一直有联系,白语冰不敢明面上阻拦沈沐淮,只能请他来。 手机听筒贴在耳根,沈沐淮却完全没有听他说什么。 他目光沉沉,看着眼前一幕: 宴莞尔和萧柏远正有说有笑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不知要朝哪里去。 沈沐淮薄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直线,因握手机而微曲的骨节,用力到隐隐泛白,他没再说话,直接挂断电话,跟了上去。 第六十一章 失魂魄 失魂魄 中午的礼品店, 顾客并不多。 萧柏远虽让宴莞尔来陪着挑礼物,但其实经过两年多的交往时间,他很了解蒋冰夏, 知道她平时喜欢小玩偶一类的物件,既然是道歉, 自然要买她喜欢的。 只是他直男眼光,怕挑不好女生觉得好看的。 两人在玩偶区转了一圈,宴莞尔觉得按蒋冰夏的性格,估计会喜欢最后一排的那只粉红兔子。 萧柏远相信她的眼光, 依言掏钱买下。 刚从礼品店出来, 他就感受到不对劲。 怀里的兔子颜色是粉嫩的红色,个头又不小, 他一个男人抱着这么大一只玩偶兔出来,才刚走到礼品店门口, 回头率就几乎是百分之百了,估计再走几步, 能升到百分之三百去。 “莞尔, ”他停住脚,“再帮我个忙吧?” “什么?” “帮我拿着玩偶, ”萧柏远一只手挠挠后脑勺, 一只手把玩偶递出, “你是女生, 拿着正常, 我拿这玩偶看起来也太奇怪了。” 宴莞尔没接,“等会儿,我先去对面买盒薄荷糖。” 一上午心情有点烦,她把糖给吃光了。 “别, ”如果让她去买糖,那意味着他还得拿着这玩偶在门口接受几分钟路人别扭的眼光洗礼,“我去给你买,就当感谢你今天陪我来买礼物。” 分卷阅读135 他把玩偶直接塞进她怀里,“快帮我拿着。” 宴莞尔正要说不用,就被玩偶塞了个满怀,只得对已经跑得没影的人扬声道:“快去快回!” 便利店离礼品店没多远,就几步路距离。 现在是午休时间,虽然绵中管理不严,但这个时间段,即使是便利店人也不会多。 宴莞尔估算着时间,在礼品店门口等。 可不知萧柏远买什么去了,她等了整整十分钟,都没见他人影。 她看眼时间,等会儿回教室把礼物给蒋冰夏还需要时间呢。 她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也没人接。 宴莞尔蹙起眉,往便利店方向找去。 ... ... 萧柏远觉得自己遇上了神经病。 这神经病就是让他和蒋冰夏吵架的罪魁祸首。 他本来好端端的,去便利店给宴莞尔买糖。 还没走到便利店门口,便被人拦住,偏头一看,是昨日他觉得带点儿危险性的帅哥——沈沐淮。 沈沐淮脸上布着寒意,语气却挺客气,问他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萧柏远虽知道他和蒋冰夏吵架的原因是沈沐淮,但也清楚,这事说到底和沈沐淮其实没什么关系。 想着新同学找自己或许是有什么急事,他便跟着他进了便利店对门的那条街道。 没想到,刚一进街道,沈沐淮就一拳头揍过来,还他妈直接朝脸上打! “艹!”重重地一拳直接砸向颧骨,萧柏远感觉自己脸上骨头痛得要爆炸开。 沈沐淮不声不响,一句话不说,拳头却硬得要命,一拳接着一拳往下砸,下手又狠又重。 萧柏远只来得及在他打第三拳的时候并起双臂护住脸。 街口逐渐围起看戏的人。 绵中不算是校纪严肃的学校,绵中人多,愿意学习的学生和混混生的比例,算得上是一半一半。 是以,校门口的商户们,看学生打架的戏,看得不少。 但再怎么混,也是学生,学生们都会选择放学后、晚上没人的时候动手。 光天化日之下动手的,眼前浑身戾气的这位,还是头一位。 萧柏远挨了好几拳,意识到沈沐淮是下狠手把他往死里打,光挡根本没用,丢命的恐惧让他生出极大勇气和力量,干脆不再挡,绷紧手臂肌肉反手揍回去! 沈沐淮一时不察,脸上也挨了好几下。 但他很快就调整战术继续。 他打起架来像不要命,萧柏远可还想要,于是几个回合下来,他又是继续压着萧柏远打。 见他杀红了眼的模样,周围原本几个准备上来拉架的人,都不敢再上前。 宴莞尔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萧柏远整个人缩在角落,手臂明显已没了力气,无力地护着头,而沈沐淮眼眶发红,一拳接着一拳在往萧柏远身上揍。 她霎时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沈沐淮!”她高声叫他,却发现沈沐淮只顿了一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又继续。 宴莞尔将怀里玩偶兔往旁边一丢,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抱住沈沐淮的腰。 在被她纤细的手臂抱住腰的那一刻,沈沐淮条件反射地停住手。 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拥抱,便被她重重甩在一边。 他对她毫无防备,人没站稳,后背直接撞上街道旁的灰墙上,发出剧烈的疼痛。 可比后背更痛的,是他的心。 打架停止,观战的人群也渐渐四散开。 “沈沐淮你是不是有病!” 她对着他大吼一句,吼完便头也不回,立刻蹲在萧柏远身边,萧柏远人被打得身体发软,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她怕他出事,担心得声音都开始发颤,“萧柏远......你有没有事?” 她想去碰他,又怕伤到他。 萧柏远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挨打已经结束了。 他从没挨过这么狠的打,浑身都痛得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但宴莞尔被吓得发抖,他怕宴莞尔也挨沈沐淮的打,于是硬撑着说:“我没事,你离远点儿。” 他还能正常说话,宴莞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蓦地放下,萧柏远脸上完全破了相,她扶着他手臂,“能不能走?” “你别——”他避开她手,让她走。 “没事了,”宴莞尔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嗓音缀满寒冰,像是对身后的人警告,“他不会再碰你。” 又缓和嗓音问他,“能不能走?” 不能走她就直接叫救护车。 沈沐淮打他都打得是上半身,经过与宴莞尔对话的几秒时间,萧柏远慢慢察觉到自己的伤势。 不算轻,但也没严重到没法行动的地步。 他下巴轻点了点,“能。” 那就好,宴莞尔用力将他扶 分卷阅读136 起来,“走,去医务室。” 将萧柏远从扶起来到带他离开的全程,宴莞尔都没有回头看沈沐淮一眼。 也没听到身后也是一脸伤,却无人管无人问的人垂着眼眸,喃喃回答她的问题: “是啊,好多病,你问哪种?” ... ... 萧柏远的伤不轻,但还好都是皮肉伤。 医务室老师上药手重,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叫。 “沈沐淮是个神经病!”萧柏远一边叫疼,一边骂沈沐淮,“我他妈又没惹到他!还以为他需要帮忙,结果他二话不说就直接上手!” 拳拳下重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血海深仇! 宴莞尔愧疚得要命,连连道歉,“对不起。” 药上完,老师说没伤到内里,每天换药就行。 说完老师去开药,萧柏远身上的疼消散了些,对她的道歉感到莫名其妙,“你道什么歉?” 宴莞尔正要解释,便被包里忽然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等,然后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蒋冰夏。 宴莞尔闭上眼,用几秒时间理清思绪后才重新睁开,对萧柏远说:“等冰夏来了,我一起给你们解释。” 电话接通,蒋冰夏在那头催:“莞尔,你和萧柏远去哪了?怎么整个午休时间都不在?” “我在医务室,”宴莞尔说:“萧柏远也在。” “啊?”蒋冰夏声音直接变了调,“你们谁出什么事了?” “是萧柏远,”宴莞尔不知怎么在电话里开口:“你先过来吧。” ... ... 蒋冰夏冲进医务室,见到萧柏远那张挂满彩的脸,人都吓傻了,“怎......怎么回事儿啊?你挨打了?” 虽然是挨打了,可也得在女朋友面前维持自己的面子,“不是挨打,是和人打架了。” 宴莞尔没想到这个时候萧柏远重点还能在这上面,她曲起食指,骨节按向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给蒋冰夏解释:“被沈沐淮打了。” “什么?”蒋冰夏完全懵了,“不是,为什么呀?” 她看向萧柏远,“你去找沈沐淮麻烦了?” 就因为她夸沈沐淮帅?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宴莞尔太阳穴处有根筋一跳一跳的,头疼得更厉害,“不是,”她干脆直接说出来,“是因为我。” “啊?”萧柏远和蒋冰夏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 宴莞尔咽了咽喉咙,前脚才骗了他们,后脚就被拆穿,她有些不自在,“今早学校里传的关于我的‘谣言’,都是真的。” 萧柏远和蒋冰夏彻底安静下来,听她说。 “我确实在烟州的时候抛弃了一个人,玩弄了一个人的感情,那个人,是沈沐淮。” “他今天是冲着我来的,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你下手,”她看向萧柏远,对他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原因。” “还有,”她咬紧下唇软肉,缓了一秒才放开唇继续说:“我想,他专程从烟州转来这里,是为了报复我的,而今天发生的事,只是开始。” 沈沐淮变得她完全认不出来,她自己做的事,他要报复或是怎样,尽管对她来,可他没有资格去伤害她的朋友。 “他的复仇方式大概是先从你们开始下手,你们再和我一起,会有危险。” 就像今天一样,她都不敢想,如果她没有及时出现,事态会失控成什么样。 “所以你们暂时先别和我在一起了,”她冷静地说:“我会去找他,让他有什么都冲我来。” 说完她不等他们回答,再次向面前的两人道歉,“真的对不起。” 第六十二章 知酒浓 知酒浓 “今天丢的那只玩偶, 我下午处理完事赔给你们。”将歉意完全道出后,宴莞尔不再言语,安静地等着对面两人的回应。 萧柏远受这么重的伤, 皆因她而起,无论他们是想要和她从此断绝朋友关系还是怎样责备, 她通通都接受。 蒋冰夏和萧柏远是被宴莞尔一席话里的爆炸性内容给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半晌,蒋冰夏张了张嘴,“你......居然还会玩弄人感情?”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人居然还是她一看就和宴莞尔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沈沐淮。 萧柏远脸还疼着,他轻轻揉着脸问:“他看起来那么可怕, 你是怎么做到的?” 宴莞尔没想到他们会重点关注这个地方, 愣了下说:“他以前不这样。” 他从前光风霁月,是像小王子一样单纯善良的人。 现在不是聊沈沐淮从前的时候, 她再次重申,“在没有把沈沐淮的事解决好之前, 我们最好保持距离。” “不行。” 宴莞尔没想到 分卷阅读137 ,蒋冰夏直接就拒绝了她, “他能把萧柏远打成这样, 下次指不定就是打你了,沈沐淮太危险了, 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你抛下?” 心尖润起暖融融的滋味, 宴莞尔嘴角带起浅浅笑意。 正要开口, 下一秒又想到沈沐淮, 她唇角笑意缓缓消失, “他不会打我的。” 即使对现在的沈沐淮陌生,她也知道,沈沐淮不可能会对她动手。 “你们就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凭什么保证?”萧柏远和女友想法一样。 他一个大男人, 还能挨沈沐淮几拳,宴莞尔瘦瘦弱弱的,怎么可能挨得住? 他们越是这样,她越不可能拖累他们。 宴莞尔抿起唇,坚定道:“就当我拜托你们,暂时先远离我,如果你们再因为我受伤,我以后就真的没脸再和你们做朋友了。” 她话说得这样重...... 蒋冰夏和萧柏远对视一眼,只能无奈点头。 ... ... 下午课一上完,宴莞尔便直冲高二六班而去。 宴莞尔是在全校都有名的学霸,高二六班的人自然也认识她,六班的人大多不学无术,平日里和宴莞尔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今天忽然看到她出现,一时都有些新奇。 大抵学渣见到学霸都会有些天然的、不自觉的恐惧感,宴莞尔今天又是带着一身煞气而来,她站定在六班教室门口时,强大的磁场令平日里班主任都压不安静的六班,都变得鸦雀无声。 宴莞尔径直看向坐靠门口第一排的女生,声音冷冽,“同学,请问下,沈沐淮呢?” 明明询问的口气还挺礼貌,可不知怎么的,莫名让人听出一丝危险的感觉。 那女生使劲摇头说不知道,“他中午下课后就没回来过。” 沈沐淮一来六班就成了六班全体女生的重点关注对象,一举一动都被大家尽收眼底,但她只知道他中午午休时间出去了,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没得到沈沐淮的消息,宴莞尔也没急着离开,她目光沉沉,一个个对上这群陌生的学弟学妹们的眼。 六班这么多人,她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知道沈沐淮的下落。 果然,视线还没对过几个,后座便有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挥舞起双手,“学姐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找他干嘛呀?你们什么关系?” 六班一阵哄笑。 宴莞尔不说话,一张冷峭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目光定定锁定着黄毛。 黄毛被她盯得心慌,主动呐呐交代:“他去学校后门的听音酒吧喝酒去了。” 宴莞尔眉心一跳。 青天白日的,他课也不上,去酒吧喝酒? 她朝黄毛简单勾了下唇,“谢谢。” ... ... 听音酒吧是绵中学子无人不知的酒吧。 之所以这么有名,是因为它的“障眼法。” 名字叫听音,念起来还挺文艺范儿,外观也装修得像一家复古风格的咖啡馆。 为了装得更像样,听音平时也卖咖啡。 只卖得不多,利润全靠酒。 从听音大门进去,直直往里走,穿过唱片墙内隐藏的小门,后面才别有洞天。 一整片墙柜上摆列着老板从全球收藏来的各式名酒。 整整五位调酒师站在吧台,手里的调酒杯就没停过。 明明是下午,听音外面喝咖啡的人没几个,酒吧区域却人声鼎沸。 宴莞尔听说过“听音”的大名,但从未进来过。 从咖啡区进入酒吧区,光线从温暖明亮陡然变成昏黄幽暗。 眼睛不适应,她眯起眸,缓了缓。 ... ... 听音角落的半开放式小包间里,沈沐淮正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酒。 以前灌个四五瓶脑袋就能变得混沌,怎么这次已经灌了这么多瓶,人却依旧如此清醒? 清醒到她在街道口一眼都不看他,只担心那个男人伤势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慢速在脑海中播放,一丁点的细节都没有被放过,甚至被放大在眼前重复播放。 她扶在那个男人手臂上的手,她让那个没用的男人靠在她肩上。 握着酒瓶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在玻璃瓶被捏破掉之前,他仰头再次灌下大半瓶。 “别喝了,你喝得够多了。”伊妙柔托着腮,说话轻轻柔柔的,看向身旁的人迷人的侧脸。 “来听音不喝酒干嘛?听音乐啊?”仲楷瑞嗤笑一声。 一桌上的人都发出哄笑,“是啊,别管他。” 他们都是高三六班的学生,当初听说高二新来了个冷酷又会打架的高人气转学生,便想着来会一会。 本以为会在听音打一场,没曾想,这小子有钱话还少,一言不合就包了他们的场,自己就一个人窝在角落里一瓶接一瓶地喝。 他们乐得有人 分卷阅读138 买单,贵价酒点了一堆,也没管他,就等他喝。 不过才一分钟时间,沈沐淮又灌完一瓶。 伊妙柔看不下去,伸手去握他手腕阻止。 可手还没碰到他皮肤,就被他转腕避开,他嗓音是被砂纸打磨过的哑,“抱歉,我女朋友不让别人碰我。” 话音刚落,沈沐淮静了一瞬,而后他慵懒地嗤笑出声来,这是什么狗屁条件反射啊? 他现在哪里来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条黑心毒蛇,把他丢进深渊后,就头也不回地抽身而去。 现在她过得好好的,成绩优异,朋友成群,哦,还他妈交了新男友。 沈沐淮带着醺醺醉意的瞳孔无焦点地散视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酒瓶。 此刻脑海里竟然不受控制地浮现从前她给他上药的过程,今天,她是不是也要给那个男人同样温柔地上药? 她给他上药后,会不会像他们从前一样缱绻缠绵? “啪!”一个酒瓶重重摔在地上。 他活得生不如死,她凭什么就能拥有新生活? “你有女朋友了?”伊妙柔收回手,视线却没收回,她和这群不学无术混混一同混了许久,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再道貌岸然的男人,在酒吧这种地方,眼睛都会控制不住地往她胸前、裸.露的大腿上瞟。 可他不一样,从他进来开始,与她简短的几句对话,他就没朝除了她眼睛外的地方看过,他危险的皮囊里,藏了颗绅士的心。 这样的男人,才最迷人。 只可惜,这样的男人,不属于她。 沈沐淮没理她,重新开了瓶酒,接着自顾自仰头往嘴里灌。 “沈沐淮。”一道熟悉的清浅嗓音不疾不徐传来,打破一室混沌。 “谁啊,”仲楷瑞骂骂咧咧地抬眼,看清来人的脸后收敛骂声,“哟,这不是我们年级第一的学霸宴莞尔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伊妙柔亲眼看到沈沐淮在听到宴莞尔的声音那一刻,迷醉的视线瞬间变得清明。 原来是宴莞尔,竟然会是宴莞尔。 这两人看起来,仿佛是全世界最不可能会扯上关系的人。 她夹着烟懒洋洋靠向椅背,也不再想什么迷不迷人,她现在只想看戏。 宴莞尔站在桌边,目光在桌面上沈沐淮面前的空酒瓶处扫了半圈,视线温度逐渐降到零度以下, 问不回答也不看她的人:“你想在这里聊吗?” “也不是不可以。”没人理,仲楷瑞又跟着接腔。 沈沐淮垂着眼,没看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痞痞地翘了下唇角,修长手指拎了包烟站起来。 慢慢悠悠走到她面前,一身黑衣,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看了她两秒后,“过来。” 他只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便踏下包间台阶。 宴莞尔跟在他后面,只见他左转右转,转入一间隐蔽的琴房里。 他才来绵城,竟然已对听音如此熟悉。 琴房的墙壁是昏暗的灰调,中间大架的钢琴被一层厚厚的深墨绿色绒布掩盖。 只剩轮廓。 天花板吊着一盏昏黄灯,照得人脸像隔了层朦胧的纱,辨不清细节。 沈沐淮后背倚靠在墙壁上,懒散支着双腿。 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吸入一口然后仰头朝着天花板呼出一口烟圈。 小小的琴房里,瞬间烟雾弥漫。 他侧对着她,昏黄光线自上洒下,勾勒出他从眉眼到突出喉结的流畅轮廓线条。 是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勾人魅力。 灯光幽暗,她看不清他脖颈上的小小纹身里,是否真的有条蛇。 沈沐淮呼出几口烟圈后,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些,他从烟盒中又抽出一根,递给她。 