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行情书》 分卷阅读1 十一行情书 作者:枯木沉香 【黑天鹅×白月光】 1. 故事发生之初,余年十五岁。 她知道的江洵是北城一中最优秀的学生,有一个“江清北”的绰号,他是所有老师拿来当范例,无数女生心向往之的一中之光,最重要的,也是她继姐的心上人。 她不知道的是—— 那一场由她开始的蓄意抢夺,追溯根本,并非为了报复,而是为着那一句仿佛已等待多年的温柔安慰。 后来星途璀璨,万众瞩目 午夜梦回,她经常想起那一晚的图书馆,窗外暗香浮动,男生站在一地如银的清冷月色里,亮光笼住了他俊秀的轮廓,而他声音,比月色缱绻。 ——“你别害怕。” 那是十一行情书的开始,也是她拼命想回头的过往。 2. 重遇沈余年时,江洵二十七。 彼时她正值巅峰,是坐拥数千万粉丝的国内顶流,大众公认的浓颜天花板、娱乐圈劳模,却在同学聚会上来者不拒,仰头喝掉一杯又一杯,浑不在意自己女明星的身份。 心生厌烦,江洵借机走开。 却被尾随而来的人一把压在洗手间门外的墙上,浓郁酒气里,她仰起染着酡红的不可方物的脸,嬉笑着问:“江队,你看上她什么了?” “起开。” 男人按住她作乱的手,冷峻眉眼低俯,声音沉缓,一字一顿,“不然我控制不住解剖你的冲动。” 过去七年,他一直想知道,她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阅读提示: 1、校服到婚纱/双向奔赴 2、第一部 分为女主第一人称、日记体形式 3、双c/久别重逢×破镜重圆/he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余年、江洵 ┃ 配角: ┃ 其它:下本开《她喜欢的》,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心机美人和高岭之花的双向暗恋 立意:做自己。 第1章 情书 江清北 2010年8月30日/星期一中午/雨 这是我第七个日记本。花了八块钱,在一中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所买。交代得这么清楚,并不是因为这个日记本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单纯地想将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仔细记录下来,这样当有朝一日终于老去,心境趋于平和,翻开这一页页,也许会有一种令人满足的仪式感和成就感。 或者,未来的某一天,我突然觉得这人世了无生趣,那这个日记本就是我活过这一年的证据,它记录着我这个平凡又渺小的人物的所有喜怒哀乐,会向偶然看到这个本子的你证明:这世界我曾来过,哪怕卑微如蝼蚁。 又或者,在我死的那一天,这个本子,连同我其他所有的日记本一起,都被随便谁随便地处理掉了,那也没关系,就当做我这个神经病的自说自话,反正我一直在自说自话,反正也从来没有人重视过我说的任何一句话。 说回这一天…… 2010年8月30日,北城一中开学报名的日子,这一天,象征着我高中生涯的开始。 这个开始并不美好,一是因为从前天傍晚下起的中雨一直都没有停的迹象,空气中湿淋淋好像在发霉的潮气让人生理性抑郁;二是因为继姐李文若这么一个光鲜亮丽的参照物又开始无所不在。 也许人性本贱? 要不然我实在不明白,明明已经认命过无数次,也早已认清在那个家我就是多余的累赘,却还是会在想起那些事时失落神伤,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反问自己:你是不是贱? 可我其实明白,贱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我要叫妈的人。 试问,这世上有哪一个母亲,会在二婚丈夫试图侵犯自己女儿的时候,跑进来先甩自己孩子一巴掌? 我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无数次这样问自己,无解。 但是我可以肯定,李文若绝不是她所生。因为她和自己亲妈年轻时的照片像了七八分,就连气质都如出一辙的知书达理,和我们这种时常被骂狐狸精的女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哦,今天还在学校里见到她了。 是在我进了校门以后往教室走的路上碰到的。她和一个身材高瘦、看上去挺白的男生一起从实验楼下来。直觉告诉我,她喜欢那个男生。不是有一句话吗?“世界上有三种东西藏不住:贫穷、咳嗽和爱。”她看那个男生的眼神骗不了人,在看到我的那瞬间,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和戒备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谁让我是余年·福尔摩斯,在分析她表情神态这一方面,早已累积了无数经验。 她那个状态,好像是忌惮我勾搭她心上人? 我没那么无聊。 对那种高冷挂的,也从来没兴趣。 如果以后真有恋爱或者走 分卷阅读2 入婚姻的那一天,我要选的,一定是一个沉稳忠厚、温柔爱笑的男生。