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拿到暗杀剧本后》 分卷阅读1 ?《白月光拿到暗杀剧本后》作者:亦宴 文案 云栩栩意外穿越,成为昭天宗的小师妹。 穿越第一天,她就被迫绑定系统,强制执行“杀死魔尊”任务。 魔尊司空渊,算无遗策、功法奇诡,是修真界第一高手; 而她身病体弱、修为全无,多走两步路都要喘。 战五渣云栩栩:我拿锤子暗鲨??? * 为了活命,云栩栩前往魔界执行任务。但每次动手,都有意外发生—— 她参与围剿,意外破坏阵法,反而救魔尊一命;她用剑刺杀,因为刺歪了,恰好杀掉魔尊的敌人;她下毒,因为体力不支,不小心扬在刺客身上。 几月过后,云栩栩凭一己之力,消灭了魔尊……的无数敌人。 她不仅在魔界大受欢迎,连司空渊看她的眼神,也愈发晦暗复杂。 * 数年后道魔大战,云栩栩身份败露,只好躺平等死。 没想到的是,司空渊却踏着无数尸首走到她身边,在她愕然的目光中,震碎自己的丹田。 漫天火光中,司空渊勾着她的腰轻笑,炙热的嗓音隔着喊杀声传来, “栩栩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 “还要什么,本尊都给你。” 她是万般不甘中,唯一的心甘情愿。 【在杀魔尊和不杀魔尊之间、反复横跳的病弱师妹×我就静静看着你演戏的魔界大佬】 ☆、001 不知名荒山山腰,夜色鬼魅、阴风呼嚎。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女孤零零坐在树下,曲起一条腿,正抬头看天。 半空中通往山顶的方向,御剑而来的修士数不胜数,像是许许多多流星,留下数道长长的尾巴。 ‘我要是能飞,现在早就到山顶了,何必苦兮兮地爬山。’背靠枯树,云栩栩羡慕地想着。 十分眼馋地看了一会,她才低下头,揉捏自己酸痛的小腿。再一次思考困惑已久的问题:这座山并不高,从山脚到山腰,她走了整整半天,竟然还全身疼。这副身体这么弱,究竟是什么病? 肺结核、哮喘、心脏病、亚健康……数种疾病浮现在脑海,又被她一一排除。 身为医学生,云栩栩今天也没能确诊自己的病情。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装模作样地叹道,“鲁迅先生说得对,学医救不了我。特别是临床医学只学了两年的情况下。” 拖着僵硬的双腿,云栩栩整理好衣服重新启程。没走几步,迎面而来一个面色难看的老伯,正背着背篓、手拿砍刀,匆匆忙忙下山。 山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云栩栩主动靠在路边,等对方先过去。 老伯神色慌张,一直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擦肩而过时,他才一惊,握紧差点飞出去的砍刀,说道,“女娃,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云栩栩第一反应是她速度太慢,现在还没爬到山顶,错过了机会。 思考片刻才意识到,对方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她皱着眉问,“大爷,什么来不及了?” 张老头急着下山,不想多聊。可这女娃实在好看,白白净净,温温柔柔,像是庙里的女菩萨,死了未免可惜。 他一时不忍,停下来放下背篓,指着山顶给对方解释,“今晚千万不能上山,仙人告诉我,山顶有个可怕的魔、魔……魔什么来着?” “魔尊?”云栩栩提醒道。 “对,就是魔尊,原来你也知道!听说他在山上藏了好多年,不仅杀人还吃小孩哩,没准俺家丢的那些老母鸡就是他偷的,”说到这里,张老头咬牙切齿,挥舞两下砍刀继续道,“反正特别坏,仙人们今晚特意来除掉他。俺们可不能掺和这事,赶紧下山,走得越远越好。” 虽然不觉得魔尊会偷谁家鸡,但云栩栩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拿起背篓帮老伯背上,应和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我休息一会,马上就下山。” 弓着腰,将背篓颠到合适的地方,张老头欲言又止,但他看了眼天色,面色一变,匆匆走了。走时还不忘提醒,“那你快点啊!” “哎,好的!” 云栩栩微笑挥手,目送对方离开。心里想的却是:下山是不可能下山的,这辈子也不可能下山。魔尊司空渊就在山顶,她还要去刺杀他呢。 为何她一个毫无修为、身体病弱的人要刺杀魔尊,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云栩栩本来是个医学生,期末考试前魂穿到修真.世界。 分卷阅读2 穿越时,正好赶上第一宗门收徒。她恍恍惚惚拜入昭天宗,有幸成为宗主的小弟子。 在昭天宗,云栩栩每天捉鱼赏花,简直乐不思蜀。然而几天,宗主突然下令,命她刺杀魔尊,还直接把她扔出宗门完成任务。 云栩栩是学医的,只会救人不会杀人。但她得到消息,正道有人发现了魔尊闭关养伤的地点,准备围剿他,就在今晚丑时。她完全可以跟在大佬身后划水,躺赢完成任务。 想到马上可以完成任务回宗门,云栩栩万分高兴。连腰酸腿疼都顾不上,大步向山顶走去,刚爬两步,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 ——距离上次啃辟谷丹已经过去三天,她饿了。 “真不想吃辟谷丹,那玩意和压缩饼干一样,难吃得要命。”云栩栩揉着空空如也的胃,再三思考还是没有打开乾坤袋,而是一边向上走,一边环顾四周,“这里可是山上,肯定有吃的。” 今天的她格外幸运,走出不到五米,就找几棵果树。现在是九月,果实全部成熟,大片沉甸甸的红果子压弯枝条,只要稍微抬手就能摘到。 不仅如此,树下还有一些破烂的竹筐,应该是村民扔掉的。 云栩栩喜极,三步并作做两步跑到树下,从破筐中挑出两个比较好的叠在一起,撸起袖子摘果子。 咔嚓—— 摘下最红最大的那个,云栩栩立马咬了一口,野果口感香脆,果肉清甜,一口下去,浓郁的果汁在口中爆开,只吃了小半个,她就觉得有些饱。 满足地扔掉果核,挎起竹筐,云栩栩又摘几个,准备路上吃。中途因为不小心,她还摔了一跤,粗布衣裙上沾染泥土,头发也挂着一些碎树叶。彻底不像个修士,倒和山下村里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云栩栩不在意地笑笑,重新上路,她必须在围剿结束前赶到山顶,但也不能太快,否则容易被当成献祭的小兵。 不紧不慢走在山路上,时不时吃一口甜脆的果子,若不是双腿太疼,云栩栩甚至称得上开心。走到四分之三左右,突然,她看见前方树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夜晚,寂静的山峰,有人不声不响坐在树上。 云栩栩胆子再大,也不免心中一跳,拿起竹筐挡在身前。但很快,她就发现对方的衣服很眼熟,是低阶修士们最常穿的白色法衣。 ‘估计也是来围剿的修士。’ 确定对方正道的身份,云栩栩不再害怕,照常往前走,顺便暗中打量对方。 很好看。 这是她偷瞄后的第一想法。 那人是个男修,二十出头,正在树上盘膝打坐。他双眼紧闭,眉目被月色衬得柔和,偏偏眉峰下沉,显出几分凌厉冷峻。 望着树上的人,云栩栩忽然想到前世看过的雪山。 光与阴影在雪山上交替,明明画面是亮的,却仍然觉得冷暗。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寒风料峭,阳光被低温切割成碎片,仿佛下一秒雪崩就会出现,风雪黑司空渊齐向你涌过来。 有种危险将至的美。 若是手机还在,云栩栩真想拍下这一幕,当做壁纸。她遗憾地叹口气,想了想,拿出两个最大的红果子放在树下,并没有继续打扰,拎着筐向山顶走去。 ——感觉看到美人之后,爬山都更有动力了呢。 …… 云栩栩不知道,她走远后,男修骤然睁眼。在他睁眼的瞬间,周围山风乍停,温度降低至冰点,哪是什么危险将至,分明就是危险本身。 冷冽的目光扫过前方身影,确定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司空渊便懒懒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瞥向天空。 天上,修士们仍然源源不断赶来,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飞蛾。 半晌后,薄唇极慢地勾出一丝笑,司空渊摩挲着指尖,嗤笑,“本尊闭关多年,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静默的黑暗中,白色身影骤然消失不见。山风重新慢悠悠地吹,温度也恢复正常,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除了一片落叶,在空中盘旋两圈后,缓缓落在地面的红果子上。 …… ‘似乎有人看了我一眼!’云栩栩扔掉最后一个果核,动作微顿,飞速回头。 身后依然是那条蜿蜒的山路,什么都没有,只是从这个角度看,格外阴森恐怖。 ‘应该只 分卷阅读3 是幻觉,’云栩栩打了个寒颤,裹紧外衣,加速往山上赶。 天空的修士较之刚才少了很多,围剿马上就要开始。 一个时辰后,云栩栩准时爬到山顶,此时子时刚过,恰好是修士们约定围剿的时间。 她在距离山顶几百米的地方停下,若有所思。 ‘不对劲,’云栩栩紧紧捏着乾坤袋,平复自己剧烈的呼吸,警惕地想着。 丑时已到,天上早就不再出现修士,按照正道的说法,他们正应该合力突破魔尊的防御阵法,可她并没有听见声音。 即便没在突破阵法,几百人来到山上,也该有些响动。但现在山顶寂静无声,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那些修士……都去哪了? 正想着,一道闪电般的身影从山顶冲下来,那人披散着头发,上半身都是土,疯疯癫癫挥舞着双手大喊,“跑,快跑,快点跑。” 这人云栩栩恰好见过,是其他宗门的掌门弟子,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这会衣服破烂、眼神癫狂,哪还有平日的风光霁月。云栩栩想拉住对方,询问情况,没想到她刚碰到对方衣角,男修却像突然受到刺激,抱着头滚下了山。 云栩栩:??? 惊恐的呼喊声在山谷回荡,回音一遍又一遍传回来,像是怪物的哀嚎,云栩栩一头雾水地站了片刻,决定上山看看。 ——来都来了,不去看一眼太可惜。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十分机智地梳了两个辫子、挎起竹筐,假扮上山采野果的村民。 几分钟后,云栩栩顺利到达山顶,小脑袋慢慢探到上面。 出乎意料的是,山顶很空旷,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怖血腥场景,只有一些半人高的草丛,能站在原地,一眼望到山对面。 ‘什么都没有,那人为什么吓成那样?而且修士们都去哪里了。’云栩栩皱眉,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山顶中心移动。 野草繁茂,被压在脚下时,会发出浅浅的响动,云栩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往前走。 走了不到一半,突然,她被什么绊了一下。 下意识以为又踩到野草,云栩栩便随便踢两脚,却没有踢开。她不耐烦地低头,意外看见一团布料。 云栩栩一愣,顺着布料往上看,慢慢变了脸色。 那不是布。 那是……一名修士,被大头朝下埋在土里,只有双腿露在外面。衣袍垂落在地,被她当成碎布、踩在脚下。 她下意识惊慌后退,却忘记自己脚上还缠着东西,导致踉跄两步,反而冲到前面。撞开身前的草丛,云栩栩借着月色看清眼前的场景,等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想笑但又不敢笑的复杂表情。 几百正道修士,全都大头朝下,上半身埋在土中,只露出不断挣扎的双腿。宛如大型花样游泳运动员在水中表演。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围剿魔尊,而是早就被魔尊解决。 看着眼前诡异又莫名好笑的画面,云栩栩顿时想起师兄对魔尊的评价:司空渊其人,算无遗策、功法奇诡,以及……嚣张至极。 修士无需呼吸,上半身被埋在土中也不致死,司空渊做出这样的举动,是赤.裸裸地轻视与侮辱。 隔着这群人,她隐隐看见魔尊留给整个正道的话——就凭这帮废物,也想来杀本尊? 果真是嚣张至极。 云栩栩心脏突突直跳,嘴角却慢慢抿出一个浅浅的笑,魔尊意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只可惜这次刺杀失败,距离她回宗门的日子又遥遥无期。 云栩栩叹了口气,转身下山。既然有传口信的,这里的事自会有人解决,与她无关。她不如好好想想,既然不能回宗门,她该去哪里。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冰凉的声音忽然落入耳畔。 “找到了。” ☆、002 找到了—— 带有恶意的阴冷话语突然在梦中响起,云栩栩惊出一身冷汗,瞬间吓醒。 她立马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在山顶发现埋在土里的修士们,下山时被魔尊抓住。 ‘魔尊竟然没有杀我!’云栩栩闭着眼睛惊讶地想着,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司空渊为什么没杀我?’ 还想继续思考下去,身 分卷阅读4 旁忽然传来一句话,“既然醒了,怎么不睁眼?” 云栩栩:!!! 打晕她的人是这个声音,打晕她的人是魔尊,所以……魔尊就在她身边! 云栩栩倏地睁眼,两手紧紧攥住衣服,目光警惕地看向一旁。 原来她正躺在床上,床尾坐着个男人,四十多岁,一身高阶暗青法衣,严肃端正,不太符合她脑中对魔尊的想象。除此之外,他的相貌竟然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云栩栩愈发惊讶,她和魔尊是亲戚? 果然,对方开口就是熟稔的语气,“为何不回家?” 云栩栩:“……”她是魂穿,没有原身的记忆,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为父知道,你不想参选圣女。可这是云家女儿的责任,你既然醒了,就该担负起这个责任,不该故意逃避,”没等她回答,男人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说道,“我们已经在回北洲的飞舟上,栩儿,你不可再任性了。” 男人说了很多话,云栩栩却只听见四个字——云家、为父。 魔尊名为司空渊,所以这个男人是她爹,但不是魔尊。 云栩栩别过脸,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便宜爹也是正道之人,昨夜是去围剿司空渊。还好,她没有因为失忆而去刺杀亲爹,这实在超出她的道德底线。 见她一副拒绝的姿态,男人叹气,俯身掖下被角,再开口时,语气温柔很多,“而且你昏迷多年,如今识海浑浊、经脉阻塞,无法调动灵力,更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冒冒失失跑到外面,爹很担心。” 便宜爹寥寥数语,透露的信息却很多。云栩栩顾不得其他,最先推测出原主的性格,既然能离家出走,肯定是叛逆少女那类。所以,她现在无需开口,做出不高兴的样子就行,应该不会露馅。 想到这里,云栩栩立马翻身,背对着对方。 如她所料,男人并未怀疑,而是重新为她整理好锦被,无奈摇头道,“那爹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云栩栩: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一脸不高兴就对了。 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男人沉默起身,掐个决让房间内温度更高,才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栩儿,无论你信不信,爹来到东洲,只是因为你的身体。” 房门吱呀一声重新闭合,面对着墙壁的云栩栩睁开眼,呼啦一下把被子拉到头顶,又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次算是混过去了,下一次还不知怎么办。从天而降个亲爹,她真的太难了。 …… 直到闷得喘不过气,云栩栩才踢开被子,一边打量房间,一边皱着眉回忆便宜爹说的话。 其中有几个词她很在意——昏迷多年、参选圣女。 特别是圣女二字,十分耳熟。似乎在昭天宗的书籍里看过,只是最近看书太多,一时想不起来。 正仔细回想是哪本书,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深吸一口气,云栩栩面无表情地说道,“进来吧。” 门开后,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法衣、食物等东西,为首的青衣侍女眼眶微红,“小姐,您想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沐浴。”万一便宜爹发现真相想杀她,她还能做个体面的尸体。 左绕右绕穿过数道走廊,云栩栩跟着青衣侍女,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瞬间,她就惊住了。 房间内是巨大的温泉池,雾气袅袅,四周的墙壁以及天花板都是天空的动态景象,十分逼真。她站在中间,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是在房间里,而是感觉真的站在云层之上。 见她站着不动,青衣侍女低声询问,“小姐可是不满意?飞舟上条件有限,还请您忍耐片刻。” “……” 云栩栩:“没有不满意。”她听到了什么!这样的条件还是只是一般。 便宜爹这么有钱? 闻言,青衣侍女松口气,为她褪去衣物,又招来其他小侍端上食物,灵浆、灵果、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精致点心,云栩栩数了一下,足有四十道。 泡在热乎乎的灵泉里,喝着香甜的果汁,云栩栩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为什么要去刺杀魔尊、回昭天宗?直接在这里当大小姐不好么? 正思考这个行 分卷阅读5 为的可行性,脑海中突然叮一声。 [本次任务:杀死魔尊。] [失败惩罚:死。]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字正腔圆、毫无起伏,唯独最后那声“死”字尾音极长,像是带着警告之意。 云栩栩蓦地愣住。 …… 在温泉泡了半个时辰后,青衣侍女进来收拾东西。她的态度自然而亲近,显然又是个熟人。 熟人=可以得到信息。 冷静下来的云栩栩瞥见她的动作,状似不经意地询问,“我看着你有些眼熟,是我以前的侍女?我有些记不清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记不清这事别告诉我爹,我不想让他知道。” 几乎是听见她的话瞬间,青衣侍女又红了眼睛,她上前一步,跪在温泉边,“小姐,奴婢名为青枝,过去是您的贴身侍女。关于您记忆模糊不清,老爷已经知晓,他说您神识受损,会出现失忆、眩晕等症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难怪,”借着撩水的动作,云栩栩掩饰住眼中的惊喜。她还没说自己为何失忆,对方已经为她找好理由,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擦干脸上的水,目光再次落在对方身上,“青枝是吧,我昏迷多久了?” 有神识受损作为借口,云栩栩很快从青枝口中套出原主的一切。 原身也叫云栩栩,是个修二代,性格很好,但不爱修炼,经常独自一人研究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这件事,她总和父亲吵架,某次争吵过后,她突然昏迷,这一昏迷,就是八十三年。 云栩栩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我现在多大了?” “小姐今年一百岁整,”青枝看着自家小姐细细的胳膊,有些心疼,“还是个孩子呢。” 云·一百岁孩子·栩栩拒绝承认这件事。 她继续听青枝说,自己昏迷后,云如生非常后悔,他多次寻医无果,最后终于找到一个秘法,将她的身体放在东洲的某座山脉中,能帮助她醒来。 于是,云家举家搬至东洲,云如生又在山中布下阵法、留下传音石,等待她清醒。之前一直无事,但三个月前,发生了一场地震。 云如生发现阵法毁坏,女儿醒过来。第一时间通过传音石给她留言,没想到她直接走了。 青枝抹掉眼泪,继续给她擦身子,“小姐,奴婢知道您不想当圣女,但也不能不回家啊。” “只是意外。”云栩栩淡淡回道。 这点并没说谎,刚穿越那时,她确实在身上找到一块玉佩,应该就是青枝所说的传音石。只是,当时她怕山匪打劫,随手将玉佩扔在荷包里。 后来系统突然出现,让她前往昭天宗拜师,云栩栩便彻底忘记这件事。 结果在云如生看来,就是她不想当圣女,趁机离家出走。 “不过,还要感谢地龙翻身,否则小姐也醒不过来。” 青枝还在自顾自说着什么,云栩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圣女二字。 趴在温泉边缘,云栩栩想,圣女这两个字,她一定看过。甚至还隐约记得,圣女是搞仕途的,职责类似于削弱版的英国女王。 ——难道她也要弃医从政,走上孙中山先生的道路,让革命的光辉照耀这封建腐朽的修真界? 听起来似乎没问题啊…… 不对!还是有地方不对劲!云栩栩猛地扎进温泉,在水下闭上眼,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圣女,圣女,圣……女!’ 忽然,她动作一顿。 云栩栩嗖一下蹿出水面,差点吓到青枝,她急急开口,语气说不出的急迫,“青枝,咱们要去哪?” “小姐,您连这个都忘了?”青枝皱眉,颇为担忧,“既然您醒了,咱们当然要回北洲的家啊。” “北洲……”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云栩栩话锋一转:“既然有圣女,是不是还有个圣尊?” “是,”青枝点头,愈发担心,“小姐,有哪里不对么?” 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云栩栩游到温泉边缘,两手死死扣住地面,像是要找个支撑。她一字一顿问,“圣尊的名讳是?” “奴婢糊涂,”青枝恍然大悟,微笑道,“小姐昏迷太久,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分卷阅读6 ,上任圣尊受伤后很快仙逝,如今的圣尊,是他的养子。” 云栩栩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那个名字,青枝语气轻轻,落到她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新任圣尊,名为司空渊。” 云栩栩:“……”我人没了。 * 三日后,飞舟穿过大海,抵达北洲,停在一个类似港口的地方。 云如生似乎只是为了将女儿送到家,连招呼都没打,又急匆匆掉头,飞回东洲。 不过,临走前他留给云栩栩一个乾坤袋,里面装满了法宝,有灵器,高阶法衣,功法,甚至还有不少食物,让云栩栩体验到有钱人不知道卡内余额的感受。 因为暴富而高兴的同时,她也郁卒不已。 毕竟,三天前还在刺杀魔尊,结果一转身,就跑到敌人大本营,实在是太倒霉。 和云栩栩不同,青枝非常开心,她小心翼翼扶着小姐迈下飞舟,止不住激动道,“小姐,能回北洲,您一定很开心吧?” 潜入敌营,云栩栩怎么会不开心。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生无可恋地回答,“很开心。” 看出小姐的言不由衷,青枝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声惊天的锣声。青枝面色一凛,拉着云栩栩跪在地上。 云栩栩:? 等蹲下时,她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都跪在地上,面色凝重,似乎有大事发生。偌大的“港口”,顿时鸦雀无声。 青枝小声解释,“这里是进入北洲的必经之地,经常有正道奸细混进来。锣鼓声起,就代表正道人士出现。” 听见正道二字,云栩栩心中一惊,她悄声询问,“怎么判断有正道之人?我们为何要跪下,是一个人一个人排查么?” 她没有等到青枝的回答,而是等来一声冷哼,那声音来自正上空,很远也很轻,却如同凛冽的寒风,带着戾气与凉刃,清清楚楚刮入耳中。 声音的主人开口,语气充满了狂妄与不屑,“还没进北洲就被发现,这般废物,不如让克忠亲自来。” 克忠真人,正道之首,也是云栩栩的师父。敢随随便便喊他名字的,除了司空渊,她想不到别人。 ‘我没修正道功法,肯定不会被发现。’云栩栩低着头,自己安慰自己,‘只是几日不见司空渊,他似乎更嚣张了。’ 上次还只是暗示,这次则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都这样想,藏在人群中的正道修士自然也是。 男修用力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将头低得更深,不要中计。刚才被发现只是意外,他已经拿出隐匿功法的法宝,只要他不主动出现,即便是司空渊,也绝对找不到他。 男修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他已经想到自己击败司空渊、受到宗主表扬的场景。 可下一秒,带着寒意的呼吸声贴着他耳边响起。男人眼中的兴奋还未褪去,他慌张转头,只见司空渊黑眸闪着冷光,慢慢勾起唇角。 他说,“原来在这。” 男修反应极快,瞬间就想拔剑抵抗,可他还没来得及作出第一个动作,就听见嘎嘣一声,他的脖子……断了。 而司空渊,自始至终也只是弯下腰,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在上万人中找出一位正道修士,并且杀死他,司空渊只花费不到一秒。 所有人心中生出同样的想法:强。 强得可怕。 旁边有身体倒地的声音,就在附近不远处,准确说,是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云栩栩听见体内心脏疯狂的跳动,她在恐惧。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司空渊生出了强烈的好奇。 ‘我只偷偷看一眼,’云栩栩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僵硬着身子慢吞吞抬头。她不能直接盯着司空渊的脸,会被对方察觉,但是可以看一半。 视线一点点向前攀爬,宛如黑暗中接近猎物的猛兽,越过跪地的魔修,越过那个倒地的正道修士,云栩栩看见了一件长袍。 漆黑衮服垂落在地,风吹动时,隐约能看见隐在其中的暗红灵纹,密密麻麻像是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视线继续上移,一寸寸往上,最终堪堪停在司空渊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上。 掌心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没有丝毫血 分卷阅读7 色,除去白,看不见一点血管的青色。不像是人的手,更像是美术馆精雕细琢的石膏雕塑。 盯着这样一双手,云栩栩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堪称完美的一双手,就是进针不好进呢。 ☆、003 混进来的正道修士只有一个,处理完男修后,司空渊没再出手,而是负手离开。 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消失很久,人群才爆发出一阵欢呼,不停有激动的声音传来。 “那就是圣尊,好强!我都没看见他何时出手。” “你才筑基,圣尊大人是化神,你能看见个屁。不过同是化神,圣尊大人比老圣尊厉害多了。”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圣尊是怎么找到那个奸细的?” “大人找到奸细,不是很正常的事?当年道魔大战,圣尊就是这样。” 最后一道声音异常洪亮,话语笃定且没有逻辑,好像司空渊瞬间从万人中挑出奸细是很普通的事。但意外地,得到很多人的赞同,连之前提问的人也在点头。 云栩栩异常无语。 她特别想拿出大喇叭高喊:这件事根本不正常,你们魔修都没有好奇心么?为什么直接接受了这个设定? 她不像他们,没有粉丝滤镜,只觉得整个过程蹊跷中透着诡异。不过又一次验证了师兄对司空渊的评价:算无遗策、功法奇诡。 人头攒动,人群像是开了闸的水,重新开始流动。云栩栩扶着青枝起身,罕见地没有头晕。 这三日吃下不少高阶丹药,果然身体有所好转。 云栩栩揉着小腿思索,刚才蹲太久,腿抽筋了。 “小姐,圣尊是不是很强?有他在,整个北洲都很安心。”青枝和其他人一样兴奋,双眼亮晶晶,连声调都比平常高,她偏头望向云栩栩,“小姐,您说呢?” 男修的尸体还在不远处,头颅以诡异地角度后折,紧贴着地面,显然他的颈椎、韧带甚至肌肉都彻底毁坏。云栩栩缓缓收回视线,一顿一顿点头,“是,我特别安心。” 知道司空渊能瞬间找出有异心的人,修为还特别高,她怎么就这么安心呢QAQ。 青枝不知道有个词叫阴阳怪气,只觉得小姐的语气有些怪。但很快,她就忘记这件事,兴高采烈地指着某个方向,“小姐,咱们快点回府吧。” …… 云栩栩也很期待回家,毕竟飞舟上都那么豪华,云府该是何等金碧辉煌。可惜事与愿违,她们还没走两步,两位白袍修士突然出现,挡住了去路。 白袍修士作揖行礼,沉声道,“云小姐,请您随我们前往圣宗。” 圣宗修士服饰特殊,很容易辨认。青枝确定两人的身份后,示意身后的护卫退下。不过她依然吃惊:“现在就去?不是遴选前才去圣宗?” 她还想带小姐回家休息呢。 白袍修士回答得非常委婉,“圣女遴选就在明天辰时,其他小姐已经到了。” 翻译过来,就差她一个。 时间这么赶,所有人都没想到。 不过作为云家侍女,面对外人时,青枝表现得格外有气势。她绷紧下颚,微微欠身,“小姐,您看呢?” 云栩栩没犹豫,神色平静微微颔首,“麻烦两位带路。” 两位白袍修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震惊。 不愧是云家人,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经历什么事,都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这位听说已经昏迷数十年,没想到醒了之后,还是这般雍容而雅,远非常人能及。 两人态度愈发恭顺,快走两步,先一步带路。 …… 前往圣宗,依然要乘坐飞舟。圣宗的飞舟很大,足有十几米,不过上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两位白袍修士在船头操控飞舟,云栩栩则和青枝坐在舟尾,看北洲的夜景。至于余下护卫,只能御剑远远跟着。 北洲多为山脉地貌,重峦叠嶂,山峰一个接一个。云栩栩斜斜靠在飞舟边缘,突然指着一处灯火通明、鲜花遍野的山峰问,“那是哪里?” 北洲九月已经降温,大多数山峰都只剩绿树,为什么那座山开满鲜花?而且它好亮,像个灯塔。 夜里寒凉,青枝正在拿出披风,闻言,古怪地看 分卷阅读8 了她一眼,“小姐,那是您的百日峰啊。” “……”随便一指就是自己家,这什么概率。 好在有神识受损作为借口,云栩栩佯装镇定,“一时没想起来。” 云家的土豪程度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而且,云栩栩不得不说,原主的审美真夸张。 在飞舟上路过无数山峰,百日峰是最豪华的那个。里面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建筑层层叠叠,配合上灯光,哪怕在夜晚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建筑之间每处空隙都被鲜花填充。从半山腰到山脚,更是整片的红色花田。 人住在这种地方,真不会被熏死? 青枝是全世界最体贴的丫鬟,又一次主动给出理由,“小姐认不出来也正常,为了迎接您回来,府里特意将百日峰修整一番,好多地方都和原来不同。等您回家看见,肯定喜欢。”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云栩栩意识到这个问题,决定不再开口,只微笑点头。 不过,她偏头看了青枝一眼。 小丫鬟其实和她差不多大,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只是青枝眉目更温柔,眉眼弯弯,里面充满了对她的尊敬和喜欢,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若不是这样的眼神,云栩栩一定以为对方发现了她的秘密。否则,为何每次要露馅,青枝都会给她台阶,未免过于贴心。 可是现在…… 云栩栩无声叹息,她轻轻抬手,拍了拍青枝的小臂,像是安慰。 “小姐,怎么了?”青枝转头,动作时一缕头发从耳后荡到脸颊边缘,平添几分调皮之意。 “无事,”不能说你的小姐已经不在了,云栩栩只能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回耳后,慢吞吞回道,“就是有些紧张。” 青枝闻言笑笑,眉宇间又浮现出包容一切的温柔。她抽紧披风的带子,很轻地说道,“小姐不必担心,老爷是四大长老之一,云家不需要您当选圣女来维系家族。只要您开心,是不是圣女都没关系。” 轻轻柔柔的话像温泉漫过四肢,连心脏都跟着湿润。云栩栩有一瞬恍惚,似乎在中考前,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而自从母亲去世,这样的温柔,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 云栩栩歪头,慢慢靠在青枝肩上,在她和缓的声音中,闭上了眼。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圣宗。 和其他宗门不同,圣宗不在山上,而是独出心栽,建在众山环绕的城外。 在飞舟上,云栩栩看见包围圣宗的山峰足有十几座,各山距离都很远。再往远处,则隐隐约约是座白色山峰,可能是雪山。 ‘为什么会有雪山?难道因为海拔高?但看起来不高啊。’下飞舟时,云栩栩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飞舟降落在圣宗后侧,前面是数座宫殿,后面则紧挨着山脉。 白袍修士开口,“前面是休息的地方,不允许我们进入。进圣宗前,还请青枝姑娘随我取来令牌。”他指向另外的修士,“至于云小姐,在此稍等片刻,乐初会告诉您一些禁忌和规矩。” 圣宗看似没有守卫,实则整个宗门都被阵法包围,必须携带令牌才能进去。令牌也只能在圣宗领取,不许外带。 云栩栩做过功课,了然点头。青枝虽不想离开小姐,但还是皱着眉、一步三回头地和白袍修士离开。 护卫都被留在更外围,两人一走,空旷的地方顿时只剩云栩栩和乐初。她搓了搓手臂,温和地转向那位从没开口的白袍修士,“请问,圣宗都有哪些禁忌?” 乐初作揖,又指着后面的山说道:“!@¥” 云栩栩:…… 云栩栩:我真没想到,修真界特么也有方言啊啊啊啊 仔细听了一会,发现一句也听不懂后,她尴尬笑笑,“等我的侍女回来,请您再重复一遍好不好?” 乐初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微笑颔首,算是同意。 度过了人生最尴尬的十分钟后,青枝终于回来。她提着灯,手里还拿着套白色衣裙,和一块玉佩大小的令牌。 因为过于激动,云栩栩没看见青枝僵硬的面孔。她得救般拉过小丫头,对乐初说,“麻烦您再说一遍。” 乐初又说了一堆鸟语,似乎还问了个问题。因为云栩栩听见,他用的是升调 分卷阅读9 。 青枝回答他:“那位修士说,他先回宗门汇报,请您也尽快前往。” 乐初点头,匆匆作揖后,御剑离开。 能当翻译的人都很帅!云栩栩万分敬佩地问青枝,“乐初都说了什么?” 夜风吹过,连带青枝的声音也裹上冷意,“他说,让您即刻前往后山山顶,并且在天亮之前回来,千万不要迟到。” 顺着青枝手指的方向看,是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好在夜色明亮,能隐约看见路。 云栩栩唇角下压,遮掩住不太高兴的表情。 大半夜搞事,耽误吃饭睡觉,她很不高兴。 而且,说好的明天才选圣女呢,怎么现在就开始了,圣宗真是一点规划都没有。 不等她继续想,青枝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塞过来,“小姐抓紧时间出发,您只有不到四个时辰。” 以前遴选圣女也有类似的考验,云栩栩并没怀疑,只是保持着不悦的表情,接过灯笼,又把衣裙和令牌塞进乾坤袋,拍了拍青枝的肩膀,“那我走了,你不要担心。” 望着离去的身影,青枝目光闪了闪。 …… 手里的灯笼很亮,山上每隔一段距离还有灯,再加上月色,看见路并不难。只是云栩栩顺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 云栩栩:第一万次唾弃这病弱的身体。 不过,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现在有钞能力! 云栩栩服下便宜爹留下的丹药,身上的疲惫瞬间消失。她简单地拉伸几次,继续往上爬。 又走了两步,她突然想到什么,将手里的灯笼也收进乾坤袋。 毕竟是医学生,晚上独自面对大体老师都不害怕,还会怕走夜路? 没有负重,还能随时回满体力,很快,云栩栩就走完大半。她正想锤锤腿休息,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 那黑影极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估计是圣宗的人,既然让我们半夜来历练,肯定有人看着。’ 云栩栩搓着手臂,抬头向更高的山顶望去。山顶已经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很快就会到达。 目标在即,云栩栩放弃了休息的想法,一路加速往终点走。 …… 夜半来探查的司空渊自然看见了云栩栩。 他停住脚步,站在树枝顶端,任由猎猎山风穿过衮服,他垂眸看向擅闯后山之人,眼神透着冰冷与厌恶。 “后山已封,却还有人进来。看来长老们胆子都大了,本尊的命令也敢不听。” 司空渊慢慢勾起笑,眼神却陡然泛起杀意,“陈挨,杀了她。” 静默的黑暗中,一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树下,他跪地应了声“是”,向着云栩栩离开的方向追去。 ☆、004 大概因为目标就在眼前,云栩栩格外有动力,都不需要丹药,很快就爬上山顶。 和她想象中略有不同,山顶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连小草都被拔光,只剩下平坦的地面。 “没有信物、没有人,怎么证明我爬到山顶?”云栩栩皱眉转了一圈,恍然大悟,“修真界当然不能用常理思考,可能有实时转播之类的东西。” 又扩大范围转了一圈,确定无事能做,云栩栩决定下山。顺手捡起一枚小石子,算是当做证据。 云栩栩:聊胜于无嘛。 就在她转身、决定原路返回时,身后突然传来沙沙沙的声响。那声音细碎而轻微,像是风吹散落叶,又像是细沙滑落。 但那个频率,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不是人,难道……修真界有鬼?’夜半荒山,正是想象力充分发挥的时候,前世看过的鬼片不停浮现,云栩栩身子一僵,忍不住头皮发麻。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这个声音如此明显,很可能是圣宗安排的考验;可她没有修为,就算是考验,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稀稀疏疏的声音一直在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像是故意提醒她有事发生,云栩栩愈发举棋不定。突然,声音中出现一道清晰的呻.吟。 属于人类的、痛苦的呻.吟。b 分卷阅读10 r 云栩栩立马不再犹豫,想也不想拔腿向声音的来源跑去。 既然是人,她就必须过去。她身上有云如生给的防御法衣和法器,都是最高阶的法宝,哪怕化神也能抵挡一阵。 更重要的是,她发过誓。 入学时,在系主任的带领下发过誓——那个挨千刀的、倒霉催的、却无论如何都要遵守的医学生誓言。 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云栩栩屏气凝神、跑过山顶的大片空地,跑向山峰后侧的树林。呻.吟声再也没出现过,倒是稀稀疏疏的声响一直不停。 声音越来越近,云栩栩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她用力扒开灌木丛,然后看见了……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屁股。 看清的瞬间,所有恐惧与惊慌都变成愤怒。 原来在灌木丛后,有一个横Y形状的粗树杈,一只毛茸茸的肥鸡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它的翅膀不停拍在树桩上,才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至于呻.吟声,风恰好吹过空树干,类似口哨的声音顿时传出来。刚才她太紧张,距离又远,一时听错了。 云栩栩:想骂人。 谁家溜达鸡晚上不睡觉,还钻进两个树杈中间,挑战不可能呢?刚才,她都以为自己要为医学事业献出生命了! 听见声音后,肥鸡扑腾得更快,翅膀都快飞出残影。云栩栩生气归生气,还是上前一步,一手一脚用力撑开树枝,另一只手把鸡拿出来,抱在怀里。 “还挺沉,怪不得卡得严严实实,”抱着毛茸茸,云栩栩怒气消散不少。就是不知为何,到她怀里后,肥鸡扑腾地更厉害了。 云栩栩抱不住,只能放它回地上。她弯下腰,带着笑意往前一扔,“这也算救死扶……” 话说到一半,云栩栩呆住了。 向外扔毛茸茸的时候,她恰好抬头,然后在远处的树林里,看见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双眼睛已经向前移动一步。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见一只两米多高的灰狼,它非常人性化地扭了两下脖子,开口道,“你就是我的食物?” 跑! 云栩栩脑中只剩下一个字。 她捞起大黄鸡,疯狂往回跑。脑中充满震惊:那是狼?书里不是讲过,动物无法生出灵智。这个狼怎么会说话啊啊啊啊。 在她身后,灰狼舔了舔爪子,幽幽绿眼里充满恶意,它狞笑,“先让你跑一会儿。” 它喜欢吃人,但更喜欢看着他们在恐惧中绝望。 毕竟未曾修炼,云栩栩连普通狼都跑不过,更何况这个明显有修为。没跑多远,灰狼已经不耐烦,闪电般追过来。 云栩栩紧紧盯着脚下的路,没敢回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猛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东西扔到后面。 管它什么法宝,反正她有很多,一直扔就行。 灰狼以前肢为中心,转过大半身子避过飞来的暗器,它眯眼一看,竟是个小石子。 正好是云栩栩刚才顺手捡的那颗。 灰狼大怒,嚎叫一声,四肢发力,快速跃向前方。 脚下的路都在微微颤动,可见后面的大兄弟有多用力,云栩栩心下微沉,一只手伸进乾坤袋,随时准备出手。 地面震动地越发厉害,隐隐能闻到野兽身上的腥气,云栩栩神色一凛,知道她该出手了。然而她还没动,怀里的大黄鸡突然挣脱怀抱,飞到半空中,两个翅膀对着身后用力一扇。 咣、咣、咣咣—— 云栩栩诧异回头,只见灰狼像是被打了一拳,弓着身子一直在飞速后退,接连撞倒十几棵树,才堪堪落地,不知是死是活。 云栩栩惊了。 这个世界,随便出现个猫猫狗狗,都这么厉害? 她抬头想看看那只英雄鸡,结果没找到。一低头,才发现它已经瘫在地上,两个翅膀软塌塌贴在地面,就差没口吐白沫。 竟然帅不过三秒。 远处狼人好像有清醒的迹象,云栩栩只能再次捞起鸡,认命地继续狂奔。又没跑两步,前方山路出现个黑衣人。 这山里究竟藏着多少神秘生物??? 云栩栩举鸡高喊,“快跑啊,后面有会说话的狼 分卷阅读11 。” 黑衣人没动,反而抽出剑,眉目凛然,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云栩栩都快急死了,不听劝的一般都是炮灰,肯定活不过这集。 她还在着急之时,灰狼已经醒来,它从未受过此等侮辱,已然愤怒到极点,速度更是飞快,瞬间赶至她身边。云栩栩感受到贴着脖颈的腥臭呼吸,一矮身,就地打了个滚。 灰狼太快,来不及收势,竟然跃过云栩栩,直直撞在黑衣人的剑上,前肢渗出血。 这能忍? 逐渐失去理智的灰狼陷入狂躁,哪还管云栩栩,直接和黑衣人缠斗起来。 云栩栩犹豫一瞬。 留下帮忙是人之常情,可她只会扔法宝,偏偏打斗中的一人一狼距离极近,有误伤的可能。 而且,观察二者打斗,黑衣人能飞,灰狼只能在地面。即便黑衣人打不过,也能及时逃走。 略一思索,云栩栩决定离开,下山叫人来帮忙。 这才是最优解。 …… 陈挨长剑一横,挡住利爪的攻击,余光瞥见云栩栩跑了,他皱眉,转身想追。可灰狼哪给他机会,带着灵力的掌风拦住去路,“小子,想跑?” 野兽能吐人言!陈挨眼中闪过诧异,突然闭眼按了下额头。 下一秒,司空渊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眉目阴沉。他长袖一挥,两人一狼都消失不见。 …… 山路平坦,下上比上山更容易,云栩栩一口气跑到半山腰,便再也没有力气了。 她背靠在大树上,怀里抱着英雄鸡,一边频频向后看,一边无意识梳理它的羽毛。 “那东西没有追过来。”云栩栩静静听着身后的响动,不知不觉,打斗声已经消失很久,狼人也没有追过来。所以,一定是黑衣人赢了。 “呼——真是吓我死了。”危险解除,云栩栩精神顿时放松,可她一放松,胸口的钝痛也蔓延开。 刚才太紧张,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现在头晕目眩,并伴有胸前区疼痛,云栩栩靠着树干坐下,试图从乾坤袋里拿出丹药。 偏偏五指哆嗦地厉害,几次伸手,都没能抓住丹药。 云栩栩无奈抹了一把汗,脑中突然蹦出个小知识:聊天可以有效地缓解紧张。 忘记在哪里看见的,但试试无妨。云栩栩目光落在不知何时醒来的英雄鸡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这就是圣女遴选?太吓人了,圣女真不是人干的。” 她喘息地厉害,说一句话要休息很久,不过,反正只有她一个人在说,停顿多久都无所谓。 半晌后,她戳了戳毛茸茸的鸡脑袋,继续道,“这位兄台,你还蛮厉害的,一开始怎么不出手?” 逃跑时,灰狼第二次扑过来,这只鸡才动手,估计是动物的本能?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怀里抱着的英雄鸡忽然抬起头,黄豆似的眼睛咕噜咕噜转动两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云栩栩突然心慌。 这个动作……就像它能听懂她的话。 随即她嗤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昭天宗的书特意指明,动物能依靠本能修炼,但无法生出灵智。 刚才那只灰狼,更像是人修炼了能够变成动物的功法。仔细回想,它身上还保有部分人类的特征。而怀里这只,是实打实的鸡,不可能听懂人话。 “那是因为本大爷第一次听见狼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英雄鸡用翅膀捋了捋头上的毛,突然开口。 …… …… 云栩栩:也、也说话了!!! 她大喊一声,嗖一下把怀里的玩意扔出去,不管不顾往山下跑。 特么书里都是假的,说好了动物只是动物,为什么都在说话?修真界的动物还修第二外语? 这一次,云栩栩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跑到山脚。看见青枝熟悉的身影时,她差点哭出来。 “你怎么在这!”青枝的声音有些僵硬,很快又改口,“奴婢是说,小姐这么快就下山了?” 云栩栩惊魂未定,没注意到丫鬟怪异的语气,她回头看向山峰,鸡没追过来,黑暗的山峰依旧静悄悄,仿佛刚 分卷阅读12 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难道……那些都是圣女遴选的一部分? 越想可能性越大,毕竟圣宗让她们黑夜上山总是有理由的。云栩栩拢紧散开的长发,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青枝,北洲的野兽能否开口说话?” 青枝本就僵硬的笑容一滞,“小姐说笑,野兽当然不能。”她顿了顿,“难道,小姐看见了什么?” 不想吓坏小丫鬟,云栩栩选择隐瞒这件事,她摇头,“没有,只是随口一问。” 明月高悬,夜晚已经过去一半,今夜的事虽然蹊跷,但全部都过去。云栩栩想起明天还有其他考核,她拿出令牌戴在身上,“天色不早,我先进圣宗。青枝,你也回去吧。” 圣宗只能一人进入,即便是贴身侍女也不行。 看下时间,云栩栩估计还睡几个时辰,她裹紧衣服走向侧门,没想到刚转身,手臂忽然被用力拉住。 云栩栩回头,青枝正冷冷地看着她。 ☆、005 青枝力气很大,握得手臂生疼。云栩栩皱眉,但没有挣脱,只是偏过身子询问,“青枝,还有什么事?” 青枝一直没收回手,视线也直勾勾的。云栩栩渐渐生出一丝异样,不等她想到什么,对方忽然把一样东西举到她眼前。 借着月色,云栩栩看见,那是一枚古铜色的戒指。 “给我的?”云栩栩接过戒指,放在眼前打量。戒指不知什么材料,正反两面都有刻痕,应该是个法器。 见她接过戒指,青枝才抽回手。她低低开口,嗓音有些哑,像是夜里滞涩的风,“明天遴选圣女,小姐一定要带上它。” “可以,我现在就戴。”有飞舟上的经历,云栩栩和青枝亲近很多。她笑着戴上戒指,正反转了两圈,“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考试时带上吉祥物,图个吉利。这种封建迷信行为,原来修真界也有,果然人类是相通的。 青枝的视线一直凝在戒指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重复一遍,“一定要戴。” “好,我戴着。”云栩栩哭笑不得,老年人对吉祥物的态度,真的很执着! 夜色渐深,山脚刮起冷风,云栩栩眯着眼打个哈欠,“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走了?” 青枝这次没再阻拦,福身告退。 揉着眼睛,云栩栩推门走进圣宗。 …… 如白袍修士所说,这里确实是休息的地方。穿过外侧围墙,里面正对着一个小广场。广场两边是鳞次栉比的竹楼,很像现代的别墅区。 和后山一样,这里也没有人。 空荡荡的广场悄无声息,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侍从出现,云栩栩只好打起精神,自己寻找住处。 “修真界自动化程度真高,无人监考考场,无人接待住宿,”云栩栩又打个哈欠,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恹恹道,“这要找到什么时候,也不知今晚能不能睡了。” 随便挑个竹楼所在的方向,向前走去。但只走两步,她就停住了。 她身上不舒服。 确切地说,是带着戒指的手不舒服。 云栩栩自己学医,父母也都是医生,从小就不习惯佩戴首饰,更何况明令禁止的戒指。现在手指被套住,她全身都难受。 ‘我先摘下来,明天再戴上。’云栩栩低头摘戒指,忽然在腰间看见一点光。 是令牌。 它像激光笔,顶端发射出一道极细的绿色光束,指向某座竹楼。 “原来令牌是这个作用!”云栩栩立马反应过来,它在指路。 从腰间解下令牌,云栩栩发现,它右下角还刻着她的名字。若不是怕打扰别人休息,她都想吹个口哨。 ——修真界,真高端! 跟着绿光走,很快找到住处,恰好是广场左边那排竹楼,最中间的一个。门上有匾,写着一百零八,和她令牌上的数字相同。 云栩栩已经懒得思考数字代表什么,她忍着困意洗完手,直奔二楼卧室,倒头就睡。 今天真的太累了。 …… 第二天一大早,云栩栩便醒了。只是身上又酸又痛,肌肉好 分卷阅读13 像被压路机碾过。在床上挣扎好久,她才起来。 简单洗漱,又换上昨天拿到的白裙,云栩栩坐在窗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精致的餐具摆在桌子上。 乾坤袋保存的食物很多,云栩栩大致看了一遍,最后拿出两粒丹药放进盘子,又拿出一粒丹药放进杯子。 ——亲爹给的丹药要比昭天宗的好吃许多,而且妈妈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都有照做呢 一边用筷子夹丹药吃,她一边拿出传音石,给云如生“打电话”。 昨晚太紧张,思维难免受阻。现在回想起来,昨天事事透着蹊跷,古怪的地方很多,特别是能开口的野兽。云栩栩有自知之明,知道她自己想不明白,所以问云如生。 叩下传音石上的阵法,云栩栩等待对方接通,等了好久,对面一直没有声音。 云栩栩:修真界,真垃圾!电话都不好用。 不等她第二次叩响传音石,楼下突然传来交谈声。 那声音故意压低、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么,昨晚又来一个。” 云·昨晚来的·栩栩推开窗,看向说话之人。 不知何时,楼下广场已经站满人,都是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孩,应该同为圣女候选人。她们零零散散站着,但仔细看,其中有三个女孩,她们周围人更多,气质也更突出。 圣宗有四大长老,云如生是其中之一。 云栩栩想起她看的资料,对楼下三人身份有了猜测。 别人如何评价自己,云栩栩不感兴趣,她关上窗,迅速整理好东西下楼。 她不知道,几分钟的时间,女孩们已经将她的生平说个遍,从年幼不爱修炼、到昏迷、到最近清醒。导致她出现时,人群都有一瞬间静止。 “你就是云栩栩?”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很甜很好听,就是语气不太好,话里话外透着不屑。 云栩栩偏头看,因为隔着其他女孩,她并没看到人,但是对那个方向有印象。三个女孩中看起来最骄纵的,就在那边。 果然,云栩栩思考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走到她身前。 距离两步远时,姑娘停住,扬着头说道,“我是苏家苏飞荷。” 说完,她就一副骄傲与不屑混合的表情,理所当然等待对方发出惊叹。 云栩栩:“……”四大家族的资料,她只看了一小部分。只知道苏家家主苏启,至于苏飞荷是谁,完全没听过。 但作为宫斗剧十级、宅斗剧八级爱好者,云栩栩最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她平淡点头,“我知道了。” 随即又补充,“大家都是来选圣女的,你不必特意过来向我介绍自己。” 言外之意:咱们是平辈,你不必来讨好我。 苏家虽是四大长老之一,但修真界阶级性不强,有巴结苏家的,自然也有看不上苏家的,听见云栩栩的话,不少女孩都直接笑起来。 苏飞荷哪受过这种嘲讽,听见周围的窃笑,她脸涨得通红,愤怒道,“谁特意过来了?” 云栩栩目露疑惑,“那你刚才是?” 苏飞荷当然是来炫耀的,但她不能直说,憋了半天,终于找回思路,“可惜你昏迷多年,竟然不知道本小姐是谁。我可是……” 炫耀的话还没说出口,云栩栩忽然向前两步,用力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的好心,知道我昏迷已久,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主动来和我分享,”云栩栩面露感动,声音真挚,“但真没必要,真的。” 苏飞荷:??? “谁好心了,”周围窃笑声愈来愈大,苏飞荷都快气炸了,她用力甩开对方的手,厌恶一般连连退后五六步,不管不顾地拿出剑,“我要和你比一场。” 主动挑事的果然智商都不太行,云栩栩暗自发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 “我就知道,你昏迷多年,修为肯定很低,根本不配代表四大家族,更不配和我相提并论,”苏飞荷终于找回场子,拿剑指向对方,大声道,“你不敢和我比,对不对!” 只因为同时提及两人,苏飞荷就要开嘲讽?除了智商不行,人品也不太好啊。 云栩栩收起玩笑的心思,面无表情道,“不过是怕伤到你罢了。对付你,我一招就能赢。” 云栩栩算的很清楚。 分卷阅读14 她还没修炼,打架肯定打不过。唯一的优势是法宝多。苏飞荷性格莽撞,必定要先出手,而她有反击的法宝,这样一招结束,一定是她赢。 至于之后…… 辰时马上就到,她都看见圣宗的人御剑向这边来,如果苏飞荷不认输,圣宗的人自然会制止。 ‘这招真聪明。’ 云栩栩负手而立,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赞赏。 这番行为在苏飞荷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她双眼通红,怒而拔剑,“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一招胜我!” 就在她出剑的瞬间,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荡遍四周, ——圣尊到。 听见这道声音,云栩栩下意识抬头,司空渊在半空,依旧一袭黑色衮服,威压强悍。唯一的问题是,那张脸怎么是她几天前在山上见到的美人啊啊啊啊啊啊! 云栩栩太过吃惊,以至于下意识抬高右手。 忽然,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体内迸发出来,那股力量直直对上苏飞荷的剑,碾压般粉碎剑势、穿透剑身,对着苏飞荷冲去。 不过瞬间—— 苏飞荷的剑碎了,她自己被逼退数丈,呕出一口血来。 这下不仅是苏飞荷,连云栩栩都怔在原地。 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而且刚才那股力量,是灵力? 她能修炼了? * 昨夜陈挨用尽了办法,抓到的人狼却一直不开口,司空渊心下不悦,格外想杀人。 他对选圣女之事不感兴趣,不过是长老们不愿放弃权利,在做最后的挣扎。所谓的圣女,也只是他们的傀儡。闹得声音大了,他才漫不经心往下一瞥。 司空渊最先看见倒地的苏飞荷,他冷笑,苏家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这样的废物也能称为苏家天才。 当视线扫过竹楼前的云栩栩时,司空渊凝霜的黑眸,停顿了一瞬。 ☆、006 体内多出一股力量后,云栩栩突然变得目达耳通,甚至能听见远处女孩们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苏飞荷不仅被打败,连剑都碎了?” “不是说云栩栩不善修炼、昏迷多年?苏飞荷可是金丹,她怎么会输?” “云栩栩肯定耍诈,我都没看清她如何出手。” “赢了就是耍诈?有些人真是输不起。” “哇,她好漂亮,抬手的姿势也好看。” 按照修真界的算法,这些女孩只是孩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苏飞荷狼狈地跪在地上,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突然听见这些话,没忍住又呕出一口血。 云栩栩没关注那些,她垂眸看向右手,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飞舟上的那三天,有医修告诫她,现在绝不能修炼。 她昏迷时间太长,经脉阻塞,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先疏通体内灵力。就像有人长期卧床,想要走路,必须进行康复训练。 道理都懂,云栩栩只是好奇,“我每天服用丹药、泡灵泉,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医修捋了捋胡子,一脸高深莫测,“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十年。反正时间到了,小姐自然便知。” 云栩栩:“……”好熟悉的话术,说了和没说一样。 好歹是半个同行,云栩栩没有刁难对方,每天坐等奇迹出现。没想到,今天奇迹真的出现了。 云栩栩感受到体内蓬勃的力量,都不知先惊讶她身体恢复了,还是先惊讶她昨晚竟然见过司空渊。 显然,惊讶的不只她一人。 三大长老刚到,一眼扫过去便明白发生什么。 苏启面色不好,似乎在强忍怒气,只是不知怒气是对云栩栩还是对苏飞荷;潘宿倒是没看这边,低着头神色莫名。 四大长老之首的葛正初则神情和蔼,先挥袖扶起苏飞荷,用法术抹去她身上的血迹,对她温声道,“去吧。” 最后才看向云栩栩,用长辈看向晚辈的慈爱眼神,说道,“以后莫要逞强。使用超出本身境界的力量,对身体无益。” 云栩栩:“……是。”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15 ?她不是单纯的身体恢复? 随着众位长老的到来,这场闹剧彻底结束。只是女孩们看向云栩栩的目光完全变了,从轻视变为警惕,暗暗把她视为对手。 前后的变化,云栩栩全都看在眼里,但是并未放在心上,她的视线远远落在前方,辰时已到,圣女遴选开始了。 钟声响起的瞬间,长老们和司空渊中间,突然升起一个类似于博物馆展柜的雕花圆台。大概半人高,上面放着白玉托盘,中间用红绸覆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鸟巢。 葛正初对司空渊点头后,向前一步,对有些茫然的女孩们说道,“诸位须知,是圣宗选择圣女,而非圣女选择圣宗。” 话闭,三位长老同时抬手,能穿透一切的光芒突然爆开,云栩栩下意识用手遮挡,等感受到光芒消散后,才发现白玉圆盘中间多了什么。似乎是黄色的,只是被术法遮掩,并不能看清。 有人反应过来,“是圣物。” 闻言,所有女孩和白袍侍从们都恭敬下跪,云栩栩恍恍惚惚跟着动作,脑中浮现出有关圣物的一切。 传说几千万年前,北洲有大能飞升。 成仙前,他将毕生所学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圣物。据说此物通晓一切,明过去知未来。一经现世,就被无数人疯狂争抢。 数年争斗,圣物最终被一男一女获得。 他们自称为圣尊、圣女,又创立圣宗,设下四大长老,共同守护圣物。后来圣宗逐年壮大,最终一统北洲。 可以说,圣物是一切的源头。 云栩栩和其他人一样做恭敬状,实则好奇极了,特别想知道圣物究竟是什么,是否如传言所说那么神奇。 “请您指示。”葛正初忽然开口。 云栩栩:他在和谁说话?司空渊? 陌生的声音回答,“可。” 这不是司空渊的声音,那意味着,圣物会说话!云栩栩的震惊与好奇攀升到顶峰。随即,她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个声音,她好像听过。 越想越觉得耳熟,十分熟悉,几乎近在眼前。蓦地,云栩栩面色一僵。昨天晚上,那只会说话的英雄鸡,就是这个音色! ‘不会吧,’云栩栩崩溃地想,‘昨晚的测试,难道是圣物对我们的考验?那它未免牺牲太大。’ 云栩栩记起昨晚,肥鸡被夹在树枝里的样子,蠢得不行,怎么都和通晓一切无关。 它连自己太胖钻不过树杈都不知道,还能知道过去和未来?她表示十分怀疑。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四周鸦雀无声。半个时辰都快过去,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圣物作出决定。云栩栩甚至看见有些女孩的手在抖。 她倒是完全不紧张。 并非她心理素质好,而是彻底放弃治疗。昨天她才把圣物扔到天上,放到现代,就是面试前揍了顶头上司,怎么可能通过遴选。 确定选不上,云栩栩便觉得一直跪着有些无聊,她开始小幅度地左看右看。 左侧的女孩似乎很紧张,牙齿都在打颤,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左前方的女孩则非常淡定,没被袖子遮住的指尖在地上敲敲点点,还在地面凝出一小团黑雾。 等等!云栩栩惊了,她的手怎么凝出黑雾? 不等她继续惊讶,那团黑雾直接向上窜,包裹住女孩半个身躯。而且,不仅仅是这位,人群中陆陆续续有黑雾出现,云栩栩察觉到不对,第一时间站起来想要跑,可是她惊恐地发现,她动不了。 不止是她一人不能动,其余的女孩也发现这个问题。 “我怎么不能动了?” “丝丝,你身上的黑雾是什么?” “这是圣物做的么?” 无数疑问中,还夹着一道非常冷静的声音,“缠丝隐阵。” 云栩栩艰难地转动眼珠,向左看,果不其然,又看见三个女孩中的一个。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微微偏动视线,给她解释,“缠丝隐阵,十大困阵之一。以九人九件法器为阵眼,能定住方圆内一切活物,缺点是成阵时间过长。” 能定住一切活物!云栩栩猛地向前看,只见三位长老不同程度地面色难看,苏启更是眼珠凸起,艰难地反抗。 唯独司空渊, 分卷阅读16 神色淡淡,除了如深渊般的黑眸愈发冷寒,看不出任何不同。 “那个……朋友,”调动体内灵力无果,云栩栩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阵眼也是活物,也被定住,那这个阵法有什么用?” “我是葛绘,”那姑娘目视前方,表情都没变过,“你看天上。” 云栩栩费劲转动眼珠,然后惊讶地“啊”了一声。 “看见了吧,”葛绘道,“那些人在攻击结界,结界碎了,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为什么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事,我们可是要死了啊。云栩栩哭丧着脸,秉着最后的希望看向司空渊。 都说圣尊强,解决一个缠丝隐阵肯定没问题。 葛绘没看向这边,却猜到她的想法,“圣尊也不行,缠丝隐阵本就无解,若不是成阵时间太长,在对敌时毫无用处,它甚至能排到困阵之首。” 云栩栩:“……”真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呗。 知道没有希望,云栩栩却仍然不愿放弃,她的视线忍不住四处乱窜,时而落在司空渊身上,时而落在黑雾上,像是在寻找凶手,又像是寻找破阵之人,忽然,她发现了什么。 确定心中所想,云栩栩忍不住开始激动,声音都在轻微颤抖,“葛绘,你说九人成阵解无可解,但是,如果只有八人呢?” 葛绘一怔,语调终于有了波动,“你说什么?” 云栩栩视线转得飞快,十分肯定地说道,“我数了,真的只有八个。” 因为害怕司空渊,云栩栩站在最后一排,还是最右边的角落,她起身的时候微微左.倾,现在能轻易看见所有人。黑雾蔓延到两米多高,她不可能数错。 “即便缺少一个阵眼,缠丝隐阵仍然不好破,至少以长老们的修为,一时半会无法突破,”葛绘似乎想到什么,“但如果是圣尊……” 葛绘的话说到一半,玻璃破碎的声音忽然在上空炸响。 彭—— 结界碎了。 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从四面八方飞来,手握长剑,气势汹汹。 一切发生地太快,云栩栩慌乱极了,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该如何反抗。她都想闭眼等死,却发现那些黑衣人看都不看她,直直向着司空渊冲去。更奇怪的是,一个黑衣人飞着飞着,忽然掉下来了。 云栩栩:??? 在她惊讶的时候,又有几个黑衣人落在地上。葛绘淡淡的声音响起,“看他们的脖子。” 云栩栩强行稳定心神,眯眼看向离她最近的黑衣人,显然已经没有呼吸,头弯成奇怪的角度。 等等,弯成奇怪的角度!!! “对,就是圣尊做的,”葛绘肯定了她的想法,并说完刚才只说到一半的话,“如果阵眼只有八个,圣尊肯定能使用灵力。” 长老们需要花费无数时间破解阵法、调动灵力,司空渊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倒地,他们自然察觉到异常,首领模样的黑衣人示意属下正面攻击,而他则绕道身后,准备夹击。 他隐匿身形来到司空渊身后,当长剑马上要碰到对方时,司空渊突然动了。 司空渊竟然无视阵法的禁锢,动了。 首领瞳孔紧缩,立马意识到自己中计,可意识到也没用,司空渊微微侧身,一掌击中他的丹田。下一秒,首领倒在地上,只剩最后一口气。 抓到首领后,司空渊再无顾忌,长袖挥动,余下的所有黑衣人齐齐掉落,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已经失去性命。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已经说不出来话,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可怕。 司空渊太可怕了。 他一早算计好一切,装作被阵法困住,先引来敌人自投罗网,再引得头领主动出现,能实现这一切,又和他本身的实力脱不开干系。 一个人真能强到这种程度?云栩栩突然开始怀疑,有关司空渊的传说也许是真的。传闻他在道魔之战中,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正道,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葛长老也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低声道,“还请圣尊解阵。” 那八个阵眼还在,其余人依旧动弹不得。 司空渊没有回答,但黑色衮服微微荡起。他信步闲庭般走到 分卷阅读17 最近一个身上泛黑雾的女孩身边,指尖轻点,黑雾连同女孩瞬间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直接化成灰烬,落在脚边。 只是……云栩栩有些奇怪。她现在已经能小幅度地动作,她使劲伸长脖子看,女孩化成的灰烬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努力辨认,然后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枚戒指,和青枝昨夜给她的一模一样! ‘难道同款戒指很多?’ 最开始,云栩栩还只是稍微有些惊讶,可是一连七个女孩的灰烬中都有同样的戒指,她终于意识到不对。 ‘戒指就是缠丝隐阵的阵眼?青枝要害我?’ 不等云栩栩想通,司空渊已经处理完最后一个阵眼——她左前方的那个女孩,做完这一切,司空渊突然看向她。 对上那双漆黑瞳孔的瞬间,云栩栩仿佛落入寒渊,周围只剩刺骨的冷风,她怔在了原地。 阵法已破,众人又能正常动作,她们自动后退,眼中还带着莫名的惊恐,等司空渊走到云栩栩身前时,周围已空无一人。 司空渊手指一勾,她腰间的乾坤袋瞬间落入他掌心。 据说只有本人才能使用的乾坤袋,轻而易举被打开,他顺势捏起一枚古铜色、现在还泛着黑雾的戒指。 拇指和食指并拢,戒指应声碎裂,下一秒,苍白冰凉的指尖攀上云栩栩的喉咙,司空渊掐着她的脖子,黑眸像是凝出寒冰,语气却格外漫不经心, “给本尊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007 只有亲自面对司空渊时,云栩栩才感受到那种可怕。 男人高瘦、肤色苍白,偏偏气势如山脉般倾覆,黑眸泛寒,指尖带冰,寒意渗到骨头,连呼吸都是凉的。 他就像雪山淬成的刀刃,锋利而冰冷,仅仅靠近就会被割伤。 云栩栩忍不住哆嗦,也不知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像每个垂死挣扎的人那样,她用力掰着对方的手,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我,咳咳,我会治病,能治好你。” 说完这句话,云栩栩先愣住。人濒死时更容易说出心中所想,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医治别人有如此大的执念。 司空渊黑眸中的寒意一点都没有减少,却微微松了手,像是对这个理由感兴趣,他勾起唇,“哦,那你说说,本尊都有什么病?” 云栩栩:“……”她要是真说了,司空渊绝对第一时间杀死她。 “咳咳咳,我会治一点贫血、体寒,其他的也可以学,”云栩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估摸着司空渊的情况,斟酌开口。觉得这些还不够,又补充道,“而且,我是云如生的女儿,杀了我虽然不至于有事,但还是会有一点点麻烦的。主要是,我根本没想害您。” 司空渊开始还漫不经心听着,听到最后,忽然冷笑。 说谎。 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每个都只会说“我没想害你”“我没有恶意”“我不是故意的”。为了活命满口谎言,虚伪地令人作呕。 他以为这个会有所不同,没想到也是同样的骗子。 司空渊手下骤然发力,余光随意扫过云栩栩的身后,像是在看她说了多少谎,可视线落在那里时,目光忽然一滞。 她身后干干净净、清清透透,除了光,什么都没有。 修道以来,司空渊第一次生出类似疑惑的情绪。 黑眸微眯转向另一边,那里站着剩余的女孩和侍者。 他们表情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每个人身后,都有或深或浅的灰色雾气。随着他的目光扫过来,雾气的颜色还会随之加深。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能看透人心的能力。 别人对他的一切负面情绪,例如怨恨、憎恶、恐惧,最后都会化成灰雾,聚集在他们身后。 负面情绪越深,雾气颜色越深,就像刚刚被捉住的黑衣人首领,现在他身后的雾气浓稠得像是黑色墨汁,甚至蔓延到两侧,遮盖住他的相貌。 司空渊的视线扫过每个人,像往常一样见到灰色浓雾,甚至因为今日之事灰色比往常更深,足以见得他的能力没出问题。 可当他转向云栩栩,只见她憋得脸通红,身后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司空渊眸色渐深,真的凝出一点 分卷阅读18 兴味。 有点意思,他想。 不知何时,三位长老已经来到两人身边。葛正初姿态恭敬,话语中带着些许谨慎,“圣尊,也许此人真的没有恶意,毕竟法器被收入乾坤袋中,无法起效。” “哦?葛长老怎知她不是故意这样做,”司空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万一她想取得本尊信任,故意如此呢?” “这……”葛正初语塞,看了眼其他两位长老,没再说话。 司空渊根本不管别人如何,他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云栩栩,想在她身上找出雾气的痕迹,可是无论他说什么,灰雾都没有出现。 ‘是本尊的能力对她无效,还是她真的没有恶意?’ 正在怀疑的司空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云栩栩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心率很慢,只有40次/分,很可能是窦性心律过缓,也许还存在器质性病变。 司空渊只是虚虚掐住她的喉咙,并没有用力,而云栩栩的双手恰巧搭在他的脉搏上,下意识就开始数数并且作出诊断。 四位长老休戚相关、利益相连,葛正初不能让云栩栩莫名其妙死在司空渊手中,至少他不能什么都不做。想了想,葛正初找到折中的办法,“圣尊,不如先将人送至天牢审讯,若此事当真与她有关,再发落也不迟。” 司空渊却突然抬头,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是,本尊非杀不可呢?” 一时,众人神情各异。司空渊是圣尊,他要是真想杀人,谁也不能阻拦。连葛正初都只是微微皱眉,后退一步,没有继续开口。 而当事人云栩栩,还在思索那个问题:房室传导阻滞也可能引起心率减缓,但这个病如何治疗……该死,她还没有学到呢! 就在云栩栩沉浸在医术的海洋,而其他人觉得她必死无疑的时候,司空渊突然抽回了手。 一直沉思的云栩栩终于回过神,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对方,“……”发生什么了? 司空渊:“很好,你就是下一任圣女。” 云栩栩:!!! 虽然司空渊这样说,圣女却不是这样选的。葛正初为难地看向对方,“圣尊,这……”这不符合规矩。 司空渊摩挲着手指,忽然冷哼一声。 白玉盘中的单鸾正在全心全意啄自己的背。昨晚卡在树枝里,弄掉了不少漂亮羽毛,它都快心疼死了。突然,它感受到非常熟悉、非常恐怖的视线。 “……” 控制住自己被吓得打鸣的冲动,单鸾回想起司空渊那个变态好像说了什么,它下意识回复,“可。” 圣物同意了。 三位长老互相交换个眼神,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都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也算圣物做的选择。 沉默片刻后,葛正初亲自扶起云栩栩,行大礼叩首,“参见圣女。” 其余两位长老,白袍侍者,余下的女孩全都跟着跪下,口中高喊,“参加圣女。” 呼喊声响彻天际,惊得山中鸟雀纷纷飞起,云栩栩望着空中白云朵朵,终于将心脏过缓的问题抛在脑后,并真切实意感受到,什么叫上一秒地狱、下一秒天堂。 …… 之后的事,就和她没太大关系了。 司空渊带着黑衣首领离开。走时什么话都没说,一副我行我素的大佬姿态。 其他女孩被白袍侍者带走,她们眼中惊惧交加,看向云栩栩的目光,说不出的古怪复杂。 葛正初则和她说了一些关于上任、祭祀、祈福之类的事,云栩栩听得糊里糊涂,觉得比期末考试背的东西还要多。她下意识扶住额头,手指无意间擦过脖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嘶——”好疼。 葛正初一愣,目光染上歉意,“圣女今日受惊了,可先回殿内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 随即,他招来两位白袍侍者,指着他们说道,“这两位是乐山、乐水,他们是您的近侍,只听从您一人命令。” 乐山是男修,看样子三十出头,是个保镖一样壮汉;乐水则是一名女修,二十左右,跪拜时还对她眨眨眼,机灵又可爱。 他们虽然都穿着白袍,但衣服明显高级很多,上面还有刺绣花纹,区别于普通侍者。 云栩栩确实累了,点点头,跟着两 分卷阅读19 人一路向南,前往圣女宫。又随手拿出一粒丹药,没有嚼,而是单纯含在嘴里,补充体力。 一边走,乐水一边主动科普,“圣宗内,只有您和圣尊大人有资格住在这里,其他人包括四大长老都不能。圣尊又因为身体缘故不在此处。”她眨眨眼,“所以,整个圣宗都是您的。” 云栩栩颔首,没觉得圣宗都归自己好在哪,倒是万分庆幸司空渊不在。 一路走来,云栩栩发现圣宗的结构和皇宫很像,整体分三个部分。 最南是主殿和祭台,平日用来处理事务,类似金銮殿;最北就是竹楼所在地,这样的竹楼很多,白袍侍者都住在这;中间则是寝宫,东西各一个。 快到时,乐水说道,“圣女大人,圣宗为您准备了一些侍从。我和乐山留在内廷,其余侍从都在外廷候着,这个安排可以么?” 云栩栩:“可以,我不需要贴身服侍。” 到圣女宫时,她才明白,为何要分内廷外廷。她以为的寝宫是一个宫殿,实际的圣女宫却是一整片故宫,山水草木、亭台楼阁,聚灵阵不断向外喷涌灵力,围墙一重又一重,最里侧才是她的寝宫。 越过两重宫墙,乐山乐水便止步不前,留给她充足的空间,乐水还调皮地笑笑,“圣女大人,我们为您准备了惊喜。” 向着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云栩栩轻而易举找到自己的寝殿,不说这里的建筑多么华美,单是四周的灵力已经像水一般浓稠,只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身体在自主修炼。 紧皱的眉终于舒缓,云栩栩终于生出一点自己是圣女的真实感。 她将口中的丹药压在舌下,笑容还没出现,先重重叹了口气,“这里环境很好,但问题也很多。” 拖着身心俱疲的身躯,云栩栩一步一步迈上寝殿台阶,掰着手指数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 青枝那里必须马上处理,可以让乐山或者云如生帮忙。 而且,如果昨夜是青枝故意引她上山,那遇见的狼人也许是陷阱,不过圣物也看见了狼人,也许它知道些什么。 倒是杀死魔尊这件事,可以排到最后。系统虽然交代了任务,但是没有给出时间限制,她想了想,如果一直拖着不完成,这个任务就相当于没有。 至少优先级不高。 两手用力推开门,云栩栩琢磨着先和云如生联系,她能信任的人不多,云如生勉强算一个。 正想着,身体忽然被带进房间,随即被反手按在墙上。青枝踢上门,匕首抵在她喉咙处,压着嗓子道,“别动。” 和昨晚一样,青枝的力气非常大,紧紧地禁锢着她的手腕。可恢复灵力的云栩栩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次,她完全可以挣脱。 ☆、008 云栩栩可以挣脱,甚至能反过来制服对方,但是,她没有这样做。 她隐约察觉到,这将是一个机会。 穿越以来,因为信息不足、能力不够等原因,她数次被利用。而现在,终于等到一个机会,能看见暗处的敌人。 她想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半个身体被按在墙面上,云栩栩却莫名感到一阵兴奋,她压下唇边漫出的一缕笑,冷静回答,“好。” 匕首从喉咙划到腰侧,青枝死死扣住她的手,“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最好别挣扎,否则的话……” 威胁的话没有说完,但青枝手里的匕首突然向前一分,穿透法衣的间隙,扎进皮肉。 后果不言而喻。 云栩栩并不觉得对方会杀死自己,她就像刚登基的小皇帝,试问谁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虽然心里明白,但她没有说破,只是再一次乖巧答应,“好。” …… 一刻钟后,云栩栩和她的贴身侍女离开圣宗,两人手挽着手,极其亲密。路上遇见行礼的侍者,她还会微笑点头示意。 圣宗的侍童侍女年岁都不大,性子也活泼,会偷偷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两人看,也会小声讨论,新任圣女好漂亮好温柔。 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落入两人耳中,云栩栩不在意,青枝却慢慢皱起眉。 走到无人的地方,青枝忽然压着嗓音警告她,“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更不要试图求救。” 云栩栩嘴角还噙着笑,闻言,表情不变地说道,“如果我不说话,才会 分卷阅读20 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她是怎样的人,肯定已经传遍圣宗。 青枝不再说话,只是眉头拧得更紧,藏在衣袖下的匕首也愈发用力。 感受到腰间的刺痛,云栩栩唇畔的笑又大了一分。之前没注意,自然察觉不到异常。现在知道对方有问题,便轻而易举地发现,‘青枝’和青枝完全不同。 现在的‘青枝’,不聪明也不懂得变通,更像是低级的、只有部分神志的傀儡。 “而且,众人皆知我和青枝情同姐妹,如果你一直沉默,肯定会被怀疑,”云栩栩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不如,我们聊聊天。” ‘青枝’脖子动了动,似乎在思考她的话,半晌后点头,“你最好别耍花招。” 这是答应的意思。 “当然,如果是秘辛,你可以不用回答。”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云栩栩稍稍挑眉,思考片刻,问道,“第一个问题,昨夜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将我引到后山。” 这个问题,是云栩栩斟酌许久才挑出来的,既和昨夜的事有关,也牵扯不到幕后之人,算是一个试探。 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青枝’似乎知道很多真相,她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回道,“青枝是云家家仆,杀不了主人。” “……”千算万算,忘记这个原因。 虽然理由出乎意料,但云栩栩也得到一个重要信息:青枝还活着。 云家禁制同时作用于身体和魂魄,死亡时自动解除。既然这个禁制还起作用,那青枝一定活着。 云栩栩内心有一丝激动,但她很快忍住,继续道,“怪不得特意引来别的东西杀死我,若是我问你,那头会说话的狼是怎么回事?你一定不会回答吧。” “你想说什么?”‘青枝’忽然动作,刀尖用力刺向她,“虽然不能杀你,但折磨你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云栩栩:“……”反应这么剧烈,不是明摆着告诉她,那是一个重要秘密么。 总感觉这届敌人不太行是怎么回事? 虽然预料到‘青枝’智商不高,但也没想到,竟然低到这种程度,云栩栩舌尖用力抵住牙齿,刺破一直含着的丹药的糖衣,包裹在里面的药物露出来,在口腔中蔓延出浓烈的苦味。 舌尖卷起一点点苦,云栩栩忽然认为,也许她能问一个更放肆的问题。 圣女宫有独立的侧门,此时距离门口只剩下一小段距离。云栩栩微笑着和侍者打过招呼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想取代我,掌管圣女全部的权利。” “放心,圣女之位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青枝’很快回道。 很多时候,答案并不限于语言,动作、表情都是答案。 比如现在,云栩栩就知道了,‘青枝’在谈论起圣女时很不屑,她并不在乎圣女以及这个位置身后代表的一切。 谁会不屑于掌管半个北洲的人呢?云栩栩静静想着,不再说话,默默跟着对方走出圣宗。 …… 不远处的山顶,玄袍男人拎着一只鸡,冷冷地看向山下。 单鸾正扑扇着翅膀,试图从大魔头手里逃出来。它不经意间扫过下方,看见新任圣女挽着她的丫鬟走上飞舟。 单鸾也不扑腾了,圆滚滚的脑袋努力向上看着大魔头,“司空,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个人有问题。” 那个人具体指的是圣女,还是圣女的丫鬟,它并没解释。 司空渊手指微动,人人趋之若鹜的圣物被他随便扔到脚边。 单鸾紧忙挥动翅膀才避免扎进土里的命运,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在触及大魔头视线时,被生生咽了回去。 大魔头的黑眸比往日更幽寒,似乎带着勾魂夺魄的力量,单鸾打了个寒蝉,溜达到一边,啄羽毛去了。 司空渊还在盯着云栩栩。 有关她的资料,已经被陈挨送来。一张纸薄得可怜,上面的内容也寥寥无几,除去曾经昏迷多年,她的人生乏善可陈,平凡到平庸。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他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哪怕是他要杀死她的时候。 “有趣,”司空渊摩挲下手指,似乎对这个人生出一点不同。可下一秒,他便神色如常拎起单鸾,眉头染上暴戾,“ 分卷阅读21 那只人狼至今还未开口,你去看看。” 单鸾疯狂挣扎,“本大爷不要,那玩意吓死人了,让陈挨去查。你不是对那个新任圣女感兴趣么,咱们跟着她。” 那丫头明显被胁迫,大魔头也不说去帮帮她。 “啰嗦。”司空渊不耐烦地开口,挥动袖袍,消失在山顶。 ☆、009 云栩栩一路跟着‘青枝’离开圣宗。不提问、不反抗、不挣扎,始终安安静静,堪称史上最配合的被绑架者。 两人先坐上飞舟,走到半路,又被蒙住眼睛,登上新的飞舟。最终一共飞了一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 下飞舟后又走了一段路,云栩栩终于被获准摘下眼罩。她眨掉被光线刺激出的泪水,终于看清自己所在的环境——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隧道约一米宽、两米高,两侧是昏暗的夜明灯,能见度不足五米。走在这样的路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上还是向下。 云栩栩彻底放弃弄清这是哪儿,安心跟着‘青枝’走,一炷香时间后,两人到达隧道尽头。 在‘青枝’的示意下推开木门,云栩栩本能地睁大眼,随即发现,并非她看不见,而是屋内太暗。 木门前方的地面上摆着几根蜡烛,烛火幽幽,连房屋的边界都照不到。一时,云栩栩有种坠入无边深渊的错觉。 “原来是圣女大人到了。” 烛火后方传来一道声音,音色被功法遮掩,听不出男女老少。 云栩栩收回打量的视线,点点头,走进房间。 走到近处,才隐隐看见烛火后有个人形,同样被功法遮掩,看不真切,乍一看就是一团黑雾。 黑雾再次开口,“圣女大人果然好胆量。” 虽然听不出语调,但是莫名地,云栩栩从这两句话中听出其他意思,她觉得……对方似乎在暗指遴选圣女时发生的事。 当选圣女不到两个时辰,黑雾已经得知当时发生的一切,可见他信息来源之广。又或者,他也许就在当场? 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故意遮掩住身形,以免被发现么?云栩栩突然想到这个可能。 “难道,圣女大人没有问题想问我?” 似乎是不满于她的沉默,黑雾第三次主动开口,身形也向前移动一步,像是在挑衅。 云栩栩:“……”巧了,她还真没有问题。 她是被绑来的,小孩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要乖乖听话,保命为主。而且,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绑匪绝对不会回答。 不过,对方既然坚持,云栩栩也能勉强问出一个,“你们会放了青枝么?” “当然,”对方似乎笑了一下,黑雾也跟着翻滚涌动,“只要圣女大人帮在下几个小忙。” 云栩栩也跟着笑,她双手拢在身前,偏头问,“阁下想让我做什么?” “别着急,圣女大人,”黑雾道,“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一些疑问请您解答。比如,您是如何逃脱灵兽的追杀,并且无声无息地消灭它呢?” 云栩栩脑中瞬间闪过四个字:图穷匕见。 来时的路上,她始终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威胁她做事,‘青枝’就能做到。为何对方要大费周章,甚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坚持要见她一面。 现在她知道原因,那只会说话的狼死了。 她露出很自然的惊讶表情,“它死了?我爹的法器这么好用?”当然,昨晚遇见的黑衣人的剑更好用。 “少装蒜,”不等黑雾开口,‘青枝’已经按捺不住,拿起匕首问道,“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收起燃魂灯,快说,你把魂兽藏到哪里去了?” 云栩栩注意到两次用词的差别,黑雾说的是灵兽,也是修真界普遍叫法;而‘青枝’说的是魂兽,这个词她从未听过。 而且,原来那只狼失踪了,怪不得对方如此紧张。 “燃魂灯?你给我的白色灯笼?”云栩栩眯起眼睛,无辜摊手,“你知道,我身体一直不好,那个灯笼太重,我因为拿不动,一开始就收在乾坤袋里。但是灵兽在哪,我真不知道。” 说完,她打开乾坤袋,将白灯笼完好无缺地拿了出来。 ‘青枝’:…… 房间内安静极了,烛火燃烧的爆 分卷阅读22 裂声清晰可见,黑雾凝滞不动,似乎在衡量她说的话。 云栩栩决口不提遇见的黑衣人,避重就轻地强调,“昨晚爬到山顶时,确实遇见一只灵兽。用法器将它击退后,我就一路跑下山,至于剩下的事,你们也都知道。” 黑雾没有开口。 山顶的确留下法器的痕迹;没有燃魂灯的吸引,魂兽也很容易失去目标。她说的每句话都能对上。然而,如果只是这样,那只魂兽为何无故失踪。是跑了?还是被其他人抓走? 黑雾涌现出浓烈的墨色,他一边示意手下继续调查,一边转向云栩栩,“灵兽的事作罢,那枚戒指,圣女大人为何会摘下,总不是也因为拿不动吧?” 伸出没有任何装饰品的双手,云栩栩实话实说,“我不习惯戴首饰,晚上的时候摘下了。” 一瞬间,黑雾剧烈涌动了一下。似乎是难以相信,精心策划的计谋,竟然因为她拎不动灯笼和不习惯带戒指而失败。 半晌后,他挤出一句话,“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 云栩栩连连点头,“自然不会,毕竟我和青枝的命还在阁下手里。” 似乎知道她不敢骗自己,黑雾停止翻滚,语气也更加平和,“感谢圣女大人的帮忙,希望我们未来的合作,能和今天一样愉快。” “什么合作?”云栩栩刚发问,‘青枝’已经拿出一粒药丸举到她眼前,“吃下它。 “就是这种合作。圣女大人帮在下几个小忙,”黑雾顿了顿,恶劣地说道,“而在下保证,每月给你一次解药,保你不死。” 昏暗烛火下,黑色毒.药闪着冷光,而更冷的是,‘青枝’另一只手高举的匕首。 “看来我没有其他选择,”云栩栩耸肩,接过药丸送入口中。她吞咽的动作太急,还呛了一下。 亲眼看见她吃下毒.药,黑雾才满意地晃动两下,“此药除我之外,无人能解。圣女大人最好别想着耍花招,毕竟,你丫鬟的命还在我手里。” 话音刚落,青枝便软软倒下,云栩栩连忙扶住她的身体,手指搭在脉搏上。 还好,青枝还活着。 黑雾:“请圣女帮的第一个忙,就是……” * 一个时辰后,云栩栩独自返回圣宗。 离开的理由是回云家取东西,所以回来后,她带着不少行囊,都是‘青枝’提前准备好的。 至于真正的青枝,现在已经清醒,被她忽悠两句,高高兴兴返回了云家。 前往圣女宫的路上,云栩栩脚步飞快、眉头紧皱,全身上下散发着寒气。 侍从们见状,都不敢高声说话,只行礼后悄悄离开。 一直走到内廷、其他人都不许进来的地方,云栩栩才突然站定,蓦地勾起唇,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她缓缓伸出右手,长袖抖动,掌心顿时滚出一颗漆黑的毒.药——正是之前黑雾威胁她服下的那粒。 “我就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对方试图下毒时,她口中还含着补充体力的丹药,所以咽下的也是那颗。至于如何做到以假乱真,只能说,不要低估医学生手指的灵活性。 医学生和魔术师一样,双手都有魔法。 翻出一块锦帕,云栩栩哼着歌,包裹住毒.药,谨慎地放进乾坤袋里。黑雾身份不明,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哪怕是云如生。但是这颗毒药可以留下,以后也许有用。 正想着,半空中突然飞来一只纸鹤,落在她肩头。 展开纸鹤,是乐水传来的消息,有关明天祈福之事。 云栩栩这才想起,葛正初和黑雾都告诉过她,圣女即位后,要先举行一个仪式。 所谓的仪式,简单来说,就是她和司空渊,在同一个房间内被关三天。 云栩栩:“……”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脖子又开始疼了。 ☆、010 关于祈福,云栩栩记住的事情不多。 不过她也不用记住,这些事统一由圣宗负责,她只要盛装出席就好。 一路摧残着花花草草,云栩栩走向寝宫。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瘫在床上。 身体恢复 分卷阅读23 后,她不再时时刻刻感到疲惫,但还是习惯性拿出丹药,当做糖丸吃。