宴莞尔摇头,说戒了。 沈沐淮冷笑一声,终于转过头对上她视线,带着沙哑的笑意随袅袅烟雾飘入空气里,“怎么,让我染上瘾,你却戒了?” 第六十三章 痴情种 痴情种 空气中静了一瞬。 宴莞尔看着他眼睛, 从前他的眼神澄澈一眼就能见到底,现在却如深渊,让人感觉像是会被吸入进去, 却无法辨清情绪。 她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地问他:“你专程来绵城, 应该不是为了问这个问题的吧?” 察觉到她避开话题的意图,沈沐淮轻笑一声,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眼中渐渐蓄起寒冰。 他想问她,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云淡风轻地说我们不认识, 只字不提那些缱绻的曾经? 他一个人被留在回忆的深渊里,所有的从前,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他不言语。 宴莞尔也不急,就这么目光沉沉地看 分卷阅读139 着他。 她看到他脸上的伤也不轻, 但他明显没做处理,嘴角淤青处根本没有上药。 这一团困局, 让她烦恼不已。 “沈沐淮,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干脆不再迂回,直接问他。 却在沈沐淮眸中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迷茫情绪。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 沈沐淮脑海中闪过一瞬间茫然的空白。 到底想怎么样?沈沐淮也这样问自己。 然后他发现, 他不知道。 沈沐淮眼中情绪似茫然似纠结, 忽然他在白茫茫一团迷雾中捕捉一个星点, 眼睑轻颤了颤, 突然问她: “你有没有后悔过?” 你有没有哪怕一次,哪怕有一点点,后悔过抛弃我? 狭窄密闭的琴房内,浮荡着浅灰色的烟雾。 他低沉微哑的嗓音, 与烟雾一同,在房间内四散,在密闭空间内荡起回音。 后悔吗? 宴莞尔想了一会儿,发现心里给出的答案是没有。 沈冠玉伤害柳曼青,她能报复沈冠玉的最佳方式,就是伤害沈沐淮。 毁掉沈沐淮也是她唯一能接近沈冠玉的入口。 所以她从未后悔过报复沈冠玉。 况且,宴莞尔垂下眼,如果不选择报复沈冠玉,她也不会遇见他。 尽管他们现在落到这般地步,她也不后悔以报复的开端,遇见他。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也不是。 “没有,”宴莞尔徐徐掀开眼皮,对上他略带期待的神色,强调道:“我从没后悔过。” 沈沐淮神情在听到回答后的一瞬间变得狠戾。 他唾弃犯贱的自己,他在期待什么? 竟然期待现在已经走出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陷入与他那张缠绵情网、有新恋人的她,对他后悔? 她不是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吗? 他刚刚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 他不想让她好过。 沈沐淮掐灭烟头,上前一手捏住她下巴,“我们来理理。” “我爸伤害了你姨妈,该他还,他最爱我,我和他关系疏远;他最看重沈氏,现在沈氏易主;他出车祸到现在身体还没好全,还住在疗养院里。宴莞尔,你对你努力设局,对他报复的结果,还满意吗?” 他手指用力,宴莞尔被他手力捏得昂起下巴,神色却依旧倨傲地答他:“满意。” 对于沈冠玉的结果,她非常满意。 现在柳曼青过得很好,即将步入婚姻殿堂,而沈冠玉孤独一人,重要的东西全部失去,她对此满意得不得了。 “那么,你、伤、害、我、的、账,怎么算?”沈沐淮一字一顿,脸徐徐凑近。 说话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两人脸的距离挨得极近,他说话间的淡淡烟酒味带着他特有又久违好闻气息萦绕在她鼻息间。 宴莞尔抑了许久烟瘾,霎时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后槽牙紧了紧,眉峰微微上挑,反问他:“你想怎么算?” 捏在她颊边的手指太过用力,将她细嫩皮肤都捏得泛起白。 沈沐淮余光瞥到,手指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前就立刻松开。 他背过身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情绪,“我还没想好,在我想好之前,你就等着。” 我要你带着担忧等待我的宣判。 宴莞尔对他出其不意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脸颊有些僵,她用舌尖抵了抵颊内活动。 然后点头,“好,我等。” “但是沈沐淮,冤有头债有主。” 她以前不知道,现在明白了,她从前的报复方式有问题。 沈冠玉伤害柳曼青,她通过毁掉沈沐淮的方式来伤害沈冠玉,然后沈沐淮又因她的伤害来报复她,这样你来我往的仇恨简直绵绵无绝期, “你要报复的人是我,就尽管朝我来,不要伤害我的朋友和家人。” “朋友?”沈沐淮气笑了,他冷笑着回头,声音嘲讽:“你什么朋友啊?” 怎么前面的形容词都没加上? 他把萧柏远打得满脸伤,竟然还问她是什么朋友? 宴莞尔本就因为他对萧柏远下手而生气,此刻她说话也燃起怒意,“什么朋友你不清楚吗?你下手那么狠,把他伤成那样!” 他? 沈沐淮发现光是从她嘴里听到她提起那个男人,他都有砸掉这架钢琴的冲动。 “呵,”他手指进捏成拳,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我之所以会打架,还是你教的。” 从前说最喜欢我为你打架吃醋的模样,怎么,身边换了个人就开始厌恶这样的我了? 沈沐淮心如刀割,刀尖在心脏尖端割下的鲜血一滴一滴落进身体,疼得他必须等咬紧牙关才能坚持站着。 宴莞尔抿紧唇,是 分卷阅读140 ,是她教的,她无话可说。 “总之你想怎样报复都冲我来,如果再伤害我朋友和家人,我一定会报复回去。沈沐淮,”她眼中带起决绝的情绪, “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什么纯良小白兔了,你如果敢碰他们,我绝不会放过你。” 是,他知道了。 沈沐淮眼眶萦绕起氤氲雾气,她是狠心的毒蛇,有世上最锋利邪恶的毒牙,最知道怎么用什么方式往他心口咬,他会最痛。 他别开视线不敢去看她,强撑着冷声嗤笑:“谁稀罕碰他们。” 得到确切回应,宴莞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转头掀开琴房门口的厚绒布,头也不回地离开。 ... ... 下定决心周末去沈沐淮绵城的家,祁嘉石自从周二中午给他打电话没得他同意后,就准备晚上再给他打电话确认。 可周二打了一整晚,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自从沈沐淮出事被他知道,他联系上沈沐淮后,沈沐淮虽每次接他电话都只回答寥寥几句,也经常说到一半就挂断,但沈沐淮从未像这次这样,完全不接电话过。 祁嘉石找白语冰要来他在绵城的地址和钥匙,周三一大早便匆匆赶往绵城。 途中他也一直不断地给沈沐淮打电话。 打到贴在耳朵边的手机都开始发烫、让他准备再打不通就要报警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接通的那刻,祁嘉石一整晚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缓和下来。 背后的冷汗也终于流下。 心累比身体累难受千百倍,他不停地喘气放松,“沈沐淮,”他再这样被吓几次,估计得折十年的寿,“你他妈的,呼......吓死我了你!” “什么事?”沈沐淮嗓音哑到不像是正常人说话的声音。 祁嘉石猛地绷紧脊背,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回嗓子眼,“你声音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什、么、事。”沈沐淮没再用疑问语气,而是言简意赅地质问。 他现在浑身发热,头昏沉得厉害,脑袋里像是有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里面,眼皮也被压得沉重得很,睁不开。 他根本不想说话,说话的时候喉咙很痒,很干。 本以为多睡会儿就好了,偏手机一直在旁边不停地吵闹,让人无法入睡。 “我来找你。”祁嘉石侧身,让驾驶座的司机开快一点。 沈沐淮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就算没像上次一样做傻事,他估计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用。”沈沐淮侧了下身,他从听音回来就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本就不舒服的人睡得浑身酸痛。 “我没在问你的意见!”祁嘉石对着手机吼出了声,“说!你现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120?” 提到120,司机惊讶地看他一眼,立刻将油门哄得更快。 吵得耳朵脑袋都好疼,沈沐淮拧紧眉,“有点发烧,不用120......” 他人昏昏沉沉的,说完后手就无力地垂下,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没了支撑的力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离金礼小区还有多远距离?!”祁嘉石转头瞪向司机。 司机油门已经踩到了能踩得最深,闻言他看眼导航,“最短二十分钟。” “用最快的速度,我给你十倍的钱!” 祁嘉石捏紧手机,这次他就是绑,也要把沈沐淮给绑回烟州! ... ... 汽车刚停到小区门口,祁嘉石就冲了下去。 开门的时候,钥匙对着锁孔,手颤得半天都没插进去。 终于打开门,又是与烟州沈沐淮的家里一模一样的,昏暗一片。 压抑得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祁嘉石举着手机电筒,直接按开灯。 “啪”地一下,整个空间都亮如白昼。 他看到瘫在沙发里的人。 那人在灯亮的一瞬间,抬手用手背遮住了眼帘。 他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祁嘉石绷紧的心松了半截。 还活着。 他走进去看沈沐淮状况,沈沐淮面色潮.红,呼吸还算平稳,但眉头紧拧着,对光线极不适应。 祁嘉石上前,正准备摸他额头,却在靠近的那刻忽然看到他满脸的伤。 他瞳孔猛地一缩,“你被谁打了?” 没人回应。 他摸了下他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他咬咬牙,努力压下心头的担心与烦躁,坐在旁边的单个沙发上,先打开外卖软件买退烧药。 下完单他拧着眉扭头看同样眉头紧皱的人,问:“你吃东西没有?” 沈沐淮迷迷糊糊的,只想让他快点关灯离开,可他没有力气和精力说出那么多个字,只能从喉头逸出一个:“嗯。” 祁嘉石站起身,在家里巡视一圈,嗯个屁,他家里连个外卖盒都没有。 他坐回 分卷阅读141 沙发,重新打开外卖软件又准备点热食。 短暂的时间内,沈沐淮逐渐适应了明亮的灯光,重新陷入昏沉状态里。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迷迷糊糊的,走进一个迷离炫彩的透明墙壁的空房间内。 墙壁外,是翻涌着的乌云黑雾,而房间里,温暖如春,他看眼窗外后又看回去,发现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是宴莞尔,是他的莞尔。 沈沐淮心里涌起极大的喜悦。 他走向她,想去拥抱她。 祁嘉石点完热食,准备低头看看沈沐淮的情况。 却突然看到,他狭长的眼尾,缓缓溢出一滴泪。 祁嘉石人彻底顿住。 沈沐淮和宴莞尔分手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都知道沈沐淮封闭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宴莞尔,知道他痛苦。 所以很多次他都逼沈沐淮,让他喝酒、让他哭出来。 因为他也失恋过,他知道时间会带走一切苦痛,最难过的当下,只要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 但沈沐淮一次都没有在他们面前哭过。 他变得冷漠,像是没了别的情绪,每天像个死人一样活着。 时间过得太快,也太久了。 久到祁嘉石都忘了,沈沐淮掩藏在冰封冷漠外表下,有很多难过。 “莞尔......”他听到沈沐淮在轻声呢喃宴莞尔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依赖与缱绻。 祁嘉石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他真不知道宴莞尔给沈沐淮下了什么蛊,把他害成这样,他做梦都还能依恋地梦到她。 他是真下了决心,等沈沐淮病好之后,把他绑回烟州的。 可现在看来,就算把他绑回去,又怎么样呢? 沈沐淮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 解铃还须系铃人。 祁嘉石叹口气,将刚刚下单的药和热食退掉,起身出了门。 ... ... 绵中管理不像烟州一中那么严格。 绵中没有要求学生穿校服,所以校门口的保卫只要觉得看着像个学生,都会放进学校。 进绵中的路顺利得出乎祁嘉石意料,他一路往教学楼走,走到一楼,随便找了个同学问到高三在几楼。 “我就是高三的,”那同学答,“高三就在一楼。” 绵中为了省掉高三学生上下楼梯的时间,直接把高三的班级安排在一楼。 “哦哦,”祁嘉石不知道宴莞尔在几班,只能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问, “那同学再请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叫宴莞尔的人吗?或者说,你知不知道她在几班?” 出乎意料的,那同学对宴莞尔很熟悉,“你找宴莞尔啊,她在一班,”她指着走廊尽头的教室,“就是那个班,现在是下课时间,她应该在座位上学习。” “哦......”祁嘉石没想到宴莞尔在绵中这么有名,不过他现在也没空纠缠这些,“谢谢你。” 他道完谢后便直接向一班跑去。 “宴莞尔,有人找!” 宴莞尔听到声音抬起头,在看到门口祁嘉石的那一刻,她脑海中恍惚了一瞬。 祁嘉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色不要太难看。 宴莞尔放下笔站起来,朝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班里不时有好奇的目光传来,教室门口也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祁嘉石说:“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 ... 铃声响起,走廊外的同学纷纷往教室里跑去,走廊瞬间空无一人。 宴莞尔把祁嘉石带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再次问他:“你怎么会来?”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来。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 宴莞尔平静地看着他,“你指哪一件?” “沈沐淮来绵城之后发生的!” 他没时间管她和沈沐淮是怎么分手的,沈沐淮也等不起他慢慢吞吞地问完所有。 “你也知道了,他来绵城,想要报复我。” 而她正依沈沐淮的言等着,等他来报复她。 “报复?”祁嘉石被她云淡风轻的语气给气笑了, “他报复你把他自己给报复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没来上学?你知不知道他生病了?如果不是我赶去,他可能会死在家里?!” 他刻意把事态说得严重,说话时他死死盯着宴莞尔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宴莞尔一愣,眼眸中霎时涌起慌乱情绪,“你说什么?” 她还在意,祁嘉石心头稳了点。 如果她在听到沈沐淮可能会死在家里还一副不紧不慢平平淡淡的模样,他都担心自己会动手掐死她。 “死”这个字的冲击力太大。 宴莞尔紧张地抓 分卷阅读142 紧他袖子,追问道:“他生什么病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祁嘉石把兜里钥匙递给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宴莞尔,你们从前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我想让你知道,你们分手之后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见证了宴莞尔和沈沐淮在一起的全过程。 他亲眼看到宴莞尔把“完美”如神明一般的沈沐淮,变成了有血有泪有情绪的人,他看到她让他变得张扬变得肆意,变得像个热烈明媚的少年样,又看到她把这样的沈沐淮全部摧毁。 “你把他变成与他从前完全不同的人,让他从一个极端,跌落到另一个极端,然后拍拍屁股就跑了,没人救他,他也不愿意被人救。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需要每天定时吃药,他来绵城这几天,你们见面了,但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因为你根本不在意他。” 祁嘉石努力抑制着,却还是忍不住对她生气。 “他吃了一年多的药,不吃的时候情绪不稳定,吃完就像个情绪麻木的死人,宴莞尔,我不求你对他多好,可你至少不要伤害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沐淮会突然转来绵中。 他只知道,沈沐淮在见到宴莞尔之后,状况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糟。 那就一定是和她之间发生了沈沐淮难以承受的事。 他......重度抑郁,宴莞尔垂在身侧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 心中的情绪复杂交织胡乱涌动。 她闭上眼,如平常的很多次一样,如她擅长的一样,想努力把杂乱的情绪压制下去。 可她发现她竟然做不到。 她耳蜗里不停反复播放着祁嘉石的声音:“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吃了一年多的药,吃完像个情绪麻木的死人。” 牙齿不由自主咬紧下唇,他不是来报复她的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那样?为什么不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来报复她?! 半晌,她的情绪都没有平复下来。 祁嘉石并不是来折磨她的,他知道他们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宴莞尔肯定不知道沈沐淮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她关于沈沐淮的事,是想试探她的反应。 看她是不是真的,如她表现一样,对沈沐淮毫无感情。 