他能透过表象看本质,会发现我坚硬外壳之下的软弱,会耐着性子听我说每一句话,会在我无聊透顶的时候静静地陪在旁边,哪怕什么也不做…… 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如果未来不知姓名的你偶然看到这个地方,是不是要嘲笑我这个蝼蚁的异想天开了? 可是生活既已糟糕透顶,那想象,总要想得好一点。 2010年8月30日/星期一下午/雨 下午去教室,领了新课本和校服。高中部的校服比初中部的好看很多,不再是深红拼纯白,而是改成了天蓝色和白色拼接,整体色彩淡了下来,却更显青春活力。 新学期新气象,看见周围崭新的一切,我的丧气都一扫而光了,嗯,今天下午的余年,是感觉自己可能会活到寿终正寝的余年。 全班五十个学生,目前也已经认识了五个,后排两个男生,黑一点的叫郑西洋,一直在睡觉的那个叫倪行,后一个没怎么交流不予评论,前一个看上去挺好相处。不过比较下来,还是我同桌更可爱,竟然一本正经地问郑西洋:“你爸妈是不是喜欢明史呀,为什么不直接给你取名郑和呢?” 她那一刻的表情,让我特别想给她头顶配一句注解词:“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说起来她的名字和本人很配。周小小。整个人看上去就小小一只,细胳膊细腿,还有小圆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五官分别看都不出彩,但组合在一起却分外协调,是那种会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小可爱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 她除了是我同桌,还是我同宿舍的舍友。 宿舍条件比我想象中好,是带了独立卫生间的六人间。不过我们班算上我,统共也就四个人住这个宿舍。另外两个都是三班的,目前还没回来,中午也没见到。 至于已经在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除了周小小之外,其余两个也只是知道了名字,长发飘飘的叫秦诗雨,齐耳短发的叫孟文静。孟文静脸庞圆润,戴一副黑框眼镜,是那种脑门上就写着“好学生”,稳重内敛的女生。至于秦诗雨,大概从进到宿舍的第一分钟起,就看我不顺眼了。要不然,她不至于问出那一句:“你的帆布鞋好像湿了,明天还穿呀?” 穿啊,怎么不穿,谁让我只剩这么一双鞋? 就像上面那一句话所说,世界上无法掩饰的,除了咳嗽和爱,他妈的还有贫穷。 不过我也不是第一天穷了,无所谓。 她如果真的存了和我比较的心思,总会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优越感。 另外,下午在教室,我意外得知了李文若心上人的名字。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洵。以前我其实就听说过,毕竟“江清北”的绰号也不是白叫的。他就是那个不出意外的话,会名留一中校史的清北第一人。 用我初三班主任的原话说:“只要能保持目前这个水平,他角逐明年的省级理科状元都是有希望的,大家要向他看齐。” 说起来其实挺令人费解,他那个成绩,A市里面的几大名校都会倒贴钱抢着要,留在北城这小三线着实屈才。 可能学神的脑回路总是不同寻常? 他有骄傲的资本。 2010年8月30日/星期一晚上/晴 这一天到最后,天终于放晴了。 晚饭后在校门口奶茶店找了一份兼职,以后每周一到周五过去两个小时,每天二十块钱的工资,老板人很好,说我明天就可以上班。 看到新鞋子在朝我招手,心情还不错,刚才在操场跑了三圈。 也许因为是开学第一天,高一新生们彼此不够熟,高二高三的又忙着联络感情,操场上晚读和运动的人都不多。跑了小半圈以后,我意外地看到了李文若那个心上人。 要说一中的占地面积实在不够大,竟然一天里连续遇到他两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和几个个子都挺高的男生在一个角落的篮环下打篮球,听着周围那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好像打得还不错。 不过还是十足高冷。 结束时周围好几个女生跑上去递喝的,他一个都没接,水和饮料全被其他男生哄抢了。 这些男生里有一个挺搞笑,和他们那一帮人走到宿舍楼下时,没有直接上去,而是驻足回望,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拦住了我。 上初中以后,这种事情隔三差五便会发生,我也早已习以为常,在他伸手拦过来那一下,心里甚至没什么情绪,也有些懒得说话,所以只是抬起头看过去一眼。 那个男生和以往在路上拦我的那些男生也没什么两样,非要说特点,也就个子高、穿一身黑红色篮球衣。对了,还有自信。他比以往那些男生都有自信,自我介绍完的下一句就问:“学妹你手机号多少呀?交个朋友。”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勾着的笑意丝毫不减,一副笃定我会回应的样子。 不过还真让他 分卷阅读3 失望了。 对我这种穷比而言,手机是奢侈品好吗? 我告诉他我没有手机。 