低头打开乾坤袋,正好看见传音石在闪烁。 像所有影视剧一样,主角自己解决完一切后,她请的帮手终于到了。 云栩栩接通了她爹的电话。 刚一接通,云如生沉沉的声音便传来,“栩儿,恭喜你当选圣女。” 云栩栩撇了撇嘴,薅下一朵不知名的花捏在手里,有气无力地回道,“同喜、同喜。” 如果云如生就在这里,肯定要皱眉训斥一番,她这是什么态度。然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缠丝隐阵的阵石,为何会在你手中?” 鼻尖凑到花蕊处轻嗅,云栩栩立马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她嫌弃地扔下花,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青枝去查了。” 理论上,青枝什么都查不到,毕竟这件事是她自己做的。但是作为“合作伙伴”,黑雾说他会解决。 至于怎么解决,黑雾没说,她也没问。 “你……”云如生下意识想训斥,但想起她在圣宗经历的一切,还是忍住了。只严肃地说道,“这件事,为父也会派人去查。” 能接触到她乾坤袋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云栩栩修为不高,趁着她打开乾坤袋时,往里扔东西的,也大有人在。仔细调查需要不少时间。 沉默半晌,云如生再次开口,只是这次有些犹豫,“我听葛长老说,你使用了金丹的法术?” 第三个问题,才问到女儿的身体情况。云栩栩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将手里的花花草草一扔,应付道,“嗯。” “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云家有很多医修,包括外伤。”别扭地说完这句话,云如生便陷入沉默,仿佛不适应。 片刻后,他问,“栩儿,你今早与为父传音,是有何事?” 坐在路边望天的云栩栩想了想,她还真有一个问题。 “早一些的时候,我接触过几个身上有阵石的女孩,她……她们似乎反应很迟钝,性格也和原来不同,这是什么法术?” 这些当然是谎话,云栩栩并没接触过其他女孩,她只是将青枝的情况描述出来。 云如生沉思片刻,严肃回道,“按照你的说法,很可能是修士将一缕神识抽出来,侵占对方的识海。识海被占,性格自然不同,但因为入侵的神识太少,难免反应迟钝。” 云栩栩:“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解决?”青枝看似恢复正常,黑雾却说她的命在他手里,所以,很可能那缕神识还在。 “以术法赶出或消灭那缕神识即可,”云如生道,“这件事你不必再管,有为父和其他长老处理,你只要当好圣女。” “……好。” 又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两人结束传音。云栩栩收起传音石,右手抚上脖颈的伤痕,然后迟钝地、缓慢地、茫然地抬头,望向天空。 夜幕降临,天空铺染上红色,像火焰在海洋上燃烧。 她怔怔地想,如果是爸爸,知道她被别人欺负,一定会不管不顾揍那人一顿。再气急败坏地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对付坏人的方法。 比如上次,他就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击打颈部哪个位置,会让人永久瘫痪。 “要是被妈妈听见,肯定气死了。” 被回忆逗笑,云栩栩拍拍衣服起身,踢踏着脚步往寝殿走,重新思考起青枝的事。 小丫鬟显然是在抵达圣宗后,才被侵占识海。 青枝修为不高,凭她自己肯定无法摆脱神识,而圣宗内又有黑雾的眼线,不好直接调查,但也可以问一下乐水。 想起乐水,云栩栩拿起刚才的纸鹤,传她过来。 …… 云栩栩走到寝殿时,乐山和乐水正好到。他俩捧来一些衣物,都是圣女的礼服。 抖开最上面的一套,是金纹白裙,形制与司空渊的墨袍红纹衮服类似,有点像情侣衫。 云栩栩一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敢和魔尊做情侣,那得是什么样的英雄! 乐水展开衣袍,一件一件为她介绍,最后拿出明天祭祀用的衣物放在最上面。折衣服时,她好奇地问,“圣女大人,青枝姐姐呢?” “我让她回府了,”当选圣女后,所有规矩都对她无效,自然可以带人进来,只是云栩栩 分卷阅读24 不想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突然,她想到什么,“之前,你说给我一个惊喜,是青枝?” 圣宗结界不好破,圣女宫更是固若金汤,‘青枝’不可能随随便便进来。 抚平衣服的褶皱,乐水笑笑,“是的,圣女大人。” 云栩栩:“……”惊喜没有,惊吓倒有很多。 她淡淡地说道,“下次不要了。” 语气没有丝毫责备,乐水却陡然一惊。 圣宗空置百年,他们习惯了没有主人的日子,难免自作主张,云栩栩是在提醒她不要逾矩。 乐水慌忙跪下,“属下知错。” “起来吧。”云栩栩没有过多评价这件事,点到为止,很快说起其他,“祭祀具体要做什么?” …… 听完祭祀的流程,云栩栩让乐山乐水退下。 两人离开的时候,不再像之前一样嘻嘻哈哈,多了几分恭敬严肃。 ‘没想到,我真有搞仕途的潜能。’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云栩栩便想起明日的祈福,以及,黑雾要求她在祈福典礼做的一切。 * 九月初九,圣女与圣尊于主殿,祭天道、传圣意。万宗来贺。 巍峨辉煌的圣宗主殿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最前方是三位长老,其后是各宗门宗主,白袍侍者立于尾端,隔开成千上万的北洲魔修。 ——祭祀祈福这天,圣宗撤下外层结界,允许所有人进入。 距离辰时还有几分钟的时候,鼓声乍起。 云栩栩身穿华衣锦服,踏着红绸,在所有人的恭迎声中,一步一步迈上主殿的百道台阶。 人群汹涌,“恭迎圣女”的贺声不绝于耳,磅礴的声音构成无形的海,而她在巨浪的裹挟中缓缓前行。 此时此刻,云栩栩终于切身感受到圣女的意义——她就是北洲的半个王。 辰时到时,鼓声骤停,她恰好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在主殿前。 突然,人群寂静了一瞬。 云栩栩心有所感,她偏头,果然看见司空渊出现在身侧,衮服冷硬,势如寒川。 在寂静中,云栩栩微妙地感受到一丝不同。魔修尊敬她,因为她是圣女,而他们尊敬司空渊,只因为他是司空渊。 即便在这样的日子里,司空渊也没有半分不同,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黑眸低垂,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厌烦,他向人群瞥了一眼,吓得众人不自觉低头后,便自顾自推开主殿的门,进去了。 云栩栩愣了一秒。心中高喊:流程不是这样的! 大典应该由圣尊和圣女先后发言,众人朝拜,最后才能进入主殿,司空渊现在就进去,算怎么回事! 但身为医学生,云栩栩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她对着几位惊讶的长老点点头,也闪身进入主殿。 ——司空渊的锅,请你们长老自行背住。 关上厚重的门,阵法便自动阻隔外界的一切,云栩栩深呼一口气,靠在门板上,打量起殿内。 主殿很宽阔,足有一个球场大,东西南北四根金柱子支撑起琉璃顶,墙面上是浮雕壁画,而殿内正中央,北洲圣物——那只大黄鸡,正头扎进翅膀、安稳地睡着。 云栩栩:真的很难不吐槽。 祭祀的另一位主角司空渊,则站在圣物前面,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云栩栩想了想,并没有靠近二者,只稍微向前走了几步,拿出软垫在放在地上,将云家功法摊在前面,闭目盘膝开始修炼。 ——管他什么刺杀祈福,这里灵力这么浓郁,不修炼可惜了。 灵力穿过全身经脉,汇入丹田,很快,第一次修炼的云栩栩便找到诀窍,陷入玄而又玄的状态。 …… 司空渊回过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白衣少女端坐在门前,双眼紧闭、五心朝天,而她四周灵力涌动,形成一个很小的旋涡,疯狂涌体内入。 黑眸微眯,司空渊第一时间看向她的后方,那里和昨天一样,依旧是澄澈清透的空气。甚至因为阳光穿过斑斓的窗户,在她身后留下漂亮的彩色光晕。 视 分卷阅读25 线停在那里许久,司空渊皱起眉,真的开始困惑。 修炼时,修士对外界的反应速度降低,很容易被偷袭。所以,修士会选择最安全的地方入定。而这个女人,竟然随随便便坐在他身边就开始修炼。 是相信他不会杀她? 对他没有负面情绪是一回事,完全不戒备又是另外一回事。司空渊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昏迷太久,睡坏了脑子。 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出生以来,他疼了百年的经脉,竟然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止疼痛。 ☆、011 凡事皆有缘由。 凡事皆有代价。 拥有让所有修士惊叹甚至嫉妒的修炼速度,因为司空渊身体特殊。 修士必须通过修炼,才能吸纳灵力。而他自出生起,身体就在自发吸收灵力。 这是福祉,让他更快突破,也让他在战斗时更自如。 这同样是灾难。修士的经脉像河床,如果灵力不加控制地涌入,终有一天,河床会被冲垮。 司空渊时时刻刻都在释放灵力,甚至压制修为,以保证两者平衡。 之前,老魔尊帮了个忙,让他能更快散去灵力;但在这个女人身边,灵力却诡异地,减缓速度向体内涌入。 司空渊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黑眸阴沉到极点,周围的寒意几近结冰,他面无表情地薅起单鸾,瞬间消失不见。 …… 单鸾快疯了。 昨天它被大魔头按着,审问一夜人狼。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自己还困得半死。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补眠,大魔头却抽风似的,一会离开圣宗,一会进入圣宗,一会向南,一会向北。 第七次进入主殿的时候,单鸾终于受不了,两个翅膀捂住脑袋,崩溃地问,“司空,你干嘛呢?让不让本大爷睡觉了。” 大魔头的表情比往日更差,眉峰压低,薄唇抿成一条线,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但单鸾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小圣女身上。 单鸾扭了扭屁股,没精打采地说道,“你要是讨厌她,离开这里行不行?跑来跑去干什么。” “不,”一直沉默的司空渊突然上前,走到女人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本尊并不讨厌她。” 单鸾啄羽毛的动作立马停住,“那你喜欢她?!”大魔头疯了? 司空渊:“也不。” 豆豆眼变得迷茫,单鸾蒙了,“那你是?” 司空渊:“本尊要杀她。” * 这是云栩栩第一次修炼。 如书中所说,灵力流入经脉,如身体坠入云端,每个毛孔都在自由地呼吸,形容不出来的舒爽。 运转一个大周天,云栩栩自认为初步掌握了灵力的使用。决定开始修炼第二节课——使用功法。 她合手吐气,想翻看云如生给她的秘籍。结果一睁眼,正好对上两粒珍珠奶茶的珍珠。 不……是圣物两只黑黝黝的眼睛。 大黄鸡正被薅着脖子,拎在她眼前,毛茸茸的翅膀还不停扑腾,仿佛要扑进她怀里。 云栩栩下意识接过大黄鸡,抱在怀里,茫然地问,“给我的?” 乐水只说,祭祀大典要在主殿内呆三天,聆听上天的预言。但她没说,还要抱着圣物聆听? 等问完这句话,云栩栩才蓦地想起,主殿内只有两个人,那站在她身前的……不就是魔尊?! 她慌忙抬头,只见司空渊一只手抬在半空,黑眸凝雾,正紧紧盯着她。 那一刻,云栩栩看看司空渊,又看看他的手,突然觉得自己领会了对方的意图。 她抬起自己的手。 伸到眼前。 然后。 啪—— 用力和司空渊击了个掌。 两手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云栩栩配合地喊着: “耶!” “……” 耶到后来,云栩栩的声音已经极小,她缓慢地收回自己的手,低下头,肩膀收紧,将自己缩成一只鹌鹑。 分卷阅读26 云栩栩:我自闭了。 这一巴掌,不仅将她拍蒙,单鸾也惊住。 司空渊身份特殊,气势又盛,敢直视他的人都没有几个,更别提敢触碰他的。除去交战的敌人,小圣女可能是百年来接触他的第一人。 不,司空渊惯用灵力,敌人都未曾沾过他衣角。也就是说,小圣女真是第一个触碰他的人。 单鸾想,什么是勇士,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它好奇地抬头,黑眼珠圆溜溜地,想看大魔头会怎么做。结果,只见刚刚正出手要杀死对方的司空渊,脸色几经变换,最后目光冷硬地说了句: “很好。” 单鸾:我的天,大魔头竟然直接气疯了! …… 具体什么很好,云栩栩没敢问,她也不敢再修炼,只乖乖抱着鸡,以龟速向后挪动,直到后背靠上门板,发现司空渊离开主殿,她才松口气。 云栩栩:珍爱生命,远离危险源。刚刚就是她大意了,没有第一时间闪。 抱着酣睡的圣物,云栩栩度过了异常煎熬的三天。第三天辰时,主殿大门打开,她立马跳了出去。 圣物早在大门打开时便不知所踪,所以北洲众人,看见的就是一个非常活泼好动的圣女。 魔修们对此置若罔闻,更有甚者,投来同情的目光。 ——任何人和司空渊关在一起,都会做出相同的举动。实际上,圣女能坚持三天、没有提前逃跑,已经很让大家赞叹。 等云栩栩站定,不知何时出现的司空渊才不紧不慢走出来。葛长老立马上前一步,高声询问,“请圣女赐言。” 祈福三天,为的就是这一刻。 圣女聆听上天的预言,并传递给整个北洲。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却在这时,西北方向的天空骤然变暗,乌云遮掩住半边天空,雷鸣电闪,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黑雾所说的信号来了!云栩栩气沉丹田,欲说出黑雾交代她的话。结果还未开口,天上乌云散尽,阳光普照,又是一片天晴。 云栩栩:???怎么回事,和说好的不一样。 虽然发生意外,但影响不大。云栩栩咳了咳,上前一步,再度开口。 “荧惑见西北。” 这句话是黑雾告诉她的,意思是西北方出现灾星。而司空渊恰好住在西北,配合以天象,暗示司空渊会给北洲带来灾难。 流言蜚语能杀人。 这是黑雾的计谋。 性命威胁下,云栩栩硬着头说完这句话。五个字确实没说错,只除去一个小小的意外——她在主殿三天没动,血液流通不畅,腿麻了。所以当她试图向前走动时,双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 而跪地的方向,恰好正对司空渊。 “哦?”司空渊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了一会,一直看得云栩栩头皮发麻。他挥动广袖,一个被绑住的白袍侍者从天而降,落在几位长老面前。 落地时,他身上散落下几颗阵石和一幅阵法,恰好是改变天象的阵法。 司空渊道,“本尊知道,已经解决了。”他刚才回圣宗时,正好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做什么,他才抓起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却在这派上用处。 云栩栩脑海中飘过无数问号。 黑雾让她造谣司空渊,可现在的情况,好像变成,她向司空渊求助,而对方完美地解决了问题。 陷害不成,反而给对方表现的机会。 她似乎,当了一次传说中的猪队友。 三位长老面色不好,圣宗混进敌人,完全是他们失职。而魔修们却异常兴奋,也不知谁带头高喊,“圣尊威武。” 这道声音像是打开某个开关,魔修们纷纷跪地,喊声不停,一浪高过一浪,司空渊在北洲的地位再一次冲破高峰,毕竟他可是亲手解决圣物预言的危险。 魔修们惧怕他,但也敬佩他。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中,云栩栩突然后悔,她就不该答应黑雾。现在,对方不仅不会放过青枝,肯定还想立马提刀来砍她。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么? …… 秋风瑟瑟,万人跪于脚 分卷阅读27 下。 这样的场景并非第一次发生,但每次,司空渊都厌烦至极。 目之所及,所有人神色恭敬,但同时,他们身后盈满灰雾,聚集在一起,像是引人下坠的深渊。他习惯性皱起眉,却在目光瞥到某处时,停顿片刻。 唇边突然勾出意味不明的笑,司空渊对着发呆的女人说道,“圣宗混入奸细,在彻查所有侍者从之前,你随本尊去无妄山。” 无妄山——没有任何人能踏足的、圣尊的住处。 ☆、012 司空渊要带走圣女,长老们当然反对,但他们说不出理由。 今日圣宗出事,长老难逃其责,司空渊又打着保护圣女的旗号,如果此时开口,难免被怀疑目的不纯。 所以司空渊祭出飞舟后,长老们只能面色铁青地看着,任由圣女和圣物离开。 ——圣女圣尊的职责是保护圣物,他们都离开,单鸾自然也跟着走。 圣宗自创立以来,还是圣物第一次离宗,长老们的表情说不出的难堪,但同时,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些忧虑。 云栩栩充分领会到他们的心情——长老们在担心,司空渊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而这个“什么事”,单指杀人灭口。 作为当事人,云栩栩在短暂的紧张后,很快放松下来。 ‘司空渊绝非是顾忌身份那种人,如果他想杀我,肯定当时就动手,根本不会忍着。’ 虽然没接触过几次,但云栩栩意外地了解司空渊。所以她发现自己性命无忧后,干脆放弃思考对方要做什么,放松心情欣赏飞舟外的风景。 飞舟正向西北方向驶去,正前方是她来圣宗那天,看到的古怪雪山。 难道,那个就是无妄山? “小圣女,”不知何时,圣物已经醒了。这会儿正缩在她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叫什么?” “云栩栩。”摸一把圣物溜光水滑的羽毛,她忍住薅几根的冲动,微笑回道,“我叫云栩栩。” “小圣女胆子不小,什么话都敢说,”单鸾半睁着眼睛,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云栩栩略一思索,意识到,圣物说的是荧惑现西北那件事。 她暗暗叹气,心想这事果然躲不过。 “当时只是说出事实,”云栩栩看一眼前方闭目打坐的司空渊,半真半假地说道。 虽然看起来像只鸡,摸起来也像,但她知道,圣物是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在它面前,她还是别说谎,八成会被戳穿。 所以她没有否认,只是颠倒因果。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成,她先看见天象有异,才说出那句话。 而司空渊当时没计较,估计也不会秋后算账。 “你不怕司空杀你?”圣物突然抬头,好奇地问。 “不,”云栩栩又看向司空渊,他只是单纯坐在那里,玄袍垂落,就像一整副恢弘的冰寒冷川图映在眼前,让人不自觉惊艳。 人对美与危险总是带着天然的向往,她极隐蔽地恍惚一瞬,才重新开口,“我不觉得,圣尊会杀我。” “嚯,”单鸾当然没错过那丝恍神,它顿时精神了,举起翅膀艰难地比个大拇指,意有所指,“胆子很大,本大爷欣赏你。” 云栩栩两手交叉,向上颠了颠圣物,真情实感地回答,“我也喜欢您。”这么沉,肯定好吃。 小圣女的怀抱很暖,还会梳理羽毛,和大魔头拎着它完全不同,但单鸾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它将头埋在小圣女的袖子里面,告诉自己肯定是幻觉。 …… 司空渊修为高,飞舟也快,片刻后两人便抵达无妄山,正是那座古怪的雪山。 抱着圣物,云栩栩拢紧领口,小心翼翼踩在山顶的冰面上,抬头看见无妄山的全貌时,心里突然就酸了。 ——司空渊的宫殿,竟然是由冰做的,晶莹剔透莹莹闪烁,仿佛巨大的水晶宫殿,和冰雪奇缘里艾莎的城堡一样。 圣女宫当然很好,但……这可是冰做的城堡,试问哪个人会不羡慕。 单鸾被突如其来的冷气冻得够呛,哆嗦着给她解释,“司空布下阵法,保证无妄山四季如冬,常年低温。” 云栩栩:果然是大 分卷阅读28 佬才有的操作,疯狂恰柠檬。 她小跑着追上走远的司空渊,进入冰宫殿。 出乎所料,和外表的恢弘大气不同,殿内非常简陋。 进门是大厅与几个房间,最里侧有旋转楼梯通往大门紧闭的二楼。放眼望去,所有房间都空荡荡,只有冰做的床榻和桌椅,毫无生气,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暗中猜测,司空渊要么是极简主义者,要么是元谋人。 思索间,司空渊已经踏上楼梯,玄袍拖在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云栩栩站在门口,一咬牙狠心发问,“圣尊,请问我该住在哪?” 司空渊动作不停,很快消失在楼梯顶端,只露出玄袍一小块衣角,喑哑的嗓音自上而下传来,“别上来,其余随意。” 通往二楼的门关闭之前,大肥鸡突然挣脱怀抱,扑腾着飞向二楼,云栩栩松开手,蓦地想到一件事。 ——在如此冰冷的环境下,司空渊的声音竟然也显得有几分温度。 …… 云栩栩适应能力很强。 能接受穿越,自然也能接受换个住处,毕竟在哪不是活着。 司空渊说随意,她就真的开始挑选房间。参观完一楼,确定所有房间同样空旷后,她选择了宫殿最内侧、朝南的屋子。 推开门,房间左边是冰床,中间有冰桌和四把冰椅,最右侧是一大扇窗户,能透进满满的阳光。 云栩栩第一时间打开窗子——虽说是冰做的,但窗子和门都能正常使用,非常神奇——给房间通风。刚探出头,就看见司空渊万年不变的玄色身影御剑离开,剑势如虹,夹风带雪。 望着他的背影,云栩栩怔忪片刻,随即布下隔音阵,拿出传音石。 闪烁几次,对面很快接通,云栩栩飞速道,“青枝,你……”最近不要离开云家。 话没说完,对面滞涩、僵硬的声音已经传来,“圣女大人。” 云栩栩面不改色,“是你,我正想找你呢。” “哦?”‘青枝’冷哼,“不知圣女大人有何贵干?” 受不了对方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云栩栩直接道,“我承认今天有失误,但这不是我一人的问题。” 如果不是操纵天象的人被抓住,也不会闹这么大乌龙。 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镇住,‘青枝’停顿半晌才阴沉沉地回她,“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云栩栩:说来不信,她还真忘了。 用力掐住自己左腿,云栩栩带着颤音说道,“今天只是意外,我太害怕,才会腿软跪下。” “这次算了,”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也是对司空渊的恐怖深有了解,‘青枝’没有怀疑她的话。毕竟只是个小丫头,晾她也不敢骗自己。 可是,随即话锋一转,“没有下一次。” 睫毛颤动,云栩栩问,“下一次,你要我做什么?” ‘青枝’:“三日后圣女游长街,会有人围剿司空渊,届时你将在他身侧,希望能圣女大人能帮上忙。当然,如果再失误,圣女大人也不必活。” …… 传音石上的阵法熄灭,云栩栩挂断通话,捏着圆溜溜的石头,若有所思。 之前,是她天真了。 她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四两拨千斤、反败为胜。可这里是修真界,实力至上,就像现在,看似她不受黑雾掌控,实则还要听对方的话。 得不偿失。 今天已经踩着司空渊底线行动,如果真刺杀他,都不用黑雾动手,司空渊会直接杀了她。 她不能继续下去。 在乾坤袋里挑挑拣拣,云栩栩最后还是拿出云如生的传音石。青枝的事,还是交给便宜爹解决,至于自己这边,黑雾似乎不能直接对她下手,她目前还算安全。 云栩栩都下定决心找云如生,突然, [叮——] [本次任务:刺杀司空渊。] [失败惩罚:死。] 咔嚓。 冰桌子被生生压碎,细碎的冰碴飞入空中,镜子般的薄薄冰片上,映出云栩栩怒火满盈的双眼。 ☆、013 分卷阅读29 这是系统第三次出现。 每次都留下任务后匆匆离去,从不解释,仿佛冷酷无情的渣男。但是,云栩栩却不敢违抗它。 系统第一次出现时,让她前往昭天宗拜师。云栩栩理所当然忽视它,然后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外焦里嫩,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烤肉香。 ‘杀死魔尊、刺杀魔尊,系统是谁?到底和司空渊什么仇什么怨?’扫走桌子碎裂成的冰块,云栩栩拿着扫把,咬牙切齿地想,‘不,是和我什么仇什么怨。’ 拖着一大袋碎冰,云栩栩走到宫殿外扔垃圾,推开门,正好看见圣物一扭一扭走来,它黄色毛茸茸的身体,在漫天白雪中格外显眼。 果然毛茸茸能治愈一切,云栩栩心情顿时变好,她丢掉垃圾,呵出一口冷气问,“您出去……溜达?” 当选圣女后,本应有专人告诉她一些责任或机密,但因为她在司空渊这里,一切活动都被取消。所以,她现在也不明白圣物是怎么回事。 单鸾有气无力地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大魔头找你。” 身为圣物,历任圣尊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对它。唯独司空渊这个大魔头,竟然拿它当传信的,还威胁要拔光它的毛。要不是它现在太累,早就破口大骂了。 “您是说圣尊?”云栩栩轻笑了下,上前几步弯腰抱起圣物,又拿出锦帕擦干它沾雪的小爪爪,才继续问,“圣尊找我有何事?” “早上抓到的那人,审问出结果,据说和遴选圣女那日的事有关,司空让你去看。”单鸾已经很习惯小圣女的怀抱,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窝在那。 “是这条路么?”顺着按照圣物来时的脚印,云栩栩一步一步往前走,没走几步,忽然微笑着,看似不经意地开口,“您和圣尊关系很好呢。” “谁和大魔头关系好,”圣物哼唧唧地说道,“本大爷讨厌他还来不及。” “这样啊。”云栩栩伸手慢慢梳理圣物的羽毛,在它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皱了下眉。 她被‘青枝’欺骗爬上后山那天,圣物也在场。如果它和司空渊说了那天的事,司空渊肯定会怀疑。 毕竟,她能假装不知道乾坤袋里有阵石,却不能假装没去过后山。 还是,司空渊已经查到什么,现在要对她下手? ……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云栩栩走到半山腰,在圣物的指引下,走进一座地牢。 刚进地牢,冷气便扑面而来,云栩栩哆嗦着从乾坤袋里拿出厚披风,将自己和圣物裹得严严实实,才继续向里走。 不得不说,这座地牢名副其实,光线昏暗、阴冷渗人,一进门是狭窄的通道,两侧地上堆满风干的人骨,稍不注意就会踢到。云栩栩盯着脚下的腿骨很久,才在圣物的催促下向前走。 单鸾:“去最里面那间。” 吱呀—— 推开通道尽头的木门,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不是犯人,而是司空渊。他站在牢房中间,低着头神色莫名,昏暗的灯光衬得他的气质格外冰寒,云栩栩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司空,你流血了?”一片安静中,圣物突然开口。 司空渊竟然会受伤?云栩栩惊讶地望去,一眼看见他指尖的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在地上形成一小滩血迹。 五指蓦地收拢又松开,反复几次,云栩栩还是没控制住,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小声询问,“圣尊,我给您包扎一下吧。” 身为医学生,实在看不得有人在眼前流血。 司空渊抬头,黑眸久久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久到云栩栩以为对方要拒绝时,他忽然极轻地“嗯”了一声。 事关专业,云栩栩从不含糊。她不再多想,利落地放下圣物,先给自己的手消毒,再看对方的伤口。 司空渊的伤在掌心,从左到右几乎要划开整个手掌,但只是皮外伤,不涉及到骨头。云栩栩回忆一下相关知识,冲洗、消毒、盖上敷料、做八字包扎。 最后在手腕处打个结,包扎才算结束,她很自然抬头嘱咐患者:“每天换药,不要沾水,不要拿重物。” 司空渊皱眉盯着掌心,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算答应了。所以,又是一次良好的医患沟通! 分卷阅读30 云栩栩满意地给自己打个10分,然后……心头忽然涌上一丝异样。 云栩栩:不对啊,修真界哪来的包扎?修士用灵力就能自行修复伤口,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司空渊为什么也同意了??? ‘这是什么情况?’云栩栩满心问号,但又怂怂地不敢发问,只能尴尬地用脚趾抠地面,偏偏她低头时,恰好看见圣物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云栩栩:“……”别看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圣物打破古怪的沉默,它窝在云栩栩脚边,问,“司空,那个人呢?” 司空渊一直盯着手掌,不知在想什么,闻言才瞥向角落,沉沉开口,“昏过去了。” 顺着对方的视线,云栩栩终于看见犯人。圣宗标志性的白袍已经变成灰色,他瘫在角落,被茅草遮盖,若不是知道那里有人,一时还真看不见。 只是…… 上午她跪着,视线受阻,没看见此人相貌。现在有机会,云栩栩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熟人。他不就是带她来圣宗的白袍侍者。青枝也是和他走后,才被入侵识海。 单鸾伸长脖子打量,好奇地问,“怎么昏过去的?” 司空渊冷冷地回道,“搜魂。” “你对他搜魂了?看见什么?”单鸾兴致勃勃地发问。 搜魂是修真界常用的审讯手段,直接深入记忆,看见真相。云栩栩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心脏蓦地收紧。 司空渊不会已经看到青枝被控制了吧。 “识海中有禁制,记忆不全,只看见他在衣服上做手脚,借此控制参选圣女的人。然后他突然暴起,被本尊打晕。” 司空渊似乎心情不错,有问必答,声音也不像以往那样泛着寒气,倒是有几分心不在焉。 云栩栩高悬的心却没放下,她紧张地揪着袖子,干巴巴地问,“那继续搜魂,是不是就能看见指使他的人?”以及,能不能看见青枝。 “小圣女不知道?”单鸾轻啄她的鞋面,示意将它抱起来,“搜魂只能用一次,他的神识已经彻底损伤,什么都没有。” 云栩栩抱住圣物,低下头遗憾地感慨,“真可惜。”太好了! …… 因为犯人昏迷,这里也没有云栩栩什么事,她便告辞离开。 她走后,单鸾凑到角落的犯人——乐怀身边,看了几眼,转身问,“真没搜出什么?” 司空渊信步走到它身前,像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冷刃,薄唇吐出几个字,“搜出来了。” 他看见乐怀将缠丝隐阵的阵石藏在衣服里,发给女修,最后一件,他交给了云栩栩身边那个叫青枝的丫头。 单鸾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只问,“你让本大爷叫小圣女来,是想做什么?” 抬起被缠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司空渊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什么。” “真没什么?”单鸾不太相信,“在主殿,你说要杀了小圣女,后来怎么没动手?” “突然不想杀,就不杀了。” 单鸾:??? 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确符合大魔头嚣张任性的风格,单鸾相信他的话,却忍不住吐槽,“气死了气死了,你知不知道,本大爷刚才爬了多久的山……” 单鸾还在滔滔不绝的抱怨,司空渊却盯着掌心的白布,陷入沉思。 他在主殿时,确实想杀云栩栩。 她对他没有丝毫恶意,还专门能延缓他身上的异状,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更像是敌人的陷阱。司空渊第一想法就是趁早解决。 然而她突然碰了他,在掌心接触的那一瞬,他全身几近爆裂的经脉,忽然彻底停止吸收灵力,纠缠他百年、已经深入骨髓的疼痛,完全消失不见。 生平第一次,司空渊不再疼。 明知这是陷阱,他却无法拒绝。所以,他决定先不杀她,而是将她制成没有思维的傀儡。既能解决他身体的问题,还能保证安全。 地牢有阵法,是制作傀儡的最好地点,但不知道为何,刚才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先留着吧,’司空渊揭开手上的布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丝毫印记,将白布条随意扔在地上,他想,‘在她做出不可饶恕之事前,就先 分卷阅读31 留她一命。’ 反正,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也不差这一个。 ☆、014 夜里,云栩栩辗转难寐。 乐怀——那个关在牢里的犯人,所做之事已经在圣宗传开。 遴选圣女和祈福发生的意外全部出自他手,原因也查到一些,他父亲在百年前道魔之战中丧生,所以一直对司空渊怀恨在心,想趁机报复。 至于有没有同伙,长老们还在继续调查,但云栩栩的嫌疑已经彻底洗清,毕竟乐怀计划这一切时,她还远在东洲。 云如生下午特意传音,说这件事已经过去,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先安稳地待在无妄山,等一切过去,她便能重回圣宗。 云栩栩:……说实话,很难放心。 她现在能置身事外,只是因为信息差。 圣物知道她去过后山,但别人不知道。 圣物知道她那句预言是假的,但它没告诉别人。 其他人无法和圣物直接对话,云栩栩暂且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只有司空渊。 ‘司空渊肯定知道一切,唯一的问题,是他为何没对我下手。’又翻个身,云栩栩搂过睡得正香的单鸾,一下一下梳理它的羽毛,纠结地想着。 如果说之前还心存侥幸,圣物未必会把这些事告诉魔尊。但和它相处一下午,云栩栩再也不怀疑。 单鸾肯定什么都说了。 毕竟她和它才刚认识,它已经将长老的八卦说给她。什么葛长老和女儿关系不好、潘宿修无情道修得像木头,苏启一直暗暗记恨葛正初。 堂堂圣宗,被单鸾描述成大宅门,充满狗血八卦与爱恨情仇。 若不是后来,单鸾困了,她怀疑它能说上一整夜。 “那我合理猜测,”云栩栩绕过圣物小心翼翼下床,用被子盖住它毛茸茸的小身体,披着衣服走出房间,“司空渊之所以不对我下手,是想找到幕后之人?” 单鸾随口提过,之前抓到的黑衣人首领已死,如今乐怀神识又损坏。从司空渊的角度来看,她便是唯一的线索。 月色如水,云栩栩走到外面,绕着宫殿静静思索。指尖划过冰墙,在光滑的冰砖上留下浅浅的印记,她看着冰面上自己的倒影,忽然笑起来。 现在的情况很有趣。 黑雾想利用她杀死司空渊。 司空渊想利用她找出黑雾。 她似乎变成两人博弈的棋子,一直被他人左右。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作为唯一的棋子,在两人决出胜负前,谁都不舍得她死。 所以,她短暂地拥有了免死金牌。而只要活着,就有反抗的机会。 ——医学生都知道,所有杀不死我的,早晚都会被我杀死。我现在根本不用担心。 相通一切,云栩栩心情大好。她吹掉指尖上的冰屑,顺着冰宫殿的外围,重新走回正门。进房间前,她抬头看了眼月亮,余光好像瞥见什么。 云栩栩拎着裙摆,一边抬头看向屋顶,一边倒退。 连续后退十几步,她才看清屋顶是什么——司空渊正在闭目打坐。 白雪皑皑的山顶,冰做的瓦片像是一面镜子,毫不吝啬地将月光反射回去,铺天盖地的皎白光芒中,连夜空都显得明亮,唯独司空渊,是完全照不亮的黑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司空渊蓦地睁眼,他眼底的寒意,隔着数十米的高楼都能感觉到。 但现在,云栩栩已经不怕了。 她顺势拉高裙摆,含笑低头并微微弯曲膝盖,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屈膝礼,等结束后,她便大摇大摆走回房间,一头扎在床上睡着了,连单鸾消失不见都没注意到。 …… 屋顶上,单鸾张开翅膀向前飞了一小步,恰好从云栩栩视线的盲区走出来。 “小圣女胆子很大嘛,”它困倦地打个哈欠,站在原地清醒片刻,才歪着头轻啄司空渊的衣角,“本大爷挺喜欢她的。” 司空渊轻嗤,“就因为她给你洗澡?” 傍晚时,云栩栩追着单鸾洗澡,否则不允许它上床。闹得动静之大,在二楼都听见了。 “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只是……”单鸾 分卷阅读32 梳理着自己光滑的羽毛,‘只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心虚地转移话题,“小圣女刚才在干什么?跳舞么?” 修真界没有屈膝礼,单鸾看见云栩栩的动作,还以为她是在跳舞。 司空渊垂眸,门前的雪地上有许多脚印,最短的那一串,是女人刚才踩出来的。最后的脚印一前一后,很容易联想起她拎起裙摆、洋洋自得的样子。 盯着那歪歪扭扭的脚印,司空渊忽然短暂地笑了一下。 ☆、015 得寸进尺是人的天性。 确定自己暂时不会死后,云栩栩马上挑剔起来,看哪里都不顺眼,特别是她现在的房间。 房屋装修计划迫在眉睫。云栩栩拿出一本书和几块石头,摆弄一上午,表情从疑惑到狰狞再到狂躁。临近中午时,她突然起身,二话不说打开窗子,将书和石头一起扔出窗外。 单鸾正趴在新窝里睡觉,听到这声巨响,羽毛都吓得炸起来。它两个翅膀抱头,惊恐地问,“咋啦?大魔头又发病了?” “没事,”云栩栩露出个八颗牙标准微笑,“那本书突然自己飞到外面去了。” 上午小圣女拿出书时,单鸾扫到书名,似乎和阵法有关,它疑惑地伸长脖子,“书自己飞出去了?你学的是什么阵法?” 云栩栩继续微笑:“聚火阵。” “聚火阵?那不是操控火焰、提高温度的阵法,书怎么会……”单鸾刚醒,思维还很迟缓,问到一半忽然停住,它看看云栩栩的脸色,懂了。 “……” 单鸾重新趴下,语气非常人性化地透着点无奈,“修习阵法和修炼一样,都需要天赋。” 脱下被烧出无数窟窿的长裙,云栩栩沉默片刻道,“我现在知道了。” 她以为,自己连医学生最难的生理生化都能高分通过,学习阵法肯定没问题。结果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证明,自己大错特错。 阵法堪比量子力学,充满不确定性,到后来,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见惯小圣女沉稳冷静的样子,突然看见她耍脾气,单鸾还觉得有点好笑。它破天荒地显露几分圣物的睿智与通透,安慰道,“每个人天赋不同,道也不同,你不必心急。” 云栩栩没多解释,只是笑笑,把脸埋在衣袖里沉默一会。再抬头时,她又恢复成轻松快乐的状态,两手抱起圣物,走向门外,“乱扔垃圾是不好的习惯,咱们去把书捡回来。” 单鸾想说,那本书是千金难求的珍宝,但它觑了一眼小圣女的脸色,还是选择闭嘴。 外门一开,山顶凛冽的寒风立马灌进来,云栩栩扶下门框,才勉强没有后退,她抓紧衣领,顶着风走出宫殿。 走到外面,没有穿堂风,寒风反而小一些。云栩栩稍微低着头,步履轻快地往自己窗子的方向走,转弯时,单鸾忽然倒抽一口气。 云栩栩挥动宽大的袖子,先将单鸾从上到下遮的严严实实,才开口,“怎么了?” 单鸾没说话,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好像看见什么。云栩栩自然跟着抬头,然后,她也倒抽一口气。 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司空渊低头站着。他单手持剑,目光向下,皱眉死死盯着……落在他脚边的书。 书倒扣着翻开,内页贴在玄袍底端,这个倾斜的角度,分明是先打在人身上,才顺着衣服滑下来。至于书从窗子飞出来,打在司空渊身上哪个地方,云栩栩已经不敢想了。 那一瞬间,她简直突破了自己的极限,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司空渊身边捡起书,然后迅速后退,宛如军训面对教官时,高声认错,“对不起!” 寒风呼啸,云栩栩弯腰低头,视线内只有玄袍的一角,偶尔被风吹得轻轻颤动。等了半天,她都快站不住,也没等到只言片语。 云栩栩悄悄歪头,想偷看一眼,却正对上司空渊幽深的目光。 “……” 云栩栩:“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司空渊没说话,用能吓死人的目光盯了她好久,久到云栩栩头都要炸开,他才开口,“你在学阵法?” 无妄山数千阵法,都由他亲手布置,解无可解。难道,她想从内部击破?司空渊眯起眼,握紧手中的剑。 云栩栩站直身体,匆忙点头,“对,房间里太冷,我想布下聚火阵放在床边,睡觉的时候暖和。” 分卷阅读33 冰宫殿漂亮归漂亮,冷也是真冷,晚上的时候她都快冻哭了,急需电暖气一般的聚火阵续命。 这番解释,司空渊半个字都不信,修士寒暑不侵,既不怕冷,更不会睡觉。他习惯性看向对方身后,验证自己的猜测,却什么都没看见。 丝毫没有其他人撒谎时,灰雾翻滚的景象。 司空渊烦躁地皱眉。他已经怀疑这个女人身上有法宝,能阻挡他的能力,否则,她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司空渊心情不好,话语也跟着恶劣,“云如生平日就是这般教你?金丹修得如同废物。” 云栩栩先是一惊,随即瞪大眼,又高兴又惊讶地问,“我是金丹?我已经这么厉害了?”原主是筑基,她身体恢复后也应该是筑基,没想到突然变成金丹,整整高出一个境界,如同天上掉馅饼。 女人惊喜的表情毫不作假,司空渊一噎,反而说不出话。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样,甩袖离开。 这女人没有恶意,八成是因为脑子有问题,连自己境界都不清楚,根本不需要他多次试探。 云栩栩并没注意到司空渊离开时的表情,她心中充满惊喜。 金丹和筑基,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但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如果说筑基是修炼的门槛,那金丹已经是摸到修炼的本质,真正意义开始成仙之路。 她大步跑回房间,急匆匆找出云如生给她的金丹功法,把单鸾放在一边,连话都没说就开始打坐。 她倒要看看,金丹有怎样的不同。 …… 顶楼,司空渊也在修炼。忽然,周身经脉的疼痛骤然减弱,他散出神识,果然看见云栩栩在修炼。 几次试验,他已经得出规律。两人距离越近,疼痛越轻;如果她在修炼,疼痛也会减轻。 而现在比昨晚更轻,难道因为她修了更高阶的功法? 所以,女人刚才真没说谎,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境界,昨夜才会修习筑基的功法。 推算出一切后,司空渊只觉得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突然,楼下的门被敲响,女人细弱的声音传来。 “圣尊,您在么?” ☆、016 修炼很像医学生上实验课。 视频看过了,书背熟了,然而真正动手操作时,还是一片兵荒马乱。 大一时,云栩栩做颈动脉插管实验,因为结扎线没扎紧,兔子血飙了一身。如今她第一次修炼金丹功法,竟然也是相同的结果。 她拿出锦帕,擦去嘴角吐出来的血。扔帕子时正好对上单鸾惊愕的目光,它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走火入魔了?” 云栩栩:“没。”只是没控制好灵力,伤到五脏六腑。 单鸾眼中仍是不可思议,一副‘你在说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修炼受伤。’的复杂表情。云栩栩尴尬地笑笑,心里却在想:金丹果然非同一般。 筑基期修炼,修士仅需要吸收灵力并排除杂物,整个过程很像呼吸,约等于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全程是自动的。 而金丹过后,修炼自主性极高,可以将灵力压缩、稀释、改变形态。她第一次操作,没控制好力度,一团灵力在內府散开,伤到脏器。 放到现代,这种程度的伤要马上手术,但在修真界,一粒丹药就能解决。 云栩栩拿出瓷瓶,没看名字,一股脑倒进嘴里,瘫在床上等待伤势恢复。等了半天,身体不仅没有好转,腹部还越来越疼。 捂着肚子的云栩栩:怎么回事?丹药过期? 强撑着打开乾坤袋,又从里面挑挑拣拣,找到一瓶看上去就很治愈的绿色丹药,云栩栩就着血沫咽下去。 药缓慢入腹,云栩栩强打精神运转灵力。她闭目端坐,忽然神情一凛,蓦地睁开眼睛,呕出几大口血。温热的血液喷在地上、融化冰砖,乍看上去,遍地都是红色。 单鸾不顾自己全身沾血,扑棱着翅膀飞到床上,拼命用头拱她身体,“小圣女,你怎么了!病了!入魔了!现在该怎么办?” 云栩栩咬着牙没回答,她体内像有一把刀在乱搅,撕心裂肺地疼。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她没有老师,修炼 分卷阅读34 仅凭一本功法,刚才不过是突发奇想做个小实验,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该死,怎么会这么疼,”灵力在体内乱窜,无法压制,如果任由它们继续下去,全身的脏器都会被撕碎。云栩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下嘴角,艰难地撑起身体,咬咬牙说道,“带我去找司空渊。” 无妄山没有其他人,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找司空渊。至于为什么不让单鸾叫他下来,云栩栩极度怀疑,司空渊根本懒得管她。 “司空!司空!”单鸾一愣,随即高喊着飞了出去。 云栩栩:你对“带我”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队友不太靠谱,云栩栩只能靠自己。她爬到床边,几乎是半跌下床,又拿出剑当做拐杖,一步一顿、拖着身体走出房间。 她现在就像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艰难至极,等走出房间时,单鸾已经飞到二楼楼梯处,正在用脑袋顶门,试图推开它。 虽然不太靠谱,但还怪可爱的。云栩栩深呼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爬上楼梯。 到达二楼时,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云栩栩伸手阻止单鸾撞门的举动,艰难地喊了声,“圣尊。” …… 大概是被吵烦了,门后很快传来响动,司空渊拽开门,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地开口,“本尊说过,不许上来。” 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她现在全身是血,对方竟然能视如无睹,云栩栩心道果然如此。随即忍痛伸出手指,指着脚下的台阶道,“我还没上去。” 她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在二楼。 单鸾:???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个? 它飞到司空渊身边,对着他耳朵大喊,“司空,你快看看小圣女,她修炼时突然吐血。” 嫌弃地躲开单鸾,司空渊第一想法是,与他何关。 有病找医修,他又不是大夫,司空渊立即想拒绝。不等开口,云栩栩闷哼一声,突然倒在地上,她手中的长剑掉落,噼里啪啦滚到楼梯底端。 司空渊蓦地皱眉,眼底渗出寒意。 不是因为血溅到他衣服上,也不是因为女人气息减弱、即将丧命。而是对方倒地的同时,四周灵力忽然暴动,疯狂地向他体内涌入。 压制周身灵力,司空渊眼中寒意更胜。 他毫不怀疑,如果女人真死了,他绝不会好过,甚至有可能也会丧命。他眯起眼沉思片刻,挥手将人带到房间。 …… 人昏过去了,单鸾才知道云栩栩伤势如此严重,毕竟她一直面不改色,还有心情开玩笑,它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内伤。 跟着司空渊飞到房子中间,看他随手将人扔在地上,单鸾不太确定地问,“就把小圣女放在这?” 司空渊脸色比往日更苍白,他淡淡瞥它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还想放哪? 单鸾转头看向周围,整个二楼只有一个房间,里面更是空无一物,别说床,连蒲团都没有,确实只能放在地上。 “小圣女怎么了?”放弃之前的话题,单鸾飞到云栩栩身边,盯着她说道。 司空渊没有回答,他稍微俯身,手抬到云栩栩上方,随即,白色的光芒自掌心而出,笼罩住她全身。 内视紫府,她体内有一团不受控制的灵力,如同利刃在腹中横冲直撞,这是导致她重伤的根本原因。 司空渊第一时间便发现这团灵力,但他丝毫没有管它的意思,右手上移,看向她的识海。 ——她死,他也会跟着死,这中间一定有原因。他要探入神识,找出原因,并且……永绝后患。 缩在云栩栩身边,单鸾安静异常。它盯着大魔头,意外生出些不安。 无妄山从来没有活人来过,即便是陈挨,也只能等在山脚。这里像是司空渊的禁地,无人能踏足。 百年来,小圣女是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人。 ‘她会是那个例外么?’单鸾贴在女人冰冷的身上,沉默地想着。 ☆、017 醒来后,云栩栩第一眼看见的是天空。 深秋时节,天空湛蓝。蓝色浓稠深邃,像是艺术家精心调制的上好色彩,再毫不吝惜地挥洒向天空。 分卷阅读35 她怔怔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啊,”云栩栩摸摸自己的脸,入手一片温热,她慢吞吞地感慨,“我竟然没死。” 司空渊与她无凭无故,又是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云栩栩没指望对方能救自己,她现在还活着,反而有几分不真实感。 “你当然活着,”单鸾第一时间发现小圣女醒了,毫不顾忌地跳到她身上,窝在心口道,“但是昏迷两天,差一点就死了。” 回想当时的情况,脏器受损,内出血,的确是九死一生。云栩栩摸了把单鸾的羽毛,却只摸到干涸的血块,她隐蔽地擦手,问,“我之前怎么了?” “喂!这可都是你的血,本大爷还没嫌弃你呢,”单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立马不满地跳到地上。 还想继续控诉,余光却瞥见她白裙上大片血迹,单鸾气愤的表情一滞,沉默片刻后别扭地开始回答,“你在体内施出攻击法术,不仅没有及时解除,还用丹药和灵力不断催生,最后身体重创。” 类比到现代医学,就是将肿瘤误认成免疫细胞,又吃了一些补药,所以愈发严重。 这就是没有老师的坏处,什么都要自己摸索,还难免出错。云栩栩点点头,表示懂了,同时盘算着抓紧时间找个先生。 所有疑惑都被解决,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云栩栩躺着没动,不太情愿地开口,“圣尊救了我?” 她见过司空渊很多次,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动手,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救人。 单鸾缩回脑袋,心虚地想起大魔头沉着脸做的一切,含糊开口,“是。” 虽然大魔头侵入识海,差点摧毁她的神识,但归根结底,他还是救了她……吧。 闻言,云栩栩揉下脸,郁闷开口,“改日我找机会向圣尊道谢。”不知修真界有没有送锦旗的说法,如果她夸赞对方妙手回春,司空渊怕不是要当场动手。 她的语气很不情愿,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单鸾停顿片刻,迟疑地询问,“小圣女,你讨厌司空么?” “当然不。”云栩栩很快回答,心里默默补充:我不讨厌他,我只是被迫要杀他。 “为什么?”单鸾极其不可思议。 “你们都觉得我讨厌圣尊,比如青枝、乐山乐水,甚至包括我爹,他还特意传音让我别多想。” 云栩栩想起云如生别扭的样子,轻笑了下,继续道,“我为什么会讨厌他?就因为遴选圣女时他要杀我?可是,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正常,当时阵石在我手里,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我有问题。” 冤有头债有主,害她的是黑雾,司空渊与她同为受害者,她不会怪错人。 单鸾并不相信她的话,“你能理解他的行为,并不代表能控制情绪。司空当时要杀你,你当真完全不恨他?连一丝埋怨都没有?” 盯着头顶的天空,云栩栩内心一片平和,她抱起单鸾,轻轻道,“那是因为我的思考方式不同。”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一直在用医生的方式来思考。 因为父母都是医生,云栩栩从小在医院长大。她见过患者家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也见过他们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她那时还小,偶尔会被种种情绪感染,变得痛苦或者愤怒,母亲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常,拥着她轻声说,“小羽毛别不开心。” “可是他骂爸爸。”云栩栩愤怒地控诉白日被保安带走的患者家属,他骂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没关系,”母亲轻抚她的头发,眉目温和地告诉她,“我们是医生,而他只是害怕。” 云栩栩花了很长时间来理解这两句话,直到她自己学医,才逐渐明白它们真正的含义。 我们是医生——所以注定会受到褒奖或攻击,但这些不会改变他们治病救人的信念。 他只是害怕——所以难免口不择言或行为激进,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白大褂穿久了,人似乎都沾染上神性,让人格外慈悲与理智。云栩栩至今还未穿上那件衣服,但它一直在她心中,彻底改变她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及对待世界的态度。 冷静的,理智的,客观的。 所以,她真的不恨司空渊,就像她不恨那些误解自己的普通人。他们都是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也都会犯错。 单鸾趴 分卷阅读36 在她怀中,静静听着,偶尔眼中闪过什么。最后,它抹去所有复杂的情绪,抬起翅膀拍拍她的脸蛋,“那就好。” “你说什么?”云栩栩有一瞬间晃神,她刚才在想,作为一只鸡,单鸾的翅膀似乎格外灵活。 “本大爷说,你不讨厌司空真是太好了。你们可以一起修炼了。” 云栩栩:“我为什么要和圣尊一起修炼?”她还没疯呢。 单鸾:“因为司空说,他要教你修炼。” 云栩栩嗖一下坐起来,不顾从身上掉下来许多瓶瓶罐罐,惊讶地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你醒来之前。” 云栩栩:??? “我昏迷两天,圣尊一直在这?”她还以为司空渊早就离开了。 “对啊,”单鸾不懂她为何如此惊讶,拍着翅膀说,“司空一直在这。” 云栩栩脑中顿时划过许多念头,司空渊为何在这?他有什么企图……种种想法里,最不容忽视的那个是——单鸾私下一直叫司空渊为大魔头,只有当面才会喊司空。 她僵硬着身子,沉默很久才有勇气开口,“你说的一直,包括现在么?” 单鸾没出声,但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它突然飞起来,用翅膀推她的脸。云栩栩顺势转头,顿时看见司空渊闭目端坐在角落,黑衣墨发、面色苍白,眉间隐隐透着冰冷与不耐。 她转头的瞬间,司空渊似乎有所察觉,他骤然睁眼,眼底寒意迸发,像是离弦的箭射入空中。 一时,四目相对。 云栩栩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你们北洲人,都有毒吧??? ☆、018 云栩栩很崩溃。 两人距离不远,四目相对时,还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云栩栩用尽全部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蹦起来。她强行颤动唇角,露出十分僵硬的笑容,随即飞快转头。 ——背后议论别人还被当场抓住,真是尴尬到原地爆炸! 身为被讨论的当事人,司空渊却像没听见那些话。他信步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打量她。黑眸涌动,像是打量待宰的羔羊,考虑从何处开刀。 这种时刻,时间过得尤为缓慢。云栩栩盯着他玄袍上的一处暗影,生生被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都冷飕飕的,才听见对方缓缓吐出两个字。 “太弱。” 司空渊还是平常的语气,冰冷低沉。但莫名地,云栩栩从中听出几分嫌弃。 嘿,又没吃你家丹药,凭什么开嘲讽?云栩栩心中强烈抗议,却不敢直说,她抱着单鸾起身,后退几步,才暗戳戳地反驳,“圣尊,我和苏飞荷境界相同。” 两人都是金丹,苏飞荷比她大两岁,尚且被称为天才,她怎么也不会太差吧。 “苏飞荷?”司空渊挑眉,抚平长袖上的褶皱,抬头时露出个轻蔑的表情,“苏家那个?” 这个神态加语气,云栩栩立马领悟到大魔头的中心思想:她谁?你提她干嘛? 所以,司空渊并非针对她一个人,而是单纯地觉得所有人都是辣鸡。 很嚣张,但是云栩栩奇异地被安抚了。以对方的资质,这样想也不足为怪。她才说服自己,司空渊已经不耐烦,他抬手捏起窝在她怀里的单鸾,冷声道,“你现在开始修炼。” 单鸾两个翅膀被大魔头拎着,豆豆眼眨也不眨,充分发挥它的种族天性,安静如鸡。 云栩栩微怔,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她想开口询问,但对上司空渊能杀人的目光时,她本能地飞速坐下,盘膝伸手,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入定前,她突然想起,司空渊要教她修炼。 她本来就想找个老师,大魔头那么厉害,教学生肯定没问题。在学校的时候,她不也特别期待老教授亲临指导么!在第一缕灵力注入身体前,云栩栩这样安慰自己。 * 无妄山顶,光芒闪烁。 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浓郁似水,它们形成巨大的旋涡,争先恐后向中心流淌,再汇入女孩体内。 分卷阅读37 这样的场景极少出现,单鸾都惊住,怔怔地说,“这怎么可能?” 整个北洲都知道,无妄山内阵法重重。但无人得知,所有阵法不是为了聚集灵力,而是为了屏蔽灵气。连山顶的冰宫殿,也是司空渊为了减缓灵气流动,特意建造的。 他身体特殊,为阻止灵力涌入体内,只能减少环境中的灵力,所以设下诸多屏障。可即便如此,当云栩栩修炼时,灵气却无视所有阵法,流入无妄山。 奇怪的不只是这一点。 修士修炼,目的是从环境中汲取灵气,这是一个很难的过程。而云栩栩修炼,却像是灵力自发进入她身体。类似的情况,单鸾只在一人身上见过,它转向司空渊,欲言又止。 “她……、你……”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司空渊没有回答。 他让云栩栩修炼,是因为对两人性命相关有个猜测,想要验证一番。然而事情真正发生时,司空渊还是生出些许惊讶,他提气飞入天空,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四周灵气浓稠,以往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经脉必定会撕裂般疼痛,但此时却没有。灵气像是有意识,大部分都主动绕过他身边,流入女人体内。 “有趣。”他盯着四周流窜的灵气,若有所思。 突然,司空渊急速降落,眨眼便落在女人身边,也就是灵气的中心。单鸾被吓得嗷嗷大喊,它拼命扑腾着翅膀道,“司空,你不要命了!快让小圣女停下。” 这种浓度的灵力涌入体内,大魔头搞不好会直接爆炸。 身体并没出现想象中的疼痛,司空渊负手而立,突然开口,“以后,本尊都会亲自教她修炼。” 单鸾惊了,“司空,你说什么?”它以为大魔头只是吓唬小圣女。 灵力流动,寒风也跟着呼啸,玄袍被吹地猎猎作响,司空渊指尖溢出丝丝灵力,他看着那丝灵力迅速汇入女人体内,极慢地勾出一缕笑。 他一字一顿道,“本尊说,要亲自教她修炼。” 云栩栩和他一样,都能自发吸收灵力。更有趣的是,他们宛如连通同一片海域的两条河流,当海水灌入她那边,便不会流入他这边。 这就是两人性命相关的根本原因。 如果她死了,所有灵力都涌入他体内,他自然会受伤。司空渊勾唇,忽然想到,如果她的修为更高,会发生什么呢? 不妨一试。 大魔头的回答清清楚楚传到耳畔,单鸾每个字都懂了,连在一起却不明白,它甚至忘记自己有翅膀,倒腾着两个爪子转向对方,“司空,你真没病?” 刚才还侵入小圣女识海,差点杀了她,突然又要教她修炼,这都什么跟什么。 司空渊松开手,直接将单鸾扔到一边,他看向云栩栩,她已经运转完一个大周天,正在收势。刚刚灵力翻涌,她衣服上的血迹已经消失,变为澄澈的白,就像她的识海。 之前他进入她的识海,是想查探底细。看她是否用了法术或者蛊虫,才导致他受伤,但进入后,才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恨他么……司空渊想起她和单鸾的对话,摩挲手指,玩味地重复这几个字。 * 运转完一个大周天,云栩栩睁眼,有些迟疑地看向司空渊,对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正冷冷地盯着她。 云栩栩一瞬间就怂了,她觉得司空渊这副样子,根本不像要教她,而是要揍她。 对方的话更是证明了她的观点,司空渊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 在视线攻击下,云栩栩的肯定句直接变成疑问句,“在修炼?” 这次她没有突发奇想,只是老老实实按照功法所讲,先运转体内灵力。难道司空渊嫌弃她修炼的内容太简单? 司空渊面无表情地挥动袖袍,再抬手时,掌心顿时出现个荷包样式的东西。 云栩栩怔了一下,摸向腰侧,果然那里空无一物。 …… 她的乾坤袋又被司空渊拿走了。 ——所以,乾坤袋只有自己才能使用这种说法,究竟是谁告诉她的?还是这个根本就是司空渊的乾坤袋? 司空渊无视她的怨念,直接从里面拿出书,正是云栩栩修炼 分卷阅读38 的功法。他食指轻弹,功法顿时飞入半空,哗啦啦开始自己翻动。司空渊抬眼看了片刻,又转向云栩栩,“你修炼的是哪一章?” 云栩栩:“第一章。” 司空渊蹙眉,这本功法他已经看完,第一章只有九个字——运转灵力一个大周天。 “你再做一遍。”他说。 当了十几年学生,云栩栩非常习惯听老师的话,虽然这个老师有点可怕……她闭眼坐直,控制灵气从头顶向下移动。 然而,她刚动作就被打断,司空渊黑眸盯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运转灵气。”云栩栩乖乖回答。 司空渊没说话,但从表情来看,他已经在动手的边缘。倒是一直安静的单鸾忽然爆发出狂笑,“哈哈哈,小圣女你竟然是这样运转灵力哈哈哈。” 云栩栩眨眨眼,有点尴尬,同时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特别像上课回答问题时答错了,同学们哄笑,她却不明所以。 另一边,单鸾已经笑出眼泪,见她实在茫然,才强忍着笑意解答,“运转一个大周天,要先气沉丹田,分两股到涌泉,再返回至头顶百会。你怎么从头顶开始了?这是刚修炼时学的内容,你现在还不会?” “……” 云栩栩:“昏迷后,很多事情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一直没发现,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重新摆好姿势,气沉丹田,然后…… 云栩栩睁开眼,“涌泉是哪里?”可恨!早知道会穿越,她就学中医了,临床根本不教这个。 司空渊眉目阴沉,他十分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习惯性瞥向她身后…… 他淡淡收回视线,忽然动手,打入一缕灵力到对方体内,沉声道,“跟着。” 云栩栩一愣,马上明白他的意思,她内视紫府,跟在对方的灵力后动作。这样运转一周之后,她立马感觉到不同。 之前修炼后,只是像吃一顿饭,现在则感到吃饱了。身体充盈思绪清明,状态被调到最佳。 修炼的状态玄而又玄,云栩栩沉浸其中,迫不及待想再试一次。 片刻后,云栩栩又睁开眼,目光诚恳语气真挚,她灼灼地盯着司空渊,“圣尊,您能再教一次么?”刚才她只顾着跟紧对方,忘记记住路线了。 司空渊:…… 单鸾趴在角落,原本要说出的话随着大魔头的动作停止,司空渊虽然面色极差,但竟然真的又教对方一次。 它眯起眼,窝回角落。 在修炼这方面,司空渊和小圣女差不多,两人都是天生天养,没有老师。所以很多常识,他们并不知道。 比如,将灵力注入对方体内,灵力纠缠互通紫府,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做。 而所谓最亲密的两人,通常特指一种关系——道侣。 ☆、019 云栩栩的高中班主任就是天才型人物,他从小山村考到全国前几的大学,19岁硕士毕业成为她们的老师。 班主任年纪不大,还不会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经常在他脸上看到某些表情,含义是“这个也要讲?”“这么简单,你们为什么不会?” 司空渊和他完全一样。 黑眸分明,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嘲讽和怀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这么蠢? 很嚣张。 也很幼稚。 这样生动的表情,云栩栩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而且因为司空渊救了她还愿意教她,她竟然生出一丝‘他这个人还不错’的可怕想法。 云栩栩:一定是错觉,快嗑口丹药冷静一下。 思绪一时飘远,灵力便脱离掌控,从经脉窜进身体。她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地,肩膀重重摔在冰地面。 司空渊在远处打坐,听见声音后纹丝不动,表情都没变。只是一缕灵气从他指尖溢出,飞速进入她体内并包裹住乱窜的灵力。 两股力量在身体抵消,疼痛也逐渐消失,云栩栩缓了一会,坐起来说“谢谢圣尊”,又熟练地拿出丹药服下。 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好几次,两人都轻车熟路,司空渊也不会像前几次一般,投来鄙薄的视线,大概是彻底对她放弃了。 分卷阅读39 云栩栩乐得清闲,捞回软垫坐在屁股下,用灵力运化丹药。很快,丹田内生出一股热意。她内视紫府,竟然隐隐看见一颗金色圆珠,光滑饱满、色泽明亮,云栩栩怔了怔,突然明白,这就是金丹。 她修出金丹了!是她自己,不是原身。 “单鸾单鸾单鸾,我看见自己的金丹了!”仿佛考试考了满分,云栩栩兴奋地狂敲地面,还嫌不够,她又抱起圣物,又揉又搓。单鸾还以为自己受到攻击,第一时间抱头,惊恐发问,“怎么了?” 云栩栩兴奋不减,把它举到视线平齐处,对着它毛茸茸的额头一阵狂亲,“我竟然真是金丹。” 之前司空渊说过,但那时她境界不稳,察觉不到。如今亲眼所见,云栩栩才生出几分真实感。她是个修士,还是金丹修士! 单鸾全身的毛都炸起来,翅膀更是歪七扭八,从大黄鸡变成毛线团,它拼命逃脱云栩栩的怀抱,“知道你是金丹,快放开本大爷!我的羽毛,嗷!” 对方疯狂的扑腾终于拉回云栩栩些许理智,她突然想起司空渊还在房间,动作一顿,心虚地偏头,才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环顾四周,哪里都不见司空渊。 云栩栩:人呢?被烦走了? 管他为什么走,反正司空渊离开,她便彻底自由!云栩栩欢呼一声,高举单鸾,对着它的肚子乱蹭。大黄鸡肚子上的小绒毛又短又软,光滑好摸,像是软绵绵的棉花,她吸了好久毛茸茸,又顺势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扑腾,“哈哈,我是金丹了!” 她在昭天宗看过书,金丹之后便能腾云驾雾、御剑而行,再不受天地掌控,和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想到自己未来能变成剑指苍天的大帅比,打倒黑雾系统等乱七八糟的敌人,再成为天下第一修士,云栩栩便愈发兴奋。她越滚越快,直到被什么东西挡住。 这么快就碰到墙壁了?云栩栩疑惑地睁开,眼前不是冰墙壁,而是一件黑色长袍。 视线顺着衣服向上,她看见略显苍白的双手,一丝不乱的衣襟,绷紧的喉结,以及……司空渊嫌弃的表情。 云栩栩嗖一下起身,双腿捣腾退出好远。她尴尬笑笑,“圣、圣尊,您回来了?”怎么回事啊啊啊,司空渊不是走了,她刚才做的一切他都看见了?这特么是社死现场吧。 司空渊:“本尊有事离开,你暂且不要修炼,本尊没那么多时间再救你一次。” “嗯,好的。”云栩栩飞速答应,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嘲讽自己,来不及反驳,司空渊已经走了。 好气哦!云栩栩盯司空渊刚才站过的地方,愤愤地想着。只是想着想着,心中蓦地生出个想法:司空渊刚才确实走了,第二次回来,只是为了特意告诉她一声。 云栩栩:“……” 呸呸呸,这又是什么可怕的想法,快忘掉快忘掉!她两手捂住脸,刚才兴奋的潮红还没褪去,现在还微微发烫。云栩栩顿了顿,更用力地捂住了脸。 …… 其实她想的没错,司空渊第二次回来,确实是因为她。原因也很简单,司空渊怕她突然死了,他身体暴动。 只不过……司空渊想起女人在地上打滚的样子,突然勾起嘴角,加速向地牢飞去。 陈挨传来消息,人狼不见了。 * 司空渊一夜都没回来,云栩栩不能修炼,闲得无聊,决定回自己一楼的房间,继续她的装修大计。 离开时,她才第一次打量二楼的环境。 二楼没有任何隔断,是一整个大房间,而且这里比楼下还惨,连冰桌椅都没有,上百平米的房间空无一物,完全是冰做的空壳,唯一的蒲团和药瓶都是她带来的。 “对,我还得把这些东西带走。” 云栩栩弯腰捡起瓷瓶,随便扔进乾坤袋,今天她吃下的药,比过去几个月加起来都多,修炼实在是太难了。 捡着捡着,她发现几个很眼熟、但不是她拿出的瓷瓶,云栩栩问趴在她肩膀的单鸾,“这些丹药哪里来的?” 单鸾似乎一直很困,永远保持着昏昏欲睡的状态,它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又闭眼道,“救你时,大魔头从你那里拿的。” 云栩栩严重怀疑,她的乾坤袋实际是共享乾坤袋,谁都能用。 瓷瓶很多,捡 分卷阅读40 起来很麻烦,云栩栩干脆拿出扫把,全都扫在一起,看也不看便收进乾坤袋。她环顾四周,看是否还有落下的,突然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 云栩栩动动肩膀,示意单鸾,问出她困惑已久问题,“为什么房顶有个洞?” 二楼没窗子,但是房顶有个巨大的洞,几乎占据一半,有点类似于鸟巢体育场。所以她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见天。 “不知道,司空喜欢吧。”单鸾打着哈欠回答,随即埋头窝进她肩膀,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很快陷入梦乡。 难道司空渊有幽闭恐惧症?云栩栩漫无边际地想着。她打扫完二楼,伴随着单鸾的呼噜声走到楼下。 单鸾打呼噜太有规律,很像白噪音,云栩栩也被传染,眼皮开始打架。等走进房间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便不管不顾倒在床上。 躺下时,她似乎想起明天还有事。 ‘什么事?算了不管了。’睡意袭来,云栩栩很快放弃思考,伴着夜色入眠。 * 第二天一早,云栩栩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什么。 祈福已经过去三天,今天是圣宗圣女临城之日,类似于古代状元夸官三日、跨马游街。在城中主道走过,接受北洲万民朝贺。 乐山乐水联系不上她,已经急到崩溃,最后竟然通过葛长老找到司空渊。 被司空渊从床上拎下来的时候,云栩栩还一脸懵,她揉着眼睛问,“该修炼了?”医学生日常,醒来第一时间就想着学习。 她比司空渊矮一头,被他拎住衣领,两只脚只能悬在半空。云栩栩还没彻底醒过来,一心一意想穿鞋。她绷直双腿,脚尖晃来晃去,试图勾到鞋,因为一直没找到,还疑惑地低头,瞪大眼睛研究为什么。 昨夜人狼失踪,司空渊连夜调查,灵力暴涨。如今经脉像是遭到一场重击,格外疼痛。可所有痛楚,都在触碰到云栩栩的瞬间,全部消失殆尽。连经脉尽头最细微的不适,也被一一抚平。 也许因为身体难得舒畅,也许因为云栩栩的样子太蠢,司空渊眼中的烦躁暴戾逐渐消失。视线缓缓从女人脸上移到她身后,那里清澈通透,只有晨曦洒下的一抹红光,带着些许清晨的热度,落在他的手背。 司空渊突然松手,开口道,“今日临城。” 如果仔细听,司空渊的声音不如往日冰冷,还带着几分古怪别扭,可云栩栩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临城二字上。 ——黑雾让她刺杀司空渊,系统交给她任务,就是在临城之日。 云栩栩穿鞋的动作微顿,轻轻应了声,“嗯。” 事关生死,她本不该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可她昨天才“死”过一次,后来又被司空渊压着修炼突破金丹,竟然一时疏忽,彻底忽略这件事。 ‘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云栩栩咬下嘴唇,沉默地换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对司空渊道,“圣尊,可以出发了。” 司空渊没有回答。 因为两人分开,经脉再次翻腾,疼痛自丹田一点点蔓延到四肢,贯穿全身。 较之从前,疼痛已经大大减弱。可感受过完全无事,现在的疼痛哪怕再轻,也显得格外明显。司空渊盯着云栩栩,眼神晦暗,他摩挲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热意。 对面始终没有声音,连陷入沉思的云栩栩都察觉到异常,她略带茫然地抬头,“圣尊,我们现在走么?飞舟在哪?” 司空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捏住她的后脖子,像平日对待单鸾一样,拎着她跃至窗外离开无妄山。 飞速下落的云栩栩:嗯??? ☆、020 云栩栩被拎到圣宗时,众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他们料想圣女会很惨,但没想到惨到这种程度。她脸色惨白,双眼失神,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显然经历过极大的痛楚。 圣尊带她前往无妄山,果然另有目的。 当事人云栩栩:这就是修真版过山车?垃圾桶在哪,我好想吐。 三位长老心绪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乐水忠心,她从一众大佬身后挤出来,不卑不亢道,“请圣女大人随属下更衣。” 圣女临城是大事,有专门的吉服,还要上妆。但这些都是借口,乐水只想救下圣女。 司空渊居高临下看 分卷阅读41 了她一眼,顿时松手。 衣领松开,云栩栩轻巧落地,只是她双腿发软,接触地面时踉跄一下,幸好乐水及时伸手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倒。 这番情形被众人看在眼里,目光愈发微妙。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圣尊是否用刑。 乐水、还有同样站出来的乐山,两人扶着云栩栩回圣女殿。一路上,云栩栩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您身体不适?”乐水小心翼翼询问。 云栩栩还在走神,随口回道,“哦。” “圣女,您究竟怎么了?”乐水急得不行,圣女才离开三天,已经变成这样,不知受了多少苦。下一次哪怕豁出性命,她也不能让司空渊再次带走圣女。 “嗯?什么?”手臂被疯狂摇动,云栩栩终于回神,她偏头看向乐水,正好对上她担忧的视线。 愣了一会,云栩栩的智商终于上线,她回忆一下乐水的所作所为,猜到对方可能有误会,便又好笑又感动地解释,“我没事,只是圣尊刚才带我下山,有些吓到。” 刚才,司空渊带她在云层中急速下落,他速度太快,像是不加控制地坠落,有那么几个瞬间,云栩栩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很害怕,但又诡异地,止不住兴奋和愉悦。 ‘为什么会愉悦?难道我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云栩栩咬下嘴唇,没有继续深究。 “只是这样?”乐水狐疑地看向圣女,见对方面色逐渐恢复红润,眼中也凝出光彩,的确不像受伤的样子。 她终于放下心,深深吐出一口气,附和道,“您是第一次御剑?害怕很正常。” “嗯?”云栩栩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相信,毕竟在修真界,大家好像生来会飞。 确定圣女无事,乐水立马恢复天真调皮的本性,她像小燕子一样,围着云栩栩叽叽喳喳说道,“很多人第一次御剑都会害怕,属下当时险些吓哭,后来还从山头掉下来。” 她觑向一旁,吐吐舌头,“掉下来时还不小心撞到乐山,把他踹飞,结束时被长老骂惨了。” 乐山作为冷酷保镖,不发一言,但十分配合地沉重地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引得云栩栩发笑。她眉眼弯弯,感慨恐高果然是人类通病,连修士都无法逃脱。 笑着笑着,云栩栩不再紧张,腿也不软了。她突然意识到,二人是在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拍拍乐水的手腕,再笑时,多了几分真心。 谈笑间,三人已经来到圣女殿,乐山等在外面,乐水则服侍她更衣。 水镜前,云栩栩拈起胭脂,抬头看向镜中。 镜子里的美人白衣胜雪、顾盼生姿,她粉嫩的指尖拂过两颊,留下一抹艳色,像是春日初绽的桃花。云栩栩盯着镜中的自己,惊讶地发现,她已经不会对这幅相貌感到陌生。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乐水站在身侧,分开绸缎似的墨发,握紧一缕小心梳开。几下过后,她还是没忍住,再次询问,“大人,您在无妄山,还好吧?” “我真没事,”云栩栩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毕竟司空渊大魔头的形象深入人心。她忍俊不禁,拈起一点胭脂晕在对方脸颊,笑道,“圣尊没做什么。” 回想这三日,司空渊确实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救她一次,倒是她自己…… 想起黑雾的要求,云栩栩暗暗叹气,任由乐水继续梳妆,没再开口。 * 圣女一行人离开,偌大的广场只剩下圣尊和一众长老。 葛正初收回视线,突然想起祈福那日抓到的奸细,被圣尊带走后一直没有消息。他疾步走到司空渊身边,恭敬道,“圣尊……” 还没来得及提问,司空渊突然皱着眉走了,他离开的方向,正是圣女殿的方向。 众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临城的两位主角一前一后离开,只剩下无关人士。三位长老看向空旷的广场,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悲凉感。 ——这届圣尊和圣女简直是他们带过最任性的一届。 苏启粗枝大叶,看不出其中暗流涌动,大咧咧开口,“要不,咱们也跟着?” “好。”最终拍板的是葛正 分卷阅读42 初,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他选择同意苏启的说法。 他们三个,再加上随侍的白袍侍者,一行人也启程前往圣女殿。 最后的情况变成,云栩栩他们三个走在最前面,远处跟着司空渊,再向后则是一众长老加侍从。若是有人恰巧经过圣宗上方,看见这样的场景,一定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而身为始作俑者,司空渊的想法很简单。 圣宗内部有聚灵阵,灵气十分浓郁,小圣女离开后,司空渊立马感到经脉处的疼痛。他向来随心所欲,便想也没想跟着她走了。 至于后面的长老作何感想,司空渊嗤笑,与他何干。 …… 更衣后,云栩栩从圣女殿出来,看见门外贪吃蛇一样的场景,心中也很茫然。 她看向乐山,乐山摇头,表示不知情。于是云栩栩看向司空渊,她已经总结出经验,一般有什么事,都和这位脱不开干系。 见她看过来,司空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你怎么这么慢?” “……” 人在屋檐下,云栩栩只能微笑,“梳洗一番,让圣尊久等。”她化妆加换衣服全程不过十分钟,已经是神速,司空渊竟然还嫌她慢,这人是直男吧? 说起直男,云栩栩望向四周,果然在众人眼中看见惊艳之色,还有年龄小的白袍侍者,偷偷红了脸。她又转向司空渊,只见他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似乎在研究哪里梳洗了。 云栩栩:我就知道。 葛正初及时打破了古怪的氛围,他躬身道,“吉时已到,请圣尊圣女上辇。” 临城不用自己走,有专门的轿辇,刚才已经跟着众人,抬到圣女殿门口。云栩栩顺着葛正初手指的方向看,在队伍末尾看见两个巨大的轿子。 说是轿子已经不准确,它非常大,长度堪比加长版林肯。整体呈暗金色,上面没有盖,金板上固定着宝座,椅身镶有金银玉器,并刻有奇珍异兽,很是气派。 十六名白袍侍者抬着它来到她面前,单膝跪地示意她上座。 这么豪华的?云栩栩内心震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她微微颔首,提起裙摆准备上轿,结果眨眼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 云栩栩:?我瞬移了? 直到衣领传来拉扯感,司空渊从她身侧走到前面,云栩栩才明白,刚才是大魔头突然出手,将她提到轿子上。 云栩栩:“……谢谢圣尊。”不用自己走路很好,至于面子什么的,能吃么? 她不要面子,别人却不能。 葛正初看向圣尊,司空渊黑发玄袍,笔直地立在轿辇前侧,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剑,傲然挺立在山巅。 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立在自己的山巅。 葛正初:“圣尊,您的轿辇在后面。” 后面抬轿子的十六个白袍侍者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失业。 闻言,司空渊垂眸看向葛正初。 自上而来的视线冰冷透骨、暴戾肃杀,葛长老感到一阵冲天杀意,像被死死扼住咽喉,他被这道视线逼得后退两步,白着脸扑通一声跪下,“属下僭越,请圣尊恕罪。” 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立即跟着跪下,“请圣尊恕罪。” 一瞬间,圣女殿前鸦雀无声,只剩下无数黑压压的脑袋。 拿着小垫子的云栩栩:??? 金子打造的轿辇精致而豪华,椅子上都有雕花,但实在太硬,云栩栩硌得受不了,便偷偷摸摸从乾坤袋拿出个小垫子,想趁人不注意垫在屁股下。可她刚拿出垫子,所有人突然齐刷刷跪下了。 云栩栩:“……”现在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该跪下?但我和司空渊是平级吧?以及,我要不要趁机把垫子塞到后面?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司空渊突然转头。黑眸翻滚,眼底杀意清晰可见。云栩栩当即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跟着跪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下跪不丢人……只是,她动作时,脑子忽然抽抽,还把垫子垫在了膝盖下。 云栩栩:膝盖倒是没疼,但总感觉命要没了。 ☆、021 司空渊成为圣尊时,只有二十多岁。 当时道魔大战刚结束,北洲凋敝,圣宗风雨飘摇 分卷阅读43 。老魔尊力排众议,推举司空渊为新任圣尊。长老们不满,一众魔修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所以司空渊即位后,面临的是内忧外患、群狼环伺的圣宗。 他即位当天,就有长老迫不及待出手,意图彰显自己的地位。 那人名为汤鸿才,是当时的四大长老之首,也是原本的圣尊候选人。他忌恨司空渊,便故意在继任大典上指出,“北洲素以白色为尊,圣尊今日穿黑衣,是为不敬。” 二十多的司空渊比现在更狂妄,他根本不顾还在大典上,当即飞下祭台,与汤鸿才一战。又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杀尽汤鸿才一脉,还故意割开他们的血管,鲜血漫天,洒落后浸染衣衫又干涸,所有白衣瞬间变成黑衣。司空渊站在尸骨堆上,拢起衣袖漫不经心地开口,“还有谁说本尊不敬?” 没有人敢开口。 从那天起,北洲出现一个只穿玄袍的圣尊。 现在圣宗的长老,都是司空渊亲手提拔的,他们都经历过当时的恐怖场景,对他的惧怕刻入骨血,所以司空渊刚瞥来视线,葛正初就知道自己错了。 司空渊从不受任何人摆布。 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像是一小片阴影。葛正初攥紧拳头,眼中暗色愈来愈深,他以为自己势必非死即伤时,司空渊突然淡淡地开口,“没有第二次。” 紧握的拳头骤然放松,葛正初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僵硬了,他稳住沙哑的嗓音,低着头道,“谢圣尊。” “起吧。” 司空渊开口,众人才敢起身。可到底和之前不同,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偌大的圣女殿前如临深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司空渊却愈发烦躁。 在他眼前,灰雾滔天。恐惧、厌恶、憎恨……一切负面情绪都被具象化,凝聚成一片灰色海洋。众人姿态恭顺,散发的森森恶意却像要将他溺毙。 没缘由地,他转身看向云栩栩。 …… 余光瞥见其他人都站起来,云栩栩也跟着起身。虽然不知道大魔头为什么没发火,但她懒得研究他的心路历程。而且,几度经历生死,她现在心理素质超高,站起来时还记得先拿起小垫子,工工整整垫在椅子上。 她低头看着大大的椅子,小小的垫子,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想起司空渊要和她同乘一辇,便把自己的小垫子扒拉到左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新的垫子,放在右边。 两个小垫子对称地放在两侧,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云栩栩颇为满意地点头,用力拍打自己的垫子,让它更蓬松,才规矩地坐下。 坐下后,第一时间发现大魔头又在瞪自己。 云栩栩:“……”怎么回事?总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大魔头眉头紧锁,好像很烦躁。虽然杀意不重,云栩栩还是被看得坐立不安,她使劲思考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突然,云栩栩灵机一动。 ——开会时,没让大领导先坐,他不高兴了! 没想到,修真界的官僚主义也这么严重!云栩栩心中暗暗鄙视,表面微笑起身,像空姐一样双手指向座椅,“您请坐?” 司空渊视线扫过宝座,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很不给面子地,直接转头。 目光过来的时候,云栩栩愣了一秒,因为那个眼神很熟悉。她修炼把自己弄伤时,司空渊都会这样看她。 云栩栩:好气。我好心给你让座,你却鄙视我?! 人在屋檐下……云栩栩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假笑着重新坐下,她心中还有小情绪,便故意转头不看司空渊,因此并没发现,大魔头转身后,眼中的杀意与烦躁骤然消散。 * 辰时将至,轿辇抵达圣宗大门。 几秒过后,鼓声乍起,厚重的朱门缓缓打开。云栩栩深吸一口气,摆出最端庄的姿态,笔直地坐在宝座之上。 她前世见识过阅兵,以为看见什么都不会感到惊讶。然而,轿辇出宗,看见外面的景象时,云栩栩还是没忍住暗暗震惊,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圣宗外的主道上,红绸铺路,礼乐贯耳。白鹤仙禽在空中高飞,百兽开路,十六名白袍修士高举轿辇,他们动作时,袅袅烟雾自底部升起,宛如坐在云端。 分卷阅读44 轿辇缓慢前行,道路两端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位白袍侍者,低头躬身姿态恭敬。他们身后,是无数赶来的北洲魔修或普通百姓,瞻仰圣颜以求好运。 前方开路的侍者手中持铃,铃音响起,百姓自发跪拜,望向她时,眼底还会骤然亮起光。 云栩栩突然明白,为何人人都想当皇帝。 成为皇帝,意味着所有灯光、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万人俯身唯独自己高高在上,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这一瞬,云栩栩都忍不住飘飘欲仙,沉溺其中。 直到,她忽然看见司空渊。 司空渊站在她右前方,衮服挺阔袍袖垂落,身上带着挥散不去的凛冽寒意。因为角度缘故,云栩栩只能看见半个侧脸,他眉峰压得很低,露出一角的黑眸透出些许厌烦。 物理老师讲过,世上没有不变的东西。此刻,云栩栩却觉得,司空渊就是不变的。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宛如无妄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不受时间冲刷定格成永恒。 这个比喻……云栩栩忽然笑了下,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司空渊,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对方像一座雪山。 没想到,他还真有一座雪山。 她的视线长久不动,司空渊很快察觉,他不耐烦地转头,想看对方又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却恰好对上她含笑的双眸。 平日见惯负面情绪,突然面对不带一丝恶意的笑容,司空渊怔忪一瞬。随即黑眸攒动,眼底迅速划过什么,不等云栩栩看清,他已经转过身,又恢复之前冷漠不耐的表情。 偷笑大魔头、还被他当场抓获。虽然司空渊什么都没说,云栩栩还是有点心虚。她立马叠手正襟危坐,指尖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膝上放着一个精致的乾坤袋。 ——这是临行前,乐水特意交给她的。里面有一些金叶子和丹药,让她临城时扔给百姓,当作彩头。 路程过半,云栩栩才记起这件事,她也不懊恼,当即拿出一把洒向路边。 显然北洲人都知道这个风俗。大家兴高采烈地举起手,还有孩子直接坐在父母的肩膀上,两手挥舞着接天上的东西。离主道最近的是个小姑娘,她梳着丸子头,坐在父亲肩上咯咯笑。母亲则在身后护着她的腰,以免小孩过于兴奋掉下来,三个人望向天空时,眼中都有光。 云栩栩顿了顿,又多洒出一把,正对着那个小女孩。 时不时扔下一些丹药,一行人很快到达主道的尽头。再原路返回,临城便算结束。 云栩栩开始还很兴奋,后来则有些心不在焉。原因是后半程百姓减少,轿辇速度加快,而脚下仙雾不停、翻涌向上,这番景象,又让她回想起被拎在半空中的场景。 众所周知,坐过山车是有后劲的。现在后劲返上来,云栩栩又开始头晕、恶心、两腿发软。 抵达主道尽头时,云栩栩心不在焉拿起乾坤袋,抓起最后的东西,一心想着全扔下去,尽快返回圣宗。 她出手大方,乾坤袋所剩无几,只有一些金叶子。云栩栩全部捏起,一齐挥向空中。 叶子在天上留下金色的痕迹,它们高高飞起,像天雨散花般分开,然后忽然减速,漂浮在半空。 云栩栩:!!!漂浮在半空?牛顿棺材板压不住了。 不仅如此,百姓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前后左右的侍者突然消失,黑色从四周迅速蔓延到中心,很快,云栩栩视线范围内只剩下司空渊和抬轿子的十六个白袍侍者。 他们反应很快,迅速放下轿辇,举剑高喊,“保护圣女。” 轿辇重重落地,云栩栩从椅子上被颠起来,她握紧扶手,心道:还是来了。 她之前心存侥幸,因为临城时人数众多,半个北洲都会来。黑雾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 云栩栩心下微沉,有系统在,她无法避免刺杀司空渊一事,但是……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拿出一把低阶灵剑。这剑是新手练习使用的,连法衣上的防御阵法都刺不破。哪怕刺杀司空渊,他也决计不会受伤。 握着这把剑,云栩栩十分满意,她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举剑戒备。 忽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坚定的嗓音。白袍侍者恭敬地奉上一把闪着寒光、一看就很厉害的灵剑,“请圣女保护好自己。” 分卷阅读45 下意识接过来的云栩栩:“谢谢。”但真没这个必要…… 她当然不能拿这把剑!云栩栩刚想还给对方,司空渊忽然极快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站着别动。” 话音刚落,白雾中凝出一个实影,隔着司空渊,云栩栩惊讶发现: 来的竟然是黑雾本人。 ☆、022 黑雾本雾出现,云栩栩也很惊讶,但她立马想到原因。 临城之后,圣宗再无其他祭典活动。若想对付司空渊,只能攻入圣宗或者无妄山,难度堪比登天。 所以,临城之日是黑雾最后的机会,难怪他会亲自到场。 想清楚前因后果,云栩栩举起过于趁手的剑,看向前方。 