她没有。 至少他以前从没见过宴莞尔眼眶泛红,控制不了情绪的模样。 他无奈叹口气,“他来绵中后,发生了什么事?” 宴莞尔睁开眼,用力眨了眨,才把眼尾的酸涩眨去,正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喉头哽咽,咽了咽喉咙,她说: “他把我朋友揍了一顿,然后我昨天下午去找他,问他想干什么。” 她吸了吸鼻头,“他说他想报复我,我就说,报复可以,但不要对我朋友下手。” 说完她捏紧祁嘉石给的钥匙,“他生了什么病?用不用去医院?” “发烧,他不会愿意去的,你等会去之前买点吃的买点退烧药,”祁嘉石先回答她,才接着刚刚的话题说: “你真以为,他千里迢迢跑来绵中,是为了报复你的?” 宴莞尔静了一瞬,说:“我不知道。” 祁嘉石垂眸,看她担心得将钥匙握得死紧,退开一步,给她让路,“金礼小区二栋一单元203,去找他吧。” 宴莞尔看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但她没有多说,直接与他错身而过,朝校门口去。 快步走了两步,忽然听到祁嘉石扬声叫她。 她回头,听到祁嘉石说:“对他好一点。” ... ... 对他好一点。 前往金礼小区的一路上,宴莞尔都在想祁嘉石的这句话。 她要怎么对他,才算是对沈沐淮好呢? 她真的不知道。 “妹妹,金礼小区到了。”前座司机提醒她到达地点,打断她的思绪。 “谢谢。” 宴莞尔下车,在金礼小区门口买好退烧药和热粥。 找到沈沐淮家后,她站在门口,耳蜗里依旧这句话依旧不停地重复。 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 她能想到最好的对他好的方式,就是如他所愿。 第六十四章 入我梦 入我梦 门被轻轻推开。 屋内灯没有关。 入目之处, 皆是与现在的沈沐淮气质相符的画面。 ? 冰冷的墙壁,紧闭的深灰色窗帘,客厅内没有多余的软装, 显得空荡又寂寞。 而沈沐淮手背搭着眼睛,躺在寂寞之中。 回想起祁嘉石的话, 宴莞尔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她走向沙发,将粥和药放在茶几上,然后蹲在他面前。 他好像睡得很不舒服,眉头轻拢着, 薄唇紧闭。 分卷阅读143 室内灯光自上而下倾泻, 他嘴角与颧骨的伤口,恰好藏在被手臂遮住的阴影之中, 已经从昨天的青,渐变为深紫色。 宴莞尔拿出外用药, 用棉签蘸好,一点点轻轻给他上药。 重逢后第一次面对沉睡的他, 她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好好看他。 近距离看, 才真实感受到他瘦了多少,昨天他打萧柏远时她抱他腰的时候, 其实第一反应是他腰变精瘦了。 抑郁症。 宴莞尔收敛起眉眼。 嘴角的伤口上完药, 她换了根棉签准备上颧骨处的, 可颧骨处的伤口被他手背遮住了一半。 见他睡得很沉, 一时半会儿大概应该不会醒来, 宴莞尔屏住呼吸,放轻手部力度去抬他手腕。 指尖刚接触到他皮肤,才感受了一秒他的温度,沈沐淮睫毛忽然颤了颤。 她条件反射要缩回手,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他便忽然睁开眼。 因为发烧,他一双桃花眼狭长的双眼皮被烧成了三眼皮。 眼神迷蒙,表情也愣愣的。 “莞尔?”他声音喑哑。 熟悉又温柔的语气让宴莞尔在一瞬间穿越回到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他时时刻刻都会用这样温柔旖旎的语气一遍遍叫她名字。 理智还没回笼的那一秒,一直以来心脏强硬的人心尖忽然软了一下。 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轻应了一声:“我在。” 回答完她愣怔了一瞬。 沈沐淮在她愣怔的这一瞬间做到他在梦里一直想做的事。 他起身忽然拥住她,控在她脑后和腰后的双手渐渐收拢,收得很紧,想要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他下巴的骨骼较从前更凌厉,抵在她颈窝,隐隐泛起痛。 他也不再像从前拥抱她那样,只虚虚靠着,他靠得很紧,紧到宴莞尔怀疑他手臂再收拢一点,她会没法呼吸。 心跳得很剧烈,像要蹦出嗓子眼儿。 宴莞尔在沈沐淮,从没这么紧张过。 她在进门的那刻还想,她会如他所愿。 那时她想的是,如他想要报复她的愿,可她没想到,他会忽然抱住她。 “沈沐淮,”宴莞尔放在他身体两侧的手,徐徐收拢成拳,“你......” “这么多次,”从耳侧传入的声音是被粗粝砂纸磨过的哑,低沉轻缓,苏得耳蜗与心尖震起同频率的痒,“这次居然抱到了。” 宴莞尔瞬间顿住,这么多次和这次......是什么意思? 肩窝处被轻轻地蹭,他喑哑嗓音中夹杂着隐隐委屈,“现实中......的你,好冷淡啊,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现实中? 宴莞尔发现,他说话的语速慢慢悠悠的,有点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没动,也没再叫他。 果然,没过多久,肩头一沉。 她用手托着他背,慢慢让他放开躺回沙发,才看到他复又沉睡的脸,刚刚他是在做梦吧,原来他梦里,也会梦到她。 宴莞尔有些累,直接席地而坐,坐在沙发与茶几中间的那一小块位置上。 不知道沈沐淮什么时候醒,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醒来后的他。 她将额头抵在膝盖处,目光茫茫没有焦点的落在前方。 她曾以为她没对他动过心,可分开的一年半里,她也梦到过他很多次,梦里的他,如初见一般,站在灼灼烈日下,发丝被阳光染成金色,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润的笑。 她以为即便是她离开后,他也会在经历一切之后变回从前那样的。 在一起的时光、分开的一年半的时光,朝朝暮暮的画面一帧帧相连,如电影般播放入脑海,宴莞尔疲惫地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已不知过了多久,蜷缩的动作令脊背肩颈都泛起酸痛,她慢吞吞地活动着肩颈。 身后沉睡的沈沐淮不知何时换了姿势,一只手露在沙发外面。 宴莞尔才想起,好像这次见他,他手腕上一直带着只iWatch。 虽然对于生病的人而言,睡觉是身体自愈的必备过程,可他没吃药,估计也没怎么进食,还是不能让他一直睡下去。 宴莞尔往他手腕处挪了挪,就着他手表点开屏幕看时间。 快十二点了,得把他叫起来。 她将他手腕转回原来模样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表带,表带被蹭得往后偏了点,露出他手腕上的一截细细伤痕。 宴莞尔目光一滞。 一秒后她像疯了一般快速扒开他手表甩开,直到伤痕被彻底曝光。 十分狰狞的一道伤口,浅浅的与肤色不同的肉色,在手腕处微微凸出。 像是一把刺刀,猛然刺进她眼底。 宴莞尔蓦地站起身,一股陌生的恐惧感霎时席卷全身,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敢再去看那道可怕的伤 分卷阅读144 痕。 捏紧拳头用尽全力逼自己冷静下来后她立刻离开客厅,冲进卧室给祁嘉石打电话。 “喂?”宴莞尔突然打电话来,祁嘉石还以为沈沐淮出事了,接起电话的瞬间他声音都紧张起来。 “沈沐淮,”宴莞尔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颤,她努力呼出口气控制住,才能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出来: “沈沐淮手腕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祁嘉石沉默下来。 “祁嘉石!”宴莞尔有些崩溃,“说话!”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祁嘉石声音变得黯淡,“手腕那种地方,动脉处的伤口,还能是怎么回事。” 宴莞尔瞬间闭紧双眼。 猜到的那一刻,与得到真正答案的那一刻,原来感受到的崩溃与痛苦是完全不同的等级。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祁嘉石说:“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因为他不想说。” 就算沈沐淮后来外表和性格变得天差地别,但祁嘉石知道,他骨子里依旧没变。 他来绵城找宴莞尔,如果按他对宴莞尔说的那样,是真来报复她的。 那他完全可以把伤口给她看,让她愧疚再借此折磨她。 “我......”宴莞尔带着哭腔蹲下,问他也是问自己:“我要怎么办?” 她曾千次万次恨不得让沈冠玉去死,但她从没想过让沈沐淮出事。 她该怎么办? 第六十五章 再迂回 再迂回 沈沐淮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漫长又好美的梦。 梦到他终于抱到了宴莞尔, 而梦里的她好乖,竟然乖乖让他抱着,不像很多次梦境里的那样, 在他刚要碰到她时,就挣扎逃脱。 半梦半醒中他闻到淡淡的粥香, 慢慢睁开眼,桌上的粥与药提醒他,再美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梦终究只是梦。 回到现实, 沈沐淮眉眼间的缱绻情绪渐渐消散, 变换成现在的他熟悉且日常的淡漠。 他坐起身,没急着喝粥, 站起来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祁嘉石?” 没人回应。 如果不是回忆中、手机通话记录里还残留祁嘉石打过电话的痕迹, 他会怀疑祁嘉石是否根本没来过。 胃饿得发空,头脑也依旧昏昏沉沉, 浑身都不舒服。 沈沐淮在茶几面前坐下, 就着包装碗口喝下几大口温热的粥,待胃里服帖点后, 才仰头将几粒药倒进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躺回沙发上, 给祁嘉石打电话。 “喂?”祁嘉石那头有些吵闹, 像是放着大声嘈杂的音乐, 却又夹杂着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你醒啦?” 沈沐淮习惯了安静,被祁嘉石那头的声音扰得无意识蹙起眉,问:“你在哪?” “我在人民公园。” 祁嘉石把钥匙给宴莞尔之后, 想着不能打扰他们,可他第一次来绵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便在网上搜绵城的景点,搜到最近的人民公园,就跑这儿来看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 “你们——”祁嘉石刚把“们”字说出口,就立刻吞下后一个字,“你状况怎么样?” 咽下药的喉咙微微泛着苦意,沈沐淮不想多说话:“还好。” “哦,”什么讯息都没得到,祁嘉石虽好奇他和宴莞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想追问,毕竟沈沐淮还生着病,他干干巴巴地接,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等时间差不多我就回去了。” “祁嘉石。”沈沐淮叫住他。 “嗯?” “不要再来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高考了,一中学业压力本来就大,何况是临近高考的时候,分秒必争的阶段,祁嘉石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他这里。 “嗯。” 祁嘉石说知道了,他这次来原本是想无论如何也要把沈沐淮带回烟州的,甚至还给白语冰打了包票,可他见到沈沐淮人后终于明白了,宴莞尔在这,沈沐淮是不会回去的。 就算真把他绑回去,他心还是在这儿。 “谢谢。”那头声音很轻地说。 祁嘉石直接乐出了声,“和我客气什么。” ... ... 不知是不是退烧药的威力太好,沈沐淮一晚发了些汗,第二天早上醒来,人已清明很多,头也不再昏沉。 他简单洗了个澡,拎起没什么书的空书包出门,去上学。 班里如平常一般吵吵闹闹,在他进门那刻,安静了一瞬,而后变得愈加吵嚷起来。 沈沐淮一路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 “沈沐淮,你来啦!”隔着一条过道的黄毛亲切地给他打招呼。 沈沐淮懒得回答废话,自顾自拿出手机,打开游戏。 “昨天宴莞尔来找过你!” 分卷阅读145 “宴莞尔”三个字传入耳蜗,深入脑海。 不受控的,拇指指腹微顿,手机屏幕里,画面中正在战斗的战士忽然放下武器,被对面的敌人打得遍体鳞伤。 沈沐淮眼睫颤了下,终于应了声:“嗯。” “我看她好像有急事找你的样子,就告诉了她你的下落,她昨天在听音找到你没?” “嗯。” “哦吼~~~”四周的等着八卦的人都转过头来,黄毛带头,夸张地打趣出声。 前座的人托腮撑在沈沐淮桌上,“怎么回事啊!你这才来几天,就被我们学神惦记上了?” 沈沐淮眼尾微顿,徐徐掀开眼皮看向对面,“学神?” “对啊,你不知道吗?宴莞尔可是我们学校学霸中的学霸,每次考试考出来的分数,简直都不像是人能考出来的。怎么同样是人,都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差距就这么大呢?” 前座提到“学霸”两个字时,沈沐淮冷冷地,嗤笑了声。 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她因为物理成绩下滑,被周宽当着全班面叱骂的模样。 他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的神情,眼眶微红,楚楚可怜。 “因为智商压制,”黄毛嘲笑他,又接着说: “不过沈沐淮你可真牛啊,谁不知道宴莞尔一心一意只有学习,一心努力冲高考,她平时下课除了去食堂和卫生间,都不会去别的地方的。” “对啊对啊,”前座默契接过黄毛的话头,“可她竟然为你耽误了她宝贵的学习时间,来找你!” “她找你干嘛啊?是不是对你的美貌心动?” “不是吧,她昨天那气势、那表情,明明是来找麻烦的。她昨天去听音,找到你了吗?到底什么事?” 前方和左方不断输出噪音,沈沐淮只抓住一个重点,“一心努力冲高考?” 黄毛被打断也不在意,“对啊,这不马上就高考了,他们高三的,谁不是一心努力冲高考,只是宴莞尔,把高考看得最重。” “你怎么知道?”沈沐淮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到黄毛脸上。 “全校没人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得更多一点,我姐和高三一班的蒋冰夏关系好,你知道宴莞尔家里之前出过事吗?听说花了不少钱,宴莞尔大概是很想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早点赚钱。” 沈沐淮面容微敛,她需要钱? 之前她姨妈出事肯定花了不少钱,可前年国庆节他们一同去医院看姨妈时,陪在姨妈身边的那个男人,看打扮都知道不是钱少的主。 “反正对她来说,高考特别重要,”前座说: “不然她成绩都已经那么好了,分数上好大学也是绰绰有余了,为什么一天到晚还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像被上了根紧绷的发条一样。” 高考特别重要。 沈沐淮放下手机,靠向椅背。 对她而言,从前是她姨妈最重要,所以她接近他,骗他。 现在是高考最重要。 反正无论什么时候,她人生的重要排序里,永远不是他。 沈沐淮扯了下嘴角,不是问他想怎么算账吗?他想到了。 才刚想到,他就发现,四周忽然纷纷传来目光。 懒散将目光回过去,扫到某处时他视线微顿,才意识到四周传来目光的原因——宴莞尔正站在教室门口,遥遥望着他。 “哦吼~!”黄毛直接吹了个口哨,“又来了,看样子学神要追你哦~帅哥!” 沈沐淮没理他,径直站起身,朝宴莞尔走去。 昨天突然得知沈沐淮自杀的事,宴莞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她逃了。 一整晚都没有睡意,想了一整晚究竟要怎么办才能弥补他,后来她发现,没有办法弥补。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幸好他还在这里,还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所以她下定决心,无论他想怎样,恨她也好,报复她也好,她都认。 沈沐淮慢条斯理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整个教室的前后门,到两米、一米、半米,最后只剩一掌之隔。 他却依旧没停下脚步,如猎豹一般,迈着优雅的步伐,带着危险缓缓靠近。 再靠近一点,他们就会接触到。 宴莞尔退后两步。 沈沐淮徐徐俯身靠近她,在她觉得快要被他铺天盖地而来的存在感逼到窒息的时候。 “啪!”教室门被他关上,隔绝一室八卦眼神。 “有事?”他缓缓直起身,远离她。 四周有新鲜空气传入,宴莞尔不动声色加重呼吸,让自己身体里多拥有一点氧气,让自己更清醒地,面对他。 她将手中的牛皮纸袋提起,递到他面前。 沈沐淮垂眸瞥一眼,玻璃瓶内晃荡着白色的液体,是牛奶。 他没说话,缓缓掀开眼皮,就这么眸色幽幽地看着她。 宴莞尔从与他重逢之后,便再看不清他眼 分卷阅读146 中情绪,她也不想猜,“热牛奶,你昨天喝了不少酒,喝点热牛奶,养养胃。” 沈沐淮没接,她手臂依旧直直举着。 他轻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假惺惺给我送点牛奶,我就会放过你吧?” “没有。” 因为她他发生了那么糟糕的事,还做过她不敢置信的事,现在又专程从烟州转来绵中,宴莞尔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只想对他好一点而已,这次,是真心的。 “那你来做什么?”沈沐淮声线冷硬。 “送牛奶啊。” 宴莞尔强颜欢笑,手腕朝上轻挑了下,不经意的,视线在他手腕处落了眼,他依旧带着手表。 回忆起重逢后的这几次见面,他手上的手表好像就没摘过。 而他从前,不戴手表。 想到表带下隐藏的伤痕,想到他漂亮的手腕从此都会和表带绑在一起,宴莞尔心尖就控制不住地,泛起酸。 酸楚自心脏起,源源不断地传入血管,再被血液输入到身体的各个地方。 最后表现出来的,是眼尾渐渐蓄起的红意。 又一次,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肢体已经先有了动作——沈沐淮接过她手里的牛奶,因为注意到她眼眶泛红。 接过来后又觉得自己没用,于是提着手袋的手指渐渐收拢,指间嵌入掌心。 都说十指连心,原来掌心也连心,不然为什么,他的心脏现在会变得这么痛? 宴莞尔咽了咽喉咙,将喉头那股哽咽之意咽下,现在找补已然太迟,但她依旧解释: “我没有想要让你因为牛奶就放过我,我只是来问问,你想好了吗?” 你想好,要怎么报复我了吗? 其实她只是出于给他送完牛奶后,没话找的话,没有预料到沈沐淮答:“想到了。” 她愣怔了一瞬,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问他:“是什么?” 沈沐淮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现在成绩很好,那么给我补课吧,我休学了一年,高二的功课还缺一个学期。” 祁嘉石之前告诉她,他得了重度抑郁症,他吃了一年多的药。 没有告诉她,他还休学了一年。 是了,宴莞尔责备自己的不敏感,他抑郁那么严重,转来绵中直接读高二,这种种分明都表现出,他有休学一年。 “为什么休学?”她想要听他亲口告诉她。 在她沉默的过程中,沈沐淮以为自己只会听到两个答案: 好,或者不好。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为什么休学。 