回想他当时那个眼神,大概不相信。 只是他信不信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来一中是为了念书,不是为了交朋友,更不是为了谈恋爱。 老天保佑,让我顺利地走过这三年,考个好大学,远离北城这破地方吧。 …… 准备睡觉,宿舍里三班那两个回来了。 知道了其中一个叫刘双,另一个叫李书会。刘双看着瘦削,眉眼却很机灵,一进宿舍便显出健谈的一面。李书会和她相比更内向含蓄,说话轻声细语,看上去温温柔柔、腼腆羞怯。 书会这名字也好听,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最开始听她自我介绍,我还以为是淑女的淑,聪慧的慧,直到她说完,才知道是书本的书,会面的会。她说这名字是她爸爸取的,因为她爸爸和妈妈是在图书馆里,因为一本书认识的。 说起这些时,她的一双眼睛在发光,那种从小被关爱着长大的幸福感几乎藏不住,朝我扑面而来。 在这样的女孩子面前,我总会忍不住自惭形秽,所以到最后,也就退出她们的聊天了。 沈余年,控制住你的嫉妒,收起你的自卑。 你很棒,未来不会比任何人差! 第2章 情书 蠢蠢欲动 2010年8月31日/星期二中午/晴 开学报名的第二天,整个上午都是自习课。 除了小小和后排两位,我没有在周围认识什么新同学。不过这一上午下来我倒发现,后排那两个人缘特别好。尤其倪行,虽然他一直在睡觉,但是从第一节 课课间开始,过来找他的男生女生就络绎不绝,有时候一次就来四五个。 “行哥”这称呼,也直接在我们四班叫响了。 也就这半天下来,我才知道,我分到的这个高一四班虽然和五班一起并称为“实验班”,但是并非每个人都是按成绩,公平地分进来的。 另外有几个以倪行为首的关系户,在初中部时就是校园风云人物,一般老师都得罪不起的主。只是彼此并非同班,生活圈子差异过大,所以我之前并没有留意到。 想来小小也一样…… 要不然,就不会在快放学那两个人早退后,一通“啊啊啊”的自言自语,又拍着我胳膊说:“这怎么办呀,咱们竟然坐在年级大佬前面了,尤其我,昨天竟然问郑西洋他妈为什么不直接给取名叫郑和,我当时脑子在想啥啊?” “昨天你问的时候他也没生气,应该没关系。” 当时我这样安慰了她一句。 但是事后也忍不住仔细想,在过去的这一天半里,我对后面这两位天之骄子,有没有什么言谈举止上的冒犯? 本质上我是一个俗人,怕得罪人。 中午饭我没和小小一起吃。 因为昨天和奶茶店老板说好了,每天过去兼职两个小时,分别是午饭和晚饭期间,放了学就过去,每个时间段一小时。 对于我刚开学就找兼职打工这件事,小小特别不理解,还直接问出一句:“你就这么缺钱呀?” 老实说,这句话刺到了我的痛处。但是因为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和秦诗雨不一样,所以我也不觉得生气。至于我缺钱的原因、我目前的处境,好像也没有和她提及的必要。 毕竟我们只是认识了不足两天的朋友。 她那样的性格,大概都不可能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母亲不抚养自己未成年的女儿…… 最后她和秦诗雨、孟文静一起去吃饭了。 我们四个人在校门口分别,她们三个先走。看着那一刻她们融入人流的背影,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又要就这么失去一个朋友了,虽然我们才刚认识。 现实就是—— 没时间的人,有时候也没资格拥有朋友。 2010年8月31日/星期二下午/晴 午休后去教室,前面黑板一侧的公示栏里贴了新课表。 和其他很多同学一样,我也上去抄了一份。可没想到,抄完下去还没坐稳,差点摔了。因为倪行用他的脚勾住了我的凳子。说实在的,听到后排几个男生的窃笑,那一刻我特别恼火。 可是这火我没办法发出来。 他用脚勾着我的凳子,我也没办法置之不理,只能忍着怒火侧了一下身,问他干嘛。 “王同学,课表帮我抄一份。” 这是坐了前后桌以后,他主动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语气有些颐指气使,还很莫名其妙。 也就在那一刻,后排那些男生的窃笑变成了哄堂大笑,其中郑西洋最为可恶,竟然侧身倚墙,吊儿郎当地抖着腿,一手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嘴里还喊着,“行哥你这没睡醒啊,哈哈,王同学,笑死我了!哈哈!” 煞笔…… 分卷阅读4 当时我真的想冲他翻白眼。 可是就很巧,班主任那时进来了。 余光瞥见他迈步上了讲台,我便转身坐直。 坐端正以后,旁边小小撞了一下我的胳膊肘。我下意识偏头看她,发现她用笔尖指着桌上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刚才你上去抄课表,他们都说你像王祖贤。” 她是在解释倪行对我的称呼。 可我谈不上高兴。 因为我感觉倪行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高高在上神情散漫,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更烦人的是——班主任来了他也没安生。 