黑雾带来的黑气已经侵蚀四周,遮蔽天日,仿佛瞬间步入夜晚。但奇怪的是,她又能清晰地看见一切。 就像现在,她能看见四周涌现出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而己方队友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这是什么阵法?云栩栩刚在心中提出这个问题,右前方便传来声音。 “千机阵。”司空渊面无表情地说道。 遴选圣女之后,云栩栩恶补了阵法的相关知识。同缠丝隐阵一样,千机阵也属于十大困阵之一,并且高居榜首。 关于千机阵,书中只有一句描述:千头万绪、机变如神。至于破解方法,则是大大的“无”。 云栩栩心情很复杂。 这种情况,就像明天考试,今晚还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好不容易在网上找到相关题目,翻到答案时,只有一个“略”字。 云栩栩:救命的东西,能不能靠谱点?写得那么简略,是怕浪费墨汁么? 黑雾显然对千机阵很自信,他的身影比上次更凝实,语气透着狂妄,“不愧为圣尊,一眼便看出这是千机阵。可是,看出又如何,你……” 正式动手前,两方必定你来我往、互呛几句,这是所有世界不成文的规矩。 但司空渊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大魔头站在原地不动,忽然伸出右手,极慢地在半空中扇动一下,他动作很轻,如同拂去肩上雪花。可落在黑雾身上,却是疾风猛烈地吹向脸颊,宛如……打了他一巴掌。 黑雾没预料司空渊会突然出手,虽然尽快躲避,但也被余风吹得不轻,嘲讽的话更是戛然而止。 而做了这一切的司空渊,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对方,他抚平袖袍,皱眉道,“聒噪!”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云栩栩真想买个喇叭,给司空渊当场应援。大魔头很恐怖,但是和他当队友,真是太爽了! 司空渊这招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黑雾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隔了半晌,雾气突然扭曲,他咬牙切齿道,“司、空、渊!” 这道喊声如同比赛开始的信号,话音落下,四周的黑衣人一齐涌来。白袍侍者不甘示弱,正面迎上,兵戈交接,漆黑的天地间绽出冷光,喊杀声不断。 黑雾也冲了过来,他似乎对那巴掌耿耿于怀,掀起一道狂风刮向这边。司空渊挥手挡下,手腕翻转,那阵风又原方不动吹了回去。 狂风来回往复,一会向北、一会向南,两人似乎较上劲,非要在这上面争个高下。 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里则是魔修打架,云栩栩遭殃。 狂风席卷,几乎能吹翻一切。黑衣人和侍者无力抵抗,自动将战场移到远处。司空渊则完全不怕,他自始至终没动过,连衣袍都没乱过半分。 唯独云栩栩,她被狂风吹倒,直直栽在椅子上。大风像是一堵倾倒的墙,压着她起不来,同时还夺走氧气。云栩栩无法呼吸,只好贴在椅子上、奋力地往边缘爬。这样艰难的时刻,大魔头还出声警告她,“别乱跑。” 云栩栩:我他妈倒是想跑,你看我跑得了么? 好在司空渊还有点良心,说完话后,伸出另一只手在她前面拂过。瞬间,云栩栩身前出现一道屏障,隔开所有风雪。 终于能呼吸了!云栩栩一边捂着心口拼命喘气,一边扒开脸上的头发。 为了好看,乐水没有给她扎头发,而是任由长发散落在肩膀。如今狂风一吹,全都乱糟糟糊在脸上,什么都看不见,而且每次呼吸都要吃进去好几根。 云栩栩终于捋顺呼吸 分卷阅读46 时,司空渊和黑雾的斗争已经升级,风中夹杂着冰针,片刻后又出现灵力化作的利刃。两人抛弃术法,单纯以灵力分高下。云栩栩经验太少,看不懂战况,但她知道司空渊认真了,因为他从一只手变为两只手同时打斗。 两人斗争十分激烈,云栩栩却无心关注。她一直记着刺杀之事,此时有机会,终于可以把剑换回来。 拿出乾坤袋,云栩栩两手捏着边缘,用力向两侧拉,手都拽疼了,乾坤袋却没有打开。 云栩栩:???这是司空渊的乾坤袋实锤了。他能打开,我自己却打不开? 她的动作虽小,却被其他人看得一清二楚,黑雾狂笑,“你以为千机阵只有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云栩栩才发现,不只是乾坤袋,她身上的法宝都不起效,连手中的灵剑都变得黯淡。 “千机阵中,一切法术无效。”黑雾迫不及待开口,像是期待已久这个时刻,他看向司空渊,试图从对方脸上看见惊慌失措的表情。然而现实是,司空渊完全没看他,他不知何时转过身,正对着云栩栩说道,“你后退两步。” 距离拉开,吸收灵力的速度加快。至于为何只离开两步……司空渊黑眸闪过讥讽,对付他,两步便够了。 云栩栩站在宝座前,后退两步的话……她坐回椅子上,乖巧安静,还主动举手承诺,“我不动。” 喧嚣的战场上,两人莫名从容冷静,还有点外人插不进去的和谐。黑雾被两人无视个彻底,他终于控制不住,狰狞咆哮道,“司空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化神修为和我斗!” 黑雾身形一闪,眨眼间穿过浓稠黑暗,出现在司空渊眼前,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灵力。灵力滔天,像洪水淹没城池,滔滔不绝涌来。 即便隔着保护罩,云栩栩都感到对方的威压,黑雾至少是大乘修士,甚至接近渡劫期,他的全力一击,足以摧毁一座城池。 威压之下,轿辇的底部轰然炸裂,厚重的金属板散在四周,座椅都有碎裂的趋势,云栩栩紧紧盯着司空渊,忐忑对方是否能接下这招。 事实证明,大魔王还是大魔王。 黑雾距离不到半米时,司空渊终于动作,他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宽大的手掌苍白没有血色,但其中灵气骤然炸开,与黑雾的灵力正面相对。 两股灵力交接,震得整个空间一荡,碎裂的金属板直接湮成金粉,漂浮在四周。云栩栩以手捂住口鼻,咳嗽着挥开碍事的粉末,终于看清如今的情况。 白袍侍者或黑衣人早已不知所踪,暗黑的空间只剩他们三人。司空渊神色冷漠、负手而立,他一只手立在半空,稳稳地阻挡住黑雾的侵袭。两股灵力的交界处,形成一片透明的薄膜,并不断发出呲呲啦啦的爆裂声。 司空渊竟然接下大乘修士的全力一击!云栩栩震惊地想着。 不止她一人震惊,黑雾凝滞,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但他很快调动灵力,更猛烈地袭来。 战况显而易见,黑雾修为更高,爆发性也更强;司空渊的优势则是稳定,他灵力不断,似乎永远不会枯竭。两人各有千秋,一时便僵在原地。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平衡逐渐被打破。 黑雾全凭自身灵力积蓄,时间越久越不利,他当然也意识到这点,可他无论怎样爆发、用刁钻的角度攻击,司空渊竟然都能全盘接住。黑雾闪动,心中另生一计。 【圣女大人,履行承诺的时候到了。】云栩栩脑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还请用你手中的剑,帮在下一个小忙。】 如何帮忙,似乎不言而喻。云栩栩冷脸坐在椅子上,抱着剑没有动。 高手对决不容半点分心,即便是分出一小缕意识传音。注意到对面失误,司空渊突然发起进攻,他眼底冰冷,连灵力都泛着凉意。 司空渊突然暴起,黑雾顺势接招,挡下这一击。但颓势已经初步显露,如果这次输了,就是真的输了。尽管极力掩饰,黑雾的语气还是带着一丝急迫,【别忘了,你和那个丫头的命还在我手里。】 提到青枝,云栩栩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似是见到希望,黑雾乘胜追击,【如果你帮我杀了司空渊,我把圣宗分你一半,不,圣宗权利都给你,我只要司空渊的命。】 黑雾叨叨不断,难听的嗓音在脑海中挥之不出,但与此同时,另一道更尖锐的声音突然炸响。 【任务:刺杀司空渊。失败惩罚:死。】 分卷阅读47 【任务倒计时五秒钟。】 云栩栩指尖颤动,眼中终于闪过慌乱。 【五……】 【司空渊曾亲手杀你,带你去无妄山也是想要你的命,你难道还想为他死!】 黑雾最后已经接近嘶吼,那声巨大的“死”字,像是巨钟撞向云栩栩的神经,她一愣,脑海竟然浮现出,她刻意遗忘的画面。 狭小的空间内,温度湿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前排女人浑身是血,艰难转身,努力向后排的云栩栩靠近。 【四……】 【我已经牵制住司空渊,他不能动,只需一剑!】 画面中,两人距离那么近,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最后,女人眼里闪过遗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她,“小羽毛,一定要坚持,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三……】 【只要一剑你就能活下去、拥有一切!】 母亲弥留之际的话、黑雾的警告、系统的机械音相互重叠,记忆与现实交叉,云栩栩想起她从荒郊野岭爬到昭天宗,从东洲到北洲,一路挣扎,多少次濒临绝境,都是因为这句话,而咬着牙没放弃。 她猛地起身。 【二……】 【圣女大人果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听我指示。】 ‘我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睫毛颤动,云栩栩闭上眼。她攥紧剑柄,粗粝的金属嵌入掌心,带来的疼痛一直传到心脏。 【一】 【动手。】 冷冷的声音和无情的机械音同时响起,云栩栩拔剑向前。灵剑锋利,刺穿皮肉的感觉通过剑柄传来,她五指紧握,脑中一片空白。 ☆、023 空气安静,四周弥散开血腥味。云栩栩死死闭住双眼,睫毛颤动,听自己心跳轰鸣。 一下、又一下。 刀穿透皮肉的感觉并不陌生,但刺向活人,她还是第一次。 灵剑轻松入腹,快得来不及思考,她连医学生的基本素养都维持不住,执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云如生就是这样教你的?闭着眼睛动手?”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讥讽。 怎么会!!云栩栩骤然睁眼,却看不懂眼前的情况。 开口的当然是司空渊,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她右侧,正拿着锦帕,慢条斯理擦拭五指,目光充满嫌弃。 司空渊在这?那……云栩栩顺着手中剑柄望过去,灵剑顶端确实刺中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是黑雾。 长剑穿透腹部,直入丹田。黑雾灵力尽失,已经维持不了伪装,露出原本的容貌。他痛苦地弓着身体,双手握住灵剑,眼中充满不可思议。 望着陌生的面孔,云栩栩忽然松手,向后退开两步。 失去唯一的支撑,黑雾骤然倒地。司空渊擦完手指,才慢慢踱到对方身边。眉峰上挑,他扔掉锦帕,反手握住剑柄。 只要稍稍用力,黑雾的丹田便彻底粉碎,再无活下去的可能。 黑雾满身是血,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扭曲。但他看见司空渊的动作时,突然费力地扬起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杀了我、咳咳、圣尊不怕解不开千机阵。” 这是他最后的砝码,千机阵变化莫测,除去设阵之人,其余人根本解无可解。他笃定,司空渊绝不敢杀他。 圣尊又怎样?还不是要听他的。想到这里,黑雾的笑容又扩大几分,他已经幻想出司空渊求他破阵的样子。 “解不开千机阵?”司空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男人,漆黑的瞳孔一片冰冷。 对方神色如常,连一点慌乱都没有。黑雾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很快压下。他想,司空渊只是没见识到千机阵的可怕,等他尝试后,自然会反过来求自己。 他自信地开口,“千机阵只有我一人能解,圣尊若是不信,可以……。” 话音未落,伤口突然传来剧痛,长剑钉入身体,黑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只剩痛苦的狰狞。 松开剑柄,司空渊冷笑,“解不开,那又如何?” 丹田碎裂,灵力骤然爆开,宛如肆无忌惮的尖刀在体内横冲直撞。黑雾哀嚎不断,身体疼得弓成一团,他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 分卷阅读48 但很快,黑雾想通什么。他竟然不顾疼痛,开始狂笑,“哈哈,有圣尊陪葬,我死了又何妨。司空渊,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为什么出不去?”稚嫩清脆的嗓音突然传来,连云栩栩都从怔忪中清醒,惊讶地回头。 远处黑暗中,单鸾叼着一块石头飞出来。它似乎很吃力,圆滚滚的身体时高时低。好半天,它才飞到几人身边,一头扎在云栩栩怀里,吐出石头道,“千机阵而已,很好解的。” “阵石,”黑雾眼睁睁看着石头落地,不可思议地高喊,喊声尖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你是圣物!” “单鸾?你怎么在这?”怔怔地抱起圣物,云栩栩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司空渊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本大爷一直在这。刚才我可都看见了,小圣女,你那一剑真厉害。”单鸾扑腾着翅膀,手舞足蹈地说道。望向云栩栩时,它愣了一下,“欸,你怎么哭了?” 闻言微怔,云栩栩抬手抹下眼睛,才发现脸上冰凉一片,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 胡乱擦掉眼泪,云栩栩犹豫一下,轻声询问,“是不是圣尊让你来的?”她都能猜到这是黑雾最后的机会,司空渊肯定也能猜到,那他必然会准备好一切。 “对啊,司空猜测,对方会用阵法,像遴选圣女那天一样,”单鸾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们想出去么?本大爷已经弄清这个阵法了。” 单鸾还在解释千机阵的原理,云栩栩却已经忍不住,低头埋进它厚实的羽毛中。 原来司空渊早知道一切,也猜到她会动手,所以那时他才会变换位置,让她刺中黑雾。云栩栩攥紧手心,指尖扎进掌心也没停止,疼痛传来时,她想,‘这真是太好了。’ ——幸好司空渊早有防备,没让她伤害无辜的人。哪怕他会秋后算账,她也觉得,真是太好了。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另一边,黑雾也听见了单鸾的话,终于开始慌乱,但他仍试图挣扎,“我还没输,还有侍者,只要他们回来……” 随着他开口,越来越多的侍者从黑暗中出现,只是,他们身穿白袍,而非黑衣。各个气势凛然,毫无惧怕之意,与之前截然不同。 为首的白袍侍者撕掉面具,恭敬地跪在司空渊面前,“报告圣尊,七十三人全部解决。” “陈挨挨!”单鸾突然向来人飞过去,毛茸茸的身体落在他头顶不断扑腾,“本大爷的饭呢?” 圣物也是要吃饭的,单鸾一直待在司空渊旁边,食物自然由陈挨负责。 手中变空,云栩栩愣了一秒,顺着单鸾飞走的方向看去。看见那人相貌时,她彻底惊住。 司空渊算出黑雾要动手,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云栩栩并不惊讶白袍侍者都是他的人,她只是惊讶,为首之人竟然是她来圣宗那天、在后山遇见的黑衣人。 原来,早在一切开始前,司空渊就知道她有问题,难怪他要当场杀她,还把她带去无妄山。 轻车熟路薅下圣物,陈挨从乾坤袋中拿出几个灵果扔给对方,随即正色挥手,“抬上来。” 两名属下立即上前,扔过来一个被绑住的白袍侍者。这位也是熟人,开战前,他给了云栩栩那把剑。 他的目的,不是让圣女保护好自己,而是让她用那把剑刺杀圣尊。 “这是乐成,神识被入侵,”陈挨道,“算上那个名为青枝的婢女,一共十一人,已全部处理。” 云栩栩骤然抬头。 事到如今,她毫不惊讶司空渊知道青枝的事,她只想知道,所谓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只是抽出入侵的神识,人没事。”单鸾已经飞回来,正趴在她怀里吃果子。它还想继续说什么,被司空渊冷冷一瞥,顿时闭嘴。 单鸾:嘤,你下令放的人,瞪本大爷干嘛! “……谢谢您。”云栩栩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也猜到这是司空渊的意思,她低低开口道谢,却不敢再看他。 功法有限制,神识最多能分出十一次。经此一战,黑雾所有眼线都拔除。他也彻底失去希望,疯疯癫癫喊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还没喊出第二句,就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带回去。”司空渊沉声下令。 陈挨还在汇报什么,似乎是有关黑雾的老巢。但 分卷阅读49 云栩栩已经没有心情听了,她清楚地意识到,司空渊解决完所有事,下一个要处理的,就是她。 ‘我会死吧,’云栩栩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有紧握剑柄留下的痕迹,而这一剑,差点就刺中司空渊。‘毕竟,我是真的要杀他。’ 第二次面临死亡,云栩栩意外平静,或许所有力气和情绪都在刚才用完,她甚至不想挣扎或者求饶。 青枝得救,她已经没有遗憾。唯一可惜的,是她没能遵守和母亲的约定。 …… 所有事都按照预想发生,但司空渊听着汇报,却有些心不在焉。等陈挨说完,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突然转向云栩栩,略显烦躁地开口,“你哭什么?” 刚刚,单鸾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云栩栩这才意识到,她竟然还在哭。泪水已经打湿衣领,留下一小滩痕迹。 知道自己要死了,云栩栩无所畏惧,她不仅哭,还哭得理直气壮,“你说呢?”要杀她,还不准她哭,魔修都这么不讲理? 她的语气和平时完全不同,司空渊先是皱眉,随即扔给她一个瓷瓶,“解药。” 顺手接住瓷瓶,云栩栩抽噎两下,眼泪汪汪地看向司空渊,表示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单鸾解释:“那人不是给你下毒了?这个药能解百毒。” “你不是要杀我?”云栩栩打了个哭嗝,擦干眼泪,抽抽搭搭地问,“还给我解药做什么?” 司空渊眉毛拧得更紧,“本尊何时说过要杀你?” 对方回答得太快,没有丝毫犹豫,云栩栩愣了一秒,不但没止住眼泪,反而放声大哭。 没有人能坦然接受死亡,云栩栩只是认命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司空渊,挣扎也没用。但她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放过自己,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 而她一放松,就更想哭了。 哭声一阵高过一阵,都快赶上刚才黑雾的哀嚎,中间还夹杂着乱糟糟的抽噎,“不杀我,难道是想折磨我?那还……”不如杀了我。 云栩栩的话说出一半,戛然而止,宛如被按下暂停键。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眼泪也停止。 “闭嘴,没人要折磨你。”额头蹦出几根青筋,司空渊全身都散发着寒气,暴躁地开口,“单鸾解开阵法,回宗!” 一脸懵的单鸾被司空渊拍走,白袍侍者们闻言,主动拿出一模一样的轿辇、扛在肩上。云栩栩爬到座椅上,满脸郁卒。 ——呜呜呜,修为高了不起啊?凭什么剥夺她的哭权? …… 事实证明,修为高就是了不起。单鸾解开阵法后,司空渊施加幻术。在外人眼中,圣尊和圣女从未消失过,他们从圣宗出来又回去,顺利结束临城。 回到宗门后,长老们已经知道两人遇刺之事,他们确定她没有受伤后,各自匆匆离开。 潘宿带人出宗,查看是否有漏网之鱼;苏启带走乐成,进一步检查;葛长老则跟随司空渊,前往地牢审讯黑雾。 云栩栩无事可做,只好跟着乐山乐水回圣女殿。走到寝殿,她的禁制才自动解开,又能开口说话。 她第一想法是联系青枝,看对方有没有事。可云栩栩刚掏出传音石,就见苏启匆匆赶来。不等她质疑对方为什么能进来,苏启已经开口。他神情严肃,声音还有一丝颤抖,“大人,刺客刚刚自爆,葛长老受伤,圣尊陷入昏迷,生死不明。” ☆、024 听到这个消息,云栩栩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黑雾丹田都碎了,拿什么自爆?其二,圣尊怎么会受伤,他可是司空渊,凭一己之力抵抗整个正道的司空渊,连葛长老都没昏迷,他怎么会在区区黑雾手中重伤。 但苏启神情不似作假,身为长老也不可能说谎,他所言必然是真的。 深吸一口气,云栩栩很快冷静下来。她披上外套,严肃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一边向外走,苏启一边介绍当前的情况。他不愧为四大长老,虽然平日智商不在线,这种情况却能临危不乱,迅速查清事情经过。 “刺客被送到地牢后,圣尊和葛长老单独审问。” “守门的侍者说,两人进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面突然传出爆炸声。他们打开牢门,刺客已经死亡,葛长老受伤,现在正在治疗 分卷阅读50 。” “那圣尊呢?”云栩栩问。 “这便是找您来的原因。”苏启眉头皱紧,说了一个她无法拒绝、但又有几分尴尬的理由。 原来,圣尊圣女身上有一种稀有法宝,能让他们受到致命伤害时,传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对于司空渊,这个地方可能是圣尊殿,也可能是无妄山。 但这两个地方,他们都进不去。 “属下联系不上圣尊,他极有可能已经重伤昏迷,”苏启道,“葛长老提议,您去过无妄山,也许能再进去一次。带圣尊出来、接受治疗。” 万万没想到理由是这样,云栩栩沉默一瞬,提出质疑,“我也许能进入无妄山,但绝不可能进入圣宗殿。” 防御阵法类似于指纹识别,外人能否进入,取决于主人是否录入她的指纹。能不能进入无妄山,云栩栩都无法确定,更别提没见过的圣宗殿了。 苏启依然皱眉,沉重地告诉她,“这种情况,只能尽力一试。” 能进去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实在太低。云栩栩完全没把握,只能另想办法,“除了我呢?陈挨和单鸾,他们能不能进去?” 显然,苏启也考虑过这些人。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陈挨不能,是他自己说的。至于单鸾……您是指圣物吧。有人召唤,圣物才会出现。我们三位长老合力能做到,但现在葛长老受伤,无法动用灵力。”苏启顿了顿,补充,“您也可以做到。” 这个计划可行,云栩栩连忙问,“我怎么召唤圣物?” 定定看着她,苏启无奈开口,“具体方法,只有您和圣尊有资格知道。” 云栩栩:“……”她又忘了,她一直在无妄山,根本没机会学这些知识,更不知道如何召唤单鸾。 算来算去,她真是唯一的可能,怪不得苏启急急忙忙赶来。 身为医学生,云栩栩习惯作出最坏的打算,“如果没人能进去,圣尊有没有可能自行恢复?” “可能性不大,”说到这点,苏启愈发沉重,“刺客自爆时,还对圣尊和葛长老下毒。毒药导致经脉滞涩,无法运转灵力。如果不解毒……” 这个属于云栩栩专业范围:如果不解毒,司空渊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经历一场爆炸,如果不加以治疗,只会死亡。 云栩栩抿了抿嘴,加快脚步,“你们已经准备好解药了吧?直接带去圣尊殿,我们在那汇合。” 她的话很坚决,里面透着关切之意,苏启一怔,加速追上对方。 ……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圣尊殿,它坐落于圣宗西侧,和圣女殿对称。 他们到达不久,陈挨带着一名白袍侍者走来,侍者手里端着碗,里面冒出浓浓的热气。刚站定,陈挨便开口,“这就是解药,服下后,经脉很快能恢复正常。” 来修真界几个月,云栩栩只知道丹药,还是第一次看见汤药,她上前两步问道,“这个解药,有什么说法么?” 稳稳端住碗,侍者回答,“必须不断灌入灵力,药才能起到最大效果。” 看向右手,云栩栩有点怀疑,以她的修为,能不能做到。 陈挨迟疑片刻,哑着嗓子道,“属下可以开启圣尊殿外廷的阵法,让医修跟着进去。到达内廷时,再转交给圣女。” “如果只要短时间灌入灵力,我可以做到,”云栩栩看向两人,“你们不去?” “属下要带其他医修,先一步前往无妄山。圣尊在那里的可能性更大。”开启阵法后,陈挨立马躬身行礼,匆匆开口,“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 云栩栩点头。她也认为司空渊更可能在无妄山,但圣尊殿距离更近,她便先来了。 “属下要去地牢,查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陈挨走后,苏启也摇头,“我会留下两名侍者,如果您找到圣尊,可以通知他们,属下会第一时间赶来。” 事关司空渊,长老们不敢掉以轻心,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格外忙碌。 云栩栩也不耽搁,匆匆告别后,直接带着医修进入圣尊殿。 圣尊殿内部和圣女殿大同小异,都是聚灵阵和花花草草,具体的布局也相似。云栩栩驾轻就熟找到路,走向内廷。只是走着走着,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疼。 可能是岔气了?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云栩栩揉下肚 分卷阅读51 子,没有多想。 修士速度很快,十分钟后,两人便到达内廷的入口——一道朱红色的高墙。 云栩栩率先看见大门的位置,招呼医修过来,她刚要试探着推门,腹部突然像被打了一拳,剧痛无比,疼得她直接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啪啦的声响。 忍着疼痛回头,只见那位医修摔碎药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动作僵硬无比,视线也直勾勾的。 云栩栩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完全相同的状态,她还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正是被入侵识海后的青枝。但是怎么可能,黑雾已经死了,苏启刚刚才说过。 但对方一开口,便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圣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医修’的声音冰冷僵硬,和黑雾完全一样。他走到她身边,意有所指盯着她的腹部,“看来,在下送你的礼物起效了。” ☆、025 云栩栩不知道该先惊讶哪件事。 是黑雾宛如韭菜,割一茬又长出来一茬,不停往外冒; 还是她什么都没做,却不知不觉又中招了。 剧痛再次袭来,云栩栩立马抛下第一件事,只剩第二个疑问。她单手撑住地面,仰头冷冷地看向黑雾,“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是来时的路上,还是临城的时候。 “圣女大人,才三天就忘了?”黑雾挑起她的下巴,滞涩地开口,“还是,你以为司空渊的药能救你?” [本次任务:接受并完成昭天宫入门测验。] [失败惩罚:死。] 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脑中炸响,不管不顾地发布任务。机械音字正腔圆、毫无起伏,唯独最后那声“死”字尾音极长,像是带着警告之意。 疾行的飞舟上,身穿青色仙裙的少女一愣。反应片刻,才明白说话的是消失已久的系统。等她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差点捏碎手里的糖葫芦杆。 云栩栩:这脑残系统,要么三个月不出现,一出现就扔个炸弹。斗地主都没有这么玩的。怎么就让我死?敢不敢说清楚再走。 [完成什么任务?时间限制呢?] 在脑海中问了好多问题,对方却没有出现的意思,云栩栩只得咬牙切齿骂了两句,还气不过,又恨恨地咬口糖葫芦—— “呸,这什么味儿啊,呸呸呸!” 糖葫芦顶端剩下的半个山楂,里面并非正常的果肉红色,而是一些黑色絮状物,显然坏了许久。 云栩栩愤怒中还有点蒙,山楂竟然是烂的?作为仙侠世界,为什么会有烂果子,说好的万物以灵气为生呢!这破世界,果然辣鸡。 拿出乾坤袋里的灵液,云栩栩灌了一大口,才两手扒着飞舟边缘,探出半个脑袋吐漱口水,刚一低头,忽然望见下面的景色。 高悬的飞舟下,是一整片连绵的山脉,足足有数千座山峰,高低错落绵延不绝,像是绿色的汹涌海面。这些山峰海拔都很高,山顶大多隐于云雾之中,远远望去,恰似仙境。 胳膊搭在飞舟上,看着如梦似幻、但绝对不属于地球的景色,云栩栩慢吞吞吐掉灵液,心里想着,她果然回不去了。 云栩栩收回脑袋,没来由的,想起她穿越时的事。 …… 云栩栩本来是个苦逼医学生,期末考试前熬夜背知识点,不知不觉睡过去,再一睁眼就换了个地方。 眼前不是熟悉的宿舍蚊帐,而是湛蓝的天空,云栩栩正疑惑是不是睡觉时地震,把房盖震塌了,忽然看见天上飞过几个人。 几个人?! 卧槽,建.国之后谁这么大胆成精了! 被这个想法吓一跳,云栩栩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她慌慌张张起来,才发现刚才躺的地方,竟是一口棺材。 棺材很破,大部分都腐烂了,仅剩的木板一碰就碎,否则她也不能轻而易举爬出来,周围没有墓穴墓碑,只有一口棺材孤零零落在荒山上,四周都是杂草。风吹过,带着荒郊野岭独有的呼啸声,似乎还夹杂着野兽的吼叫。 云栩栩一哆嗦,顾不得眼前的情况,卷吧卷吧裙子往下跑。 她魂穿到一具尸体上,来到人能飞的世界。这两点可以确定。 至于“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何而来”这些哲学问题,可以先放一放,保命要紧。别刚一穿越,回头就被野兽吃了。虽然她没想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带到新世界,但也不想成为食物链的最底层。 不知是山太矮,还是她跑得太快,不到十分钟已经跑到山底。但山下根本没有路,不过是一山连着一山,云栩 分卷阅读52 栩在城市长大,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山脚下,她孤零零站着,前后都是路,又好像前后都没路。云栩栩站在树下,四周看了又看,只见一片荒芜,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了。 “呜呜呜。” “云栩栩,别哭,高考和……都挺过来了,不过是穿越,你能行!” 逃到山底,失去野兽的威胁,迟来的恐惧和慌张涌上心头。她再坚强勇敢,也不过二十出头,如今遇见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只剩下不知所措,想大哭一场。 云栩栩不敢放声哭,怕引来坏人和野兽,她捂着嘴,一边抹眼泪一边踹向树干,“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考试只剩最后一科,偏偏现在穿越,要是提前半个月,我就不用复习了。而是刚买的螺蛳粉还没吃,我好亏啊啊啊。” 抱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子,云栩栩踹的愈发用力,“而且都穿越了,也没个金手指、系统什么的,难道我穿越的意义,就是为野兽改善伙食,让它尝尝人味?” 说话和发泄有助于缓解紧张,云栩栩的身子不再颤抖,但眼泪仍然止不住,她翻翻袖子,想找个手绢什么的,忽然,脑海出现一道冰冷冷的声音。 声音有点像电影里的机器人,说话一板一眼。 [本次任务:前往昭天宫] [失败惩罚:电击一次] 云栩栩:说系统,系统就到。我嘴开光了? 攥紧拳头,她小心翼翼开口,“前辈,您是谁,我又在哪?我能回家么?” 等了许久,对方也没回答,云栩栩思索片刻,重新提问,“前辈,昭天宫怎么走?” 对方仍没有回答。 云栩栩陆续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对方始终不出现,时间长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幻觉。 云栩栩;“垃圾玩意,说话只说半截,什么昭天宫,我偏不去。” [检测到任务失败,惩罚开……] 云栩栩立正行礼,扯出夸张的笑,“去去去,昭天宫一听就是好地方,我立马就去。” 电子音戛然而止,宛如按了暂停键,惩罚也没有出现,云栩栩胆战心惊等了半天,见无事发生,终于松口气。她放下僵硬的手臂,余光扫过自己的手时,忽然一愣。 这……这也太好看了叭! 因为是医学生,云栩栩格外看重双手,过去她总觉得自己手长得不好,太小、不灵活,不方便拿手术刀。如今却不同,新身体的双手纤细干净,又白又嫩,一看,就能做出优秀的手术。 ☆、026 疾行的飞舟上,坐着三位年轻修士。 穿着青色仙裙的少女坐在船尾,眉头紧蹙,纤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遮住明朗含笑的双眸。她倚在舟边,半低着头,一只手有规律地敲击舟面,时不时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船头两位男修隐蔽地看向少女的方位,回头时,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担忧。 白衣男修相貌端肃,一边熟练地控制飞舟转弯,一边和同伴传音,[二师兄,师妹是不是不高兴了?] 出发前,小姑娘还乐呵呵的,走到半路,忽然就不说话了,着实令人担心。 [师妹她心大着呢,能有什么事。]被唤作二师兄的修士灌了一大口酒,[不过,她说过自己恐高,可能害怕了。] [也许。] 元礼目测一下飞行高度,操纵飞舟下降。施术时,余光瞥见小师妹愈发严肃的表情,暗自叹口气。 师门五人,唯独小师妹一个女孩,她还明眸皓齿、聪慧动人,哪里都好,自然要捧着宠着。唯独一个问题,小姑娘似乎有心事,平时都活泼可爱,偶尔会像今天一样,忽然开始沉默。 元礼又叹口气,他还没道侣,却过早体会到当爹带娃的辛酸。 控制飞舟平缓前行,元礼摆出个和颜悦色的表情,转头道, “师妹,可是担心一会儿的入门测试?” 灌酒的二师兄司海动作不停,却悄悄竖起耳朵。一时,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船尾的少女身上。 …… 面对同门的关心,云栩栩面无表情。因为她正忙于和系统作斗争,没听见三师兄的问话。 脑海里,云栩栩几近破音,她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本次任务:接受并完成昭天宫入门测验。] [失败惩罚:死。] 冰冷的机械音字正腔圆、毫无起伏,唯独最后那声“死”字尾音极长,像是带着警告之意。 云栩栩气笑了,[三个月不出现,一出现就扔个炸弹,你跟我斗地主呢?你究竟是谁?和我穿越有 分卷阅读53 什么关系?我能不能回家?] 云栩栩本来是个苦逼医学生,期末考试前魂穿到这里。当时她茫然无措,在系统的要求下前往昭天宫,没想到三个月过去,对方再也没说过话。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系统出现,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对面怒气冲冲,系统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云栩栩又问,[不说也行,至少告诉我入门测验是什么,有没有时间限制。] 系统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万一她辛辛苦苦完成任务,对方却不承认,说“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她不是要气死了。 然而等待良久,系统仍是沉默。 云栩栩:[别人都是结婚几十年,才两看生厌,互不说话。咱俩才认识三个月,你就不开口,算你有种!] 系统不开口,云栩栩也毫无办法,毕竟她不能真离婚,只能吐槽两句以泄心头之恨,连骂都不敢骂,当真是凄凄惨惨打工人。 吐槽归吐槽,任务还是要做。虽然系统是个人工智障,除了发布任务外毫无作用,但它口中的惩罚却是实实在在的。 云栩栩想起,她刚穿越那会,系统让她前往昭天宫,她没当回事,结果立即体验了一把杨永信款电击惩罚,差点被当场带走。 电流穿过身体的感觉记忆犹新,云栩栩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她揉着太阳穴,思考眼下的情况。 穿越已经三个月了,再穿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她只能先听系统的话,完成各种任务。至于以后能不能脱离系统,以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完成那个劳什子入门测验。 不过,入门测验究竟是什么?值得系统以死威胁? 云栩栩抬头,清了清嗓子问,“三师兄,你再给我讲讲入门测验。” 三师兄元礼,沉稳靠谱,堪比男妈妈;二师兄司海,潇洒有趣,是一流陪玩。大师兄没见过面,好像去哪里云游了。他们师门的配置,堪比修真版西游记。 阳光下,少女抬起头,露出比春水还要澄澈的双眸,以及一张乖巧、毫无瑕疵的脸蛋。日光洒在她身上,带来一层光晕,衬得她格外柔和沉静。如今她小小一只坐在船尾,像是从洞穴里探出脑袋的毛茸茸小兔子,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怜惜。 云栩栩这张脸极有欺骗性,元礼立马父爱泛滥,认真科普,“入门测试是昭天宫千年传统,弟子入门三个月后,需完成一项宗门交代的任务。完成之后,才算正式弟子。” 云栩栩听得云里雾里,一点没懂。为什么入门了,还不是正式弟子?就像结婚却不上床,这不欺骗感情么。 看出她的疑惑,司海喝口酒解释,“入门看资质,测试考天性。若是大奸大恶之徒,定然无法通过测试。所以,入门测试是一个筛查步骤,确保进入昭天宫的弟子,均是心术端正之人。” 听到“无法通过”四个字,云栩栩心中警铃大震,她紧张地咽下口水,“那,可曾有没通过的弟子?” 她不会变成其中一个吧,不会吧不会吧? 司海沉下脸,轻佻和松弛消失不见,颇为严肃地盯着云栩栩,“昭天宫建立千年已久,没通过的弟子可谓是……” 云栩栩:卧槽,不会真有很多吧,我这条小命苟不住了? 司海眸中闪过笑意,慢悠悠道,“可谓是一个都没有。” “……” 顾不得在飞舟上,云栩栩当即跳起来踹向司海,“二师兄你是不是找揍?” 放完狠话,云栩栩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他们正在空中飞驰,恐高症当即发作,她颤巍巍地蹲回舟底,又觉得丢人,勉强露出个凶巴巴的表情。 面对这番操作,司海先是一愣,然后捧腹大笑,“哈哈哈。” 经过二师兄一通胡闹,系统带来的恐慌消散不少,云栩栩扶着飞舟边缘坐下,狠狠瞪了一眼二师兄,又偏头问,“三师兄,你当初的测验是什么?” 过来人都知道:要想考得好,必须做历年真题。 向来沉稳的三师兄脸上浮出一点尴尬,摸摸鼻子,没有开口。 印象中,三师兄无所不能,所以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云栩栩更好奇了,她琢磨着,“难道?” 玄冥界有一些灵智半开的野兽,没有神志却力量强大,偶尔还会惊扰凡人。各大宗门时常派出弟子清理,既是磨练弟子,也是造福百姓。 对于修士,这个任务不难。可师父一直没让她修炼,如今还是凡人之躯,这可怎么办?总不会没死在系统手里,却死在野兽口中吧! 小师妹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怕她多想,元礼连忙解释,“不是杀妖兽,是…… 分卷阅读54 是让我去山下花楼当三个月小厮。” 云栩栩:??? 花楼就是妓.院,昭天宫把弟子派去花楼,是让他见世面?还是涨姿势? 哪个都不太好吧。 少有如此尴尬的时刻,元礼决定拉师兄下水,两人共沉沦,他又道,“二师兄的测试更有趣,他需得剃度出家,在寺里当半年和尚,抄够一千本经书。” 学医之前,云栩栩曾是个美术生,后来阴差阳错才改了志愿,但是学画画多年,想象力和构图能力特别强。 几乎是三师兄一说,云栩栩脑海中就浮现出二师兄修佛的画面。 昏暗的寺庙里,梵音悠悠,没头发的司海独自坐在桌前,胡乱蘸了一笔墨,像瞪着仇人一样瞪着经书,半晌后他烦躁地开口,“这都是啥?” …… “你乱说什么!”司海红了耳尖,对师弟喊道。 想象的画面和现实逐渐重合,云栩栩仿佛亲眼见到身穿僧衣、头顶戒疤的二师兄,她咯咯笑起来,连灵露洒了一身都没发现。 师兄纲不振,司海似乎看见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在师妹眼中逐渐消失,变成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转移话题,“我和元礼情况特殊,大多数弟子的入门测验,都是扫后山。” 说起正事,两位师兄还是很靠谱的,司海细细解释,“昭天宫共九百九十九座山峰,有人居住的五百余座,剩下四百座山峰常年无人、荒草遍地,入门测验就是打扫这些山,但时间有长有短,最长的那个,据说扫了三十年。” 怕她多想,司海又补充道,“没什么危险,就是磨炼” 听完师兄的话,云栩栩彻底松了口气, 她眨眨眼,“师兄,那我们用什么扫山啊?” 是统一发放扫帚,还是自备?现在去买还来得及么。 元礼笑了,扔给她一个小小的乾坤袋,“这是我和二师兄为你准备的。” “所有参加测验的弟子,接受任务后,必须立马动身。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衣服食物,二师兄 +几件趁手的灵器,有剑有盾,遇到危险后不必惊慌,它们能保你性命无忧。” 乾坤袋是粉色的,巴掌大小,正面还歪歪扭扭绣了个小羽毛,云栩栩拿着它,心里涌上一股感动。 乾坤袋很珍贵,灵器更是不必说,两位师兄能做到这种地步,是真心疼爱她。云栩栩咬下唇瓣,犹犹豫豫开口,“谢谢师兄们,我很喜欢,只是……”无功不受禄。 司海一把夺过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个东西,打断了她的话,“你当然喜欢,看看师兄给你做的扫帚,款式新颖,大小适中,里面还加了风系法术,扫一下顶五下。” 司海口中的新款扫帚,长约一米,下面是黑色的枝条,怎么看,都像哈利波特中的飞天扫帚,有一种骑上它,就能立马上天的感觉。 “接着师妹,这以后就是你并肩作战的战友,如同剑修的剑。” 面无表情地接过“战友”,云栩栩心里那点感动碎了一地,哪个女孩会要这种战友,她又不是闰土,又不抓猹。 不止是她不忍直视,元礼也颇为嫌弃。他把扫帚重新扔进去,将乾坤袋系在师妹腰间,又揉揉她的头发,“入门测试不会太难,你万事小心,师兄们等你回来。” 司海也收敛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既入昭天宫,一生都是我门弟子。出门在外不可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也不必忍气吞声,昭天宫好歹是天下第一宗门,无论何时,师兄师父都在你身后。” “嗯,我知道了,师兄。” 云栩栩重重点头,心中微妙的不安,也在两位师兄殷切的注视下散去。 她忽然觉得,若一辈子留在这里,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 望着小师妹恬淡的笑容,司海心中却想起一件旧事,宗门内并非所有人都通过考验,还有一人…… 只是这种辛密,不必告予师妹,让她开开心心参加测试,才是师兄的责任。 ☆、027 云栩栩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司空渊走了。 听到那个问题,男人突然扣住她的肩膀,眼中黑雾翻滚不停,逐渐化为妖冶放肆的寒光。 云栩栩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司空渊,就像看见北极光,你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美,也能感受到对于未知和黑暗的恐惧。 她不由后退了两步。 司空渊察觉到她的退却,眼中闪了闪,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力地靠在墓碑上,云栩栩低落地说道,“妈,我是不是搞砸了?” 司空渊从来都是隐忍的、克制的,即便是在那些荒唐的梦里也一样。唯独在她刚刚出现那天,他在无人的办公室露出一点点内在的疯狂。 分卷阅读55 她以为自己能接受,可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这些年被人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忘记了,那些如云漂泊的温和笑意下,隐藏的都是熊熊烈焰。 城郊的阳光很好,大理石被照射了一上午,整个暖洋洋的,靠在上面好像真的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手指划过粗粝的碑体,她叹了口气,“我们好像都需要一点时间,是不是?” 有风吹过,她被尘土迷了眼,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朵小雏菊飘飘忽忽落在她的裙子上。 拾起糖果大小的花朵,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摇曳,中间嫩黄色的花蕊毛茸茸的,像一个温暖的笑脸。 她心念一动,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照片已经有些泛黄,可是照片上的男女笑容如故,温柔怜爱。 她把那朵雏菊放在墓碑上,重新露出笑容,“爸妈,谢谢你们。” —————— 车被司空渊开走了,她坐在门口,等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临近中午,这里突然热闹起来,神色各异的人来来往往,有懵懂的孩子踉跄地跟着长辈,有眼眶通红的精致少女捧着玫瑰,还有年近花甲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他们的情绪各不相同,或平静,或痛苦,或茫然。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静默的。 声音在这里彻底失去踪影,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哑剧,万千情感融在沉默里,她作为唯一的观众,只能被迫承受。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重,“小姐姐,你别哭。” 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身穿花裙子在她前面怯生生的站着,努力踮起脚想给她一个拥抱。 把小姑娘抱在腿上,云栩栩从包里翻出两块糖,“姐姐没哭。” “可是妈妈说你哭了,让我来安慰你。”小姑娘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脸,发现没有泪水后疑惑地歪着头。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抬头,一个中年女子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这里,发现她抬头,对着她笑了笑。 “小姐姐,你也是来看爸爸的?” 云栩栩一时有些哑然,女孩还这么小,就…… 她垂下眼睛,“嗯,姐姐来看爸爸妈妈。” “那姐姐要常来哦,”小姑娘露出清澈的笑容,“否则他们要孤单的。” 女孩太小,还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含义,云栩栩无意打破她的天真,只是点点头,“我会的。” “嗯,妈妈说了,爸爸现在不能看安安,但是安安可以来看爸爸,这样爸爸才不会难过。” 女该的声音纯粹而体贴,平淡的好像她父亲只是在工作,一时抽不开身。云栩栩突然就释然了,司空渊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她便自己走过去;父母在远方看不到,她就自己找回家的路。 风不来,我便去追风,如星辰奔向黑夜,何来怨语。 她感激地亲了亲小女孩,“安安真棒。” 小姑娘笑着跑开了,走的时候还对她挥挥手,女孩的羊角辫上下翻飞,像天使不断挥动的翅膀。 ‘你看,你已经够幸运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她没等到司空渊,反而等到了满脸崩溃的程荣。 “姐,楚姐,”他哭丧着脸,“我求你把周总叫回来吧,我这里事儿已经够多了。” “我哥走了?” “今早上突然打电话要去B市考察,那里公司才建好,有什么可考察的!” 说到这的程荣简直怨气满满,“你开口周总一定会回来的。” “恐怕不能,因为好像就是我把他气走的,”云栩栩眨眨眼,“你这有什么急事?” 程荣克制住八卦的欲望,指了指会议室,“就是这件事。” 会议室里面好像站着许多人,云栩栩有点好奇,“里面是谁?” “昨天雇人闹事的那位,今天抓到了,公_安带人来调解。” 云栩栩惊讶道,“这么快?” 程荣撇了撇嘴,“我们的人假装事成要尾款,那女的竟然亲自过来,说要听听详细经过,结果当场就被抓获。” 这个智商,听起来有点耳熟? “怎么确定是她本人?” “持刀行凶那个男的也是个聪明人,怕雇主赖账,特意保存了通话记录,一对比就知道了。” 往会议室里瞧,果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子玉满脸不耐烦地说着什么,身旁律师模样的人已经青筋暴起。 云栩栩偷笑,问道,“法律部谈的怎么样了。” “不太好,”程荣摇摇头,“持刀行凶那个人比较严重,但是雇主只能算故意滋事,最多拘留半个月。” “怎么会这样?” 程荣无奈道,“那个女雇主,在电话里只要求大闹一场,没想到被雇人自作主张带了刀,所以判定的惩罚不一样。” 云栩栩也有些无语,不知道林子玉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个造谣的人呢?是不是跟林子玉也有关系。” “暂时还没 分卷阅读56 查出来,IP都是国外的,技术人员还在追踪。” 云栩栩点点头,这些她并不关心,毕竟术业有专攻,完全可以交给公司的人去处理。 她刚想打听一下司空渊究竟去了哪,却没想被眼尖的林子玉发现,刻薄地声响炸响,“云栩栩,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快把我放了,否则我哥会生气的。” 既然被发现,也就不必躲躲藏藏,云栩栩笑着走进会议室,拉开椅子问道,“不知林小姐有何贵干?” 林子玉掐着指甲,“你们又没受伤,还要拘留我?快把我放了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云栩栩歪头,果然她的律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奔溃表情,强忍住笑意,“我相信法律的公正,这件事还是交给警_察吧。” 说罢她就转身要走,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林子玉极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如捅死你们算了。” 云栩栩回头,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什么。” 会议室太大,林子玉的声音又太小,只有她因为系统加持,所以才能听见这句话。 林子玉也没想到她能听见,愣了一下转过头,“我什么都没说。” 云栩栩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对法律部的人使了个眼色。 她一直没有对付男主女配,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一来他们还没做什么,没必要因为没发生过的事惩罚他们;二是她想先解决攻略的问题。没想到现在他们自己撞过来,还特意跑到她眼前叫嚣,这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云栩栩叫来程荣,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去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道,“这事没完。” 对于这样的结果,程荣也有些不忿,他问道,“要做什么。” “林子玉现在大三,这事虽然跟学校没关系,但至少要个态度,通报批评不能少吧。” 程荣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还有呢?” “她是做直播的,把事情整理一下发在微博上,林子玉想火,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 手贴在玻璃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看着那些指纹,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想放过某个人,但是那个人最终拿着刀捅进了她爱人的胸膛。 云栩栩握紧了手,这次不再犹豫,对着程荣招了招手,“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附耳听完,程荣有点惊讶,“您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程荣转身就要去办,没想到又被叫住了。 他疑惑地看向窗前的女子,“还有事?” 云栩栩顿了顿,“你知道……我哥在哪儿么?” —————— 是夜,司空渊被风吹醒。 他白天被云栩栩的反应刺痛,实在承受不住只好落荒而逃。一想到小姑娘可能发现他邪恶的心思,还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就恨不得早早了结自己。 可他不敢,不是怕死,而是怕再也见不到女孩。可是失去她,又和失去性命有什么不同呢。 灌了一口酒,只有酒精才能让他短暂地麻痹,忘记白日种种。 又有风吹过,他光着脚踉踉跄跄下床关窗,突然在窗前看见了那个女孩。 夜色中,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坐在窗台上,风吹起她的头发形成美丽的弧度,调皮的纱帘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划过她的身体又一触即分。 司空渊愣住了,他没想到今夜还能梦见少女。他怕女孩一转头脸上满是恐慌,他更怕除了恐慌还有厌恶与失望。 他退缩了,想要重新回到床上。 女孩却突然转过头,月光下的她温和而平静,她顿了顿,说了一句,“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028 你可曾和自己的梦境交谈过?司空渊不是思想家,所以他没有。 如果是清醒的他,一定能意识到现在情况不正常。可是他醉了,醉得厉害,引以为傲的大脑失去作用,所以他只是乖乖地坐回床边,等着来自心爱姑娘的审判。 云栩栩很少看见如此乖觉的他,不是往日那种装出来的、带着一丝瑕疵的温和,而是彻底的听话,仿佛所有利爪都被妥帖地收在皮囊之下。 因为失去过,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格外克制。 她终于在无意中,将他推向了更深的黑暗,彻底失去自我,只留下伪装的空壳。 叹了口气,她坐在窗子上,望着月亮问他,“你不是这样的,今天我见过。” 司空渊笑的格外和煦,“不,你看错了。” “我是你的梦境,是你的思想,所以你不必骗我。” 司空渊好像有点苦恼,“可是你不喜欢那样的我。”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我看见你害怕了。” “不,”云栩栩回过头,“我只是一时有些震惊。” 司空渊低着头,“你还跟我说过,喜欢温柔的哥哥。” “我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分卷阅读57 ” 司空渊伸出九根手指,“你上小学那年,回家嚷嚷着要温柔的哥哥。” 即便是这样沉重的话题,云栩栩仍旧控制不住笑了。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事情的原委。 那时她三年级,孩子都爱攀比,家里几个人都是值得比较的话题。因为大多是独生子女,唯独她凭借“我家有四个人”获得了所有同学的羡慕,除了她同桌,她同桌有个姐姐。 孩子不在乎过程,他们只要结果,所以她和同桌展开了激烈的争辩,关于哥哥好还是姐姐好。那时候学的词汇不够,三轮下来两个人都没话了,最终她同桌憋出来一个词——温柔。 小姑娘笔直地坐在凳子上,扬着脸对着她说,“我姐姐可温柔了呢,会给我梳头发,你哥哥呢,他温柔么?” 彼时司空渊是个15岁的少年,那个年龄的男孩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哪和温柔有半点关系,所以云栩栩输了,输的哑口无言。 九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回到家仍旧念念不忘,在餐桌上睁着大眼睛,失望地对哥哥说,“你怎么就不是个温柔的人。” 15岁的少年听了她的话,收起全身戾气,不再肆意妄为,开始学习如何与世界和平相处。他太笨了,所以只学到了皮毛,只能假装温柔;他太傻了,就连九岁孩子的话都信以为真,牢牢记到现在。 云栩栩从来没见过这样又傻又笨的人,气得恨不得骂他一顿,气得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 司空渊,你怎么就这么傻。 “我确实喜欢温柔的人,”她擦掉眼泪,目光盈盈地看向他,“可是我更喜欢你,什么样的你都没关系。” 司空渊突然动了,他大步走向窗边,扼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这样呢,这样你也不怕。” 这次他没有任何伪装,眼中的荒芜清晰可见,像是大火肆虐后的森林,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尽的烟尘,土壤失去水分,露出巨大的沟壑,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云栩栩真的没有害怕,因为她在漫天灰烬中,看到了自己。她坐在窗台上,映在司空渊眼中,依旧纤尘不染。 她突然明白,司空渊在她面前笑得温柔,并不是他伪装的多么好,而是只要她在,那个少年枯萎的心灵也能开出花来。 她已经是他的药了。 明白这点,她忽而笑起来,他眼中的自己也随之明亮。云栩栩轻而易举挣脱了对方的钳制,跪坐在窗台上一边笑一边揉乱了司空渊的头发,“吓唬谁呢,你眼睛里有激光还是怎么的,什么怕不怕。” 酒精使人思维停滞,又或者眼前的一切令人措手不及,司空渊站在那,罕见的愣住了。 “我不怕,”云栩栩抱住了他的肩膀,“怎样的你我都不怕。” “是么,”他思考许久,忽而自嘲道,“你是我的梦,说的自然是我心中所愿。可你不是她。” 云栩栩:难道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略微思索,她问道,“你了解云栩栩么?” 司空渊没说话,了解么?他知道她的喜好,懂得她的过往,熟悉她的一切,这样叫了解么? 云栩栩信誓旦旦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你看,你了解云栩栩,所以你想象出一个和她毫无二致的我。那么她的答案,也肯定和我一样。” 司空渊坐在窗下,被这段话绕的头晕,重复道,“一样的?” “是啊,所以去找她吧,”轻音细语间满是诱惑,“锦白,她也和我一样爱你。” 他凝滞的眼中突然发出光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爱我?” “对,云栩栩爱你,一直爱你。”她的尾音清远悠长,和风声一起消散在夜色里。 司空渊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台,唯有细纱随风摇动,月光倾泄而下,整个银河好像都流到他心里。他猛地关上窗,回到床倒头就睡。 梦已成,憾亦消,那些残缺的过往终于在今日补全。 司空渊,快回来吧,我已经在等你了。 —————— 接过酒店经理拿着的外套,云栩栩叮嘱道,“别告诉我哥。” 经理露出最标准的职业微笑,“好的,楚总。您还有其他要求么。” “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云栩栩对着经理点点头,“这么晚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为楚总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行,就送到这吧,我开车回去了。” 酒店经理微笑着看着云栩栩的背影,心中思索:毕竟人家是兄妹,所以大半夜偷偷进房间,还要从窗户翻下来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是吧。 电梯门阻隔住外界视线,云栩栩终于松了一口气,面对酒店经理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恨不得就地挖坑钻进去。 她也不想表现的如此诡异,然而司空渊今早意外走了,那个男人嘴上不说,心里必 分卷阅读58 然是承受不住的。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继续做周公来开导他,以免他真做出什么傻事。 没想到天助我也,傻孩子今晚不但喝多了,可以让她偷偷溜进房间;最重要的是他窗口下正对着露天餐厅,能让她假装一下天外飞仙。否则连续几晚她都突兀出现,再傻也能察觉到异常。 独自行驶在高速上。风从车窗吹进来,大口大口灌进肺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云栩栩依旧没有关窗,因为冷风有助于思考。 今夜发生的事太多,未免让她思绪混乱。 这些年司空渊烈火焚心,却甘愿将自己浸没在水里,潜伏见底,只为隔着水面和她触碰,以免灼伤她娇嫩的肌肤;可是那火烧得太烈,几乎把他消耗殆尽,化成丝丝缕缕的蒸汽。 多年走过去,竟然只留下面容模糊的自己。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一个同样将爱意埋在心底不愿倾诉的人,一个同样用伪装来隐藏心意的人。事实上,她也不是今天才想起赵瑾,而是每一次看到司空渊,她都会控制不住想起他。 她知道这样不好,这是对现任的不尊重,可是她忍不住。他们俩个多像啊,相似的眉眼,一样的小习惯,熟悉的语气,还有最重要的,面对她时,那种细腻绵长的温柔情谊。 她不禁开始怀疑,主神是否真的清除掉全部感情?是不是因为她还爱着赵瑾,所以未来所见之人,都不由得带着他的影子。 又或者……是另一个让她有些期待的原因。 感情真的能被清除么?还是,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如此相似的人? 【系统,你告诉我……】 系统一如既往地无忧无虑,【怎么啦宿主?今天爱意值变化好大呀,你要不把人家打开吧。】 【我在上个小世界感情,真的全都消失了?】 【对呀对呀,这项技术我们做了好多年,绝对没有问题。】系统骄傲地说道,【否则你感受一下,如果那我告诉你那个皇帝亡国了,你会不会伤心。】 云栩栩仔细感受心中的变化,上个小世界里,她和承安帝关系特别好,如果听到他亡国的消息,一定会悲痛欲绝。可是现在,她的内心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既然感情确实消亡,那么……她犹豫了一会儿,【你觉得,司空渊有没有可能是赵瑾?】 【宿主,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系统突然严肃道,【您是否已经产生心理问题,建议结束小世界后立马进行心理评估。】 【我没有不正常,只是……】云栩栩叹了口气,【所以不可能是吧。】 【宿主,这些小世界都是独立的。类似于你们世界的不同星球,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 系统很人性化的放慢语速,仔细听来竟然带着些许怜惜之意,可是云栩栩丝毫没有被安慰道,她只是加大了油门,朝着黑夜猛冲过去。 我!不!信! ☆、029 “林子书希望能和您谈谈,他已经等您了。” 云栩栩思索一会,十分诚恳地答道,“就说我死了。” 程荣:…… 始终没听到离开的声音,她无奈地抬起头,“这样做不可以吗?” 对方微笑脸,并回以“你觉得呢”的表情。 云栩栩哀嚎一声趴在桌上,胡乱地揉揉头发,“那我马上就到。” 扔下笔,她抹了一把脸,难得有点烦躁。 司空渊失踪了,主动地那种。 从B市回来,云栩栩美滋滋地等着司空渊滚回来告白,甚至幻想了婚后的美好生活,他赚钱养家、他貌美如花,自己只要每天躺床上收钱就行。 然而实际情况是,司空渊给程荣打了电话,让他暂时接管一下公司,然后就关机彻底消失。如今过去半个月,竟然还没见踪影。 川海当然不会因为少了司空渊就无法运转,毕竟底下几十个经理助理,他消失半年都不受影响。然而程荣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愣是强制让她上线,逼迫她从总裁的花瓶助理直接升级为霸道女总裁。 云栩栩:霸道不起来嘤嘤嘤。 毕竟你见过哪个霸道总裁,每天晚上要被她的经理拿着小黑板考试?答不上来还要挨骂那种。 自从她开工,日常情况就变成了,程荣像班主任似的,指着一份文件:“您的处理方案是什么?” 云栩栩拿起她无聊时随手画的立面开窗,“你觉得我的空间构成合不合理?” 老实人程荣非常诚实地答道,“我看不懂。” “我就是想告诉你,”云栩栩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说的我也看不懂……” 随之他们就会发出共同的感慨:天杀的司空渊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他就是不出现,所以她不仅现在要和林子书谈判,晚上还要代表川海参加晚宴,云栩栩扣上西装纽扣,甚至思考起收拾收拾跑路的可能性。 已经弄丢了一个总 分卷阅读59 裁的程经理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他不仅早早站在门口,甚至还带上四个保镖。 云栩栩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和保安的胳膊,放弃强攻的对策,义正言辞地对程荣说,“跟踪他人是犯法的行为!” “您每天都在想什么啊,”程荣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鉴于林子书之前的举动,我怕他给您造成伤害,所以雇了几个保镖保护您的安全。” 楚·十分怕死·染染立马狗腿的表示,“程经理真是深谋远虑,不愧为川海栋梁。本总裁特意允你晚上加班陪我,以示嘉奖。” 程荣:我谢谢您全家。 成功恶心了自家班主任,新任楚总表示心情十分愉快,兴高采烈地走向会客厅,然后就看见了目眦欲裂的林子书。 完了,乐极生悲了。 隐蔽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壮汉,云栩栩非常有底气地坐在主位上,“不知林先生此次来川海,有何贵干?” 林子书面色阴沉,嘲讽道,“楚总如今算是平步青云,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哪怕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云栩栩也从没说过她是川海第一股东。甚至偶尔会有意暗示:她哥才是公司的主人。 有时她会想,这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个男人不可信。 她挂上标准的笑容,“林先生此话怎讲。” “别说没用的,”林子书沉了脸,“我父母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叔叔阿姨怎么了?上次去拜访的时候,他们可是对我非常好,让我想好、好、报、答、呢。” 谁都听得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林子书直接变了脸色,“是你让我父母进了监狱!” 云栩栩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犯罪了?” “十年!”林子书恶狠狠地看着她,“他们六十多岁的人怎么受得了在监狱呆十年。” “十年还多?”云栩栩突然冷下脸,“那些被拐卖的孩子,痛苦的可不只是十年。” 这就是她半个月前让程荣做的事,林子玉最不该做的就是伤害她的家人,楚父楚母一生向善,死后竟然被他们污蔑,平白遭受多少骂名。云栩栩不是好人,索性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林子玉。 她知道林子玉是被买来的孩子,但她一直以为两家都是自愿的。可是一调查才发现,林子书的父母根本就是人贩子。 村里太穷,没有女孩愿意嫁进来,拐卖成人的风险太大,林子书的父母索性就从女婴下手,从人流量大的地方带回来孩子,再卖给那些家里有男孩儿的家庭,这样不仅多了一个劳动力,还解决了婚姻问题。 云栩栩从来没想过,恶魔不仅在人间,有时还就在自己身边。 她猛地站起身,“林子书,你也算读过几年书,拐卖儿童会给家庭带来多大痛苦你不知道么!” 得知这件事,她和程荣不仅叫相关人员查处了那个村落,还自费开始寻找那些女孩的父母,如果她们没有找到家人,川海会一直为她们提供生活费和学费直到大学毕业。 “我父母是有错,”林子书握了握拳,突然低吼道“但你至少放了林子玉,她还是个孩子。” 云栩栩哈哈大笑,“二十岁的孩子可真不多见,况且这个孩子还要杀了我哥哥。” “小玉没有这么想,她不过就是吓唬你们一下,”林子书放软语气恳求道,“现在网上都是骂她的话,她怎么受得了。” “她受不了,我就受得了?”云栩栩嗤笑,“她污蔑我是被包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求求你染染,看在她是我妹妹的份上,放了她。” 外面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大好的晴天。云栩栩想起剧情里,她失去一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晴天,那时候林子书说的是什么呢?他说自己凭本事得到的这一切。 现在,也该让我看看那所谓的本事了。 “是不是妹妹你自己心里清楚,”云栩栩看着远处的飞雁,语气平静,“而且,我们要算的也绝不只这一件事。” 眼神闪了闪,林子书突然不怀好意地笑道,“楚总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深有体会?怪不得你一直不让我碰,原来早就跟司空渊有问题。” 身后的保镖闻言,作势就要上前,云栩栩却拦住了他们,“我和司空渊,国家都允许,你算老几?” 她突然上前凑近他的耳边,“林子书,天道好还。那些你和林子玉做过的事,我要你们一样一样还回来。” ——————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开着车,程荣突然想起林子书愤然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问道。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而只要他出错我们就能找到把柄。”云栩栩毫不在意地整理着礼服,“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今晚的宴会,会有人难为我么?” 下午做造型的时候,云栩栩就一直在脑补,什么谈笑间完成百亿合作,企业龙头唇枪舌剑,某个二代对服务员小 分卷阅读60 妹一见钟情。 “这里和您身份相当的人不多,”程荣给她仔细解释道,“而这些人比起为难你,都更想得到你。” 云栩栩惊恐地问道,“莫不是还想潜规则我?” 程荣有时会怀疑三十岁真的很老么,否则为什么他和楚总有这么大的代沟,他无奈道,“不是要潜规则您,是想要和您联姻。” “哦,那我知道了。”强强联合嘛,电视里总演,她熟悉。 虽然怀疑楚总是否真的懂了,程荣也没办法给她详细解释,毕竟马上就要到会场,他最后叮嘱道,“这就是个普通的生日宴会,不会很正式。您去找同辈的好友玩就行,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叫我。” 依旧沉迷于自己美貌的楚总点了点头,顺势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程荣:“还没停呢,我的大小姐……” 宴会果然和班主任说的一样,不是很正式,她和程荣代表川海送上礼物之后,真的就找小伙伴玩去了。 由于来的比较早,很多人还没到,只遇见了宏达的小少爷郑明堂。 郑明堂和她年龄一样,两人还是高中同班同学,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络,关系不错。 小少爷搂住她的腰,“宝贝,你这耳环真好看,在哪做的?” 嗯,忘了解释,郑明堂是个弯的,上高中的时候还一直暗恋司空渊。 对于和小姐妹一起分享饰品包包,从来都是云栩栩的最爱。她和郑明堂从最近的时装秀,一直聊到美甲颜色,简直分都分不开。 最终她总结道,“男人永远不知道一个女生要懂多少东西。” “你骂谁呢,”郑明堂笑道,“不过你哥去哪了,平常这种宴会不都是他来么?怎么今天舍得把你这个小绵羊放在狼堆里?” 云栩栩笑笑,“你也看出来了?” “你当谁瞎呢?”小少爷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他那跟看眼珠子一样的表情,谁还不明白。”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饮品区,想拿杯酒解渴。没想到那里有一群五六岁的小孩,正围着香槟塔嬉戏打闹。云栩栩没注意,一不小心被小孩撞倒,连人带酒扑进了郑明堂的怀里。 隔着半个宴会厅,她突然看见开门进来的司空渊,两人四目相对。 云栩栩:我现在解释还来不来得及? ☆、030 想象中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司空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这里,就去和程荣一起应酬。 郑明堂端着酒的手直发抖,“小宴儿,你说咱俩是不是要完?” 云栩栩脸上一派镇定,心里实则慌得一批,“不会的,而且要完也是你自己完,跟我有什么关系。” 郑明堂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司空渊,坏笑着对她说,“我觉得,应该恰恰相反。” 刚要反驳,一件外套突然披在了肩上,云栩栩回头,发现司空渊就站在她身后。看她转头,还温和地笑了笑,“别着凉。” 现在是夏天,参加宴会的人又多,开冷气都不够,怎么会着凉? 然而目测司空渊的表情,云栩栩还是默默拉起衣服,盖住了整个后背。 ——话说她今天为什么要选裸背礼服,穿女士西装不好么!!! “染染陪哥哥一会儿好么?”司空渊牵起她的手,神色莫名。 两个男人已经打完招呼,云栩栩瞥见郑明堂手背上清晰的指印,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好的哥,没问题哥。” 司空渊直接把她拉出大厅,带到了楼下的花园。栀子花茂密地盛开着,灌木丛像白色的围墙,构成了一个私密的角落。两人罕见的都没有说话,无声地坐在那。 沉默许久,司空渊突然拿出一个小盒子,“我这几天做了一个东西。” 红色丝绒盒子,外面是黑色缎带系成的蝴蝶结,云栩栩就着他的手,打开了盒子。 是一枚戒指。 戒指款式很简单,只是普通的圆环。中间隐约刻着字,在黑夜中看不真切。最特别的是,它泛着银色的冷光,不像是常见金属,月光洒在上面,冰冷异常。 “这枚戒指是钛钢制成的,”司空渊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价格非常便宜,原材料可能只有几百块钱。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和任何物质反应,永远都不会褪色。” 云栩栩定定地看了会儿,“怎么只有一个?” “是啊,只做了一个……”他忽而收起手掌,“染染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 “好。” “你恨不恨我?” “当然不,”云栩栩疑惑地看向对方,“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抢了你的父母。” 她噗嗤一笑,挽住了他的手臂,“不是这样算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但是你多给我了一个哥哥。” “那你爱不爱我?” 没有丝毫迟疑,她斩钉截铁地答道,“爱。” 司空渊停顿了许久,忽而嗤笑,“不 分卷阅读61 要爱我,改成恨我好不好?” “为什……”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炙热的吻打断,司空渊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扣住腰肢,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齿。 他的吻分外急躁,却仍旧带着些许怜惜之意。好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藤蔓,却因为看到藤蔓上盛开的花朵而有所犹豫。 你就是开在我血脉上的蓓蕾。 直到司空渊把她松开,也没停止捂住她的双眼,骤然出现在她耳边的声音自嘲而绝望,“因为会让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那么愧疚。” 他顿了顿,终于回答出半个月前云栩栩在墓园问的那个问题,“染染,我喜欢你,也爱你。” 对方的手很凉,带着潮湿的汗意,云栩栩突然蹭了蹭那只手,“可是我也爱你。” “当然,亲人那种爱,”手指不受控制地瑟缩一下,司空渊苦笑,“正因为你爱我,这十三年来,我每一天都心碎不已。” “我想做一个好的哥哥,一个温柔的哥哥,做一个那种你提到我就会笑的哥哥。” “可是我做不到,染染。” “看向你的时候,我不能假装自己不带欲望;你带回来男朋友的时候,我不能假装自己毫不嫉妒;甚至当你穿着礼服耀眼的站在明亮的大厅时,我不能假装自己没有和那些毛头小子一样,对你充满着渴望。” “这些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染染。” “一如现在,我明明已经要心碎,却仍旧为短暂的拥有你而兴奋。” “云栩栩,我爱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司空渊滑落在地上,仿佛身体已经无法撑起那翻涌的绝望,他跪在云栩栩身前,尽管竭力克制,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有温热的液体洒在她的裙子上。 “没关系的,哥哥,这些都没关系。”云栩栩费力地抱住他的后背,语气温柔的月亮都能融化,“重要的是你是否快乐。” “快乐?你知道怎么能让我快乐么?”司空渊突然松开了她的眼睛,钳住她的手臂,“当你在怀里的时候,哪怕是哭着,我也是快乐的。” 他猛地将她拖下椅子,好像要将她拽入他一直所在的黑暗,那力道又急又猛,却在她马上触碰到地面时,用手垫在她的身下。 “但是我不能,染染,”他叹了一口气,温柔的贴上她的唇,“因为那样,你会伤心。” 不同于那些迷幻的夜晚,他的吻温柔而缠绵,落在她的唇上,仿佛时光都慢下来。那一瞬间,云栩栩甚至觉得,他把自己一生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吻上。 有什么东西搁在手腕上,云栩栩低下头,发现戒指压在皮肤上,留下了隐约的痕迹,她仔细用指尖感知烙印在手腕上的字母。 Limerence 沉迷于你 云栩栩闭上眼,终于决定将自己的满腔爱意诉之于口,却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周总,公司有急事,林子书……” 程荣快步向这边走来,在看清两人的动作时猛地止住声音。 司空渊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怎么了。” “技术部找到了他派人造谣的证据,已经发了律师函,”程荣别开脸,快速解释道,“他现在站在公司天台,说见不到楚总就要跳下去。” 温柔的将云栩栩抱回椅子上,司空渊冷静道,“染染不太舒服,这件事我去处理。” 程荣犹豫地点点头,“我去开车,在门口等您。” 不远处的宴会正在兴处,欢笑声隔着繁茂的栀子花传来,沾染了些许夏天的味道。 司空渊背着光站在云栩栩身前,眼中翻涌着的黑色波浪终于一点点褪去,再次恢复成深不见底的深潭。 “古罗马人说,无名指通向心脏,所以我为自己做了戒指,那代表我将永远爱你,”司空渊对她笑了笑,“可是你不需要,染染,你始终都是自由的。” 尽管我曾尝遍人间疾苦,可你仍是我不想指染的温柔。 所以染染,你不爱我,真的没有关系。 —————— 云栩栩最终还是去了公司,不过等她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 远处警车咿呀地响着,带着手铐的林子书好像发觉了什么,突然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就被警_察押进车里。 云栩栩站在暗处,看向川海正门的司空渊,他被一群记者围绕着,好像在问他关于今晚的问题。 闪光灯不停地发光,司空渊冷淡地抿着嘴唇,神色严肃而稳重。在外面,他始终都是这样从容不迫的姿态,站在人群中就好像能发光,任何问题都迎刃而解。 可是在她面前,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会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云栩栩偶尔也会想,如果没有她,他会变成怎样的人。 是不是不会这样难过。 有同样好奇的路人站在不远处,几个女孩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那男人是谁 分卷阅读62 ?好帅啊。” 一个衣着精致的女人答道,“那是川海总裁,前几天还上新闻了。” “哇,那可真是年轻有为,我觉得我可以!” 很快就有姐妹的嬉笑声传来,“就你,还是赶快回家洗洗睡吧。” 几个女孩打闹着跑了,角落里的云栩栩也不由得一笑,我爱的人是如此万众瞩目,真好。 “我的姐,你在这干什么呢。” 程荣从另一个角落窜出来,云栩栩被吓了一跳,“你又在这干什么!” “还不是解决你的桃花债,”程荣扶着额,“后面的消防气垫刚收起来,我一直盯着以防万一。” “怎么解决的?” 说起这件事,程荣就气不打一处来,“林子书根本就不想死,他就是想要钱。周总答应给他补偿之后,他自己就下来了。” 这操作还真是男主的风格,不过她更好奇别的,“我哥真给钱了。” “哪能啊,川海又不是慈善公司,”程荣不屑道,“周总骗他的。” 云栩栩:男主的智商也就到这了。 程荣突然撞了撞她,不怀好意地说,“还叫哥?今晚的事我都看见了。” 故意吓唬他,云栩栩绷着脸道,“我哥跟我求婚,结果我还没答应,你就出现了。” 绝望地捂住脸,程荣简直要崩溃,“现在辞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哈哈哈,”云栩栩笑弯了腰,“骗你啦,不过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 “我想给他,一个梦境成真的机会。” 司空渊,在最黑暗的时候,你曾经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渊。但是现在不必了,因为我可以做那个人。 那些你不敢想象的梦境,我来帮你实现。 ☆、031 司空渊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除去他与云栩栩相遇那天,除去他求云栩栩留下那天,除去他和云栩栩大婚那天,除去……好吧,司空渊承认和他云栩栩在一起的很多时间他都很紧张,但是这次真的不同——因为他马上要恢复原本的相貌。 做出这个决定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包括云栩栩在宫中呆腻了,近年来愈发想往外跑。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驸马去世,远嫁的长公主重新回到宫中居住。为此太后特意设宴欢迎女儿,而参加宴会的勋贵突然发现,皇帝陛下和公主竟然一点都不像。 因为这些年没继续使用药水,所以司空渊的外貌不断在向原本的方向靠拢,因为这种变化缓慢且细微,所以一直无人发现,直到和先帝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公主回来,大家才产生疑虑。 好在勋贵的思维没有那么跳跃,长大后相貌突变之人也很多,所以大家都一笑而过。唯独云栩栩半夜不睡觉盯着司空渊看,让对方直冒冷汗。 “娘……云栩栩。” 两人私底下都以夫君娘子相称,但司空渊有个毛病,只要他一紧张,娘子就变成云栩栩,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云栩栩捏住对方下巴,“夫君,你紧张什么?” 司空渊:“没、没紧张。” “真的?”云栩栩挑眉,盯了对方半晌后转过身,慢吞吞地说道,“没事就算了。” 面对墙壁的云栩栩在心中默默数数,一、二、三…… 刚刚数到三,身后就传来犹豫的声音,“关于我的相貌……” 云栩栩在心中颇为无奈地笑了,这些年,司空渊就从未挣扎过超出三秒,未免也可爱。其实很多时候,云栩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单纯喜欢看司空渊紧张的表情。 然而偏偏兵不厌诈,只要她做做样子,对方就立马全部交代。比如‘浅如没生病,是我把她赶走的,我觉得您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我不是忘了叫丞相来宫中,我是故意的。’‘太子昨晚想和你一起睡,我拒绝了。’ 云栩栩:夫妻间有秘密很正常,我也支持。但能不能别每条秘密都是想独占我,而且老实说,这还算秘密? 不过这次云栩栩没有失望,司空渊真说出点其他事,他道,“我并非从关州来。” 云栩栩叹气,这个事……她也知道。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很多秘密都无法掩饰住,比如她曾想确定司空渊的生辰在哪天。去暗阁调查才发现,对方所说的童年经历和记录有很大出入,一看就是伪造的。对方说谎的原因很容易猜到,云栩栩感动之余也没有拆穿对方。 毕竟夫妻或者世间的任何关系都一样,对方既然编造出谎言,你又何必询问真相。 云栩栩翻过身,温和地笑了,“嗯,我都知道。” 司空渊还有些忐忑,“您不生气?” “凑合过呗,又不能离。”云栩栩面露狡黠之色,指尖点在他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眉眼上,“而且你给我看看是什么样,我就不生气。” 向来有求必应的司空渊思考半宿,第二天一早就赶至东宫,语重心长地告诉对方,“准备准备即位吧。” 太子大惊失色,“父皇您可是身体不适?” 分卷阅读63 这孩子是十年前林空流从宗室挑选出来的,父母俱亡且家境不好,一直被寄养在亲戚家。刚来骊阙城那会儿,五岁的小孩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顿时引得云栩栩心疼不已。虽然不愿意生孩子也不愿意养婴儿,但是云栩栩对懂事的半大孩子却非常好,恨不得每天抱在怀里悉心照料。 而且太子也确实乖巧懂事,若不是云栩栩太喜欢这个孩子,司空渊没准也能更疼对方一点。他从回忆里抽出神,告诉儿子,“没有,就是觉得你长大了。” 刚满十五岁的太子:父皇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还是个孩子啊。 太子恍恍惚惚被他爹撵走了,走出东宫才想明白这是他家啊!不过他此时也确实需要出府,一刻钟后,太子走进书房,用乖巧而可怜的眼神盯着对方,“舅舅。” 丞相看着眼前和他妹惹事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心都凉了半截。 …… 最后,新皇即位这件事还是被定下来,而且说实话,大臣们对此接受非常良好。一是因为太子已经上朝三年,举手投足中透露出英明果断,真正即位也未必不如承帝;二是皇上这些年骚操作实在太多,三天一出家,五天一退位,若非他其他方面确实能称得上贤主,大家早就控制不住手里的刀了。 所以大家一拍即合,争取早日让新皇登基,而整个过程中,对此不满的也只有太子一人而已。 先被父亲冷酷地推到前朝,又被舅舅无情镇压,惨兮兮的太子只能向母亲求助。结果到了裕安宫,才发现他娘已经开始收拾出宫衣物,还快乐地哼起歌。 太子:抱紧可怜的自己。 由于生活没什么烦恼,已经不需要演戏的云栩栩换回自己最爱的浅色衣裙,又卸去厚重的浓妆,如今看上去竟然比当贵妃那时还年轻几分,如今站在儿子身边也更像个姐姐,而不是母亲。她拍了拍儿子的肩,“恭喜啊。” 太子哼唧道,“娘,我不太想当皇帝。” 早年坑哥,现在坑儿子的云栩栩正襟危坐,十分严厉地说道,“莫要胡言。”迎着儿子突然紧张的眼神,她揉了一把对方头发,“这事在心里想想就行,说出来就太拉仇恨。” 太子殿下露出无语的表情,云栩栩仿佛没看见似的补充道,“况且你爹要是愿意当皇上,还能轮得到你?你可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被母亲致命三连击的太子都快哭声,他像小时候般伏在母亲膝头,“可是我有些害怕。” 儿子可怜巴巴的表情让云栩栩心疼极了,她安慰道,“不必害怕,因为你并非一人。无论何时,都有人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云栩栩顿了顿,“那就是你舅舅。” 虽然哭笑不得,但太子心里的恐慌还是被打消,况且他早就知道母亲对深宫有恐惧,若不是为了陪他,对方可能早就离开。年少的太子终是选择担起这份责任,“我会当个好皇帝的,你们不用担心。” 安慰完儿子,云栩栩又继续她的收拾大计,立马被抛弃的太子凉凉地说道,“娘,您就不怕我做出点什么,自古主动退位的皇帝少有好下场。” 云栩栩回头,微微一笑,“你多虑了。” 太子一直以为对方说的多虑是指他们对自己很放心,等到登基后,他才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收到母亲留下的信,说他们二人要离开,勿念。 云栩栩离开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司空渊已经恢复原貌,碰到熟人她可解释不清,唯独早就料到会这样的林空流出现在门口。 丞相大人已经是两个父亲的孩子,眼角亦早早出现细纹,他笑着对陌生而熟悉的男人道,“别把我妹妹带走太远。” 司空渊握住对方伸来的手,像是达成某种承诺。他们无声的对视,好似婚礼中父亲将女儿交给对方。丞相大人忽然道,“小时候,染儿受欺负我去找其他小孩给她报仇,父亲责骂时我替她顶罪,所有事情都是我陪她完成,我从未想过会让别人来替我做这些事,如今,我却愿意让你来替我完成。” 失去君臣这层关系,两个男人反而更容易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亦是因为十余年的亲眼所见,林空流终于认同了妹妹的丈夫。 司空渊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哥哥。” 二人相视一笑,却迎来云栩栩的鄙夷,“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就是出去玩两天,不要说得好像这辈子都不能再见面好不好!” 突然感情外放的丞相大人也觉得不好意思,摆摆手,“快走吧,没有你们俩我反而轻松。” 马车飞驰而去,知道哥哥只是口是心非的云栩栩大喊,“你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继续麻烦你。”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逐渐飘远,恍惚间,林空流好似看见她大婚那日,只是那时他满心忧虑,而现在,他终于能露出笑容。 他的妹妹啊,终于找到幸福。 …… 事实证明,嘴上说个不停的人未必真心,等到二人真正离开时,他们才发现云栩栩根本不爱动,反而是司空渊对出行极其感兴趣,还偏爱深山野林。 如果比喻的话,云栩栩就是现代老年旅行团,每到一个地方疯狂消费后就瘫在客栈;而司空渊则是贝爷,带把刀 分卷阅读64 就能钻入原始森林,甚至还能打造出人类文明。 夫妻间相处就要互相迁就,而云栩栩被对方迁就十余年,此时也想回报一番。可是两人在野外居住的第一晚就翻车。 他们住在猎户废弃的小屋里,两人吃完溪流中抓到的鲜鱼后,很快就决定睡觉。只是摊开纱帘时,云栩栩才发现她买的蚊帐好像有点小。 司空渊在篝火中填上两把树枝,“我不需要。” 也许是曾经用药的缘故,司空渊确实不招蚊虫,而云栩栩则正好和他体质相反。这点在入睡时体现得非常明显,蚊子直直忽略没有任何防护的司空渊,拼命往云栩栩蚊帐里钻,哪怕是钻不进去,也要停在蚊帐外侧。 山野的蚊子很大,不断发出嗡嗡声,有半点声音就睡不着的云栩栩满脸怒色,而躺在一旁的司空渊则想笑不敢笑。 云栩栩:“麻烦你装模作样也装得像一点,嘴上没笑,身体震动的频率都快赶上蚊子了。” 离开了等级森严的骊阙城,回到最熟的山林,司空渊性格都比平常活泼不少。云栩栩一说他就真的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过树木花草,一直荡在对方心里。 云栩栩几乎没听见过司空渊如此放肆的笑声,她的心也不由得柔软起来,她坐起身捧住对方脸颊,正要吻上去,却被对方偏头闪过。 云栩栩:??? 云栩栩:!!! 云栩栩沉下脸,“你外面有狗了?” 司空渊垂下眸,“我就是不太适应。” 月光下对方面容显出惊人的瓷白,星眸中薄雾涌现,淡粉色的唇好似春日蓓蕾。如果说之前狗皇帝面容是冷酷骑士,那么司空渊真实的相貌就是玫瑰丛中的病弱公……王子!让人控制不住想摧……怜惜! 