他静了一瞬,而后别开视线,“因为要照顾我爸。” 不是的,你这个骗子。 明明昨天才说,和沈冠玉关系疏远了,沈氏又不缺钱,既然关系疏远了,有的是钱请护工,怎么又还会让他休一年半的学去照顾他。 宴莞尔上齿咬紧下唇,半晌,才缓和过心头那阵晦涩情绪,答应他刚刚的要求,“好。” 至少他还想好好学习,还想变得更好。 想到这里她内心颤了一下,命运真是捉弄人,曾经她想尽办法让他学会抽烟、让他打架让他变坏,现在竟然也是她,想帮他变得更好。 与安静走廊一墙之隔的教室里,被门隔开的八卦眼神从窗户中你争我抢地露出来。 他们看到好奇怪的一幕: 教室门口的一对璧人,一个浑身都沾染着危险气息,慵懒自如地站着;一个浑身都是乖乖女的气质,亭亭玉立。 可偏两人的神色却像是相反。 本该自如的人神色紧绷,该紧张的人却神色自如。 宴莞尔直视着沈沐淮:“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放学。” “好。” 约定好时间后,宴莞尔便离开。 沈沐淮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远离,直至消失不见。 “人已经走远啦!”黄毛从窗户处冒了个脑袋出来,“你们真搞上——”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沐淮忽然射来的冷如寒冰的眼神给冻得一顿,他赶紧打自己嘴,“错了错了,我就是想说,你们关系还挺好......” 虽然氛围很奇怪...... 沈沐淮懒得理他,提着牛奶径直走回座位。 ... ... 晚上放学,沈沐淮没急着走,他在等宴莞尔。 在等她的时间里,他陷入自己思绪中。 他原本以为,报复她,自己会很痛快的。 可为什么,无论是想到报复她的方式,还是进行报复她的过程,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且依旧焦躁呢? 这种躁郁的感觉,从在烟州婚纱店门口见到她开始便在心中升起,在来绵城碰到她后、在揍她男朋友后、在听音告诉她他会找她算账后,他都以为这种躁郁感会消失或者说减轻一点点。 但没有,一点 分卷阅读147 都没有。 沈沐淮烦躁地用掌心撑着额头,修长手指插入发间,收拢手指将头发抓起又放下。 或许,等他真正地做到了,做到报复她了,他就会痛快,会解脱了吧? “不舒服吗?” 已过放学时间半个多小时,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所以她的声音忽然传来的时候,在教室里荡出了回音。 她的声音伴随着回音,让他愣怔了一瞬。 生病之后,他睡眠变得很差,记忆力和反应力都慢了很多。 反应慢掉的这一瞬间,宴莞尔已经从后门走到他面前,她像是有些急,呼吸微微地喘,对上他视线后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沐淮清亮的,从前瞳孔里总是闪着细碎星光的好看眼睛里,仿佛被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把他眼中的光与亮都遮掩住。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回到现实,恢复成冷漠模样,“没有。” 她刚刚的关心让他甚至有一瞬间的错乱,让他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他,让他在那一刻忘记,她是个没有心的人,不对,是有心,但对他只有一颗黑心的人。 她的心,大概只对她姨妈开放,哦,或许还对她现在的那个没用的男朋友开放。 想到她那没用的男朋友,他胸腔中又涌起那种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但他努力抑制住了。 他还想问问她,她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她要去给另一个男人补课,陪另一个男人学习。 可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哪里来的资格问? 况且,她男朋友介不介意,又有什么重要? 反正她,没得选。 她必须在这里陪着他。 见他一副不想与她多说身体情况的模样,宴莞尔也不再多问,她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时刻关注着他神色,确认他眉间没再有痛苦情绪后才放下心。 她放下书包,“你们上到哪里了?” 沈沐淮来绵中就不是为了上课的,他当然不知道六班的课上到了什么程度。 “不知道,没听。” 空气中安静了一秒。 宴莞尔又问:“你的课程停在哪里?” 沈沐淮阖下眼帘,停在哪里? 停在他们分手那天。 “高二上学期十月份。”时间隔得太久太漫长,他已经不记得当初是学到哪里,只记得时间。 空气中又寂静下来。 沈沐淮轻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把物理书翻出来丢在桌上,“从这学期开始。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忘了,你物理不好,对吧?” “不对,”宴莞尔面色平淡地接过物理书,翻开目录,平静地对他说:“我物理学得很好,讲高二的题,绰绰有余。” 她的平静,她如此云淡风轻地避开他们的曾经的态度,令他心头又浮起那种熟悉的躁郁之感。 沈沐淮刚刚才因与她独处而缓下的神情,倏然又变得冷峻。 第六十六章 欠与还 欠与还 手机陡然的震动声, 将沉浸在学习氛围中的两人惊醒。 宴莞尔掏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才意识到现在已经过九点了。 电话是柳曼青打来的。 “姨妈?”她接起电话。 “莞尔, ”柳曼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学得怎么样了?” 她在给沈沐淮补课前告诉柳曼青今天会晚回家, 当时柳曼青问几点,她以为补习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就回八点,没想到学到忘记了时间。 夜幕降临的教室里, 天花板上只余几盏孤孤单单的冷色调白炽灯。 柳曼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面对面只隔了张桌子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伸手捏捏眉心, “还不错。” 她说完,沈沐淮托着腮, 淡淡地瞥她一眼。 宴莞尔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哪里是还不错, 根本就是很糟糕。 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沐淮生病的原因, 他的注意力不太集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是感觉他的情绪有些阴晴不定。 “那我让你邢叔现在出发?”柳曼青的话让宴莞尔思绪回笼, 她赶紧拒绝。 “不用了, 现在才刚九点, 还有公交车, 不用麻烦邢叔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 不用麻烦,柳曼青抿抿唇,看了眼沙发对面还等着她回复的人, 摇了摇头。 她知道,宴莞尔还是对邢向明很客气。 “好,”她继续说,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那你现在就出发?太晚了我不放心。” “好。”宴莞尔挂断电话,看向沈沐淮:“你要怎么回去?” “走路。” 金礼小区离绵中不算远。 “那今天就到这里,”今天主攻物理 分卷阅读148 ,她给他补了两个章节,“明天补英语?” “可以。” 两人开始收拾书包,柳曼青在等着,宴莞尔动作有些快,自己的收拾完了又去帮他装书。 指尖触到他温热手指的那瞬间,她顿了下,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收。 沈沐淮干脆放下书包让她收,经过一晚的补习,宴莞尔已经能从他的沉默中感知到他的情绪,比如现在,她发现他心情变好了点。 拉链拉好,宴莞尔将自己书包背上,“那么明天再继续,我先回去了。” 沈沐淮依旧坐着,只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 宴莞尔抿了下唇,然后慢吞吞转身离开。 将“回去”两个字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发现她心里竟然闪过一丝期待,沈沐淮会像从前那样,送她回家。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脚步踏出教室门的那刻,她自嘲般勾了下唇角。 ... ... 离开才有时间看手机,宴莞尔打开手机,发现她和蒋冰夏萧柏远的三人小群里,有几条信息。 蒋冰夏是七点过发的信息:【莞尔你姨妈今天做陈皮红豆沙了吗?可不可以去你家蹭一顿?】 柳曼青熬的陈皮红豆沙味道一绝,红豆熬得细腻,陈皮香味融入红豆里,一进口,香甜的豆沙便化入口中,是一吃就令人感到幸福的味道。 上次蒋冰夏去家里恰好碰到刚出炉的,她喜欢得不得了,本来准备多去宴莞尔家蹭几顿的,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就因为沈沐淮而被迫疏远。 萧柏远:【蒋冰夏你怎么那么馋,也不知道先问问宴莞尔到家了没。】 蒋冰夏:【对哦!莞尔你到家没?应该早就到了吧,你家离学校又不远。】 萧柏远:【呼叫莞尔同学!】 蒋冰夏:【莞尔,莞尔!】 萧柏远:【我估计在学习,不然别打扰她了。】 蒋冰夏:【好吧(委屈表情),莞尔你晚上看到了记得给姨妈说哦,我明天去吃也行!放心啦我会悄悄去,不让沈沐淮看见的。】 萧柏远:【也带上我。】 宴莞尔是做一件事就会很专心的人,回复消息也回得很专心。 她平常放学都是坐公交回家,对于公交路线已非常熟悉。 所以即便回复消息,脚下也依旧按惯性顺利走到了公交站。 刚到公交站,回家的那趟公交车就朝站台驶来。 她抬头看了眼,确认是回家的那趟后,上了车。 绵中公交是长型公交,前后门都可以上客,为了分流,后门也能刷卡投币。 晚上的公交车很空,她上车后随便找了个靠近前车车门的空座位坐下,然后继续回消息。 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后门上车的人。 三人群里,聊天因为宴莞尔的加入,而变得火热起来。 宴莞尔:【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样子到家,刚问了姨妈,冰箱里还有红豆沙,不过是昨天熬的,你们要吗?要我明天带来。】ヾ?≧?≦)o 刚回完,宴莞尔脑海中就幻想出明天给他们带红豆沙时的情境:得准备个小便当盒,悄悄地放他们抽屉里。 像做地下任务一样。 蒋冰夏:【我和萧柏远在你家这边的商场散步,现在去吃可以吗?会打扰你们吗?】 宴莞尔说不会,让他们来,【你们这么晚了还去散步?】 萧柏远:【晚上吃了肉蟹煲,消食。】 宴莞尔有时还挺羡慕他们俩,蒋冰夏和萧柏远早早地就约定好了理想大学,他们俩成绩稳定,只要高考正常发挥,对一同去理想大学,很有把握。 所以在高三学子都绷着根弦学习的时候,他们依旧慢悠悠地,按着自己的节奏步伐慢慢地走。 甚至有空在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去商场吃美食和散步。 想到这里,宴莞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成绩也非常稳定,但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放松过,自从回到绵中起,她脑袋里的弦变开始绷起,随着高考的临近,那根弦也被绷得越来越紧。 沈沐淮的突然到来,令那根弦颤了一下,让她短暂地对这根弦移开了注意力。 可一和沈沐淮分开,这根弦又让脑袋隐隐作痛,提醒她,不要放松,要抓紧时间,备战高考。 因为她还有欠邢向明的,需要还。 宴莞尔知道邢向明不需要她还,可对她而言,严格按关系来算,她是柳曼青的侄女,邢向明当初喜欢柳曼青,所以心甘情愿为柳曼青付出时间精力与金钱。 也愿意为柳曼青最在意的小侄女提供帮助。 柳曼青出事后,家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所以无论是宴莞尔的生活费还是学费,包括她之前去烟州的所有花费,都是邢向明出的。 柳曼青和邢向明结婚后,他们之间的付出与接纳,可以不用算得那么清,但是她不 分卷阅读149 行,在柳曼青与邢向明的家里,她是外人,那么之前邢向明对她的花费,就算她借的,她需要还。 所以她才会这么拼,不敢出一丁点意外,因为她需要进顶尖的大学里顶尖的专业,以此找到一份好工作,然后早日还钱。 她不喜欢欠别人,欠了的,她就会一直记在心里,争取用最快的处理方式去还。 对邢向明的金钱是这样,对沈沐淮的愧疚也是这样。 手机震动两下,将宴莞尔的思绪震断,她垂眸,三人群里蒋冰夏又发来信息:【莞尔你呢,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公交显示到站,宴莞尔赶紧拎著书包下车,下车后站在站台上她回:【我下公交了,等我到家给你说。】 她一路戴起耳机,听着英语听力慢慢悠悠走进小区。 依旧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最后在小区门口才停住脚步的人。 ... ... “什么?你现在给他补课?”蒋冰夏一双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嘘——”宴莞尔拉住她,看了眼客厅的柳曼青,掩上卧室的门:“你小声一点。” 自从经历“没有在绵城抛弃过人”结果下午就被打脸的经过后,宴莞尔就不愿再骗蒋冰夏,选择了实话实说,但在蒋冰夏惊讶叫出口的那一瞬,她忽然有点后悔。 “我小声什么呀!”蒋冰夏恨不得让柳曼青听到然后赶紧阻止宴莞尔, “宴莞尔!你疯了吗?离高考已经不到一个月了,沈沐淮才高二,他要补课,好,你对他愧疚,你想弥补,那你完全可以等到高考完再弥补他呀!高考结束后的假期有整整三个月呢。” “等你上大学后,也能给他补,到时候你想怎么补课,你大学挂科给他补都可以,为什么非要用现在的时间?万一他影响你高考怎么办?” “不会影响的,”宴莞尔说:“我会照我的计划表按原计划进行复习。” “你答应现在给他补课,就已经是在被影响了!” 蒋冰夏特别生气,她知道高考对宴莞尔而言有多重要,现在沈沐淮那张帅脸在她心中已变得面目可憎。 “今天耽误了几个小时?三个小时!按你平时的计划,这个时候你已经都完成复习了吧?” 所以她才敢在这个时间段来蹭红豆沙,“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等我们走之后再按你的原计划,” 她看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过十点,“复习到一点吗?” 宴莞尔沉默下来,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明天还上不上课了?”见她默认,蒋冰夏简直要气死,沈沐淮一来就把萧柏远打得一身伤,现在又非让宴莞尔在这么重要的时期给他补课, “沈沐淮讲不讲道理?” 蒋冰夏虽然说话怒气很重,但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所以她对她发脾气,宴莞尔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在蒋冰夏问沈沐淮讲不讲道理时轻笑了声, “他不是来讲道理的。” 她很清楚。 第六十七章 知情重 知情重 虽然因为沈沐淮耽误宴莞尔而被气得要死, 但蒋冰夏自己却不再敢耽误宴莞尔的时间,身为朋友,她只能做到提醒而已。 她知道宴莞尔是有自己主意的人, 也知道宴莞尔的决定,不会轻易因别人改变。 但她在房间内与宴莞尔对话时, 刻意没有压制住的声线,依旧如她所愿,被柳曼青听到。 所以蒋冰夏离开后,柳曼青在宴莞尔房间门口, 轻轻敲响房门。 临近高考, 宴莞尔的高考变成全家最重要的事,从前隔一段时间, 柳曼青便会和宴莞尔聊一聊,谈谈学校发生的事, 谈谈她的烦恼与欢喜。 可最近,担心浪费她时间, 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的两人, 几乎没有谈过心。 门被敲响那一刻,宴莞尔便猜出了门外的人。 她将给沈沐淮做的补习计划掩在自己试卷下, 看来今天晚上她需要熬到很晚, 与美式咖啡相伴。 “请进。”她对门口的人说。 柳曼青打开门进来, 送来一杯维生素饮料, “在学习?” “没有, ”宴莞尔说,“在做计划。” “今天能不能停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聊一聊?” 柳曼青慢慢悠悠坐到床边, 看向宴莞尔。 宴莞尔知道她想聊什么,于是接过维生素饮料一口饮尽,做足了心理准备,说:“好。” 柳曼青眉眼染起温柔笑意,“那么,从哪里开始呢?”她故作沉思状,想了想说:“从问你去烟州的那段时间,干了什么开始?” 宴莞尔愣住。 半晌,都没有反应。 就在柳曼青开口的前一秒,她还以为柳曼青肯定会问关于蒋冰夏刚刚在房间里说的她给谁补课的问题。 完全没想到,柳曼青竟然知道 分卷阅读150 她去了烟州。 宴莞尔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心里下意识的反应是试探,通过试探来了解柳曼青对她去烟州的事已经掌握到了什么地步,然后再撒谎糊弄过去。 但眼前的人是柳曼青,她不愿意对柳曼青撒谎。 她垂眸,缓缓将心中慌乱的情绪压下,再抬眼时,眼中已只剩沉静,“去报复沈冠玉。” 果然,柳曼青抿起唇,轻点了点下巴。 这件事是她无意中在邢向明的手机中发现的,邢向明对她无条件信任,手机指纹早就加上她的,她要用便直接用。 柳曼青用邢向明的手机,不是因为对他不信任而查他,而是专门为了查他与宴莞尔之间是否有什么问题,所以看了他与宴莞尔的聊天记录。 因为她发现,宴莞尔在和邢向明相处时,总是有些见外。 比如今天她晚放学,她想让邢向明去接宴莞尔,宴莞尔却多次推阻。 却没想到,在邢向明与宴莞尔的聊天记录里,发现了她在前年曾转学去烟州过一段时间的事,而那段时间,恰好是她病中阶段。 “做到了吗?” “做到了。” “可不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 柳曼青声音轻柔,带着徐徐善诱的魅力。 喉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宴莞尔咽了咽,也没能将这股酸涩之意咽下去,于是她很艰难地张开嘴,从喉咙处轻呼出一口气,酸楚情绪减缓了些,才能继续回答: “通过,伤害他儿子,沈沐淮。” 念出最后的名字时,她尾音放得很轻。 这个名字很熟悉,柳曼青记得,是蒋冰夏刚刚提到的名字,因为对“沈”这个姓氏很敏感,所以她记住了。 “所以你现在在给他补课?因为他找来了,因为你伤害了他,对他有愧,对吗?” “对。” “莞尔,”柳曼青笑起来,“姨妈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名字很好听?” 突然的转移话题,宴莞尔乖乖跟着她的节奏走,“有。” 说过很多次,刚被柳曼青接到身边时,柳曼青就会在夜晚里,一边轻轻拍她背哄她入睡,一边叫她名字:“莞尔莞尔,我们的莞尔名字真好听~” 答完宴莞尔才发现自己说话时竟然带起鼻音,声音嗡嗡的。 她轻吸了下鼻子。 “我没有告诉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吧?” 