又用脚蹬了两下我的凳子,好像在提醒我别忘了。 一张课表而已,写了又不会少块肉。 我趁着班主任讲话的工夫誊了一份,头也没回地给他递到了后面。 “沈余年?” 可能当时有点做贼心虚,那一刻听到班主任喊出这一声,我整个人被吓得一激灵。 站起来的时候又听到后面一片笑声。 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班主任应该也没想到他会将我吓住,因为我看到,在我条件反射站起身的那一下,他也明显愣住,在讲台上站了好几秒,才微微笑开,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问:“你就是沈余年?” 我自然答是。 班主任就顺着过道走了下来,停在了距离我还有两三个位子的地方,开口又说:“按照升学考试成绩,沈余年同学是我们四班目前的第一名。从今天开始,由她担任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说完这话,他看向我,又一次问:“没问题吧?” 当时我其实有些懵。 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他也没等我回答,挥挥手让我坐下,又看着班级点名册,公布了自己决定的其他班干部名单。 在我已经认识的人里面,秦诗雨是团支书,孟文静是宣传委员,还有倪行,他是班长。 也不知道这个班长是按什么选的,不过不得不说,选的有水平。因为短短两天,也就他在这个班立了起来,除了他之外,还当真没有谁能镇住后面那两排男生。 写到这,我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好像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渴望着成为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可事实上,谁都能欺负我。 …… 没想到兼职第一天就遇到李文若。 其实也能想通,可能我打工的奶茶店一直以来生意就不错,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刚开学第一天我问过去,老板就爽快地同意了我去兼职的请求。 可即便这样,下午这一遭碰面,还是给了我不小的冲击。 直到现在,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幕幕,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让我心情十分暴躁。 那一刻,她应该很得意吧? 看我系着围裙在那方寸之间忙得团团转;看我装作不认识她、扬起笑脸殷勤问候…… 认识这几年,我当然知道她就喜欢我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可我没想到,她能那么搞笑,就“喝什么好”这一个小问题,也能当着我的面,和她那几个朋友讨论十几分钟。 最后,她将钱扔到了地上。 不,那张红彤彤的“100”明显是冲着我的脸来的,只是因为我偏了一下头,所以它就那么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弯下腰捡钱,耳听着她说“啊,不好意思呀”时,我真的想用手边的奶茶泼她一脸,可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不忍又能如何? 从那个女人带着我进了李家的门,嫁给李文若那个早年丧妻的爹开始,我在她面前,就注定抬不起头。 有时候,真的会烦到想杀人。 2010年8月31日/星期二晚上/晴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和李文若的那个碰面让我气不顺,晚自习后,我做了一件冲动事—— 答应了宋远航请吃饭的邀约。 至于宋远航,就是昨天晚上拦住我要手机号码的那个男生。 说起来还是在操场遇见的。 我去跑步,跑完两圈以后去边上的梧桐树下拿水杯,再直起身,他已经不偏不倚地拦在了我前面。 因为距离太近,我都闻到了他身上运动后的汗味儿。 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也就在退那一步之时,不远处另外三道人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其中两个正朝着我们当时那个方向看,路灯下还看得见脸上带笑。也就另外一个,侧身背对我站着,感觉起来很冷淡,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兀自低头,撩起球衣下摆,去擦额上的汗。 不用看清正脸,我也知道他是谁。 鬼使神差地,拒绝的话没出口,我听见宋远航又说:“吃个饭而已,又不会将你怎么样,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认识认识嘛。尤其我朋友们都等着呢,你这要不答应,那我多没面子。” 分卷阅读5 他这句话一出,便验证了我的猜测。 和他一起吃饭=和江洵一起吃饭。 李文若要知道了,怕是会气得七窍生烟? 