云栩栩捧住自己的心脏,在心里疯狂嗷嗷嗷嗷呐喊一阵,才摆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夫君,你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司空渊轻轻抬起头,像是山中幼鹿小心翼翼从树后探出脑袋,查探外界是否有危险,他道,“真的?” “真的!”云栩栩信誓旦旦回答,如果她没有捂住自己的鼻子,可信性还能再高一点。 “我还是用秘药把脸变得……” “不要,”云栩栩突然喊出声,为了不让福利消失,她艰难地开口劝慰道,“你真的不必担心。” 司空渊如此喜欢山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这里没人,不会像之前出现在集市时,所有人都紧盯着他。他可是暗卫出身,对别人的视线最敏感,之前做皇帝因为大家不敢直视龙颜所以没有这方面问题,此时却非常苦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道,“我怕您更喜欢之前的脸。” “先不说我爱的是你,跟容貌无关,”云栩栩伸出蠢蠢欲动多时的手,“况且你也不能辱骂我的审美。” 细密的吻落在司空渊脸上,云栩栩语气暧昧,“夫君,你如今的相貌恰好是我最爱的那种,你难道还要变?” 对方柔软的身躯贴在自己身上,司空渊哪还能应声,他微微向后,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不会。” 云栩栩将薄薄的纱帐挡在两人身上,心里偷笑:我就说,世界上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 以前是,现在也是。 ……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仿佛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快。云栩栩和司空渊已经在一起很多年,多到都快数不清日子,可是又似乎清晰地记着每一天。 多年来朝夕相伴,关于司空渊的一切,云栩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唯有一事,她无法知晓也无法原谅——那就是司空渊会比她先离开。 年岁升高后,二人就停止他们的郊游活动,选择在京中别院住下,毕竟这里是他们最熟的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家。 隔壁就住着林空流一家,可是最后的时刻发生时,云栩栩没有叫人,而是独自坐在司空渊身边,当她盯着对方的面容时,才发现他已经很老了。 床榻上的司空渊亦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刻,他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云栩栩的手,颤抖地抬至唇边,“娘子,我做到了。” 他的唇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柔软,干枯的手指也不似过去那般有力,唯有一点,他眼中深深的爱意愈发热烈。 云栩栩明白对方的意思,那一年她想要出宫,而司空渊说他会永远忠于她,这一生,他未有一次食言。 两人最后的时刻,云栩栩亦如当年,她轻轻笑着,“本宫知道。” 司空渊终于放心闭上眼,云栩栩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她没哭,也没觉伤心,只是心里空得厉害,再之后,就是绵密的疼。 曾为她点燃炬火的人熄了灯,她又重归黑暗。 觉察到不对劲的丫鬟开始尖叫,不断有人进出这个房间,周围开始嘈杂,各种声音混作一团,云栩栩什么都感觉不到,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攻略任务已完成,宿主可以回家了。】 系统多年没有出现,云栩栩甚至都要忘记它的存在,此时她满目茫然,【我、回家?】她明明……没有家了。 【攻略对象爱意值100,已使用积分20,穿越卷 分卷阅读65 60积分,宿主是否兑换。】 这些话很简单,可云栩栩花了很久才懂,她缓缓道,【那就换吧,没了他,去哪里又有何区别?】 【穿越券兑换完毕,立即传送,倒计时5、4、3】 茫然的云栩栩终于反应过来,她大喊,“不、不要,让我再陪他一会,我还没准备好!” 【宿主剩余积分20,请求成立。】 【新世界准备传输,记忆传输……完、完毕。】 昏暗烛火下,女人慢慢倒下,自始至终,二人相握的手也没有分开。贵妃云栩栩和她的司空渊,终于永远在一起。 ☆、032 1203号很好找, 在所有富丽堂皇的装修中, 唯独它还保留着原本的灰色外墙。而且整个别墅都没有光, 仿佛灯光跑到这里后调皮地转了一个弯, 故意留下大片黑暗。 云栩栩站在漆黑的别墅门口, 对着眼前的密码锁陷入沉思,她试探性输入自己的生日—— 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这里和程荣说的一样, 没有任何装修,空荡荡的大厅中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沙发, 上面还搭着一件白色的衣物。 沙发非常新,丝毫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但是同时又很干净, 不像那种空了很多年的老房子, 手指轻轻一抹就都是灰尘。 云栩栩捞起那件衣服,怔怔地说不出话。 那是她的白衬衫。 某一个清晨,她故意在司空渊面前穿了这件衣服。但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找到过,为什么出现在这? 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她挨个打开别墅的房门,在看清门内的东西后, 她彻底无法言语。 右手第一个房间,放着这些年她丢失或者扔掉的玩具,毛茸茸的小熊包上了塑料纸,在置物架上整齐的排列着;她用过的羽毛球拍,虽然上面的线已经断了, 却还规规矩矩放在柜子里;她甚至在角落找到了一个盒子,那里放着她所有用过的乒乓球,因为她特殊的爱好,每一个上面都留下拇指大小的凹陷。 第二个房间是她接触过的物品,那夜司空渊在她办公室吻过的水杯,她从小到大使用过的牙刷,小时候收集的可爱勺子。云栩栩自认不是一个细心的女孩,富足的生活让她对某些生活用品并不是特别关注,只是没想到,那些她以为丢失的物品,竟然都被完好的保存着。 之后的房间,整齐地摆放着她的衣服,首饰,甚至用过的家具,随手摘下的树叶,无意摆弄的小玩意。总而言之,但凡她触碰过的物品,无一例外都被收藏在这里。 云栩栩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寒气从脚下升起直到遍布全身,在那些逼仄的房间里,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同时又得以窥见一点点司空渊的过去。 她天真、快乐、称心如意。 他茫然、癫狂、求而不得。 最奇异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却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倒数第二个房间,这是所有房间中窗户最大的那一个,清冷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把房间显得愈发苍白。 这是一个书房。 正中间是一个巨大书桌,上面摊放着好多黑色记事本;房间两侧则是宽大的书架,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纸箱子。 云栩栩随手打开一个标记着‘18’的纸箱子,然后就看见了自己高中时的卷子,作业本,和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那时公司很忙,楚父楚母没时间陪她。因此每天放学的时候,她不是自己回家,就是司空渊偶尔开车带她。 可是他那时也忙,忙到这样短短的时间都要带着秘书,这样就能在她还没上车的时候多工作一会。 他的秘书是个工作两年的研究生,眉目清秀,言语温和,看见他就仿佛看到太阳。 云栩栩很喜欢那个人。 当她拿着粉红色信封满脸羞涩的走向司空渊时,没看见他骤然欣喜的双眼。 “哥……这是给那个谁的。” 他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了紧,努力压下眼中的暗流涌动,哑着嗓子问道,“谁?” “就是,”情窦初开的云栩栩扭扭捏捏地盯着地板,“你那个秘书。” 司空渊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拿起那个轻飘飘的信封,低头说了句,“好。” 觉得任务完成的云栩栩开开心心地跑了,没发现身后的司空渊濒临崩溃的表情。 她其实不太记得之后的事情,可能年少的喜欢太寡淡,她很快就对那个人失了兴趣;又或者司空渊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明白那个年纪不该想太多。 反正那之后,司空渊的贴身秘书就换成了相貌平平的程荣,她也再没见过那个人。 她拆开信封,发现粉色信纸上秘书的名字被反复划去,透过纸张,甚至都能感到司空渊的绝望,纸背密密麻麻的凸痕显示了他当时有多用力。 那个名字的上面,有一个写了一半的“周”字, 分卷阅读66 又匆忙被划去。 她的爱人啊,连最微小的幻想都不敢触碰,他只能一次次划掉那个不属于他的名字,愤怒而绝望。 她拿着那张情书,走到书桌前想找只笔,把他的名字补全,却在低下头时,看到比整个别墅还让她震惊的东西。 桌上根本不是什么黑色笔记本,而是白色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她的名字。 云栩栩、云栩栩、云栩栩…… 她颤抖地翻开的每一页纸,那里层层叠叠的黑色字迹,几乎彻底覆盖了整个纸面。这里有几十个本子,她无法想象,司空渊究竟是花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他沸腾的感情,在每一个冰冷的夜晚独自坐在窗前,一遍又一遍将她写在心里。 翻开扉页,两行小字尽收眼底,“清吟幽夜尽,宴赏春日归。” 那一刹那,云栩栩突然泪流满面。 赵瑾小时候过得太苦,没机会读书。虽然后来有跟着她学习,但是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笨拙。 她教他诗句的时候,故意不告诉他规矩,只说让他找些顺口的词拼起来就行,诗歌本来就是抒发感情,为何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 赵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夜里却突然偷偷摸摸起来,在纸上留下两句话。 云栩栩白日睡多了,晚上自然清醒,她按捺住好奇心,等到身边的人呼吸再次均匀,才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看到那两行字。 对仗不工整,用词也无甚新意,可是她却读懂了他的心思。赵瑾把两个人的名字融在一句诗里,小心翼翼地告诉她:你在的每一天,都将赶走我生命中的黑暗,带来生机勃勃的春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瑾也醒了,站在她身后羞涩的说道,“写的不太好。” “没关系,”云栩栩钻进爱人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也爱你。” 我爱你赵瑾,不仅因为你也是我生命的光。 还因为你穿越亿万星河,终于再次找到我。 —————— 走到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云栩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漆黑一片,似乎根本没有窗子,只能隐约看见中间放着一张床。 站在门口好一会,眼睛终于适应黑暗,云栩栩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房间内确实只有床,而且所有墙壁都被刷成灰色,配合上严丝合缝的窗帘,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她突然觉得,整个别墅存放的不是她的东西,而是司空渊自己的生命。他把所有感情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才能保证在她面前的时候,克制住伤害她的本能。 因为他比所有人都更懂得爱,所以他也过得格外辛苦。 刷的一声拉开了窗帘,天空已经放亮,太阳马上就要升起。司空渊缩在角落,正沉沉地睡着。 她蹲在地上,温柔地看向他,“司空渊,你知道么?我很讨厌爱,因为它让人变得奇怪,变得自私,变得痛苦。可是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会觉得爱不仅仅是煎熬,而是希望。” “我找到了你,就找到希望。” 睡梦中的男人神态平和,失去了白日那些尖锐的痛苦。云栩栩点了点他的鼻尖,待他睁开眼睛之后,笑着说道,“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 刚刚醒来的司空渊还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迷茫地看着她。 “他对我很好,嗯,至少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好。偶尔也会惹我生气,但我喜欢他,所以总会原谅他的。” 司空渊慢慢垂下眼眸,颓然地靠在墙上,“他是什么样的人。” 云栩栩歪着头,非常苦恼地说道,“很复杂的一个人,眼睛会说爱我,身体却一直在逃离。” “听起来不像个好人。” 她眯着眼睛笑道,“嗯,简直坏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云栩栩指着自己的嘴唇,“我啊,打算吻他。” 耳畔传来的声音一片苦涩,“那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是么?”云栩栩的指尖爬上对方的脸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希望结束后,你还会这么说。” 说罢,她就吻了上去。她的吻很轻,带着栀子花的芬芳,好像春雪消融,第一株植物破土而出,骄傲地伸展着身体,大声告诉这个世界,“春天来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子漏进来,缓缓地移动,照在云栩栩的脸上,清晰地映出她眼中的认真与温柔。 司空渊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你真的是我的梦么。” “锦白,”她靠在他的怀里,“只有我们醒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 阳光初现,锦夜终于迎来白昼,黑暗将彻底结束。 你的梦,我帮你实现了。 ☆、033 司空渊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五岁那年他被母亲遗弃时, 他是明白的。 可正因为明白, 所以格外伤心。 分卷阅读67 那天母亲开了很久的车, 买了他最喜欢的糖果, 甚至在离开之前还对他笑了,她说, “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司空渊知道她在骗他, 母亲说谎时总是控制不住旋转她的戒指,可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他已经如此乖巧, 却仍旧触怒了那个女人, 她啪一声甩了他个巴掌,推搡着把他撵下车。 “我真是受够了!” 汽车很快就远去,司空渊还在思索母亲的话,她究竟哪里受够了?是受够了每天对他的毒打,还是受够了那个冰冷的家? 小小的司空渊没想明白, 所以他抱着糖果,站在逼仄的小巷里, 整整两天两夜,一步都没动过。 你说让我在这等着,我信了,你回来好不好。 两天后他是被警察抱走的,虽然因为高烧浑身发冷, 但那个陌生的怀抱仍旧让他感到温暖。 “小朋友,你的妈妈呢?” 司空渊望着明亮的天空,觉得一直冷到骨子里,昏过去之前他说,“我没有妈妈。” 他真的是个聪明的男孩,哪怕在孤儿院里也过得如鱼得水,毕竟他相貌精致、性格乖巧,再心狠的大人都会怜惜三分。 可司空渊并不快乐,他觉得自己难受的厉害,似乎从心脏开始腐蚀。他学会笑,学会讨好,学会察言观色,但每个夜晚,他都会回忆起站在那个小巷的感觉。 很冷,很疼。 因为他的优异表现,很快就被一对夫妻收养,司空渊藏在角落,看见那对夫妻会望着对方笑,于是他想,被收养也没什么不好。 楚父楚母带他回家的那天,楚母握着他的手,“我是王芳,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你叫什么啊。” 车里空调开的很足,有一点烟草的味道,却不呛人,司空渊忽然就觉得暖和起来,他试探地靠在她的怀里,“我叫司空渊,不过你们要是……” 之后的话没说完,他知道很多人孤儿会随着新父母改名,可他莫名就不想放弃这个让他疼得厉害的名字。 “哈哈,真是个好名字,”楚父开着车爽朗的笑了,他看出了男孩的犹豫,努力安慰道,“我叫楚山河,比你难听多了。” 司空渊没觉得这个名字难听,他只是紧张地拽着衣摆,“可以么?” 忽而一阵悬空,楚母把他抱在了怀里,“可以,小锦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不想笑也没关系。” 司空渊忽然埋在她的肩上,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 新家很暖,完全不冷,司空渊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真心觉得心中那个大洞不再扩大了。 只是不再扩大,可是依旧没有缩小,直到那个小女孩的到来。 他才来了几个月,楚母就怀孕了,他们真是一对好父母,甚至会询问养子的意见。 “小锦,妈妈怀孕了,”楚母幸福的摸着肚子,脸上却一片愧疚,“你介意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么?” 司空渊茫然地坐在那,不太懂妈妈的意思,什么叫他介不介意? “有个宝宝是很重要的决定,小锦是男子汉,也该参与进来。”楚山河拿起烟,看了一眼妻子又收了回去。 “我,我不介意。”司空渊的手狠狠地抵着沙发,违心地回答。 夫妻二人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晚上的时候,司空渊难受地厉害,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疼痛,可是今晚却控制不自己。 披上衣服去卫生间,从隔壁门缝听见了妈妈的声音,“这孩子,要不然就不要了。” 痛心切骨的冰冷再度传来,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甚至恍惚间又一次看见汽车远去的场景。 “也罢,我们当初也只想要一个孩子的,小锦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司空渊跪在地上,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自诩聪明的大脑失去作用,他靠在墙上,觉得自己听不懂爸爸的话,什么叫他不喜欢就算了。 5岁那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曾被人在乎,被人当做唯一。 第二天早上,他主动站在妈妈身前,轻轻碰了碰她的肚子,“妈妈,我想要他。” 楚母有些费力的抱起他,“小锦,你要知道,宝宝和你一样重要。” 他乖巧的靠在对方肩上,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十个月很快就过去,那天他放学的时候,没有直接回家,反而被接到了医院。他在医院病房里,第一次看到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那时候还是个宝宝,皮肤皱巴巴的不太好看,司空渊有些害怕地后退,却被爸爸推到了前面。 楚父拍着他的肩膀,“看看,你妹妹。” 母亲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有些疲惫的对他说,“小锦要不要抱抱她。” 六岁的孩子其实抱不动婴儿,所以父亲抬着他的手,把两个孩子同时抱在了怀里。 小婴儿好像 分卷阅读68 感受到外界的动静,突然睁开了眼,宝石似的眼睛黑溜溜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司空渊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的宝宝扔出去。 小女孩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反而打了个喷嚏,然后对着司空渊,笑了。 楚父发现了两个孩子的互动,哈哈大笑,对着司空渊说,“染染喜欢你呢。” “染染?” “嗯,云栩栩,你的妹妹。” 司空渊没记住这个名字,却被“你的”这两个字打动了。 那一瞬间,他内心的空洞好像被这两个字填满,这是“他的”,不是别人施舍的,也不是共同拥有的,而是自己的,独独属于他司空渊的珍宝。 他小心翼翼的环住小姑娘,心里簌簌的开出花来。 自那时起,他和春风都向她。 —————— 司空渊突然惊醒,自从两人结婚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小时候的事,可能是白日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唤醒封藏已久的记忆。 云栩栩怀孕了。 他能看出来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某个他没能触及到的理由。 他一直都知道云栩栩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她的头顶,平常忙碌的时候不显,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被这个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无数个和她纠缠的夜晚,他都只是想让对方短暂地忘记这个秘密。 虽然身边的人没说话,但他们都知道彼此清醒着,司空渊翻身抱住女孩,“没关系,你不想要就算了。” 云栩栩埋在他的怀里,“不是不想要……” 对待小姑娘,司空渊永远有着巨大的耐心,他一下下抚着她的背,“那染染在担心什么。” “你啊,”她靠在对方温暖的怀里,忽而泪流满面,“从来都是你。” 她有个守口如瓶的秘密——就是她只能活12年。 也许是系统骗了她,也许是它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每穿越到一个世界,最长只能停留一个轮回。 十二年当然很长,可以让她走遍世界;十二年很短,短的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到九岁。 没人比她更想留下这个孩子, 没人比她更怕这个孩子的到来。 司空渊好像忽然就懂了她没能说出口的秘密,吻着她的发丝保证道,“我会好好的,染染,你永远不必为我担心。” 最终他们还是没能留下这个孩子,可能是母子连心,小小的婴儿感受到母亲的忧虑,选择在一个夜晚悄然离去。 云栩栩呆呆的坐在卫生间,觉得失去的不是孩子,而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司空渊俯下身抱起她,“染染,我们该去医院了。” 那个孩子真的很好,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似乎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没有任何变化。 司空渊看着病床上的云栩栩,心中传来细细麻麻的疼痛,他很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染染,你别哭。” 云栩栩机械的擦掉泪水,看向天花板的眼中一片空茫,“锦白,我觉得有点疼。” 司空渊三十五岁了,云栩栩睡着后,他在无人的街道上嚎啕大哭,比自己被抛弃的那天还要难受。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无懈可击、完美无瑕的丈夫,耐心地陪着她度过每一个支离破碎的夜晚。 云栩栩走的那天,也是35岁。人到中年的她笑起来还天真的像个少女,眉目间满是温暖和善。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去医院,而是带着司空渊来到翠微山庄的别墅。 这里一直没有被弃置,二人反而增添了许多新的东西,他们一起在海边度假时捡到的贝壳,去山里探险发现的兽骨,还有司空渊给她写的每一封情书。 所有的房间,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空旷的床、灰色的墙壁和没有任何缝隙的窗帘。 二人到达时,云栩栩已经非常虚弱,她躺在床上,几乎喘不上气来。可她还是抱着司空渊,在他耳边低语,“十二年前,我为你实现了梦想,你现在也帮我一次好不好。” 司空渊握着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满爱意,“是什么?” “活下去,找到我,最好还能快乐一点。” 司空渊轻轻盖上她的眼睛,落下温柔一吻,十二年如一日对她说了句,“晚安。” 他没哭,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离别;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终会重逢。 ——染染,你等等我,不会太久的。 ☆、034 永乐三年, 也是魏氏王朝的第五百个年头。 与年号恰恰相反, 旱灾自魏成仁登基起就持续不断, 几年来庄稼颗粒无收, 盗匪肆意猖獗, 民不聊生。 罪恶在这个陈旧的王朝恣意生长,可是在京城你看不到它痛苦的果实, 至少今天看不见。 因为今 分卷阅读69 天是除夕。 魏国在腐烂中又度过一年。百姓擦干眼泪,短暂地忘记无穷无尽的痛苦, 挂起红灯笼,戴上微笑的面具, 假装新一年里他们会迎来希望。 皇宫中, 醉欢池内妍歌艳舞, 灯火通明。魏王拿着芙蓉雕花白玉杯,将酒一点点倒在赤_裸的宫女身上,琼浆玉液滑过她纤细的脖颈,诱人的锁骨,一直流到纯金的地面上。 魏王猛地踹向宫女, “还不给朕舔干净。” 年轻的女孩捂住脸羞愤欲死,她身边的大臣却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报——, 西平城外发现齐国军队,请陛下速速增兵。”满身鲜血的士兵不顾太监阻拦,突兀地闯进这片酒池肉林。 “又增兵?”魏王眯起眼,“半年内,林亦上书六次, 不是增兵就是要粮草,朕干脆把魏国给他好不好。” 大太监眼珠一转,吊着嗓子喊道,“奴才看林将军早有异心,否则陛下生辰,他为何没来请安。” 魏成仁生辰那天,齐国将军来犯。林亦将军在边关,以五万对十五万,浴血奋战勉强击退敌国将领。也只有在这个扭曲的王朝,他才没被加官进爵,反而饱受猜疑。 “陛下,林将军绝无异心,实在是齐国军队……”小将三天三夜没睡,骑死了八匹马才把消息传回京中,生怕耽误军情。 “爱卿也累了吧,”魏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衔起一粒葡萄渡给身边的妃子,含糊说道,“不如先和诸位一起用膳。” 小将跪在醉欢池中间,死死盯着满地的食物。在边关,将军自己都吃不饱饭,只为了省出一点粮食,他咬紧牙关,忍住满腔悲愤,“陛下,齐国虎视眈眈,不容小觑,还望陛下早日定夺。” 魏王忽而勃然大怒,“林亦不听话,你个贱民也不听话,不是要朕定夺?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来人!” 话音刚落,禁卫军鱼贯而入,直接扣住小将就要带走。 小将也是刚烈之人,挣扎着喊道,“草民可以死,但陛下一定要增兵,否则魏国危矣!”说罢,他挣脱禁卫军,直直对着柱子撞去。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混合着地面的酒水,蜿蜿蜒蜒流满了醉欢池,好像洒了遍地红花。 年轻臣子咬了咬牙,心一横就要上前。 丞相借着倒酒的动作,隐蔽地拦住臣子,举着酒杯走到殿前,“陛下,今日乃大喜之日,别让这些人坏了兴致。不如随便派几个兵,免得林将军纠缠。” 见人死在殿中,魏王也略感不妥,顺着丞相的话说道,“那就派国师去吧。” 殿内的污迹很快被太监擦净,丝竹声重新响起,大臣们觥筹交错,转眼又是一轮宴席。 丞相大笑着附和魏王的混账行径,内心一片悲凉。 西平城是魏国的边境,那里终年冰封,不仅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也是最严密的一道封锁,如果西平城破,魏国亡国指日可待,可是这么重要的关卡,陛下竟然只派个女人。 魏国气数尽矣。 —————— 丞相口中的女人——云栩栩正躺在塌上,看司空渊包饺子。 那人一袭白衣,黑发简单的用发带束起,端的是清冷高贵、淡雅疏离。好像他手中拿的不是白面团,而是什么旷古文章,俯仰间就能指点天地。 司空渊察觉到云栩栩在看他,忽而温柔一笑,所有冷漠都消失不见,化为绵绵的情谊,“奴今年二十了。” 云栩栩正沉迷于这一世爱人的美貌,没听见他说什么,迷迷糊糊问了句,“什么?” 司空渊拿出帕子擦干手,跪在她身前亲吻她的手背,“二十弱冠,奴马上就能娶您。” 少年跪在地上,可是丝毫不显卑微,他抬起头盈盈地看着她,宛如漫过山岭的薄雾,一点点浸没她的心房,云栩栩恍惚觉得,他为了这个,已经等待很久了。 可她没有说话,心中严肃地问道,【系统,你再查一下,司空渊的爱意值是多少?】 【0啊,宿主你今天都问过十六次啦,要不你把人家打开,有变化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云栩栩快速屏蔽了系统,定定地看着和光同尘的少年,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端倪。 可是少年眼中的爱意确实真挚而虔诚,意识到她不想回答自己,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贴心的给她盖上被子,遮住她□□的脚踝。 云栩栩:几年不见,你还有两副面孔了??? 气闷地用被子盖住脑袋,她开始思索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问题。 意识到爱人也能一起穿越,上一世死亡后她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就进入到这个小世界,可是刚到的那一瞬间就蒙了。 她正在天上飞。 因为完全不懂原理,她尖叫声着就往下落,还是系统强行帮了一下,才没落到刚穿越就摔死的境地。 费力的停在半空中,心想这次竟然穿越到了仙侠世界,然而记忆又给她当头一棒。这根本不是修□□,就是普通的古代世界。 分卷阅读70 有皇帝,有大臣,有百姓,没有任何不合逻辑的元素:除了她。 一个活了几百年,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国师。 百年的时光太久远,导致她已经穿越到这里三天,依旧没能看完所有记忆。所以她仍旧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个封建王朝能接受妖怪做国师? 但是好在剧情传输没受影响,她知道原本的故事里,自己爱上了敌国将军,选择用全部法力毁灭魏国,变成普通女子后做了帝国将军的妾室。 刚看完剧情,云栩栩简直高兴坏了,因为这意味着,这一辈子只要她不作死,就能和爱人度过幸福完满的一生,根本就是福利世界。 然后,兴致勃勃的云栩栩发现:这辈子司空渊根本就不爱自己!!! 不是赵瑾自卑的不敢说爱,也不是司空渊囿于世俗不能说爱,司空渊就是爱意值为零。最诡异的是,他所有行为又都显示,他爱她胜过世间一切。 如果单是这样,还可以开脱是系统有问题,可是云栩栩也能感觉到,司空渊爱的不是她,而是某种赋予在她身上的符号。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云栩栩踹开被子,暴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我要出去逛逛。” 刚才就是云栩栩嚷着要吃饺子,如今包的差不多了,她又要走。明明如此反复,司空渊却包容地笑了笑,“奴陪您。” 尽管知道他不爱自己,云栩栩还是被这个笑容晃了心神,她忽然觉得,他现在这样也没关系,至少在她没出现的那些年里,司空渊不必挣扎在求而不得的迷恋里。 活着,找到她,还能快乐一点,这不正是她的要求么。他已经全部做到了,自己也该满足的。 这一辈子,我先爱你,也可以。 她刚想答话,身体却传来一阵剧痛,云栩栩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那种永远蒙在他眼上的疏离突然消散,他不再游刃有余,反而慌张地抱起她,“你是病了么,我这就去叫太医。” 对方说着就要离来,云栩栩却轻轻拽住了他,“别怕,我没事。” 白色的衣服染上她的红,司空渊忽然就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不知所措地抱着她,声音带着哭腔,“我该怎么办?” 少年眼中缠绵的爱意褪去,化作一点点心疼,虽然稀薄的可怜,云栩栩还是笑了,“亲亲我,亲亲我就好。” 女孩儿的脸上都是血,可她的眸中盛满了笑意,司空渊莫名被这种反差吸引,小心翼翼的吻上她的脸颊。 云栩栩一偏头,准确无误对上了少年的唇,迎着对方错愕的双眼,她反而伸手扣住了他的头,“司空渊,你不是说要娶我么,先爱我好不好。” 少年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他挣扎着起身,“奴爱您。” 体内的剧痛逐渐消失,反而另一种疼涌上心头,云栩栩靠在对方怀里,无奈地说道,“司空渊,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骗我。” 少年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好像展翅欲飞的蝴蝶,他摩挲着衣摆,“奴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知道么,你每说一次爱我,眼中都充满怀疑,”云栩栩一点点擦掉少年脸上沾染的血迹,笑的包容而温暖,“比起你满口谎言痛不欲生,我更希望你自由坦荡,哪怕我会为此心碎不已。” 少年沉默的起身,那种醉人的爱意消失不见,他冰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孩,有些生硬地开口,“这样也可以么?” 云栩栩靠在塌上,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难受过,她捂着脸,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泪水,“可以。” 司空渊却忽然动了动,皱着眉捂住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此刻他没有说谎,心却比以往更疼? 【系统,现在爱意值是多少。】 【司空渊,爱意值20.】 ☆、035 晃悠悠的马车里, 云栩栩和司空渊相对而坐, 两人一个在读书, 一个在……狂吃点心。 云栩栩啃着绿豆糕, 心里愤愤不平:没想到我也有变成文盲的一天。 由于记忆只能倒着接收, 她几夜没睡才回忆到300岁左右。至于小时候习字的经历?不知道,不清楚, 没印象。所以,结果就是她根本不!认!字! 好在魏国的糕点不错, 能让她在去西平的路上吃个够,而且, 车里不是还有个司空渊么。 少年执着本诗经正襟危坐, 好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 风一吹,露出低下厚厚的冰层,看不透,捂不化。相处久了,自己会被冻伤, 可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云栩栩一直以为重逢难,可是到现在她才明白, 重逢不难,别来无恙难。 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已经不再爱你。从前她和司空渊或者赵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能准确捕捉到她的目光,再回以欢喜的微笑,可是司空渊不会。 例如现在, 他抬起头,带着一点迷茫,一点被打扰 分卷阅读71 的不悦,轻声问,“怎么了?” 云栩栩错开视线,若无其事的答道,“无事。” 无事,就是心里有些疼。 司空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重新低下头翻开下一页,继续读诗经了。 云栩栩瞥了一眼,虽然字认不全,但也能大概猜出那句话。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马车行驶了一整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护军统领请求安营扎寨。 云栩栩勉强掐指算下吉凶,最后指向北侧的山脚。那里地势开阔,临近水源,很适合士兵们休息。 “谢国师,末将这就传令修整。” 统领的眼神信任而崇敬,云栩栩对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心里实则完全没底。她还是第一次领兵打仗,虽然手下只有三千人,但他们把性命托付给自己,她就不能让这些人失望。 魏王昏庸,好在大臣还是清醒的。尽管主要靠她来抵御齐军,也还是派了三千人跟着。这点士兵在战场上不过杯水车薪,但对于弹尽粮绝的西平城,已经算是巨大的希望。 司空渊借着灯光在看书,突然抬头问,“大人好像没信心?” 惊讶于他的敏锐,云栩栩点点头,“我很担心边关的情况。” 司空渊有些奇怪,“大人当年以一敌二十万,齐国半数军队直接化为乌有,您何须担心?” 云栩栩手指微动,闭眼叹道,“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确实不一样,先不说她没那么残忍,能不能下得去手还不一定。最重要的是,法术她没彻底掌握,如今杀十个人都难,何况二十万? 而且她恍惚觉得,即便自己记起所有法术,她也没有当年那般强悍。就好像,她的能力被削弱了? 云栩栩盘腿打坐,关于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在回溯,转瞬间,半个盛世王朝已在她心中划过。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车里的人不知何时出去了,整个军营都陷入梦境,寂静无声。 云栩栩跳下马车,示意护卫去休息,自己穿过排列整齐的帐篷,想看看司空渊在哪。 最终,她在篝火旁找到了那个少年。 司空渊依旧穿着白衫,在这满是墨色铠甲的军营里突兀的厉害,别说他还拿着书,借着火光在读着什么。 云栩栩轻盈地走到他身后,突然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司空渊无奈地拉下她的手,“大人别闹。” 他的手很凉,混着夜晚的潮气,好像她把玩过的寒玉。云栩栩忽而就执拗起来,拉着他的手没放开。 “大人怎么了?”司空渊有些别扭的动了动,终究没有挣扎。 云栩栩等了一会,欢欣鼓舞地松开手,“你看,我还是能把你焐热的。” 篝火映在女孩眼中,好像烙印在心中的火焰。此时她眉开眼笑,仿佛做了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实际上,她不过暖了他的手。 自掌心传来的暖意一直流到心里,司空渊低下头,默默给她让出来一个位置。 今晚的夜空很亮,抬头看时,偶尔会发现流星,很像调皮的孩子,一不留神就跑到别的地方。云栩栩忍不住想指给身边的人看,又怕打扰他读书。 然后她就意识到,虽然两人坐的很近,可他们的心是远的。就像此时,她想说的是我爱你,却只能微笑着告诉他,“你看,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这夜里一片静默,不过是他没听到她的声音。 司空渊抬起头,看到细的像丝线一般的月亮,艰难地点点头,附和道,“很漂亮。” 换来对方捧腹大笑。 笑够了,云栩栩指了指书,“你很喜欢这个?我看你一整天都在看。” “嗯,”司空渊万分珍重的合上书,有些羞涩道,“府里不让看,会被管家骂。” 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的侍从,可是侍从具体是做什么的,云栩栩一点都不记得。她好奇地问道,“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研究您的喜好,随时准备服侍您。” 云栩栩:这难道就是国家给我分配的对象??? “没事,以后在我身边,你随时可以做想做的事,”云栩栩拄着下巴,毫不在意地说道。别的她不行,宠相公还是可以的。不就是想读书嘛,什么西厢记金瓶……呸,什么三略六韬诸子百家随便读。 女孩拿着木棍,无聊地翻动着篝火里的树枝,时不时溅起星星点点的火焰,司空渊看着她,突然就很想笑。 她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司空渊却明白,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允许他做任何事。 呆呆的看了会火焰,他重新翻开书,指尖点在一句话上,“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每一个字都像她。 —————— 陪着书呆子看了大半夜诗经,云栩栩困得不行。眼看马上就要天亮,士兵也该起床行军。她揉揉眼睛,准备回车上再去追溯记忆。 分卷阅读72 站起来伸懒腰的时候,忽然有很奇怪的味道传来。像肉腐烂的味道,有点臭,还有点…… “不好!”云栩栩刷地变了脸色,是野兽! 已经起床的护军统领站在她身后,同样面色凝重地看向半山腰。 不知何时,几乎整个山的动物都跑了下来,借着月色隐藏在他们四周,现在离得近了,才能闻到腥味。 “难道是嗅到了做饭的味道?”护军统领拿着利剑,几乎能听到它的嗡鸣声。 四周的士兵也都陆续起床,拿起武器站在各自的帐篷门口,他们不敢动,生怕激怒了那些野兽,整个军营一时竟然比昨夜还要寂静。 云栩栩攥了攥拳,忽然道,“你们先别动,我去。” 他们有三千人,已经够多了,可是山里的野兽更多。目之所及那些蛇、狼、虎、豹子不计其数,还不算隐藏在暗处的,绝对不是这些普通士兵可以应付来的。 护军统领也有些犹豫,魏国最好的盔甲武器都送到前线,留给他们的不过是些破铜烂铁,还不知能否穿过这些野兽的皮毛。 然而看着对方镇定的神色,他立刻就放松下来,国师有通天法术,击退这些野兽肯定再轻松不过,他躬身道,“麻烦国师大人了。” 云栩栩慢慢穿过人群,走向营地和山峰的交界处。她所到之处,士兵自发散开,留出笔直的通路,站在两侧一一对她躬身行礼。 走到最前面,她终于看清此时的情况,这哪是整个山的野兽,分明四周所有野兽都聚集在此,粗略数过去竟然有几千之多。云栩栩不由皱眉,昨夜她分明算过,所有地方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为何会这样。 然而现实不给她思考的机会,那些野兽已经摆出进攻的姿态,随时准备冲向军营。 云栩栩迎风而立,镇定自若,好像深藏不露的仙人,其实她并不会多少法术,不过是后面无数双殷切的眼睛,让她自愿站了出来。 双手起势结印,她告诉自己:云栩栩,别怕,你能行。 狼王站在高高的山腰上,和她对视良久,似乎在估算双方力量,忽然,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嗷呜—— 这个声音好像野兽界的战鼓,所有动物应声而动,豹子最快,几步就窜到山下,直冲向最近的云栩栩。 法术还差最后一个动作,可是豹王几乎已经扑倒她的脸上,云栩栩手下不停,睁大眼睛等待预想中的疼痛。 哀嚎响起,她的法术和一道白色身影同时对上那血盆大口,豹王被劈成两段,而剩下的所有动物都化为灰烬。 明明赢了,云栩栩却很想哭。 哪怕你忘了我是谁,不再爱我,可你依旧会挡在我身前。 司空渊愣愣地站在那,看向自己握剑的双手。他从小被送到国师府,学的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这辈子都不曾拿起过任何武器。可是刚才看到云栩栩站在那,他忽而就疯了般抢走士兵的剑。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她受伤。 哪怕知道她是国师,挥手间就能翻天覆地,但他还是站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保护她已经成为自己的本能,可以跨过生死、爱恨的本能。 他迷茫地转头,对上云栩栩复杂的眼神,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那些野兽不是想抢夺食物,而是它们也在逃命!!! 地震了—— ☆、036 山川震荡, 湖面翻涌。 巨石从高处滚落, 砸在地上又瞬间爆开;树木被连根拔起, 带着土块碎石滑向山脚, 半个山脉瞬间塌陷。大地剧烈晃动, 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从地心向外延伸,像被利剑劈开的海面。 云栩栩心念微动, 瞬间飞入空中。她口中咒语不停,一道道金光笔直地冲入云霄。突然, 一条半透明的黑龙咆哮着从天而降,它猛地钻进地下, 连带着部分土地, 背起了整个军营。 护军统领还没反应过来, 人已经飘在半空中,他愣了一下,跪地振臂高呼,“天佑大魏,谢国师救命之恩。” 在他身后, 慌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跪下,他们的眼中充满感激与敬畏, “天佑大魏”的呼声一次比一次响亮,甚至掩盖住山河破碎的声音。 云栩栩浮在高处,看远方的房屋倒塌,洪水倾泻,热闹的小镇瞬间夷为平地。隔着几万里, 她甚至听见了母亲肝肠寸断的哭声和孩童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颤抖着嘴唇,绝望地捂住双眼,“天不佑魏,它要亡魏。” 地震很快就过去,统共几个眨眼,云栩栩仿佛已经看遍了世间全部悲喜。她面无表情地操控着黑龙落地,士兵们重新站在地面的那一刻,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云栩栩也慢慢落回半山腰,她靠在一颗断裂的巨树上,身体好像被撕碎一样疼痛。她的五脏六腑同时崩开又复原,皮肤撕裂再重组,呼吸间,脚下的土壤已经浸满鲜血。 可是这种疼痛丝毫没有停 分卷阅读73 止的迹象,她现在宛如一团泥土,被不甚熟练的烧窑工反复揉捏,想把她塑成完整的模样。 山下军营里,将士们缄默不语。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极致的哀伤,他们想起远在京城的父母兄妹,劫后余生的兴奋瞬间就被冲淡。 司空渊抿着嘴,艰难地往山上跑。他看见云栩栩落在远处,如果她没事,肯定不会离开慌乱的人群,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自身出现状况。 地震后的山峰异常险峻。他不知道哪里的石块会突然掉落,也不知道走到哪步地面可能塌陷,可是司空渊手脚并用,手指满是鲜血还在挣扎着向上爬。 我必须找到她。 荆棘遍地的树林里,他好像走失的孩童,忽然离开父母庇佑,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他惶恐、不安、但是仍旧心怀期许。 云栩栩靠在树上,看见少年纯白的衣裳满是泥土,向来清冷薄情的眼中充斥着慌乱,她压下苦涩,轻轻喊了一句,“司空渊,你回头,我就在这呢。” 世间许多疼痛,是要延迟很久才能感受到的。譬如司空渊,他站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茫然地看着云栩栩,那种酸涩的感觉才涌上心头。 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动作,土壤中的鲜血瞬间消失,云栩栩笑着对少年招招手,“愣着干嘛,过来啊。” 司空渊没看脚下,踉踉跄跄地走到女孩身边,突然把头埋在了她宽大的衣摆里。 若是往日,云栩栩定然要高兴万分,然而此时她体内剧痛难忍,连呼吸都竭力控制才不会失态,可她还是摸了摸少年的头,极尽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 少年埋在衣摆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可是仔细听,能听到他细小的呜咽声。 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云栩栩叹了口气,幻化出干净的绣帕塞进少年的手里,有些无奈道,“大家都好好的,你哭什么。” “没有,”司空渊低着头闷闷地说,“你没有好好的。” 云栩栩愣了一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有些疲倦地靠在对方身上,“你看出来了?” 儿时第一次见到国师,那人就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后来能习字读书,老师也会反复讲述她带来的奇迹。因此,司空渊一直把云栩栩视作神明。 可是此时神明坠落,他不仅没有惶恐,反而生出莫大的勇气。司空渊小心翼翼搂住她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那一刻,他突然发现,神明也不过是个娇小的姑娘。 他低着头回道,“嗯,能看出来您不舒服。” 少年人的身躯很是单薄,却传递给她庞大的力量。云栩栩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困顿地对他说,“没事,你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脚下突然开出花来,司空渊盯着那些疏疏篱落,缓慢地眨了眨眼。 “好。” —————— 等到云栩栩彻底恢复,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整理好回来的时候,护军统领正忙着管理队伍。 看到二人回来,他丝毫没有奇怪的表情,甚至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大人,末将已经统计完毕,此次没有任何损失,可以马上出发。” 士兵们整装待发,好像和之前并无不同,但你能感受到他们从心脏散发出的哀戚,云栩栩突然就有些不忍,“我们还是要去西平的。” “军令如山,”将军流血不流泪,可是统领此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况且西平没了,他们还是要死。” 确实,他们此时回京,也许能一时救下亲人。可是边关若破,整个大魏将彻底消失,现在的行为将毫无意义。 “你们先走吧,本官随后就到,”云栩栩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说,“至于你们的家人,我会和陛下说的。” 护军统领跪在地上,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统领继续带着队伍西行,行军带起一阵沙尘,云栩栩掩住口鼻,忽而就有些好奇,“他怎么不问我去哪了?” 司空渊歪着头,提起袖子尽力替她遮挡尘土,“您每次施法后都会离开,我们都习惯了。” 他犹豫片刻,“您,每次都这么疼?” 云栩栩也不太明白,在她近期的记忆中,并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反而倒是时常吐血。看来具体原因还要追溯到最初的记忆,因此她含糊说了句,“不一定。” 意识到对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司空渊心中莫名就异常难受,但还是平静地问道,“您留下来,是有什么事?” 云栩栩抬起手,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心,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听到了阵阵哀鸣。 思索片刻,她伸出两指,缓慢但坚定地在空中勾画。指尖所过之处,凭空幻化出黑白两色痕迹,最终形成一个类似太极八卦的图案。 云栩栩手腕轻移,随着她的动作,太极也开始在空中开始旋转。它越转越快,最终演变成黑白相间的光球。 那些光并不阴森,反 分卷阅读74 而温暖至极,司空渊忍不住受到吸引,想要伸手触碰。 云栩栩摇头制止了他,“你若是喜欢,我一会再变些的,这个可不能碰。” 云锦感受到身前好像多出了一堵柔软的墙,他乖巧的后退,问道“这是什么?” 光团在空中一点点扩大,从拳头大小逐渐长成参天大树,云栩栩一个弹指,那些光纷纷化为细线,四面八方涌进森林。 直到重新听到鸟鸣、兽吼,云栩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些是地震前,那些消失动物的灵魂。” 山川依旧破碎,可是司空渊却看见了新的生机,他低落道,“可惜,它们的家已经没有了。” “不,”云栩栩慈悲地看着远处的森林,目光仿佛能穿透整个世界,“它们只是没了过去,但是还有一整个未来。”。 —————— 行军队伍庞大,要比二人脚程慢得多。云栩栩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直接牵起司空渊,瞬移到预计的位置。 念慈城。 因为刚刚地震,她已经做好了目睹人间惨剧的准备,可是两人到达时,城中不仅建筑完好无损,而且空无一人。 云栩栩拉着司空渊在城中四处走动,发现这里的人并非匆忙逃走,而是自愿并且轻松地离开的。 因为所到之处,家家户户都在门外落了锁,开门进去,还能看见收拾地非常干净的房间。 云栩栩坐在空旷的茶馆里,自顾自幻化出茶具,“除非有神仙,否则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让全镇的人同时离开。” 司空渊接下她手里茶壶,一边斟茶一边问,“除了您,世上还有其他神么?” “当然没有。”云栩栩回答完,自己却愣住了。她为何如此确定? 对方却真的赞同道,“对,您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有些讶异他直白的态度,云栩栩想了想,“你也一样。” 司空渊掩饰性地喝了口茶,“所以,这城里的百姓和将军们,究竟都去哪了。” 说到这,云栩栩也有些郁闷,她现在的法术,可以说是时灵时不灵。刚才紧张的情况下,她能挥手间救下数千人,可是现在,她连这几千人在哪都算不出来。 认命的再次掐指,云栩栩惊讶地发现,这些人就在念慈城。 司空渊皱着眉,“就在念慈城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云栩栩压低了嗓子,仿佛怕惊动谁,“他们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身边。” ☆、037 残阳如血, 太阳在做最后的挣扎, 晚霞被涂抹上壮丽的色彩。二人坐在茶馆里, 静静等待黑夜到来。 司空渊看着茶杯上缥缈的水气, “所以这是阴间?” “不算, ”云栩栩摇摇头,“这是念慈城的另一面。” 太极生两仪, 一为阴,二为阳。阴阳共存于世, 但永远不会相交。类似镜子的两侧,这个世界就是念慈城的倒影。 城中万籁俱寂, 连一丝风声都没有。直到最后那抹阳光消失不见, 茶馆门口的白色蜡烛才慢悠悠地亮起。以此为起点, 一个又一个房屋内出现灯光,整个街道转眼灯火通明,人流如潮。 有个脸色发青的书生蓦地出现在桌子对面,看到二人像毒蛇发现猎物,猛地张大嘴扑向他们。 云栩栩一手掐诀挡回去, 另一只手点在了司空渊眉心。 她的血,可通阴阳。 书生瞬间就安静下来, 困惑地看向两人,直到云栩栩对他笑了笑,书生这才有些愧疚地拱手行礼,晃晃悠悠飘出茶馆。 直到书生彻底走远,司空渊才指着远处的人群问道, “他们都是鬼?” “不是通俗意义上的鬼,”云栩栩收起茶具,头也不抬地回答,“不过一群可怜人。” 有些人在死的时候,由于怨气太重,卡在了炼狱和人间的夹缝,他们维持着死前的容貌甚至行为,困在曾经生活的地方,化作不生不灭的怪物。 司空渊没说话,反而试探性地向外走了两步。 云栩栩眼里,司空渊这一世可以称得上是无欲无求、随遇而安。他喜欢书,但是没有也可以;嘴上说爱她,心中却空茫一片。然而这样一个寡淡的人,此时眼中却泛起浓厚的哀意,那种哀意如海水一点点浸没身躯,让人冷的窒息。 他踟蹰在门口,犹豫地问道,“我能去看看么?” “司空渊,你还没懂,”云栩栩走到少年的身边,以一种保护却尊重的姿态,“你被我安稳的爱着,该有做任何事的勇气。” —————— 哪怕司空渊已经做足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惊到。 他以为的繁华集市,其实是一群彷徨在街道上的行尸走肉。他们不是四肢残缺,就是身首异处,很少有神志清醒的,大多都是眼神呆滞,动作僵硬。 最重要的是,街道上逐渐涌现出一些血肉模糊的新人,很有可能死于刚才的地震。b 分卷阅读75 r   二人面色都有些凝重,云栩栩看向北斗七星,掐算着方位说道,“我们必须快点出去,念慈城还在等着救援。” 司空渊盯着个半大孩子,他徘徊在某户人家的门口,想推开门,手臂却直接穿过门板。 “他还在生和死的边缘,不久就会彻底出现在这里。”云栩栩不忍地捂住司空渊的眼睛,那孩子半条腿都被压扁,只怕是凶多吉少。 有咸涩的液体流入口中,司空渊的声音带着刺骨悲怆,“救他,我们要救他。” 本能在疯狂抗议,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然而看着少年破碎的目光,云栩栩还是点点头。 “好。” 人的本能只为了活下去,可我活着是为了爱你。 二人一路往东,少年突然打破沉默,“为什么要去城主府?” “在人间,城门是往来的关卡;但是死地则恰恰相反,最封闭的地点才是通道。”云栩栩观察四周的情况,疑惑一闪而过。 “那我们怎么进来的?” “当我聚集百兽灵魂,其实就是触碰阴阳界限,”云栩栩沉声道,“平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然而灾难导致生气减弱死气增加,所以在瞬移时,我们才来到死地。” 司空渊避开一个全身紫黑的女子,竭力咽下心中苦涩,“所以到了城主府,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去?” “差不多,我能感受到通道就在那里,”她顿了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人太多了?” 枉死之人毕竟是少数,有足够怨气留下来的更寥寥无几。可是这里男女老少络绎不绝,甚至繁华的像普通城镇。 司空渊也一直在观察周围,他突然道,“大人,他们绝大部分好像都是被勒死的。” 云栩栩恍然大悟,她一直都觉得不对劲。因为从见到第一个书生起,那人脖子上就有紫色的勒痕,街道上很多人都带着同样的痕迹,难道念慈城习惯使用绞刑? 在她身后,司空渊皱着眉没说话,因为他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实。 那些人,都是最近几年才死的。 魏王奢靡任性,登基之后对政事毫不关心,却对穿衣打扮颇为在意。第一年,他就亲自改进衣物形制,并起名叫魏王衣。还下令要求百姓必须穿着魏王衣,若有违者,当街杖毙。 这个命令荒唐而可笑,百姓已经食不果腹,哪有多余的布匹制作新衣。可尽管大臣极力劝解,成仁帝依旧没有改变想法,不过经过数次上书,帝令终于加了年限,宽限至一年内完成。 而那些脖子上有着勒痕的百姓,无一不穿着魏王衣。 思索间,两人已经到达城主府,府中弦乐阵阵,烟雾缭绕,远看仿若人间仙境。 司空渊十分诧异,“人死后还会享乐?” “枉死之人怎会有这等雅兴,他们大多数只是在重复生前做的事。” “所以他们……” 云栩栩攥着拳头,定定地看着厚重的围墙,“他们死前就在弹琴。” 推开红木金丝框大门,二人直接被眼前的情形震得说不出话。 府内男女,皆容貌妍丽衣不蔽体,他们或闭目抚琴,或翩跹而舞。只不过,弹琴的手皮开肉绽,跳舞的脚鲜血淋漓,这不是什么人间仙境,而是活生生的地狱。 司空渊忽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他靠在门上,手指几乎嵌进墙壁。 云栩栩感到一种从心脏传来的疼痛,不仅是因为眼前可怕的场景,而是血肉在溃败,就好像身体已经到了消散的边缘。 她半拖着带走司空渊,少年的眼中满是绝望与悲恸,他从没想过,自己深爱的国家竟然经历过此种痛楚。 二人穿过小桥流水,走过庭院楼阁,城主府内金碧辉煌,可以说是美轮美奂。 前提是他们忽略所到之处,遍地尸骨。 司空渊站在书房里,好像在问云栩栩,也好像在问自己,“大魏还有希望是不是?” 云栩栩阖上房门,彻底关上那些黑暗与无望,迟疑地答道,“也许吧。” —————— 两界时间相同,因此他们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刚进城主府的护军统领。 他正和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并肩而行,相谈甚欢。 那男人衣着朴素,神色也颇为诚恳,怎么看都是个质朴忠厚之人。 他看见云栩栩二人一愣,抚掌笑道,“将军说国师大人马上就到,没想到已经在我府中,大人果真神通广大。” 云栩栩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问道,“阁下是?” “草民乃念慈城城主,张罗生。” 城主府与之前在死地所见别无二致,所以眼前之人再憨厚,也绝对和那些尸骨脱不开关系。可是云栩栩没时间管这个,她急匆匆地问道,“将军怎么在这?城中百姓可好?” 护军统领面色轻松,“大人放心,末将已经传令下去救助城中百姓,好在念慈城人口不多,房屋也颇为牢靠,此时应 分卷阅读76 该已无大碍。” 司空渊救人心切,几乎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句话却转回来,“念慈城人不多?” 这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虽说不如京城繁华,但也不至于没人。 张罗生迅速接过这个问题,“回大人,这几年朝中反复征兵,城中百姓已经寥寥无几。” 征兵走的是男人,女子又不会去打仗,这个城主明显有所隐瞒,云栩栩和司空渊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主意,“本官去城中看看,张城主不会介意吧?” 张罗生有些犹豫,“那草民为大人备下的晚膳……” “留给百姓吧。” 司空渊摇摇头,“他们才是最需要的人。” 云栩栩要走,护军统领自然不会留下,拒绝了城主的陪同,自行向城中走去。 三人走的太快,没看见张罗生骤然暗沉的双眼。 出乎他们的意料,念慈城情况确实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房屋少有倒塌,受伤的百姓屈指可数,而且已经被赶来的士兵安顿好,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聊天。 看见云栩栩等人来了,还能笑呵呵的打招呼,“国师大人好。”“国师大人真美啊。” 百姓完好无损,本来该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司空渊站在笑容满面的人群中间,只觉得寒气从脚下升起。 他们太高兴了。 即便是劫后余生,也不该如此高兴,就像经历的不是地震,而是一场热闹的集会,宴散了,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 护军统领也察觉到异样,招来手下,“这怎么回事。” 副统领几经征战沙场,血流成河都面不改色,此时却脸色煞白,“大人,城里的百姓……不太对。” “别他妈墨迹,快说怎么回事。” “这些百姓很奇怪,好像根本不在乎谁死了。”副统领隐蔽地指向一个夸夸其谈的男人,“属下救他出来的时候,他的儿子就死在旁边,可是你看,他完全不伤心。” 视线一一扫过周围的百姓,司空渊拉着云栩栩衣角,悄声对她说,“大人,他们都太胖了。” 今年……可是荒年啊。 ☆、038 子时刚过, 念慈城里的百姓已经全部安顿好。在士兵都默认的情况下, 护军统领将营地扎在城西两里外。 城主张罗生颇为不解, “将军, 为何不直接住在城中, 您帮了我们大忙,百姓想好好感谢将士们。” 确实, 到现在为止那些百姓还不睡,反而黑压压地站在城主府前, 一双双眼睛像饿狼似的反着光。护军统领被盯得发毛,咽下口水答道, “所到之地, 欺压其民, 此为奸军,犯者斩之。军令如山,还望城主宽恕。” 张罗生哈哈大笑,“既然有令在身,那草民也就不强求, 将军若有需要,我念慈百姓定当万死不辞。” 护军统领行礼后转身离去。刚出城门, 副统领就笑问,“老大,咱啥时候有这个规定的?” 望着夜里漆黑的城池,统领比当年第一次上战场还紧张,擦了把汗道, “这他妈刚有的。” 在士兵们向城外走的时候,司空渊正停留在坍塌的院墙旁,看着那个在死地曾见过的孩子。 他似乎死去很久,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恐惧。 在这个不足一千人的城池中,因地震死亡十五人,受伤八十七人,这个孩子很不幸,是那十五分之一。 云栩栩远远地站着,没去安慰手足无措的少年,反而静静等在一旁。等他接受、等他消化、等他自己站起来再次前行。 有些成长,别人是无法插手的。 满月当空,银辉满地。司空渊向来笔直的脊背被压垮,脸上的淡漠一点点崩散。他像不堪重负的老人,颤抖着手指试图阖上孩子的眼睛。 没成功。 司空渊突然就慌张起来,所剩无几的冷静彻底消失。他一遍又一遍抚上孩子的脸颊,可尸体好像故意与他作对,始终不肯闭眼。 云栩栩终于看不下去,手指微微弯曲,小小的火星从指尖弹射而出,在接触到尸体的瞬间,化作熊熊烈火。 司空渊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他忽然转身,带着冲天怒火死死盯着云栩栩,“你在做什么。” “尸体腐烂会产生细菌,容易引发瘟疫,”云栩栩背着光,声音比这夜还要凉上几分,“我要消除感染源,以免污染空气和水源。” 红莲业火下,尸体很快就化为灰烬,夜风吹过,一丝痕迹都没有。司空渊站在倒塌的房屋下,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他听不懂云栩栩的话,只觉得她无情的厉害。 “你不配为一国之师,”司空渊靠在墙上,字字决然。 “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司空渊一步一步走到云栩栩身前,眼中是她没见过的冷漠,“你根本就没有心,除了自己,不爱任何人。” 言语伤人,永远甚于刀剑。云栩栩顿了顿, 分卷阅读77 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司空渊,永远不要在愤怒的时候说话,因为过后你会非常后悔。” 她低着头从怀中拿出帕子递给对方,留下一句话后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记得擦手。” 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司空渊捏着帕子说不出话。借着月光,他看见上面有两行小字,“清吟幽夜尽,宴赏春日归。” ——怎么办,他好像已经开始后悔了。 ———— 城主府花园里,云栩栩隐去身形,凭着记忆四处寻找线索。 对于少年刚才的话,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伤心。没办法,成年人和孩子较真,那未免太傻了。 司空渊一出生就被送到国师府。作为送给神明的礼物,他非净食不用,非无根水不饮,只能诵读筛选后的书籍,只为了等到二十岁献给国师。 他的前二十年,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国师府大门,最担忧的问题是管家责骂。他不是孩子,心灵却比任何稚子都无暇;他没见过世界,自然无从懂得爱恨。 直到自己戳破他的伪装,将他带进这个复杂的世界。就像把一匹白布丢到七彩的染缸,于是司空渊突然惊恐地发现:神明不是万能的,世间也不是充满美好。少年人满腔热血被浇熄,坚信的事物被摧毁,最终只能用话语伪装自己的恐慌与无措。 云栩栩捂着自己的心脏,慢悠悠地笑了。经过那么多时光,她终于第一次参与到爱人的成长,看他年少轻狂、桀骜不驯,看他赤诚纯粹、热烈欢喜;终于不必让他一个人看日升日落,星光寂寥。 ——怎么办,有点心动呢~ 在府内的花园转了许久,云栩栩没发现任何不对的迹象,甚至边边角角都找了,依旧没找到一具尸体。 “死地那么多尸骨,总不至于都凭空消失了?” 思索间,突然看见几个男人拖着袋子鬼鬼祟祟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死去儿子的男人。 这大晚上的,来偷东西? 她现在是隐身状态,凡人都看不见。云栩栩光明正大地跟在几人身后,想看他们究竟去做什么。 只是,为什么这么大一股血腥味?她盯着那些人拿着的黑色布袋,总觉得眼熟,有点像士兵用来装尸体的布匹。 刚想走近细看,没想到几人已经到了城主府后院,一开门,云栩栩吓了一跳。 几乎小半个城的人都在这,几百人黑压压地坐在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云栩栩皱着眉,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虽然她的记忆没有彻底恢复,但也算半个神明,不可能半城人都在这,自己却毫无察觉,是什么在阻隔她的五感? 张罗生看见几人欣喜一笑,憨厚的脸上满是鄙陋,“来啦!怎么这么慢!” 为首那个男人啐了一口,“操,那个傻逼国师说什么尸体不干净,让他们烧了,这他妈不是浪费么。老子费了好大劲才拿回来。” 张罗生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没被怀疑吧。” “没有,”男人眯眯着眼,“我说这是我儿子,我想自己送他走。” “哈哈哈,还是老李聪明,”城主指了指后面的人,“得了,开始吧。” 身后几个人听命起身,露出院子正中间的物品,云栩栩定睛一看,竟然是几口大锅。 “儿啊,你爹生你养你,如今也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往日你最爱吃大腿肉,今天你老子也先从这开始做。” 说罢,那男人敞开黑色布袋,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具和他七分像的尸体。他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柴刀,猛地砍向了大腿。 云栩栩站在三步外,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她刚想现身阻止,却听见张罗生开口道,“地牢里的,还是没松口?” “回城主,那几个依旧不从。”管家模样的人站出来,低着头躬身道。 有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扶着肚子从远处走来,娇笑着喊道,“相公,他们也几日没吃东西了。不如今天把他们放出来,让大伙快活一下,这有肉,可不能没有舞啊。” 张罗生明显有些犹豫,“可是那些士兵……” 已经彻底劈开儿子的老李喘着粗气道,“那些人远着呢,听不见这边的事。今天这么多肉,城主可不能扫兴。” 老李指了指身后的十几具尸体,它们已经被切成碎块,正往锅里倒。 “那行,”张罗生搓了搓手,“管家你少带几个出来,还有东西,都别忘了。” 管家了然地点点头,指着几个人命令他们去库房取东西,自己则拿着钥匙出了后院。云栩栩想了想,悄悄地跟在管家身后。 城主府很大,可是一路上没遇见半个人影,显然所有人都聚集在后院。云栩栩跟在管家身后,强忍住恶心,左拐右拐走进花园假山中。 不知道管家在哪拨弄了两下,假山中的石头突然升起,露出一个洞口。 洞口不大,只有一人宽,可是里面却别有洞天。三十个左右衣服破烂、身体消瘦的人坐在里 分卷阅读78 面,手脚都戴着镣铐。云栩栩注意到,这里大多都是女人,只有一两个男人。 管家像挑选待宰的猪一样,随意拉住几人脖子上的锁链,大喊一声,“走!” 这些人应该被饿了很久,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顺着锁链踉踉跄跄地往前。云栩栩站在他们身后,法术已经掐了一半却终究忍住了。她必须在动手前确定府里没有其他受害者。 ——忍一忍,你们的痛苦马上就会过去。 她不知道怎么跟着管家回到了后院,只听他说,“城主,人已经带到了。” 云栩栩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见了冒着热气的大锅,看见了百姓们拿着碗眼中的贪婪,看见所有人围成一个圈,中间留出的空地满是碎石和立起来的刀刃。 对着带镣铐的女人们,张罗生满脸和颜悦色,“你们想清楚了,只要跟着我们,不但能吃饱,还能离开地牢。” “呸!”一个女人突然将藏在手里的石头扔向他,“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吃了我的孩子。” 她虽然拼尽全力,但终究因为饥饿太久失去力气,那石头只向前飞了一点点。 张罗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到要看看,你在受刑之后,还能不能这么硬气。反正全城就剩你们几个,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说罢,他就拽着锁链,把那些赤着脚的女人往空地上带。 然而他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因为,他看见女人扔过来的石头,正慢悠悠从地上飘到半空…… 云栩栩捡起那块石头,突然就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在遮蔽她的五感。 你们的仇,可以自己来报了。 ☆、039 从一颗小石子开始, 城主府地面上的沙石开始跳动起来, 它们越跳越快, 越跳越剧烈。直到最后, 全部沙石都猛地浮到半空中。 百姓们眼中的饥饿疯狂逐渐退去, 化为深深的恐惧,他们肥胖的身躯挤在一起, 形成诡异而可笑的画面。张罗生铁青着脸,大喊一声, “谁!” 云栩栩依旧没有现身,她随着那些沙石一起上升, 一直飞到城主府上空。头顶是皎皎明月, 脚下是被黑暗笼罩的念慈城。她伸出左手, 右手指尖化为利刃,瞬间割开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喷薄而出,顺着夜风洒在城主府每一个角落,落在花园里,落在楼阁上, 落在每一寸土壤里。 突然,在众人环绕的空地上, 慢慢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影子。 那是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满身鲜血,衣衫褴褛。透过破烂的外衫,可以看见她肚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人群中猛地传来一声尖叫,“那是小翠, 那是柱子家的小翠。” 百姓哗地散开,柱子周围瞬间空无一人。他已经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拼命后退,嘴中不断叨叨着,“我只是太饿了,那是我的孩子,我没想到你会死,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在嘶吼,刚说完,他就猛地起身跑向大门。 院子中间的女人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的身躯已经彻底凝为实体,看见对方要跑,小翠如风一般瞬间出现在柱子身边,直接将他撕碎。 随着男人的死,这群百姓终于承受不住,尖叫着向门口冲去。可是他们太胖了,身体已经不再灵活,就像无数气球一样,胡乱地在院子里碰撞。 张罗生最快,已经拉着妻子跑到门口,可是他却猛地停下脚步。因为在朱门边上,渐渐浮现出一对貌美的少女。 张罗生想后退,然而身后的人不断向前冲,他被迫着挤到门边,想贴着门缝溜出去。 那少女却突然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道,“城主大人,为什么要走呢,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奴家么。” 张罗生颤抖着想要说话,却被愤怒的少女直接吞下脑袋。 整个后院已经乱作一团,不断有透明的身影涌现,他们逐一化为实体,扑向慌乱的人群。唯独有一个地方例外,那群带着镣铐的姑娘们,被泛着金光的透明薄膜笼罩着,阻挡住外界的一切。 她们麻木地看向四周,看到大仇得报,那到吃人的怪物终于付出代价,可是她们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唯有静默。 脚下府邸哭嚎不断,云栩栩面无表情地飞到城主府外面,落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 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是因为无数冤魂一直笼绕在城主府上空,她们日日夜夜哀鸣哭泣,屏蔽了云栩栩的五感,也隔绝了城主府和外界。 云栩栩跌坐在门口。她靠在碎裂的石狮子下面,看向自己的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手上的伤好了,可是心里的没有。 她的血可通阴阳,能够让司空渊在死地不露气息,自然也能让怨灵暂存于阳间。她看向手上粉色的疤痕,突然想问自己一个问题。 我……这样做对么? 用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扭转现实、干涉 分卷阅读79 因果。张罗生在杀人,他们尚有理由,那么自己又是在做什么? 身后的城主府燃起熊熊烈火,院墙被烤得通红。云栩栩坐在旁边,丝毫不觉得热,甚至冷的发抖。 她恍恍惚惚地靠着,脑中混乱不堪。时而觉得自己是被关押的少女,时而又觉得自己是拿着碗分食人肉的百姓,直到有水落在脸上,云栩栩才发现,下雨了。 雨水很凉,浇在额头上流到衣服里,让她清醒不少。云栩栩费力地起身,想找个地方避雨。 刚刚勉强扶着石狮子站起来,就听见小巷传来哒哒哒的水声。 是司空渊。 少年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身后是稀薄的彩虹和明亮的春色,他仿佛带着光辉,走进了她生命漫长的黑夜。 司空渊很快就发现几近昏迷的云栩栩,他迅速扶住她的肩膀,焦急地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云栩栩已经累极,但还是打起精神笑道,“不生气了?” 少年没说话,反而把她放到自己背上,有些缓慢却平稳地向城外走去。 云栩栩趴在少年背上,有一点点失落,还有一点点委屈,可是他的身体很暖和,味道又如此让自己安心,她几乎就要睡去。 就在这时,少年带着勃勃生机的声音传来。 “很气,气自己没能照顾好您,让您独自面对这一切。” 昨夜的风雨给今日的早晨带来金色的和平,云栩栩在彻底昏睡前,问了一个她好久都没关注的问题。 【系统,爱意值是多少了。】 【司空渊,爱意值60。】 —————— 这一觉,云栩栩整整睡了三天。在漫长的梦境中,她终于恢复所有记忆,记起自己是谁。 她真的是这个国家的神明——她是魏国龙脉。 当年魏高祖征战八方,在山中寻找食物时突然听见一阵哭声。原来是黑漆漆的洞穴里,小婴儿被巨大的老虎叼着,正要喂给它的孩子。 魏高祖心生不忍,蓦地一箭穿透老虎的脑袋。没想到老虎死后,婴儿却开口说道,“你伤了我的朋友。”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衷心的下属举弓就要杀妖,却被魏高祖拦下。他亲自下马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它是你的朋友,我以为它要伤你。” 婴儿落在地上,瞬间化作妙龄少女。少女穿着翠绿色的衣裙,腰间是荡漾的丝带,一双眼睛比最清澈的湖泊还要明亮。她双手合十,掌心逐渐发出柔和的白光,那光芒照在老虎身上,不一会它就重新站了起来。 魏高祖眼中显出惊奇,但他还是没动,等待女孩的回答。 “你不错,”女孩歪头想了想,“我跟你走。” “去哪?” 女孩蓦地笑开了,好像对方问了一个蠢问题,她像春风一样欢快的声音吹到众人耳边。 “去当这片土地的王。” 魏高祖并没有在意女孩的话,因为任何国家都不是靠一人建成的,哪怕她有通天之能。可是他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一条龙脉选择了它的国家,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高祖任命她为国师,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官位没有任何意义,她只要像在山里一样,每日踏水摘花,嬉戏玩耍。 直到齐国进攻的那一天,魏国刚刚经历内乱,粮草武器无一不缺,魏高祖无奈,只得御驾亲征。 即便他来了,战况也得不到丝毫改善,士兵们精疲力竭、背水一战。这时候,那个女孩出手了。 她像往常一样噙着笑,眼神依旧清澈。可她从军营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整20万齐军消失殆尽,连灰都没留下。 向来对她宽容的魏高祖勃然大怒,将她关在国师府里,下令国师永世囚于这里。 冰冷的风吹过,女孩站在庭院中,满脸不敢置信,“我这是帮你。” 魏高祖年迈的脸上显现出她不懂的温和,“我也是在帮你。” 可是年轻的龙脉没能理解这段话,她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恨意,“我讨厌你。” 魏高祖笑了笑。她还小,不懂生命的可贵,也不懂人心险恶。他将她困在这,每日派僧人诵读经书,派老师教她仁义道德,可是女孩坐在冰冷的围墙里,撕碎经书,赶走先生,只有怨恨在一点点聚集。 魏高祖死去的那天下了雨,女孩身上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光着脚走到龙塌旁。 帝王的双眼已经浑浊,但他还是认出了女孩,他眼中的愧疚一点点流淌出来,“我真不该带你走。” 偷跑出来龙脉伤心至极,她的语气瞬间冰冷,“我也不该跟你走。” 云栩栩浮在半空中,像观看电影一样看遍自己的记忆,也看懂了很多女孩没明白的东西。 比如囚禁实际上是一场保护,她太强大,只会让人心生恐惧,如果不加以束缚,齐国和魏国都将容不下她;比如帝王最后的话语,是在愧疚将她带到复杂的世界,却没有庇护她的能力,只能让她郁郁寡欢;再比 分卷阅读80 如那个男人,见到女孩瞬间骤然明亮的双眼和终其一生都没说出的深沉爱意。 云栩栩就这样站着,任由感情在心中激荡,初到世界的欣喜,困于府中的怨恨,百年来的绝望,那些情感在她心里升腾又下坠,逐渐演化为平静。 她告诉自己:该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依旧在那个马车上,身旁是面容憔悴的少年,他握着自己的手,神色惶恐而不安。 少年人连眼泪都是炙热的,她擦掉他的泪水,温柔地笑了,“你别怕。” “我不怕,”司空渊清冷冷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我只是……” 云栩栩等待许久,也没等到之后的话,她“嗯?”了一声,语调是说不出的暧昧撩人。 司空渊突然红了脸,像背书一样僵硬地吐出几个字。 “我今天二十了,想娶您。” ☆、040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形成细碎光斑, 不规则地落在司空渊脸上, 好像破碎的面具。隔着斑驳的光影, 云栩栩能清楚地看见, 少年眼中惶恐要远远大于期待。 他在害怕。 少年才刚刚入世,未曾见过沃野千里的草原, 也没看过逶迤连绵的沙漠,却直接就要面临惨烈的地震和叵测的人心。他只能抓住最熟悉的人, 免于自己在残破的岁月里随波逐流、沉沦睡去。 他想娶她,却不只是因为爱她。 “司空渊, 你要是知道我有多爱你, 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云栩栩叹了口气, 可话语中完全不含责备,只有月光落入大海般,让人沉溺的温柔。 司空渊好像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知所措,他迷茫地看向云栩栩,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少年跪在塌边,白色长衫落上灰尘, 眼中也沾染些许烟火气,云栩栩突然就明白魏高祖之于龙脉的那颗心,我不惜性命想把你高举在云端之上,却只能狠心将你拽入红尘。 在这世上,你得学会自己长大。 云栩栩双手结印, 幻化出一顶红中带黑的素冠,认认真真地为少年带上,她的手如有若无擦过司空渊的脸颊,带来涌动的热气。 “你想取个什么字?”将碎发别在耳后,云栩栩一本正经地问道。 云锦用指尖碰了碰帽檐,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自豪与炙热,他想起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想起京中百姓苦难中的笑容,想起魏国山川万里、江河浩荡。 昏暗的马车里,少年扬起脸庞,如初升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就叫长玉吧。”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云栩栩发自内心的笑了。少年的面容尚有些稚嫩,但他终于寻到自己内心的渴望,冲破牢笼以保护的姿态立于人间。 在司空渊有些忐忑的眼神中,她轻轻道了一声,“好。” —————— 虽然不能答应和他成亲,但今天毕竟是司空渊的生辰,云栩栩决定帮他庆祝一下。 然而他们已经接近边关,此地荒郊野岭,根本没有像样的食材。况且战况紧迫,行军耽误不得,云栩栩只好用法术瞬移到附近的村落,然后再赶上大部队。 要走的时候,司空渊非常犹豫,他有些愧疚地说道,“这样不好吧。” “若是平时,我断然不会这样,”云栩栩叹着气,无奈道,“然而今天你弱冠,况且到了西平,我们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自从了解到自己的身份,云栩栩就不太愿意使用法术。作为魏国龙脉,国家的每一丝变化都会体现在她身上,士兵死亡她会吐血,山河震荡她的五脏六腑会崩碎,那么反之呢?这里面恐怕有一些她不了解的内在联系,还是少使用这些超乎常理的能力为好。 然而云栩栩之所以坚持,是因为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越接近边关,这种预感越强烈…… “大人?大人?” 在司空渊困惑的目光下,云栩栩道,“我告诉一下统领,咱们现在走,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护军统领也看见了司空渊的素冠,有些感慨道,“大人今日生辰啊。” “嗯,本官带他去附近村落吃碗长寿面,马上就回。” “委屈大人了。” “不,”司空渊站在车辕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第一次清晰地落在那些士兵身上,“委屈的是你们。” —————— 二人到的时候正好是午时,司空渊本以为他们会出现在炊烟袅袅、风景优美的村落,然而实际上,却是一个只有三十几户的破旧村庄,还有好多房屋都倒塌了。 刚一落地,云栩栩就急匆匆地向村子里赶去,想询问地震后的情况。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但不知道是否还需要帮助。 司空渊一直不安的心终于重新落下,他跟在云栩栩身后,语气安定而轻柔,“您不是带我来吃长寿面的吧。” “不全是”,云栩栩有些愧疚,“我察觉到 分卷阅读81 这里的灾情好像比较严重,就借机带你过来了。” 这次地震的震源在他们驻扎的山脉附近,已经距离这个村庄非常远了,为什么她却查探到大量死气? 他们走进村落里的时候,在街边碰见几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他们弯着腰在坍塌的房屋里寻找有用的物品,云栩栩和司空渊马上过去帮忙,云栩栩还偷偷用法术,把那些埋在深处的东西挖出来。 司空渊扶着断裂的房梁,目光满是担忧,“大爷,怎么不让年轻人来做,多危险啊。” 那位大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颤颤巍巍地捡起瓷碗,哀叹道,“哪有年轻人了,这村里的年轻人,都死了。” 大爷的语气中没有多少哀伤,其余老人也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在废墟里寻找东西。可正是他们的置若罔闻,才更令人绝望。 哭不出来、咽在心里的伤,最疼。 司空渊好像一下被扼住咽喉,彻底不能呼吸,他哑着嗓子道,“节哀。” 大爷听到这句话,反而起身劝慰,“小伙子别担心,这都是命。况且我们老啦,马上就能团聚了。” 云栩栩也很难受,但她还是狠下心询问,“大爷,村里的年轻人、是因为地震……” “不是,他们是在三天前突然死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很苍老,也很突兀。 正午的太阳很暖,洒在身上像披了一件看不到的外套,云栩栩在这样的温暖下,如坠冰窖。 她割开自己的指尖,将鲜血点在眼睛上。 那一瞬间,云栩栩看见好多年轻人站在道路中间,他们就站在那里哭,身旁是残破的村庄和佝偻的父母,身后是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 云栩栩还在施法的手顿住了。 三天前,是她在念慈城施法的那一天,她将那些惨死的百姓短暂地带到阳间。而与之对应的,是这里的年轻人全部坠于死地。 她终于明白作为一个龙脉,和这个国家有怎样的关联——她在抽取百姓的气运。魏国兴盛,她只要从每个人身上抽取一点,就能瞬间消灭20万敌人;可是魏国衰败,她施以最简单的法术,就要用一个村庄的命来换。 云栩栩呆愣的太久,久到司空渊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担忧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她向来淡定从容地的表情开始崩裂,不断闪现惊慌、愧疚、恐惧等情绪,云栩栩突然捂住自己的腹部,清晰地感受到那里传来疼痛。 这个国家又受伤了。可是哪些来自于天灾,哪些又来自于人祸。 司空渊察觉到她的异样,但不清楚原因,只以为是施法的后遗症。他轻轻地把她环在自己怀里,眼中满是怜惜,“大人又难受了?” 她靠在对方身上,体内是蚀骨的疼,好像无数微小的蚂蚁在啃食她的内脏,可是这种疼,远没有心里的痛苦来得强烈。 穿越以来,她始终都有些漫不经心。没有办法,这一次她太强大了,挥手间就有毁灭天地的能力,爱人又乖巧地呆在身旁,免不了心生傲慢。哪怕知道战况激烈,但这个信息就像隔着屏幕,并不能真的感同身受。 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她知道体内每一分疼痛都来自百姓,知道她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这个国家的未来,云栩栩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魏国人,是这个国家的命脉,是千百个平凡人中的一个。 她站在破败的土地上,终于知道什么叫祖国。 司空渊抱着她,像护着全世界最娇嫩的玫瑰,哪怕是最轻微的触碰都会伤到它的蓓蕾,“大人若是疼得厉害,哭出来就好了。” “不,”云栩栩目光如炬,宛如地下喷薄的岩浆,“我不哭,但是我要你和我一起疼。”说罢,她就狠狠地咬住了司空渊的肩膀。 司空渊,我不知道你为何能踏碎虚空,一遍又一遍来到我身边,但我好像找到了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感受。 “哎呦,小姑娘怎么还咬人了。” 身后传来大爷的调侃声,他端着两个碗,有些缓慢地走到两人身前。 “这是?” “你们小夫妻是要去西平吧?”大爷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一种温暖的光,“我儿子之前也要去西平,说什么保卫国家,老头子不懂这些,只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司空渊沉默的接过碗,里面是满满的面条。 面条很硬,碗里还掺着沙子,吃到嘴里像吃土一样,可是二人还是吃完了面条,把碗还到对方手里,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爷,你放心,西平不会破,我们死也要护住大魏。” 大爷摆了摆手,“你们年轻人,就爱说什么死不死的,要我说,活着才好,活着才好。” 他把碗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往回走,司空渊突然问道,“大爷,咱们这叫什么?” “浮苦镇,听说原来有个什么寺庙叫这个,后来就跟着传来了。” 大爷的声音逐渐远去,两人心中突然就涌现出无数希望。 分卷阅读82 他终究是吃到了这碗长寿面。 ☆、041 云栩栩蓦地皱眉,护卫未曾通传,阁主也不知来了多久,不过看他说话的语气,该是没听见那句关于真爱的话,否则也未必能喊出这声染染 然而心下还是没底,不如确定一下,云栩栩一边笑着把阁主迎到屋里,一边在心中高喊,【统啊,江湖急救!!!快告诉霸霸,阁主什么时候来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像是极不愿意出现,【查询需要50积分。】 【啥积分?】云栩栩傻眼了,【这还是个氪金游戏?】 系统解释,【1好感度可以兑换10积分,穿越券800积分,劝宿主谨慎使用。】 云栩栩接过丫鬟手中的茶壶,斟茶时露出素白手腕的红色玛瑙,她媚眼如丝地瞥了阁主一眼,暗暗在心中询问,【查询好感度需要积分么?】 【不需要积分,】系统第一次说了多余的话,【但是宿主确定查询?】 云栩栩一咬牙,【确定。】 【阁主,好感度50,可兑换积分0。】 云栩栩斟茶的手顿住了。 阁主不知为何心情甚好,眼底深处没有往日的不耐或厌恶,甚至还有点笑意,“染染可有心事?自从本阁主进来就一直心神恍惚。” 云栩栩似笑非笑地望了对方一眼,“妾观此注春通体深沉、敦朴雅致,甚至可掬。”我看这茶壶又大又圆,扣在你狗头上再合适不过了 阁主哈哈大笑,眼中鄙薄一闪而过,“染染若是喜欢,梦阁的紫砂壶任你挑选。” “那妾提前谢过阁主了,”云栩栩半靠在阁主身上,藏在袖子下的护指套拼命扣着对方龙袍上的金线,我让你50,我让你50! 