这次,柳曼青没有等宴莞尔回答,便继续说: “其实你还没出生时,你爸妈就想了很久很久,要给肚子里的宝宝取什么名字,我还记得呀,当初你爸爸每天都拿着本厚厚的字典翻,可是选出很多字,都觉得不够好,于是你妈妈说,等你出生之后,看到你的模样,在根据你的特点来选。” “你妈妈生产时,我们都在产房外面等,然后你哭得很响亮地被生下,护士抱着你出来时,我们大家一起去看你,那一刻你就忽然不哭了,你看着我们,露出了微笑。” “那个时候你的笑容,”柳曼青微笑着回忆起当初的画面,“让我们所有人心里都暖了起来。” “所以后来,就给你取名叫‘莞尔’,‘莞尔’是微笑的样子,是纪念你出生时的微笑,与对你往后的期望,期望你永远快乐。” “可是莞尔,”柳曼青声音忍不住变得颤抖,“姨妈没有做到。” 她没有做到,让宴莞尔变得快乐。 宴莞尔本一直垂着眼安静听着,注意到柳曼青的声音变化她惊慌地抬起眼。 柳曼青非常愧疚非常难过,当初她接宴莞尔回家的时候,看着在别人那里被抛弃过很多次,明明受过很多伤却依旧对自己努力笑得很乖巧,战战兢兢希望不要再被抛弃的小侄女承诺,会拼尽全力,让她快乐。 可是她没有做到,不仅没有做到,还在和宴莞尔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之后、两人关系形同母女之后,再一次抛弃了她。 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在深深依赖之后被抛弃,伤口会更深。 前年,宴莞尔才十七岁啊,眼泪不断在眼眶中聚集,然后缀成线不停落下,柳曼青痛苦地用手遮住眼睛。 因为她,宴莞尔承受了多少伤害、多少本不该属于她的仇恨,才让年仅十七岁的她用尽心机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孩子? 宴莞尔慌张地站起身,不知该怎么办,柳曼青之前受过很大的心理伤害,她不能再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最后她只能站在她面前,紧紧拥抱住对她愧疚不止,哭泣不止的柳曼青。 “你给我的已经很多很多了,”宴莞尔嗓音也有些哽咽,她人生的大部分快乐,都源自柳曼青,“不要这样。” 柳曼青在她怀里哭了会儿,才渐渐收起难过,她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告诉她, “莞尔,我和你邢叔商量好了,我不会再要小孩。” “不、会、再、要、小、孩”这六个字如一道惊雷,将宴莞尔彻底震住 分卷阅读151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六个字。 她略微迟钝地放开柳曼青,后退几步,对上柳曼青含着盈盈水光的笑眼。 柳曼青笑着对她说:“因为我已经有个女儿了,已经足够。” 她的宝贝莞尔,是被抛弃过很多次,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柳曼青之前不理解为什么宴莞尔对邢向明有种见外的生疏感。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她和邢向明的婚姻,会增加宴莞尔的不安全感,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他们家庭的外人。 而柳曼青不愿再发生任何事,让宴莞尔再有被抛弃的感觉。 “你邢叔,其实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所以我们约定,就只要一个小孩。” 就是你。 一整晚的情绪在此刻累计到顶点,宴莞尔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往下掉。 柳曼青看着就连哭泣也都是委屈着抑制自己,只红着眼掉眼泪的人,心疼地把她抱回怀里, “傻孩子,哭什么?” 她知道宴莞尔心里有许多委屈,还安慰她: “以后有什么委屈,什么想法,都告诉姨妈,知道吗?不许自己憋着,自己做决定。还有,不许和我见外,不许和你邢叔见外,我们是一家人,知道吗?” 邢向明人糙,不懂宴莞尔的心思,才会真以为她是被学校流言蜚语影响而转去烟州。 而她不是,她很了解她的宝贝莞尔。 宴莞尔点头,为柳曼青后面的话,但拒绝前面的话,柳曼青当老师是因为喜欢小孩,她知道柳曼青有多喜欢小孩。 如果是从前,不知道自己有被偏爱过的宴莞尔,在得知柳曼青不会要小孩这个消息时,会一边表面演戏,一边阴暗窃喜,得到柳曼青的爱的,从此只会有她一个人。 现在,被两次偏爱过的宴莞尔终于明白,爱不是占有。 爱是,从爱的人那里收到,再以同样的爱反馈。 是的,被两次偏爱,宴莞尔终于意识到,她也被沈沐淮,深深偏爱。 幸福像是柔软甜蜜的蓬松棉花糖,装满整个心脏,宴莞尔擦开泪痕,眉眼带起真正的笑看向柳曼青, “你们不要因为我而不要小孩,我不会因为你们不再要小孩而觉得幸福,相反,我会因为我们家再多一个成员,而感到开心。所以,顺其自然好不好?” 柳曼青早已做好决定,自然不会改变。 听到宴莞尔这么说,知道她认可了他们是一家人的想法,她心中欣慰,回答:“好。” 然后转移话题,“我们接着聊聊沈沐淮?” 她其实一直担心,宴莞尔对感情的处理。 因为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让宴莞尔看到了爱情最糟糕的一面。 可爱情本质是很美好的,她希望宴莞尔不要被她影响,希望她去相信爱情,学会爱人。 宴莞尔弯起唇,曾因沈沐淮的出现而苦恼不已的人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 她眼神坚定地对柳曼青说:“不急,我会带他来见你。” 第六十八章 情字解 情字解 在沈沐淮没有重新出现之前, 宴莞尔的作息时间非常稳定。 在学校跟着老师的节奏复习,回家后,做完学校布置的作业, 再按自己定好的计划表来复习。 基本每晚都在十一点之前休息。 昨晚放学,先是给沈沐淮补课, 然后迎来蒋冰夏的关心和柳曼青的真心话,等柳曼青离开之后,宴莞尔才按自己原本的计划,先做沈沐淮的补课计划表, 再按自己的计划表复习。 一切完成之后, 时间已临近凌晨三点。 睡得再晚,依旧要早起去学校, 回绵城后作息一直稳定没熬过夜的人,眼下明晃晃地挂满两个黑眼圈。 到座位时一向闷头学习的同桌不过只抬了下眼, 就被她眼下乌青给惊到,“哇......你昨晚没睡啊?” “睡了。” 宴莞尔有些后悔昨晚熬那么晚, 今天她整个人头重脚轻的, 连说话都感觉自己提不起气,总感觉中气不足, 声音像从嗓子眼飘出来的。 “熬到很晚?你让我压力很大啊, ”同桌挠挠头, “你成绩都已经那么好了, 还那么拼干嘛。” 宴莞尔不想再说话, 勉强扯了下唇角以示回应。 午饭时间宴莞尔没有去食堂,几乎是中午下课铃一响,她便立刻趴下补觉。 午餐连带午休两个小时的时间,宴莞尔完全睡熟, 中途四周同学的吵闹、间隔的几次铃声,都没有听到。 所以下午终于有了点精神听课,以为放学后给沈沐淮补课也能撑住,可下午放学下课铃一响,她眼皮又有些沉。 放学后趴在桌上小憩了十分钟,宴莞尔去校内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一杯加冰的美式后,才去见沈沐淮。 一如昨天,沈沐淮今天也是一身黑衣,懒散倚在自 分卷阅读152 己的座位上,等她。 高二六班的人都是不爱学习的主,全是踩着放学铃跑路。 离放学铃才打了不过二十分钟,教室已经没人了。 宴莞尔在门口打了个哈欠进去,坐在沈沐淮对面后,先把手里的一个饭团放桌上往他那边推去, “我来晚了,中午没吃饭,刚去买了点吃的。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就低头喝了一大口冰美式。 专门加多冰的咖啡,一口上头,将她原本还有些疲倦的大脑,给瞬间冻清醒。 宴莞尔的脸,肉眼可见的疲惫,即便是中午补了觉,也没将昨晚缺的觉补够,她眼下依旧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沈沐淮蹙起眉,“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中午为什么不吃饭?”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前,嘴里就一口气问出两个问题。 问完他才意识到,尽管语气不耐,但这依旧是关心的问题,他不该问。 他是来报复她的,报复她的话,她过得越不好,他该越开心才对。 心中的烦躁纠结情绪忍不住往上翻涌,沈沐淮放在桌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收拢成拳。 宴莞尔咬着吸管,抬眸看他一眼。 寒冰与咖啡.因让她大脑疲倦散去,逐渐变得清明,脑细胞也灵活起来。 在没遇到沈沐淮之前,她的感情很简单地被划分为两种:对她好的——爱,对她不好的——恨。 她也很少因为感情而苦恼过。 小时候父母出事,她被辗转送到很多亲戚家,被他们嫌弃打骂抛弃,所以她恨,从此将他们丢出心中家人的位置,即便偶尔碰上,也当不认识。 无论他们再怎么说她不懂感恩,说她没被教好,她都丝毫不理,不愿为他们多付一分的心力。 对柳曼青,她爱,所以她可以为柳曼青做她能做到的任何事,只要柳曼青过得好。 对伤害柳曼青的沈冠玉,她恨,所以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毁掉沈冠玉的生活报仇。 她的爱恨如此分明,以至于当初在食堂再见到沈沐淮的时候,她真的单纯认为沈沐淮就是来报复她的。 她以为沈沐淮的爱恨与她一样分明简单,没有意识到、当初也不懂得,在他们之间,爱恨都没有那么简单。 爱恨均是复杂流动,且不由己的。 所以在明白之后,她也终于懂得。 懂得他为什么会在纹身内加小毒蛇;懂得为什么在她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眼中会闪过迷茫的情绪;懂得为什么他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她,却让自己活得那么糟糕;懂得他为什么会在梦中都轻声呢喃她的名字;懂得他在她面前为何总是阴晴不定。 也懂得,他此刻的语气不好的质问下,隐匿着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她喝了口冰美式,发现怎么连不加糖的深度烘焙豆都变得有点甜? 宴莞尔一双深邃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看到他眉间轻拢起的浅浅褶皱,很想伸出指尖去抚平。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从书包里拿出昨晚做的补习计划表,按他的视角放到桌面上,然后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做计划表,中午没吃饭是因为补觉。” 说完胃便应景地“咕咕”地叫了声,她一边拆饭团包装袋一边说: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如果没有问题,之后我们就按这上面的计划来进行补习。” 计划表被送到面前,沈沐淮只用垂眸,就能将表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她将计划做得很细,上面写得密密麻麻且很有条理,先是对他现在掌握的各科知识点进行测试,然后再根据测试后的内容进行强化要点补习。 所以她是因为做计划表才熬夜的? 等沈沐淮看计划表的过程中,宴莞尔在专心吃饭团,学校便利店的饭团里的馅料不多,小小一块肉一丁点酱,其余全是没味道的白米饭,干吃有些噎,她需要不断配咖啡才能咽下。 中午没吃,到现在胃已经空虚了接近十个小时,掌心大的饭团根本不够吃,宴莞尔几口就解决一个。 刚吃完手里的,另一个就被沈沐淮丢到自己面前,他语气很嫌弃,“谁要吃这种东西。” 宴莞尔没说话,将桌上剩下的饭团拿起来,迅速拆开继续吃,饿久了吃什么都美味,第二个几乎全是白米的饭团,她依旧吃得很香。 沈沐淮刚拿起饭团时,指腹触碰到的温度是凉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用冷掉的白米饭和几乎加了半杯冰块的美食当午餐和晚餐。 沈沐淮突然就很生气。 他的生气包含着很多原因,对她的,也对自己的。 她不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时隔一年半在烟州婚纱店门口见她时,她脸颊分明圆润了些。 可是为什么一忙起来就吃这些东西?学校明明有食堂,门口又有很多餐厅, 分卷阅读153 什么营养的热食买不到? 气自己是因为气自己为什么生气,他应该开心才对,因为他的“报复”取得了初始性的胜利。 因为给他补课,耽误了她的时间,让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去为她非常看重的、十分重要的高考做准备,让她睡不好也吃不好。 可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发现自己的报复,若是在她身上伤害了她一分,在他心上就重十倍。 他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 第二个饭团也被几口快速解决,顺带着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宴莞尔用纸巾清理干净嘴巴和指尖,问沈沐淮:“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沈沐淮现在看到这张计划表就烦,哪里有心思认真去看有没有问题,他烦躁地将计划表推开,“不知道。” 他语气中的怒意溢于言表,宴莞尔将计划表拿到自己面前, “不知道没事,那我们就先按这上面的计划来,之后如果你再有问题,我们再做调整。今天就先测试英语,测试完后我们先跟课本学两个章节,晚上我回去再根据测试结果来细定英语的计划表。” 晚上回去,英语计划表。 意思是她晚上还准备继续熬? 沈沐淮瞬间心烦意更乱,眉头褶皱更深,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说不许她熬夜?那就和他来这里的初心矛盾。 让她继续因为给他补习的事熬下去,他看她这瘦弱的小身板,估计熬不到高考,就能垮掉。 越想越烦,沈沐淮不去看她拿出来的测试试卷,别开视线也不看她,“不想做。” 宴莞尔不动声色眯起眼尾,眸中藏匿着的情绪仿佛洞悉一切,她问:“沈沐淮,你在生什么气?” 生气中的人语气都带着满满的火药味,“不用你管。” 如果是没想清楚之前,宴莞尔真不会管,他爱怎样怎样。 可现在,她偏要管。 此刻她变得异常执着,像是非要找出他生气的原因,他不说,她就开始猜测,“是对计划表不满意吗?” 没有回答,只对面的人呼吸明显重了些。 太明显了,宴莞尔不免觉得好笑,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刻意当他默认: “觉得进度太慢了吗?不然我再加快点?那我今晚回去重新做张表,把各科进度都修改——” “不要!”火药味更冲。 快要忍不住嘴角的扬起,宴莞尔将唇紧紧抿住,压制两秒才能开口,“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沐淮“噌”地一下站起身,快速拿起吊在椅后的书包,极冷淡地说:“今天不补了。” 在宴莞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教室。 他猝不及防的反应完全在宴莞尔的意料之外,熬夜后的大脑反应本就变慢,等宴莞尔懵完反应过来,走廊里已经看不见沈沐淮的背影了。 第六十九章 画鸳鸯 画鸳鸯 今天的烦躁, 连酒都没得解。 沈沐淮没去酒吧,直接回家,进屋后径直去了浴室。 宴莞尔原本以为沈沐淮会去听音, 去听音找了圈没看到人,又去沈沐淮家。 站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的门, 都没人应。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总归会回家。 上次祁嘉石给的钥匙,还在她这里。 她背著书包,手里还提着在楼下打包的馄饨, 简短地思索两秒后, 直接用钥匙开锁。 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 她凭借上次来的记忆摸索着打开灯,却被地上的黑色衬衣给吓了跳。 捡起衬衣的那刻她听到卫生间有水声, 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回家了。 明明在家,却连灯也不开, 他大概是已经习惯了黑暗, 想起他习惯黑暗的原因,宴莞尔心尖泛起酸意, 垂眸将衬衣叠好放到沙发上。 等了几分钟人也没出来。 宴莞尔像在自己家一样, 自如地拿出测试试卷和计划表, 不知他洗澡还要洗多久, 为了节约时间, 她拿出自己的习题册开始刷题。 沈沐淮平时一个人住,洗澡根本不会关卫生间的门。 洗完出来的时候,宴莞尔正沉浸在题海里。 看到客厅的灯光时他还以为是自己进门时开了灯,直到看到伏在茶几上写字的宴莞尔。 他站在原地, 揉揉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自从来绵城后,除开发烧那次,其余时间白天能看到她,他晚上便没有再做过梦,怎么现在大白天的还能产生幻觉。 冲刺复习阶段,宴莞尔已经不再浪费时间做基础题了,只专攻难题,现在做的这道数学题有点难,她能用复杂的方式解出来,但考试时间有限,这样解太浪费时间,她想找出一种更简洁的解题方式。 思索良久还是想不出,她眉头微蹙,细长手指撩开垂落额前碎发的那 分卷阅读154 刻不经意地掀眸,终于看到洗完澡出来的人。 沈沐淮进浴室前,衣服是随意丢在地上的,此刻他上身赤.裸,下身就围了条浴巾。 宴莞尔刷题时是直接坐在地上的,所以此刻她的视线恰好对准他腰线部位。 视线下意识从下往上看,看到精窄结实的腰身,然后线条渐渐变宽,看到他薄薄的胸肌,泾渭分明的锁骨,突显的喉结,干净的下巴。 身材不错,只是感觉比以前清瘦不少。 视线滑到他下巴处正要继续往上,却被他下巴处的恰好落下一滴水珠给吸引了注意力,水滴掉在他胸口微微凹陷的位置处,像是不舍得直接离开,又慢慢悠悠地诱.惑着贴着他肌肤往下滑。 在宴莞尔露.骨的打量眼神中,沈沐淮缓过神来,意识到不是幻觉。 以前两人没这么直白地面对面过,不对,准确来说,这次是他独自直白而已。 耳根不受控制地被灼出热度,他下颌紧了紧,不动声色将左手藏在身后,问她:“看够了没?”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又冷嗤一声,“你男朋友知道你跑别人家看别的男人的裸.体吗?” 一句话,伤没伤到她不知道,反正“你男朋友”、“别人家”、“别的男人”这三个词语,在他自己还没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洒了把盐,痛到他必须得咬紧牙关。 他说完后便没再理她,径直走向卧室。 在沈沐淮问出第一个问题时,宴莞尔条件反射想回:“没有”,这种艺术雕塑品般富有美感的身材,看两眼怎么可能够? 幸好意识迅速回笼,她勾起食指,骨节轻蹭了下鼻尖,抬眼将目光对准他的脸,他一脸不耐烦,却有种痞痞的好看。 正要回答,余光却忽然瞥到他的动作。 在给他补课的时候,因为专心,因为他手表的掩盖,她有时候会短暂地忘记他的伤口。 而刚刚,几乎是他一动作,她便立刻明了他躲避的原因。 心尖霎时被眸中尖锐的物体狠刺了下,令眼眶立刻涌起热意。 欠他的太多,她本来是想,他们来日方长,慢慢弥补的。 可现在,她不想再慢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不舍得,再让他有一丁点的难受。 刚站起来想跟去卧室找他,偏又听到他最后一句。 什么是“你男朋友?” 宴莞尔怔住。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一切谜团迎刃而解。 那些被她忽略的记忆画面,忽然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他为什么会突然来绵城,在时隔一年半之后想到来“报复”她——因为他在婚纱店门口看到她和萧柏远。 