几个人一起往出走时,宋远航在我的左边,不过我们俩没能说几句话,因为另一个叫谢星洲的男生一直笑嘻嘻地同我讲话,说起来要感谢他,在一开始,消除了我很多尴尬。 出去后他们选了一家路边的烧烤店。 当然,这“他们”里,不包括江洵,他话少的程度,完全可以用惜字如金来形容。 通过谢星洲的介绍我也知道,在他们这四个人里面,谢星洲和江洵关系好,同班同宿舍,已经有好几年同窗之谊。 而宋远航和另一个叫张绪的男生是体育特长生,因为张绪和谢星洲是从小玩到大的表兄弟,所以这四个人才经常一起打篮球。 进到烧烤店以后,我们被老板安排着坐了一张四人规格的长方形桌子。让我坐了里面靠墙的位子后,宋远航在我旁边坐下。他另一侧,戴眼镜的张绪加了张凳子坐在过道。谢星洲离张绪近,将里面的位子,留给了江洵。 江洵就那么坐在了我的正对面。 他和昨天初次见面时,给我的印象不太一样。 昨天早上看见他那会儿,他倒也没穿校服,黑色长裤上面配了件白衬衫,和李文若立在一处,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一眼望去,冷淡矜持、高挑清隽,站在斜飞的细雨中,颇有些书生气质。 可是今晚坐在我正对面的他,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色篮球衣,五官分明,手臂上肌肉线条紧实清晰,哪怕还是那样清瘦沉默,却完全不会让人再将文弱一类的标签贴在他身上。 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只知死读书的男生。 难怪就连李文若那种心高气傲的人,也会折服于他,甚至会在我看见他的时候面露戒备。 我感觉到了我那一刻的蠢蠢欲动,或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在某些特定的时刻,那个恶魔就会出现,它的到来让我们身体中所有的恶劣因子空前活跃,诱惑我们作恶。 至于我—— 我想报复李文若,让她的心上人为我称臣。 宋远航的说话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他用手撞了一下我的胳膊,笑着问:“诶,这下总可以说手机号了吧?” “去去去。” 他这句话刚说完,便被谢星洲开口打断。 谢星洲这人是真的挺有意思,一边享用着宋远航请的晚餐,一边给我揭他的老底,“沈同学,手机号码这种东西,你可千万别给他,他这人花心着呢,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 “去你妈的。” 宋远航说着话踹了他一脚,又对我讲,“别听他乱说。他就是嫉妒我能将你约出来吃饭。” “我真的没有手机。” 耳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只能又强调了一次这句话。 前前后后,差不多说了三回,宋远航大抵终于肯信了,可语气里仍然有些不可思议的意味:“不是吧?你长这么漂亮,你家里人不给配手机?就不怕你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时求告无门?” 这就要笑死人了。 我有家吗? 家里那些人,会担心我在外面遇到危险? 可这些话,我没必要和他们说起,所以也就随便笑了一下,随便地告诉他:“真的没有。我们家那种情况,不可能给我配手机的。” 我这句话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出现了几秒钟的凝滞。 也许他们没想到我真的没有手机,又或许他们很少听到女生说这种好像自己家境不好的话,总归,这沉默过后,宋远航、谢星洲、张绪这三人俱面带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尤其宋远航,可能是觉得他三番两次提起的话题让我难堪,他嘴角耸动,挺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后,将话题引去了别处。 看他和谢星洲聊起别的,我也就没说多余的话。 低下头再继续吃饭,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我在伸脚的时候,不小心踢了对面的江洵一下。可能那一下着实很突然,也就让江洵条件反射地看向了我。 完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我和他目光对了个正着。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的眼瞳颜色比普遍华人淡很多,是那种产生不了什么威慑力的浅棕色,而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发现江洵眼珠特别黑。 他眼型修长,睫毛浓密,衬着一双干净的单眼皮,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清凌凌的,泛着潋滟波光,偏偏又一脸平静,让人慑于那种风华,又看不透他的丝毫情绪。 鬼使神差地,我一下子将目光移开了。 之后,便有些意兴阑珊。 