阁主借着喝茶的动作避开她的触碰,他咳了一声,“染染啊,本阁主听闻今日是宫茗颜生辰?” 云栩栩:装,你继续装。 阁主继续道,“本阁主政事繁忙,本不欲前往,然听闻染染与宫茗颜关系甚好,便想着照拂一二。” 云栩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阁主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和宫茗颜的关系,真是煞费苦心,出席对方生辰宴都要特意找个理由。然而本着自己不开心,也不能让敌人开心的原则,云栩栩故意道,“阁主怜爱,臣妾亦当黄雀衔环,故不需阁主为了妾关心旁人。” 阁主一滞,顿时感受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尴尬地拿着对方递来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云栩栩能在梦阁中长盛不衰,有阁主故意为之的原因,自然也有本身的实力在,她最知道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此时便垂下眼眸,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但阁主并非臣妾一人的,宫茗颜妹妹也该在生辰之日得见天颜,阁主今晚就……就不必来了。” 云栩栩转过头,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心中却暗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果然什么时候都好用。 美人眼尾带红、我见犹怜,阁主也有些心软,但想起真爱,他还是迫不及待回答,“还是染染想得周到,时辰不早了,这就前往霜云殿。” 说完这话,阁主就急匆匆起身走了,仿佛生怕人看不出他的急迫。云栩栩垂眸跟在半步后,莫名就想起昨夜的男人,也不知他的心,是不是和阁主一样冷 巧的是,此时司空渊也在想着她,而且不只是此时,一整天他脑海中都反复出现女人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 特别是今早,他如往常一样和主子汇报,当皇上问他昨夜可有异状时,司空渊下意识回答,“并无。” 阁主昨夜和宫茗颜春风一度,今天起来晚了。此时急着上早朝,因此没发现暗卫略带古怪的语气,他留下句退下吧,就大步向金銮殿走去。 司空渊跪在书房里,久久没有起身。 —————— 宴会设在霜云殿的小花园,云栩栩和阁主在丫鬟守卫的簇拥下,穿过红纱飘荡的杏林,前往花园水榭,远远看着里面已经坐了几位宫妃,应该是和宫茗颜关系比较好的,提前来了。 和阁主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同,云栩栩对这片杏林很感兴趣,她随意捻起一条红纱,看见上面用银线绣着‘齐国永昌’四个字。又拿起几条,发现都是祝福的话,例如‘国泰民安’‘身体康健’之类的。 看着云栩栩好奇,引路的霜云殿丫鬟骄傲地说道,“这是宫茗颜尽染家乡的习俗,生辰这天把写着愿望的红纱挂在树上,就能求老天实现,这些都是尽染亲手绣的。” 拿起一条‘君心似我心’的红纱,阁主眼底露出动容的情绪,“宫茗颜有心了。” 云栩栩笑而不语,这宫茗颜愿望忒多,就差没把豆花少放香菜多放辣也写上,而且若是把这些银线发给百姓,没准能让‘再无饥荒’这个愿望早点实现。 她想了想,拽下一条字最多的红纱递给小丫鬟。 阁主皱眉,“染染这是作何?” 云栩栩微笑,“沾沾喜气。”虽然银线没 分卷阅读83 有董成子的画值钱,但能收点利息也挺好,毕竟丞相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从万金求取董成子的画就能看出来,阁主崇尚风骨气节,也不觉得多收点税建造观星阁,感受天地之气有什么问题;他瞧着云栩栩贪得无厌的样子,又想起丞相在早朝反驳他,“百姓罢敝,财匮力尽。” 与爱人共度生辰的喜悦之情瞬间毁于一旦,阁主沉着脸猛地甩袖,“本阁主先走一步,染染随意。” 任性的毛病一犯,连需要丞相掩护这事都顾不得,阁主大步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急需宫茗颜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阁主一走,只剩下云栩栩自己的人,小丫鬟偷偷上前,“阁主这是怎么了。” 云栩栩又随便拽下来几条红纱,待小丫鬟装不下才停手,她向那边瞥了瞥,不屑道,“吃得太饱。” 吃得太饱,才会觉得钱不重要。 等云栩栩慢慢悠悠走过去的时候,宫妃基本都到了,阁主梦阁并不充盈,能排上名号的,丞相独她一个,妃位除宫茗颜外还有德妃、小绿,嫔位五人,剩下的常在、答应则寥寥无几。 十来个人把身穿浅粉色流苏撒花裙的宫茗颜环在中间,虽然不知心中是何想法,反正脸上都一派友好,亲热地好似十几年未见的姐妹,她们认真听着宫茗颜的轻声细语,再报以和善的笑容。 看着这幅和谐友好的场景,云栩栩控制不住思考,梦阁就这么几个人,是否真的需要她当背锅侠?但又想起三年来层出不穷的下.毒、诬陷、以及前朝源源不断的上书,又觉得阁主还是有几分先见之明。 云栩栩今天放弃了平日最爱的大红色,换了一套浅黄色滚边长裙,裙摆逶迤出漂亮的弧度,在碧波荡漾的湖畔,好像翩然欲飞的蝴蝶。 她还没落座,小绿带笑的声音就传来,“霜云殿的杏林太美,让姐姐流连忘返,一时连阁主都忘了。” 云栩栩不在乎对方讽刺她不尊重皇上,却不能忍受小绿叫她姐姐,你自己多大心里没点数嘛!她将披风递给小丫鬟,“我年纪小没见过此等美景,不像小绿,怕是都看厌了。” 看小绿脸色由白转红,德妃幸灾乐祸地笑道,“臣妾也没看过,可以陪云栩栩一起看。” “我若是想看,自会请阁主在裕安宫外种一片,何须看旁人的。”云栩栩越过众人,自然而然地坐在阁主身边,看着众人转瞬即逝却格外精彩的表情,在心中狂笑。 最近宫中的宴少了,好久都没见过嫔妃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生活都无趣了很多。 阁主最受不了女人在他旁边吵闹,况且她们还打扰到他和真爱眉目传情,他板着脸沉声道,“开宴吧。” 这句话仿佛是个信号,意味着试探结束,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战争、以及勾引阁主的活动正式开始,宫妃们立马正襟危坐,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云栩栩,只不过她的目标和别人不同,她的主要敌人是眼前这桌菜,论如何优雅而快速地吃东西,是她这几年主修的课题。好在观察过之前的两场斗争,众人都意识到丞相战斗力依旧,不好招惹,就将炮火对准了别人。 云栩栩笑眯眯地一边看戏、一边吃饭,好不快活。直到炮火莫名其妙转向宫茗颜时,阁主终于坐不住了,他突然温柔地望向丞相,“染染,这些吃食可还合你胃口?” 阁主拉得一手好仇恨,所有目光顿时都转向云栩栩。云栩栩却不想接招,她这人有个毛病,吃完饭就犯困,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欲望。此时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微笑道,“宫茗颜心思细腻,准备的吃食深得我心,只是妾身体不适,就先回裕安宫了。” 向来说走就走的丞相施施然起身,也不等皇上同意就福身告退,只是她路过宫茗颜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水榭的围栏很矮,衣摆又长,云栩栩竟然一头扎进水池中。 云栩栩落水前在心中呐喊,谁毁我娇艳的容颜!!! ☆、042 云栩栩蓦地皱眉,护卫未曾通传,阁主也不知来了多久,不过看他说话的语气,该是没听见那句关于真爱的话,否则也未必能喊出这声染染。 然而心下还是没底,不如确定一下,云栩栩一边笑着把阁主迎到屋里,一边在心中高喊,【统啊,江湖急救!!!快告诉霸霸,阁主什么时候来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像是极不愿意出现,【查询需要50积分。】 【啥积分?】云栩栩傻眼了,【这还是个氪金游戏?】 系统解释,【1好感度可以兑换10积分,穿越券800积分,劝宿主谨慎使用。】 云栩栩接过丫鬟手中的茶壶,斟茶时露出素白手腕的红色玛瑙,她媚眼如丝地瞥了阁主一眼,暗暗在心中询问,【查询好感度需要积分么?】 【不需要积分,】系统第一次说了多余的话,【但是宿主确定查询?】 云栩栩一咬牙,【确定。】 【阁主,好感度50,可兑换积分0。】 分卷阅读84 云栩栩斟茶的手顿住了。 阁主不知为何心情甚好,眼底深处没有往日的不耐或厌恶,甚至还有点笑意,“染染可有心事?自从本阁主进来就一直心神恍惚。” 云栩栩似笑非笑地望了对方一眼,“妾观此注春通体深沉、敦朴雅致,甚至可掬。”我看这茶壶又大又圆,扣在你狗头上再合适不过了。 阁主哈哈大笑,眼中鄙薄一闪而过,“染染若是喜欢,梦阁的紫砂壶任你挑选。” “那妾提前谢过阁主了,”云栩栩半靠在阁主身上,藏在袖子下的护指套拼命扣着对方龙袍上的金线,我让你50,我让你50! 阁主借着喝茶的动作避开她的触碰,他咳了一声,“染染啊,本阁主听闻今日是宫茗颜生辰?” 云栩栩:装,你继续装。 阁主继续道,“本阁主政事繁忙,本不欲前往,然听闻染染与宫茗颜关系甚好,便想着照拂一二。” 云栩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阁主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和宫茗颜的关系,真是煞费苦心,出席对方生辰宴都要特意找个理由。然而本着自己不开心,也不能让敌人开心的原则,云栩栩故意道,“阁主怜爱,臣妾亦当黄雀衔环,故不需阁主为了妾关心旁人。” 阁主一滞,顿时感受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尴尬地拿着对方递来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云栩栩能在梦阁中长盛不衰,有阁主故意为之的原因,自然也有本身的实力在,她最知道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此时便垂下眼眸,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但阁主并非臣妾一人的,宫茗颜妹妹也该在生辰之日得见天颜,阁主今晚就……就不必来了。” 云栩栩转过头,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心中却暗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果然什么时候都好用。 美人眼尾带红、我见犹怜,阁主也有些心软,但想起真爱,他还是迫不及待回答,“还是染染想得周到,时辰不早了,这就前往霜云殿。” 说完这话,阁主就急匆匆起身走了,仿佛生怕人看不出他的急迫。云栩栩垂眸跟在半步后,莫名就想起昨夜的男人,也不知他的心,是不是和阁主一样冷 巧的是,此时司空渊也在想着她,而且不只是此时,一整天他脑海中都反复出现女人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 特别是今早,他如往常一样和主子汇报,当皇上问他昨夜可有异状时,司空渊下意识回答,“并无。” 阁主昨夜和宫茗颜春风一度,今天起来晚了。此时急着上早朝,因此没发现暗卫略带古怪的语气,他留下句退下吧,就大步向金銮殿走去。 司空渊跪在书房里,久久没有起身。 —————— 宴会设在霜云殿的小花园,云栩栩和阁主在丫鬟守卫的簇拥下,穿过红纱飘荡的杏林,前往花园水榭,远远看着里面已经坐了几位宫妃,应该是和宫茗颜关系比较好的,提前来了。 和阁主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同,云栩栩对这片杏林很感兴趣,她随意捻起一条红纱,看见上面用银线绣着‘齐国永昌’四个字。又拿起几条,发现都是祝福的话,例如‘国泰民安’‘身体康健’之类的。 看着云栩栩好奇,引路的霜云殿丫鬟骄傲地说道,“这是宫茗颜尽染家乡的习俗,生辰这天把写着愿望的红纱挂在树上,就能求老天实现,这些都是尽染亲手绣的。” 拿起一条‘君心似我心’的红纱,阁主眼底露出动容的情绪,“宫茗颜有心了。” 云栩栩笑而不语,这宫茗颜愿望忒多,就差没把豆花少放香菜多放辣也写上,而且若是把这些银线发给百姓,没准能让‘再无饥荒’这个愿望早点实现。 她想了想,拽下一条字最多的红纱递给小丫鬟。 阁主皱眉,“染染这是作何?” 云栩栩微笑,“沾沾喜气。”虽然银线没有董成子的画值钱,但能收点利息也挺好,毕竟丞相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从万金求取董成子的画就能看出来,阁主崇尚风骨气节,也不觉得多收点税建造观星阁,感受天地之气有什么问题;他瞧着云栩栩贪得无厌的样子,又想起丞相在早朝反驳他,“百姓罢敝,财匮力尽。” 与爱人共度生辰的喜悦之情瞬间毁于一旦,阁主沉着脸猛地甩袖,“本阁主先走一步,染染随意。” 任性的毛病一犯,连需要丞相掩护这事都顾不得,阁主大步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急需宫茗颜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阁主一走,只剩下云栩栩自己的人,小丫鬟偷偷上前,“阁主这是怎么了。” 云栩栩又随便拽下来几条红纱,待小丫鬟装不下才停手,她向那边瞥了瞥,不屑道,“吃得太饱。” 吃得太饱,才会觉得钱不重要。 等云栩栩慢慢悠悠走过去的时候,宫妃基本都到了,阁主梦阁并不充盈,能排上名号的,丞相独她一个,妃位除宫茗颜外还有德妃、小绿,嫔位五人,剩下的常在、答应则寥寥无几。 分卷阅读85 十来个人把身穿浅粉色流苏撒花裙的宫茗颜环在中间,虽然不知心中是何想法,反正脸上都一派友好,亲热地好似十几年未见的姐妹,她们认真听着宫茗颜的轻声细语,再报以和善的笑容。 看着这幅和谐友好的场景,云栩栩控制不住思考,梦阁就这么几个人,是否真的需要她当背锅侠?但又想起三年来层出不穷的下.毒、诬陷、以及前朝源源不断的上书,又觉得阁主还是有几分先见之明。 云栩栩今天放弃了平日最爱的大红色,换了一套浅黄色滚边长裙,裙摆逶迤出漂亮的弧度,在碧波荡漾的湖畔,好像翩然欲飞的蝴蝶。 她还没落座,小绿带笑的声音就传来,“霜云殿的杏林太美,让姐姐流连忘返,一时连阁主都忘了。” 云栩栩不在乎对方讽刺她不尊重皇上,却不能忍受小绿叫她姐姐,你自己多大心里没点数嘛!她将披风递给小丫鬟,“我年纪小没见过此等美景,不像小绿,怕是都看厌了。” 看小绿脸色由白转红,德妃幸灾乐祸地笑道,“臣妾也没看过,可以陪云栩栩一起看。” “我若是想看,自会请阁主在裕安宫外种一片,何须看旁人的。”云栩栩越过众人,自然而然地坐在阁主身边,看着众人转瞬即逝却格外精彩的表情,在心中狂笑。 最近宫中的宴少了,好久都没见过嫔妃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生活都无趣了很多。 阁主最受不了女人在他旁边吵闹,况且她们还打扰到他和真爱眉目传情,他板着脸沉声道,“开宴吧。” 这句话仿佛是个信号,意味着试探结束,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战争、以及勾引阁主的活动正式开始,宫妃们立马正襟危坐,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云栩栩,只不过她的目标和别人不同,她的主要敌人是眼前这桌菜,论如何优雅而快速地吃东西,是她这几年主修的课题。好在观察过之前的两场斗争,众人都意识到丞相战斗力依旧,不好招惹,就将炮火对准了别人。 云栩栩笑眯眯地一边看戏、一边吃饭,好不快活。直到炮火莫名其妙转向宫茗颜时,阁主终于坐不住了,他突然温柔地望向丞相,“染染,这些吃食可还合你胃口?” 阁主拉得一手好仇恨,所有目光顿时都转向云栩栩。云栩栩却不想接招,她这人有个毛病,吃完饭就犯困,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欲望。此时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微笑道,“宫茗颜心思细腻,准备的吃食深得我心,只是妾身体不适,就先回裕安宫了。” 向来说走就走的丞相施施然起身,也不等皇上同意就福身告退,只是她路过宫茗颜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水榭的围栏很矮,衣摆又长,云栩栩竟然一头扎进水池中。 云栩栩落水前在心中呐喊,谁毁我娇艳的容颜!!! ☆、043 月色朦胧、星辰闪耀,远处丫鬟的嬉笑声飘进屋子,院子里的茶花发出阵阵幽香,裕安宫的一切仿佛变成细细密密的网,将司空渊困在其中。 他恍恍惚惚地被云栩栩拉到床上,熄灯、脱衣服、脱鞋、盖被一气呵成,司空渊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已经落入和昨夜一模一样的境地,只是今天女人没有靠在他身上,而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 司空渊五感敏锐,能清楚地听见女人有规律的呼吸和心跳声,声音有些吵,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没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不自觉就放松下来,陷入沉沉的梦境,直到半夜突然被某个滚烫的东西蹭醒。 司空渊:谁偷袭我! 云栩栩一直没睡,毕竟她早上起得晚,下午又一直补觉,现在完全不困,更重要的是旁边还躺了个男人、男人! 所以当云栩栩听到耳边浅浅的呼吸逐渐加重时,她立马吐槽:怪不得过去三年,司空渊只敢站在远处监视她,原来是一碰见床就能睡着的体质,这绝对是职业污点吧? 她在心中暗笑,多亏对方有这个毛病,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演下去。但是这个方法在半夜被迫失效,因为身强体壮、一顿两能吃两碗饭的云栩栩发烧了,她烧得毫无意识,下意识向着身旁的人摸去。 高烧的云栩栩:好大的毛绒玩具,要抱! 半夜被吵醒的司空渊立即陷入了艰难的境地,他好像和木人桩对打,刚压下女人的手,她又把腿伸过来。最重要的是还不能伤她,忍无可忍的司空渊终于点向对方睡穴,然而仅仅指尖接触一瞬,就感受到女人身上明显不正常的温度。 司空渊蓦地皱眉。 虽然被点了睡穴,但是云栩栩却开始清醒,脑海中系统的警告音一直在重复,【宿主体温过高,有脑神经损害的危险,请立即降温;宿主体温……】 云栩栩思维有些慢,【你不是有解毒丸么?给我一粒。】 系统回答得很快,【意见驳回,宿主身边存在不明人士,有被发现的危险,建议自主降温。】警告声再次响起,【宿主体温过高……】 云栩栩思考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即 分卷阅读86 便系统给了药,她也没办法向司空渊解释,为什么一粒药会凭空出现在她手里,所以系统不可能答应。那么……让司空渊离开不就行了 思维受阻、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云栩栩立马睁开眼睛,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夫君~妾好渴。 你倒水,我吃药,完美! 刚才点穴的力道很轻,所以司空渊并不惊讶对方能醒来,只是他盯着女人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听见她沙哑的声音,突然将她的手塞回被子,好像作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你等本阁主。” 前门有阁主的人守着,他不能被他们发现,只能走别的路。司空渊轻轻打开窗子,最后向女人方向看了一眼,闪身融入黑暗中。 云栩栩趁着对方离开赶紧吃下解毒丸,高烧使得她格外困倦,再一次睡着时她迷迷糊糊地想:司空渊是去打井了?怎么倒个水用这么长时间。 —————— 唰—— 厚重的床幔被拉开,阳光照在云栩栩脸上,她不高兴地把被子拉到头顶,翻身继续睡 小丫鬟无奈的声音响起,“尽染,起床了,今天是少爷归京的日子,还有一个时辰他就进宫了。”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云栩栩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宿醉,不仅头疼还断片,“小蓝不是明天回来么?” “少爷初五回来,今天就是初五。” 云栩栩有点蒙,“今天不是初四么?” “尽染睡糊涂了,”小丫鬟担忧地摸了摸自家尽染的头,没想到摸到一手汗,她惊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落水还没好?” 听到落水,昨日的记忆才慢慢回笼,云栩栩想起半夜自己发烧,哄着司空渊去倒水,至于之后发生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事,可能是她吃过解毒丸,两人继续睡了吧。 “我没事,被子盖多了。” 小丫鬟将信将疑地又检查一遍,看她确实面色红润、眼神清明,才放下心来继续收拾床铺,她从床头拿出个碗,“咦?皇上喝药了?” 昨天是司空渊来的,他们暗卫身体好着呢,能喝什么药,云栩栩刚想回答,却看见了小丫鬟手中破旧的碗,碗底还带着点褐色汤汁。 “还有蜜饯?皇上竟然和尽染一样,吃药也怕苦呢。” 小丫鬟陆陆续续从她的被子里收拾出很多东西,有新开的山茶花、两片竹叶以及一根黑色的发带,云栩栩看着这些东西,渐渐黑了脸。 难道她脑海中模糊的景象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时间倒退到昨夜,云栩栩服药后很快就睡过去,系统给的解毒丸在慢慢起效,不一会她就不冷了。然而突然有人把她被子里捞出来,还轻声说着什么,好像是——喝药了? 已经吃过药的云栩栩自然不肯再吃,但是高烧让她思路不清晰,因此只胡乱推了旁边的人两下,“我不喝!” 女人的身体愈发滚烫(其实是在散热),司空渊沉思片刻,直接捏开对方的嘴,生疏却轻柔地把药倒进去。 中午宴上没吃饱,晚上又没来得及吃饭,云栩栩饿极了,半夜做梦都是吃火锅,她正梦见喝汤呢,下意识顺着对方的动作把药咽了下去。 云栩栩舔了舔嘴角:药膳火锅就是不行,味道太苦,差评! 以为自己在火锅店的她继续点餐,“换红油锅,再给我来杯橙汁,少冰多糖。” 司空渊没想管她的胡言乱语,但是女人抓住了他的衣襟,表情伤心欲绝,“没有糖我会苦死的。” 现代社交大多是文字,无法用语气或者眼神传递感情,只能靠越来越夸张的词语表达情感程度,云栩栩说自己会苦死,也就是说说而已。 司空渊确相信了。 他再次投身黑暗,用平时暗杀的本事避开众人,只为了去尚食令给对方拿一点糖。 三块饴糖,其中两块被女人就着他的手舔干净,最后一块她塞进了他的嘴里,“这块是你的。” 这是司空渊第一次吃糖,嘴里又甜又腻非常难受,但是他的心里,却莫名感受到了什么。 事实证明,纵容熊孩子这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云栩栩身为孤儿,哪怕此刻仅剩本能,也能分辨出善意或恶意,她哭着闹着威胁着让司空渊给她摘花、吹笛子、没有笛子就去砍竹子做一个、不能砍竹子就摘竹叶,最后一次,她趁对方不备,扯下了司空渊的发带。 那时天蒙蒙亮,往常司空渊已经走了,可是今天他一动就会被对方缠住。云栩栩是个没有内功的病人,动作却异常敏捷,还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意图,她可怜巴巴地扯着被,“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有点孤独。” 一整晚,云栩栩都在哭。糖不好吃她哭,竹叶吹不成曲调她哭,唯独此刻她一滴眼泪都没有,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却让司空渊停下脚步。 他抿着嘴站了片刻,“我不走。” 没想到他刚答应下来,云栩栩就猛地扑过来。司空渊护着她以免掉下床,却被对 分卷阅读87 方抱住,还被趁机薅下了发带。女人眼中溢出狡黠的光,“嘿嘿嘿,我拿到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因药效发作再次沉睡,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好像漫过冰川的薄雾,一点点侵蚀着深处的寒冰,司空渊的手伸向发带,却在触碰到对方的前一刻停 门口的守卫催他离开,司空渊去御书房汇报时,阁主皱眉看他,“头发怎么回事?” 司空渊面不改色,“发带来时被树枝刮掉了。” “自己去暗门领三十杖责,”阁主又道,“昨天可有情况?” “属下刚到裕安宫,云栩栩就昏倒了,并无大事。” “下去吧。” 后来司空渊在暗门领了三百板子,三十是主子吩咐的,剩下的是因为他欺瞒主上,甘愿自罚。 —————— 云栩栩攥着发带,心里闪过各种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问道,【系统,昨夜怎么回事?】 她是吃药了,又不是喝多了,怎么可能这么闹腾。 系统无所不知,【昨夜你服用的汤药中含有曲焕草,它可以让人迅速降温,但副作用是产生幻觉,你平日所喝的汤药也有这种成分。】 小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提问,“尽染,这些东西要扔掉么? “不!”答案脱口而出,云栩栩盯着装汤药的碗,“……收起来吧。” “尽染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少爷要回来,太紧张?奴婢告诉您,少爷他……” 小丫鬟的声音渐渐飘远。云栩栩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三年前她大婚那夜,系统帮助她从迷药中清醒过来,她紧张地躺在床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见一段对话 “盯着她,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如果你暴露了,斩立决。” “属下知道。” 所以,为她煎药、喂糖、摘花,究竟算不算多余的事? ☆、044 黄州匪乱已平,不日当归。 竹片上龙飞凤舞刻着十个小字,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能看得出写信之人心情甚好。这样短短一行字,只一眼就能背下来,却被云栩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每看一次她脸上的笑容就明媚几分,让青色瓷瓶里新折的桃枝都黯然失色。 当云栩栩第八次从袖子里翻出竹片时,小丫鬟也忍不住微笑,“还有一刻钟少爷才能进宫,尽染莫要心急。” 云栩栩立刻露出骄傲的表情,“小丫鬟你不知,黄州山贼盛行,小蓝能平安归来已是不易,更何况立下此等功劳,真不愧为我林家儿郎。” 自前朝起,黄州就一直是齐国的心病,那里盗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却一直鞭长莫及。然而周宛晴过去后,仅仅三年就把黄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可云栩栩高兴的不仅仅是这个,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 上一次见到小蓝还是大婚当天,周宛晴将小小的妹妹背到花轿上,一路都没言语,只在将她放入轿中时轻轻说道,“别担心,有小蓝呢。” 这一句话,就让忐忑不安的云栩栩冷静下来。 从小到大,她最常听见小蓝说的就是别担心。她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时,小蓝说完这句话就会给她报仇;她犯错误时,小蓝说完这句话就会找父亲顶罪;她没完成功课时,小蓝说完这句话然后连夜陪她学习。所以哪怕云栩栩知道小蓝对她在宫中的生活束手无策,她也莫名冷静下来。 但云栩栩万万没想到,周宛晴这次也是认真的。因为她收到消息,新科状元林家大公子自请去黄州剿匪。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小蓝的想法:林家不得帝心,又权势太盛,梦阁和前朝第一人均出自此门,皇上决计不能忍受第三个林家人存在,所以周宛晴想用自己的命,换家人平安 满院的红绸明灯下,刚及笄的少年连夜收拾好行囊,他为自己定下的终点不是前途似锦的官场,也不是山清水秀的林间,而是冰冷无情的死亡。 云栩栩简直要疯。 她立马八百里加急送信将对方痛骂一顿,连威胁带恐吓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三年来她几乎日日担忧,生怕对方又动了什么弃卒保车的念头。如今小蓝终于平安归来,云栩栩怎么能不高兴!所以她提前半个时辰就等在裕安宫门口,连被太阳晃得头晕都毫不在意。 云栩栩:没什么比小蓝平安更重要! 二十几个丫鬟守卫黑压压站在裕安宫门口,昂首挺胸、神色肃穆,和往日丞相出征闹事的架势一模一样,临近几个宫的丫鬟守卫纷纷躲在屋里,兴奋地讨论着。 “不知今天哪宫又要倒霉了。” 一个昨天参加宴会的丫鬟得意地分享着独家消息,“昨天云栩栩落水,估计是要秋后算账呢。” “可我听说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自己掉下去的又怎样?你何时见过那位讲道理?” “也是也是。”“没落水还要找茬呢。” 分卷阅读88 在众多声音中,有一个特别明显,“我好羡慕云栩栩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突然停了一瞬,然后就是更热烈的争辩,有人嘲讽,“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脸。”也有人赞同,“就是就是,我也想过那样的生活。”还有的人不屑,“我看她也未必高兴。” 八卦小分队讨论的热火朝天,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管事姑姑。 “都在这躲着干甚?再偷懒撕烂你们的嘴。”管事姑姑黑着脸将小丫鬟们撵去干活,待所有人都走后,她才对着裕安宫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盛极必衰,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不得不说,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的姑姑确实眼光毒辣,她几乎是一语中的。 此时,云栩栩正抓着小蓝空荡荡的袖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这怎么回事!” 较之三年前,周宛晴成熟许多,温润平和的眼睛中多了些沧桑,唯独看向妹妹的时候,才会如从前一般盈满笑意,“多年不见,我的小哭包真是一点都没变。” 云栩栩孤儿出身,最怕黑暗。好在她现代的家就在马路旁,路灯明晃晃亮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她才能勉强入睡。这也导致她穿越后极不习惯,古代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她学会走路后,第一件事就是拎着小枕头跑到小蓝房间,哭唧唧地让他陪着睡。 所以周宛晴一直叫妹妹小哭包,一叫就叫到现在。 亲昵的玩笑并没有止住云栩栩的眼泪,她好像把积攒多年的怒气一起哭了出来,“你偏要去什么黄州,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嘛?去了又不带兵,是不是没长脑子,如今手臂没了,以后怎么抱小侄子。” 云栩栩的话断断续续、毫无条理,周宛晴却听懂了,他没有说我很好之类的安慰话,而是认认真真地告诉妹妹,“手臂保住了,脑袋就没了。” 云栩栩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仅仅花了三年就剿匪成功,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能加官进爵,唯独周宛晴不行。他比任何人都懂这个道理,所以终究选择了三年前的办法,只不过在妹妹的劝说下,把性命换成了一条手臂。 失去手臂的明明是小蓝,云栩栩却好像是受委屈的那个,“你还敢顶嘴?你干脆气死我得了。” 仍然试图讲道理的周宛晴道,“父亲在前朝、你在梦阁都举步维艰,小蓝怎敢给你们再填负担。” 即便是在黄州,周宛晴也不止一次听见丞相跋扈的传言。自己妹妹是怎样的人他最清楚,她性子温和得连训斥下人都不会,如何能称得上野蛮骄横?势必是和他同样的想法,不让皇上忌惮。 然而,纵有七巧玲珑心的周宛晴也有一事不明白:那就是家人之间,从来都不讲道理。 云栩栩边哭边骂,“我还给你做衣服了呢,早知道这样,干什么做两只袖子,你知道我绣一条袖子多难嘛?” 跟妹妹争辩,从来就没赢过的周宛晴终于放弃挣扎,“小蓝错了。” 云栩栩突然拔高声音,“你周宛晴还能犯错?全大齐都没你心思多!” “……” 周宛晴:我好难,回黄州的马车在哪,等我上车了再走。 云栩栩并没有真的想责骂对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小蓝没了右臂的事实,她平复了一会情绪,指尖小心翼翼地点在他肩上,“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周宛晴作势抱了妹妹一下,“你若是没胖,小蓝照样能抱动你。” “……”云栩栩瞪了对方一眼,终于破涕为笑。她也看出小蓝不想多谈此事,主动转移话题,“父亲在前面是不是不太好?” 周宛晴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仔细给妹妹分析,“皇上已经登基五年,可是对朝堂的掌控力度还是不够,他一直以为是父亲在暗中阻碍他,所以近年来对父亲愈发不满。” 阁主并非完全昏庸,造成现在的境况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他早年不受宠,没有受过正统帝王教育;意外登基后又识人不清,身边多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所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治理国家。 他也会在早朝主动提出些建议,比如南靖旱灾多发,阁主的建议是多招些方士求雨、花重金建造求雨台。这样的建议当然不会被采纳,久而久之阁主就认为大臣们有异心。 如果这是个故事,云栩栩可能会笑出声,然而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苦涩。于皇上而言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命令,落在百姓身上,就是能压死他们的大山。 沉默良久,云栩栩问了一个她始终担忧的问题,“林家还能撑几年?” 父亲在朝堂上步步退让,小蓝舍弃掉一条手臂,她甘愿自毁名声,阁主还能容下她们林家多久? 周宛晴沉重而悲凉的声音传来,“三年,最多三年。” …… 小蓝走了,云栩栩却久久没有回神,她独自坐在窗边,看小院里的山茶盛开,白色小花如繁星点点,风一吹,就会涤荡出绿色的波纹。 窗边桌上放着个破旧的 分卷阅读89 白色瓷碗,是早上小丫鬟发现的那只。碗身已经泛黄,上面还有些小缺口,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 云栩栩拿起瓷碗,艳红的指尖划过上面道道裂痕,她忽然在心中问道,【系统,我的任务是攻略阁主对不对。】 【对。】 【只是阁主,而不是阁主阁主?】 【只是阁主。】 “那好,”云栩栩将碗放在原处,对着小丫鬟吩咐,“把出嫁前,丞相夫人留给我的衣服拿出来,我今晚要穿。” 小丫鬟愣了一下,那些衣服……可是……是薄纱的啊。 ☆、045 半身薄纱裙是黑色的,不知用的什么布料,穿在身上紧致又飘逸,不仅能衬得皮肤透亮莹白,还能显示出诱人的曲线。纱裙正面用红线绣着一枝桃花,从胸口一直覆盖到大腿上方,纷纷扬扬的花瓣正好遮住重点部位,朦胧而诗意,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云栩栩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红唇墨发的女人仰起下巴,手指划过纤细的脖颈和锁骨,划过香肩山峦、妩媚腰肢,最后隐于幽暗的裙摆,她露出自己常用的娇媚笑容……然后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 ——这、这尺度也太大了!幸亏不是网络世界,否则别人看她必定是一片马赛克。 小丫鬟比自家尽染反应还要剧烈,她眼神躲闪、脸颊绯红,整理裙摆的手不知要放在哪里,最后干脆捂住了眼睛。 “噗嗤,”云栩栩张开手臂,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平日又不是没有一起沐浴过,如今我还穿着衣服呢,小小丫鬟害羞作甚。” 小丫鬟跺脚,“还不如不穿呢!” 云栩栩也不太满意,倒不是认为不好看,而是怕把攻略对象直接吓跑,她将头重新埋进箱子里,再次翻翻拣拣,试图找一件合适的战袍。 小丫鬟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不解地问,“尽染,您是要穿给皇上看么?” 云栩栩动作一顿,“算是吧。” “尽染不可,”小丫鬟一本正经地劝告她,“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道。” 两人跪坐在地上,身边是散落的各式衣衫,午后慵懒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让云栩栩的表情都温柔几分,她俯身把小丫头的发簪移正,声音透着浅浅的无奈,“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可以,她也想找个志同道合的良人,两人心心相印、共谈人生理想;又或者嫁个相敬如宾的夫君,夫妻举案齐眉、平平淡淡也好。可是现实都不允许,她只能是沉浮在似海深宫的云栩栩,夜夜挣扎在清醒与沉沦之间,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以色侍人不是好办法,却是她唯一的办法。 小丫鬟眉宇间浮现出怜惜,似乎自进宫之日起,这种情绪就时常出现在她脸上。她将厚厚的披风盖在自家尽染身上,挡住骊阙城冷冽的寒风,“奴婢陪着您。” 压下突然泛起的软弱,云栩栩恢复了平时蔑视万物的高傲神情,她从木箱中挑起一件巴掌大的肚兜,“哦?我倒是想看看,小小丫鬟是想怎么陪我?” 小丫鬟红着脸把地上的衣服抱走了,云栩栩坐在原处放声大笑,平静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这条生死之路太险,从头到尾都无人为伴,她只能自己走。 —————— 用过晚膳,又吃了饭后甜点——采波送来的迷魂汤,云栩栩早早回到床上。她一手拄头侧身躺着,被子拉到腰间,既能保证露出自己玲珑起伏的曲线,又不会太冷。做完这些她还嫌不够,想了半天,又恍然大悟般将亵衣领口向下拽了点。 这件衣服可是她从好几箱嫁妆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娘是个极端之人,备好的衣服要么太露,要么太保守,这是唯一一件处在两者之间的。仔细说起来和她平日穿的也差不多,只是大小更贴合身形以及领口稍微大些。 而古人所谓的领口大,也就是现代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程度,云栩栩拽了又拽,都快把衣服拽开,也没能把锁骨露出来。 云栩栩:脖子以下都露不出来,我究竟用什么以色侍人?用我圆润的双下巴嘛!!! 在一旁扶着铜镜的小丫鬟手臂酸疼,看着自家丞相在床上倒腾,她忍不住询问,“尽染,可是瘾疹犯了?” 瘾疹就是荨麻疹,云栩栩小时候有过轻微的症状,风一吹就会皮肤不适,当她被大夫勒令不许挠的时候,就是这幅猴一样闲不住的样子。 试图摆出优雅而妩媚姿势的云栩栩:“……”心态崩了。 然而百折不挠的云栩栩并没有放弃,她又东拧西扯地凹了半天姿势,终于选出一个最满意的动作定住,告诉小丫鬟,“铜镜拿下去吧,如果皇上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睡了。” 经过粉色衣服事件,云栩栩就知道,阁主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宫茗颜的嫉妒已经积攒到一定地步,如今连自己在宴上出风头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夜夜与她心爱之人相处,即便是短暂的几刻钟也不行。而昨夜出现的司空渊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如今云栩栩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好机会。 她在心中默默完善着自己的计划,虽然现在只是个粗略的构想,但是只要 分卷阅读90 她完成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没准真的能保住林家。 护卫的通传声响起,她听见小丫鬟照着她的吩咐回答,听见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听见越来越近、到她床榻前蓦然止住的脚步声 ,云栩栩睁开眼,露出她在镜中演练过千百遍的娇媚笑容, “夫君~您可算来了。” 司空渊,你终于来了。 房间里的烛火已经被小丫鬟熄灭,司空渊的脸逆着月光,越发晦暗不明,他低低答了声,“嗯。” 司空渊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这对暗卫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有任务,三四天不睡也是常事。然而他站在女人身边,看她明媚动人的笑容和含情凝睇的双眸,突然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夏日的灼人暑气扑面而来,让人瞬间无法呼吸。 虽然决定攻略对方,也定下了“以色侍人”的基本方针,但是云栩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特别是当她决定起身拉住对方的时候,才发现拄着头的左臂又酸又疼,根本动不了。 云栩栩:竟然没人提到凹姿势会手麻?话本误我! 丞相表情管理能力实在有些欠缺,又或者司空渊对她太过关注,反正他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的异常,再想起丫鬟说她身体不适,司空渊皱眉,“哪里不适?”是不是昨夜高烧还没好? 手麻的云栩栩拒绝说出真相,她随意扯个理由,“妾头疼。” 司空渊点头:“本阁主懂了。” 看着对方快步离开的身影,云栩栩一脸蒙圈:人怎么走了?你懂啥了?你懂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我还不懂呢! 因为现在是“阁主”,所以司空渊很快从护卫那里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拒绝了他们的服侍,亲自端着伤寒药走到床边,他唤醒已经昏昏欲睡的女人,将碗端到她嘴边,“喝吧。” 两天内喝了四碗汤药,还吃了一粒解毒丸的丞相:我可太难了。 浓浓的中药味突然涌入鼻间,它和迷魂汤的清香不同,又苦又恶心,最怕中药的云栩栩眼角抽搐,她已经顾不得攻略的事了,首要任务是坚决不能吐在对方身上。她立即把药推开,眼中含泪(熏得),“夫君~妾不想喝。” 司空渊俯身站着,端药的手不退反进,“喝药,头才不疼。”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丞相疯狂摇头,“妾已经好了。”本来就没病! 针对喝药这件事,两人进行了长久的拉锯战,他们都不说话,然而只要对方把药推过来,云栩栩必定推回去,再配以可怜巴巴的委屈表情。 司空渊俯身站在床边,没有丝毫的不耐,几次后他叹了口气,“本阁主明白了。” “……” 云栩栩:大哥,你咋又明白了?你是十万个本阁主明白么? 司空渊把药放在床边,又一次走了,云栩栩看着碗中黑乎乎的汤汁,露出真切实意困惑的表情。 她并非真的不想喝药,而是昨夜发生那么多事后,她想试探一下司空渊的底线,毕竟她还想攻略对方,多收集点信息总是好的,然而现在看来,司空渊似乎对她……毫无底线? 云栩栩眨眨眼,毫无底线么…… 明明始终面无表情,可是丞相看着再次回来的司空渊,莫名就感觉到他好像挺高兴。司空渊伸出右手,掀开里面的纸帕,三块饴糖出现在他掌心,“有糖,能喝药。” 饴糖是这个时代最粗糙的糖,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多用在厨房调味,根本不是她平时吃的那种,也不知门口守卫听到阁主要这样东西会多么惊讶,然而云栩栩没笑,她盯了半晌,做了和昨夜同样的举动。 她目光灼灼,捏起一块糖放在对方嘴边,“夫君,这是你的。” 司空渊怔了下才咽下去,然后立马拿起汤药,“喝药。” 这次没有拒绝,云栩栩屏住呼吸一饮而尽。面对司空渊再次递过来的糖,她没有拿,而是用舌尖卷进唇边。 湿润温热的东西划过掌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传到心脏,司空渊下意识想要握拳,却被对方牵住了手。 在司空渊微微放大的瞳孔中,云栩栩在他掌心落下一个吻, “吃了我的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夫君~你可要记住了。” ☆、0464 云栩栩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思考太多。 气氛恰到好处,她又一直胆大妄为,有些话自然脱口而出。至于这里面有几分真心,云栩栩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司空渊好像当真了。 薄雾般氤氲的月光下,年轻暗卫眼中呈现出惊人的挣扎和困惑,他仿佛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懂该如何回答。他薄唇紧闭,一直不曾开口。 对方如此反应,云栩栩就明白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也许是喜欢,也许是怜悯,司空渊会对她好,然而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她还是皇上的时候,司空渊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云栩栩并不惊讶,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预想。毕竟暗卫均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想要动摇他们难比登天,而司空渊能对她有一丝的特别,云栩栩已经十分满足。 ‘一切才刚开始,而我恰好有用不完的时间和 分卷阅读91 耐心,司空渊,我很期待你未来的答案。’ 云栩栩不急一时,她噙着笑主动给对方台阶,“妾说笑的,夫君怎能属于妾一人,”她倾身,水蛇般的腰肢缠在对方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唇贴在耳畔,“但妾只属于夫君,永远都是。” 女人的指尖从后背一直划到腰间,仿佛是燎原之火,点燃衣襟、灼烧皮肤,汹涌的火舌瞬间将司空渊包裹其中,让他进退不得。更不说她唇齿间的气息流连在耳畔,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战栗,年轻的暗卫身体紧绷,用全部毅力驱使着躯体,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逃跑。 ‘这真的不是中毒么?’司空渊想。 怀里的人心跳飞快、呼吸紧促,身体僵硬程度和石雕没有任何区别。云栩栩真怕他由于肾上腺素分泌过多,最后导致肌肉痉挛,‘虽然我多才多艺,但急救真不是我的强项。’ 云栩栩主动退回到床边,她看着对方的情绪慢慢平静,然后立刻坏心地掀开被子,“夫君,该就寝了。” 司空渊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僵住了。 万物都讲究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已经刺激过对方一次的云栩栩没有再次作妖,而是非常乖觉地躺在自己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十几公分的距离,既不会让司空渊过度紧张,也不会让他忽视她的存在。云栩栩在心中默默感叹,“没想到我还挺有攻略天赋的,以后要是不能当丞相,就去……算了,这个天赋适合的职业好像都不太正经。” 自认为完成了今天的小目标,云栩栩决定睡了。嘱咐完系统有事就喊她之后,丞相慢慢伸出右手,勾住了司空渊的小指。 等做完这些事,吃了系统牌安眠药的云栩栩立马陷入梦乡,一刻都没耽误。 …… 同一片黑暗中,司空渊却完全睡不着。 而且他不仅睡不着,更是无法平静,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女人牵着的地方。都说十指连心,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传来,似潮水漫延般浸没了心脏,让他淹没在海水中无法呼吸。其实司空渊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挣脱对方的动作,挣脱这种难受的感觉。可是他仿佛被定住了身,丝毫没有移动。 ‘主子让我装得像一点,所以我只是听命行事。’ 司空渊今天敢吩咐护卫煎药,是因为皇上说他这几日都不会来裕安宫,让他装得像一点,不要露出破绽,更别让丞相发现。而根据司空渊观察,皇上平日和丞相相处,都是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所以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替身暗卫该做的。 做完心里建设,说服自己所作所为并无问题的司空渊试探地、犹豫地回握住女人的手,掌心相对。没去管突然剧烈心跳,他学着对方的样子,慢慢闭上了眼。 进入梦境的司空渊忽略了,又或者故意忽略了,阁主从来都不会碰丞相,更何况牵手。 —————— 千篇一律的日子反而过得很快,转眼春天过去,骊阙城步入了漫长的夏日,灼热的暑气让云栩栩彻底变了个样,每日不是眉头紧锁,就是神情恹恹。 贴心丫鬟小丫鬟非常了解自家尽染怕热的情况,用一只冰碗,像诱惑小动物一样,把躺在树根下纳凉的云栩栩诱惑起来,并一路带到偏殿用膳的地方。 云栩栩立马知道自己中计了,“我不想吃饭。” 事实证明,不爱吃饭的毛病并不会随着长大变好,反而会因为有了自己决定的能力,而变得更严重。小丫鬟苦口婆心劝道,“尽染,不吃饭身体遭不住的。” 云栩栩反驳得有理有据,“我有冰碗就够了。” 照顾熊孩子非常有经验的小丫鬟立马改变策略,强硬道,“不吃饭以后都没有冰碗!” “唉,”云栩栩十分不情愿地坐下,像喝毒.药一样喝下一口汤,“我真是把你们惯坏了。” 勉强吃下几口饭,踩着小丫鬟的底线离开了餐桌,云栩栩抱着冰碗心满意足地回到大树底下,开始新一轮的发呆。 她最近不太顺,各种意义上的。 不得不说宫茗颜确实有手段,之前能哄得阁主只爱她一个,现在也能哄得他再不踏入裕安宫,最近晚上来的都是司空渊,但她的攻略之路却有点不对劲。 不是好也不是坏,就是不对劲。举个简单的例子,昨天晚上她第一次试图亲吻对方的眼睛,这还只是眼睛,而不是唇,就被司空渊万分惊慌地躲开了。并非情侣之间的羞怯扭捏,而是非常真切的惊恐,他望着她的表情,就好像她刚才做的不是亲吻,而是拿刀捅进了他心脏。 虽然她当时很自然的把这件事岔过去,但是事后云栩栩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要说不喜欢,丞相也是不信的,她曾经手指划伤,当时司空渊的在乎程度和她要死了差不多,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忧和紧张,如此浓烈的情绪,绝不会有任何其他原因,只能是喜欢。 ——所以小伙子你究竟怎么回事,喜欢还是不喜欢能不能给个准话,我这边很着急的啊!!! 这个问题让云栩栩思考了一下午,连晚上司空渊来了之后她也在琢磨,两人吃过饭躺在床上,云栩栩仍旧在纠结。 司空渊抿着嘴,心中各种情绪划过。最近女 分卷阅读92 人再也没做过让他不适的举动,不会抱他,不会贴在他耳边说话,也不会在晚上睡觉时偷偷牵着他的手,这些动作都曾让他纠惊慌不知所措,可是当对方真正停止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比之前更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犯错了,’司空渊垂着眼,‘我不该躲开的,我要做的是答应她所有要求,如果是主子……’ 如果是阁主,肯定也会避开她的亲吻,可是司空渊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突然意识到,她亲吻的、拥抱的、呼喊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阁主。 他从来都只是个替身。 细密的疼痛自胸口蔓延,比被打碎了全身的骨头还要疼,同时多了些形容不出的酸涩。司空渊忽然起身捂住胸口,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因为怕热,像八爪鱼一样贴在墙上的云栩栩吓了一跳,她看着司空渊突然坐起,第一反应就是‘卧槽,热炸了?’ 她连忙跟着起身,看司空渊捂着胸口也慌乱地盖在他胸膛上,“夫君,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千万别是心脏病突发,心肺复苏怎么做来着?是先人工呼吸还是先胸外按压?我还是先喊人吧!! “浅……”刚发出声音的云栩栩突然被抱住,司空渊环着对方的腰,将她死死扣在自己怀里,“本阁主、无事,这样就好。” “……” 云栩栩:这他妈怎么回事?这是拍偶像剧嘛?有病治病啊大兄弟,抱我算怎么回事。你要是死了我解释不清的。 试图抢救一下对方的云栩栩:“夫君,若是不适可以去找太医看看。”你们暗卫也有看病的地方吧,不行千万别挺着。 柔软的身体禁锢在自己怀里,心中莫名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司空渊慢慢收紧手臂,恨不得将对方糅入骨血,“不必。” 司空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克制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痛苦,云栩栩似乎、好像、差不多懂了。 她不仅懂了,还要抓住这个机会。 此时她被司空渊抱着,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没管自己马上就要被勒断的腰肢,云栩栩偏头咬了一下对方的耳尖,“那妾陪着您。” 说是咬,但更像是含或者吻了一下,反正司空渊没感到疼,只觉得灼烧他心脏的火焰在对方的动作下慢慢浇熄,蔓延在全身的疼痛也渐渐褪去,他盯着她的雪颈,竟也想作出同样的动作。 对方不回答,云栩栩也不气馁,她又道,“妾那么喜欢您,您一定会好的。” 司空渊喃喃重复,“喜欢?” 云栩栩贴在他耳畔,如海妖般吟唱着最甜蜜的情话,将对方引诱到无边沉沦的欲望之海,“是啊,妾喜欢夫君,喜欢到看不见您就会心痛,喜欢到您不理我就会难受,喜欢到看见您和别人在一起就会嫉妒的发疯,”她拉起对方的手覆在自己胸口,“夫君,您听见妾的喜欢了么?” 司空渊,你听见自己的喜欢了么? ☆、047 喜欢、心痛、难受、嫉妒,一句话中包含了太多司空渊未曾理解甚至未曾听闻的情感。毕竟他前二十年,学会的也只有服从、忠诚和奉献。 他只知道这些,所以也只能这样做。 他遵从她的命令,绝不违背她任何话语;他向她献出最大的忠诚,从无二心。这是司空渊能给女人的全部东西,也是他拥有的全部东西。可对方却忽然告诉他,这个世上还有别的,还有一种能让人同时快乐和痛苦、喜悦和悲伤的东西,她说那叫“喜欢”。 她说她喜欢他。 她说她喜欢阁主。 手掌贴在对方胸口,感受她娇嫩皮肤下传来的勃勃生机,她为另一个人鼓动的心跳,司空渊垂下眼睛,愤怒、不甘和痛苦不断在脑海中交织,他明白的第一种情感,是嫉妒。 他明白了,云栩栩自然也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两人相处很怪,因为司空渊从不知道什么喜欢。他这辈子只知道一种关系,就是主子和属下。他分不清属下关心主人和男人关心女人的区别,他明明对她无法拒绝,却总认为自己是在服从命令。 他什么都不懂。 云栩栩突然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满足,那种大片空白任她涂抹、污染的快乐,她重新投入对方的怀抱,尖尖的牙齿咬在他喉结上。 ‘这个男人,以后会是我的。’无关系统的任务,也不是因为想要活命,云栩栩只是听从了内心突然出现的感觉,她想要得到他,亲手教会他情感,然后看他在忠诚与爱意中挣扎,至于之后的事,那就再说吧。 云栩栩微微用力,在对方紧绷的脖颈上留下两道痕迹。 她笑,眼波流转,魅意逼人,“夫君既然好了,那就睡吧。” 司空渊顺着对方的力道重新躺回床上,这次她没离得远远的,而是缩在他怀中,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漂亮的眉眼被发丝遮住,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 他低头,唇却不经意划过她的头顶,司空渊心头一震。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对方的话。 ‘我,喜欢,她?’ 夏季的夜太短,因此即便是思考了一整晚,司空渊都没得到答案。 —————— 分卷阅读93 今夜同样没睡的,还有霜云殿的两人,宫茗颜浅浅地喘息着,眼角带泪,像风雨中不断摇曳的花枝,因为得到雨露的滋润而渐渐绽放。 阁主怜惜地揩下她的泪珠,“凝儿真美” 五指插入对方发丝,赵凝霜轻轻抱住阁主,她盯着床柱雕刻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裂痕,突然道,“七郎,我们明日出宫好不好?” 阁主有些犹豫,“大臣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告诉他们,下朝后我们偷偷出去,像从前一样,只有你和我。”宫茗颜一下下抚着爱人的头发,语气怀念,“我们好久都没出宫了。” 先帝在世时,阁主并不受宠,母族亦家世低微,所以他宫外的府邸非常偏僻,隔壁就是中尉属官赵静室的家。 所谓静室,就是为阁主出行时清理街道、赶走百姓的人,可以说是众多高门望族的骊阙城中最平凡的存在,所以即使是不受宠的皇子,对于赵静室来说,也是天一般的人物。 人都有向上爬的本能,赵静室觉得这是个机会,因此他不但时常拜见,更将自己的嫡女献给了当时的七皇子阁主。 在宫中始终被轻视的皇子第一次受到如此慎重的对待,赵静室每次见到他都异常恭顺,清凌凌的女孩看他亦含羞带怯,阁主觉得他们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 因此后来他四个小蓝先后因夺嫡而死,他自己机缘巧合做了阁主,也没忘记赵静室一家,更没忘他生命中第一个女孩。 宫茗颜的话勾起了阁主的回忆,他万般温柔地吻了女孩一下,“好,我们明日出宫。” 他如今是阁主了,本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御花园里,丫鬟守卫们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纷纷低着头,生怕不小心惹怒了对方,招来无妄之灾。 能在宫里被惧怕成这样的自然是云栩栩,她此时沉着脸,眉宇间尽是不悦,往日艳中带魅的眼睛失去笑意,如同冷箭般扫射着众人,她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小丫鬟说:“我受不了了。” 面对其他丫鬟们求助的眼神,小丫鬟也很无力,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自家尽染一直保持着她‘半死不活’的夏日专属状态,今天却突然早早起来,沐浴后直奔御花园,一站就是半个时辰,这是出什么大事? 小丫鬟小心翼翼问,“尽染为何受不了?” 在风口站了这么久,体内的热气才慢慢散去,云栩栩幽幽叹了口气,“天太热。” 昨晚为了攻略,硬生生抱着个活人睡了一夜。在闷热无风的夏季,这个行为无异于自残。一整夜她都疯狂出汗,早上起来亵衣湿了半面,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云栩栩照镜子的时候直接黑了脸。这叫什么以色侍人!司空渊没被她吓跑都是真爱。话本里动不动就抱着睡的,莫不是住在南极? 一直单身、睡在凉爽侧殿的小丫鬟无法理解对方的痛苦,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提议,“夜里可以放些冰。” 除非用冰铺满整个房间,否则并无用处。然而即便是丞相,也不能这样铺张,云栩栩掐着腰,思索着要不等秋天再攻略,现在先放个暑假啥的。 养生达人小丫鬟及时提醒,“尽染该回去用早膳了。” “我不吃,”吹过风的云栩栩恢复了点精神,她算了一下上次闹事的时间,“今天也该出门营业了。” 小丫鬟:尽染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 “我前几日落水,众位妃嫔看见了却没什么表示,我甚至心痛,如今也该找个妹妹好好谈谈,”云栩栩随便指了个方向,“小绿,就是你了。” 并非故意找茬,而是云栩栩想得明白。她先是落水,然后又发现小蓝没了一条手臂,按照她跋扈嚣张的人设,必定要闹出点事,否则怕是会引起阁主的怀疑,如果让对方误认为她心生怨怼、又或者暗中谋划什么就不好了。 云栩栩清点一下人数,五个丫鬟五个守卫,不多不少,如果打群架也不会输。刚要前往欣雨殿,却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管事姑姑秋兰。 秋兰是皇太后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随主子潜心念佛,很少在梦阁走动,当然也有皇太后并非阁主生母的缘故,但是能惊动她的,必定是大事。 云栩栩和皇太后关系挺好,毕竟不是真正的婆婆,没有婆媳问题。而且仔细算,皇太后还是她远方表姨,因此云栩栩笑着迎上去,“竟然是秋兰姑姑,可是太后要见我?” 秋兰表情端肃,“请云栩栩随奴婢来。” 云栩栩点点头跟着对方走了。看来她不找事,事也会主动找上她,这骊阙城果然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到达福宁宫的时候,云栩栩就知道今天的事不简单,此时坐在里面的不仅有皇太后,还有小绿和德妃,看她们的表情,如果不是她俩同时怀孕,就是自己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梦阁四年,云栩栩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事,她盈盈一拜,“臣妾云栩栩拜见太后。” 太后闭着眼,听见请安声才放下手中的佛珠,她也没叫云栩栩起来,而是对一旁的小绿道,“人到了,说吧。” 小绿眼中的兴奋劲都快溢出来,她跪在云栩栩身旁,声音惶恐不安,“禀告太后 分卷阅读94 ,前几日云栩栩落水,臣妾和德妃想去探望姐姐,正好瞧见裕安宫大丫鬟采波鬼鬼祟祟往土里埋东西。臣妾以为是手脚不干净的宫人,命人挖开看,竟然是用过的陵香草,而且足有两三年的分量。”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丞相,义正言辞道,“身为丞相,竟然不愿为皇家绵延子嗣,其心可诛!” 云栩栩面无表情地跪着,心里若有所思,原来采波每日加的料就是这个,为了害自己,她老人家也真是辛苦了。 皇太后睁开眼,目光如炬,“丞相,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云栩栩想说的倒是挺多,比如她根本不需要服用陵香草,毕竟她又不是草履虫,还能无性繁殖;以及自己若是真想避孕,完全可以找系统,成功率百分百还无毒副作用;还有采波是阁主的人,和她丞相有什么关系。 但是最后,云栩栩只是低着头,“臣妾无话可说。” 太后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丞相恃恩而骄,数违教令,有失妇德,难立中宫。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以正宫闱。” 隔着半个房间,都能感受到德妃突然迸发出的惊喜之情,她原本只想着让云栩栩降级,没想能到直接打入冷宫,从此劲敌已除,宁妃又没有她进宫早,协理六宫的权柄就是她的了。 丞相非常平静地跪拜,“谢太后尽染。” 德妃眼神示意,两个小守卫板着脸就要把云栩栩押至冷宫,却被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打断,“母后这里好生热闹。” ☆、048 随着阁主的到来,冷静无比的云栩栩立马换了副模样,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众人请安后才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皇上~” 尾音婉转悠长,短短两个字愣是让她喊出了蚀骨销魂的感觉,皇上快步走到她身边,“染染为何跪在这?” 硬生生被绕过去的宁妃黑了脸,她也学着对方的语调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尖锐刺耳,“皇上,丞相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汤!” 皇上再次无视她,直接看向太后,“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示意秋兰将刚才的事说了,最后还补充道,“丞相供认不讳。” “母后,你们错怪染儿了,”阁主语带歉意,“陵香草是本阁主让采波放在药里的。” 德妃惊呼,“阁主,这是为何?” 阁主亲自将丞相扶起来,握着她的手道,“丞相刚入宫时,太医便说她身子骨弱,不宜太早有孕。本阁主不想让染儿担心,就私下命采波把坐胎药换成避子汤,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 云栩栩站在阁主斜后方,头垂得低低的,心中却恨不得给对方鼓掌:这语调、这措辞、这动作!完完全全是个影帝啊,骊阙城欠你阁主一个小金人。 毕竟不是自己亲儿子,只要没有违背祖训,太后自然不会管,她重新拿起佛珠,“皇上以后莫要如此行事,丞相年岁也够了,避子汤就停了吧。” 阁主点头,“母后教训的是。” “既然无事,就都退下吧,”太后再次闭上眼,面露倦色,“哀家也乏了。” “打扰母后,儿臣这就离开。” 阁主牵着丞相先一步走了,脸色不好的宁妃和德妃也请安离去,两人走出福宁宫后,夏日的暑气扑面而来,宁妃忍不住讽刺,“姐姐协理六宫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德妃明显技高一筹,“妹妹说笑,我可没想过协理六宫,只要安安静静陪着皇上,被皇上看在眼里就行。” 扳倒丞相的机会白白溜走,又被老对手嘲讽皇上无视自己,宁妃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德妃嘲讽的笑也渐渐消失,她几乎要拧碎了手里的帕子,“林、尽、染!” —————— 通往裕安宫的路上,阁主和丞相均是一言不发,两人相握的手早就分开,毕竟对于真爱至上的阁主来说,碰一下别人都是对宫茗颜的背叛,实际上他刚才的动作已经令云栩栩惊讶万分。 她一边走一边想:阁主还挺敬业,牵手都没借位,不过他今天走得好快,这是因为不能直接杀了她,所以要累死她? 到裕安宫时,云栩栩已经累成狗,就想着立马瘫回床上,然而一向对她避而远之的阁主竟然没走,还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云栩栩:这是要加一段感情戏? 阁主没有按照对方的设想行事,而是非常严肃地询问,“药是本阁主赐给你的,为何没向母后解释?” ‘当然是怕她们进一步调查,然后发现避子汤实际上是迷药,那我恐怕就不是进冷宫那么简单了。’心里吐槽完,云栩栩慢慢跪下伏在对方膝上,眼泪打湿了面前的龙袍,她声音低低软软的,“妾知道采波是阁主的人,便以为是皇上不想让妾有孕,如果是这样,妾宁愿死在冷宫里。” 阁主动作一顿,“染染就这么在意本阁主的想法?” ‘表忠心的机会到了!’演技炸裂的云栩栩缓缓抬头,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妾当然在意皇……夫君!” 情深意切的表情差点当场裂开,云栩栩顺势起身埋在对方怀里,心中疯狂呐喊:啊啊啊啊啊!这他妈怎么回事,为什么是司空渊啊啊啊啊啊! 分卷阅读95 衣袖下的左手紧握,指尖已经陷进肉里;右手抱住女人的动作却轻柔无比,司空渊喃喃道,“是么。” 你竟然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甘愿赴死么。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云栩栩眉头紧皱,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阁主现在白天都不营业了?而且司空渊也不对劲,两人相处这么久,他始终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如今哪怕是因为听从阁主的命令保下她,也不该有这么多问题。 莫非是昨晚的话起作用了? 困惑的云栩栩蜷缩在对方怀里,反复琢磨着司空渊的问题,她绞尽脑汁,然后得出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答案:司空渊问她对阁主的看法,实则是因为嫉妒,他嫉妒她爱阁主。 心中惊诧万分,云栩栩仔细思索,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司空渊刚才完全可以找个借口离开,但是他没有,而且还有他问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关心又是什么! 云栩栩简直要激动地跳起来,只有喜欢才会嫉妒,而只有嫉妒才会让人作出不可理喻的行为,她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云栩栩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侧过身体,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颊,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之前在意皇上,只是因为妾嫁给了您。”其实我根本就不爱阁主。 “但是渐渐的却有些不一样了。您待妾细心周全,还亲自喂妾喝药,让妾甚是动容。”我爱的实际是那个关心我的人。 云栩栩垂下眼眸,像是羞怯,“而且每一次夫君抱住臣妾,臣妾都会感到十分安心,此刻尤甚。”如果我爱的就是你,司空渊,你现在该怎么办呢? 正午的天很热,可是司空渊却觉得自己格外寒冷,两人呼吸相交,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她说的每一个字又都是别人,漫天的痛苦和愤怒几欲将他压垮,年轻的暗卫全身都在颤抖,他紧闭着唇,生怕一出口就要说出真相。 云栩栩的目光愈发热切,她一步一步将对方引诱到绝望的深渊,“还有您今日突然出现,将臣妾从黑暗中拉回来。夫君,您是妾的大英雄。” 左手手掌彻底被扎破,血液顺着指缝流到地毯上,司空渊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满眼、满心都是女人清浅的笑容和醉人的眼神,他已经被她的话语逼疯,“休得胡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 云栩栩目光灼灼,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切情谊,“夫君,妾心悦于您。” 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司空渊最后的理智也在这句话中消散,他紧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云栩栩目光闪了闪,露出了今日最灿烂的笑容,她抱住对方的脖子,在他耳畔悄悄道,“妾当然知道。” 在对方倏然放大的瞳孔和无尽的期盼中,云栩栩甜蜜而残忍的声音响起,“您、是妾的夫君啊。” …… ‘我不是’三个字几乎要冲出喉咙,在这时,司空渊突然听见了一声哨响。连绵不绝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刚刚的所有冲动瞬间被浇息,司空渊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他顿时僵在原地。 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回复,云栩栩疑惑地转过头,看见了司空渊慌乱不堪的表情,她立马意识到出事了,‘难道暗卫都被下了蛊,一透露身份就会死?’ 脑洞过于大的云栩栩立马紧张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牵住对方的手,“夫君,您怎么了?” ——司空渊你千万别死,我攻略都快成功了,要死也等咱造反成功后啊! 司空渊脸色煞白,慌乱地将她推开,“本阁主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没能处理,就先走了。” 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就急匆匆消失不见,云栩栩一脸愕然,【这又是怎么回事,系统,你快给我出来解释一下!】 气得发疯的云栩栩撸起袖子,她一抬手,看见了上面满满的血…… ——这是,司空渊的? —————— 没有丞相想的那么神奇,司空渊离开是因为听见了呼叫暗卫的哨音,哨子经过特殊处理,只有内力高深的人才能听见。 司空渊顾不得身后跟着他的守卫,快步向御书房走去,主子今日和宫茗颜出宫,此刻应该是回来。 他按下心中不该有的冲动和想法,努力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忘记,并且告诉自己以后都不能这么做,等到达御书房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忠心耿耿的替身暗卫。 一身便服的阁主见他这幅打扮先是一愣,然后便想到暗卫可能替他做了些必要之事,但是阁主已经顾不得这些,他恶狠狠地说道, “云栩栩必须死。” 刚刚才发誓要忘掉对方的司空渊,血流的更多了。 ☆、049 真实情况远没有云栩栩想得那么神奇,司空渊离开只是因为听见了呼叫暗卫的哨音,哨子经过特殊处理,只有暗阁的人才能听见。 高悬的烈日下,年轻暗卫疾步走向御书房,他目光黑如深潭,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唯独掩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显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女人的音容笑貌犹在耳畔,她惑人的眼神、娇艳的容貌、悠 分卷阅读96 扬婉转的笑声一一从司空渊脑中划过,最后记忆定格在温软的唇上,她轻笑着吻他,然后叫他夫君。 体内气血翻涌,尖锐刺耳的哨音像是淬了毒的利剑,不断翻搅着丹田,司空渊咽下口中腥甜血液,更快地向前走。好像他再快一点,就能将一切抛之脑后,将所有爱意、不甘和渴望统统留在裕安宫,留在他……求而不得之人身边。 ‘我确实喜欢她,可这又怎么样呢。’ 等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司空渊又变成了忠心耿耿的替身暗卫,他恭敬地跪在阁主身前,仿佛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阁主见他这幅打扮一愣,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采波私自将陵香草加入汤药中,被太后尽染发现,属下怕她们追查,便现身搪塞过去。” 司空渊面色如常,他没说谎,但也没说出全部真相,下意识避重就轻将云栩栩摘出去,然而阁主听闻还是勃然大怒,他咬牙切齿道,“又是云栩栩这个贱.人!”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阁主未必会气成这样,但是加上今天在宫外发生的事,让他忍不住怒目切齿。 昨晚宫茗颜勾起了他旧时回忆,阁主颇为怀念,两人便定好下朝后出宫,他们像少时一般,两人手牵手在集市里闲逛。 京中繁华依旧,百姓安居乐业,连集市都比过去热闹许多,阁主搂着美人内心十分骄傲,毕竟这都是他贤明领导的结果。作为枕边人,宫茗颜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她十分配合地和掌柜说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骊阙城才能兴盛如此。” 当时他们在珍宝阁买簪子,掌柜对京中贵人颇为熟悉,他从没见过二人,便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当做外地富商,因此热情地介绍,“此言差矣,京中百姓富足,还要多谢丞相一家,林丞相安富恤穷、忠心耿耿;大公子也神勇非凡,前日还剿匪成功呢。” 宫茗颜本意是想让掌柜夸赞阁主,没想到背道而驰,她匆匆付完账就拉着面色不好的阁主离开。此时将近正午,热气扑面,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宫茗颜贴心道,“老爷,我们不如去酒楼歇息片刻。” 阁主也被高温暑热和刚才的话闹得心烦意乱,“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二人举步来到京中第一酒楼翡翠居,由于恰逢午膳时间,楼上的包间都满了,只剩大堂的位置。阁主想走,却被宫茗颜拦住,她微微笑道,“老爷,您忘了我们以前就是这般。” 皇子的月例很少,又没有母家补贴,所以出宫后阁主一度非常穷,于是他们经常点壶茶,在酒楼一坐就是一下午。 阁主也想起了那段时日,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来到七八年前,那时他还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牵着赵凝霜,他们对坐在桌子两端,偶尔的目光相接都会让他半天。 他笑着抚了抚爱人的头发,“好。” 齐国民风开放,因此小夫妻亲密的举动也不足为奇,小二非常习惯地将二人领到一处空位,“二位客官请。” 阁主想了想,点了桌好菜和最便宜的茶——和当年一样的茶。 小二很诧异,但还是笑眯眯给两人上了菜,如今这么阔绰的爷可不多见,他大声吆喝着菜名,在得到几块碎银后满意地走了。 宫茗颜也不吃饭,她捧着茶碗小口抿着,茶水很凉,因为反复冲泡几乎没有任何味道,可她喝着喝着,莫名就从里面尝出些苦涩。她摩挲着茶碗的裂痕微微有些愣神。 是茶变了,还是人变了? 阁主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他犹自回忆道,“当年这里还有说书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身着长衫的说书人便拿着惊堂木出现在大堂,醒木被他夹在两指中间,轻轻举起后又急落直下,随着啪——的一声震天响,刚才还沸沸扬扬的房间立马鸦雀无声。 抑扬顿挫的话音响起,说书人几句话就将众人引到那刺激惊奇的画面里,“话说那林家大公子周宛晴,京城人士,他于黄州……” 今天这段,讲的是周宛晴智取土匪老巢,说至兴处,不仅说书人手舞足蹈,连堂中百姓也拍手称快。 听了半天的阁主面目阴沉,拂袖而去。 等他们二人走远,酒楼顶层包间的门才缓缓合上,一个与阁主七分像的人眯着眼,目露满意之色,“做得不错。” “九爷英明,如此丞相一家算是犯了圣怒,我们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笑容满面的中年人低声恭维着,而他的模样,赫然是刚刚珍宝阁的掌柜。 ……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阁主依旧怒火中烧,他对着一众暗卫道,“丞相居心叵测,此人一日不除,本阁主的皇位一日不稳。” 暗阁除了司空渊,还有其余九位暗卫,他们各有奇招,或武功高强、或擅长谋略,等同于一个小型私人秘书团,智商担当暗九提议,“丞相根基不浅,贸然杀之可能引起朝廷动荡,不若设计让他自行请辞。” “此话怎讲?” 暗九娓娓道来,“丞相年岁已大、无欲无求,唯独对一双子女甚是用心。若是能杀了丞相或者林家大公子,丞相必定承受不住,到时候一举杀之,再伪装成伤心过度的假象,谁都 分卷阅读97 不会想到皇上身上。” 完全没思考计策是否合理,阁主在听到能杀了云栩栩后立马眼前一亮,他抚掌大笑,“此计不错,这件事就交给暗九办,半个月内,我要让云栩栩尸骨无存。” 阁主离开后,暗卫也相继离去,司空渊面无表情地回到暗阁,他脱下明黄色的衣袍,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尽染……’ —————— 那边阴谋诡计进行的如火如荼,这边云栩栩却稳得一批,开始她还稍微有些担心这几日司空渊为何没来,后来从系统那里得到答案后,她就彻底不关心了。 系统都诧异,【宿主,您不是要攻略司空渊么?】 【是啊,】云栩栩瘫在椅子上,拿着一个精美的瓷瓶左看右看,随意回道,【攻略他。】 【那您为何没有行动?】 云栩栩完全不明系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统啊,你最近脑子是不是不太好?数据也会老年痴呆?你不是前天才告诉我司空渊被罚,如今在暗阁的水牢里么。】 那天司空渊急匆匆走了,云栩栩生怕对方会死,强忍着心痛花费50积分调查司空渊去向,然后被告知,司空渊离开是因为被阁主传召。而且系统还赠送了另一个消息:因为司空渊擅自假扮阁主出现,虽然事出有因,但仍要受三天鞭刑。 得到消息的云栩栩立马松口气,【原来是受鞭刑啊,我还以为他被我吓跑了呢,还好还好。】 系统沉默了一会,主动告诉她,【暗阁的鞭刑极其残忍,受刑者的头被迫浸在水中,在濒临淹死的时候才能稍微抬起一会,而他抬头的时候还要被打。】 云栩栩眨了眨眼,【宫里人真会玩儿。】 系统:…… 感受到对方的无语,云栩栩轻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谈感情太伤命了。】 她这些年在宫中,包括攻略的这段时间,能保持游刃有余,是因为她一直守着自己的心。在吃人的宫里,心丢了,命就丢了。 系统沉寂下去,它只负责提供帮助,但是究竟怎么做,都由宿主自己决定。她执行,她也承担后果。 云栩栩盯着手里的白色瓷瓶看了又看,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吃进去,药很苦,却没人木着脸把饴糖送给她,云栩栩摸了摸唇, “司空渊啊……” ☆、050 等到司空渊再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天后,他在水牢被关了三天,又养了三天伤,如今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命若悬丝的样子。 他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只在发现对方身影时,眼中骤然亮起了光。 云栩栩躺在窗前的软榻上,本来没想理他,因为阁主给的官方说法是近日政事繁忙、没时间陪她,按照丞相的性子肯定是该闹一闹的,但她看见司空渊的表情,莫名就没舍得。 ‘毕竟是因为我受罚的,这也算工伤了。’ 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后,云栩栩才对他招招手,“夫君~” 司空渊大步走过去,带着多日未见的欣喜和雀跃,却在接近对方的瞬间愣住了。 女人小小一团缩在软榻上,身上披着薄被,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圈,曾经圆润的肩头现在形销骨立,头发也暗淡枯黄,偏偏精神却好很多。如果靠的近,还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司空渊当即变了脸色——她中了蚀骨。 蚀骨是暗阁秘药,此药无色微甘,和平时宫中贵人服用的滋补丸只差一味药,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太医也无法区分,因此它经常被用来暗杀政敌。服用此药后有一特点就是无故出血,若在女子身上,则是…… 云栩栩懒洋洋地伸手牵住他的衣摆,“夫君,妾今日来月事了,怕是不能服侍您。” 即便说着这样私密的事,云栩栩也一点羞涩都没有,说起来这还是阁主的锅。齐国有传统,入宫为妃的女子皆由宫里嬷嬷来教导男女之事,阁主不想睡云栩栩又怕她发现异常,最后竟然给了她一卷假的画册。 当年云栩栩看到书中写,女子睡梦中就能怀孕时,她笑了三天三夜,多亏九年义务教育,否则她怕是要坐着通往封建迷信的车,一路被带到沟里。 司空渊远没有她这么淡定,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将女孩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司空渊的心已经揪成一团,“轻了。” 为了防止暗卫之间互相勾结,他们平时禁止来往,因此司空渊对暗九了解不多,他完全没想到对方是个急性子,说杀了云栩栩立马就下毒。 “夫君也看出来妾最近瘦了?”云栩栩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故意撒娇,“谁让夫君都不来,妾茶不思饭不想,自然就瘦了。” 云栩栩只是随口玩笑,但是司空渊却当了真,他确实把对方中毒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如果他早些发现、又或者出手阻止…… 司空渊问,“最近可有吃特别的东西?” 瓷瓶被云栩栩摆在最明显的地方,就差旁边没竖面锦旗写着‘这里有毒.药’,她却假装思考一会才回答,“也没吃别的,只有阁主赏赐的补药,虽然苦,但妾一直坚持吃呢。” 瓷瓶被司空渊握在手心,他倒出一粒 分卷阅读98 闻了闻,顿时所有侥幸都被粉碎,这是蚀骨无疑。 云栩栩看着对方脸色变了又变,在心中缓缓笑开,这一步,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阁主和她,忠诚和爱人,司空渊究竟会选谁。 早在前世,云栩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也许因为身无牵挂,她酷爱极限运动,最享受生死边缘的感觉。所以发现阁主赐给自己毒.药时,她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并且拒绝了系统提供给她的解药。 没有感情的系统都忍不住劝她,【解毒丸是免费的,不需要积分。】 【不要,】云栩栩一口回绝,【我不但不要解药,我还要毒.药。】 阁主赐给她的蚀骨本不该这么快起效,但是云栩栩向系统多要了一份,所以短短六日,她便行将就木、命不久矣。 云栩栩:以命为筹码,成则生、不成则死,这攻略可太有意思了! 司空渊还在发呆,云栩栩侧身抱住他,嘴角漫起恶劣的笑意,“夫君,妾今日还没吃呢,您喂我好不好?” 亲自送我去死,司空渊,你能做到么? 司空渊哑着嗓子,拿药的手都在发抖,“既然苦,以后便不必吃了。” “可是妾想吃,”云栩栩假装没看见对方的挣扎,像前几日吃糖一样,就着他的手把药卷进嘴里,她靠在他身上,语气是纯然的欢喜,“妾还想给您生个孩子呢。” 丹药的苦味和她身上的香气一同袭来,像是恼人的秋雨,搅得人无法安生,司空渊抱着熟睡的女人,内心所有波澜壮阔的情绪都化为一潭死水,他右手猛地用力,生生将瓷瓶捏成粉末。 白色粉末飘飘洒洒落在地上,风一吹就再无痕迹,可是司空渊的心上,却偏生多了些什么。他看向对方吻过的手掌,终于下定了决心。 —————— 七天之后,也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蚀骨之毒彻底侵入云栩栩的心脏。她瘦了很多,面貌上却是一副唇红齿白、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太医令的大夫都看不出来什么,最后只猜测是夏日肝火太盛、影响食欲。 被传讯而来的周宛晴看见妹妹吓了一跳,他担忧地问道,“染儿,你怎么了?” 云栩栩让小丫鬟在外面把风,沉思片刻忽然说道,“其实我不受宠,大婚三年也没同房过,阁主拿我当靶子,给他的真爱遮风挡雨。” 周宛晴虽然知道宫中有些腌臜事,但他从没想会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他们一家在外给阁主打拼,宠在心尖上的人儿却被这样对待,二十几的男人顿时红了眼眶,连自己手臂断了都没这样难受,“染儿,丞相我们不当了,小蓝带你走。” 虽然知道这样刺激小蓝有些不好,但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云栩栩还是继续说,“阁主现在想过河拆桥,给我下了蚀骨,理论上来讲,我最多还能活三天。” 半月蚀骨,人死灯熄。虽然她只吃了七天药,但是因为服用的剂量大,所以挺不到半个月,按照系统的说法,能撑三天已经是极限。 周宛晴面如死灰,“此药如何解?需要大夫还是什么草药?我马上带人去找!” 云栩栩顿了顿,“我有解药,但是解药只能保住我一时,不能保住我一世。”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对方,凭借周宛晴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昏暗日光下,娇小的女孩儿骨瘦如柴,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可他上次见她,还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周宛晴忽然想起很多事,比如父亲下朝后痛苦的眼神;他因为朝廷不增兵,十几个兄弟用命杀出一条血路,护他从山匪刀下逃脱;最后是妹妹一身红衣,他告诉她,‘小蓝护着你。’ 这些血淋淋的记忆浇息了他忠君爱国的承诺、摧毁了他纲常伦理的信念,周宛晴闭上眼,终是叹息道,“你说的事小蓝都会答应,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让我同意。” 他知道这是妹妹怕他两难,故意作践自己的身体,想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可他周宛晴做下的决定,都是出于本心,何须别人替他担因果。 他是小蓝,本该护着妹妹,不让她经受风霜。但他不仅没做到,让她受了苦,还反过来被她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生怕他自责。 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等再睁眼,周宛晴内心已是一片坚定,“我们造反。” 完全没想到小蓝还能自己脑补出一串苦情剧,云栩栩弱弱地举手,“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司空渊,哥,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周宛晴一副‘我都懂’‘妹妹不必如此’‘你受了大苦’的表情,握着她的手怜爱万分道,“以后有我。” “……”行吧,你的脑补你做主。 云栩栩咳了一声,把近日查到的消息一并说出来,“阁主不知为何突然对爹不满,所以暗阁的人给他出了个主意,先把我害死,再作出他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也随我而去的假象。”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周宛晴思考一会才问她,“暗阁?” 云栩栩对这个组织也非常好奇,毕竟司空渊就来自那里,但是她的信用只能再赊100积分,也就是问两个问题,所以就没舍得问。b 分卷阅读99 r 云栩栩:系统完全不了解我,我芝麻信用可是超过90%的同城人,怎么可能只值两个问题。 系统:我们不是靠那个评估的,谢谢。 她随口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里面有个和阁主一模一样的人,他是我造反计划的核心。” 周宛晴第一时间就猜出了她的计划,“狸猫换太子,但是你如何确定他会帮我们?”毕竟暗阁,听起来就是一群不会轻易背叛的人。 云栩栩非常老实的回答,“我也不太确定,只能赌一赌。” 周宛晴叹了口气,造反这样的大事被妹妹说的像儿戏一样,他问,“有几成把握?” 云栩栩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消瘦的脸,“七成吧,但是今晚过后,可能就是八成。” 司空渊,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别让我失望。 ☆、051 如墨的黑夜中,云栩栩独自躺在床上,所有蜡烛她都让小丫鬟吹熄了,除去床头这只。云栩栩盯着飘忽的小小火苗,陷入沉思。 她最近很喜欢坐在这样的夜里,黑暗能让她免去纷繁世界的干扰,专注于自己的心。虽然腹部传来的钝痛让她很难集中精神,但云栩栩还是努力思索着刚才的事,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今天下午,她和小蓝就造反事宜进行了一系列非常不愉快的商讨,两个从小没犯过错的别人家孩子,第一次做坏事就要干票大的,免不了有些慌乱,特别是当他们发现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时候。 云栩栩:“废物,造反都不会。书里都写了,派杀手暗中杀了阁主,再让司空渊登基。” 周宛晴:“那书里有没有写,如何让杀手避过一众侍卫,还有你说的暗阁人,悄无声息地杀掉阁主。” 翻了翻艳.情话本,云栩栩烦躁地把它扔到一边,“破书。” 