他为什么会刚来绵中就把萧柏远叫出来狠揍一顿——因为他误会了,误会了她和萧柏远的关系。 卧室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一想到他背负的所有情绪,想到他明明以为她有男友,却不舍得伤害她,只揍她男友;想到他一边说要报复她,一边又不舍得折腾她...... 心脏像是被刚摘下的青柠汁水完全浸泡,又酸又涩。 卧室换衣服的声音停止,宴莞尔仰起头眨眨眼,努力将自己眼眶中的液体倒回去。 春末的傍晚,正是绵城温度最适宜的时候。 沈沐淮却换了件厚厚的套头卫衣,将自己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在卧室待的几分钟时间里,耳根热意终于消散,手表在浴室,沈沐淮懒散坐到沙发里,左手漫不经心搭在沙发靠背上,手背朝外,手腕向里将伤口掩住。 冷声问背对着他,站在客厅中央的人,“哪儿来的钥匙?” 宴莞尔转过身,她还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能垂着眸,“祁嘉石给的。” 祁嘉石? 沈沐淮怔了一瞬,所以他发烧那天,在这里拥抱的人,或许不是幻觉,真的是她? 宴莞尔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她慢慢呼出口气,想说的、想解释的有很多,思绪有些乱,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突然得知那天拥抱的人可能是她。 沈沐淮心头很乱,而她在面前,他更不可能做到冷静。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是刻意装出的冷淡,“我说了今天不补习,钥匙留下,你走吧。” 不知道该怎么开始,那就想到什么,就从什么开始解释。 宴莞尔抬眸看向他,嗓音有点哑,“我——” 刚对上他视线,就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措与惊慌。 沈沐淮眉头倏然收紧,立刻问:“眼睛怎么红了?” 这次话语中的关心,藏都藏不住。 宴莞尔好不容易才憋回去的泪意,被他短短一句话打破,又有要喷涌而出的冲动。 她紧抿着唇,吸了吸鼻子才说:“打了个哈欠。” 沈沐淮陡然提起的心放回原处,知道 分卷阅读155 她是因为熬夜犯困才打的哈欠,也知道她现在需要赶紧回去休息,可他却依旧对她的泛着红意的眼尾心有余悸,那句“你走吧”,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沈沐淮。”想说的话一大堆,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宴莞尔只能带着微微的哭腔叫他名字。 明明是为他委屈,自己却总忍不住有想哭的冲动。 在对上他刻意装出冷淡、却又藏匿不住关心情绪的双眸后,宴莞尔终于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去抱住他。 “宴莞尔?!”沈沐淮被她突然地动作吓了一大跳。 他原本故作闲适地仰倚在沙发上,这样的姿势恰好方便她扑上身。 他发现自己的脑和心在各行其事,理智想把她丢开,心却不受控地想要收拢双臂去拥抱她。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恼怒,于是只能将怒气发到她身上,“你到底要怎样?!” 宴莞尔的脑和心都只想做一件事,而她从来是想做什么就要立刻做到的人,所以她做了现在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捧住他的脸,去吻他。 沈沐淮觉得自己快要被她逼疯! 她紧紧跨坐在他大腿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抱住他的脸强吻他。 他一时不察被她吻了几次后,立刻偏过头避开她的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命令他:“你下去!” 宴莞尔被他躲得吻偏,几下都亲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处,于是不爽地回:“我不!” 说完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对他太凶,又将脸死死埋进他颈侧,手把他肩膀抓得紧紧的,生怕他把她甩开。 两个人都沉沉喘着粗气。 沈沐淮大掌握着她腰,要把她从自己身上提下去。 宴莞尔察觉到,腿立刻夹得更紧,她脸颊贴在他颈侧纹身的位置,炽热呼吸喘进他耳蜗, “沈沐淮,我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男朋友。” 一团乱麻找到话头后,就能更顺利地说下去,再被他甩开之前,她语速很快地继续: “你误会了,萧柏远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朋友蒋冰夏的男朋友,在婚纱店的时候是我怕他再多问关于你的事,所以才挽他手把他拉进去的。在礼品店买的玩偶也不是给我的,是他准备买来对蒋冰夏道歉的。” 察觉到腰间将自己往外扯的那道力度减弱,宴莞尔暗自松了口气。 想看看他的表情,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她正要从他颈窝中将头抬起来,又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说:“你先下去。” 宴莞尔立刻又把脑袋埋回去,双手双脚都收得更紧,“不!” 第七十章 困局锁 困局锁 宴莞尔突然又收紧的动作, 令沈沐淮无法再挣脱,偏偏她坐下的位置又如此敏感,沈沐淮被压得闷哼一声。 从脖子到脸到耳根, 都烫到快要自燃。 “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浑身骤然燃起的热度与被她勾起的不受自己所控的欲.望令他愈加生气, “凭什么你想解释我就得乖乖听着?” 她以为他还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沈沐淮吗? 不是的, 以前的沈沐淮在被她抛弃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是她和他一同杀死了从前那个事事完美的沈沐淮。 “下去!” 他语气更重,怒吼出这两个字时他胸膛的震动带着她的身体也一起颤动。 “我没觉得你必须乖乖听我解释。” 宴莞尔依旧攀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只是这次的回答她不再那么理直气壮,而是多了丝委屈。 她本来就因对他的心疼而含着泪意, 此刻被他一吼, 心里面的心疼、委屈、难过等多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再说话时声音中已带起哭腔。 她唇就贴在他颈侧, 变化的嗓音几乎是在说出口的同时便被他立刻感受到。 沈沐淮需要费很大努力才能再次蓄力,想要用力将她甩下身去的手掌, 彻底失去力气。 他无力地闭上眼。 以为杀死完美的沈沐淮后,就能随心所欲肆意不再顾别人眼光做自己, 就能在她面前想怎样报复就怎样报复, 想怎样伤害就怎样伤害,可他现在才发现, 他的心根本不随他自己。 他的心, 随她而动。 “我只是觉得, 这个误会会让你受伤, 而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宴莞尔有些哽咽。 沈沐淮很想立刻反驳, 说自己才不会因为认为她有男朋友而受伤。 可反驳在这一刻已经不再有意义,他清楚自己明明曾为此非常受伤,而在听到她说出是误会的那一刻,他分明清晰感受到了心头瞬间暗涌而出的开心。 却又因这样的开心而升起对自己更多的恼怒。 他沉默着, 不再逼她从自己身上下去,也不再说话。 宴莞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把自己此刻想说的话都通通告诉他,“ 分卷阅读156 上次在听音,你问我有没有后悔。” 提到这里,沈沐淮瞬间僵住。 宴莞尔与他贴得很紧,所以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知道他在意,也知道了当初自己的回答有多容易令人误会。 她心中一阵酸楚,声音微颤地继续: “我说没有,是因为我觉得,即使我们相遇的原因很糟糕,重逢那时候的结果也很糟糕,我也从没后悔遇到过你。” 在还不清楚他对她的爱有多深沉,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爱时,她一直不敢承认,他们曾经的,那些被她提前铺下黑暗底色的回忆,其实,是甜的,是她生命里非常珍贵的。 她曾将自己设定成陪他演戏的局外人,冷眼看这一出戏,却不料自己早已沉沦其中。 “沈沐淮,我很爱你。” 宴莞尔憋了一整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往外涌。 她曾是被世界抛弃的小孩,连怨天尤人都是奢望,只能战战兢兢一路朝前,他是上天赐予她的眷顾,接纳无论好坏全部的她,给足她安全感,令她不用担心会被抛弃。 话音还未落下,宴莞尔便被他手掌猛地控住脑后,她下意识地往后仰,视线终于对上他泛起通红的双眸。 下一秒,便被他深深吻住。 不同于她胡乱没有章法的强吻,他的吻炙.热又凶狠,啃噬着她的嘴唇,舌尖不断深.入,探索她的口腔。 即使是最甜蜜的从前,他们也没有接过如此激烈的吻。 宴莞尔的后腰被他手臂紧锁,浑身都被他吻得发软,但她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手臂紧紧揽着他脖颈,努力贴他更近,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告诉他她对他的爱有多深。 不知吻了多久。 宴莞尔意识再回笼时,发现自己脸正靠在他颈侧,而他的手不再想要推开她,而是轻轻地、温柔地抚着她的脊背。 大概自己活这么大流眼泪的欲望,都留到这一天了。 不然她怎么又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眼泪从眼尾溢出一些,她在他脖颈处依赖地轻蹭了蹭。 颈侧湿漉漉一片,明明该是觉得温情的一刻,沈沐淮却觉得湿润的触感如细针一般刺入皮肤,传入心脏。 因为他发现,在她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时,他心中狂喜之余,最隐秘的角落里,竟然藏着一丝不相信。 他会怀疑,她是否又在演戏,因为他清楚高考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与其让他影响她,对她而言最简洁有效的方式,或许就是再次演戏骗他,骗他她爱他。 而她十分清楚,他永远会被她的这套把戏骗。 他的伤口被破开一个洞,这个洞如深渊般看不见底,他一直在往下跌落,而她在伤口处贴了一张纱布。 无论她现在对他是欺骗还是坦诚,他都惶恐地发现,纱布无效,伤口不会就此痊愈。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她只用一层薄薄的纱布就能让伤口痊愈。 那么深不见底的伤口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伤口漏着冷风,好寒好痛。 泪意彻底被抑住后,宴莞尔抬起头,伸手去拉他左手手臂。 沈沐淮满目荒凉,眉间泛着涟漪,正沉入自己思绪中,一时不察,左手被她拉去,直到她微凉指腹触到他腕间伤痕,他才猛然惊醒,想要缩回手臂。 已经太晚。 宴莞尔动作很轻地,在他伤痕处印下温柔的一个吻,她抬眸看他,“很痛吗?” 问出口后她才想起,这个问题,她曾问过类似的。 他们分开前,他想要纹身的时候,她曾问过他纹身会不会很痛,那时候他说,不痛,可他骗她,她去纹的时候,明明很痛,痛到需要牙关紧咬,才能不掉下眼泪。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沈沐淮轻弯着眉眼说不痛。 然后清晰在她瞳孔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心疼情绪。 看,他又开始怀疑,她对他说的爱,会不会只是因为知道了他的伤口来源原因后对他的愧疚? 第七十一章 用宇宙 用宇宙 宴莞尔和沈沐淮一同亲密进入绵中大门。 两个人还没分开回到各自教室, 这个爆炸性的重磅消息就已经在绵中引起轩然大波。 在楼梯处和沈沐淮分开后,宴莞尔才慢条斯理往自己教室去。 一路都有同学对她行注目礼,她早已习惯, 不在意地走自己的路。 可刚进教室门,便被迎面朝她冲来的蒋冰夏和萧柏远逮住。 别人她可以不管不顾, 好友不行。 现在蒋冰夏和萧柏远才不管什么不能靠近她不然会被沈沐淮报复之类的话,他们脑袋里写满了问号需要立即被解答。 “告诉我是假的!”蒋冰夏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和沈沐淮挨得极近在学校里走路的照片。 宴莞尔弯起眉眼, “真 分卷阅读157 的。”又说:“照片发我下。” 她觉得拍得还挺好看。 班里背对着他们, 偷偷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同学们瞬间瞪大眼。 蒋冰夏手一颤,手机都快要拿不稳。 萧柏远在听到答案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莞尔,你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给我们, 什么意思?你们这就,在一起了?” “嗯, 复合了。” 蒋冰夏完全没有想到, 前一天她还在提醒宴莞尔高考最重要,可以先暂时远离沈沐淮不要给他补课之类的, 结果今天宴莞尔就和沈沐淮复合了! 萧柏远一时还不能接受突然把自己暴打一顿的仇人这么快就变成了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这件事, 在得到宴莞尔的肯定回答后, 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宴莞尔看着他脸上还未完全消下的伤痕, “今晚有空一起吃个饭吗?餐厅你们随便挑, 算做我们对你们的道歉。” 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宴莞尔话都这么说了,萧柏远也没有办法再推脱,只能应, “好。” 蒋冰夏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宴、莞、尔,”她很难得的一字一顿叫宴莞尔全名,“还有二十天就高考了。” “我知道,”宴莞尔主动去拉她的手,“我都知道。” “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是被沈沐淮迷.昏了头不知道,你明明知道沈沐淮是来报复你的,你怎么能和他复合呢?万一他藏着坏心,万一你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他影响——” 在蒋冰夏说到“藏着坏心”时,宴莞尔心头就很不舒服,她不喜欢任何人用怀疑的眼神或是语气表示对沈沐淮的不满。 她知道蒋冰夏是为她好,于是忍了一秒才打断她,“他不会,”她语气是十足的信任,“冰夏,他绝对不会伤害我。” 沈沐淮宁可伤害他自己,也不会动她一根毫毛。 “我知道因为他前期的所作所为,让你不太信任他,可你信任我对不对?你相信我,他会让你改观的。” 从蒋冰夏认识宴莞尔以来,除了她姨妈,就没见她再护过什么人,此刻她的语气、她话里的内容,处处都是对沈沐淮的维护。 蒋冰夏沉默两秒,点点下巴,“绵城所有餐厅随便挑?” “对。” “那我挑最贵的那家海鲜生。” “没问题。” ... ... 请蒋冰夏和萧柏远吃饭,是宴莞尔在被他们堵在门口时突然做的决定,虽然知道不过是和朋友吃顿饭而已,沈沐淮一定会答应,但她还是认为需要提前点时间告诉他。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起,她就出了教室。 蒋冰夏不过放根笔的时间,宴莞尔就没了人影,她也是谈过恋爱的人,自然知道宴莞尔是怎么回事。 偏偏是这么重要的阶段,她伸手拧了拧眉心。 高二六班的人两道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跑最快——中午可以吃饭的那道铃与放学铃。 可偏偏今天数学老师竟然拖堂布置作业! 老师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说要勾试卷上的哪些题,底下的人除了课代表,其余人都跃跃欲试准备在老师说下课后就立刻奔出教室。 “我是不是看错了!窗户外面谁啊那是?” 黄毛眼睛本就快长到窗户外面去了,一看到宴莞尔立刻嚷嚷起来。 霎时间,除了前排没听到他嚷嚷声音的,后排附近的同学几乎同时全朝窗外看去。 沈沐淮也不例外,跟着往窗外看去。 却不设防对上一双弯弯的笑眼。 前一秒心中还思绪繁杂,下一秒便瞬间被她的笑颜清空,他也下意识跟着弯起唇。 “是宴莞尔!” “所以他们是真在一起了?我还以为早上就只是走在一起而已。” “都来这儿等沈沐淮了,肯定是在一起了啊!” “天——你们快品品他们的对视,磕到了磕到了!” “好,”数学老师在台上开口,“那么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话才说到一半,前排等不及的同学们已经推开教室门冲了出去。 在六班教课两年的时间,数学老师早已对此习以为常,无奈摇摇头便低头去收拾东西。 后门也被打开,却没什么人走,大家都在等着磕糖。 有糖,也不会在教室门口放呀。 沈沐淮站起身,走出教室。 刚走到她身边,便被她挽住手臂。 沈沐淮一怔,以前他们在一中的时候,宴莞尔从不会在学校里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 宴莞尔也不是故意的,就......感觉是自然而然的,便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她想起原来在烟州时,她和沈沐淮才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回家,沈沐淮总会给她打电话,说想她。 她那时候根本不理解,明明白天才见了面,分别也 分卷阅读158 不过就几个小时的时间,而且第二天也能见到,这有什么好想的?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爱,爱就是想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和他在一起。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到他,都会很开心。 上课的时候她可以专心学习,一闲下来,就会想见他。 “中午想吃什么?”她问沈沐淮。 沈沐淮垂眸,只能看到她润泽的头发与小小的发心,“听你的,我都可以。” 宴莞尔唇角笑意更深,一如从前,这是她刚问出口时,就已经知道的答案。 自他来后,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在他们分开的一年半里,估计他也没好好吃过饭,不然不会变得如此清瘦。 宴莞尔想了想学校附近的餐厅,“吃砂锅好吗?学校门口有家砂锅很好吃。” 热乎乎的,又补又暖。 沈沐淮说好,下一秒又想到:“不然吃食堂好了?你时间比较紧张。” “不用,好好吃顿饭的时候还是有的。” 说到这个,其实在和柳曼青聊过之后,宴莞尔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感觉脑袋里有根神经绷得很紧了,那时候时刻都觉得自己欠邢向明很多,所以不停给自己上发条,逼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然后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样她就能赶紧去读大学赶紧去找工作赶紧还钱。 