五个人饭后返回学校,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宋远航又说有两句话想跟我说,让谢星洲他们先走一步。 谢星洲当时开口反对了,可许是看他这一晚上一直拆宋远航的台,张绪嘴里说着“你够了啊”,尔后便将他连推带搡地给扯走了。 分卷阅读6 等他们上楼,宋远航便道歉,说自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手机号,我那时有点困,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也就又一次说没关系,可没想到,在那之后他突然告白,说昨天就对我一见钟情,让我不要相信谢星洲那些胡言乱语,当他女朋友。 哪怕有了昨天那一遭,他的话还是让我觉得意外。 虽然说过去几年碰到不少主动示好的男生,也收到过一些情书,可是还当真没几个比他更直接。 应该是我的穷困给了他更多勇气。 我忍不住失笑,说自己年龄小,要以学习为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可这之后…… 他说要送我一个手机,还说如果我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或者很需要钱的话,都可以找他帮忙。 这是将我当成了傻子吗?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我懂。 他当时那个眼神,让我觉得我的智商和尊严在同时被羞辱,几乎是一下子,瞌睡都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魄力,竟然就那么将手伸进裤兜,将身上仅剩的五十块钱掏了出来,拍在了他身上。 “我晚上的饭钱。” 这句话说完以后,我就上楼了。 现在冷静下来,又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那五十块拍出去,我身无分文了。 第3章 情书 对峙 2010年9月1日/星期三/晴 今天是这学期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因为中午和下午放学后都要去兼职,还有作业要写,所以我也没什么时间回宿舍,以至于到现在晚上九点多,才有时间翻开日记本。 不得不说…… 我这九月的第一天,实在有些精彩。 精彩到让我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提起笔,写下这一个又一个字,仍然无法让内心平静下来。 那就按时间顺序来吧。 早上到教室,上课以后得知,我们班主任教历史。多少有些意外,因为从小到大,我第一次遇到副科老师当班主任这种情况。也是在他的课后,知道了高一有摸底考试的传统。 这学期的摸底考试时间已经确定,就在下周的星期一和星期二,算起来只剩几天而已。班主任这消息刚一公布,教室里便响起一片鬼哭狼嚎,一大半人交头接耳,都在说“暑假里玩疯了,初中那些知识也忘完了”之类的话,不过时间不长,话题很快转变,改为讨论“暑假里去过哪些地方玩。” 从小到大,这种话题都不是我能参与的。 耳听一众人兴高采烈地讨论这个,我便拿了书看,避免被引入话题。 可实际上,我没看多久书,就被教室门口一道喊声打断了。 那人喊“沈余年”,声音来得突兀,我也没有丝毫防备,抬起头的瞬间,才发现教室前面好多人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 门口那群男生似乎很享受由他们造成的轰动场面,在我抬起头之后,便又喊“美女”又吹口哨,热情亢奋毫不见外的样子,让我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那些将女人围住调戏的地痞流氓。 可惜的是,我并不是裹小脚的古代女人。 那十几分钟难熬,却也不足以让我羞愤欲死、无所适从,在最开始那一个抬头后,我就收回目光没再理他们。我也知道,只要我表现得漠然冷淡,他们就会感觉到自讨没趣。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出并非偶然。 类似的一幕,在我中午去奶茶店兼职的时候再一次上演,以至于一个小时时间到,我准备离开时,店里一个长期工一脸羡慕地看着我说:“年年,你是你们学校校花吗?” 校花? 笑话还差不多。 我不知道这个称呼怎么来的,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下午到教室,小小帮我解惑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北城一中,还有属于自己的贴吧。小小应该也是第一次听说,言语里并不十分了解。只用和奶茶店店员一样的艳羡语气告诉我:“听说是有人在贴吧发帖,说我们高一四班有一个超级大美女,然后后面还有人回复,问‘是不是长得像王祖贤那个’,所以你一下子就出名了,现在外班好些人都喊你‘小王祖贤’呢!” 她那个语气,让我觉得“像王祖贤”好像是一件好事,说出去就很有面子、让人求之不得。 可是我打心眼里清楚,这不过是麻烦的开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成了现在这个直觉很准的沈余年,很多事到来之前,我能近乎本能地感觉到,然后在这种预感下,变得烦躁不安。 