周宛晴随手捡起,额头青筋都蹦出来了,“你说的书,就是指《凶猛山匪和俏妻子》……云栩栩,当了几年丞相你把脑子当没了?” “你有学问,”云栩栩不服气道,“那《四书》教你怎么造反,还是《五经》教你了?咱俩半斤八两好不好。” 状元周宛晴半天也没想明白,《俏妻子》和《四书》究竟是怎么变得半斤八两的。 他咳了咳,“咱们还得一步一步来,造反先要有兵马,我在京中有几个旧友,他们都是被皇上……反正能帮得上忙,而且若是需要大批兵马,黄州那里也可以来人。” 云栩栩嘴欠地问了一句,“是凶猛山匪么?” 若不是看她现在身体不好,周宛晴定要打她,“我是去剿匪的,再凶猛的都被我干掉了。” 云栩栩“哦”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语气,怎么还有点可惜呢? 周宛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他们带进宫中。”梦阁门口的卫尉可不是吃白饭的,能眼睁睁让这些人进宫。 时至六月,宫内百花盛开,蝴蝶翩翩起舞,云栩栩看了会窗外生机盎然的景色,慢吞吞说道,“我大概有办法了。” 他们不能主动来,就让阁主召他们来。 …… 该如何行动,云栩栩脑海中有了个朦朦胧胧的计策,然而只想了一半,司空渊就来了。他今天走得很慢,似乎犹豫很久才进来,哪怕走到她身边,也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云栩栩是真的累,蚀骨已经开始侵蚀她的内脏,体内时不时传来钻心的疼,好像肚子有个孙悟空在不停打滚,她捂着嘴咳了两声,将手心的血丝随意蹭在被子上,小声嘀咕道,“我借你芭蕉扇,从嫂嫂肚子里出来吧。” 司空渊被她的咳嗽声惊醒,他飞快地把什么东西放进袖子里,急忙去拍她的背,“可是身体不适?” 云栩栩:我全身都特别舒服,就是突然没事闲的咳嗽两声,你信么? 也许是下午的事闹得她心烦,也许是身体实在太疼,总之云栩栩心情不好,非常罕见地没理司空渊,翻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整个人颓废又沉默。 云栩栩:突然不想攻略.jpg 见惯了对方飞扬跋扈、眼中带笑的样子,司空渊还是第一次看她生气,他顿时惊慌失措地伏在床边,两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你怎么了?” 身体愈发疼,好像有巨石在她身上碾压,云栩栩咬紧牙关不想哭出声,眼泪却像倾盆大雨般止不住往外流。 司空渊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庞,在发现那点点湿润后愣住了。 孤独的人都有个毛病,他们面对外人时习惯性带着面具,哭笑喜怒看似随心所欲,实则都经过缜密的算计;当他们真正难过的时候,反而不想让人看见。云栩栩就是这种人,她将身体缩成一团,腿埋在膝盖里,明明知道眼泪是最好的攻略手段,却硬撑着不想示弱。 司空渊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明明他一整天都在担心对方,真正来到她身边却不知如何是好,他试探性地将人搂在怀里,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司空渊皱眉问,“你是不是疼?” 蚀骨只有在毒发的时候,也就是第十五天才会疼,她为什么反应如此剧烈? 自从中毒后,云栩栩就时常觉得冷 分卷阅读100 ,凉意从五脏六腑蔓延开,盛夏的热气也驱散不了,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冻住才能罢休。如今靠在司空渊身上,她终于感受到一点暖意,下意识往对方怀里钻,“冷。” 一日未见,她似乎又轻了不少,身体也格外的凉,司空渊借着抱她的动作把手搭在脉搏上,心中一惊,‘怎么会已经侵入脏器!’ 迅速把人放回床上、再拿被子盖住,司空渊道,“你等我。” “……” 云栩栩:暖宝宝说走就走,我心好累! 这一次,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人去了哪,只觉得一晃神,他就再次出现在身边,司空渊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放在她嘴边,“吃下去就不疼了。” 丹药散发出阵阵清香,强烈地吸引着她,本来半昏迷的云栩栩忽然警觉,【这是吗啡吧,司空渊竟然想用毒.品忽悠我?】 【这个时代没有吗啡,他拿的是白漆木。】系统顿了顿,【是他自己的解药。】 之前说过,蚀骨和普通滋补丸只差了一味药,就是修习内功之人服用的红茱,它有剧毒的同时还能打通经脉,所以会使服药之人脸色越来越好。而白漆木则是唯一能解此毒的草药,万金难求还需长期使用,因此主人家常靠这种方法来控制暗卫。 暗阁也是如此,每七天发一次白漆木,保证暗卫不会背叛,而司空渊拿的,就是他自己那份。 云栩栩嗤笑,司空渊最后想出的竟然是这个方法,用他自己命来换她的命。 正如之前她和周宛晴所说的,所有解药都是治标不治本,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一世,而且云栩栩连这一时放松都不想给司空渊,她偏头,“妾不吃。” 司空渊面色严肃,“必须吃。” 向系统要了多一倍的蚀骨,就是想让对方看见她痛不欲生的样子,云栩栩怎么可能吃下解药,她抬头看向对方,泪水在眼眶打转,“夫君,你凶我。” 她在暗处偷偷哭,司空渊尚且忍受不了,如今梨花带雨看着自己,司空渊几乎要崩溃,他匆忙道歉,“是我的错,可是你必须吃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没有糖,我这就去……” 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云栩栩拉住了他,她的力气很小,几乎感觉不到,可是司空渊仿佛被定住,“何事?” “夫君抱抱我,”云栩栩一手扯着对方,一手捂着小腹,“抱抱我就不疼了。” 司空渊叹口气,终是坐回床上。 大掌盖在对方手上,内力一点点输进她的经脉,司空渊问,“这样可有好些?” 阁主不会内力,他这样做一定会暴露自己,可是司空渊已经顾不得这些,他满心都是让她别疼,让她别哭…… 身体的疼来自内脏溃败,输内力能有什么用处,甚至不如一拳打昏她,云栩栩觉得司空渊脑子有点傻,但还是配合地回答,“好多了。” 对方身体颤抖的幅度不仅没有减轻,还更严重了些,司空渊就知道她在说谎,可他却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想再劝,却忽然听到对方微弱的声音。 忍着疼痛,云栩栩还在试图给今晚的所作所为编个合理的理由,“夫君对妾的好,妾都记下了。成亲前,我曾听说寻常人家的丈夫都忌讳女子月事,觉得不吉利,可是夫君愿意陪在我身边,妾已经很满足了。” 她垂下眸,像是羞怯,“妾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想要有孕就必须经历这一遭,疼过才能让气血充盈,所以妾不想吃药,为了您,妾忍得住。” 这番话漏洞百出,云栩栩自己都不忍直视,然而多亏司空渊不通男女之事,而是实在不行还能让阁主背锅,毕竟他编的画册更荒诞。 司空渊哑着嗓子,“我不在乎。”只要你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又不是阁主,当然不在乎了,云栩栩在心里嗤笑,她扯过对方的手盖在自己脸上,遮住嘲讽的目光,“可是嬷嬷说,没有孩子,夫君就不疼妾了。” 她的眼泪砸在手里,像是细密的针戳进心脏,司空渊伏在床边,长久积攒的疼痛终于冲破束缚。 他将药放到她眼前,语气轻轻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吃了这药,我也疼你,而且任何事都答应你。” 听懂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云栩栩抬起来,纯黑的瞳仁盯着对方,“一切事?” 昏黄月光下,司空渊的脸模糊不清,眼中却是坚定与忠诚,“一切事。” 云栩栩看了他一会,泫然欲泣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她慢吞吞地吃下那粒药,“记住你说的。” 她眼中仿佛有深渊,看久了会不自觉被吸引、下坠,可是司空渊并不害怕,又或者说他终于不再害怕,他慢慢弯下膝盖跪在床前,唇落在她柔软的手背上,他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我是她的了。 ☆、052 整整一夜,云栩栩都没有睡,她躺在对方怀里,感受到久违的宁静,那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却美好的宁静。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比如造反、解决身上的毒、解决司空渊身上的毒,这些事全都迫在眉睫。但这一刻,云栩栩什么都不想思考,丹药暂缓了体内的疼痛后,她就看着月亮发呆,等太阳升起,又看着晨 分卷阅读101 光发呆。 她看着太阳将天空染成深红,再懒洋洋地爬到天上,带来一片明黄;她看着薄雾散尽,虫鸟苏醒,阳光透过窗纱洒进地面,惊起了人世间的尘与土;她最后看着身边人,眼中不变的深情和渴望。 长久以来的目标终于实现,云栩栩蓦地笑起来,伴随着清晨第一缕太阳,她吻向他的下巴,然后低低喊了声“夫君。” 等到轻车熟路做完这一切后,云栩栩呆住了。 ——我这是习惯性攻略,还是…… ——没有还是!没有没有! 当对方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司空渊也在思考。 女孩笑的时候,眉眼会不自觉弯成月牙的弧度,少了几分魅色,却添上些许温柔和俏皮,司空渊在这个瞬间,仿佛看见了亿万星辰同时亮起的晦朔夜空,他等了二十多年,独自走过无数苍苍莽莽,终于等到这个时刻,等到光芒落在他身上的时刻。 ‘我一生别无所求,如今终于生出第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活得好。’ 他的愿望只有短短五个字,实现起来却比登天还难,哪怕他能坚持住、把所有解药给对方,皇上也不会放过她。那一刻司空渊甚至想过带她走。 可是带她走,就没有解药;不带她走,就会被暗九所杀。带毒的尖刀布满骊阙城每一处土地,他的尽染被困在中间,孑然一身,即便他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出路。 在对方轻柔的吻中,司空渊垂下头,目光里满是自责与愧疚。 “对不起。” 云栩栩一愣,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宫里近千人,与她交好者三四人,害过她的七八人,其余都是泛泛之交,唯独司空渊,是她欠他。 她引着他背叛旧主,看他挣扎在罪与罚之间,甚至现在,她还用自己的命逼他就范。若说愧疚,云栩栩内心也有,但是没那么多也没那么真挚,所以他道歉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沉默。 云栩栩想,我这一生何其有幸,能在泥沼中寻到绳索;而他又何其不幸,本就行于黑夜,如今又误入深渊。 两相对比,云栩栩生出些许沉重的感慨,它混着之前的愧疚和歉意,化成一湾河水,兜兜转转流进她早已干涸的心里。 清泉浸没裂痕,一时竟比之前的蚀骨之痛还要难受几分。 云栩栩第一次没想着攻略,她将手放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些错乱的起伏,“为什么?” 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同在黑夜里踽踽独行,他的心依旧热情澎湃,而她却早已千疮百孔,如今更是连最基本的良知都不见了。 司空渊还以为对方询问他为何道歉,他顿了顿,“因为你疼了。” 没能让你欢喜无忧,就是我的错。 那时太阳正好升起,细碎的光洒在司空渊眼睛里,像是雨后天空折射出的七色光芒,驱散了云栩栩从踏入宫门起就挥之不去的阴霾,驱散了这三年来与日俱增的怨怼与不甘,她突然捂住了腹部。 “可是又疼了?”司空渊焦急询问。 “不,”云栩栩埋在他胸前,像是感叹又像是庆幸,“是觉得自己没白疼一回。” 只疼一次就能换来这么个傻子,终归是我赚了。 …… 卯时刚过,护卫就在门口催早朝,他先是轻轻敲三下门,发现里面没声响后才小声道,“皇上,该起了。” 往日这个时辰,云栩栩正睡得熟,三年来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个流程,她听见守卫诚惶诚恐的声音后突然很想笑,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服侍的是假阁主,会不会直接崩溃? 司空渊的存在是绝密,否则也起不到替身的作用,所以全天下知道他存在的只有暗阁和阁主本人,先帝都是在御前出征、或者极危险时才会使用替身,如今阁主却因为不想睡梦阁用了暗卫。 云栩栩:此子画风惊奇,佩服佩服! 司空渊也听到了敲门声,他先是迷茫,而后又有些震惊。平日他怕守卫敲门的声音吵到丞相,所以都掐着时间提前离开,今日不知为何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就卯时了。 他下意识起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认认真真回头询问,“本阁主走了?” 他是她的人了,所以只听她的话。 对方一出声,丞相就更想笑了,司空渊似乎从没注意到,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和阁主一点都不像,阁主看她时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厌烦和仇恨,司空渊这辈子也学不来。 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云栩栩又把司空渊按在梳妆台前,他很乖地坐在椅子上,让低头就低头,让坐直就坐直,其余时间都是纹丝不动,连正常呼吸起伏都没有。云栩栩给他梳头,感觉就像玩了个真人版奇迹暖暖。 细软的发丝在指尖打个转,云栩栩在散开他的头发时,微微愣了一下,也许是有什么特殊规定,司空渊全身的衣服、鞋都是真正的御用物,唯独发带不同,他的发带是纯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或刺绣,似乎和他的人一样缄默。 云栩栩挑起发带,“这个可以换么?” 司空渊稍稍犹豫下,“可以。” 这就是不可以的意思,云栩栩叹气,也不知道上次她耍药疯,莫名其妙把司 分卷阅读102 空渊的发带拽下来,对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若是暗阁规矩很严,她还很有可能害他被惩罚。 越算,债欠得越多,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还。 其实这一次,真的是她脑补过度,司空渊犹豫只是因为他不太好意思。 司空渊(皱眉):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尽染来做! 最后云栩栩还是没敢动,决定只把发尾梳好,然而她只梳了两下就停了,因为她倾身时,自己的发丝会荡到前面,两者缠缠绕绕混在一起,竟是比没打理时还要乱。 云栩栩想,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托尼李老师诚不欺我。 司空渊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对方的动作有些烦躁,他不安地喊了声,“染染?” 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微妙,还很煞风景,云栩栩思索片刻,直起腰向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本来就近,此时她几乎贴在对方的背上,云栩栩低着头,将自己和司空渊的一缕发丝拢到他身前。 虽然此刻没有红烛罗帷,也没有凤冠嫁衣,甚至还有点像著名惊悚片——贞子低头的场景,但是云栩栩还是非常雀跃地,将两人的头发编成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 心不灵手不巧、只有脸皮够厚的云栩栩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作品,然后对着镜子的人温柔笑道, “以后可以叫我娘子。” 我喊你夫君,你叫我娘子,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我们。 ☆、053 直到护卫催了三次、司空渊不得不离开时,他也没喊出这声娘子。明明只是个称呼,和染染之间也没差多少,司空渊却怔在原地,从耳后一直红到脸颊。 云栩栩甚至都开始脖子疼,毕竟她要一直低着头,才能维持同心结的完整性。最后还是撑不住的云栩栩拿起剪刀,剪断了二人的头发,才避免了自己得颈椎病的奇怪结局。 其实她在做这件事时,也只是一时冲动。若说喜欢,云栩栩确实对司空渊有那么点好感,但是远远没达到愿意嫁给他的程度,只是他们太早完成了嫁娶这一步,相处时算计夹杂着情感,誓言混合着谎言,结果就是她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喜欢对方。 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反正本能会告诉你答案,本着这样的想法,云栩栩在看见两人丝丝缕缕的头发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将剪下来的同心结放在手心,云栩栩试图将它整理地好看些,摆弄几下未果后,她从梳妆匣底层翻出个荷包。荷包有些破旧,上面落了层厚厚的灰,红色底布已经褪色,但好歹还能看清上面绣了什么。 是两只鸳鸯。 “这是我及笄那天绣的,娘说以后可以送给喜欢的人,”把头发塞进荷包,开口处再用绳子系好,两只鸳鸯就正好对在一起,云栩栩回忆道,“娘说我绣成这样,八成是送不出去、也嫁不出去的。” 将十五岁那年的青涩懵懂装进荷包里,交付给她最爱的人,像是一种仪式,告诉对方我把自己连同过去一起交给你,请你好好待我。 这是她没能完成的梦,因为就在同一天,入宫为妃的圣旨碾碎了年少的期盼,荷包也被她放在梳妆匣的最底端,深宫三年,云栩栩从没奢望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把它拿出来。 她抿着嘴递给司空渊,“现在我把它给你。” 司空渊站起来,两只手慎重地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他甚至想跪着接过来。 他脑中闪过种种,最后道,“谢谢。” 云栩栩噗嗤一笑,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想到的释然,“总要给人的。” 做好的荷包总是要送人的,那些过去的梦和期待也总该有个归宿,也许他和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然而现在让她选,云栩栩竟也没想过其他可能。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内寂静无声,就像三年前大婚的那个夜晚,暗卫和丞相家的小姐在屋子两端,他们隔着大红纱帐,都拼命屏住呼吸,生怕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 兜兜转转,竟是回到了远点,像是巧合,又像是宿命。 护卫紧张的声音再次传来,“皇上,再不起早朝就迟了。” 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只穿薄薄的亵衣仍然有些冷,云栩栩回到床上裹起被子,她微笑着靠在床柱上,“你该走了。” 女孩其实很爱笑,时常弯着嘴角看他,可是司空渊总觉得她的笑不达眼底,像是隔着层浓雾般看不分明,唯独这次,她只轻轻勾起唇,他却一眼望遍整个夏天。 司空渊点点头,将荷包塞进袖子里后面无表情地离开,然后云栩栩就见对方同手同脚推开门,还不忘向她点头告别。 晨风将房门吹开小小的缝隙,又在惯性作用下闭合,当吱呀——的声音彻底消失时,云栩栩在心中说道,【系统,我们可以开始了。】 …… 护卫服侍了阁主三四年,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起晚,他小心奉承道,“皇上今儿起得晚,可是天太热,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司空渊摇头,“只是恰好丞相醒了。” 大守卫一噎,阁主宠丞相那是宫里人有目共睹的事,寻常梦阁之事都由着她性子闹,没想到早朝这么大的事也能因为她 分卷阅读103 耽误,“有皇上这样宠着,云栩栩好生福气。” “应该的。” 在他心里,尽染就应该值得最好的,而且他和真阁主都没做过什么,实在担不起这个宠字。感受到袖子里那个柔软的东西,司空渊的心都跟着温柔起来,如果硬要说,也许还是她宠他多一点。 守卫们个个都是人精,皇上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想着如何再恭维几句,“阁主还怕吵醒尽染,每天提前离开,真真是羡煞旁人……” 护卫还在说个不停,司空渊却脚步一顿,他忽然明白,他过去一直认为自己提前离开是怕对方发现他的身份,可是现在想想也许守卫说出了真相,大概是因为他早就喜欢她,所以甘愿那么做。 在明白什么是感情之前,她就已经在自己心里了。 裕安宫的宫门渐渐远去,司空渊回头看向日光下的瑰丽宫殿,是和他心爱之人同样的温柔静谧,为了守护这份美好,他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当他跨进御书房的大门时,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 虽然今天司空渊有些迟,但是阁主来的更晚。最近没有讨厌的人需要应付,而且马上就要解决心腹大患,阁主心情大好,恨不得举手相庆。昨晚更是和宫茗颜谈心到子时,充分展望了没有丞相一家人的美好未来。 他困倦地换好朝服,随意问道,“昨夜可有事发生?” “并无。” 云栩栩已经服用了七天蚀骨,阁主早就把她当做死人看待,根本没想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此时询问也是敷衍了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司空渊截然不同的态度。 戴上明黄通天冠,阁主突然想起了什么,“新的蚀骨你已经给云栩栩了吧?” 蚀骨一瓶七粒,上次他假借补药之命赐给对方的正好用完,阁主连装模作样再下圣旨都不想,就让司空渊直接送给她,那个贱.人那么蠢,肯定会万分激动地收下,没准还要感谢他贴心。 他冷哼一声,“活该她死。” 昨夜慌忙中塞进袖子的瓷瓶还在原处,沉甸甸地往下坠,司空渊眼中怒火闪过,“属下已给。” 昨晚他就是为这件事焦虑不安,此药性烈,食用越多越难根除,即便以后服用解药也有很强的副作用,所以他非常犹豫。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分不确定该怎么办,看见对方后,就连那一点不确定都消除了,他绝对不会把蚀骨给尽染。 阁主并不意外这个答案,走出御书房前还象征性赞赏一下,“做得不错。云栩栩这次必死无疑,你也不必继续假扮本阁主,以后都留在暗阁待命。” 说完这句话他就急匆匆走了,开门时掠过的穿堂风吹起司空渊的头发,他盯着那处缺口,目光柔和而悠远。 不再需要假扮阁主,可他仍然要去裕安宫,因为那里是他的家。 她之所在,即为归宿。 ☆、054 麒麟殿外,刚下朝的阁主面色愉悦,一想到能马上干掉云栩栩、再杀了林宗生,骊阙城万年不变的景色都明媚许多。他大步朝着霜云殿走去,昨夜宫茗颜的新曲只唱到一半,他还等着听下半部分呢。 嗖—— 就在他兴致勃勃的时候,利箭穿破空间的破裂声蓦地响起,一只冰冷的长箭直奔他面门,阁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三翼黑色飞镖从侧面旋出来,精准无比地打在淬毒的箭头上。长箭拐个弯从他耳畔划过,削掉了通天冠上的一串珍珠。 即便是被卸去大部分力量,长箭依旧稳稳地扎在地面上,青石板上出现好几道裂痕,像是巨大的蛛网。随着珍珠噼里啪啦落地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守卫们尖锐刺耳的叫喊, “有刺客!来人护驾!” 房顶上黑影闪过,第一道黑影明显来自于长箭出现的方向,他见一击不中迅速撤退,向着宫外飞身而去。 紧跟着他的是暗三,平日负责保护阁主的安全,而暗二则立马出现在阁主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登基许久,这还是阁主第一次被刺客偷袭,他面色惨白,薄唇失去血色,右手颤抖地摸向耳朵,刚才暗器划过的冰凉感仿佛还未消散, “刚、刚才是怎么回事?” 暗二面色严肃,“有刺客,内功不高但弓法非凡,暗三已经去追,请皇上放心。” 几十个守卫、侍卫把他护在中间,身旁还有内功深厚的暗卫保护,阁主终于恢复些许淡定,他脸色铁青,“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本阁主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帝王在宫中遇刺是大事,阁主被众人护着回到御书房后,接到消息的大臣们立马赶来。当年的赵静室、如今负责京师治安的赵中尉第一个出现,“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面对真爱的父亲、当年待他不薄的下属,阁主还是智商在线的,“爱卿起身,本阁主看那刺客身形矫健,应该是个会内功的,爱卿不知晓实属正常。” 阁主的护卫分工很明确,中尉负责窃贼、纵火犯等地面上的普通犯人;至于能在房顶飞、内功深厚的统统由暗卫监管,今日的刺客就属于暗卫负责的部分。 从当年把女儿献给不受宠的皇子一事,就 分卷阅读104 能得知赵中尉对收买人心有一定的手段,他一副万分自责的样子,“阁主遇刺,无论如何臣难道其责,微臣愿查明此事后,告老还乡。” 这话一出,阁主果然非常动容,世上唯有赵家父女能真心实意待他,他拍了拍对方的背,“爱卿莫要胡言,本阁主的安危还要靠你来保护。” 赵中尉又是一番跪拜后离开御书房,封宫门、封城、排查丫鬟守卫等一系列事还需要他来指挥,虽然他上位的手段特殊,但能力并不差,对待阁主也十分衷心。 等到赵中尉走后,众多暗卫才现身,除去追赶刺客的,还剩下包括司空渊在内的五人,他们都身着黑衣,脸上带着同款黑色面具,从远处看仿佛是五根黑漆漆的柱子立在中间。 暗九首先出列,“皇上,可需要司空渊替您?” “区区一个刺客还不至于让本阁主躲起来,”阁主沉思片刻问,“可看出来是哪里的人?” 修炼内功需要耗费大量财力和人力,所以普天之下能练成的人少之又少,这就导致功法稀缺,个人特色明显,很容易分辨出自哪个区域。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用打狗棍大多是丐帮,用剑多为峨眉是一个道理。 众人之中唯独暗三和刺客有直接接触,他恭敬回答,“此人动作迅疾、又擅暗器,极有可能来自大江附近。” 然而他的猜测并未得到证实,因为刺客被暗二抓住后,立马服.毒自尽,只留下一句话,“阁主不顾政事,意于纵奢志在嬉游,天神公愤。吾今日为民除害,虽死不悔!” 说罢,他就毒发而亡,暗二挑开他的面具,里面已经模糊一片,刺客竟是用药水融了自己的脸。 行刺之人身死,阁主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能在尸体上做文章,最后不仅命人将刺客五马分尸,头颅还在宫门处挂了三天三夜,最后才被野狗吃掉。 然而刺客的到来也有好处,就是给阁主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一个如何将丞相彻底解决的思路。 当时刺客刚被抓住,因为担心还有余党,所以宫内人人自危,各宫都是大门紧闭。唯独宫茗颜冒着危险赶来,跪伏在阁主膝下。 人都说患难见真情,阁主自幼时便诸事不顺,身边唯有一个赵凝霜,此时他大权在握,遇到危险时也只有一个赵凝霜。他紧紧抱住对方,“凝儿对本阁主甚好。” 一袭粉色衣裙的宫茗颜像是纤纤雨荷,温柔地展开花瓣护住暴雨中的游鱼,她轻轻拍着阁主的背,“七郎,不要担心。” 宫茗颜的体贴瞬间安抚了阁主担忧的心,他深吸一口气,靠在对方肩上慢慢冷静下来,宫外侍卫的吵闹逐渐远去,阁主握着宫茗颜的手,“本阁主欲立你为后。” 他已登基多年,终于拥有掌握朝堂的权利,而且云栩栩一死,宫中再没有比宫茗颜身份高贵之人,他立心爱之人为后也算符合规矩。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开始咒骂丞相,如果不过他碍手碍脚,自己不必让宫茗颜委屈这么多年,“林宗生该死!” 阁主的愤怒真心实意,他似乎忘了自己当年登基时多么惶恐,生怕丞相有造反之心。所以他不得不一面打压对方,一面娶了对方的女儿示好,三年过去,他依旧看不见丞相一家为齐国作出多大牺牲,只记得他们挡过他的路。 宫茗颜眼中划过浅浅的嘲讽,再抬头时仍是忧虑万分,“七郎莫急,丞相过几日便不足为虑。” 虽然每日都在探讨没了丞相怎么样,但是阁主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本阁主怕这个方法最后行不通。” 正常人一双子女或死或伤,肯定会承受不住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但是万一丞相受住了该怎么办?阁主这几日都在为这件事忧心,他需要一个更确定的方法杀掉林宗生。 回握住对方的手,宫茗颜像是为对方着想,又像是给自己勇气,她道,“阁主若是真心想除掉丞相,不如效仿今日之事,假借刺客之手除去丞相。” 阁主先是一愣,然后十分感动地说道,“凝儿心善,想出此法定是为难你了,你为本阁主当真是倾尽所有。”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宫茗颜微微一笑,“若是阁主同意,臣妾可以向父亲借些人手假扮刺客,到时候再把宫中侍卫引到别处,即便是丞相也难逃一死。” “此计甚好,等到七天后云栩栩毒发,正好可以让丞相一家来宫中,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 陷入幻想中的阁主非常兴奋,因此他并没发现自己向来温柔的心上人此时满眼冰冷,望向他的眼神也泛着强烈的悲意,宫茗颜松开了阁主的手,无声地叹息道, ‘七郎啊……’ ☆、055 阁主心中命不久矣的那个人此时在裕安宫的某个密闭房间,不仅面色红润还胖了两斤。她正站在大开的窗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 云栩栩:古代眼妆竟然不防水,差评! 硬生生把熏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云栩栩才关上窗,继续刚才的动作。 她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拿着瓷瓶,将里面透明药水往地上倾倒。药水接触到地上的东西后剧烈反应,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并伴随有耀眼的黄色光芒。不一会,支离破碎的尸 分卷阅读105 体就迅速消失,化成一团烟气。 云栩栩在心里大喊,【统啊,如今霸霸也是个强者了!】 系统十分冷酷地回答,【还差一块骨头没有分解,这是高位面产物,不得留在其他世界,必须将其彻底销毁。】 忍着恶心去看,果然还剩个腿骨,云栩栩已经在崩溃边缘,【你个三无系统!让你暗杀阁主,你说自己不能伤害这个世界的人。如今连毁尸灭迹都费劲,我要这系统有何用!】 系统凉凉地说道:【如果宿主不愿意,可以立即解除绑定。】 云栩栩:【妈妈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一秒变怂的云栩栩立马把药水倒在地上,等待新一轮反应的发生。 眼前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刺杀阁主的刺客,不过是因为经历了五马分尸和野狗啃食才变成这幅样子。好在它不是真正的人,而是系统提供的仿生人。仿生人与人类外形无异,内里脏器也分毫不差,唯独没有思想和灵魂,说话动作仅靠大脑内程序驱动。 这个仿生人不仅花掉她剩下的所有积分,最后还要由她来收尸,云栩栩简直后悔得要死。她本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女军师,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拾荒的犀利哥,更别提把它们偷偷运回裕安宫是件多么恶心的事。 云栩栩:重金求购一个不记得这件事的大脑。 等到一丁点骨头渣都不剩之后,系统才通知她,【结束了。】 云栩栩如蒙大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房间,关紧房门后才呼出第一口气。 系统不计前嫌,还善意地提醒道,【尸体已经被分化成分子形态,吸入体内并不会产生危害。】 【停停停,求您老人家别说了!】一想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吸入“尸气”,云栩栩就想吐,她揉着胃想道,‘我真是自作孽。’ 这个仿生人的出现,完全是她自己的锅。 前日和小蓝商讨如何造反后,云栩栩就想着怎么能把兵马带到宫中。骊阙城护卫森严,他们很难偷偷混进来,除非阁主自己同意。 她也是在看话本时突然想到,如果有人刺杀阁主,阁主势必要增加宫内守卫,这样小蓝就能有可乘之机。 京城卫戍皆由中尉掌管,他们都是阁主真正信任之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然而为了防止阴沟里翻船,阁主也不会允许中尉手下有太多护卫,只会保持着不多不少、刚刚好的数量。所以一旦要增强防护,就要从军队里调人。 而统领军中的周太尉,是父亲旧友,也是周宛晴的老师。 “希望小蓝能抓住这个机会。” 做完自己能做的所有事之后,云栩栩慢吞吞地向主殿走去。多亏司空渊的解药,她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很多,至少能下床自由行动。虽然自从三天前把药给自己后,司空渊就再没光明正大出现过。 他依旧会夜夜来,但并非以阁主的身份,而是在她熟睡后,突然出现在床边,不说话不动作,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每日出现在桌上的药,提醒她对方曾经来过。 某种意义上,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她装睡,他看她。 有那么一两次,云栩栩也想假装醒过来,和他说点什么,但最终都放弃了。一是言多必失,造反之事近在眼前,她不想在关键时候说错话;二是她害怕。 他们之间的窗户纸马上就要被捅破,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是他的伤心、怨恨,还是开心、喜悦。隔着床幔,司空渊笔直的身影落在自己身上,云栩栩怎么也不认为会是后者。 人说善始善终,他们开始就是谎言和计谋,如何能得到个完美结局。 幽静深宫,云栩栩站在树下的阴影休息,她思考着两人的关系,突然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场景。因为太过慌张,白日在话本里看到的称呼突然就脱口而出,司空渊更是直接呆住。 “怎么会喊出夫君呢?” 她嗤笑一声便继续走了,风呼啦啦吹过,她刚才脚下那片阴影,也蓦地消失不见。 —————— 正如云栩栩所想,周宛晴不仅充分利用这个机会,甚至是超额完成任务。他真的带着二百人混进宫里。 在京城三万护卫中,二百人看似杯水车薪,实则非常有用。这就和梦阁守卫构成有关,京中兵马上万,但绝大多数都在京郊和梦阁外围。能真正进入骊阙城的,仅有千人左右。其中能深入梦阁内部的又要减半,所以这二百人如果用的得当,甚至能直接逼宫。 而且不仅如此,周宛晴将这些人带入宫中的过程也异常顺利,他还没采取行动的时候,周太尉就自己找上门来。 当时他什么都不知道,看见周太尉来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对方知晓他造反一事。然而转念一想,他还什么都没做,周太尉再厉害也不可能未卜先知,这才放下心来,恭敬地将老师请到上座,“老师找学生有何事?” 重重地放下茶杯,周太尉先叹了口气,“阁主遇刺。” “竟有此事!皇上是否无恙?歹人是否抓到?” 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周宛晴心里却止不住高兴。他恨不得阁主直接被刺死,自己也不必绞尽脑汁造反。 “刺客已死,阁主也无碍, 分卷阅读106 ”周太尉目光忧虑,“只是不知是否有余党。” “万幸万幸。”可惜可惜! 小弟子没了一条手臂,还对阁主如此关心,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忠君爱国。本来为此事愁白了头的周太尉,忽然生出莫大的信心,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为师欲让你带兵进宫。” “……” 周宛晴: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周太尉把事情从头解释清楚,“赵中尉正在排查宫人,搜寻宫里的偏僻住处,可惜人手不够。” 骊阙城虽然严禁外人进入,但是梦阁大、人又多,房屋修缮、采购、建造宫殿等都需要大量人员出入,排查起来工作量极大。更别提梦阁里面能藏人的假山、树林、空无一人的房间比比皆是,若是想彻底检查一遍,一千个人远远不够。 “所以他向为师借些兵马帮忙,为师却一时没有人选。” 周太尉的思量不无道理,能进宫当侍卫的人,必须经过严格的政审、彻查祖上四代才能放进宫里,短时间要凑齐这样一批人实在是很难,还要为他们找到一个主事之人,更是难上加难。他自己没有儿子,京中子弟有能力之人都已入朝为官,他思来想去,就把目光放在了刚刚回来的丞相之子。 林家满门忠烈,周太尉又亲眼看着周宛晴长大,自然知道这孩子的脾气秉性。最重要的是周宛晴有剿匪经验,比他手下闷头训练的士兵更适合这件事。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周太尉最后总结道,“老师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要确保阁主的安全,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学生知道。” 笑得风光霁月的周宛晴将老师送走,三天后转身就带着旧部扬长入宫,收下梦阁特制的焰铁腰牌,他和闻讯而来的云栩栩遥遥相望。 ——小蓝来了。 无边暮色中,云栩栩站的笔直,从她眼中蔓延的燎原之火仿佛能燃烬骊阙城一切罪恶,她同样点头, ——我准备好了。 我们都准备好了。 ☆、056 长平六年夏,裕安宫丞相云栩栩忽然呕血不止,太医令上下近百位大夫,无一人能查出其病因,阁主大怒。 “一群废物,治不好丞相都给本阁主死。” 以命要挟也不能改变云栩栩无力回天的事实,战战兢兢的太医们用尽一切办法,试遍十几种方子也没能改善她的病情。三天过后,云栩栩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仅靠老参吊着最后一口气。 前来探望她的阁主被隔在纱帘后头,他大为不解道,“染染,为何不让本阁主见你?” 即便是隔着一层轻纱,也能隐约看见女人形销骨立、气若悬丝,云栩栩咳了一阵才回答,“妾生病之后容颜憔悴,美貌不复从前,自然不想让阁主看见妾现在的样子。” 阁主悲痛不已,“无论染染如何面貌,本阁主都一如既往爱你。” 云栩栩十分感动,却突然呕出一口血,因此更加坚持道,“请阁主离开。” “染染若是改变心意,随时派人叫本阁主。” 来观摩对方凄惨境况的阁主败兴而去,颇觉遗憾。不过他转念一想对方马上就要死了,心里的郁气又消散不少,精神抖擞地去和宫茗颜商量假刺客事宜,按照太医的估算,不出三天他们就能动手。 阁主走后,刚才还无法起身的云栩栩立马蹦起来,中气十足地喊道,“小丫鬟,快来给我拿水洗脸。” 女人嘴角、脖子、上衣全都猩红一片,血浆滴答答往下流,半面锦被被染成红色。这幅样子不像是咳血,倒像是开膛手杰克的作案现场。 拿着帕子的小丫鬟看到这幅情景顿住了,默默转身去翻柜子,找出一块很长的布匹送给尽染。她捂着眼睛不忍直视道,“尽染,您这是做什么呢?” “别提了,今儿藏在嘴里的血包太大,刚才咬破的时候崩了我一身。”云栩栩一边擦一边庆幸,幸亏阁主没直接进来,否则她今天一定露馅不可。 有了司空渊给的药,她已经彻底痊愈,不过是掐算着日子,假装蚀骨发作。她咳嗽是装出来的,面色惨白是因为化妆,至于最关键的咳血,则是由哆唻A系统无偿提供的血包。它非常贴心地提供大中小三种型号,阁主来的突然,她就随便塞进嘴里一个,没想到是最大号。 好像从进宫开始、又或者更早以前,自家尽染就经常会 分卷阅读107 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为好的下属,小丫鬟要做的就是不去想也不去问。她端着水盆和对方一起清理血迹,等到清亮透明的水变红时,云栩栩终于把自己的脸洗干净。 小丫鬟问,“尽染需要上妆么?” 云栩栩正在屏风后换衣服,她把带血的亵衣扔到地上,转身就看见了镜中的自己。女人面色红润、明眸皓齿,唇上一点点没擦掉的血迹,衬得她妩媚撩人,怎么看也不是病容憔悴的状态。她摸了摸脸颊,“来吧。” 云栩栩:天知道我已经很努力憔悴了,然而偏偏天生丽质,我好难。 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丫鬟给自己涂上一层又一层粉。一刻钟后,云栩栩都快睡着了,小丫鬟还在她脸上比划。 “小丫鬟,还没结束?” 小丫鬟叹息,“尽染,半个时辰后太医就要来请脉,请您配合!” 云栩栩抬眼看向镜子,自己除了更白一点,和刚才也没太大差别,她怀疑地看向对方,“这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如前几天憔悴,你手艺退步了?” 说到这事,小丫鬟就气不打一处来。作为一名“将死之人”,云栩栩不仅胃口甚好,体重还肉眼可见地增加,前几日身形还算消瘦,随便添上几笔就显得病容惨败。如今身康体健,任她怎么修饰,都是一副花容月貌的模样。 小丫鬟:若不是计划是尽染自己想的,奴婢都要怀疑她是卧底,否则为什么这么坑? 小丫鬟一瞪眼,云栩栩就明白这是自己的锅,她缩了缩脖子,在脸上比划着拉拉链的动作,“您老人家继续,我立马闭嘴。” 小丫鬟噗嗤一笑,继续拿粉扑上妆,把灰色点在脸上,不一会就将艳色压下去。 等到太医来的时候,云栩栩又恢复了面色枯黄、瘦弱无力的状态,她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小丫鬟将尽染的手腕从被里露出来,另一只手借着衣袖遮挡,按住了她手臂内测穴位,小声啜泣道,“尽染今天又咳血了。” 两位年迈的太医对视一眼,躬身退出裕安宫。 阁主早早等在外面,他焦急地问道,“丞相如何?” 郑太医年近古稀,当他还是学徒的时候,曾跟着自己的师父诊断过一位重臣,同样是无故咳血、身体逐渐消瘦,他师父号脉过后就突然称病退出太医令。 他那时才十四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医道也有自己的坚持,自然不肯和师父一同离开,而是留在骊阙城。 他还记得师父离开那天,谁都没告诉,留给他一句话就独自走了,他师父说,“我医术再好,也救不了宫里的人。” 郑太医当年不懂,但是现在懂了。 他悄悄挡住另一位太医,独自向前一步说道,“尽染已病入骨髓,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胡说!”阁主暴怒,当场喝道,“将他拉出去斩了。” 他的话音刚落,小丫鬟却跌跌撞撞跑出来,“皇上,尽染说要见您。” 顾不得继续假扮深情的样子,阁主大步走进房间。屋内昏暗,透着股挥之不去的汤药味,他站在塌边,复杂地看着命不久矣的女人,半晌后说道,“染染,本阁主来了。” 云栩栩缓缓睁开眼,她挣扎着想触碰对方,最终又因无力动作而遗憾放弃,她苦笑,“您来了。” 大仇将报,阁主却没想象中的兴奋,心中好像有奇怪的感觉翻涌上来,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不要怪郑太医,都是臣妾自己的错,”云栩栩喘息了一会才继续道,“得阁主宠爱三年,臣妾已经十分满足。可惜没有福气,不能继续服侍阁主,只盼皇上能答应臣妾最后一个愿望。” 阁主目光沉沉,“你说。” “臣妾想见爹娘。” 说完这句话,云栩栩就闭上眼睛,好像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若不是身体还在轻微起伏,甚至判断不出她是否还活着。 阁主看了她一会,转身离开裕安宫。 将玉玺按在明黄的绸布上,阁主对暗九道,“让那些人准备好,今晚就行动。” 暗九一闪身从御书房消失,阁主沉默片刻,终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护卫。 当晚,圣旨就快马加鞭被送到丞相府,请丞相夫妇请入宫中,让他们能见爱女最后一面。 ☆、057 丞相夫妇进宫的时候,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飘飘的雨滴落在车窗上,像是云雾化开、烟气四散,丞相夫人看了眼天色,神色逐渐变得不安。 她道,“夫君,有没有可能是染儿有孕?” 圣旨上没有写具体事宜,只说云栩栩召他们进宫。此时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关宫门,除非发生大事,否则不会如此匆忙下旨。丞相夫人不由得生出不好的预感,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忧得紧,然而作为一名母亲,她又下意识往好处想。 丞相比她想得更多,最近刺客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那个人的身份却始终没查出来。而且刺客竟然摸到金銮殿,一直到主动现身才被发现,保不齐宫中是否有内应,又或者还有其他同伙。赵中尉都快为此事愁白了头,他儿子也被派到宫中查明此事,有没有可能他的 分卷阅读108 乖女儿是遇到刺客…… 林宗生掩下忧色,握住妻子的手,“别担心,女儿自幼聪慧机敏,又身体康健,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肯定至极,与其说是在宽慰妻子,倒不如说是宽慰自己。半晌后丞相夫人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马车行至宫门口处堪堪停下,丞相和夫人相携下车,一眼就看见了奉命来接他们的护卫瑾德,他举着把巨大的伞,正神色焦急地向远处张望。 终于等到来人,周瑾德松了口气,他拿着纸伞快步向前,“林丞相,您可算来了。” 马车掉头离去,车轱辘打在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深红宫门在两人进来后直接闭合,链条带着的木门砸在厚重城墙上,带来一声巨响,雨幕下的街道顿时被隔断,宛如跨入另一个世界。 心不在焉的丞相夫人吓了一跳,她忧虑地问道,“周公公,不知尽染召我们进宫,是有何大事?” 周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算是亲眼看着云栩栩长大、入宫为妃、再到现在的行将就木,他眼里划过不忍,躬身道,“阁主在御书房,届时会亲自和二位说。” 坐上阁主特批的软轿,林丞相愈发心焦,蟒袍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虽说他为官四十载,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是唯独在子女一事方面,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泰然自若。若非身旁还有妻子需要安慰,他也许早就悲愁垂涕。 穿过长长的深宫甬道,还在忧心的林丞相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往日骊阙城虽然安静,却不像今天一般鸦雀无声。周瑾德像是看出他的想法,主动解释,“东园突然走水,侍卫都被调去救火了。” 丞相了然,东园是梦阁摆放建筑材料的地方,堆放着大量的木头、石料。夏季天热干燥,很容易走水,他叹道,“这场雨来得及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很快就到达内廷,软轿不能再往里走,丞相和夫人下轿后忧心忡忡跟在周公公后面,恨不得一步就赶到女儿身边。 到达御书房的时候,阁主正站在外边等他们。 林丞相心里咯噔一声,天子等朝臣可不是好兆头。他领着夫人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阁主亲自将二人扶起,“染儿她……” 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年轻的帝王神色悲痛,他几乎是一开口,丞相夫妇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不等他们细问,十几个人突然从御书房南侧出现,他们各个身穿守卫衣服,手中却拿着长刀。 这些人刀尖带血,显然是杀了守门的守卫闯进来的。他们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就直接奔向中间的黄袍帝王。 林丞相顿时明白刺客早就混进宫中,今日趁着东园走水、侍卫防护薄弱之时想一举杀入御书房。他侧身躲过第一个黑衣人的攻击,右手佯攻敌人腹部,等到对方躲避时,左脚突然袭向对方小腿。 刺客一个踉跄,紧盯着他的林宗生瞬间抢过长刀,直接穿过对方心脏,他高喊,“快护着阁主进御书房。” 丞相虽然是文官,但早年先帝可用之人太少,齐国又一直不安生,所以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剿匪的经历。更何况君子六艺,林宗生在骑射方面均颇有建树,对战一两个普通刺客不成问题。 梦阁内廷不允许侍卫进入,好在伺候阁主的守卫丫鬟却很多,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有跑得快去门口召侍卫,还有十几个也跟着丞相阻挡刺客,剩下的近侍全都簇拥着阁主往御书房里逃。 御书房大门由红松制成,外面还裹着一层铜皮,闭合后很难硬闯,若是能进到里面没准能等到帮手。 为了让这出戏演得逼真,阁主特意没告诉身边的守卫们。此时看着他们往刀尖上冲,更是连一丝愧疚都没有,甚至还认为他们能成为自己计划的一部分,实在是他们的荣幸。 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所以阁主并不急着进御书房,毕竟他还想亲眼看见丞相成为刀下亡魂。他无视身边守卫焦急的表情,一边盯着丞相那边,一边慢悠悠地往反方向走,然而他却猛地被一推,差点摔倒。 “谁推本阁主!” 勃然大怒的阁主转身,这才惊觉他身边已经没几个人,而他的东侧,也早就站满了另一波黑衣人。 他们与南面的刺客不同,明明手里没刀,却煞气更甚,一看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只有五六个人,气势却堪比小型军队。 阁主的东南两个方向都被围住,他下意识就向北面御书房退了两步,然而一想自己根本无需害怕,又强装镇定道,“本阁主是阁主。” 他的意思是:我是阁主,丞相在那边,你们可不要认错了目标。 黑衣人首领哈哈大笑,“阁主,我当然知道你是阁主。” 那个人扯下面具,赫然是和阁主七分相似的面容。 先帝第九子,也就是阁主同父异母的弟弟——齐景曜笑道,“小蓝,好久不见。” ☆、058 纵然平日多有不堪,但阁主毕竟是阁主,经年累月积攒的底气还在。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守卫,龙纹黄袍微微摆动,“老九,本阁主不记得有召你回京。” 齐国的皇子公主一旦成年,就不允许住在宫中, 分卷阅读109 必须搬到自己的府邸生活,但是平日有出入宫闱的权利。然而只要立下储君,剩余皇子凡是年满十五,就要被派到封地,除非阁主允许,否则终身不得离开。 阁主登基那年,齐景曜正好十五岁,因为是先皇比较疼爱的儿子,还被分派到富饶的江南。 老九挑眉,“怕是以后都不用麻烦七哥了。” 南边的普通刺客已经被丞相和众多守卫解决,气喘吁吁的林丞相来到阁主身边,他将带血的刀立在身前,“九王爷,你这要以下犯上。” 齐景曜漫不经心地点头,“确实。” 为官多年,林宗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然而此时敌众我寡,他只好放低姿态劝道,“九王爷请听微臣一言,造反之事是大罪,即便您现在一时成功,不日亦要被京中三万驻军围攻,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齐景曜很快戳穿他的意图,“你我二人都知此事绝不可能轻易姑息,丞相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宫中护卫,但是恐怕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他以眼神示意下属,不多时,就有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出现,他们肩上抗的尸体,赫然是刚才跑出去求助的守卫丫鬟。 丞相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己中计。第一批刺客不过是幌子,目的就是将他们全都困于内廷,不让外廷侍卫听到一点风声。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出现,齐景曜才点头笑道,“丞相在等人,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对面百名黑衣人蓄势待发,眼见大势已去,丞相看了一眼后方的妻子和君主,提刀上前,“九王爷想弑君,今天就要踏过老夫的尸体。” 林宗生毕竟年过半百,年轻时身体素质再好,如今也大不如前。更何况之前还经过一番打斗,此时手臂都有些颤抖,唯独他的眼神,是一如既往地坚定。 “丞相赤胆忠心,本王佩服,事后一定给您留个全尸,”齐景曜面露惋惜之色,随即嗤笑道,“七哥,这么多年你还是心盲眼瞎。一心想除去忠君之士,又错信奸佞之徒。” 林宗生不明所以,阁主却懂了。况且事到如今也不容他不信,但他仍抱有最后一丝侥幸,“是你强迫凝儿。” 让刺客暗杀丞相的计划是宫茗颜提出的,人是她带进宫中的,此计划唯独她和暗卫知晓,也只有她能从中作梗。 “也罢,就让七哥死得心服口服。说起造反之事,还是宫茗颜先找到的本王。” 提起那个宛若清莲般的女子,齐景曜也觉得惊奇。他半年前偷偷进京,虽有造反之意却始终不得章法,最后还是宫茗颜找到的他,也不知道一个宫妃怎么得到的消息,反正她答应帮他夺得皇位,但也要他承诺一个条件。 “不可能,”昏暗的宫殿下,雨滴顺着阁主的发丝留下来,他满脸不可置信,“凝儿绝对不会背叛本阁主。” 眼看时辰差不多,东园的火也快被浇息,必须要抓紧时间动手,齐景曜不耐烦道,“随皇兄怎么想,毕竟黄泉路上还有很多时间供你思考,”他顿了顿,肃声道,“动手!” 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衣人全都冲上前,他们不想惊动外廷侍卫,因此一律不用刀剑,只徒手进攻。哪怕如此,他们也要比胡乱挥舞着长刀的守卫要强很多,眨眼功夫就快冲到阁主身边。 阁主高喊着,“暗卫!暗卫!” 远处欣赏着这一切的齐景曜还好心地给他解答,“你说那几个不成用的暗卫?本王一味药就解决了。” 暗卫忠心耿耿又身手不凡,势必是他造反途中的巨大阻碍,齐景曜为此发愁很久,却被宫茗颜轻而易举地化解,“暗卫平日吃喝均有严格管控,唯独一点上很容易做文章,就是他们每日服用的白漆木。” 暗卫每三天发一次解毒丸,为了不让他们背叛,解药均由阁主亲自掌管,阁主有时不耐烦这些事,就让宫茗颜替他做。赵凝霜今早发了八份带砒霜的解药,而不善内功的暗九,则在议事后被齐景曜的人亲自干掉。 因为暗卫的存在是绝密,他们的住处也不为人知,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 手里所有的底牌全部失效,阁主也不由得开始慌张,他被丞相和几个守卫簇拥着向御书房内逃,这次他不再拖拖拉拉,而是恨不得当即钻进房门。 守卫丫鬟不断减少,就在众人都以为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转机蓦地出现。举着火把的周宛晴突然从南侧冲出来,他身后也跟着大批兵马,弓箭手动作不停,飞箭不断向齐景曜射去,忙于追杀阁主的黑衣人立马转身保护主人。 林丞相抓住机会,猛地冲出包围圈将阁主和妻子送进御书房,他快速关上大门,艰难地抵挡想要破门而入的敌人。 因为无人掌灯,御书房里昏暗无比,唯独偶尔从门缝传来的火光,映出阁主阴沉的脸。丞相夫人拍着门高喊,“老爷,老爷!” 门外兵戈交接的碰撞声、众人交战的呼喊声连成一片,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丞相夫人的哭喊在房间内不断回荡,即便如此,另一个声音的出现依旧清晰可见。 吱呀—— 御书房的后门被打开了。 御书房的后门连通梦阁,需要绕很大一圈才能过来,因此门外 分卷阅读110 刺客不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阁主惊疑道,“来者何人?” 哒哒哒的脚步声不断向前,来人至少有十几个,丞相夫人抿着唇,握紧了手中的刀。 幽幽烛火逐渐映出来人的相貌,女人红唇墨发笑得明艳动人,大红宫装逶迤在地,像是无边地狱催生的美艳女鬼。 云栩栩举着灯烛道,“阁主,臣妾来了。” ☆、059 丞相和从前一样肤白貌美光彩照人,哪有病入膏肓的样子。阁主一时竟有些不确定,“你是人是鬼?” “……” 本来还试图营造深沉气氛的云栩栩顿时笑出声,“阁主说什么傻话,臣妾当然是人。” 阁主心里疑惑重重,今天有太多事超出他认知,心爱之人竟然反戈一击,本该重病的云栩栩也好好端端站在这里,他盯着门外明灭火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丞相夫人扑到女儿身边,死命拽住她往后跑,“染儿快走!门外有叛军,你爹他……” “叛军那里有小蓝解决,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云栩栩将蜡烛递给旁人,抱住母亲安慰,“而且爹也不会有事,他身边有武功高强之人在暗中保护他。” 虽然没预料到齐景曜会趁机造反,但毕竟知道有刺杀一事,因此云栩栩早就安排手下伪装成守卫,借着月色混迹在宫中各处。他们多为周宛晴在黄州的旧部,不仅身手敏捷,头脑也灵光,混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被发现。否则凭丞相自己,刚才也不可能干掉那些刺客。 丞相夫人从这句话里听出许多深意,她拽着女儿的袖子,半晌后突然道,“安全就好。” ——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是作为母亲,我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从丞相夫人给女儿的嫁妆就能看出来,她绝非死板之人,和林宗生的愚忠也完全不同,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算意外。但云栩栩还是很感动,她用力抱了母亲一下,“娘,您和小丫鬟去后殿休息一会,女儿和阁主有话要说。” 丞相夫人视线落在女儿身后的一众宫人身上,她欲言又止,终是默默跟着小丫鬟离开。 门外喊杀声冲天,屋内却寂静无声,阁主和丞相隔着几步远对视,阁主率先沉不住气,“丞相有何事要和本阁主说?” 云栩栩微微一笑,“再等等。” 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又听不懂她说什么,阁主愈发不安。他隐约感到现在的情形对自己不利,然而还没等到他想出应对之法,两人之间的沉默就被打破。 周宛晴在门外喊道,“爹,我在这里守着阁主,你快出宫找赵中尉和周太尉,叛军太多,我的人撑不了多久!” 隔着厚重门板,丞相的回答并没传过来,只能隐约听见几句注意安全、保护阁主之类的词语。再之后,就是三道震耳欲聋的拍门声。 一直关注门外情况的阁主被声音惊得向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云栩栩幽幽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她说,“可以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后脑,阁主顿时被打得头晕目眩,不等他转身,丞相带来的人一拥而上,瞬间绑住了他的手脚。阁主被捂住嘴带到房间角落,而云栩栩,不知从哪里拿出把刀慢悠悠地擦拭着。 金线滚边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指,艳红指尖仿佛是由鲜血染成。手指翻转两下,兵器的寒光顿时映在丞相笑意盈盈的脸上,“阁主,臣妾等这一刻等好久了。” 被绑住的阁主遍体生寒,他拼命挣扎,嘴里也发出呜呜咽咽的喊声,丞相抬手将刀尖点在对方咽喉,“阁主可是有话要说?” 阁主眼中泛起哀求之色,他拼命点头,连尖刀刺入皮肉都顾不得。 云栩栩扬起下巴,“松开他的嘴。” “救命啊,丞相,快来救本阁主!” 锦帕刚被解下来,能开口的阁主就大声呼喊,他高亢的叫声几乎要刺穿耳膜,然而周围之人却任由他哭嚎,最多看他要跑时,才出手按住他的身体。 云栩栩捂住自己耳朵,突然就想起那句经典台词: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虽然没说出这句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阁主顿时意识到门外之人和她根本就是一伙的,他沉着脸训斥,“云栩栩,你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云栩栩:出现了出现了,造反必备台词。真不懂为啥每个人都要说这句话,难道是担心我没读过律法,不知道这事? 她蹲下身,视线和对方保持平齐,“阁主,你就没有其他话想和我说?” 你将一个女孩最好的三年埋在深宫中,眼睁睁看她在苦海里沉浮,多少次都要被海浪拍在深渊之下,你真的一丝歉意都没有? 阁主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摆出惯用的深情姿态,“一、一夜夫妻百日恩,染儿,本阁主从前那么疼你……” 男人还在不停说着虚假情话,往日眼底高傲神色也变为恐惧和讨好,原来在生死大事之前,所有不可逾越的权利高山都会被轻而易举倾覆,丞相眼里的不甘和执拗渐渐散去,慢慢变成一个无法描述的表情。 云栩栩:你可真是我的快乐源泉,没读过书就少说话好不好,那叫一日夫妻! 再 分卷阅读111 起身时,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世傲物、慵懒散怠,云栩栩抬起刀,指尖划过锋利刀锋。她轻笑,“就算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你我之间,又何来一夜呢?”在阁主骤然睁大的双眼中,云栩栩垂下眼眸,“动手吧。” 宫人拿出备好的毒酒灌进阁主嘴里,尽管他拼命挣扎,透明液体还是瞬间涌入他的咽喉,阁主目眦欲裂、破口大骂,“云栩栩你个贱.人,本阁主早就该杀了你,你该死!” 鸩酒见血封喉,阁主很快就没了声息,唯独眼睛还保持着死不瞑目的状态。云栩栩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过去肮脏又不堪的三年。许久后,她倾身盖住他的眼睛,“谁说你没杀掉我?大婚当天,我也许就已经死了。” 云栩栩接过宫人从阁主身上搜出来的哨子,用力吹了一下,她淡淡地说道,“你们都退下,这里有我就行。” 丫鬟试探地询问,“那尸体……” “留着吧,”云栩栩瞥了眼阁主,“没准还有用。” 虽然不知道尸体能有什么用,但是她们尽染无所不能,没准能炼个僵尸呢!小丫鬟们看向主子的眼神又敬佩不少,万分恭顺地离开御书房。 丫鬟:尽染超厉害哒! 顶着一众崇敬的目光,云栩栩腰板都挺直不少,等到他们都走远,她才重重地将身体靠到墙上、又颓然滑落在地。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衣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牙齿也止不住打颤,虽然人不是她亲手杀的,各种意义上他也罪该万死,但是云栩栩却依旧在发抖,她说不清是为什么,是因为大仇得报而兴奋,还是因沾染鲜血而恐惧,亦或是她最不想承认的,因为她在这条路上,已经变得满目全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说来可笑,她原本还打算亲自动手,满腔恨意郁于心中,除去亲手收割他的性命,云栩栩想不到其他解脱方法,昨日还特意让小蓝备好刀刃,结果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裙摆上洇出一片深红,云栩栩摸向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司空渊忍着剧痛来到御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门外厮杀不断,他的女孩孤零零抱着刀坐在角落,旁边赫然是阁主的尸体,他心中大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其他暗卫听到哨音也会赶来,若是让他们发现尽染杀了主子,她必死无疑。 好在他平日都会带上面具,而且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司空渊从房顶一跃而下,拉住女孩的手就要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云栩栩:一个两个都这么急,你们真的没有提前商量好嘛? 为了不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两人来一番‘我不走’‘你必须走’‘我偏不走’的经典脑残对话,云栩栩挣开对方的手,迅速说道,“其他暗卫都死了,我是特意叫你来的。” 司空渊怔住了。 云栩栩继续补充说明,“早上你送来白漆木里面有砒霜,别人的也有,否则御书房火光冲天,暗卫早该来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实则全是现场随口编的,云栩栩能确认暗卫已死,是因为她和系统确认过。 司空渊脑中乱糟糟理不清,但他立马问道,“您吃了砒霜?” “服用砒霜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死亡,我没吃过。” “如果不服用白漆木……” “就会蚀骨发作,我知道,但是我体内的蚀骨也解了。”云栩栩可是有系统的女人,虽然听起来很像虚假广告,但它的药确实包治百病。 “那您的身体完全好了?” 云栩栩总觉得现在的对话有点搞笑,她想象中的各种情况都没发生,没有声嘶力竭的询问,也没有怒气冲冲的质疑,还莫名变成了大型健康问诊环节。她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病都没有,但是有话想和你说。” 司空渊干巴巴地回道,“我知道您想谋害皇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一点云栩栩倒是没想到,“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看见您带走了刺客尸体。” 对方说的应该是她和系统毁尸灭迹的那一天,怪不得那天她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云栩栩捂住额头,不懂为什么事情总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她努力将话题拉到最初,“那时候的事和现在的事,你为什么不会告诉别人?” 云栩栩欺身向前,她的手指顺着对方脖颈一直摸索到耳后,搭在面具的暗扣上,她问道,“司空渊,为什么呢?” ☆、060 丞相站在司空渊身前,她向前一步,他就向后一步,两人直直穿过整个房间,从北墙走到南墙,最后司空渊退无可退,就转过头不看对方。他侧脸紧绷,面具边缘露出棱角分明的线条,像是雕琢许久的大理石雕塑。 云栩栩: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怎么还跳起了探戈? 她强忍笑意,指尖在面具暗扣处打转,看对方因她的动作时而紧张、时而放松,第三次追问,“司空渊,为什么?” 两人站在窗下,明灭火光映在尽染眼中,如同摄人心神的陷阱,被问话的男人死命扣住面具,发现自己逃无可逃才被迫回答,“阁主为人暴虐残忍,属下不堪其辱, 分卷阅读112 所以暗中帮您,希望有朝一日能追随新主!” 今天一切发生的太快,司空渊并没意识到他马甲已经被扒个干净,只以为尽染通过每天凭空出现在她床前的解药,调查出有人在帮她,至于她为何知晓自己的名字,司空渊也毫不怀疑,尽染那么厉害,她本就应该知道的。 捋清事情经过的司空渊还试图抢救下自己。他语气格外诚挚,真的像是抛弃旧主,来投诚的敌军。 云栩栩:“……”我信了你的鬼话! 这个人好像有魔力,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能让自己的心情瞬间变好,刚才因杀人生出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云栩栩话语间不自觉就带上缕缕笑意,“你既然能背叛阁主,我又如何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这大概是有戏的意思?司空渊松了口气,他借机跪下,非常认真地和对方商讨对策,“属下绝不会背叛您,但主子若是不信,不如继续用白漆木控制属下,又或者是其他毒也可。” 玩笑的心思骤然消散,云栩栩一怔,如果不是司空渊主动提及,她真的忘记他此时还中着毒。 倒不是忽视这个人,而是司空渊望向她的目光满是平和与倾慕,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里一样。云栩栩自己也服用过蚀骨,感受过毒发时那种由内及外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在司空渊身上,她看不到任何痛苦的迹象,包括知道阁主死后,他第一时间也没去找解药,而是关心她的安危。 就像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能忘记所有苦难。 可是司空渊能忘,她却突然忘不掉;司空渊不觉疼痛,她却忽然疼起来。 这一刻,云栩栩再也无法否认自己喜欢这个人,过去种种算计和引诱早就在相处间变质。她近日惶惶不安、夜不能寐,绝不仅仅因为担心造反能否成功,更是担心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司空渊会如何对她。 因爱生忧,因爱亦生惧。 晦暗角落中,云栩栩神色不明,她从衣袖间翻出一粒蓝白相间的胶囊,“吃下去。” 接过对方给的东西,司空渊看都没看就直接吞下,黑色面具底端掀开又放下,动作快得惊人。 亲眼看见对方服下解毒丸,丞相心中的愧疚与不安终于有所减弱,她站了一会,也随着对方缓缓跪坐在地。 “身体还疼么?” 司空渊没觉得疼,倒是被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搅得无法静心,他用力贴向身后的墙,含糊答道,“属下不疼。” 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出这句话真假,云栩栩抬起手臂想摘下对方面具,然而指尖刚戳碰到面具边缘,又忽而收回。 她竟是不敢。 司空渊以为她介意自己不以真面目示人,虚心地解释,“属下容貌已毁,丑陋不堪,戴面具是不想惊扰主上。” 衣摆下的手指紧紧攥住,只是再小不过的谎言,却让司空渊痛苦万分。他不该骗尽染的,特别是她如今终于知道他的存在,也愿意接受他。自责的男人甚至已经决定毁去容貌,他记得暗阁有一种秘药就能做到。 为难对方为了骗她,竟然编出这样的理由。云栩栩沉默良久后轻笑,“真的?” 司空渊下定决心,“属下对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不是,那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变成真的。 只消一眼,云栩栩就知道对方没说谎,可此时此刻,他的赤诚却更像嘲讽。 她满口谎言,他字字恳切,两人之间隔着数不尽的高山阔海,司空渊却执拗地想走到她身边。 晦涩微苦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由谎言衍生出的内疚、由喜欢带来的恐慌不停在脑海中翻覆,云栩栩如同炉上沸腾的药,经历漫长的烈火灼心,剩下的唯有一片苦涩。 云栩栩嗓音哑得厉害,一字一句像是自骨血而出,“那你曾说过,只要我吃药,你就会疼我,任何事情都会答应我,是不是真的?” 司空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慌乱与不可置信,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内雷打般的剧烈心跳,“您……知道了?” “从大婚那天起,我一直都知道。”云栩栩十分平静地讲出曾经令她惶恐不安、亦是令她暗自欣喜的过去,“我知道夜晚做噩梦惊醒后遇见的是你;我知道被太后责骂,赶来帮我的是你;我也知道自己中蚀骨后,给我解药的是你。” “在与你相遇的四十次中,我都知那些是你。” 司空渊摘下黑色面具,露出底下与阁主如出一辙的相貌,他目光穿穿层层黑暗落在阁主脸上,“属下不像皇上?” “倒也不是,”即便没抬头,云栩栩也能想象出对方此时的样子。司空渊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抿着唇,这个动作让他的侧脸更加棱角分明,透着股冷冽的味道。不知何时起,他的面容就一直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再也忘不掉。云栩栩道,“但是没人会认错自己的夫君。”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云栩栩低头揪着大红裙摆的边边,几乎要把上面的银线扯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也渐渐沉下来。 他不愿意回应她。 他不愿意原谅她。 把眼角的泪珠逼回去,云栩栩深吸一口气,尽量轻松地说道,“我刚才给你的不是毒.药, 分卷阅读113 而是红茱的解药。司空渊,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离开骊阙城,去寻一处有桂枝和雀鸟的地方生活。” 很难想象司空渊竟然喜欢这两样东西。在他们为数不多相处的夜晚中,云栩栩曾问对方喜欢什么,司空渊想了许久才告诉她,“桂枝与白雀”。 反正无论是何物,他终于有机会能亲自去拥有。 云栩栩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完美,司空渊不愿意原谅她,她就放这个人走,离开偌大的牢笼,去过他想要的生活。造反之事总有解决办法,阁主的死可以推给叛军,再不济,她就求系统霸霸再造出个阁主。 至于攻略,本就是奢望。 可没想到她故作大方给司空渊自由,他却慌了神。 “属下想留在您身边,”司空渊紧紧抓着面具,急促说道,“如果您不喜欢我和皇上长得一样,属下可以毁了相貌。” 云栩栩一头雾水,“你说什么?”我刚才太伤心所以走神了?怎么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司空渊:“属下知道您被皇上伤了心,但是属下可以保证绝对不出现在您面前。无论您给我什么毒、又或者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哪怕做守卫也行。” 司空渊急匆匆说着,生怕对方让他走。离了这骊阙城,他再见尽染难比登天。此时他恨不得将自己心掏出来给对方看,只要还能留在她身边,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我没从说过让你走,不是你自己……” 说到一半的云栩栩突然愣住,她似乎、好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自始至终,司空渊都认为她说的夫君是阁主,而她之所以杀掉阁主,也是因为发现对方给她下毒,由爱生恨所致。 云栩栩哭笑不得,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形象在司空渊心中这么美好,好似做什么错事,他都能给她找到理由。云栩栩忽然就生出那么点信心,让她有勇气问出一直埋在她心里的问题,“司空渊,你不怪我?” 我骗你,利用你,几乎害死你,司空渊,你怪不怪我。 对于这个问题,云栩栩想过很多答案。她想司空渊可能会恨她,也想司空渊可能会原谅她,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听到了一个最意外的回答。 司空渊问,“因何事怪您?” “如果我之前对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我故意的,你也不怪我?” 跪着的男人表情纵容,甚至还着点说不出的渴望,在她灼灼目光下,他下意识就说出心中所想,“属下求之不得。” 眼泪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云栩栩从未奢望过她会遇见这么一个人,他能包容她所有错误,原谅她所有任性,在万物与她衡量对比之时,那个人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她。 “说到底,我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迎着对方困惑不安的眼神,云栩栩第一次抬起头,她如从前一样伏在司空渊怀中,然后抬头吻上他的唇。 “我错在没能早些喜欢你,夫君。” 司空渊感受到唇上温热的触感,蓦地睁大双眼。他脑中白茫一片,声音和画面同时消失,唯独剩下对方笑中带泪、映着自己的双眼。恍惚中,他忽然就想起一件事。那是很久以前,他擅自借用阁主身份出现,尽染一直都喊他皇上,直到她抬头看见他,才突然改口叫夫君。 原来她能认出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司空渊用力将人环住,小心翼翼却珍重万分地加深了这个吻,所有渴望和不甘终于在此刻找到归宿;他于黑暗中祈求的光,也终于落在他身上。司空渊闭上眼,轻轻喊了声,“尽染……” 云栩栩终于露出今夜第一个笑容,她擦掉眼泪,感受着衣服另一端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愧疚与惶恐逐渐平息,那些司空渊没能说出的话,她已经懂了。 云栩栩还要说些什么,然而砰砰砰的敲门声再次传来,那是周宛晴在告诉她时间不多了。她握住司空渊的手,“如果你那句话是真的,那我还需要你做一件事。” “一切事。” 听见与那晚如出一辙的回答后丞相愣了一下,然后飞速从御书房屏风后翻出龙袍,她咬着唇,“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若是让云栩栩自己选,她肯定不愿意顶着别人的脸,过着别人的人生,从生到死连姓名都不能留下,这也是她最担忧的问题,然而司空渊似乎没有这方面顾虑,他轻巧地接过衣服,露出一个短暂却纵容的微笑。 “您永远都不必求我,况且属下说过,一切事。” 门外喊杀声渐消,朝臣匆匆赶来的喧闹响起,云栩栩匆忙将化尸粉倒在阁主尸体上,看他化为无形散于天迹,一直困住她的牢笼也仿佛在此刻消弭。云栩栩转过身,将司空渊凌乱的头发打理好,她语气分不出喜怒,“从今以后,你就是齐国的王。” 大臣的呼喊声再次响起,司空渊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向着大门走去。 金銮殿外火光冲天,司空渊穿着明黄龙袍推开门,他眼前的红色朝阳和熊熊火焰连在一起,构成无法言说的绚丽色彩。 云栩栩没有再看他,而是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请安声快步离开御书房,毕竟丞相此刻不该、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两人背影相对,一个走 分卷阅读114 进光明,一个步入黑暗。 司空渊于万人跪拜中转身,却只看见背后昏暗的房间,空无一人。 他回头,平静而然地抬起手,“众卿平身。” 从今以后,又是另一个王朝。 ☆、061 近年来虽说没有完全风调雨顺,但也称得上是平淡和顺,因此造反之事一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尽管京中严禁谈论此事,但依旧阻挡不住大家私下八卦的热潮。别说平民百姓,就是官员们也忍不住探究,而话题的中心,无一例外是两个人:一是造反主谋齐景曜,二是新任丞相周宛晴。 说起齐景曜,其实大家印象都不深,毕竟他十五岁就被派到封地,京中子弟与他少有接触。唯一的关注点就是他与当年太子一母同胞,也就是如今福宁宫那位太后尽染的小儿子、亦是唯一的儿子。 都说母亲偏疼小儿子,太后尽染也不例外,况且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将所有感情寄托在齐景曜身上。平日虽说无法相见,但好东西定然是不能少。金银珠宝、美味珍馐一箱箱往江南运,若不是因为身份缘故无法离京,太后尽染可能早就搬去江南。 而如今唯一的孩子也成为刀下亡魂,众人都好奇太后会怎么做。一些纨绔子弟甚至私下摆出赌局,猜太后会勃然大怒还是伤心欲绝。可出乎众人意料,她什么都没做。 福宁宫一如既往的平静无声,只是时不时会有梵音传出,前来请安的宫妃们都犹豫着不敢往里进,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云栩栩率先推开门。 前往正殿的路上,德妃和小绿小声咬耳朵,“前天闹得那么凶,听说九王爷……没想到今日请安竟然没取消。” 宫中无后,太后又喜静,所以梦阁没有每日请安这一说。唯独每月初五,会由丞相带着妃嫔前往福宁宫拜见,总共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刻钟,本就是走流程的事,没想到太后尽染还要坚持。 “咳咳,”云栩栩向后瞥一眼,宫妃们立马噤声。表面上个个恭顺,实则心里都等着看好戏。 听说丞相他哥一刀将齐景曜捅穿,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太后能给她好脸色就怪了。可事实上,众人进入熏烟袅袅的福宁宫后,太后不仅没难为云栩栩,还赏赐给她一串念珠。 念珠共一百零八颗,是齐国第一僧人念慈高僧亲自开光并佩戴过,具有消业障、净心神等功效。丞相含笑接过,道谢后恭恭敬敬地回到自己座位,只是在对方看来时,忽而点头。 高位上苍老许多、却硬挺着精神的太后一愣,眼神中流露出丝丝感激。又说了几句话,丞相就主动带着众人离开。 “太后,臣妾就不打扰您休息。” 太后沉默良久,“你们退下吧。” 等袅袅婷婷、花朵似的宫妃离开后,太后才如同失去支撑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秋兰眼眶微红,“尽染,您这又是何必。” “你不懂,”太后闭上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叹道,“从今往后,这梦阁前朝就是林家的了。” 她经历过太多,亦是从小小妃子一路厮杀至妻子,宫里那些伎俩她看的一清二楚。从前阁主捧杀丞相,暗贬丞相,可是经过这次造反,情况已经完全翻转,以前她随意把云栩栩打入冷宫的事,怕是再也不能做。 “曜儿的事,哀家只能求她,索性丞相是个好孩子。” 造反乃重罪,若是放到普通人家必定是诛九族,落在自己兄弟身上,虽然不会杀掉他全部家人,但是具体惩罚也不会太轻。尽管梦阁不能干政,但是丞相的态度却很关键,也许她无意间的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七王爷一家的命运。 所以即便是再恨,太后也只能对云栩栩好。 晚年丧子之痛侵入骨髓,太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将茶盏重重扣在桌子上,“宫茗颜是吧,哀家记住了。” 回裕安宫的路上,云栩栩盯着那串念珠看了许久,差点撞到石头上。小丫鬟扶了自家尽染一把,握住她的手,“尽染,您别怕。” 自从那日杀掉阁主后,丞相就一直心神不宁,小丫鬟怕念珠勾起她的恐惧,特意安慰主子。 “我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感慨。”丞相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后有心了。” 齐景曜必死无疑,但是他的子女却无辜,生死不过在阁主一念间。太后不能亲自去求皇上,只能求她帮一帮,这让云栩栩想起丞相夫人。那夜她回宫后,她娘什么都没问,只说若是有事需要帮忙,随时与她说。 她们都是母亲。 “尽染会帮太后么?” “当然会,说到底我还要谢他。” 多亏齐景曜,她的计划才那么容易成功,而且若是仔细说来,若不是没有她,对方也未必会死。想起多年前曾偶然遇见的小小少年,云栩栩忍不住感慨,“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只要身在骊阙城,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就都是错的。” 萧瑟的风很快吹散她的叹息,云栩栩顺着笔直的长廊走远。也许从入宫开始,每个人都注定只有这一条路,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走下去。 …… 与悠闲无比、还有时间思考人生的妹妹不一样,新任丞相 分卷阅读115 周宛晴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不仅造反之事急需解决,朝廷贪污枉法、尸位素餐等事也需要立刻查办,他恨不得一天花费二十四个时辰、长出八只手来看公文,但最令人气愤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如今的阁主完全不干活,比过去的阁主还要过分。 自下朝起,他们二人就在御书房商讨如何解决阁主留下的各种隐患,说是商讨,也只有周宛晴一人在说而已,皇上最多也就是点头或者答应一声。 周宛晴:我妹究竟在哪里找到这么个呆头鹅,他可是当了皇上!皇上啊! 丞相恭敬地问道,“对于七王一党,阁主作何打算?” 司空渊:“丞相随意。” “那宫茗颜……” “丞相随意。” “赵中尉并没参与此事,还有护驾之功,但他毕竟是宫茗颜生父,不知阁主想如何处理?” “丞相随意。” 周宛晴暗自咬牙,若非不敢僭越、又怕新皇忌惮,他真恨不得自己解决这些事。然而现在他们的关系太微妙,他相当于掌握阁主的致命把柄,但阁主又能随时将他置于死地,所以周宛晴只能小心谨慎地保持这种平衡,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任由对方千般考虑、百种思量,端坐在龙案后面的司空渊只有一个想法:究竟什么时候能见尽染?在线等,挺急的。 得到二十几个丞相随意的周宛晴已经不忍直视这几个字,他摸不准皇上现在是什么想法,毕竟对方面容严肃、眼神冷凝,比之前的阁主气势更盛,新任丞相不由得更小心几分,“阁主可是身体不适?” 其实只在的发呆的司空渊:“本阁主没有。” 周宛晴:这天聊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更恭谦的表情,“臣在外多年,对京中之事不甚熟悉,阁主不如另请英明,臣亦想前往黄州修养身体。” “不必,丞相很好。”尽染很好,所以她兄长肯定也很好。 剿匪多年,周宛晴也算对谎言有点判断技巧,此时他看出皇上是真心这样认为,但又为何不配他的行动?周宛晴决定拼一次,直接问出心中所想,“阁主可是对臣不满?” 说出这句话时,周宛晴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相当于把两人之间的秘密直接讲出来,若是对方心有芥蒂,此时杀了他也很有可能。然而司空渊却摇头,“本阁主没有。” 周宛晴:“……” 周宛晴已经疯了,这么多年就没遇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他无奈道,“那阁主为何不与臣商讨政事?” 司空渊也很无辜,他非常真诚地回答,“本阁主不懂,交给丞相很放心。” 虽然是帝王替身,但是司空渊平日练习的也只有皇上的语言习惯和动作细节,并不会学习帝王之术,而且暗阁也有意让他避开这方面知识,将他培养为真正的傀儡,所以对于丞相所提的问题,司空渊是真不知道答案。 周宛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最后他决定,“不如臣寻来些老师,私下教导阁主。” 为了齐国,无论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他都必须懂得如果治理国家、约束朝臣。哪怕他习得这一切后会容不下自己,周宛晴也要这样做,因为这是他为人臣子的本分。 司空渊很习惯服从命令,“可。” “那朝堂之事就到这,”迎着对方忽而明亮的双眼,周宛晴艰难地说出下文,“臣可以先给阁主讲解些《大学》《尚书》,以备日后之用。” 还以为能见到尽染的司空渊塌下肩膀,语气都低落几分,“可。” 皇上的表情太过幽怨,让周宛晴都不由得开始怀疑,对方真的知道他是要学习如何当阁主,而不是因为没完成课业而被老师惩罚? 心中腹诽的丞相开始了他的帝师之路,但是谁都没想到,把司空渊教到勉强出师,也就是遇到外人不会露馅的程度,已经是一月之后。这其中还要多亏阁主本人文化程度不高,以及司空渊天赋异禀又肯吃苦,否则两人怕是一年都要住在御书房。 经过三十天相处,丞相已经完全了解新帝的性格,透过冷冽的外表,如今的皇上就是个……憨憨,还是个一心只有他妹的憨憨。多少次皇上夜晚抱书苦读,因为长久得不到休息而困倦,然而只要他提起云栩栩,对方眼睛蹭一下就能亮起来,比头悬梁锥刺股还要有效。 周宛晴:够傻,适合当本相妹夫。 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真心的丞相笑道,“阁主已经习得基础,以后还需日讲经筵不断,方能明理澄性、黜陟幽明。” 司空渊点头,看似十分随意、实则快速走出御书房,连身后的护卫都没跟上,周宛晴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蓦地笑开:也许齐国,真的迎来一位好阁主。 等到司空渊到达裕安宫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然大门紧闭、一派萧条,司空渊满脸疑惑,难道尽染搬走了? 身后赶来的护卫急忙解释,“阁主,云栩栩因造反之事,正在闭宫祈福。” 当年高祖开国初期,齐国发生严重旱灾,梦阁妃嫔为了减少宫中用度,亦是想为百姓做善事,纷纷闭门诵经,后来果然天降大雨,此举就被流传下来。齐国百年,有不少妃嫔曾效仿此 分卷阅读116 法,为阁主或者百姓祈福。 “本阁主知道了。” 司空渊垂头丧气的离开,第一百次觉得做阁主还不如做暗卫,过去他至少能偷偷溜到窗外,如今却连宫门都进不了。 司空渊:不开心。 等到一行人彻底离开后,裕安宫大门才被缓缓打开,门后的云栩栩白衣墨发,眉眼温柔。 小丫鬟不安地问道,“尽染,您决定好了?” 云栩栩站在红墙绿瓦下,像是误入此处的飘渺云烟,一不留神就要被吹散,许久后她才叹道, “我也没想好,究竟要不要离开他……” ☆、062 云栩栩生出想离开的念头,是因为宫茗颜。 造反成功后,云栩栩就一直无所事事。毕竟司空渊被他哥拽走学习文化知识,白天晚上都不见人影;其他妃子又知晓林家立下惊天之功,更是不敢招惹她,因此丞相唯一剩下的乐趣就是看话本。 她深刻抓住当代青年不熬夜毋宁死的精髓,每天捧着古代版小说看到半夜,生物钟彻底颠倒。不到三天,刚刚被调理回来的身体又累累见瘦,只好被小丫鬟压着吃下好些补品。 喝燕窝的时候,云栩栩突然想到,她真没白当一次现代人,还将迷惑性行为带到古代:熬最晚的夜,吃最贵的补品。 当宫茗颜重伤的消息传来时,云栩栩正被迫听养生达人小丫鬟讲课,自家小丫鬟才讲到早睡早起这一段,若是没人打断她估计能说一天。所以通传守卫进门时,云栩栩蹭一下就跳起来,盼着有谁能从小丫鬟念经中把她解救出来,却在听到消息直接愣住。 “启禀尽染,赵凝霜在牢中被打,命不久矣。” 花了许久,云栩栩才想起赵凝霜就是宫茗颜,下一瞬就意识到这件事是谁做的。 是太后。 彻底解决掉叛军,赵中尉亲自带人抓走女儿,据说宫茗颜根本没反抗,又或者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侍卫进门时,她已经梳妆完毕、换好宝蓝色宫装站在院子里,对着父亲说一句,“女儿不孝”,就被押进天牢,等待日后一起清算。 搜查霜云殿过程中,他们翻出大量被撕碎的素色衣裙和折断的钗环,因此又添上一笔不敬圣上、损害御赐物品的重罪,不过前有造反之罪,这些反而不值一提。 宫茗颜被关进天牢后,云栩栩还私下打点过狱卒,暗示他们照顾一下对方。毕竟宫茗颜要害死的是阁主,跟她云栩栩夫君有什么关系。 而且说到底,她和宫茗颜没有区别,不过是成王败寇,难免生出些感同身受的慨叹。司空渊和周宛晴也是类似的想法,所以没人想过为难这个姑娘。唯有太后,会对她做过的事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带上些伤药,我要去看望宫茗颜。”云栩栩望向黄花梨衣架上的粉色衣裳,终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赵凝霜在她心中就是个谜,各种举动都充满矛盾,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地牢位于骊阙城东北角,紧挨着宦者令,一直受郑延尉管辖。之前隶属她爹,现在则由她哥全面接管,所以借着腰牌,云栩栩很容易就混进去。 尽管外面还是夏末,这里却阴冷一片,哀嚎声伴着阴冷的穿堂风扑面而来,吓得云栩栩一哆嗦,小丫鬟非常及时地给她披上外套,“尽染小心。” 早就习惯自家丫鬟的背包技能,云栩栩快步向地牢深处走去,带路狱卒解释道,“重罪之人都被关在最深处。” 穿过长长甬道,来到走廊尽头,几人终于见到这里的宫茗颜,借着昏暗火把,云栩栩心底一紧。 牢房不过几平米,一丝光亮都没有。地面上铺着层脏兮兮的稻草,薄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这样糟糕的环境还是她打点后的结果,否则环境要更差。丞相示意狱卒打开牢门,“我要进去。” 狱卒看了眼气若游丝的犯人,终是翻出钥匙,“属下告退,尽染若是想离开,唤属下既可。” 不顾新换的衣服,云栩栩跪在地上将宫茗颜扶起。