现在她已经接纳自己,和柳曼青、邢向明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她一样会好好努力,但不会再抱着亏欠的心态一心只朝钱去,她一样会对邢向明敬重,像对一位父亲那样,但不会再觉得生疏。 两个人慢慢悠悠散着步朝学校门口去,宴莞尔说: “之前我一直在考虑,大学要读什么专业,其实喜欢的、想尝试的专业很多,但那个时候,我考虑更多的并不是喜欢,而是哪门专业最赚钱。了解之后,我就决定报金融。” “你很缺钱?”沈沐淮关心地问。 “现在不缺了。”从前的宴莞尔对沈沐淮处处隐瞒,现在她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他,因为他们是最亲密的人, “之前我和姨妈都没有赚钱能力,姨妈在医院治疗的花销很大,我读书的花销也不少,我就一直想着,这是我欠邢叔的,我得还,所以一直以来,还挺有经济压力的。” “需要多少?我有。” 他说出这句话时,两人刚好走出学校门口。 宴莞尔脚步一顿,而后松开他手臂轻转到他面前,然后忽然伸手圈住他腰,仰头笑眯眯地看他,“怎么?你想养我?” 现在的宴莞尔,和之前跟他谈恋爱的人,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宴莞尔,只会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对他做最亲密的事,怎么可能青天白日的在外面,甚至是在学校门口抱他。 沈沐淮耳根泛起红,有点不适应,但又很开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希望她误会,“只是觉得,如果需要钱,可以直接找我,会让你不那么有压力。反正我们——” 他话才刚说到一半,便被宴莞尔打断——被她踮脚亲在下巴上的吻打断。 刚刚是耳朵红,现在沈沐淮觉得自己脸可能也红了,因为脸上的皮肤在发烫。 “现在不需要钱了,之前姨妈和我聊天,她隐约暗示过我这件事,说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该分得这么清楚,会伤邢叔的心。我慢慢按我自己的步伐来,以后该有的都会有的,到时候有了经济实力,给邢叔买什么好东西,他都会欣然接受的!” 她又倒回原来的话题,“昨晚我想,如果我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想自己报什么专业的话,该报哪个?” 原本说邢叔的话题时,沈沐淮还沉浸在她的主动里,脸和耳根都泛着热意,等她再提到大学专业这个话题时,他脸上的热度便渐渐冷了下来。 大学专业,这离他太遥远了。 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而这一年里,又会有多少变数? 他还没来得及辨清他们这次的复合,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就要面对他们还有二十多天,或许就将要分离的现实。 宴莞尔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在继续说: “我想了很久,觉得我得报我感兴趣的专业,又搜了些资料,最后决定,报首都的医科大,因为我觉得神经学很有挑战,本科就报临床医学。” 首都离绵城交通便利,不过一小时的高铁距离,周末假期她都会随时回来,她准备到时候在首都直接租套房子,这样他寒暑假来首都也很方便。 说完沈沐淮没有什么反应,宴莞尔抬起头,才发现他神色略显松散。 “沐淮?” “嗯?”沈沐淮很快回神,“医科大?嗯,很好。” “对,”宴莞尔接着他的话继续,“以我几次模拟考的分数,上医科大绰绰有余。” 接下来临近高考的这段时间,她也不会再将自己逼得那么紧,只要 分卷阅读159 维持平常的状态就好。 宴莞尔缓缓松开抱住他腰的手臂,刚刚他失神中带着一丝落魄的表情,还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沐淮,你有什么心事吗?” 她松开后他都准备抬腿往前走了,却没预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沈沐淮脚步微顿,说:“没有。” 没有心事的人,才不会露出那样令人心疼的表情, 他有心事,却不愿意告诉她。 宴莞尔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的心事一定与她有关。 她牵过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叉,暂时不想说没关系,但是,“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 “好。”他答得也漫不经心。 “沈沐淮,”宴莞尔纤细手指徐徐收拢,掌心与他温热的掌心合在一起,“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不要瞒我。” 沈沐淮喉头上下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张口。 “我们可以互相生气,可以吵架,但是不可以对彼此有隔阂。” 她觉得他们之间有,但他明显不想告诉她,她又不清楚原因。 这种感觉,让宴莞尔眉间浮起涟漪。 她不会再瞒他任何事吗? 他若是连她的这句承诺都怀疑呢? 她让他都告诉她,可这种话,他要如何开口? 她的高考很重要,她的志愿很重要。 现在,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应该同样在很多顺位之后,应该是最不重要的。 所以现在提这些,没必要,浪费时间,也浪费她的精力,她该将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高考上。 至于高考后,他们是会分开还是怎样,到时候再说。 人被抛弃过一次之后,对同样的事就好像拥有了一点抵抗力,比如此刻他假想如果再被抛弃,好像也不会再次觉得心脏会痛到撕心裂肺了。 好像是,因为第一次被她抛弃,心脏就已经痛到过极点,所以再来一次,再痛,也不过只是麻木而已了。 “好,”沈沐淮微微笑着答应,声音清润,有力的手指也如她一样缓缓收拢,“不要胡思乱想,想想等会儿吃什么砂锅?” 第七十二章 隐躁郁 隐躁郁 宴莞尔缓缓收敛眉眼间的情绪, 既然他暂时不想谈,那她就等一等。 “牛肉吧,”她说:“对了, 上午我和冰夏他们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你也一起好吗?” 沈沐淮顿了两秒, “好。” 宴莞尔将他停顿的这两秒也记在心里,面上表情却丝毫不显。 ... ... 虽然之前沈沐淮和萧柏远闹过不愉快,但宴莞尔没担心过沈沐淮在她朋友面前的表现。 因为她十分清楚,只要沈沐淮想, 他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 一顿海鲜大餐, 吃得宾主尽欢。 蒋冰夏来之前还带有对沈沐淮的偏见,吃完之后, 要不是萧柏远拦着,她就已经要让萧柏远给沈沐淮当徒弟了。 “你学学人家!”明明一顿饭就只喝了汽水, 蒋冰夏却一副喝高了的模样, “看看人家沈沐淮一顿饭, 多照顾莞尔, 莞尔就没动过手!你再看看你,全程就只顾着自己吃。” 眼见萧柏远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 宴莞尔赶紧喊停, “都吃得差不多了吧?那我们就先撤?” 她决定以后尽量减少这样的四人聚会模式, 省得每次都让萧柏远不开心, “现在已经八点过了, 我还得回家复习。” “行!”萧柏远恨不得立刻带着蒋冰夏离开。 ... ... 高考前的复习时光,每分每秒都被抓得很紧,时间越紧,好像就如白驹过隙般, 过得越快。 黑板旁的高考倒数日历,“嗖”地一下,便从厚厚一叠,变成了薄薄几张纸。 绵中规定,高三生高考前两天放假,让考生在家里复习,调整好心态,再上高考这座战场。 高考放假前两天,前期还紧张不已的高三学生们,反而放松了下来。 竟然在讨论放假那天要撕什么书。 最后两天老师管得也不严,绵中高考生撕书算习俗,便由着他们讨论。 宴莞尔心态一直很稳定,但在教室里讨论着大家说撕书、说复读没书怎么办之类的话题,心头不免有些烦躁。 于是便想去外面走走。 刚走到门口,便撞上从笑脸盈盈从门口急匆匆小跑进来的蒋冰夏。 看到她蒋冰夏眼睛一亮,“莞尔!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宴莞尔无奈地挑了下眉峰,示意她身后的吵闹,“随便出去走走。”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 ... 蒋冰夏带宴莞尔去的地方,是学校操场。 高三的学生基本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宴莞尔本就不爱 分卷阅读160 运动,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才知道,蒋冰夏是带她来看沈沐淮打篮球。 她们来得晚,篮球场四周已围满了人,一时找不到好的位置靠近,蒋冰夏便带着她往后面的位置坐。 坐下后,宴莞尔看着人群中间最耀眼的人,忽然觉得这一刻十分熟悉。 沈沐淮拿着根小皮筋要与她交换发带,问她:“想不想宣示主权”时的场景,忽然浮现在眼前。 “真羡慕高二,还有体育课,”蒋冰夏托着腮看他们打球, “我一听说沈沐淮在打球,就立刻把你叫来了,你看看前面这些女生们,她们有高二六班的课表,沈沐淮的每节体育课,她们可都没错过。” 她用手肘轻撞了撞宴莞尔,“你不知道他的课表吧?你男朋友可抢手了,盯紧点!” 宴莞尔确实不知道,和沈沐淮重新在一起后,她的大部分精力依旧在高考上。况且......就算没有高考,她也不是那种会去查他课表的人,跟着他跑的人。 沈沐淮还没发现她来了,依旧在球场上轻松自如地运球、投球。 宴莞尔倚在座椅上看了会儿,意识到不对劲。 蒋冰夏也注意到了,她慢慢松开托腮的手,和宴莞尔一样后背缓缓往后仰,“莞尔,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宴莞尔微微上挑的眼尾徐徐眯起。 “那......”蒋冰夏无法理解,“那他打球为什么像和篮球有仇一样,打得那么狠?” 沈沐淮运球朝球框投来时,狠厉的动作与气场甚至令周围的运动员都不太敢靠近。 宴莞尔静了一瞬后,说:“我也很想知道。” 自从他们和好的第二天,她发现沈沐淮有心事后,就一直很想知道他的心事究竟是什么。 可他后面都藏得很好,这段时间她每晚放学后都会去他家学习到九点,中途很累很困的时候,她会抱着他给自己充电,他们在这个期间内过得平淡又幸福。 如果不是今天意外看到他打球时的外露的烦躁情绪,她真的以为他们很幸福,现在看来,她的以为,不过是错觉而已。 “又一个三分球!” “好帅!!” “赢了!!” “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啊!还没看够!” 观众对比赛结束的不满将宴莞尔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抬眸,场内的运动员们正在休息,喝水的喝水,用毛巾擦汗的擦汗。 不少女生围着沈沐淮要给他送水,但他周身戾气明显很重,大家又不敢靠太近。 越临近高考,沈沐淮心中的烦躁感越甚。 烦躁的感觉像是气体,在往心脏里面不停地充气,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烦躁感会充满到爆炸。 “不用。”他寒着眉眼,冷而简洁地回答完,便从人群中走出来。 却没预料会看到宴莞尔。 在没看到沈沐淮眼中的情绪变化时,宴莞尔是想先请蒋冰夏离开,然后无论如何也要和沈沐淮好好谈一谈的。 可她在与沈沐淮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清晰看到他眼中情绪从狠厉躁郁掩饰为温柔安宁。 她忽然就意识到,他不会愿意告诉她。 如果不是蒋冰夏刚刚在耳边对她说的话,如果不是她看过这场篮球赛,她会以为,刚刚在他眼中看到的躁郁情绪,不过是错觉。 沈沐淮见到她,小跑着到她面前,她站着,比他矮很多。 他俯身,双手撑着膝盖,一双温柔的眼与她平视,“怎么会来这里?不去复习吗?” 宴莞尔微敛的双眼暗暗带起审视之意, “明天最后一天,上完就放假,他们在教室里讨论明天放学撕书的事,我听着烦,就出来走走。” 蒋冰夏不想当电灯泡,悄悄溜走。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在学校逛逛?” “本来打算出来联系你,碰到冰夏说你们在上体育课,就一起过来看看。” 宴莞尔如闲聊般问:“最近有和你妈妈联系吗?” “联系得比较少,”自从和宴莞尔和好之后,沈沐淮状态好了很多,每天被宴莞尔带着吃各种好吃的养身体,白语冰看着也放心了许多,便安心去忙事业去了。“有什么事吗?” 在提到他家里时,他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那就和他家没有关系。 “没有,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而已。” 篮球场观众席上的人已走得差不多,宴莞尔拉着他坐下,准备试探着多问几个不同方向的问题, “等我高考完,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去旅游?” 与他对话时,她全程紧紧地锁定着他的视线,不错过他眸中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 却没曾想,在这个问题上,他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沈沐淮,”黄毛在后面扔了件衣服过来,“你外套!” 沈沐淮背对着黄 分卷阅读161 毛,宴莞尔注意到,立刻起身接住外套。 将外套顺手往手臂上一挂时她的手不经意碰到外套的口袋。 宴莞尔不动声色地坐回原处,掩在外套下的手指,顺着口袋里东西的轮廓,量了量尺寸。 不过两三秒时间,她心中便已经了然,他口袋里的东西,是烟。 他们和好后,她发现他烟瘾非常重,所以和他约定好慢慢戒烟。 只要沈沐淮想,他的自制力可以说是惊人。 所以在约定好戒烟之后,没过两天,宴莞尔就发现他没再抽烟了。 她现在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重逢到现在,她始终在用原来的那个沈沐淮标准,来看待现在的沈沐淮。 原来的沈沐淮自制力惊人,不会说谎,说做到,就一定会做到,而且绝不会欺骗她。 而现在的沈沐淮,光是被她察觉到的,欺骗她的地方,就有两次。 时间和经历改变了他,而这些改变,是因她而起。 只是宴莞尔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骗她,也不愿意坦诚告诉她。 如果有心事,他们可以一同解决。 她也是戒过烟的人,如果他暂时戒不了烟,完全可以不急于一时,反正他们来日方长,慢慢戒断就好。 他什么都没说,让她以为一切事态都如预期一般好,可事实竟然完全相反。 直接问肯定是问不出了。 宴莞尔将他外套叠好,放在自己膝盖上,继续刚刚引起他情绪波动的话题,“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在宴莞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沈沐淮时,沈沐淮也在用同样的目光审视她。 越临近高考宴莞尔越忙,所以他刻意没和她多聊关于高考后的事。 没想到她会在篮球场观众席这个地方略显突兀的提到。 她提起的表情与语气都太过自然,让沈沐淮有一刹那真的有去展望他们高考后在一起的生活的想法。 可几乎是瞬间,美好展望便被曾经的痛苦记忆打破。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他们的以后的,他曾经想过他们一起读同一所大学、成为校内众人艳羡的情侣、他们会甜蜜住在一起、寒暑假全国全球旅行。 他曾深深期待的以后,被悉数摧毁,以至于现在他不敢再去展望。 沈沐淮微笑皮囊下,隐藏着坠入深渊底的恐惧与不安,但他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他语带笑意地说:“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我们一起。” 第七十三章 情深懂 情深懂 “只要我们在一起。”是假设句。 宴莞尔眉心倏地一跳。 “我暂时也没想好, 不然等我高考结束后我们再定?”宴莞尔唇角微微勾着说。 “高考”两个字,又让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阴郁。 看来症结与高考有关,他在不安什么? “好, ”这次,换沈沐淮主动提到, “这几天到高考的放学后,你可以暂时不用来我这儿。” “为什么?” 原本宴莞尔也明天放假后就待家里复习,高考两天由柳曼青接送,还没给他提这件事, 他倒先提了。 这段时间, 她晚上都是在他家复习的。 而她十分清楚,他们对于高考两天她不来见他的想法, 截然不同。 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情绪影响到你。 沈沐淮面上带着清朗的笑容,伸手揉揉她发心, “耽误时间,不过就几天而已, 我能忍受不见你。” “好。”宴莞尔下巴轻点, “我不在的几天,你也会好好吃饭吧?” “会。” 上身前倾, 脸渐渐靠近, 她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 目光沉沉, 像是要将他此刻的脸牢牢映入眼帘, “高考结束我就立刻来找你,到时候,我不要看到你变得清瘦。” “不会。” 高考结束的时间,是八号下午五点。 ... ... 高三生放假。 宴莞尔回家。 该复习的地方她都已经完全掌握了, 高考倒数第二天,宴莞尔在错题集上随意挑了些题做来维持做题的手感。 高考倒数前一天,她开始准备考试需要用的东西。 “莞尔?莞尔——” 宴莞尔回神,“嗯?” 因为宴莞尔高考,柳曼青这两天请假在家照顾她一日三餐,昨天还正常,今天宴莞尔竟然收拾着东西开始走神,柳曼青直觉不对,将手里盛满红豆沙的小碗放到桌上,过来拉她的手,“紧张吗?” 宴莞尔在决定考医科大时,就已经查好医科大的往年录取分数,以她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便对考进去胜券在握。 她怎么会紧张? “没有,”宴莞尔宽慰地朝她笑笑,“可能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竟然一下就要高考了, 分卷阅读162 一时有些恍惚。” “有这种感觉正常,”柳曼青感叹,“我有时候也经常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一眨眼,我们莞尔都长成大姑娘了。” 时光果真飞逝,下次再感叹的时候,会不会是她和沈沐淮大学毕业的时候? 宴莞尔密密的睫羽低垂着,在柳曼青说话的不过几秒时间内,她再次走神。 “莞尔,”柳曼青温柔的嗓音微沉,“你有事。” 肯定句。 宴莞尔揉揉眉心,终于承认,“嗯。” “和高考有关吗?” “和沈沐淮有关。” “聊聊?”柳曼青眸光柔和。 或许她需要和柳曼青聊聊。 但不是现在,宴莞尔将中性笔放进口袋,认真看进柳曼青眼底,“等我高考结束后。” ... ... 从高一起就开始仰望的,觉得非常遥远的高考。 经历时,好像不过也就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走出校门口的那刻,宴莞尔忽然转头,看向学校。 高考被分在不同的学校,可宴莞尔回视的时候,四周像被渲染的电影镜头,将别的学校渲成绵中的画面。 她从此将脱离自己待了三年的学校。 “莞尔——”一道声音打断宴莞尔的思绪。 她回头,看到在学校门口朝她招手的柳曼青。 “姨妈——”她笑着朝柳曼青小跑而去。 邢向明工作忙,柳曼青今天专程开车来接她,将她迎上副驾驶,柳曼青问:“有没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没有,”宴莞尔实话实说:“好像和平时放学,没什么区别。” 柳曼青笑,“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们走进人生的重要时刻,以为那天会有什么不一样,其实不会,那天就如平日里一样普通。不过连考两天试,你也辛苦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晚我们俩约会。” 说完,柳曼青打亮转向灯。 “不急,”宴莞尔拦住柳曼青准备打转方向盘的手臂,她亲昵地朝柳曼青靠去,“我们两人约会,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能不能送我去个地方?” “去见你男朋友?” “嗯。”宴莞尔笑,几天不见,她很想他。 柳曼青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却也理解陷入恋爱中的人对对方的依赖,她终于放心,宴莞尔没有被她影响。 “行吧,他家住哪?” “金礼小区。” 柳曼青输入导航,按下“小”字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指尖微顿,她看向宴莞尔, “你高考前不是说等考后要和我聊聊?是和他有关吧?” 柳曼青提到,宴莞尔才想起。 一考完就迫切想见到沈沐淮,一时竟然忘了这件事。 “对。” “那是等你回来再聊?” 宴莞尔摇摇头,如果这个问题不先解决,那她面对沈沐淮,一样会有疑惑,她需要知道问题的症结。 她直接开口:“姨妈,我明明和沈沐淮和好了,很多时候他表现也和从前一样,可是为什么,” 她眉心轻蹙,“我总是会有种,我们之前还不够坦诚,他有什么事瞒着我的感觉?” 她将自己前段时间捕捉到的沈沐淮的不对劲通通告诉柳曼青。 又说:“像是和好了,但又没完全和好。” 柳曼青看向宴莞尔,她眼眸中的情绪,含着担心和不解。 从前她担心宴莞尔的感情问题,怕她被她影响不会爱,也不敢爱。 可宴莞尔和沈沐淮在一起后,整个人都散发着甜甜的气息,那是她身为亲人无论如何都给不了的。 还没见过沈沐淮,她就对沈沐淮很满意。 因为这个她还没见过的男生,将宴莞尔潜移默化地影响成更好的人。 从前的宴莞尔,即使与她“无话不谈”,其实她也清楚,宴莞尔是会隐藏的。 她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型小孩,喜,她能侃侃而谈,忧,她要么轻巧一笔带过,要么直接避而不谈。 很多事,无论再难,她都习惯自己一个人解决。 可现在,她终于愿意分享了,无论好坏。 柳曼青欣慰地看着宴莞尔,“问过他吗?” “问过,他不愿意说。” “嗯,”柳曼青细细思索, “我和你邢叔也有闹矛盾的时候,但很多时候根本吵不起来,你知道的,他这个人闷骚,有矛盾时,他心里藏着一大堆,嘴上却只有两个字‘没事’。” 宴莞尔点点头。 她不觉得沈沐淮是个闷骚,因为他曾对她无比坦诚,可沈沐淮现在的反应,却让她担心,他有非常严重的心事,而这件事绝对与她有关。 “他不愿意说的时候,无论怎么逼,是逼不出来的,唯一能做的,是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宴莞尔暗自记 分卷阅读163 下。 “来,我们试试换位,如果你是沈沐淮,再经历了你们经历的一切后,你现在会是什么感觉?或者说,如果你在别人那里,经历过沈沐淮经历过的,你对那个人会抱有怎样的情绪?” 宴莞尔眉心收拢,垂眸细细思索。 柳曼青点到即止,她知道宴莞尔足够聪敏,在她成长的途中,很多时候她只需轻轻提点一下,她便能自己想通。 “不急”柳曼青说:“你慢慢想,想通了,我再送你过去。” “好......” 宴莞尔头转回去,眼睫轻垂,瞳孔定位在副驾驶座的摆件上,看上去,像是在认真观赏摆件。 柳曼青说的两种方法,第一种,她很难换位,因为是她与沈沐淮之间发生的事,她很难做到完全摘除自己,去思考沈沐淮的情绪。 第二种......宴莞尔眉心泛起涟漪,在她和沈沐淮的相处经历中,他情绪波动最大的地方,是被她抛弃的时候。 他偏执到做过令她至今都后怕的事。 抛弃。 宴莞尔往这个方向,带入自己的经历,她从小就被“抛弃。” 突然出车祸离世的父母、家里的各位亲戚、然后是被柳曼青。 父母离世的时候,她九岁,对死亡和分离的看法并不深刻,知道父母永远不会再回来,虽然害怕,思念,但伤,是她成长到终于理解死亡的意义时,才产生的。 家里的亲戚,将她培养出了冷血的性子,但并没让她有多伤。 这么多次被“抛弃”的经历里,柳曼青对她的“抛弃”,伤她最深。 宴莞尔细细回忆着自己当初的情绪。 得知柳曼青自杀那刻的巨大恐慌与绝望崩溃,然后不吃不喝守着柳曼青,看到她醒来那刻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宴莞尔瞳孔骤然一紧,眼眸也警惕地眯起。 放松落在腿上的双手,瞬间捏紧成拳。 柳曼青一直偏头看着宴莞尔,看她沉沉陷入自己思绪里许久许久,然后突然想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她的小莞尔,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贝。 在成熟懂事的皮囊下,拥有一颗比钻石还璀璨单纯的心。 宴莞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脑海中平面画起一幅思维导向图,将自己捕捉到的,沈沐淮的每次奇怪情绪变化的起因,悉数列入其上。 她找到了关键点,是沈沐淮对她并不足以信任。 或者说,他无法控制自己,对她进行完全的信任。 因为她抛弃过他,所以她用从前的方式对待他,他依旧会没有安全感。 她回想起当初柳曼青醒来后,自己的情绪变化,当时自己是一边庆幸,一边恐惧,所以在柳曼青睡着的时候,也会时时刻刻确认她的呼吸。 她与沈沐淮和好到现在发生的种种,她只对他嘴上说过“爱”,其余时候,她的心思与压力都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上。 而“爱”,光用嘴上说,是不够的。 ... ... 高考的结束时间是五点整。 而宴莞尔参加考试的学校,离金礼小区,只有二十分钟的车距。 她说高考后就立刻来找他的。 手机上的闹铃,从五点二十之后开始,每隔五分钟就会刺破一室寂静。 现在是六点整。 闹钟再次猛然响起,即使已经听了七次,沈沐淮依旧没有习惯这刺耳又难听的声音。 前七次,每次闹钟响起时,他都会蹙一下眉头。 第八次,聒噪的闹铃声刚落下,便跟来一声极冷的嗤笑。 看,对她,他是多么的锱铢必较,甚至精准到分秒。 沈沐淮仰着下巴直视天花板上的球状吊灯,不过小小一盏灯,竟然能让整间客厅亮如白昼。 他现在才发现,这个吊灯的形状,像极了太阳。 她不喜欢他家里总是黑沉沉一片,每次来,第一时间便是打开这盏最大的灯。 烟就藏在茶几的抽屉里,她来了好多次,却从未发现。 沈沐淮漫不经心地俯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包,慢慢悠悠点燃,深深地吸一口,又仰头对着形似太阳的吊灯呼出。 烟雾缭绕,轻缓袅袅上飘,将灯泡笼罩。 怎么烟这么不禁抽? 不过几口,就到了底。 长时间直视过亮的灯源,会灼伤眼睛。 沈沐淮慢条斯理走到开关处,“啪”地一声关闭吊灯。 刚刚还光线明亮的卧室,瞬间黯淡再没有一丝光亮。 眼睛直视灯源太久,灯一关不适应,什么都看不到。 沈沐淮在黑暗中勾起唇角,自嘲地轻笑了声,他本来已经习惯了黑暗,干嘛又让他看到太阳? 哦,不过是假太阳,明明连温度都没有,他怎么会又被骗? 分卷阅读164 沈沐淮意慵心懒地倚向门口,再次点起一支烟。 “咚咚咚!”不知抽了几支烟,总之抽到满满当当的烟盒都变空软时,门后突然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门板的震动传到后背,让整个身体都跟着同频率震动。 宴莞尔急着找沈沐淮,连门铃都忘记。 钥匙在书包里,而她参加高考只带了透明袋,根本没背书包。 “沈沐淮!” 宴莞尔曲起骨节,将门敲得异常响,“开门!” 她知道他在里面。 没有光线的室内,沈沐淮满目荒凉,像是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声响。 宴莞尔已经没有敲门,而是在砸门了。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走廊对面的邻居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打开门皱眉瞪向她,“干什么呢敲这么大声响?!敲不动门不就代表里面没人嘛!别敲了!” 邻居说完,又将门重重砸上。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大约是被他宠坏,她心中霎时升起一丝委屈,“沈沐淮,”她不再敲,额头抵住门口,委委屈屈地嘟囔:“我手好疼啊……” 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立刻接着说:“骨节都破了,好红,好像流血了。” 在她说出“骨节破了”四个字时,门内的人爆了句粗,“流血”两个字一出,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门打开的那瞬间,宴莞尔没有计谋成功的开心,只有幸福的心酸。 幸福因他,心酸为他。 “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门打开,他人却不见,宴莞尔推开门进入一室黑暗。 第七十四章 正文完 换红豆 沈沐淮不回答。 他静静隐匿在昏黑幽暗之中, 宴莞尔能大概察觉到他的位置,但看不到他的表情。 宴莞尔下意识抬手去摸索电灯开关的位置。 却被他抬手倏然握紧手腕,在被他手掌松开的前一秒, 她忽然又说:“手疼。” 手依旧赌气被甩开。 宴莞尔心口有些疼。 沈沐淮的眼尾泛起红,烟嗓低哑, 从黑暗中传来,“你来做什么?” 刚进入昏暗环境中不适应,进来几分钟后,宴莞尔终于渐渐能看清他的轮廓。 “来找你。” “呵——”极淡的一声冷笑。 “对不起, 我来晚了。”一语双关。 沈沐淮沉默。 在来的一路上, 宴莞尔都在思考,要用怎样的方式, 才能让沈沐淮在她这里拥有安全感,让他知道, 她爱他。 她原本想到是,如从前沈沐淮对她一样, 两人坐下, 面对面坦诚地谈一谈。 在到达之前她知道沈沐淮状态或许不太好,因为他一直没有接电话, 但她没想到, 他状态会这么差。 他重新藏回黑暗之中, 不愿意被光亮照耀, 甚至不愿意见她。 不过在黑暗中也好, 宴莞尔看着他线条分明的轮廓想,这样,他不需要掩饰,可以肆意表现出他的真实想法, 而她,也能借着夜色,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窗户拉紧,不透一丝光亮,房间灯灭,只余一室昏暗。 宴莞尔思索两秒要怎么开始,两秒后发现,没必要,没必要再对他步步为营,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会再来,对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沈沐淮,”宴莞尔声音徐徐压低,占有欲之意难掩,“我说到做到。” 她缓缓抬脚,一步步逼近到他面前。 沈沐淮没动,半阖着眸看她靠近自己、触碰自己。 他想听听看,这次,她又有什么理由。 宴莞尔仰着头慢条斯理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抬起左手,掌心捧住他的脸,声音轻轻的,却又带着几分狠戾,“你这么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笑起来,笑声并不纯粹,“会不会怕?” 自问完又自己肯定地答:“你不会怕的。” 手指轻轻下划,略过他颈侧的纹身, “不然,你怎么会愿意把我纹在身上?” 她是阴鸷最擅长伪装的毒蛇,而他知悉她的所有,依旧敢爱这样的她。 他竟然还担心她会再次抛弃她,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放过他? “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不喜欢你,在你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可以有无数种方式,再次折磨你。” “对我不喜欢的人,我会足够清醒冷静,我会比你还先察觉到你对我的喜欢,然后再次利用这份喜欢,再次折磨到你,想去死。” “可你出现的时候,我好烦躁,又好紧张,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对你心动。” 她说,再次对他心动。 沈沐淮喉头上下滑了滑。 宴莞尔垂 分卷阅读165 下眸,右手轻轻抬起他左手,俯首在他伤口处轻轻落下一吻,温热嘴唇离开那秒,沈沐淮感觉曾让自己痛不欲生的伤疤,被什么东西划过。 是她的舌尖。 他眼睫轻颤。 宴莞尔深邃眼眸一瞬不瞬锁定着他的表情,察觉到他情绪的渐渐松动。 她慢条斯理勾起唇。 脚尖往前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她往前的小小一步,就令他们身体相触,让她若即若离地,贴向他。 她身上冷甜的薄荷香,弥漫在他们彼此呼吸之间。 她不再说话,等他开口。 几秒后,沈沐淮果然薄唇微启,问她:“为什么迟到?” 他声音沙哑,像被粗.粝砂纸刚打磨过。 “因为花了很长时间,思考一件事。” 宴莞尔的左手依旧抚在他颈侧纹身处。 “什么?” “思考,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她慢慢悠悠地,左手手指缓缓滑动,“我爱你——” 说最后三个字的同时她滑到他脖颈后面的细长手指狠狠朝自己方向用力,猛然重重吻住他。 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噬他的唇。 她是最阴毒的蛇,用最尖锐的牙在他身上注入深进骨髓里的毒,令他为她无法自拔地成瘾。 “宴莞尔,”沈沐淮被她吻得呼吸急促,他终于开始动作,伸手钳住她下巴,唇齿与她离开一点点距离,一字一顿狠戾地叫她名字,“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嘶——”话音刚落,便被她突然又咬了口。 她这次下口很重,咬在他下唇唇角的位置,一瞬间,沈沐淮感觉到自己口中蔓延出了血腥味。 宴莞尔却对此很兴奋,她伸出小小软软的舌尖,轻尝血液的味道,然后又渐渐轻吻到他耳侧,咬着他耳垂说:“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沈沐淮一顿,大掌控住她后脑,偏头深深吻住她,手掌不停用力将她压向自己。 他吻技,和她一起提升得好快。 紧韧有力的舌尖撬开唇齿,扫进口腔,引起传入骨缝中的痒。 宴莞尔忽然好想看他。 “啪!”吊灯被她忽然打开。 昏暗的室内瞬间亮如白昼。 沈沐淮毫无准备,被突如其来的强烈灯光刺得眼睛紧闭。 宴莞尔再次贴身向他,她一下一下吮吸着他的唇,眼神不停打量他。 这个清朗干净不惹丝毫尘埃的少年,正为她沉沦,对她沦陷。 ...... 他眼睛润着盈盈水光。 好像被谁欺负了,哦,是被欺负了,被她。 他的手掌,紧紧地圈着她手腕,不许她再乱动。 因为太过用力,修长手指甚至在将她手腕圈出了浅浅白印。 宴莞尔知道,如果她不开口,他无论憋得再难受,也只会乖乖吻她,不会动她。 她笑起来,去吮.吸啃.噬他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沈沐淮,你怎么这么乖?” 让人想不停欺负。 “艹”沈沐淮低低骂了声。 “宴莞尔!”他立即沉声叫她名字,“不行。” 他会控制不住的。 “为什么不行?”他上身在有意识地与她远离,宴莞尔另一只手勾住他脖颈,咬字轻飘飘,痒进他耳蜗里,“我想要你。” 沈沐淮一顿,掀起眼皮,宴莞尔看到他眼眸中含满了氤氲雾气。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不后——”知道他后面话是她不喜欢听的,宴莞尔选择堵住他的嘴。 下一秒,不设防被他一把抱起。 沈沐淮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他动作变得激烈又熟稔,仿佛这些动作,他早已在脑海中演练无数遍。 不够,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够。 沈沐淮听着她细细的轻喘,咬牙停住,一把直接抱着她往房间里去。 进卧室时没开灯,只从窗外洒入一室月光。 皎洁月光落在她细腻肌肤上,令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层莹润的光。 室内温度不断升高。 她想要快一点进行下一步,而沈沐淮却偏偏慢慢悠悠地,极有仪式感地慢慢完成他的每一个步骤。 吻落她下巴、脖颈,再往下—— 沈沐淮忽然顿住。 抬头看向她。 他突然停住,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娇媚的哑,“怎么了?” 沈沐淮视线又落回去,他粗粗地喘口气。 温热指腹细细摩.挲着她耻骨上方的肌肤,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她,“这是什么?” 宴莞尔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喉咙咽了咽,“纹身呀。” 摩.挲的时候,纹身的形状已深深印入他脑海里。 分卷阅读166 沈沐淮重新俯身,手掌抚着她被汗湿的发丝,眼眸对准她的,嗓音沉沉地再次开口:“什么时候纹的?” 她轻笑,反问他:“很重要吗?” 沈沐淮手臂往后,抓回她作乱的手指,收拢在掌中,偏头亲一下,他喉头动了动,答:“非常重要。” 做这些事的途中,他都紧紧盯着她深邃的眼。 他这个模样,要命地勾人。 宴莞尔舔了下干燥的唇,“我们分开那天。” 握住她手指的手,徐徐用力收紧,心中情绪剧烈翻涌,沈沐淮轻颤着呼出口气,需要闭上眼才能努力压制。 在她砸门之前,他是真的以为,她根本没有那么爱他。 原来,不是的,她真的爱他。 闭上眼后,眼前反而清晰出现她耻骨上方纹身的形状。 是带着皇冠的小王子,周围缀满璀璨星光。 宴莞尔一直凝视着他,看到他控制不住情绪,紧闭的双眼逐渐变红,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挣脱,顺着睫毛滑下,落在她太阳穴处。 原来眼泪也会传染,她鼻尖泛起酸意,缓了半晌才能开口说话,却依旧带着哭腔,“你骗我。” 她嗓音是着抱怨的娇,“纹身明明很疼。” 当初刺破皮肤的每一针,都让我好痛好痛。 沈沐淮闻言立刻心疼地睁开眼,看到她湿润的眼眸,他眉心蹙起,“对不起——”他嗓音哑得说不出话来。 宴莞尔在他身下摇头,亲昵地亲亲他,“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 “好,”沈沐淮眼中蓄满深深情意,“我不说,我们都不要对彼此说。” “宴莞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爱你?” 深爱。 “我知道,沈沐淮,你也要信我,我没有不爱你。” “我信。” 我被你拉进深渊,想拉你一同而下,才发现,原来你一直在深渊底。 深渊尽头,我们站在彼此面前,看到彼此的痛苦,伤痕,最终,被彼此治愈。 你携阳光进,从此万物生。 《引你上钩》正文部分至此完结 二零二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妍蹊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