碰到对方之时,她才惊觉宫茗颜已经满身是血,只是被黑暗和深色衣物遮掩住,她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水和药丸,一点点喂给对方。 “你又是何必?” 她带来的药是白漆木,是从霜云殿里搜出来的,也算是物归原主。白漆木不愧为疗伤圣药,对方服用后,肉眼所见地呼吸均匀。宫茗颜睁开眼,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恬淡,“你来了。”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仿佛早知如此。宫茗颜态度温和,云栩栩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嗯。” “我就知道你会来。” 怀里的女孩浅浅笑着,像是满足,云栩栩终于忍不住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又为什么……造反。 喝下几口水,再吃下止痛药,赵凝霜已经彻底清醒,她挣扎着想自己坐起来,却发现徒劳无功。 云栩栩连忙劝道,“你不要动,白漆木只能帮你止疼,但是身体的伤还在。” 宫茗颜眼里划过一点难过,沉默片刻后问,“九王爷如何?” 即便对方已经命不久矣,云栩栩仍然不想骗她,她 分卷阅读117 如实回答,“当场身亡。” “我早该想到的,”宫茗颜闭眼叹道,“可惜那个孩子,他是真心为齐国好。” 云栩栩对此不置可否,她自己也猜测过齐景曜为何造反,而她最害怕的结果,就是齐景曜看不下去阁主的所作所为,想为民除害。 虽然她亦不会后悔自己的做法,毕竟如果齐景曜造反成功,她就要给阁主陪葬,但是午夜梦回,难免多一分愧疚。 宫茗颜好似看穿她的心思,忽而话锋一转,“不过九王爷稚气未脱、行事草率,远不如前太子,未必能担大任。”她顿了顿,“也未必如司空渊。” 云栩栩瞥了眼周围四下无人,才不动声色道,“不如谁?”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宫茗颜眉眼弯弯,眼神狡黠,“日夜相伴,我们都分得清谁是谁。” 被带走时路过御书房,赵凝霜一眼就认出龙袍下的那个人不是阁主,那是她幼时相伴的爱人,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她感叹,“逆风翻盘不过如此,我终是不如你。” 把柄被对方握住,云栩栩反而愈发觉得有趣,她眨眨眼,“宫茗颜想如何?如果你要走,恐怕我不能答应。” “这并非威胁,毕竟没人会相信当今圣上是个替身,否则你们也不会放心把我扔在这,”赵凝霜定定地看着对方,“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和我一样选错路。” “选错什么路?” 宫茗颜靠在墙上,不答反问,“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不是宫茗颜,而是赵凝霜的故事。” 伴随着噼啪火声,赵凝霜讲出了她不为人知的故去。 当年赵静室将女儿送给落魄皇子,可以说是他一生最成功的决定;而得到尊重的阁主,也从此走上不一样的结局。这场双赢交易中,两方都很开心,唯独没人在意那个小女孩——赵凝霜的想法。 赵凝霜当时刚及笄,与别家女孩向往相夫教子的生活不同,她心里总是多点什么。她看见爹爹的威武官服会羡慕,看见画中山水会渴望,看见路边贫苦百姓会忧愁,她将这些想法告诉娘,却只得到一句批评。 “女孩家家的,别想这些没用的。” 作为一个敏锐的女孩,赵凝霜从此知道这些想法是不能与外人说的,可是不说不代表不思考,越压抑就越渴望。每个想法如同小小火苗,积攒起来就变成熊熊火焰,她于火中久久灼烧,竟是日夜都不得安宁。 被送给七皇子的消息,就是浇灭她心火的那盆冷水。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和七皇子在一起也有好处。她可以和对方随意外出,读到不被允许看的书籍,认识曾经接触不到的文人雅士。皇家生来高贵,即便再落魄,流出的资源也比小门小户多。那时赵凝霜是真开心,即便阁主胸无点墨,但他的疼爱与怜惜是真的,她甚至也开始喜欢上自己未来的夫君。 再之后,就是阁主登基。 整个过程赵凝霜都是蒙的,她不懂夫君怎么变成皇上,也不懂自己如何成为妃子,而她最不懂的,是宫里源源不断的女人。 她与阁主年少相遇,中间也有一段好时光,誓言与承诺定是必不可少,虽然赵凝霜没有愚蠢到完全相信,但她也没想到誓言被打破得如此之快。 而压垮她最后的一根稻草,是阁主的昏庸。 丞相一家忠心耿耿,谁会看不出来?偏偏皇上不相信,亲小人远贤臣,将齐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宫茗颜实在忍不住劝诫对方,却得到了与当年与出一辙的回答。 阁主说,“凝儿不必管这些事。” 曾被浇息的火焰瞬间而起,愈烧愈旺,赵凝霜蓦地生出燃尽一切的想法,所以当她偶然遇见九皇子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而且挥之不去。 她沉声道,“我绝不会让皇上毁了齐国。” 听了半晌,云栩栩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梦阁版杜甫,她仍有疑惑,“可是阁主为你舍弃梦阁,你如何下得去手。” 宫茗颜声音一冷,“你也认为女子就该以夫为天?为了爱情舍弃一切?女子就不该心有山河?” 云栩栩哑然,她也许……确实轻看了宫茗颜。 “即便先不论这件事,单说皇上爱我,”宫茗颜眼中亦是无尽茫然,“可他爱我,梦阁其他人又是如何来的?” “我与七郎十五岁相识,因为身份原因不能成为妻子,我也曾相信彼此,可他身边慢慢有了其他妃子,还有你。在你之前,宫中从未有挡箭牌一说,皇上究竟是想宠你还是想害你,也许他自己都分不清。” 云栩栩心有所感,她似乎已经知道对方要提醒自己什么,可她仍然问,“所以你想告诉我的是?” 宫茗颜像是透过对方看见年少的自己,“阁主过去不得宠,一跃成为九五之尊。这和你的暗卫何其相似,他如今对你一心一意,可是以后又会如何?云栩栩,你是我的劫,我认命了。可是以后,你如何能保证不会遇见另一个丞相。” 暗无天际的牢房中,宫茗颜眼神疯癫,她哈哈大笑,“云栩栩,我在这地狱等你。” 听到喊叫的狱卒和小丫鬟匆匆赶来,小丫鬟扶起跌落的丞相,“尽染,发生何事?” 云栩栩摇头 分卷阅读118 ,“宫茗颜疯了。” 也许她疯了,也许,也只有她真正清醒。 ☆、063 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丞相周宛晴即是。除去每日教导皇上,他还开始整治德不配位的朝廷官员。好在此时时机正好,借助清查九王余党的理由,朝廷上下无一人敢明面上反抗,毕竟谁都不想被扣上造反的罪名。 而且这些由阁主提拔上来的官员,大多都靠阿谀奉承上位,本职工作皆是一塌糊涂。周宛晴一查一个准,不多时就把这些小喽啰解决得七七.八八。 一个月过后,不仅皇上出师,朝廷也焕然一新。因为丞相大人始终踩着对方底线行动,所以没受到剧烈反扑,等佞臣反应过来时,他们那边也只剩御史大夫一党。 御史大夫冯弘义位列三公,现在的周宛晴还对他无可奈何。毕竟他久居黄州,进京时间不长,即便有阁主全力支持,难免根基不深。他也曾去问过父亲,结果他爹更是一脸茫然,“为父具体也不知。” 虽然周宛晴知道他爹是个死脑筋,这些年和阁主做斗争已经耗费掉全部精力,但也没想到老爷子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到这种程度。用他妹的话说,就是能当上丞相,全靠先帝眼瞎。 既然他爹也解决不了,周宛晴就只能先放下这件事。好在他不急于一时,阁主留下的问题也不能一下都解决,所以丞相大人决定先着手其他。没想到他放过对方一马,冯弘义却感受到威胁,开始主动出击。 金銮殿上,冯御史从左侧官员队列中走出来,对新任丞相的资历、能力进行全方位抨击,因为监察百官是他的责任,所以字字铿锵,就差没声泪俱下以示诚意。 周宛晴定然不能忍,他虽然资历确实不够,但是接任丞相事出有因。两人各有各的道理,在朝堂上好一番争辩。 而龙椅上面容严肃的九五之尊,则做出近两月最常用的动作——看似认真倾听,实则就是发呆。 司空渊:两个月没见尽染,暗卫好难,暗卫快坚持不住了。 本以为当上阁主就能和尽染光明正大在一起,结果莫名其妙变成彻底不能见面。司空渊每天卯时上朝,听大臣们商讨政事一刻钟,毫无意义的争吵一个时辰;白天剩余时间则要处理政事,晚上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来到裕安宫,得到的结果不是丞相在念经,就是丞相睡了。 根据云栩栩的作息,司空渊怀疑自己要一辈子守活寡。 仅被留下的一缕注意力发现那边争吵已经结束,并且是以丞相胜利告终,司空渊示意护卫快点结束早朝,群臣跪拜离去后他立马派人通知丞相前往御书房。 周宛晴已经找好帝师,所以这会儿真不知皇上叫他有何事。一进御书房,他就看见对方锋利笔直的背影,丞相蓦地紧张起来,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结果对方一开口,威严肃穆的气氛就被打破,帝王眉头紧皱,“丞相已经两月未见本阁主。”是不是外面有了别的暗卫? “……” 周宛晴:“阁主,您说什么?” 司空渊叹气,“尽染是不是生本阁主的气了。” “臣……不知。” “丞相是丞相的兄长,理应知晓。” 周宛晴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还没来得及逃跑,果然听见阁主理直气壮道,“爱卿应该去探望丞相。” 稀里糊涂被赶出御书房、往裕安宫走的丞相,愣是没想明白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如今大臣不仅要替阁主分担国事,家事也要管?况且就算云栩栩真生气,他能有什么办法,上次他妹生气之后直接准备造反,天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 等到裕安宫的时候,周宛晴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妹妹,因为他发现对方正在收拾东西,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要出家。” 前朝也有妃子出家的说法,但那是阁主死后才能做的事。周宛晴冷汗唰唰往下淌,“不可。”你已经杀掉一个阁主,可不能再杀,小蓝真的撑不住。 近日来备受折磨的丞相听见小蓝的话,各种委屈涌上心头,瞬间红了眼眶。周宛晴直接慌神,“染儿,可是被谁欺负,告诉小蓝。” 大滴大滴眼泪落在衣服上,云栩栩道:“宫茗颜死了。” 不是死于阁主的命令,也不是死于太后的毒打,赵凝霜见过云栩栩后,当晚服毒自尽。没人知道毒.药被她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她为何选择那天死,只有云栩栩懂,对方是等着和她说完那些话。 赵凝霜说云栩栩是她的劫,可是对于丞相来说,对方又何尝不是。宫茗颜生前,她是对方替身;宫茗颜死后,她又踏上条一模一样的路。云栩栩从不信命,可在宫茗颜身上,她不得不信。 站在窗前,曾经的山茶花已经枯萎,云栩栩怔怔地说道,“我这一生沉浮起落,曾见过最高处的天光,也曾在泥沼中艰难前行,其中酸甜苦辣无人得知,心都磨起了茧。如今我赢了,再不必担忧今日被哪个妃子诬陷,又或者听闻父兄又受了什么苦,可是现在,却比从前更不快乐。” 周宛晴似惊讶、又似了然,“为何?” 亲手将出宫的衣物打包好,云栩栩回答“我骗过他,又或者说一直再骗他, 分卷阅读119 也许皇上现在不在意,但是以后呢?” 暗阁已毁,全天下知道司空渊身份的只剩她和小蓝两人。从前他是司空渊,现在却是手握天下权柄的帝王,真的能容忍有人知晓他的秘密?云栩栩不敢冒险。 经过梁越相处,周宛晴深知当今阁主不是那样的人,至少暂时不是。他似笑非笑,“不仅是因为这个吧?” 大部分衣物都已经收拾好,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首饰,那些曾属于丞相的东西她都不要,就像她不想要这暗不见光的过去。收拾梳妆台时,云栩栩看见黑色发带顿了顿,她拿起它看了会儿又放回原处,“这些天我认真思考了自己和宫茗颜的不同。” “结果是?” “我不及她良多。” 宫茗颜与阁主少时相遇,一同走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她尚且不能完全留住阁主的心,自己凭什么能。她与司空渊之间,除去各自的谎言和野心,仅剩的情谊竟是轻薄得可怜。 “如果注定要凋零在梦阁,我宁愿从未开始。” “你决定就好,”周宛晴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安慰她,“别担心,有小蓝呢。” 云栩栩伏在小蓝膝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射进来,驱散了她体内一直未曾减少过的寒冷。她闭上眼,语调中带着几分自嘲和悲意,“骊阙城的景色永远这么美,花常开不败,我却老了。” 女人幽幽的叹息声隔着厚重的宫墙传来,砸在司空渊心里,他藏在窗外的树上,站了很久才离去。在那份呈到他案上,关于裕安宫丞相欲出家的奏折,皇上终是提笔落下答案。 ——准奏。 ☆、064 具体走不走这件事,云栩栩仔细思考过两个月。她最开始只觉宫茗颜心里有问题,对方因为长久自我压抑导致思想偏激,所以受到一点刺激后就走向极端。 这番设想合情合理,符合她脑中为数不多的现代心理学知识,然而每当夜半惊醒时,云栩栩却开始失眠,翻来覆去都是对方那句,“我在地狱等你。” 穿越前是越考试,脑子里歌词越多;穿越后则是越想睡,回忆越清晰。云栩栩最后甚至不敢躺下,一闭眼就是赵凝霜狰狞大笑的脸。 云栩栩:不论宫茗颜现在是否在地狱,如果我继续失眠,她不在那里我也要亲手把她送下去。 失眠的情况持续半个月后,云栩栩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确实对她产生一定影响。 为了尽染身体情况快愁白头的小丫鬟,一边煮燕窝一边十分怀疑地看向对方,“只有一点?” “几分,”迎着丫鬟‘别想说话骗我’的眼神,云栩栩终于说出实情,“好吧,是非常大的影响。” 不怪小丫鬟不信,实在是云栩栩表现得太明显。过去半个月里,她不是整夜熬着看话本,就是睡到一半突然尖叫,连她刚出生的时候都比现在要安静。托尽染的福,整个裕安宫的时尚水平都提升一个等级,全员带着卧蚕加烟熏妆,现在其他宫的人都在偷偷讨论这难道是今年的新妆容。 反复用汤匙搅拌瓷盅里的补品,小丫鬟忍着困意说道,“尽染,您明知宫茗颜不正常,为何还相信她。” “因为她的话太有道理,我竟想不出理由反驳。 “还有一种可能是宫茗颜嫉妒,故意说出这番话恐吓您。”小丫鬟道,“尽染,您忘记她曾把您推下水,并且给您件颜色一样的服?” 云栩栩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拿小扇子给炉灶煽火,“这个问题我也问过。” 在地牢时她提出了和小丫鬟一样的疑惑,宫茗颜当时指着自己浸血的深蓝色宫装,“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因为它代表身份?” “因为它的颜色,”宫茗颜拿出锦帕擦拭沾染的污迹,面庞都柔和几分,“我不知谁把您推下水,但是关于粉色衣裙确实是我故意做的。” 她苦笑,“我最讨厌浅色,但爹说七郎可能喜欢,所以我一直没得选。但是那天在生辰宴上见你随心所欲的样子,我突然就想知道,如果是你,被迫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该如何。” 为讨爱人欢心,赵凝霜亲手绣出几百个红绸,却只有国泰民安一个愿望是发自内心。她坐在阁主身边,又困又累身心俱疲。因此当看见丞相无视所有人的眼光、满不在乎地说走就走时,赵凝霜忽然就替自己不值。 所以将最讨厌的衣服送给对方,宫茗颜不过是想知道,如果云栩栩和她经历同样的事,会不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如果是丞相,是不是就能鼓起勇气反抗父亲,能拒绝嫁给阁主。哪怕再不济,也不会像她现在一样,明明和阁主相爱,却只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云栩栩瞬间明白的意思,却也只能无奈回答,“恐怕让你失望,我亦讨厌深色。” 也是在那一刻,云栩栩真正确定两人并无不同,她们都是被困在骊阙城的囚徒,不断重复着自己讨厌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由岁月从身边划过,看不见一丝希望。 将煮好的燕窝倒出来,小丫鬟仍旧不明白尽染为何不安,但有一件事她却再确定不过。小丫鬟难过地看向对方,“可是尽染,哪怕您相信宫茗颜的 分卷阅读120 话又有何意义?您终究是齐国的丞相。” 您是齐国丞相,所以无论如何都只能困在这里。 蓦地扔掉手里的东西,云栩栩起身坚决道,“我决不能容忍知道这一切后,还犯和宫茗颜同样的错误,所以我必须出宫!” 赵凝霜已经用生命证实她是正确的,云栩栩不该辜负对方最后的善意,她也许该听从过来人的建议。 小丫鬟面色惊慌,“尽染,您疯了!” …… 小丫鬟说得对,云栩栩确实疯了。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惧怕结局不好,就完全拒绝开始,云栩栩肯定会破口大骂。但是事到如今,她确实成为临阵脱逃那种人。 哪怕从小到大任何事都支持主子的小丫鬟,这次也认为对方的决定有误,小丫鬟苦口婆心劝道,“尽染,出家不是好方法,您还没嫁人呢。” “纠正你的说法,我已经嫁人三年,再过几天就是四年整,所以我完全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的,”说行动就行动的云栩栩已经开始收拾衣服,“而且凭着这四年的经验,我不得不说,成亲这件事不适合我。” 小丫鬟宛若突然得知自家孩子是丁克的老母亲,眉宇间满是忧愁,“尽染,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况且这种事难道不该告诉阁主?” 云栩栩梳好她凌乱不堪的头发,过了许久才说道,“你是对的,也许我确实要和皇上谈谈。” 愿意改变主意,是因为丞相突然想到一个词——婚前恐惧症。她前世虽然未曾经历过这一阶段,但是感谢互联网,让她阅读过不少别人的故事,而且根据大多数网友的建议,此事最正确的解决方法就是沟通。 想明白这点的丞相决定去找司空渊,可是穿过御花园时,她突然听见丫鬟们的谈论。 丫鬟们正在收拾花圃,其中一个突然开口抱怨道,“我娘又让我多寄些银两回家。” 听语气应该是和比较熟悉的人交流,果然她说完立刻就得到回应,“你弟要娶媳妇儿?” “不是,”用带土的手擦汗,反而沾了一脸泥的丫鬟解释,“因为选秀到了,娘想要给妹妹添件新衣裳。” 因为不想碰见宫妃,特意绕小路走的云栩栩站在篱笆后,扔下备好的糕点转身就走。 “尽染……” 云栩栩挥起袖子,声音满是果断,“我不去了。” 她不是婚前恐惧症,因为婚前恐惧症只是让人患得患失,惧怕婚姻可能出现的问题。而对于丞相来说,那些问题都注定会发生。 没有什么可以讨论,她必须离开。 …… 云栩栩走的那天是初六,这是她自己选的日子。四年前的今天她从丞相府来,还对未来夫君抱有一丝幻想。她那时坐在软轿中,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红,颠簸漫长的路程都未曾让她失去一丁点希望。 与现在不同,她那时还有希望。 得知自己被批准离宫的那刻,云栩栩轻松而惆怅。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是司空渊的挽留,也许是他的质问,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对方只是又一次迅速同意她的要求,就像他同意替代阁主一样。 ‘我不能双标,’云栩栩想,‘听话正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周宛晴:“何为双标?” “双标就是……”云栩栩捂住嘴,“我说出来了?” 特意来送信的丞相找个椅子坐下,还非常随意地开始斟茶,“是,包括你喜欢皇上那句。” 烦躁地扔掉奏折,云栩栩不满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况且看到妹妹伤心,不是应该安慰两句嘛?” 丞相似笑非笑,“染儿,根据你之前的说法,这正是你想要的生活。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要伤心?” 云栩栩顿时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踢向对方,“快走!” 丞相慢悠悠说道,“理论上你现在已经不是丞相,所以不能命令本相。” 出家自然无法继续保留宫妃的身份,但是皇上还特意写明这一点,就意味着如果云栩栩想……她以后可以还俗嫁人。 想通一切的云栩栩愈发烦躁,“ 你不是还有好多公事,快去办,别留在这烦我。” 作为从小看着对方长大的兄长,周宛晴完全懂得妹妹的想法。他想起刚才皇上批奏折时绝望心碎的眼神,写下准奏两个字好似和失去性命一般,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既然不愿,为什么还要出宫。” 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小蓝怀里,云栩栩小声道,“大概是因为,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 她知道司空渊是皇上,也知道皇上要娶妃。但却一直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云栩栩想,也许是她故意不愿思考这些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办,难道像宫茗颜一样,要求皇上对整个梦阁视而不见?” 现代生活二十年,让云栩栩坚信爱情是一对一的,容不下第三人;可是作为宫妃的三年,她亦深知无宠是多么绝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无法将自己曾受过的苦又送给其他人。 她不过是封建王朝中最不起眼的一份子,既然改变不了这个时代,就只能改变自己。 “很多时候小蓝会苦恼把 分卷阅读121 你教的太好,特别是在这种时刻,如果你稍微自私一些,生活都会好过许多。” 云栩栩苦笑,“该死的林家子弟,你、我、父亲,我们都是一样地不肯屈服。最近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们故意让自己饱受痛苦与折磨。” 如果他们三人中任意一个肯屈服于心里的道德准则,林家早就能代替齐家,成为齐国真正的王。可是林宗正却一心一意辅佐新帝;周宛晴心甘情愿地等待未知的结局;云栩栩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考虑,也许是进入骊阙城的所有女人。 她不知道他们错在哪,但若是思考,也许是一生下来就是错的。 哪怕嘴上说让对方自私,周宛晴眼中却满是赞赏,他忽然道,“再问你之前,小蓝也问过阁主,为什么允你离宫。” 看见妹妹突然竖起的耳朵,周宛晴慢慢笑了。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承认,但是他们林家,也许马上就能迎来下一代。 所以他没卖关子,主动说出半个时辰前发生一切。 他将奏折呈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皇上的答复,甚至想着如果对方不应,他该用什么手段。可是司空渊站在案边,指尖停留在奏折里云栩栩三个字上,立马就同意了。 周宛晴反而开始糊涂,“您同意?” 司空渊目光温和眷恋,万般深情藏于回答中,他道,“尽染要的东西,都该得到。” 沉默良久后,云栩栩垂下眼主动说道,“是我对不起他。” 以前、现在,都是。 …… 有风吹来,掀开了窗子一角,云栩栩坐在离宫的软轿上,最后看向骊阙城的巍峨宫殿。金銮殿映在夕阳中,反射出和她大婚那日同样的绚丽红色。 轿中人微笑着重新挡好窗帘,遮住这宫里经久不息的冷冽寒风,遮住她一千四百个艰难痛苦的日日夜夜,遮住她在这里失去的纯真与善良,云栩栩闭上眼,希望再次醒来就是山清水秀的林间。 轿子突然停了。 距离宫门还有很远,能让轿子停下在宫中也只有一人,云栩栩若有所感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了黄袍龙纹的皇上。 她不再如从前那般笑着迎上去,只是随着旁人一同跪下,就像她只是万千宫人最普通的那个。 “你们先退下,本阁主有话和丞相说。” 守卫丫鬟们离开,背离身子站在远处,空荡荡的官道上只剩他们两个,云栩栩跪在原地,素色裙摆散在地上,像是刚刚盛开的繁茂花朵。 叹息声从上头传来,明黄的衣袍荡到云栩栩视线中后,一只手伸到她眼前。 云栩栩没动。 对方不动,司空渊就一直举着。像是很久之前那个夜晚,他也曾把汤药执拗地放在发烧的她眼前。 似乎比毅力她就没赢过,云栩栩无奈将手搭在上面,没想到起身后却没抽出来,她低低说道,“皇上。” 司空渊握得更紧了。 认命地抬头,云栩栩发现两人距离很近,她几乎一抬眼,就能看见司空渊憔悴的面容。哪怕在他饱受红茱折磨的时候,也未曾这般苍白无力。 虽然对方如今是皇上,但云栩栩完全不觉惶恐,也许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所以话语间还带着点过去的骄纵,她笑道,“阁主,苦肉计没用。” 当了两个多月乌龟,云栩栩自以为已经消化掉分手的痛苦。可是在真正见到对方的这一刻,她才发现痛苦从未减少,甚至因为司空渊的到来愈发剧烈,未被牵住的手不自觉攀上对方消瘦的脸颊,脸上虚假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所以不要继续折磨自己。” 也不要折磨我。 听见久违的关心,司空渊眼中蓦地亮起光,又在对方低头后瞬间湮灭,他委屈道,“我没有用苦肉计。” 云栩栩:“我知道。”所以才格外难受。 两人过去相处,大多是云栩栩在说话,况且基本上都是夜晚,不说话也能用睡觉搪塞过去。如今对方不吭声,司空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最后才憋出一句,“可决定好去哪里?” 虽然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但是司空渊没提,云栩栩也就装作不知情,“空翠观。” 司空渊顿时急了,“不可。” 骄傲之人多半有个毛病,就是别人越反对,她就越坚持,云栩栩反问,“为何不可?” 对方没回答。 云栩栩又重复一遍,“为何不可?” 司空渊小声答道:“因为一天之内赶不回来。” 空翠观位于阳州,距离京城百里不止。即便司空渊脚程再快,也没办法在两次早朝之间往返,这就意味着他也许永远都无法见到对方。 这个念头一生,顿时令司空渊痛苦不堪,他哀求道,“能否不去空翠观。” 云栩栩不知该怎样答复,最后干脆直言不讳,“阁主,无论去哪里,我们都不会再见面,否则和留在骊阙城有何区别?” “没有区别,”司空渊迅速回答,“所以您不如别走。” 虽然知道司空渊特意赶来多半是为了挽留她,但是对方说出来,云栩栩却只觉得……好笑。 “小蓝若是听见这番话,怕是要气死。”云栩栩噗嗤一笑,“我过去一直不知,阁主竟是 分卷阅读122 如此不讲理。” 司空渊:“您过去也不叫我阁主。” 云栩栩一怔,关于这点她真的没有故意去做,她几乎在看见司空渊瞬间,‘阁主’这个称呼就脱口而出,完全没来得及思考。 也许不仅是因为她要离开,而是在她心中,对方早就不是她的夫君。 正是看懂这点,司空渊才难过,他小心翼翼将对方揽在怀里,“我还是我啊。” “不,你不是,”云栩栩用力挣脱出怀抱,“你也不该是那个人。” 说来好笑,曾经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云栩栩能轻而易举分清哪个是司空渊、哪个是阁主;如今只剩下一个,她却忽然无法确定他是谁。 如今站在她身前的,究竟是她的夫君,还是大齐阁主。 司空渊任由她动作,眉目间还带着些许纵容,末了从衣袖间翻出个黑色瓷瓶,“如果有这个,能不能让您确定。” 对方拿出的瓶子很破旧,上面还沾着些泥土。被强硬地塞到手里后,云栩栩打开晃动两下,里面是暗黄色的液体,闻起来非常刺鼻,应该是某种毒.药。 云栩栩盯了一会,突然生出个奇怪想法,‘他不会是想灭口吧?’ 她玩笑道,“这是什么,真话药水?” “类似,”司空渊包着她的手攥住瓷瓶,神色认真,“暗阁已毁,但是我在灰烬中找到这个。替身暗卫的脸皆由秘药改变,而这瓶药水,能让我恢复原本的相貌。” 他将瓷瓶微微倾斜,几滴黄色液体滴在手背上,顿时露出截然不同的肤色,云栩栩连忙用手盖住瓶口,“你做什么!” 夕阳璀璨,司空渊缓缓道,“我只是想求您留下。” 掌心传来别样的温度,云栩栩偏过头,不敢直视对方的表情,“大可不必如此,你是皇上,如果下旨,我还是会留下。” “您不会走,但是会讨厌我。尽染,你我之间,决定权永远都在您手里。” 司空渊将瓷瓶安稳地放在对方手心,亭台楼阁在他身后飘远,漫天霞光渐渐隐去,万物经过他眼,似乎都变成柔软的样子。 云栩栩望向他,仿佛从一片灰烬中看见火光。 “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但是在我看来完全没必要。因为任何时候,您都可以选择接受我、不接受我、甚至是毁灭我。尽染,我将永远忠于您。” 司空渊突然单膝跪地,明黄龙袍被他压在膝下,手里却捧着她曾给他的鸳鸯荷包,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娘子,您可否留下来。” ☆、065 云栩栩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司空渊走了。 听到那个问题,男人突然扣住她的肩膀,眼中黑雾翻滚不停,逐渐化为妖冶放肆的寒光。 云栩栩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司空渊,就像看见北极光,你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美,也能感受到对于未知和黑暗的恐惧。 她不由后退了两步。 司空渊察觉到她的退却,眼中闪了闪,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力地靠在墓碑上,云栩栩低落地说道,“妈,我是不是搞砸了?” 司空渊从来都是隐忍的、克制的,即便是在那些荒唐的梦里也一样。唯独在她刚刚出现那天,他在无人的办公室露出一点点内在的疯狂。 她以为自己能接受,可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这些年被人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忘记了,那些如云漂泊的温和笑意下,隐藏的都是熊熊烈焰。 城郊的阳光很好,大理石被照射了一上午,整个暖洋洋的,靠在上面好像真的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手指划过粗粝的碑体,她叹了口气,“我们好像都需要一点时间,是不是?” 有风吹过,她被尘土迷了眼,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朵小雏菊飘飘忽忽落在她的裙子上。 拾起糖果大小的花朵,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摇曳,中间嫩黄色的花蕊毛茸茸的,像一个温暖的笑脸。 她心念一动,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照片已经有些泛黄,可是照片上的男女笑容如故,温柔怜爱。 她把那朵雏菊放在墓碑上,重新露出笑容,“爸妈,谢谢你们。” —————— 车被司空渊开走了,她坐在门口,等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临近中午,这里突然热闹起来,神色各异的人来来往往,有懵懂的孩子踉跄地跟着长辈,有眼眶通红的精致少女捧着玫瑰,还有年近花甲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他们的情绪各不相同,或平静,或痛苦,或茫然。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静默的。 声音在这里彻底失去踪影,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哑剧,万千情感融在沉默里,她作为唯一的观众,只能被迫承受。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重,“小姐姐,你别哭。” 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身穿花裙子 分卷阅读123 在她前面怯生生的站着,努力踮起脚想给她一个拥抱。 把小姑娘抱在腿上,云栩栩从包里翻出两块糖,“姐姐没哭。” “可是妈妈说你哭了,让我来安慰你。”小姑娘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脸,发现没有泪水后疑惑地歪着头。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抬头,一个中年女子在不远处站着看着这里,发现她抬头,对着她笑了笑。 “小姐姐,你也是来看爸爸的?” 云栩栩一时有些哑然,女孩还这么小,就…… 她垂下眼睛,“嗯,姐姐来看爸爸妈妈。” “那姐姐要常来哦,”小姑娘露出清澈的笑容,“否则他们要孤单的。” 女孩太小,还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含义,云栩栩无意打破她的天真,只是点点头,“我会的。” “嗯,妈妈说了,爸爸现在不能看安安,但是安安可以来看爸爸,这样爸爸才不会难过。” 女该的声音纯粹而体贴,平淡的好像她父亲只是在工作,一时抽不开身。云栩栩突然就释然了,司空渊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她便自己走过去;父母在远方看不到,她就自己找回家的路。 风不来,我便去追风,如星辰奔向黑夜,何来怨语。 她感激地亲了亲小女孩,“安安真棒。” 小姑娘笑着跑开了,走的时候还对她挥挥手,女孩的羊角辫上下翻飞,像天使不断挥动的翅膀。 ‘你看,你已经够幸运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她没等到司空渊,反而等到了满脸崩溃的程荣。 “姐,楚姐,”他哭丧着脸,“我求你把周总叫回来吧,我这里事儿已经够多了。” “我哥走了?” “今早上突然打电话要去B市考察,那里公司才建好,有什么可考察的!” 说到这的程荣简直怨气满满,“你开口周总一定会回来的。” “恐怕不能,因为好像就是我把他气走的,”云栩栩眨眨眼,“你这有什么急事?” 程荣克制住八卦的欲望,指了指会议室,“就是这件事。” 会议室里面好像站着许多人,云栩栩有点好奇,“里面是谁?” “昨天雇人闹事的那位,今天抓到了,公_安带人来调解。” 云栩栩惊讶道,“这么快?” 程荣撇了撇嘴,“我们的人假装事成要尾款,那女的竟然亲自过来,说要听听详细经过,结果当场就被抓获。” 这个智商,听起来有点耳熟? “怎么确定是她本人?” “持刀行凶那个男的也是个聪明人,怕雇主赖账,特意保存了通话记录,一对比就知道了。” 往会议室里瞧,果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子玉满脸不耐烦地说着什么,身旁律师模样的人已经青筋暴起。 云栩栩偷笑,问道,“法律部谈的怎么样了。” “不太好,”程荣摇摇头,“持刀行凶那个人比较严重,但是雇主只能算故意滋事,最多拘留半个月。” “怎么会这样?” 程荣无奈道,“那个女雇主,在电话里只要求大闹一场,没想到被雇人自作主张带了刀,所以判定的惩罚不一样。” 云栩栩也有些无语,不知道林子玉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个造谣的人呢?是不是跟林子玉也有关系。” “暂时还没查出来,IP都是国外的,技术人员还在追踪。” 云栩栩点点头,这些她并不关心,毕竟术业有专攻,完全可以交给公司的人去处理。 她刚想打听一下司空渊究竟去了哪,却没想被眼尖的林子玉发现,刻薄地声响炸响,“云栩栩,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快把我放了,否则我哥会生气的。” 既然被发现,也就不必躲躲藏藏,云栩栩笑着走进会议室,拉开椅子问道,“不知林小姐有何贵干?” 林子玉掐着指甲,“你们又没受伤,还要拘留我?快把我放了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云栩栩歪头,果然她的律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奔溃表情,强忍住笑意,“我相信法律的公正,这件事还是交给警_察吧。” 说罢她就转身要走,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林子玉极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如捅死你们算了。” 云栩栩回头,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什么。” 会议室太大,林子玉的声音又太小,只有她因为系统加持,所以才能听见这句话。 林子玉也没想到她能听见,愣了一下转过头,“我什么都没说。” 云栩栩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对法律部的人使了个眼色。 她一直没有对付男主女配,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一来他们还没做什么,没必要因为没发生过的事惩罚他们;二是她想先解决攻略的问题。没想到现在他们自己撞过来,还特意跑到她眼前叫嚣,这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云栩栩叫来程荣,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去看着楼下 分卷阅读124 的车水马龙,突然道,“这事没完。” 对于这样的结果,程荣也有些不忿,他问道,“要做什么。” “林子玉现在大三,这事虽然跟学校没关系,但至少要个态度,通报批评不能少吧。” 程荣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还有呢?” “她是做直播的,把事情整理一下发在微博上,林子玉想火,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 手贴在玻璃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看着那些指纹,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想放过某个人,但是那个人最终拿着刀捅进了她爱人的胸膛。 云栩栩握紧了手,这次不再犹豫,对着程荣招了招手,“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附耳听完,程荣有点惊讶,“您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程荣转身就要去办,没想到又被叫住了。 他疑惑地看向窗前的女子,“还有事?” 云栩栩顿了顿,“你知道……我哥在哪儿么?” —————— 是夜,司空渊被风吹醒。 他白天被云栩栩的反应刺痛,实在承受不住只好落荒而逃。一想到小姑娘可能发现他邪恶的心思,还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就恨不得早早了结自己。 可他不敢,不是怕死,而是怕再也见不到女孩。可是失去她,又和失去性命有什么不同呢。 灌了一口酒,只有酒精才能让他短暂地麻痹,忘记白日种种。 又有风吹过,他光着脚踉踉跄跄下床关窗,突然在窗前看见了那个女孩。 夜色中,她穿着白色的衣裙坐在窗台上,风吹起她的头发形成美丽的弧度,调皮的纱帘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划过她的身体又一触即分。 司空渊愣住了,他没想到今夜还能梦见少女。他怕女孩一转头脸上满是恐慌,他更怕除了恐慌还有厌恶与失望。 他退缩了,想要重新回到床上。 女孩却突然转过头,月光下的她温和而平静,她顿了顿,说了一句,“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066 你可曾和自己的梦境交谈过?司空渊不是思想家,所以他没有。 如果是清醒的他,一定能意识到现在情况不正常。可是他醉了,醉得厉害,引以为傲的大脑失去作用,所以他只是乖乖地坐回床边,等着来自心爱姑娘的审判。 云栩栩很少看见如此乖觉的他,不是往日那种装出来的、带着一丝瑕疵的温和,而是彻底的听话,仿佛所有利爪都被妥帖地收在皮囊之下。 因为失去过,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格外克制。 她终于在无意中,将他推向了更深的黑暗,彻底失去自我,只留下伪装的空壳。 叹了口气,她坐在窗子上,望着月亮问他,“你不是这样的,今天我见过。” 司空渊笑的格外和煦,“不,你看错了。” “我是你的梦境,是你的思想,所以你不必骗我。” 司空渊好像有点苦恼,“可是你不喜欢那样的我。”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我看见你害怕了。” “不,”云栩栩回过头,“我只是一时有些震惊。” 司空渊低着头,“你还跟我说过,喜欢温柔的小蓝。” “我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空渊伸出九根手指,“你上小学那年,回家嚷嚷着要温柔的小蓝。” 即便是这样沉重的话题,云栩栩仍旧控制不住笑了。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事情的原委。 那时她三年级,孩子都爱攀比,家里几个人都是值得比较的话题。因为大多是独生子女,唯独她凭借“我家有四个人”获得了所有同学的羡慕,除了她同桌,她同桌有个姐姐。 孩子不在乎过程,他们只要结果,所以她和同桌展开了激烈的争辩,关于小蓝好还是姐姐好。那时候学的词汇不够,三轮下来两个人都没话了,最终她同桌憋出来一个词——温柔。 小姑娘笔直地坐在凳子上,扬着脸对着她说,“我姐姐可温柔了呢,会给我梳头发,你小蓝呢,他温柔么?” 彼时司空渊是个15岁的少年,那个年龄的男孩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哪和温柔有半点关系,所以云栩栩输了,输的哑口无言。 九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回到家仍旧念念不忘,在餐桌上睁着大眼睛,失望地对小蓝说,“你怎么就不是个温柔的人。” 15岁的少年听了她的话,收起全身戾气,不再肆意妄为,开始学习如何与世界和平相处。他太笨了,所以只学到了皮毛,只能假装温柔;他太傻了,就连九岁孩子的话都信以为真,牢牢记到现在。 云栩栩从来没见过这样又傻又笨的人,气得恨不得骂他一顿,气得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 司空渊,你怎么就这么傻。 “我确实喜欢温柔的人,”她擦掉眼泪,目光盈盈 分卷阅读125 地看向他,“可是我更喜欢你,什么样的你都没关系。” 司空渊突然动了,他大步走向窗边,扼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这样呢,这样你也不怕。” 这次他没有任何伪装,眼中的荒芜清晰可见,像是大火肆虐后的森林,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尽的烟尘,土壤失去水分,露出巨大的沟壑,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云栩栩真的没有害怕,因为她在漫天灰烬中,看到了自己。她坐在窗台上,映在司空渊眼中,依旧纤尘不染。 她突然明白,司空渊在她面前笑得温柔,并不是他伪装的多么好,而是只要她在,那个少年枯萎的心灵也能开出花来。 她已经是他的药了。 明白这点,她忽而笑起来,他眼中的自己也随之明亮。云栩栩轻而易举挣脱了对方的钳制,跪坐在窗台上一边笑一边揉乱了司空渊的头发,“吓唬谁呢,你眼睛里有激光还是怎么的,什么怕不怕。” 酒精使人思维停滞,又或者眼前的一切令人措手不及,司空渊站在那,罕见的愣住了。 “我不怕,”云栩栩抱住了他的肩膀,“怎样的你我都不怕。” “是么,”他思考许久,忽而自嘲道,“你是我的梦,说的自然是我心中所愿。可你不是她。” 云栩栩:难道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略微思索,她问道,“你了解云栩栩么?” 司空渊没说话,了解么?他知道她的喜好,懂得她的过往,熟悉她的一切,这样叫了解么? 云栩栩信誓旦旦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你看,你了解云栩栩,所以你想象出一个和她毫无二致的我。那么她的答案,也肯定和我一样。” 司空渊坐在窗下,被这段话绕的头晕,重复道,“一样的?” “是啊,所以去找她吧,”轻音细语间满是诱惑,“锦白,她也和我一样爱你。” 他凝滞的眼中突然发出光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爱我?” “对,云栩栩爱你,一直爱你。”她的尾音清远悠长,和风声一起消散在夜色里。 司空渊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台,唯有细纱随风摇动,月光倾泄而下,整个银河好像都流到他心里。他猛地关上窗,回到床倒头就睡。 梦已成,憾亦消,那些残缺的过往终于在今日补全。 司空渊,快回来吧,我已经在等你了。 —————— 接过酒店经理拿着的外套,云栩栩叮嘱道,“别告诉我哥。” 经理露出最标准的职业微笑,“好的,楚总。您还有其他要求么。” “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云栩栩对着经理点点头,“这么晚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为楚总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行,就送到这吧,我开车回去了。” 酒店经理微笑着看着云栩栩的背影,心中思索:毕竟人家是兄妹,所以大半夜偷偷进房间,还要从窗户翻下来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是吧。 电梯门阻隔住外界视线,云栩栩终于松了一口气,面对酒店经理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恨不得就地挖坑钻进去。 她也不想表现的如此诡异,然而司空渊今早意外走了,那个男人嘴上不说,心里必然是承受不住的。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继续做周公来开导他,以免他真做出什么傻事。 没想到天助我也,傻孩子今晚不但喝多了,可以让她偷偷溜进房间;最重要的是他窗口下正对着露天餐厅,能让她假装一下天外飞仙。否则连续几晚她都突兀出现,再傻也能察觉到异常。 独自行驶在高速上。风从车窗吹进来,大口大口灌进肺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云栩栩依旧没有关窗,因为冷风有助于思考。 今夜发生的事太多,未免让她思绪混乱。 这些年司空渊烈火焚心,却甘愿将自己浸没在水里,潜伏见底,只为隔着水面和她触碰,以免灼伤她娇嫩的肌肤;可是那火烧得太烈,几乎把他消耗殆尽,化成丝丝缕缕的蒸汽。 多年走过去,竟然只留下面容模糊的自己。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一个同样将爱意埋在心底不愿倾诉的人,一个同样用伪装来隐藏心意的人。事实上,她也不是今天才想起赵瑾,而是每一次看到司空渊,她都会控制不住想起他。 她知道这样不好,这是对现任的不尊重,可是她忍不住。他们俩个多像啊,相似的眉眼,一样的小习惯,熟悉的语气,还有最重要的,面对她时,那种细腻绵长的温柔情谊。 她不禁开始怀疑,主神是否真的清除掉全部感情?是不是因为她还爱着赵瑾,所以未来所见之人,都不由得带着他的影子。 又或者……是另一个让她有些期待的原因。 感情真的能被清除么?还是,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如此相似的 分卷阅读126 人? 【系统,你告诉我……】 系统一如既往地无忧无虑,【怎么啦宿主?今天爱意值变化好大呀,你要不把人家打开吧。】 【我在上个小世界感情,真的全都消失了?】 【对呀对呀,这项技术我们做了好多年,绝对没有问题。】系统骄傲地说道,【否则你感受一下,如果那我告诉你那个阁主亡国了,你会不会伤心。】 云栩栩仔细感受心中的变化,上个小世界里,她和承安帝关系特别好,如果听到他亡国的消息,一定会悲痛欲绝。可是现在,她的内心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既然感情确实消亡,那么……她犹豫了一会儿,【你觉得,司空渊有没有可能是赵瑾?】 【宿主,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系统突然严肃道,【您是否已经产生心理问题,建议结束小世界后立马进行心理评估。】 【我没有不正常,只是……】云栩栩叹了口气,【所以不可能是吧。】 【宿主,这些小世界都是独立的。类似于你们世界的不同星球,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 系统很人性化的放慢语速,仔细听来竟然带着些许怜惜之意,可是云栩栩丝毫没有被安慰道,她只是加大了油门,朝着黑夜猛冲过去。 我!不!信! ☆、067 “林子书希望能和您谈谈,他已经等您了。” 云栩栩思索一会,十分诚恳地答道,“就说我死了。” 程荣:…… 始终没听到离开的声音,她无奈地抬起头,“这样做不可以吗?” 对方微笑脸,并回以“你觉得呢”的表情。 云栩栩哀嚎一声趴在桌上,胡乱地揉揉头发,“那我马上就到。” 扔下笔,她抹了一把脸,难得有点烦躁。 司空渊失踪了,主动地那种。 从B市回来,云栩栩美滋滋地等着司空渊滚回来告白,甚至幻想了婚后的美好生活,他赚钱养家、他貌美如花,自己只要每天躺床上收钱就行。 然而实际情况是,司空渊给程荣打了电话,让他暂时接管一下公司,然后就关机彻底消失。如今过去半个月,竟然还没见踪影。 川海当然不会因为少了司空渊就无法运转,毕竟底下几十个经理助理,他消失半年都不受影响。然而程荣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愣是强制让她上线,逼迫她从总裁的花瓶助理直接升级为霸道女总裁。 云栩栩:霸道不起来嘤嘤嘤。 毕竟你见过哪个霸道总裁,每天晚上要被她的经理拿着小黑板考试?答不上来还要挨骂那种。 自从她开工,日常情况就变成了,程荣像班主任似的,指着一份文件:“您的处理方案是什么?” 云栩栩拿起她无聊时随手画的立面开窗,“你觉得我的空间构成合不合理?” 老实人程荣非常诚实地答道,“我看不懂。” “我就是想告诉你,”云栩栩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说的我也看不懂……” 随之他们就会发出共同的感慨:天杀的司空渊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他就是不出现,所以她不仅现在要和林子书谈判,晚上还要代表川海参加晚宴,云栩栩扣上西装纽扣,甚至思考起收拾收拾跑路的可能性。 已经弄丢了一个总裁的程经理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他不仅早早站在门口,甚至还带上四个保镖。 云栩栩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和保安的胳膊,放弃强攻的对策,义正言辞地对程荣说,“跟踪他人是犯法的行为!” “您每天都在想什么啊,”程荣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鉴于林子书之前的举动,我怕他给您造成伤害,所以雇了几个保镖保护您的安全。” 楚·十分怕死·染染立马狗腿的表示,“程经理真是深谋远虑,不愧为川海栋梁。本总裁特意允你晚上加班陪我,以示嘉奖。” 程荣:我谢谢您全家。 成功恶心了自家班主任,新任楚总表示心情十分愉快,兴高采烈地走向会客厅,然后就看见了目眦欲裂的林子书。 完了,乐极生悲了。 隐蔽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壮汉,云栩栩非常有底气地坐在主位上,“不知林先生此次来川海,有何贵干?” 林子书面色阴沉,嘲讽道,“楚总如今算是平步青云,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哪怕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云栩栩也从没说过她是川海第一股东。甚至偶尔会有意暗示:她哥才是公司的主人。 有时她会想,这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个男人不可信。 她挂上标准的笑容,“林先生此话怎讲。” “别说没用的,”林子书沉了脸,“我父母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叔叔阿姨怎么了?上次去拜访的时候,他们可是对我非常好,让我想好、好、报、答、呢。” 分卷阅读127 谁都听得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林子书直接变了脸色,“是你让我父母进了监狱!” 云栩栩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犯罪了?” “十年!”林子书恶狠狠地看着她,“他们六十多岁的人怎么受得了在监狱呆十年。” “十年还多?”云栩栩突然冷下脸,“那些被拐卖的孩子,痛苦的可不只是十年。” 这就是她半个月前让程荣做的事,林子玉最不该做的就是伤害她的家人,楚父楚母一生向善,死后竟然被他们污蔑,平白遭受多少骂名。云栩栩不是好人,索性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林子玉。 她知道林子玉是被买来的孩子,但她一直以为两家都是自愿的。可是一调查才发现,林子书的父母根本就是人贩子。 村里太穷,没有女孩愿意嫁进来,拐卖成人的风险太大,林子书的父母索性就从女婴下手,从人流量大的地方带回来孩子,再卖给那些家里有男孩儿的家庭,这样不仅多了一个劳动力,还解决了婚姻问题。 云栩栩从来没想过,恶魔不仅在人间,有时还就在自己身边。 她猛地站起身,“林子书,你也算读过几年书,拐卖儿童会给家庭带来多大痛苦你不知道么!” 得知这件事,她和程荣不仅叫相关人员查处了那个村落,还自费开始寻找那些女孩的父母,如果她们没有找到家人,川海会一直为她们提供生活费和学费直到大学毕业。 “我父母是有错,”林子书握了握拳,突然低吼道“但你至少放了林子玉,她还是个孩子。” 云栩栩哈哈大笑,“二十岁的孩子可真不多见,况且这个孩子还要杀了我小蓝。” “小玉没有这么想,她不过就是吓唬你们一下,”林子书放软语气恳求道,“现在网上都是骂她的话,她怎么受得了。” “她受不了,我就受得了?”云栩栩嗤笑,“她污蔑我是被包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求求你染染,看在她是我妹妹的份上,放了她。” 外面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大好的晴天。云栩栩想起剧情里,她失去一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晴天,那时候林子书说的是什么呢?他说自己凭本事得到的这一切。 现在,也该让我看看那所谓的本事了。 “是不是妹妹你自己心里清楚,”云栩栩看着远处的飞雁,语气平静,“而且,我们要算的也绝不只这一件事。” 眼神闪了闪,林子书突然不怀好意地笑道,“楚总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深有体会?怪不得你一直不让我碰,原来早就跟司空渊有问题。” 身后的保镖闻言,作势就要上前,云栩栩却拦住了他们,“我和司空渊,国家都允许,你算老几?” 她突然上前凑近他的耳边,“林子书,天道好还。那些你和林子玉做过的事,我要你们一样一样还回来。” ——————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开着车,程荣突然想起林子书愤然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问道。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而只要他出错我们就能找到把柄。”云栩栩毫不在意地整理着礼服,“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今晚的宴会,会有人难为我么?” 下午做造型的时候,云栩栩就一直在脑补,什么谈笑间完成百亿合作,企业龙头唇枪舌剑,某个二代对服务员小妹一见钟情。 “这里和您身份相当的人不多,”程荣给她仔细解释道,“而这些人比起为难你,都更想得到你。” 云栩栩惊恐地问道,“莫不是还想潜规则我?” 程荣有时会怀疑三十岁真的很老么,否则为什么他和楚总有这么大的代沟,他无奈道,“不是要潜规则您,是想要和您联姻。” “哦,那我知道了。”强强联合嘛,电视里总演,她熟悉。 虽然怀疑楚总是否真的懂了,程荣也没办法给她详细解释,毕竟马上就要到会场,他最后叮嘱道,“这就是个普通的生日宴会,不会很正式。您去找同辈的好友玩就行,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叫我。” 依旧沉迷于自己美貌的楚总点了点头,顺势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程荣:“还没停呢,我的大小姐……” 宴会果然和班主任说的一样,不是很正式,她和程荣代表川海送上礼物之后,真的就找小伙伴玩去了。 由于来的比较早,很多人还没到,只遇见了宏达的小少爷郑明堂。 郑明堂和她年龄一样,两人还是高中同班同学,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络,关系不错。 小少爷搂住她的腰,“宝贝,你这耳环真好看,在哪做的?” 嗯,忘了解释,郑明堂是个弯的,上高中的时候还一直暗恋司空渊。 对于和小姐妹一起分享饰品包包,从来都是云栩栩的最爱。她和郑明堂从最近的时装秀,一直聊到美甲颜色,简直分都分不开。 最终她总结道,“男人永远不知道一 分卷阅读128 个女生要懂多少东西。” “你骂谁呢,”郑明堂笑道,“不过你哥去哪了,平常这种宴会不都是他来么?怎么今天舍得把你这个小绵羊放在狼堆里?” 云栩栩笑笑,“你也看出来了?” “你当谁瞎呢?”小少爷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他那跟看眼珠子一样的表情,谁还不明白。”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饮品区,想拿杯酒解渴。没想到那里有一群五六岁的小孩,正围着香槟塔嬉戏打闹。云栩栩没注意,一不小心被小孩撞倒,连人带酒扑进了郑明堂的怀里。 隔着半个宴会厅,她突然看见开门进来的司空渊,两人四目相对。 云栩栩:我现在解释还来不来得及? ☆、068 想象中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司空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这里,就去和程荣一起应酬。 郑明堂端着酒的手直发抖,“小宴儿,你说咱俩是不是要完?” 云栩栩脸上一派镇定,心里实则慌得一批,“不会的,而且要完也是你自己完,跟我有什么关系。” 郑明堂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司空渊,坏笑着对她说,“我觉得,应该恰恰相反。” 刚要反驳,一件外套突然披在了肩上,云栩栩回头,发现司空渊就站在她身后。看她转头,还温和地笑了笑,“别着凉。” 现在是夏天,参加宴会的人又多,开冷气都不够,怎么会着凉? 然而目测司空渊的表情,云栩栩还是默默拉起衣服,盖住了整个后背。 ——话说她今天为什么要选裸背礼服,穿女士西装不好么!!! “染染陪小蓝一会儿好么?”司空渊牵起她的手,神色莫名。 两个男人已经打完招呼,云栩栩瞥见郑明堂手背上清晰的指印,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好的哥,没问题哥。” 司空渊直接把她拉出大厅,带到了楼下的花园。栀子花茂密地盛开着,灌木丛像白色的围墙,构成了一个私密的角落。两人罕见的都没有说话,无声地坐在那。 沉默许久,司空渊突然拿出一个小盒子,“我这几天做了一个东西。” 红色丝绒盒子,外面是黑色缎带系成的蝴蝶结,云栩栩就着他的手,打开了盒子。 是一枚戒指。 戒指款式很简单,只是普通的圆环。中间隐约刻着字,在黑夜中看不真切。最特别的是,它泛着银色的冷光,不像是常见金属,月光洒在上面,冰冷异常。 “这枚戒指是钛钢制成的,”司空渊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价格非常便宜,原材料可能只有几百块钱。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和任何物质反应,永远都不会褪色。” 云栩栩定定地看了会儿,“怎么只有一个?” “是啊,只做了一个……”他忽而收起手掌,“染染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 “好。” “你恨不恨我?” “当然不,”云栩栩疑惑地看向对方,“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抢了你的父母。” 她噗嗤一笑,挽住了他的手臂,“不是这样算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但是你多给我了一个小蓝。” “那你爱不爱我?” 没有丝毫迟疑,她斩钉截铁地答道,“爱。” 司空渊停顿了许久,忽而嗤笑,“不要爱我,改成恨我好不好?” “为什……”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炙热的吻打断,司空渊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扣住腰肢,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齿。 他的吻分外急躁,却仍旧带着些许怜惜之意。好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藤蔓,却因为看到藤蔓上盛开的花朵而有所犹豫。 你就是开在我血脉上的蓓蕾。 直到司空渊把她松开,也没停止捂住她的双眼,骤然出现在她耳边的声音自嘲而绝望,“因为会让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那么愧疚。” 他顿了顿,终于回答出半个月前云栩栩在墓园问的那个问题,“染染,我喜欢你,也爱你。” 对方的手很凉,带着潮湿的汗意,云栩栩突然蹭了蹭那只手,“可是我也爱你。” “当然,亲人那种爱,”手指不受控制地瑟缩一下,司空渊苦笑,“正因为你爱我,这十三年来,我每一天都心碎不已。” “我想做一个好的小蓝,一个温柔的小蓝,做一个那种你提到我就会笑的小蓝。” “可是我做不到,染染。” “看向你的时候,我不能假装自己不带欲望;你带回来男朋友的时候,我不能假装自己毫不嫉妒;甚至当你穿着礼服耀眼的站在明亮的大厅时,我不能假装自己没有和那些毛头小子一样,对你充满着渴望。” “这些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染染。” “一如现在,我明明已经要心碎,却仍旧为短暂的拥有你而兴奋。” “云栩栩,我爱你。不是小 分卷阅读129 蓝对妹妹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司空渊滑落在地上,仿佛身体已经无法撑起那翻涌的绝望,他跪在云栩栩身前,尽管竭力克制,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有温热的液体洒在她的裙子上。 “没关系的,小蓝,这些都没关系。”云栩栩费力地抱住他的后背,语气温柔的月亮都能融化,“重要的是你是否快乐。” “快乐?你知道怎么能让我快乐么?”司空渊突然松开了她的眼睛,钳住她的手臂,“当你在怀里的时候,哪怕是哭着,我也是快乐的。” 他猛地将她拖下椅子,好像要将她拽入他一直所在的黑暗,那力道又急又猛,却在她马上触碰到地面时,用手垫在她的身下。 “但是我不能,染染,”他叹了一口气,温柔的贴上她的唇,“因为那样,你会伤心。” 不同于那些迷幻的夜晚,他的吻温柔而缠绵,落在她的唇上,仿佛时光都慢下来。那一瞬间,云栩栩甚至觉得,他把自己一生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吻上。 有什么东西搁在手腕上,云栩栩低下头,发现戒指压在皮肤上,留下了隐约的痕迹,她仔细用指尖感知烙印在手腕上的字母。 Limerence 沉迷于你 云栩栩闭上眼,终于决定将自己的满腔爱意诉之于口,却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周总,公司有急事,林子书……” 程荣快步向这边走来,在看清两人的动作时猛地止住声音。 司空渊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怎么了。” “技术部找到了他派人造谣的证据,已经发了律师函,”程荣别开脸,快速解释道,“他现在站在公司天台,说见不到楚总就要跳下去。” 温柔的将云栩栩抱回椅子上,司空渊冷静道,“染染不太舒服,这件事我去处理。” 程荣犹豫地点点头,“我去开车,在门口等您。” 不远处的宴会正在兴处,欢笑声隔着繁茂的栀子花传来,沾染了些许夏天的味道。 司空渊背着光站在云栩栩身前,眼中翻涌着的黑色波浪终于一点点褪去,再次恢复成深不见底的深潭。 “古罗马人说,无名指通向心脏,所以我为自己做了戒指,那代表我将永远爱你,”司空渊对她笑了笑,“可是你不需要,染染,你始终都是自由的。” 尽管我曾尝遍人间疾苦,可你仍是我不想指染的温柔。 所以染染,你不爱我,真的没有关系。 —————— 云栩栩最终还是去了公司,不过等她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 远处警车咿呀地响着,带着手铐的林子书好像发觉了什么,突然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就被警_察押进车里。 云栩栩站在暗处,看向川海正门的司空渊,他被一群记者围绕着,好像在问他关于今晚的问题。 闪光灯不停地发光,司空渊冷淡地抿着嘴唇,神色严肃而稳重。在外面,他始终都是这样从容不迫的姿态,站在人群中就好像能发光,任何问题都迎刃而解。 可是在她面前,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会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云栩栩偶尔也会想,如果没有她,他会变成怎样的人。 是不是不会这样难过。 有同样好奇的路人站在不远处,几个女孩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那男人是谁?好帅啊。” 一个衣着精致的女人答道,“那是川海总裁,前几天还上新闻了。” “哇,那可真是年轻有为,我觉得我可以!” 很快就有姐妹的嬉笑声传来,“就你,还是赶快回家洗洗睡吧。” 几个女孩打闹着跑了,角落里的云栩栩也不由得一笑,我爱的人是如此万众瞩目,真好。 “我的姐,你在这干什么呢。” 程荣从另一个角落窜出来,云栩栩被吓了一跳,“你又在这干什么!” “还不是解决你的桃花债,”程荣扶着额,“后面的消防气垫刚收起来,我一直盯着以防万一。” “怎么解决的?” 说起这件事,程荣就气不打一处来,“林子书根本就不想死,他就是想要钱。周总答应给他补偿之后,他自己就下来了。” 这操作还真是男主的风格,不过她更好奇别的,“我哥真给钱了。” “哪能啊,川海又不是慈善公司,”程荣不屑道,“周总骗他的。” 云栩栩:男主的智商也就到这了。 程荣突然撞了撞她,不怀好意地说,“还叫哥?今晚的事我都看见了。” 故意吓唬他,云栩栩绷着脸道,“我哥跟我求婚,结果我还没答应,你就出现了。” 绝望地捂住脸,程荣简直要崩溃,“现在辞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哈哈哈,”云栩栩笑弯了腰,“骗你啦,不过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 “我想给 分卷阅读130 他,一个梦境成真的机会。” 司空渊,在最黑暗的时候,你曾经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渊。但是现在不必了,因为我可以做那个人。 那些你不敢想象的梦境,我来帮你实现。 ☆、069 司空渊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除去他与尽染相遇那天,除去他求尽染留下那天,除去他和尽染大婚那天,除去……好吧,司空渊承认和他尽染在一起的很多时间他都很紧张,但是这次真的不同——因为他马上要恢复原本的相貌。 做出这个决定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包括尽染在宫中呆腻了,近年来愈发想往外跑。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驸马去世,远嫁的长公主重新回到宫中居住。为此太后特意设宴欢迎女儿,而参加宴会的勋贵突然发现,阁主阁主和公主竟然一点都不像。 因为这些年没继续使用药水,所以司空渊的外貌不断在向原本的方向靠拢,因为这种变化缓慢且细微,所以一直无人发现,直到和先帝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公主回来,大家才产生疑虑。 好在勋贵的思维没有那么跳跃,长大后相貌突变之人也很多,所以大家都一笑而过。唯独妻子尽染半夜不睡觉盯着司空渊看,让对方直冒冷汗。 “娘……尽染。” 两人私底下都以夫君娘子相称,但司空渊有个毛病,只要他一紧张,娘子就变成尽染,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云栩栩捏住对方下巴,“夫君,你紧张什么?” 司空渊:“没、没紧张。” “真的?”妻子尽染挑眉,盯了对方半晌后转过身,慢吞吞地说道,“没事就算了。” 面对墙壁的云栩栩在心中默默数数,一、二、三…… 刚刚数到三,身后就传来犹豫的声音,“关于我的相貌……” 妻子尽染在心中颇为无奈地笑了,这些年,司空渊就从未挣扎过超出三秒,未免也可爱。其实很多时候,云栩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单纯喜欢看司空渊紧张的表情。 然而偏偏兵不厌诈,只要她做做样子,对方就立马全部交代。比如‘小丫鬟没生病,是我把她赶走的,我觉得您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我不是忘了叫丞相来宫中,我是故意的。’‘太子昨晚想和你一起睡,我拒绝了。’ 妻子尽染:夫妻间有秘密很正常,我也支持。但能不能别每条秘密都是想独占我,而且老实说,这还算秘密? 不过这次妻子尽染没有失望,司空渊真说出点其他事,他道,“我并非从关州来。” 云栩栩叹气,这个事……她也知道。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很多秘密都无法掩饰住,比如她曾想确定司空渊的生辰在哪天。去暗阁调查才发现,对方所说的童年经历和记录有很大出入,一看就是伪造的。对方说谎的原因很容易猜到,云栩栩感动之余也没有拆穿对方。 毕竟夫妻或者世间的任何关系都一样,对方既然编造出谎言,你又何必询问真相。 妻子尽染翻过身,温和地笑了,“嗯,我都知道。” 司空渊还有些忐忑,“您不生气?” “凑合过呗,又不能离。”云栩栩面露狡黠之色,指尖点在他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眉眼上,“而且你给我看看是什么样,我就不生气。” 向来有求必应的司空渊思考半宿,第二天一早就赶至东宫,语重心长地告诉对方,“准备准备即位吧。” 太子大惊失色,“父皇您可是身体不适?” 这孩子是十年前周宛晴从宗室挑选出来的,父母俱亡且家境不好,一直被寄养在亲戚家。刚来骊阙城那会儿,五岁的小孩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顿时引得云栩栩心疼不已。虽然不愿意生孩子也不愿意养婴儿,但是妻子尽染对懂事的半大孩子却非常好,恨不得每天抱在怀里悉心照料。 而且太子也确实乖巧懂事,若不是妻子尽染太喜欢这个孩子,司空渊没准也能更疼对方一点。他从回忆里抽出神,告诉儿子,“没有,就是觉得你长大了。” 刚满十五岁的太子:父皇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还是个孩子啊。 太子恍恍惚惚被他爹撵走了,走出东宫才想明白这是他家啊!不过他此时也确实需要出府,一刻钟后,太子走进书房,用乖巧而可怜的眼神盯着对方,“舅舅。” 丞相看着眼前和他妹惹事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心都凉了半截。 …… 最后,新皇即位这件事还是被定下来,而且说实话,大臣们对此接受非常良好。一是因为太子已经上朝三年,举手投足中透露出英明果断,真正即位也未必不如阁主;二是皇上这些年骚操作实在太多,三天一出家,五天一退位,若非他其他方面确实能称得上贤主,大家早就控制不住手里的刀了。 所以大家一拍即合,争取早日让新皇登基,而整个过程中,对此不满的也只有太子一人而已。 先被父亲冷酷地推到前朝,又被舅舅无情镇压,惨兮兮的太子只能向母亲求助。结果到了裕安宫,才发现他娘已经开始收拾出宫衣物,还快乐地哼起歌。 太子:抱紧可怜的自己。 分卷阅读131 由于生活没什么烦恼,已经不需要演戏的妻子尽染换回自己最爱的浅色衣裙,又卸去厚重的浓妆,如今看上去竟然比当丞相那时还年轻几分,如今站在儿子身边也更像个姐姐,而不是母亲。她拍了拍儿子的肩,“恭喜啊。” 太子哼唧道,“娘,我不太想当阁主。” 早年坑哥,现在坑儿子的妻子尽染正襟危坐,十分严厉地说道,“莫要胡言。”迎着儿子突然紧张的眼神,她揉了一把对方头发,“这事在心里想想就行,说出来就太拉仇恨。” 太子殿下露出无语的表情,云栩栩仿佛没看见似的补充道,“况且你爹要是愿意当皇上,还能轮得到你?你可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被母亲致命三连击的太子都快哭声,他像小时候般伏在母亲膝头,“可是我有些害怕。” 儿子可怜巴巴的表情让妻子尽染心疼极了,她安慰道,“不必害怕,因为你并非一人。无论何时,都有人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妻子尽染顿了顿,“那就是你舅舅。” 虽然哭笑不得,但太子心里的恐慌还是被打消,况且他早就知道母亲对深宫有恐惧,若不是为了陪他,对方可能早就离开。年少的太子终是选择担起这份责任,“我会当个好阁主的,你们不用担心。” 安慰完儿子,妻子尽染又继续她的收拾大计,立马被抛弃的太子凉凉地说道,“娘,您就不怕我做出点什么,自古主动退位的阁主少有好下场。” 云栩栩回头,微微一笑,“你多虑了。” 太子一直以为对方说的多虑是指他们对自己很放心,等到登基后,他才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收到母亲留下的信,说他们二人要离开,勿念。 云栩栩离开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司空渊已经恢复原貌,碰到熟人她可解释不清,唯独早就料到会这样的周宛晴出现在门口。 丞相大人已经是两个父亲的孩子,眼角亦早早出现细纹,他笑着对陌生而熟悉的男人道,“别把我妹妹带走太远。” 司空渊握住对方伸来的手,像是达成某种承诺。他们无声的对视,好似婚礼中父亲将女儿交给对方。丞相大人忽然道,“小时候,染儿受欺负我去找其他小孩给她报仇,父亲责骂时我替她顶罪,所有事情都是我陪她完成,我从未想过会让别人来替我做这些事,如今,我却愿意让你来替我完成。” 失去君臣这层关系,两个男人反而更容易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亦是因为十余年的亲眼所见,周宛晴终于认同了妹妹的丈夫。 司空渊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小蓝。” 二人相视一笑,却迎来云栩栩的鄙夷,“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就是出去玩两天,不要说得好像这辈子都不能再见面好不好!” 突然感情外放的丞相大人也觉得不好意思,摆摆手,“快走吧,没有你们俩我反而轻松。” 马车飞驰而去,知道小蓝只是口是心非的云栩栩大喊,“你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继续麻烦你。”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逐渐飘远,恍惚间,周宛晴好似看见她大婚那日,只是那时他满心忧虑,而现在,他终于能露出笑容。 他的妹妹啊,终于找到幸福。 …… 事实证明,嘴上说个不停的人未必真心,等到二人真正离开时,他们才发现云栩栩根本不爱动,反而是司空渊对出行极其感兴趣,还偏爱深山野林。 如果比喻的话,云栩栩就是现代老年旅行团,每到一个地方疯狂消费后就瘫在客栈;而司空渊则是贝爷,带把刀就能钻入原始森林,甚至还能打造出人类文明。 夫妻间相处就要互相迁就,而妻子尽染被对方迁就十余年,此时也想回报一番。可是两人在野外居住的第一晚就翻车。 他们住在猎户废弃的小屋里,两人吃完溪流中抓到的鲜鱼后,很快就决定睡觉。只是摊开纱帘时,云栩栩才发现她买的蚊帐好像有点小。 司空渊在篝火中填上两把树枝,“我不需要。” 也许是曾经用药的缘故,司空渊确实不招蚊虫,而云栩栩则正好和他体质相反。这点在入睡时体现得非常明显,蚊子直直忽略没有任何防护的司空渊,拼命往云栩栩蚊帐里钻,哪怕是钻不进去,也要停在蚊帐外侧。 山野的蚊子很大,不断发出嗡嗡声,有半点声音就睡不着的云栩栩满脸怒色,而躺在一旁的司空渊则想笑不敢笑。 云栩栩:“麻烦你装模作样也装得像一点,嘴上没笑,身体震动的频率都快赶上蚊子了。” 离开了等级森严的骊阙城,回到最熟的山林,司空渊性格都比平常活泼不少。云栩栩一说他就真的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过树木花草,一直荡在对方心里。 云栩栩几乎没听见过司空渊如此放肆的笑声,她的心也不由得柔软起来,她坐起身捧住对方脸颊,正要吻上去,却被对方偏头闪过。 云栩栩:??? 云栩栩:!!! 妻子尽染沉下脸,“你外面有狗了?” 司空渊垂下眸,“我就是不太适应。” 月光下对方面容显出惊人的瓷白,星眸中薄雾涌现,淡粉色的唇好似春日蓓 分卷阅读132 蕾。如果说之前阁主面容是冷酷骑士,那么司空渊真实的相貌就是玫瑰丛中的病弱公……王子!让人控制不住想摧……怜惜! 云栩栩捧住自己的心脏,在心里疯狂嗷嗷嗷嗷呐喊一阵,才摆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夫君,你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司空渊轻轻抬起头,像是山中幼鹿小心翼翼从树后探出脑袋,查探外界是否有危险,他道,“真的?” “真的!”云栩栩信誓旦旦回答,如果她没有捂住自己的鼻子,可信性还能再高一点。 “我还是用秘药把脸变得……” “不要,”云栩栩突然喊出声,为了不让福利消失,她艰难地开口劝慰道,“你真的不必担心。” 司空渊如此喜欢山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这里没人,不会像之前出现在集市时,所有人都紧盯着他。他可是暗卫出身,对别人的视线最敏感,之前做阁主因为大家不敢直视龙颜所以没有这方面问题,此时却非常苦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道,“我怕您更喜欢之前的脸。” “先不说我爱的是你,跟容貌无关,”云栩栩伸出蠢蠢欲动多时的手,“况且你也不能辱骂我的审美。” 细密的吻落在司空渊脸上,妻子尽染语气暧昧,“夫君,你如今的相貌恰好是我最爱的那种,你难道还要变?” 对方柔软的身躯贴在自己身上,司空渊哪还能应声,他微微向后,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不会。” 云栩栩将薄薄的纱帐挡在两人身上,心里偷笑:我就说,世界上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 以前是,现在也是。 ……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仿佛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快。云栩栩和司空渊已经在一起很多年,多到都快数不清日子,可是又似乎清晰地记着每一天。 多年来朝夕相伴,关于司空渊的一切,云栩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唯有一事,她无法知晓也无法原谅——那就是司空渊会比她先离开。 年岁升高后,二人就停止他们的郊游活动,选择在京中别院住下,毕竟这里是他们最熟的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家。 隔壁就住着周宛晴一家,可是最后的时刻发生时,云栩栩没有叫人,而是独自坐在司空渊身边,当她盯着对方的面容时,才发现他已经很老了。 床榻上的司空渊亦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刻,他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云栩栩的手,颤抖地抬至唇边,“娘子,我做到了。” 他的唇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柔软,干枯的手指也不似过去那般有力,唯有一点,他眼中深深的爱意愈发热烈。 云栩栩明白对方的意思,那一年她想要出宫,而司空渊说他会永远忠于她,这一生,他未有一次食言。 两人最后的时刻,云栩栩亦如当年,她轻轻笑着,“我知道。” 司空渊终于放心闭上眼,云栩栩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她没哭,也没觉伤心,只是心里空得厉害,再之后,就是绵密的疼。 曾为她点燃炬火的人熄了灯,她又重归黑暗。 觉察到不对劲的丫鬟开始尖叫,不断有人进出这个房间,周围开始嘈杂,各种声音混作一团,云栩栩什么都感觉不到,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攻略任务已完成,宿主可以回家了。】 系统多年没有出现,云栩栩甚至都要忘记它的存在,此时她满目茫然,【我、回家?】她明明……没有家了。 【攻略对象爱意值100,已使用积分20,穿越卷60积分,宿主是否兑换。】 这些话很简单,可云栩栩花了很久才懂,她缓缓道,【那就换吧,没了他,去哪里又有何区别?】 【穿越券兑换完毕,立即传送,倒计时5、4、3】 茫然的云栩栩终于反应过来,她大喊,“不、不要,让我再陪他一会,我还没准备好!” 【宿主剩余积分20,请求成立。】 【新世界准备传输,记忆传输……完、完毕。】 昏暗烛火下,女人慢慢倒下,自始至终,二人相握的手也没有分开。云栩栩和她的司空渊,终于永远在一起。 ☆、070 永乐三年正月十五 元宵节。 西平城里没有舞狮灯龙, 没有烟火鞭炮, 甚至没有多少行人。整个城池漆黑寂静, 唯独城墙角楼上, 烽火熊熊燃烧, 好像这个王朝在燃尽最后一点生命。 大军进城的时候,街道两旁的百姓眼中没有一点波澜, 只有压着粮草的马车路过时,他们的脸上才泛起些许欢喜。那种欢喜宛如濒死之人见到大夫, 底子里都透着绝望。 队伍最前方的云栩栩握着缰绳,目光如炬、成竹在胸, 她一袭红衣似火, 腰间的宝剑如流星般闪着寒光, 为昏暗的西平带来一点点光芒。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角落里窜出来,她脸上还挂着泪水,摔倒在道路中央。 眼看马蹄就要踏上女孩,云栩栩手中爆发出巨大的银光, 女孩瞬间从地面升起,安然无样地落入她怀里。b 分卷阅读133 r   寂静的人群终于有了些许响动, 云栩栩抱着小姑娘,喂了一块糖塞进她嘴里,“你叫什么。” “我,我叫小喜。”女孩的小脸快皱成包子,瘪着嘴哭哭啼啼地问道, “大姐姐是来救我们的嘛?” 云栩栩点点头,坚定地声音飘进全城百姓的耳中,“只要我云栩栩在,西平就在,万千百姓就在,魏国的光永远都不会熄灭。” 关于国师的种种传说,每一个魏国人都耳熟能详。西平百姓自然也有所耳闻,因此她一开口,百姓们仿佛突然就有了信心,眼中凝出微弱的光彩。 云栩栩抱着女孩,心中松了一口气。境遇艰难不可怕,没希望才可怕。 林亦将军站在道路尽头,对于国师的到来,军中没有任何欢迎仪式,他的身后甚至只站了两个副将,然而云栩栩毫不介意,她的视线掠过他带血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道,“将军辛苦了。” 魏王派来的兵马正一点点被分散到西平军,林亦看着将士们难得欢喜的表情,缓慢地摇了摇头。 最苦的时候,远没有到来。 司空渊站在云栩栩身后,复杂地看着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今年才27岁,然而西平的风早已将他的稚嫩吹走,只留下坚毅甚至苍老的面容。这个人仅仅比自己大七岁,却已经半生戎马,满身风霜。 林亦早就注意到他的目光,甚至更早就注意到这个人,毕竟在这冰天雪地的西平城,很难忽视这样一个白衣飘然清冷傲然的人,可他只瞥了对方一眼,目光或多或少有些悲悯。 这样的人,在西平是活不下去的。 云栩栩把小女孩还给她匆匆赶来的母亲,那位妇人急忙就要下跪,云栩栩却隔空阻挡了,“孩子小,下次注意就行。” 妇人一愣,感激涕零道,“国师果然是神仙转世,西平就靠你了。” 林亦正在询问护军统领具体情况,看到这里的情况,意味深长地问道,“大人是故意的?” “是,”云栩栩点点头,“如果百姓的氛围太凝重,这仗更不好打,还望将军别说本官抢了风头。” 对于她凭一己之力对抗20万大军的传说,林亦是不相信的。若是真的,魏国早就称霸天下,还要他们这些将军士兵做什么,因此他将云栩栩拽到无人的地方,严肃地问道,“这个时候风头已经不重要,末将只想知道大人能否真的救下西平。” 远处的司空渊已经和士兵打成一片,这群西北汉子直爽热情,连冰都能融化,云栩栩闭了闭眼,“难!” 能救,但要半数魏国人的命来换。 对方眼中微弱的期盼尽数散去,林亦苦涩一笑,“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西平更难呢?” 云栩栩也跟着叹气,“现在情况如何?” “齐军三十万人马就在西平十里外,还有十万在赶来的路上。” “那我们有多少人。” “不足十万。” 边塞刺骨的风一吹,这几个字很快就散在了无边的旷野里。 —————— 司空渊和护军统领正随着副将在熟悉军营,副将叫林平,是林亦管家的儿子。 “我早就听闻林家拎出一个就能打仗,果真如此!”林亦将军几乎是所有武将的目标,护军统领也不例外。 “是啊,只可惜骁勇善战的林家人,如今就剩我和少爷二人了。” 家可弃,国不可弃一直是林家祖训,如今满门忠烈,林家子弟生生用命践行了这七个字。 西平城滴水成冰,连空气都凉地厉害,可是司空渊此时却觉得心中滚烫,他哑着嗓子叹道,“将军舍生取义,我等自愧弗如。” 林平是个七尺高的汉子,黑色铠甲磨得锃亮,好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他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你们读书人就爱说这些有的没的,要我说能来西平的,都是好汉子!” 少年单薄的身躯突然就涌现出无数热忱,那是心底最深处的感情,源自对血脉家国的热爱,它们甚至抵御边塞的寒冷,呼啸着来到他身旁。那一刻,司空渊觉得自己终其一生,也只为来到这,来到西平。 与少年人满心澎湃不同,云栩栩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只觉得寒风刺骨、冰彻心髓。她以为自己会见到山鸣谷动,杀声震天;以为会看见士兵挥鞭纵马、将军威风凛凛。 然而都没有。 西平外,只有边塞吹不尽的风和停不下的雪,这里连星光都是惨淡的,更别提数不尽的迷雾和散落在沙场上的枯草,她站在那,除了迷茫,再无他想。 林亦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看,那边的光就是齐军,他们已经整整亮了半月,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蔓延。” 云栩栩裹了裹衣服,语气决然而肯定,“不会!” —————— 夜里,城中设宴,全军欢呼。 云栩栩斜斜地靠在座椅上,手里不断地摇晃着碗,就是咽不下这口酒。 林亦也没吃东西,他脱下厚重 分卷阅读134 的铠甲,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坐在银线滚边狐裘的国师旁,暗淡的像个随从。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汉子,他守在边关二十七年,这一万多个日日夜夜里,从未让任何齐军踏过城门。 他看了云栩栩一眼,道,“大人喝点吧,西平太冷,夜里扛不住的。” “这酒太烈,我喝不下去。” 二人都知道,云栩栩这句不过是借口,她喝不进去只是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战前最后一顿晚餐。 早些时候有探子来报,齐军那十万兵马不出两日就会到达,他们离交战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二人心中忧虑,却不能把这种担忧带给士兵,他们只能强颜欢笑,告诉众人——我还在这,我还笑着,因此你们都不必惧怕。 “听说将军还未娶妻?” “我们打仗的生死不由己,万万不能耽误别人,”林亦脸上闪过一丝柔软,但很快又划过,“大人呢,可有心上人?” 云栩栩瞧见他的变化却没有询问,在这冰冷的西平,谁没有三句故事呢。她只是努了努嘴,“喏,那儿呢。” 司空渊正和几个士兵聚在一起喝酒,也不知什么时候把那件白衣服脱了,换成一件破旧的灰色棉袄,边角处还露着棉花。可他笑容满面,是云栩栩从未见过的自由舒畅。 他好像察觉对方的目光,突然隔着大半院子看过来,他的脸红扑扑的,眼中是醉人的光彩和情意。在这高朋满座中,千万人都在欢呼,而他独看向爱人的眼底。 林亦笑了笑,“还是个孩子呢。” 将军当久了,很难不对手下这帮士兵产生感情,到林亦这,则是看谁都带着点长辈的慈爱和包容。 云栩栩噗嗤一笑,“在我看来,你们都算是孩子。” “要我说,大人这颗心,比我们都年轻。” 关于国师的话题,既是传说也是禁忌。百姓可以歌颂她的神通广大,却不能提起这个人活了多久,她是谁。然而今夜气氛太放松,又或者在生死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云栩栩惊讶于对方的敏锐,她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敬了一下林亦,喝下手中的酒。 果然很辣。 宴散的时候,其他西北汉子都各自笑呵呵地回家休息,只有司空渊,竟然醉的起不来。 云栩栩在众人哄笑中扶起了少年,温柔的责备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司空渊好像忽然融化的冰山,露出低下滚烫的岩浆,呼吸间都带着澎湃热意,“大人,我今天很高兴。” 云栩栩扶着少年,心中也开始欢喜起来,容颜会变化,四季也不会停,但每一个在他身边的日子,自己都是如此快乐。 她将少年扶到椅子上,拿出帕子给他擦脸。突然,少年拉住了她的手。 “大人,我很爱这片土地。” “嗯。” “今天林平带我看了他偷偷养的花,开的可好了。” “嗯。” “大人,我们都会好好的对不对。” 云栩栩站在司空渊身前,心中是说不出的深情和绝望,她轻轻抱住少年,“会好的。” 明明醉的厉害的少年眼中清明一片,他眨掉一闪而过的泪水,温柔地问道,“大人,我们成亲好不好。” ☆、071 一壶清酒、两只红烛。 老旧的铜镜下, 司空渊在为云栩栩一点一点描眉。 少年的眼神明亮而专注, 倒影中是满满的自己。云栩栩心中酸涩稍纵即逝, 她抬眼笑道, “好了吗?” “大人, 您真美。” 在这昏暗的夜里,司空渊不知从哪里变出两身嫁衣, 金色的凤凰在云栩栩裙摆上展翅欲飞,黑色头发散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飘荡出暧昧的弧度。 云栩栩拿起一杯酒递给少年,还没说话, 就见司空渊一口直接喝了进去。 他们的婚事本该由国君主持, 经过数月的悉心准备和反复教导, 最终在红纱漫天的国师府举行,所以司空渊还不知道这交杯酒,不是这样喝的。 然而此刻情到浓处,少年稍有慌乱的举动反而愈发撩人,云栩栩也仰头喝下这杯酒, 却又拽过少年,一一渡到他口中。 四目相对时, 她的话被吞在热烈的吻里,含糊不清,“这才叫交杯酒。” 司空渊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他的呼吸炙热撩人,眼中是汹涌的欲望, 落到云栩栩身上,却化作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吻。 云栩栩抬起手勾住少年的脖子,宽大的衣袖下露出半截白玉般的小臂,她用力将对方带到床上,眼波流转,噙着笑也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对方。 司空渊感觉自己好像落在一朵花上,它妩媚动人,柔软温暖,他小心翼翼地将唇凑到花瓣上,贪婪地攥取每一滴汁液。 她是他的,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司空渊喘不过气来。 当对方的吻再度落下时,云栩栩却用食指压住了他的唇畔。b 分卷阅读135 r   “这样可不是成亲。” 司空渊的脸在昏暗的火光下明明灭灭,时而清澈透亮,时而讳莫如深,他喘息着靠近她纤细的脖颈,“我怕伤到您。” “恰恰相反,”云栩栩的手指缓慢地向下滑动,划过他严实的婚服,划过他起伏的胸膛,“一直以来,都是你想要的太少,反倒让我多受许多伤害。” 不过一句话,已经能够让他失去所有克制,理智的力量屈从于情_欲,晃动的帷帐落下,司空渊抓住她作乱的双腿,彻彻底底将她融入怀中。 那一刻,她终于不再是神明,而是他的妻子,于他融为一体。 窗缝的冷风吹吸了烛火,在火光消失的那一刻,云栩栩听到对方留在自己身体的那句话,“大人,您就是我的光。” ——————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时,司空渊缓缓睁开了眼睛,其实他一夜都没睡,只是不想让身旁的人担心。 云栩栩的手搭在他的身上,头靠在他的胸膛前,呼吸间带着疲惫的味道。昨夜女孩累坏了,一遍又一遍绽放,司空渊也很累,但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睡着。不知怎的,他只是觉得一旦自己睡过去,身旁的人就会彻底消失。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桌子旁。破旧的木桌上还放着昨夜那两根红烛,它们早就熄灭了,完整的烛身竟然没有一丝变化,司空渊定定地看着上面繁复的图案,沉默许久后猛地将它们一一掰断。 云栩栩其实也醒了,她的视线从少年的背移到窗户上的破洞。只因为他下了床,就已经让她产生离别的痛苦。她想起十里外的齐军,那种痛苦就更剧烈了。 少年沉默的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直直对上她哀戚的面容。司空渊愣了一下才重新走到床边,“大人醒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指着他怀里断裂的蜡烛,“这是什么?” 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司空渊把女孩围在被子里,低着头说道,“我在书里看过,将新婚夜的红烛掰碎融化,两人就能长长久久。” 云栩栩想抬头看看清楚,却被对方按住塞回了被子里,“天冷,大人等我回来就好。” 她裹着被扑通一声躺回床里,随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新婚第一天,两人就已经像成亲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司空渊站在床边笑了笑,吻着她的发丝说道,“娘子,等我回来。” 可云栩栩等到的不是司空渊,而是滚滚燃烧的烽火和连绵不绝的号角。 她倏地从床上跳起,跑到外边的时候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城外不断传来齐军的攻击声,林亦站在城墙上,高声地呐喊着。 “魏国的将士们,我十万兵马已经尽数在此,然而敌人众多,前途未卜。”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们一定能胜利。” “可是我告诉你们,西平身后是我们的父母兄长,是两百万百姓,是我们魏国的万里河山。” “我告诉你们,如果西平尚在,我林亦当生还晋见诸位,如果西平不在,我就和你们一起死在疆场,身膏荒野。” “我告诉你们,魏国的士兵永不投降,抬起你们的头,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家冲啊!!!” 城墙上士兵急速散开,弓箭手们不断向外射着重箭,投石车轰隆作响,热油从城墙上滚滚而下。 林亦和齐国将军对视良久,对方缓慢地比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城内全是行色匆匆的士兵,云栩栩挤到前面的时候,林亦已经从城墙下来准备研究对策,她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对方面色凝重,“齐军后面的十万部队可能是幌子,也可能是粮草,但无论如何,这场仗我们都不好打。” “现在看,能坚持几天?” 林亦面色古怪,“按照现在的趋势,可能齐军一年也打不进来,然而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林府,书房里十几个人,包括军师和副将军,林亦点点头,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五十万齐兵只来了不到五万,他们就单纯地填堵护城河,尚未发现任何偷袭或者挖地道的行为,”一个中年男子回道,“燕元驹行兵诡谲,此次却异常稳健,不像他的作风。” 副将补充道,“探子说后方的十万齐军没有多少粮草,只是普通士兵,甚至还混着一些百姓。” 正常的攻城包括掩护士兵、破坏防守设施和强行登城,可是对方什么都不做,好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同时又不增粮草仿佛要速攻,怎么看都很矛盾。 林亦和众位将军继续猜测对方的意图,云栩栩却陷入了沉思,这个燕元驹……不是男主么!!! 对方下线太久,导致云栩栩都快忘了这个人。然而实际上对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燕元驹和林亦齐名,据说两人不分伯仲,都有第一将军的盛名。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有个好君主,至于魏王,不提也罢。 说起这个男主,原剧情里是靠勾搭……获得她的好 分卷阅读136 感,然后凭借她的法术一举消灭魏国。云栩栩不了解这个人,但是听上去他和林亦却不太一样。林亦属于纯粹的武将,有兵有粮就能给你打胜仗;而燕元驹则是个军政全才,他的用兵能力暂且不清楚,至少政治手段是满分的。 如果用这种方法,西平还能保住么? 思索间,书房已经只剩下她和林亦,对方静静地看着大魏的地图,目光是一种她读不懂的忧虑,云栩栩皱着眉,“将军,你是不是知道燕元驹要做什么?” “大人可知从西平到京城需要多少天?” 云栩栩算了算,“我带兵来走了半个月,如果是小部队快马加鞭,十天就能到。” 林亦点点头,“所以五天后,大人就知道了。” 五天后,正好够人跑一个来回。 ———— 这五天的每一秒,云栩栩都焦急难耐,她只能拼命思考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怎么想,她都觉得龙脉这个身份毫无用处。施法,就是以命抵命;不施法,可能要眼睁睁看着魏国毁灭。 整个魏国破灭和半数百姓死亡,看起来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问题,然而要她当刽子手时,云栩栩却迟迟无法解开这个答案。 司空渊这几日极为安静,白日他随那些士兵一起踏上城墙,夜晚则乖巧的躺在她身边,只是偶尔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会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她。 譬如现在,云栩栩突然睁开眼,就看见月光下的少年正望着自己,她叹了一口气,“怎么不睡?” “我甚少见识这样的红尘俗世,只觉得睡觉都是对它的亵渎。” 云栩栩沉默了一会,发觉并不能跟上文艺青年的思路,她拍了拍司空渊的胳膊,“说人话!” 司空渊忽然就笑了,不再是冰封万里那种笑,而是春日溪流解冻,草木初生,眼波流转的都是暖意。他轻轻地起身,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我贪恋的红尘俗世,不偏不倚,全都是你。 ☆、072 五日很快就过去, 当京城传来消息的时候, 云栩栩正在修剪花枝。 林平一直忙于指挥御敌, 几乎住在了城墙上, 因此他特意把自己养的花送给司空渊, 司空渊又托付给自己。然而她从没养过任何植物,现在才刚过去几日, 盛开的花朵已经出现枯萎的迹象。 “报,魏王下令, 命将军自戕于城门前,以谢齐军。” 剪刀瞬间划破手指, 云栩栩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大人, 将军马上就要走了,您快去拦着吧。” 她匆匆忙忙要走,出门的瞬间却看见了那盆花。此时花团锦簇、枝叶茂密,是前所未有的生机盎然,云栩栩突然愣住了。 —————— “将军, 您不可以去啊,这分明就是陷阱!” “是啊将军, 您若是走了,谁来指挥士兵!我西平如何抵御齐军。” “管他劳什子魏王,我就认将军,咱们干脆造反!!!” “对对对,咱们造反!” “胡闹!”林亦一直没说话, 却在听到造反二字时皱起了眉,“我林氏子弟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们在说什么混话。此事我心意已决,若我一人的性命能换来大魏平安,林亦义不容辞。” 林亦拿着圣旨就要往城门走,他身边围了一群人。京城来的大太监吹着指甲,不耐烦地看着这一切,云栩栩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咳了一声,“怎么回事!” 副将见到她仿佛见到了救星,哭着跪在地上,“大人救救将军吧,他这是要白白送死啊。” 那太监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白死,要我说你们最好快点,否则燕将军反悔了怎么办?” 云栩栩冷冷地看着他,“燕元驹做了什么。” 大太监看不起林亦,却不敢得罪国师,他满脸堆笑道,“报告国师大人,燕将军说了,他们齐国对大魏并无恶意,只是林亦杀了太多齐国人,他们心痛啊。因此只要林亦自裁在城门前,齐国就既往不咎,马上撤兵。” “陛下怎么说?” 大太监一愣,没想到她还会继续询问,吞吞吐吐地说道,“陛下说京城已经没有粮草能送来了,将军若能抵御齐军最好,否则他会亲自送将军上路。” “你他妈刚才怎么不说。”副将瞬间暴起就要冲向大太监,京中来的侍卫匆忙阻挡,不一会就乱成一团。 云栩栩知道林亦父亲之前得罪过他,因此大太监一直暗中记恨,想害死他们一家。她也没管那边的混乱,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林亦摇摇头,“大人有所不知,仅仅五天时间,齐军已经填平了护城河,这是燕元驹给我的警告。” “齐国六十万大军绝不可能说退就退,杀你不过是计谋,将军并非不懂,为何还要执意送死?” “大人也知道对方有六十万人,”林亦定定地看向云栩栩,“我若是不死,西平也扛不 分卷阅读137 住。不如我赌一把,赌他燕元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男主的可信度,云栩栩再清楚不过,但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自己刚刚被划开的伤口,点头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去保卫我们的祖国。 太阳刚刚升起,落在结冰的地面上折射出奇异的光彩和幻影,他们越往上走就越冷,等到城墙上时,几乎已经被风夺走了呼吸。 士兵们脸上挂着白霜,他们都没动,甚至投石车也停了运转,所有人都静静地盯着二人。 这是开战以来,云栩栩第一次来到这,她一直不太明白什么叫祖国,可当她跨过城墙看到战火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背后的就是祖国。 西平外面已经大不相同,那些沟壑通通被填平,攻击范围外站着整齐的齐军,粗略数一下,应该是所有士兵都到了。 城外是六十万精锐部队,黑压压的人群仿佛无边无际,一直蔓延到地平线以下,队伍最前方的燕元驹骑在战马上,率先打了招呼,“林将军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在旷野中传了很久,隐约能听见回声,城墙上的小兵气的眼睛通红,却因距离太远无可奈何。 林亦为魏国第一将军,这名头可是在战场上一点点厮杀出来的,因此面对挑衅他毫不在乎,只点点头,“燕将军可说话算话。” 隔着西平的风,对方的声音显得飘渺至极,“我燕某人定当言而有信,只要将军从这城墙上跳下来,我六十万齐军立即撤退。” 无人动作,无人言语,副将红了眼眶站在台阶上,四面八方渐渐传来抽噎声。 林亦回头看了一眼西平,那里炊烟袅袅,重脊高檐。他的目光有眷恋,不舍,还有不尽的温柔。可是再回头时,它们早已变成了一双将军的眼睛,坚定、理智。林亦猛地冲向边缘,纵身一跃。 剩下的一切好像都成了慢动作,闭着眼的林亦被银光包裹着,慢慢地飞回到城墙上。在他身后,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高高升起。 云栩栩穿的还是那套凤冠霞帔,只不过衣摆上鸟兽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化为虚影跟着她浮在空中,红色凤凰鸣叫不停,突然张开翅膀冲入云霄。 从容自若的燕元驹终于变了脸色,他高喊道,“云栩栩,别忘了你施法后,魏国百姓一样会死。” 毫不惊讶对方也知道这个消息,云栩栩只是微笑着抬起手臂,“哦?谁说的?” 她手中动作不停,红色光芒自她掌心而出,慢慢扩大,西平永不停歇的风消失了,鸟兽光尘都被凝固,世界万籁俱寂,独剩她手指翻动的嗡鸣声。 突然,那缕光芒冲向齐军,但它没有飞到任何人身上,反而落在齐军前面不到半寸的土地上,小小的光芒化为冲天火焰,直接隔开了齐军。 那火焰看似没有任何温度,有的士兵不信邪用武器探进了火焰中,坚硬的刀刃直接化为铁水。向来纪律严明的齐军猛地开始向后退,拼命想逃离那道屏障。 云栩栩浮在高空中,感觉生命在体内不断流逝,但她知道自己赢了。这道火墙已经围住了小半个齐魏边境,两三年内再无进犯的可能,至于以后,那就是林亦的事了。 龙脉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反哺国家,从此神明不再,我把权利还给人间。 身体越来越冷,她的大脑也逐渐模糊,身后传来士兵的欢呼声,可云栩栩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司空渊一定在身后。 ——他们在喊什么?我听不清,我只想烤烤火。 因为力量不断流逝,云栩栩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就要下坠,却在此刻,一道暖流注入了她的心脏。 身体骤然回暖,有新的力量在修补她残破的血肉,云栩栩站在空中,惊讶地发现那是生命的力量。 她猛地回头,看见万人高呼的背后,司空渊缓慢下滑的身躯。 周围是数不清的欢声笑语,钟楼传来沉重的钟声,司空渊躺在云栩栩怀里,觉得万分满足。 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不过模糊间却看到对方不断滴落的泪水。他想告诉她不必,但他心里明白,她总是要哭的。只是希望她哭的不要太久,因为那样,他是要心疼的。于是,在生命的最后,司空渊带着这样的愿望闭上了双眼。 云栩栩脑中一片空白,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彻底化为灰尘,她试图去抓,却发现那些灰尘不过是光影。 那些由司空渊变成的光团四散而去,唯独一封信,飘飘忽忽落在了地面。云栩栩颤抖着拿起那封信,泣不成声。 染染吾妻: 很高兴你看到这封信,因为这意味着你活着,魏国也完好无损。 您不必为我伤心,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全部,我娶了最爱的人,护住了这片土地。虽然世间还有许多美好我没见过,但是我相信,那些都不如您。 您一直觉得我没长大,可是偶尔我会觉得,真正没长大的是您。比如,您喜欢上了一个人,只会充满感激,却不会怀疑这个人为什么存在。 高 分卷阅读138 高在上的国师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侍从?新婚夜的红烛为什么要掰碎?只因为是我,您就从未质疑。 这正是我最爱您的一点,毫无理由的信任与支持。当然,这也让我对欺骗您更觉愧疚。 我不是第一个国师侍从,实际上这个职位从百年前就已经存在。魏高祖从囚禁您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准备这个计划。 您一直是个粗心的人,所以没注意到当年消灭了二十万齐军后,您重病了一场,几乎要死去;没注意到我们在地震的那天,您的血流到地上,然后就开出了漫天的花朵。 我想,您现在已经明白了原因,毕竟在关键的时刻,您永远都是聪慧的。 您是龙脉,力量和身体均来自这个国家。因此您施展法术的时候,可以消耗魏国的气运,也可以消耗自身的生命。 您是如此善良,甚至没经思考就已经选择第二种方法,女人是否生来就懂得牺牲?我不清楚。可我们男人是不同的,我们总是固执地想改变一切。 当年,魏高祖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几乎寻遍了魏国所有寺庙、道观,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生死咒。 把咒文刻在两个完全相同的物体上,只要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燃烧掉,他们就可以换命了。更准确的表达是,一方可以替另一方承担伤害,包括死亡。 因此,魏高祖设置了国师随从,他们是您的丫鬟、小厮、玩伴,以完美无瑕的理由出现在您身边。在这五百年里,在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您已经和十几人交换过生死咒,也许是茶杯,也许是纸鸢,或者任何不起眼的小玩意。 您不必愧疚,我们都是完全自愿的。您那么好,我们怎会不想把生命献给您?而我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个,得到了您的爱情。相信我,为了这个,甚至魏高祖本人都愿意付出全部。 染染,我不嫉妒他,甚至感激他,当我融化红烛的一刻,我就与他完全相同了。 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让您伤心。而是我知道,您一定会去寻找原因,比起让管家来说,我选择自己说明一切。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城墙上,旁边的士兵已经一夜没睡,我相信此时您也在将军府思索解决方案。所以我恳请你原谅我,正如你最后会选择牺牲自己拯救魏国,我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您活下去。 西平的天空很美,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希望您能忘了我。 司空渊。 信纸干干净净,还有一点奇异的冷香。云栩栩拿着这张纸,忽然就想起很多个夜晚,司空渊看她的眼神,她以为那是我爱你的意思。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那是他在说,对不起。 —————— 后来,南山的风吹散了谷堆,北海的水淹没了墓碑,云栩栩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很久,久到她已经快要忘记司空渊的面容。 某一日她睡够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系统。 【26啊,爱意值是多少?】 【宿主,司空渊90】 她沉默许久,【所以,他不那么爱我,我就能活下来?】 【不是,司空渊替你死后,他便是国家,是土地,是山中的风,是林间的野花,这世间无一是他,无一不是他。】系统怜爱的声音传来,【你活着不是因为他不爱你,而是他永远比昨天更爱你。】 风吹过,她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073 “老师早上好!”附中门口, 病假后第一天上学的云栩栩正好遇见班主任。 曲广学回过头, 发现是自己的小班长, 满怀笑意地点点头, “期中考试成绩不错, 但还是要继续努力。” 云栩栩拉着不断往下滑的书包带,紧张兮兮地问道, “老师~我考第几啊?” “咱班第一,年级第二, 好像是650多分。” 小姑娘顿时撅起嘴, “第二啊……” “你都一个多月没上学了, 这个成绩还可以, ”曲老师向来严肃, 但对待乖巧的班长也不免温柔几分,“你那个病,好了没有?” “彻底好啦,大夫说以后多喝水就行!”云栩栩拿出一个2L的水杯,对着老师晃了晃。 “……” “那行, 你回班级吧,记得带早自习!” 因为急性肾炎, 云栩栩已经住了半个月院,除去参加考试,今天是第一天上学。所以当她踩着自习铃进到教室时,直接迎来了一大片掌声。 “呦,班长终于来了, 我们还以为你投向二班的怀抱了。” “对啊,你不来,我们最近都无心学习了。” 云栩栩装模作样地咳了声,“同志们!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广学同志有没有虐待你们?” 提起班主任,底下顿时哀嚎一片,物理课代表首先抱怨道,“你不来,广学天天叫我回答问题,那玩意是人能答出来的么?” 他们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曲广学同志是个坚定的哲学爱好者,上课总爱突发奇想 分卷阅读139 ,比如研究物理究竟是什么这样的高深问题,除了云栩栩,几乎没人能对得上他的脑回路。 “唉,那你是惨了点。”云栩栩一一和交好的同学打过招呼,回到最后一排座位时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趴着睡觉的黄毛是什么东西? 附中是个公平的学府,从任课教师到座位都是由抽签决定的。云栩栩凭借她s级的幸运值抽到了唯一一个单座。只是此时,她心爱的小书桌上竟然有个人!!! 那人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脸埋在胳膊里沉沉地睡着,只露出来一片枯草般的黄色头发,是个完全不符合校规的存在。最令人惊讶地是,她进来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人竟然没醒? 云栩栩奇怪地指了指,“这人谁啊?” “啊呀!班长我忘了,我这就去给你搬桌子,”前桌周新宇从练习册里抬起头,“这是上一届下来的,因为生病去国外治疗耽误了一年。” 三班是所有平行班中最好的那个,怎么可能随便插人?难道也是个学霸? “染染,你过来。”她最好的朋友,魏婷婷把她拽到一边,偷偷咬耳朵,“我听说他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因为打架被迫停课,前些天还来了好几个高年级的找他,我看不是什么好人。” 云栩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权有势的插班生嘛,只是她还是没明白,“所以他为什么坐我桌子上?” 学校的桌子都是一人制,上学前她可是交了钱的。 周新宇一边搬课桌一边说道,“哦,前几天他来,看见这里没人就坐了。” 没人就坐了???讲台也没人你咋不坐那呢!云栩栩不高兴地撇起嘴。为了把学校那破桌子磨平,她废了多少砂纸,楚氏领土是这么好侵犯的嘛!因此她直接拍了那人的肩膀,“同学!这我桌子!” 她的动作引起了魏婷婷的抽气声,她在身后拼命拽着云栩栩,“祖宗,我不是刚告诉过你别惹他嘛。” 司空渊昨天打了半宿游戏,此时睡的正香。感觉到有人拍他,不悦地抬起头,抓着满头黄毛暴躁地说道,“谁他妈……” 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司空渊: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云栩栩:好小子,你在这呢。 “同学你……” 啪—— 这一巴掌下去,全班都惊呆了,魏婷婷甚至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同样呆住的还有眼冒金星的司空渊和早上偷偷来找他的小弟。 王东兴猛地拉住赵鹏的手,“鹏子,我没看错吧,老大是不是……让人打了?” 赵鹏嘴里的半个包子都掉在了地上,“我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你倒是说啊。” “我肯定是出现幻觉了,要不你也打我一下,没准我还躺床上睡觉呢。” 二人就在后门口,对话直接传到了司空渊耳朵里。他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桌子上噼里啪啦的眼泪。 打人的女孩刚才还气势汹汹,此时却眼眶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清晨稀薄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硬生生显出一种凄惨可怜的感觉。 司空渊捂着带指印的脸哭笑不得,“姐,挨打的是我,你哭什么啊。” 云栩栩闭着眼睛说不出话。上辈子司空渊死后,她浑浑噩噩在魏国过了上百年,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可是哪怕这样,她也没能忘掉司空渊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这件事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此时遇见年轻的爱人,他的心脏依旧跳动,他的身体依旧温热,云栩栩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那种一直在拉扯她下坠感终于消失不见,随之就是不知名的愤怒。 你怎么能扔下我那么久! 可是这些事他都不记得,因此云栩栩只是抽抽噎噎地说道,“这是我的座位。” 司空渊这一辈子挨过很多打,他妈走的那年他拽着对方不放的时候,他爸娶新老婆他不肯叫妈的时候,同班同学骂他没娘的时候,可是头一次,因为坐了别人的椅子挨打。 有心想发火,却在看见女孩哀戚的眼神时停了动作,司空渊烦躁地对着门口大喊,“你俩愣着干什么,给我搬桌子。” 王东兴和赵鹏对视了一眼,迅速从周新宇手里接过课桌,“嘿,学弟,我们来就行,我们来就行。” 新的桌椅很快就摆好,眨眼间就到了上课的时间,二人打过招呼后呼拉拉地跑了,留下司空渊坐在那,满心烦躁。 女孩还是哭个不停,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泣,就是站在那不出声,轻飘飘的眼泪落在地上,好像冬日不断地冷风,吹得司空渊绝望而压抑。 他向来冷冽的眉眼泛起一丝心疼,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能不哭。” 云栩栩也不想哭,可她控制不住。当她独自一人时尚能忍受那些委屈,可是站在爱人面前,她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而且……她的桌上有灰尘。 司空渊应该是刚来不久,桌子上没碰过的地方还落着厚厚的灰 分卷阅读140 尘,那些细小的颗粒会让她想起司空渊消失的时候,漫天飞扬她却始终抓不住的光团。 魏婷婷彻底吓坏了,要不是她从小和云栩栩一起长大,这时候都要脑补出一场始乱终弃的感情戏了,“染染,你究竟哭什么,是不是手打疼了?” 司空渊差点被这句话气死,但他还是偷偷竖起耳朵,企图听见那女孩微弱的回答。 “有……呜呜呜……有灰。” “……” “唉,染染你这洁癖什么时候能改改,怎么生个病还严重了呢。”魏婷婷松了一口气,回她的座位去找纸巾。 当她拿着一整包纸抽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传闻中的暴躁不良少年正拿着小块手帕仔细地擦着桌角,她娇娇弱弱的闺蜜还不停指挥,“那、呜呜呜、那没干净。” 大片的灰尘扬起,连魏婷婷都后退了两步,可是少年毫不介意,甚至蹲在地上擦起了桌腿。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眉眼尽是细碎的温柔,云栩栩忽而上前碰了碰他的手臂,“够了。” 魏婷婷站在旁边,突然就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口狗粮,回到座位时依然神情恍惚。 ——这一定是幻觉。 司空渊正擦得高兴,活了18年他才发现自己有保洁的天赋,甚至没意识到少女纤细的手指伸过来,他低着头说道,“再擦擦,再擦擦就好了。” 云栩栩:看在你这么傻的份上,我就先原谅你吧。 铃铃铃—— 上课铃响起,班主任拿着厚厚的卷子推门进来,顿时教室里所有的骚动都停止了。对于准毕业班的学生来说,班长和不良少年的故事远没有自己的成绩重要。 就连司空渊也起身回到了座位上,不过,现在他的位置紧紧挨着云栩栩。少年无聊地看着小组长来来回回地发卷子,忽然意识到,刚才女孩好像碰他了? 碰他了!!! 他的呼吸倏地紧促起来,“那个,谁……” “云栩栩。” “云栩栩,你刚才是不是碰、碰我了?”少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他通红的耳朵却泄露了自己的心情。 云栩栩睨了他一眼,“没有。” 原谅是原谅了,但生气还是要继续生气的_(:з)∠)_ “哦,这样啊。”司空渊又无精打采地趴回了桌子,以云栩栩的角度来看,就是他高高扬起的尾巴突然落在地上,连耳朵都垂了下去。 看了眼四周,同学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分数里,云栩栩突然伸出手,迅速把少年的手指拉到桌子下面,顺便还捏了两下。 司空渊的脸爆红,活像个被恶霸抢走的良家妇女,“你你你、你干什么。” 一张卷子下,挡着两只相握的手。 少年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连指甲都是漂亮的粉色,只是,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却破坏了这种美感。 看来,我们都迟到了许多年。 敏锐地感受到她的惊讶,少年突然就有些瑟缩,他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对方塞了什么东西。 是一包纸巾。 云栩栩盯着卷子,看似不在意地说道,“你擦完桌子没擦手。” 司空渊简直要给洁癖少女跪了,因为桌子上有灰哭哭啼啼,又因为他没擦手直接拽住自己。他甚至开始怀疑,哪一天外星人入侵地球,只要它们的太空服不干净,少女就能拿着拿着拖布打倒它们,并且勒令所有人立即停止入侵,原地开始洗衣服。 他紧紧攥着那包纸,挑眉道,“我要是不擦呢。” 少年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肆意的潇洒,那是司空渊永远都不会有的表情,云栩栩百年来的噩梦蓦地散开了。她定定地看着对方,突然说道,“听话~” 因为上课,女孩的声音很小,她的气息混着春风吹进耳朵,好像吹开了他心里的种子,司空渊忽然就觉得痒,他不自然地揉了揉耳朵,慢慢抽出一张纸来。 劣质的香料有些刺鼻,但是和女孩身上的味道很像。这么一想,司空渊就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虽然没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动作,云栩栩握着黑色碳素笔,慢悠悠地打了个对号。 没关系,这次我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日子,可以弥补那些未尽的遗憾。 只是现在嘛,云栩栩眯着眼睛,用力把少年从桌子上薅起来,“给我听课!” 她的声音有些大,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一个是乖巧的三好生,一个是因打架休学的降级生,不用想都知道问题出在哪,曲广学皱着眉,“司空渊,你的头发怎么还没染回来。” 司空渊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想要回答,就感觉腿上一阵剧痛,女孩猛地用笔怼了他一下,“站直了。” 腿上疼,心里更委屈,司空渊没好气地答道,“明天放假就染。” 曲广学农村出身,读书的时候艰苦异常,最困难的时期甚至三四个年级要共一个教室,因此他特别讨厌不珍惜生 分卷阅读141 活的学生。然而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他还是忍住怒气,“坐吧,别打扰别的同学上课。” 司空渊觉得自己倒霉极了,他不过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可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看见旁边递过来一个亮闪闪的圆球。 小姑娘眼睛还红着,却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给你糖,别生气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嘴上别扭着,可司空渊还是接过了糖。 放进嘴里,是他最讨厌的葡萄味,有一种奇怪的酸涩感,糖纸上还画着个巨丑的小男孩,越看越幼稚。可是不知怎的,捏着这张皱巴巴的糖纸,他心里的委屈就都消失了。虽然早就习惯别人用有色眼镜看他,但在小姑娘面前,他莫名就有点难过。 两堂课很快就结束,这个课间是间操时间,所以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往楼下走,曲广学突然叫住了云栩栩,“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云栩栩用力擦了下眼睛,想让哭过的痕迹没有那么明显。到了办公室,曲广学严肃地说道,“你要是想换同桌可以跟我说。” “不用,”云栩栩摇摇头,“他也打扰不到我。而且听说他成绩不太好,没准我还能帮一下,拉高咱们班的平均分。” 曲广学有点犹豫,平均分虽然重要,但也不能耽误他最得意的学生。然而云栩栩说的又很对,她几乎是一个不受外界干扰的孩子,最终他还是说道,“行,但是如果你受影响了,随时来找我。” “好的老师,那我回班级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级的同学已经都下楼了,唯独剩下司空渊,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云栩栩摇摇头,真不知道这辈子司空渊的真爱是她还是课桌。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悄悄地走到窗户旁。 ——第九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预备运动…… 广播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楼下是学生们不太整齐的动作。他们大多数都在偷懒,动作完全没到位。可是云栩栩看着,却露出一个羡慕的笑容。 年轻真好。 “小班长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司空渊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两人距离很近,说话间还能闻到水果糖的甜味。 云栩栩半回过身,歪着头问道,“什么味道的?” 因为想弄明白女孩在看什么,所以司空渊就站在她身后。没回头的时候不显,此时女孩几乎就贴在他的胸前,司空渊的大脑似乎失去功能,愣愣地问道,“什么?” “我说糖,是什么味道的。” 小姑娘的声音很乖很软,透着点撒娇的味道,司空渊心跳的厉害,却硬装着不屑的样子,“不知道,反正不好吃。” 云栩栩蓦地笑开了,她突然伸出手压住男孩的脑袋,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舔了一下。 “葡萄味的啊。”说罢,女孩就轻巧的转身回到了座位。 至于司空渊?当然是死机了。 —————— 一直到中午午休,司空渊也没明白女孩是什么意思。要说她喜欢自己,可是她的态度那么自然,完全没有书里写的什么娇羞啊不好意思的;可若是说她把自己当同学?也没见过赵鹏那么对待王东兴,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空渊一烦躁就抓他的黄毛,等到下课铃响,他的桌子上已经满是头发。 云栩栩强忍着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魏婷婷去吃午饭,没想到司空渊突然拽住了她的袖子。 魏婷婷在旁边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了,怎么办?一会若是打起来,她该帮谁? 帮司空渊不太好,但是不帮司空渊,她真怕闺蜜把人打死……云栩栩可是徒手战三个大汉的高手啊。 云栩栩感觉到了拉力,回过头满脸无辜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就、就、就那个你什么意思啊,”司空渊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好拼命给对方使眼色。 “那个啊……”云栩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想知道糖是什么味的。” 魏婷婷丝毫看不出这中间的暗潮涌动,她天真地问,“什么糖?” 云栩栩斜着眼睛,故意舔了舔嘴角,“今天我尝到了特别甜的一块糖。” “啊呀,那你在哪买的,还有没有了。” “没了,全天下就那么一个。” 女孩子嬉笑着走远,司空渊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好像……确实有点甜。 ☆、074 天台上, 三个男孩并肩坐着。 “老大, 老大!”赵鹏举着面包, 身体直接猛地撞向一直发呆的人。 司空渊被撞得晃了两下, 皱着眉喊道, “你干什么呢!” 王东兴看着卷子叹了口气,“鹏子都喊了十几声了, 你再不答应,他就要把你送到医院去了。” “没听见!” 司空渊说完又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 王东兴和赵鹏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 分卷阅读142 地悄声说道, “老大不会让人给打傻了吧。” 赵鹏点点头, “也可能是刺激太大, 疯了。” “我听着呢好嘛,”司空渊托着下巴,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说,一个女孩亲你嘴角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喜欢你呗, 这有啥好问的,”赵鹏捡起身上的面巴渣塞到嘴里, “老大你又看言情小说了?” 司空渊一脚把他踹到地上,“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就是好奇看了两眼。况且你怎么不问是不是哪个女生亲我呢。” 赵鹏拍着裤子,满脸怀疑地说道,“老大你就别做梦了, 就咱这样,哪有女生喜欢?” 王东兴扶了扶眼镜,“准确来说,只有你没女生喜欢。” 其实这话还真是玩笑,他们三个在学校也算小小的风云人物,家世好长得又不差,自然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潇洒感,这个年纪的女孩对喜欢还停留在原始阶段,对自由和特立独行有着天然的崇拜。只不过司空渊这个钢铁直男,总能敏锐地躲避所有喜欢,并且时不时还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女孩什么来头?”司空渊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打听了,从小的全能学霸,各科奖状都能堆成山。是你爸亲自招来咱们学校的,据说是状元苗子,”赵鹏有点为难,“这样的人,也不好揍一顿。” 猛地拍向对方脑袋,司空渊道,“你说什么呢,谁说要揍她了。” “我以为你想报复她呢,”赵鹏有点委屈,老大好不容易回来,今天还被打了两下。 “咱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祖国未来的花朵,什么报复不报复的,多难听,”司空渊想起小姑娘甜甜的吻,突然说,“以后也别叫我老大,叫我……就叫我浸哥。” 王东兴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他笑道,“浸哥是不是有点娘?” 外号这个东西,是最容易被带出来的。一想到小姑娘红着脸叫自己浸哥哥,司空渊就忍不住全身滚烫,他拍了一下地面,“就这么定了,谁叫错我揍谁啊。” “你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么?” “滚!” 因为高三上课比较早,所以两人提前走了。偌大的天台只剩下司空渊自己,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孤独。 朋友们马上就快毕业,而自己却还要留在这所高中,他想起了白天的班级,每个人都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他们都知道该选择哪个方向,该向哪里走。 对面高三楼的灯亮着,每个小窗子都露出无数学子弯腰读书的场景,司空渊茫然地站在那,对自己未来的路一无所知。 他愤愤地转过身,准备去天台另一面呆着,却没想遇见了云栩栩。 他们的天台构造很普通,屋顶的正中间是一个小房子,唯一的门开在房子的南侧,正对着高三教学楼。而云栩栩紧贴着房子的北侧,所以只要司空渊不走过来,他就永远发现不了对方。 看到小姑娘站在那,他先是吓一跳,“嘿,小班长怎么在这?” 云栩栩靠在墙上,好像腿脚不好的人拄着拐杖,全身的重心都放在后面,她握着一本破旧的书,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一直在这。” 之前,他们一个在边缘,一个在中间,直线距离有五六十米,按道理是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可司空渊还是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没听见我们说什么吧。” “没有。”其实有系统加成,云栩栩听到了,但她察觉到少年的羞怯,体贴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知道女孩没听见,少年立马神色飞扬起来,眉梢都透着得意。他一手拄着墙壁,挪揄道,“小班长爱好真特殊,人家来天台都是看风景,你是看沥青。” 天台北侧正对着学校后湖和小山,从高处望去,能看见整片绿色的树木和波光粼粼的水面,景色非常漂亮,可是小姑娘偏偏靠在灰突突的水泥墙上,眼前除了铁栅栏就是房顶。 云栩栩抿了抿嘴,有些低落地说道,“我怕高,不敢过去。” 自从司空渊死后,她开始害怕很多事情,比如灰尘,比如白色,还有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处。在魏国的最后几年里,她甚至一直住在地宫,只为了避开天上偶尔掠过的飞鸟,它们总会让她心跳异常。 今天再次遇到年轻的爱人,课间时她站在窗前没有感到一丝难受。云栩栩以为自己好了,因此特地来天台试试,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被困在这。 司空渊有点尴尬,他就是嘴欠,并没有想过真的会戳到别人的痛处。而且少年此时也看出了对方的异样,小姑娘根本不是靠着墙壁,而是没有墙壁她就站不住,司空渊突然道,“那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走下去好不好。” 少年伸过来的手坚定而温暖,就像在无数个世界里,她对他做得那样。这一辈子爱人的年龄最小,可他却有着最勇敢的心。 云栩栩顿了顿,慢慢将手放在了对方掌心里。 女孩的手很小,不到自己掌心的三分之二,盖在宽大的校 分卷阅读143 服里,只漏出四个白嫩嫩的指尖,司空渊握着那只手,忽然觉得他黑暗的前路出现了方向。 虽然只是个朦胧的念头,司空渊却觉得,他本该这样一直握着女孩的手,护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下楼?” “不,”云栩栩闭着眼睛,颤抖着说道,“带我去边上,我想看看。” 司空渊犹豫道,“你不是害怕么?” “这不是有你么,”云栩栩闭着眼准确地转到少年的方向,恐惧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会拉着我的对不对。” 信任是一种力量,它能让少年人迷茫的心生出无限勇气,司空渊握着这只手,觉得自己握住了前18年从未见过的美丽花朵,他告诉自己:这是我的玫瑰。 两人慢慢走到护栏前,司空渊从来没发觉这段路其实很短,只要76步就能到达,迎着午后的风,他悄悄道,“我们到了。” 小姑娘的手倏地缩紧,紧到司空渊甚至感到一丝疼痛,可是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没事,你要是害怕,我就再带你回去。” 云栩栩倔强的摇头,她知道自己不是怕高,也不是怕司空渊的死,而是她忽然明白,他们的相遇太难。 难到她甚至无从努力,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次还能遇见,那么下一次呢,以后的每一次都能么?当她凑够了所有积分回到现实世界呢? 我又该跨过怎样的山水万难,去寻找你的存在。 有眼泪落下,女孩僵硬地站在那,不离开也不睁眼,像犯错的孩子,连哭都不敢大声。 手上的疼蔓延到心里,司空渊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措过,眼前的女孩说不得,骂不了,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明明恨不得说尽天下的安慰话,却只能吐出一句,“你别哭。” 少年的声音很僵硬,好像还带着一点怒气,云栩栩听懂了他说不出口的担忧,但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有任性的权利,所以她哭的更厉害了,“你还凶我……” 司空渊活在泥沼里,从来都是满身黑暗,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此刻想生出一点光来,他笨手笨脚的给女孩擦掉眼泪,低着头无措地说道,“我不是凶你,你别哭。” 只要你不哭,我宁愿从这里跳下去。 男孩毛茸茸的头发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一点汗水的味道,不算难闻。云栩栩蹭了蹭,逐渐地安下心来。无论如何她的爱人已经在身旁,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反正即便是黄泉碧落,她也总能找到他。 既然想明白了,云栩栩就停了眼泪,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叫什么?” 爱情剧瞬间转为恐怖片,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在眼前,司空渊吓得向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护栏上,“我我我,我叫司空渊。”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牵着她的手。 云栩栩皱着眉将男孩拉回来,“怎么写的?” “耳东陈,浸没的浸。” “知道了,”云栩栩擦了擦眼泪,小声嘀咕着,“沉迷于你的陈,沉浸于你的浸。” 女孩眼中的温柔和午后的阳光同时到来,司空渊站在那,心脏突然快了三分。 —————— 两人进来的时候午休还没结束,值日生拿着抹布扫把干得热火朝天,魏婷婷拿着拖布在背单词,“abandon,抛弃。” 云栩栩戳了戳闺蜜,“又从第一页开始背?” 魏婷婷尴尬地眨眨眼,“每次都是从抛弃开始,要我说谁能不放弃……染染,你怎么又哭了?” 她看了一眼后面插着兜的司空渊,抽着气问道,“你又揍他了?” 司空渊从旁边走过,突然就懂了他爸和他妈在一起时为什么总抽烟,女人真的太难理解了。 今天也是18岁少年沧桑的一天呢_(:з)∠)_ 云栩栩接过拖布,亲自擦了自己的地面,笑着回道,“没有,我是那种人么。” “你还不是?”魏婷婷假装吃惊地张大嘴,“你也不看看上一个都被你揍……额,你中午吃的什么。” “咱俩一起吃的饭。”云栩栩翻出卷子,无奈地抬头看向语无伦次的好朋友。 “唉,那不是……唉。”魏婷婷哼着歌,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拿着拖布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云栩栩捏着笔笑了,上一个,那可是男主呢。 说实话,走到现在这步,云栩栩真的不知道原男主或者原剧情有什么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和男主有些纠缠,可是后几次穿越,这种接触逐渐减少。甚至在上个世界里,她和男主只有一个对视。 她总觉得,在她涉及不到的层面上,有人在干预故事的走向,而且这个人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已经能推翻整个世界。最重要的是,云栩栩隐隐约约能察觉,这个人在帮自己。无论是把攻略目标从男主换为司空渊,亦或是减少她和男主的接触,都是让任务能更顺利地完成。 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一直竖起耳朵 分卷阅读144 偷听的司空渊,此时心里非常痒痒。上一个是谁,为什么说一半就停了,怎么都觉得这中间好像有点什么,而且小姑娘刚才笑了,她为什么笑?笑得还那么好看! 司空渊:爷不开心了,要哄哄才高兴。 云栩栩完全没发现对方的变化,她正试图回忆这些世界里,谁有这种逆天的能力。现实世界?完全不可能,建国后动物都不能成精了,指望着她家傻猫来救她,还不如原地等死。 其他世界也都很普通,唯一奇怪的就是魏国,然而奇怪点还是她自己。正思索着,旁边突然凑来一团黄毛。 司空渊挑眉凑到她耳边,“小班长,刚才你朋友说谁?” 少年好像从来不懂低调是什么,他强硬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偏生还放肆极了,一定要你注意到他的存在。云栩栩忽然意识到,他不就是最特别的存在么,明明是凡人之躯,却一次又一次穿越星河来到她身边。 “所以是你么?” “不是我,”司空渊摇摇头,“你朋友说是上一个,上一个怎么能是我呢。” 云栩栩:鉴定完毕,这么傻肯定不是他。 她嫌弃地推开对方的头,“是我的一个朋友。” 司空渊顿时高高竖起了尾巴,警惕地问道,“男的?” 午休很快就到了,云栩栩不愿意赶着时间学习,也收起了卷子趴在桌上,“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男生。” 那种握着一把糖,逢人就发的男生,而她却不停骗自己,他给自己的这块最甜。 女孩迷迷糊糊睡着了,留下司空渊恨的牙根疼,一起长大的多了,他还和赵鹏一起长大呢。所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小姑娘的男朋友。 听着对方沉稳的呼吸,司空渊异常委屈,你亲了我,牵了我的手,心里却住着别的野男人。难道他有我的头发帅气? 恨恨地拽下两根黄毛,司空渊暗自发誓:以后爷再也不理她了。 等过了两秒,他突然觉得:只要她求求我,也不是没有原谅的可能。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十分钟过后,司空渊已经开始研究未来的孩子究竟该取什么名字,是姓陈呢还是姓楚呢? 只要她求求我,也不是没有姓楚…… 打住!司空渊面无表情地揉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真的像他爸说得一样,绝对是疯了。 然而更打脸的事情还在后面,他们坐在最后一排,风从后门涌进来,带着无数凉气。小姑娘哼唧着抱紧了自己。 然而抱紧也没用,她的衣服太大,下摆挽了好几层,此时趴下来反倒露出了一截腰肢。 少年盯着那片光滑的皮肤,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和某个不知名位置,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她那么白,不是,她那么坏,自己才不要管她。 趴下不到两秒,司空渊蹭地窜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柔地盖在女孩身上,他嘴中还嘀咕着,“我可不是心疼你,就是听说你生病刚好,不能着凉。” 他的动作很轻,为了能把女孩彻底盖住,他的手几乎环住了小姑娘,落下的时候,自然就划过了那片皮肤。 这一次,他的脸彻底红了,别扭地把书盖在腿上,司空渊觉得自己可能一下午都要保持这个姿势。 云栩栩其实早就醒了,少年在旁边像狗一样扑腾,睡得再沉都要被吓起来,她眯着眼看他脱下衣服,又板着脸给自己盖上,最后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在旁边,不由得隔着衣服偷偷笑了。 睡着前她想:这才是少年郎该有的样子,所有悲伤和快乐都那么生动,轻轻一碰就惊天动地。 不像司空渊,还好不像司空渊。 ☆、075 对于学生们来说, 每一次考试都是一场战争, 考前兵荒马乱, 考后哀鸿遍野。最可怕的是, 那些连长过后还会加强训练, 试图挽救一下已经断气的小兵。 曲连长已经连上了四节物理课,他的嗓音依旧高亢嘹亮, 情绪甚至愈发高涨,恨不得再来个四节, 然而高二三班的同学们却头脑发晕,就连有系统加成的云栩栩, 此时也昏昏欲睡。 她用笔敲了敲同桌, “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你自己不会看嘛, ”司空渊哼了一声,“还有十分钟。” 云栩栩抬头看了眼老师,把书厚厚地摞在桌子前,“我挺不住了,先眯一会, 老师要是叫我,你就推我一下。” 年轻人都有一种讲究公平的执拗劲, 因此少年立即不满道,“你不让我睡,怎么自己先睡了。” 云栩栩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头发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因为我是州官,你是百姓。” 司空渊真不懂这人的神经是怎么长得,为什么每次都能秒睡?他气急败坏地看向对方,却被女孩恬静的面容吸引。 小姑娘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粉嘟嘟的唇微微张着,好像在梦中也带着笑意。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仿 分卷阅读145 佛给她了一层朦胧的光,整个人又柔又软,显出往日没有的娇憨。 别看云栩栩长得娇娇小小的,说话语气也是柔软温婉,但平日时,她的眼底总是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漠。就连那天她亲自己的时候,眼中不仅有调侃、坏笑,还有理所当然和势在必得。 就像很久之前,她在公园里把雨伞挡在自己头上,语气不屑,“一个大男人,哭就算了,连买伞的钱都没有?”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当时还抱着自己所谓的自尊和伤痛,“你他妈知道什么?” 啪—— 小姑娘吹破了一个泡泡,说道,“我真有知道的事:比如中国贫困人口1660万,平均收入一万块,”她上下扫了自己几眼,“跟你全身的衣服差不多一个数目。” “所以?” “所以在你伤痛青春和自我感动之后,回家你妈还能给你送药熬汤。可是有的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会要了他的命。” 雨水顺着伞流到头发上,那时他还是黑发,刘海挡在眼前好像一片黑色的帘幕,他躲在后面,委屈而害怕,“我妈妈走了。” “哦,”小姑娘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是保姆给你送药熬汤,幸福了呦小伙子。” 自从父母离婚后,司空渊见过很多人,他们都会用歉疚或是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再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可是这些人来了又走,除了放大他的痛苦毫无作用。 从来没人和小姑娘一样,嘴上说着不在乎,却淋湿了半个身子为他挡雨。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试图做一个更好的人并且期待两人的再次相遇。 虽然前者并没有实现,但他终究是遇见了她。 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的时候,独自快乐的曲广学终于发现学生们已经全部阵亡,除了像云栩栩这样偷偷睡觉的,剩下的也都不算清醒。 他用力敲了下讲桌,“都精神精神,年轻人一天天的怎么总困。” 然而下面毫无反应,曲广学意犹未尽地收起卷子,“那先到这吧,还有两分钟下课,我说点之后的安排。下次月考定在6月10号,你们都抓点紧,然后春游安排在下周周五和周六,地点是花果山。” 寂静无声的教室瞬间沸腾起来,“老师你怎么不早说!” “为什么是两天?难道我们要露营?” “哈哈哈,周六的补习班可以不去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云栩栩瞬间被吓醒了,她下意识抓起桌上的面巾纸,惊恐地问道,“地震了???”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还有两道压出的睡痕,手里紧紧捧着纸满脸恐慌,司空渊直接笑趴在桌子上,“小班长,地震了你就拿这个跑?” 意识到并非地震,云栩栩瞬间放松下来,她斜着眼一本正经道,“毕竟我周围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在笑的司空渊瞬间心塞了,他竟然还比不过一包纸…… “都别吵了,别的班还上课呢,”班主任吼了两嗓子,“学校已经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周五正常七点到校,所有人都别迟到,东西随便带,不能来的可以跟我请假。” 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同学们瞬间失去束缚,全都高声谈论起来。魏婷婷蹦蹦跶跶跑到云栩栩身旁,撒着娇道,“染染,咱俩一起睡好不好。”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去了卫生间,留下司空渊陷入深深地思考…… 一起睡?是啥意思? —————— 三天很快就过去,眨眼就是周五。附中同学们终于脱下厚重的校服,换上青春靓丽的衣服,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想到他们除了是学生,还是男孩和女孩。 司空渊靠在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女同学,她们大多换上了牛仔裤和短袖,笔直的小腿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 周新宇撞了他一下,“浸哥,平时也看不出来咱班女生身材这么好。” “嗯,”司空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对别的女生不感兴趣,却好奇……小姑娘该是什么样子。 女孩比她们都瘦,纤细的腰肢似乎自己两只手就能拢住,肯定比所有人都好看。 他能想得到,别的男生也想得到,周新宇不怀好意地笑道,“也不知道班长什么样。” 司空渊皱了皱眉,心中突然就升腾起一股怒火,他压着声音不悦道,“别瞎说。” 等到云栩栩来的时候,确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过却是“嘲笑”的目光。 魏婷婷捂着脸,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姐,我的亲姐,你穿的这是啥。” 云栩栩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怎么了?没问题啊,标准的登山设备。” “你看看她们,”魏婷婷推着她的脑袋环视一圈,“问题大了。” 在一圈细细的小腿中间,云栩栩显得格外特殊,因为她竟然穿着黑色运动裤和蓝色登山服,那个款式怎么说呢,大概跟隔壁五十岁女教师穿的没有任何差别。 云栩栩自己也有 分卷阅读146 点尴尬,“昨天老师还说下雨路滑,让我们穿的方便一点,没想到你们都背叛了我。” “你真是太天真了。”魏婷婷重新扎了一下马尾,“女人,从来都不能放弃展示自己美的机会。” 像她自己,就特意穿了短裤和宽松的外套,一举一动透露着青春的气息。 “婷婷,你是真不怕蚊子啊,”云栩栩有些担忧地说道,“不过我带了换洗的裤子,到时候可以借你。” “我魏婷婷就是让蚊子咬死,也不会穿你那玩意。” 为了方便查人数,曲广学让大家按照班级座位坐在车上,等云栩栩为每一个同学发完糖后,自然坐到了司空渊身旁。 “小班长,忙完了?” 云栩栩收起笔记本,点头道,“嗯,幸亏我准备的充分。” 看着她腿上的那一大包糖,司空渊瞬间开始牙疼,“你好像随时都带着糖?” “差不多吧,”小姑娘看着窗外,眼中露出一点怀念的味道,“有朋友低血糖,所以习惯性带着。” 巴士开的很快,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城市走在高速上,道路两旁的树一晃而过,照在小姑娘的脸上则是一会亮一会暗,司空渊低着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是……魏婷婷说过的‘上一个’?” “你怎么会想到他?”云栩栩惊讶地转过头,“是我一个别的朋友。” 这个朋友不是别人,而是现实世界中的她自己。在她生病后期,经常会出现缺钾的状况,为了防止突然昏过去,她已经习惯了随身带着巧克力和各种糖果。 这个习惯不知道为何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其实也不仅仅是习惯,云栩栩开始觉得,她的感情在一点点恢复。 最明显的一方面,就是系统本应该清除掉她所有感情,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提起司空渊,她还是会有心痛的感觉。 “就是这个表情,”司空渊突然说道,“你偶尔说着话,就会露出这种表情,然后就会沉默很久。” 还在思考的云栩栩愣了愣,“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时候经常能看见我妈这样,然后不出一年她就和我爸离婚了。那时候我不懂,后来我才明白,这个表情叫怀念。”帽子被压得很低,彻底盖住了少年的脸,他停顿了许久,“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怀念谁?” 早上的阳光金黄而辽远,却丝毫没有照在少年的身上,他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避开所有光亮。云栩栩靠在窗边,脸上再温柔不过,“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你喜欢他?” “嗯。” 司空渊低着头,像个抛弃的孩子,他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像他,才会那样对我?” 老实说,这辈子的爱人真的给自己很多惊喜,也许是年纪小的原因,他永远都那么勇敢而无畏,好像过了这么久,她终于不用做那个永远主动的人。 云栩栩歪着头,声音满是笑意, “如果……我说是呢?” ☆、076 成年人总是下意识忽略孩子, 认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种忽略程度基本等同于, 一个抢劫犯直接在盲人面前行凶。但他们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就是有些人不是用眼睛看世界, 而是用心。 十二岁的司空渊在他母亲身上学到过很多东西, 比如喜欢、愧疚和谎言。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会在另一个人身上毫无二致地出现。 最开始的时候, 他只是察觉到云栩栩有心事,时常会陷入思考的状态。但这事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很正常, 他自己也经常发呆,比如思索昨夜的言情小说女主为什么生气, 比如研究曲广学的衣服是不是穿了两天, 再比如苦恼旁边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慢慢他就研究出了规律, 女孩不是什么时候都发呆,而是有一个触发条件。并且这个条件,很有可能是他的名字。 刚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司空渊欣喜若狂。他甚至暗自得意: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嘿嘿嘿。 不是他胡思乱想,而是小姑娘的举动实在太令人困惑, 她偶尔会说出暧昧的话,时常会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看他。但是只要他问起, 对方又一副“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懂”的表情。 所以,当发现云栩栩喜欢他的名字时,司空渊已经开始思考:如果小姑娘跟他告白,自己该怎么回答。 马上答应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但若是拒绝了, 小姑娘那么喜欢他,肯定会崩溃。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司空渊发现了真正的事实。 那天他们上晚自习,周新宇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 云栩栩不满地踹他凳子,“嚎什么嚎,练习册成精了?” “嘿嘿嘿,”周新宇傻笑着回头,“我抽到了大舅妈。” “抽大舅妈?那你大舅同意么?”司空渊正在背诵小姑娘给他整理的知识点,让周新宇一嗓子都给吓忘了。 “你们不懂,大舅 分卷阅读147 妈特厉害,我以后肝狗粮就靠她了。”说完,周新宇还特别恶心的亲了两下手机。 司空渊抢过他的手机看了看,“嚯,阴阳师啊。都三年了还玩呢?” “三年算什么,我都偷了七年菜了。我一直坚信,只要把大佬都熬死,我就是真正的第一。” 云栩栩被这话逗笑了,也凑过去看一眼,然后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盯了很久。周新宇甚至有些奇怪地问道,“班长你也玩?” 云栩栩这才回过神,意味不明地说道,“没有,就是发现这个式神真的很好。” 之后的半节课,小姑娘一笔没动过。假设她平时发呆的程度是一,那么今天就是一百。因此司空渊留了个心眼,特意把那个界面截图发给自己。然而他怎么看都没找到问题,直到最后看见左侧式神的名字。 烬天玉藻前。 此烬非彼浸,司空渊想起小说里的各种替身梗,心凉了半截。 “如果……我说是呢。” 小姑娘飘忽的声音传来,司空渊心中的裂纹一点点扩大,好像从中间开始破碎的冰块,到最后连外壳都无法假装完整,他强笑着说道,“小班长,别闹。” “你喜欢魏婷婷么?” 司空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说起这个,但他知道这是送命题,因此忍住苦涩,特别严肃地答道,“魏婷婷谁?不认识!” “你别逗我笑。”云栩栩瞪了他一眼,很快就把目光转向窗外,“我很喜欢婷婷,因为她身上有一种特别干净的气质,虽然有时候傻了点,但我还是喜欢。” 司空渊陷入沉思,好一会他才说道,“所以,那个人是魏婷婷?” 云栩栩没懂,“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魏婷婷,你觉得我像她。”少年眼里好像马上就能流出泪水,但他的目光仍然真挚而充满鼓励,“你应该告诉她,喜欢是跟性别无关的。” 云栩栩:我他妈说正事呢,你在这胡乱喂什么鸡汤。 小姑娘强行忍住把对方踹到车下的冲动,一字一顿给他解释。 “你知道全国有多少高中生么?将近三千万。像魏婷婷这样性格的女孩,随随便便就能挑出几万个。”她看向司空渊,“但她们都不是我的婷婷。她们没有和我冬天逃课散步然后一起感冒,没和我上课聊天被骂,没和我走过无数放学回家的路。” “我喜欢婷婷,不只是因为她的性格或者气质,还因为所有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世上有很多魏婷婷,她们甚至比她更好,但唯独这个女孩是我的……哪怕他变了,也是我的。” “司空渊,我绝不会因为你像谁而对你做什么,你就是你,你只是你。” 破镜不能重圆,但是破碎的心脏可以。司空渊觉得那些裂缝在一点点消失,甚至比之前更完整, “所以你没觉得我像他?” “不,”云栩栩失笑,“无论你觉得自己像谁,那都是错觉。” 司空渊悄悄地拉住女孩的衣角,好像这样做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勇气,他闭着眼睛问道,“你能不能喜欢我。” “可以。” “那……你是我女朋友了。” “不是。” 司空渊嗖的睁开了眼睛,不满道,“你说了你喜欢我的。” “是,我喜欢你,”关于这一点,云栩栩从不否认,“我能告诉所有人:我是你女朋友。但是司空渊,你敢么?” 少年急吼吼地回答,“我有什么不敢的。” “现在你敢。明年我要去北大医学部,你敢么?以后继续读硕读博,你还敢么?”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云栩栩困倦地闭上眼,“司空渊,你不可能一辈子是校长的傻儿子。” 我无所谓你永远依附在我身边,但是司空渊啊,那个倔强而执拗的少年,你是不会快乐的。 司空渊茫然地松开了手,第一次,他真正地体会到母亲的心情,原来世界上除了喜欢,还有那么多东西。 对于养孩子云栩栩没有经验,反正他们总会长大的。因此说完了这番话,她也不在乎司空渊内心是多么波谈汹涌,反而抱着自己准备睡觉。然而就在迷迷糊糊之际,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呓语的声音低不可闻,“司空渊,如果我真的因为你像司空渊而喜欢你呢?” 提问的人没想等到回答,被提问的人也心不在焉。云栩栩很快就放任自己睡过去,但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依旧隐约得到一句回答。 “原来他叫司空渊啊,”少年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语气有点迷茫也有些固执,“那我就再像一点,这样你就能更喜欢我。” —————— 虽然也叫花果山,但这里和那个翻天覆地的猴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几座孤零零的小山峰,云栩栩看了看,觉得自己一上午能爬两个来回。 “所有人准备下车,班长查人数然后带队。” “好的,老师。”云栩栩喊了一句,背上自己的包准备组织队伍。 一 分卷阅读148 个小时的时间很短,但已经够少年想明白问题,此时司空渊一改之前的低落,又变回那个走路带风的校霸。只是看见小姑娘的动作后,他坏笑的嘴角凝固在脸上,崩溃地问道,“小班长,你这是把家搬来了?” 云栩栩一来就把包塞在车上,因此司空渊没看见她的东西,此时露出来,竟然是一个高达半米的登山包,里面装了满满的东西,看上去至少四十斤。 云栩栩扛起铁制班牌,完全无视了司空渊要给她拎包的动作,像风一样轻巧地飘到巴士前组织队伍,连肩膀都没弯曲半分。 周新宇靠在椅背上,颤抖着问司空渊,“这还是女生么,不,这还是人么。” 司空渊不仅没有反驳,甚至想给周新宇鼓掌。他已经有充分地理由怀疑,那个所谓的“上一个”已经被云栩栩打死,根本不用他担心。 不,他更担心了…… 在班长大人的武力值震慑下,三班的队伍整齐而沉默。队伍末尾的曲广学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真是个优秀的人民教师,这班级的纪律,一流! 因为是春游,因此队伍也没有按照身高排列,司空渊和魏婷婷一左一右跟在云栩栩身后,活像两个小弟。 “染染,你都带了什么啊?”魏婷婷又在腿上拍死了一个虫子,困惑地问道。 “也没什么,”云栩栩扛着班牌走在前面,脚步轻盈地像是跳舞,“就是枕头,水,一点零食。” “枕头?” “嗯,不带自己的枕头睡不着。”云栩栩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心下愈发奇怪。当她是龙脉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和土地的牵绊,仿佛它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这种牵绊,现在好像依然存在着? “全体休息十分钟,全体休息十分钟。” 大约爬了一个小时,对讲机传来年级主任的声音,云栩栩按照顺序回个“三班收到”,迅速跑了一圈把这个消息告诉全部同学。 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魏婷婷已经找到了一棵折断的大树并且放好了垫子。 “染染来坐啊。” 云栩栩摇摇头,把包放下后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确定没人能看见她之后,拿出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流到花苞上,过了许久也没发生任何变化,云栩栩刚要松口气,却发现那个花苞轻微地颤抖起来,逐渐开出一朵硬币大小的粉色花朵。 “小班长,你干什么呢?”司空渊急匆匆地跑过来,却发现他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一脸凝重? “我之前说要去北医是骗你的,”云栩栩低着头,身上若隐若现传来一股鲜花的香气,“我未来的目标是去紫霄宫当道士。” 司空渊:??? ☆、077 白天爬了一天的山, 晚上学生们都被安排在民宿休息。 云栩栩和另外四个女孩被分在张大娘家。她是个非常淳朴热情的农村妇女, 丈夫孩子都在外地打工, 她独立经营着民宿, 同时还有个小菜园, 养了十几只鸡鸭鹅,生活也算悠闲自在。 女孩儿们晚饭吃了热乎乎的铁锅炖大鹅, 还被张大娘一人塞了一个煮鸡蛋,笑嘻嘻地回到屋里休息了。 其他小姑娘新奇的看着土炕, 魏婷婷站在云栩栩身旁,疑惑地问她, “染染, 你为什么会带一整只烧鸡?” 刚才做饭的时候, 云栩栩不仅帮着烧火炖菜,甚至还拿出了塑封好的烧鸡送给张大娘,逗得大娘哈哈大笑。 云栩栩从包里拿出她的小枕头,亲昵地蹭了蹭,“我喜欢吃烧鸡。” “哈哈哈哈, 班长你可太有意思了,”学习委员崔颖也凑到她身边, “快来给我们看看,你的包里究竟装了什么,早上我们都看呆了。” 其他女孩儿都好奇地围过来,然后她们就翻出了八瓶矿泉水、一把小铲子、匕首、医疗包、换洗衣服和另一只烧鸡。 魏婷婷拿起那包诱人的烧鸡,上下翻看几遍, 颇为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了,染染是狐狸精,这是怕半夜嘴馋呢。” “班长可不是狐狸精?这才回学校半个月,就把司空渊迷得团团转。” 说话的女孩叫王灿,笑嘻嘻地语气里三分嫉妒、七分好奇,迟钝如魏婷婷都感受到话语里的不善。 然而这世上真有更迟钝的人,崔颖扶了下眼镜,震惊地问道,“原来那个谁喜欢班长?我看他平时说话阴阳怪气,一直以为是记恨班长打了他呢。” 魏婷婷拍着被子大笑,“小颖,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打情骂俏说成阴阳怪气。你能不能把脑子用在除了物理以外的地方。” 土炕虽说暖和,但是也很硬。女孩们把所有的被子都铺在身下,决定晚上盖衣服睡觉,云栩栩把外套盖在身上,笑着吐槽,“所以人家上清华了,我们还挣扎在高考里呢。” 云栩栩能常年保持年级第一,聪明努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附中很多尖子生,都像崔颖一样专注于学科竞赛,早早就被保送,平时并不参加考 分卷阅读149 试。 王灿也换好了睡衣,这次语气是真心的赞叹,“崔颖真是太厉害了,听说是全市第一呢。” 短发女孩挠了挠头,“其实我平时模拟分数都一般,但是恰好考试那几道题我都做过。” 17岁的女孩们如山涧清泉一般透彻,有些负面情绪也能很快消散。但无论如何,学习和八卦都是她们永恒的主题,五个小姑娘围在炕上,头顶是老旧的灯泡,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云栩栩身上。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魏婷婷还是没抵住诱惑,拿着鸡腿小口啃着。 “没有,”云栩栩从手机上抬起视线,“高中不能谈恋爱。” 崔颖用力地点点头,“你考上个好大学,就能碰到更优秀的人。” 魏婷婷拿着鸡腿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在座的男生都是垃圾?” 崔颖没回答,反而调皮地眨眨眼,颇有几分赞同的意思。 几个小姑娘笑作一团,很快她们的说话声就越来越小,毕竟运动一整天,身体都有些吃不消。直到身边的呼吸全都变得均匀,云栩栩这才披上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白天发现的事,她还需要证实一下。 他们住的民宿实际上是半山腰的一个村子,几百个学生已经把这里塞满,云栩栩试着掐算一下方位,最后顺着小路朝山顶走去。 夜晚的山路很黑,月光被树木遮彻底挡住,时不时还会传来奇怪的声响。很久很久之前,云栩栩也走过这样的路,只是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恐慌,反而十分悠闲。 她哼着小曲爬上了山,白天和同学走了两个小的路,云栩栩只用了20分钟。等到站在山顶时,还不到十二点。 挑了一个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云栩栩拿出烧鸡和酒摆在地上,然后发现了一个非常苦恼的问题,祭拜……应该有香烛吧? 咔嚓——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拿小树枝替代时,身后山路突然传来声音。云栩栩拿出匕首,紧紧地盯着漆黑的树林。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黄色光点,一直飘忽着向上移动,云栩栩蹲在树干后,决定不管是什么野兽都先下手为强。 那个光点不断靠近,逐渐露出硕大的身影,就好像…… 一个人拿着烟??? 云栩栩面无表情地从石头后出来,无语地看着司空渊叼着烟晃悠悠地往上走,对方看见她竟然愣住了,嘴里不停叨咕着,“海市蜃楼,我看见了海市蜃楼。” “海个鬼,赶紧给我上来,”云栩栩皱着眉,“大晚上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司空渊面上一喜,疾步走到她身旁,“小班长,你竟然是真的!我寻思出现幻觉了呢。” 垫着脚拿走他嘴里的烟,小姑娘踢了他一脚,“你还敢抽烟?还在山里?有没有点素质?” 眼看女孩真生气了,司空渊连忙解释,“不是,我根本不会抽烟,就是听说烟味能防蚊子。而且我特意带了半瓶水,就为了把烟头放进去。” 低头看了看,少年手里果然有个塑料瓶里,里面都是燃尽的烟头,云栩栩捂着额头,认真思索起为什么有人认为这个傻子是校霸…… 摸不准女孩是否还生气,司空渊轻轻拽着她的袖子,“媳妇儿……” “别瞎喊,”云栩栩挥开少年的手,“烟味不能防蚊子,还有可能引来其他动物,也少给我在山里点烟,引起火灾没人管你。” 对方还能骂他,那就是不生气了,司空渊摸了摸鼻子,“那媳妇儿,你这么晚在干什么?” “请山神。” 手中的瓶子瞬间掉在地上,司空渊颤颤巍巍地说,“请、请山神?媳妇儿,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拿着树枝,云栩栩在地上画了直径为一米的圆形,在八方分别放了八枚铜钱,把烧鸡和酒摆在中间,做完这些,她突然抬头盯着司空渊。 夜里,女孩的眼睛像蜡烛一样,竟然闪着幽光,司空渊后退两步拼命摆手,“你你你,是不是想拿我当祭品,课本里都说这是不科学的行为。” 云栩栩直接被气笑了,她走到全身僵硬的少年身旁,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兜,翻出烟盒后拿出一根烟摆在烧鸡和酒之间。 在大圆的正中间,所有东西形成了一个正三角形,云栩栩割开手掌将血点在铜钱上,然后就站在一旁不停地念着什么。 司空渊有点好奇也有点害怕,他几乎是挪到云栩栩身边,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对方的声音很小,语速又快,司空渊只能隐约听见,“……灾厄皆散,五谷丰登。凶秽消散,道气长存……弟子云栩栩……” 女孩念了很久,然而眼前的一切并无变化。司空渊已经考虑要不要干脆把她扛走,也不知道周末医院精神科有没有大夫。 云栩栩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白天她把血浇在花苞上,隐约感受到这世间有一种力量。它跟龙脉的力量很相似,但是更微弱,就好像被分散到很多人身上。 所以, 分卷阅读150 这个小世界应该是有鬼怪的。 她又念了两次,地面依旧没有反应,云栩栩拍了拍司空渊手臂,“走吧,封建迷信要不得。” 少年无语地捡起瓶子,和女孩一起收拾留下的痕迹。司空渊捏着铜钱,突然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血点在铜钱上?” “封八方,这样山神听到召唤后只能出现,躲藏不得。” “哦。”司空渊胡乱回答着,默默在心里加上思维严重混乱这一症状。 所有东西都被装进包里,云栩栩站起来想用脚把地上的痕迹蹭掉,然而圆圈中突然光芒大震,她连忙拽着司空渊向后退。 圆圈中的光芒不断变换,最后形成一个纯黑的漩涡,十分像宇宙中的黑洞。云栩栩拿起手机,试探性地开了手电筒,对着黑洞照去。 里面果然发生了变化,开始只是出现两个点,后来逐渐扩大为两个巴掌大的圆形,最后它们竟然浮出了地面。 司空渊拽着云栩栩就要跑,却被对方一把拉了回来。小姑娘皱着眉,“别添乱,站我后面。” 女孩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可她的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反而十分淡定。司空渊心中的恐惧减少了许多,他坚定地站在女孩身边,“我陪着你。” 两人一直盯着地面,浮出来的东西慢慢清晰,那个轮廓,竟然是两个人头! 突然,地底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 “卧槽好亮,老李我要瞎了啊啊啊啊啊啊。” ☆、078 在上山之前, 云栩栩做过很多假设。比如她招来的不是山神, 而是一些鬼魅精怪;又或者山神是由黄鼠狼、狐狸等动物修炼成的;当然最理想的结果还是山神是白胡子老爷爷, 这样比较便于沟通。 但无论如何, 她都没想到山神是两个带着夜视仪的男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智商还有点问题。 她把跃跃欲试的司空渊护在身后,举起手机仔细观察起从漩涡出现的人。 他们都在一米八以上, 穿着类似中山装一样的黑色制服,衣服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在黑夜中竟然微微发光。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比较矮,二十左右的样子, 此时正摘了夜视仪拼命揉眼睛, 配上一头小卷毛, 显得尤为滑稽。另一个则完全不同,端肃的面容异常冷硬。他抿着嘴也在打量他们,上下移动的目光仿佛刀剑一样锋利。 沉默许久,那人终于开口道,“在下山海局李甲寅, 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在下师大附中高二三班司空渊,正在此地请山神。” “山神那种东西, 早五六十年前就灭绝了,现在哪还有。”小卷毛擦着眼泪说道,“不过你们那个阵法挺厉害啊,我和副局不知怎么就被传过来了,话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异兽呢哈哈哈。”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形象太奇葩, 司空渊不仅没感到害怕,还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错觉,他搂着小卷毛的肩膀,“兄弟你知道的真多,我这有烧鸡你吃不吃。” 小卷毛听到烧鸡眼睛都亮了,“我叫郑戊申,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有事来山海局报我名字。” “刚才就听他说山海局,这究竟是啥?”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因为他们发现远处有个小亭子正好能吃饭,所以就勾肩搭背地走了。 视线激烈交锋的云栩栩和李甲寅同时尴尬地错开眼,他们已经在暗中对了好几招,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实力。结果,那边傻子队友连老家在哪都说出来了,实力到他们这种程度,真不是隔着十几米就听不见那边的谈话声。 李甲寅:“阁下实力不错。”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黄毛丫头罢了。 云栩栩:“兄台知识渊博。”你那点法术我一个能单挑十个。 二人眯着眼,都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战火一触即发,李甲寅慢慢伸向包里的法器,云栩栩也在身后暗中结印,刚要出手,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啊啊啊!!! 眨眼间二人就出现在亭子里,云栩栩把司空渊拽到身后,李甲寅扶着郑戊申,眼神冰冷,“你对他做了什么?” 小卷毛一边咳嗽一边胡乱抓着对方,“咳咳咳,这酒太辣了,咳咳咳。” “52度的茅台,能不辣么,”云栩栩憋着笑,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郑戊申接过水,就差没泪眼汪汪地喊恩人了。 这么一闹,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消散,云栩栩也看出来他们可能是官方的人,首先递了个台阶,“把你们招过来,不好意思了。” 李甲寅并非不识趣的人,发现对方并无恶意后也表示理解,“你们的行为太危险了,以后不要随便请神,请出来什么都不一定。” 云栩栩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不是她自大,而是世间能伤到她的东西几乎没有。她现在的实力虽不足龙脉十分之一,却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人。 “兄弟你慢点吃,我 分卷阅读151 这还有别的东西呢,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司空渊看着傻,实则精明得很,话里话外都在套对方的信息。 他的做法很聪明,只是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凭借云栩栩的实力,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试探。小姑娘敲着桌子问道,“是不是地下有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郑戊申吃饭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看来她说的没错,云栩栩继续道,“我封八方,截断向下的路,就是想请这个东西出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找到了你们。” 这才是她今晚出现的真正原因。白天用血浇花苞时,她发现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细节:有几滴血竟然顺着根茎被吸到土里。 她的血是天底下最精纯的能量,没有任何植物会拒绝。就好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孩子突然把到手的食物给别人,除非有生命威胁,云栩栩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如果山底有这样一个吸取生命力的怪物,那么不出几年整座山都会枯萎,所以她决定今晚把它请出来,无论是消灭还是送到别处,反正不能任由它留在地底。 “这不是你该管的东西,我们会处理的。” “呵,”云栩栩嗤笑,“你们若是能管,我自然不会插手。可这山上有我几百个同学,我才不能看着你们胡闹,就你包里那些东西,碰到它不过死路一条。” 李甲寅冷笑,“小姑娘口气不小。” “听着,我没有恶意,实际上我对这个世界或者地下的东西都不了解。但我知道你们已经困在里面很久,并且毫无进展,”云栩栩倒出了包里的所有食物,“先吃点东西吧,还有五个小时天就亮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 说这些话时,她稍稍用了点法术。各种食物源源不断从包里出来,李甲寅也被一股强硬却无害的力量带到了椅子上。 司空渊看似淡定的坐在旁边,实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什么时候国家突然允许成精了?他媳妇儿又是什么妖怪?而且……有没有生殖隔离? 对方实力远强于自己,而且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坏心思,李甲寅思索良久,终于拿起了桌上的面包,苦笑道,“我们已经困在地下三天了。今天若不是你,恐怕我们还会被困的更久。” “这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郑戊申突然抬头问,“你知道螭吻么?” 司空渊:“吃什么?” 云栩栩掐了对方一下,回忆道,“龙之九子,好望喜吞,是驱凶辟邪的吉兽,怎么会出现在这?” “具体不太清楚,但是大概有个猜测,”李甲寅犹豫道,“就是螭吻喜吞。有一天它想吞掉这座山,然而它是水属性,土克水,最终就被困在这了。” 云栩栩眼角抽了两下,“我觉得你在忽悠我。” “当然是忽悠你,”郑戊申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跳了两下,“但是我们也是这样忽悠自己的。那些上古神兽,谁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消失,因此我们只能推测,实际就是瞎猜。” “为什么听起来很不靠谱,山海局应该是个官方组织吧。” 李甲寅也很无奈,“是官方组织。然而上下加起来不到六十人,还要负责全国范围内的异兽,你指望我们能知道多少?”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一直沉默的司空渊突然问道,“这种事不应该是绝密么。” 山海局的制服上面刻有大量灵纹,才会在夜里闪着光。这些光照在对方脸上,带着几分眩目的神秘。过了许久,李甲寅意味不明地笑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机密,可是对于那些有这方面能力的人,我们很少会避讳。况且……” “你们想要染染?”司空渊用胳膊挡在云栩栩身前,眼中是不容辩驳的拒绝,“你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又怎么保护她?” “其实我想要的不只是她,还有你,”李甲寅道,“而且,你护着的那个人可能是全国最厉害的,她可不需要谁的保护。” 云栩栩其实没太听清他们的话,她只是盯着司空渊的胳膊。 眼前的手臂上露出很多纵横交错的青紫色血管,它们无一不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愤怒。云栩栩觉得很奇怪,单薄的手臂在座所有人都能轻易折断,可是它这样挡在自己身前,她真的会感到安全。 她从心底就相信,这个人绝不会让自己受伤。哪怕他一点灵力都没有,哪怕他什么都不会,哪怕他还是个孩子。 系统真的很残忍,它剥夺了所有自己心爱的东西,她的生命、自由、情感。可是它有多残忍,就有多温柔,它在带走一切后,终于留下了最重要的一个。 她的世界曾经满是裂痕,但是那个人从缝隙中走来,告诉她,“染染,我会保护你。” 从那天起,无论是漫天星河还是人间烟火,都不如他的颜色。 “染染,染染!你怎么想?”司空渊拍了她两下,满是担忧。 云栩栩回过神,皱着眉头问,“你刚才说也想要他?为什么?” “你不知道?”李甲寅惊讶道,“你 分卷阅读152 的小男朋友天赋极高,以后很有可能超越很多人。” 云栩栩摇摇头,“我只能判断绝对实力,其他看不出来。而且在我看来你们的力量波动都很弱,没什么区别。” 郑戊申李甲寅: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距离天亮只剩三个小时,众人也吃饱了,云栩栩道,“招聘的事以后再谈,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你们打算怎样对付螭吻?” “根据测量,螭吻应该在山底的中心位置。我和戊申都擅长土系法术,可以移动到山下再制作一个土元素牢笼,把螭吻控制住后带回总局。” 擦掉桌上所有的食物碎屑,司空渊困惑道,“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那你们怎么会被困住?” “问题是,我们翻遍了整个山,也没找到螭吻。” 对于这些异兽,在真正遇见之前,谁都谈不上了解,他们只能多方猜测,在实践中寻到正确答案。时间一点点流逝,然而他们始终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云栩栩只好决定再请一次山神,又或者是请螭吻。 然而刚浮起这个想法,云栩栩突然愣住了。惨白的月光下,她的脸上血色尽失,绝望地转过头, “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那个螭吻……可能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