今天这个下午,我就在这种烦躁中度过了,也终于在晚自习前,迎来了预料之中的第一个麻烦——李文若。 只我没想到的是—— 当我们两人一起下楼,在小花园旁边僻静处摆出对峙的状态后,她未发一言,劈脸便甩了我一巴掌。 这不是她甩给我的第一个耳光 分卷阅读7 ,却是她在那个家以外的地方,第一次甩我耳光。 而她的第一句话是:“你给我离江洵远一点。” 不知怎么回事,听见这句话的那一刻,我顶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她充满愠怒又不可一世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 我想,在我笑的那一瞬,她的愤怒,应该到达顶峰了吧。 试想一下,一个你从初次见面开始就视作仇敌的人;一个被你一直踩在脚底如蝼蚁一般的人;一个在你看来低贱又碍眼、拖油瓶一样的存在;她连同她的妈,生活好赖都要仰你鼻息、看你脸色,这样的人,你如何能容许她突然脱离你的掌控,并且一朝得志、冲你耀武扬威? 那一刻,李文若眼中的我,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她双目圆瞪,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笑什么? 当然是笑我捏准了你的七寸。 我脑海里这样想,却懒得和她说。 索性让那笑容越来越大,不紧不慢地反问她一句:“我们昨晚一起吃饭的事,你知道了?” 一句问话而已,让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登时又气急败坏,可是我早有防备,没让那第二巴掌,再次落在我的脸上。 许是第一次被我这样反抗,她震怒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气愤,又问我:“怎么,是觉得不用我爸的钱,就能翻天了?” 她不提那个男人还好,一提起,我浑身血液就要往头顶冲。 就像我知道如何踩她的七寸一样,她也一向知道如何捏我的七寸,所以在被我握紧手腕的情况下,反而显露出开心。 现在回想,那一刻立在我面前的她,就像一个充满恶意的妖女。 说妖女其实不恰当,毕竟她一贯以知书达理、聪慧懂事的形象示人,可原谅我词汇贫乏,在那一刻,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词能比“妖女”更为贴切,去形容那一瞬间凑近到我耳边说话的她。 那一瞬间,她用很低很轻的嗓音说:“早知道你这么缺男人,在我爸要上你那会儿,我就不惊动你妈了。” 我真是…… 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扇死自己! 在她说出这句话以后,我怔忪之余,竟然流泪了。 那件事发生时,我那个妈气急败坏冲进来,不由分说地便开始对我大肆辱骂、甩耳光、扯头发,拳打脚踢……当时李文若并不曾出现在现场,以至于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最深的真相,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在家里演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在听闻那事以后,一直跟我那个妈同一阵线,以“勾/引继父”这个罪名,对我大张挞伐。 我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 心不在焉、浑浑噩噩,脑海里反复回荡的,也只有她临走时那一句充满恶意的威胁:“如果再让我听说你跟他有接触,我不介意让全校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小婊/子。” 有些称呼听习惯了,人会麻木。 晚自习自然也迟到了。 顶着那么一个可疑的巴掌印在教室门口喊报告时,我好像才突然活了过来,偏偏想退缩逃离之际,听见了里面那一声“进来。” 教室里,语文老师在跟自习。 她三十多岁,性子温和,说话慢条斯理,讲课很有耐心。许是因为早上刚叫我读过课文、我当时的表现又令她满意,所以在抬头看见我之后,并没有责问我为什么迟到,也没问我去哪儿了,只是淡淡一笑,开口说:“正式铃都响过了,赶紧下去坐下。” 这一句话,奇异地给了我些许安慰。 坐下后抬头看她,她正弯下腰给前面一个学生讲题,长长的马尾从臂膀滑落,露出的温柔的侧脸,正好朝着我的方向。那一瞬,我忍不住想:如果她是我妈妈就好了。 我不想要她长得多好,也不奢求她给我锦衣玉食,只要她温柔耐心,能永远轻声细语地同我讲话。 可我知道,这一切念想,不过痴人说梦。 晚自习上这个短暂的走神,是被侧后方的郑西洋打断的。 他用笔尖戳我肩,在我转头看过去时,脸色震惊地问:“你没事吧?脸红成这样,被谁打了?” 说起来得感谢他,问这句话,知道压低声音。 可饶是如此,还是惊动了周围好几个人,不说和我同桌的小小,就连一贯散漫的倪大少爷,也没在晚自习睡觉,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脸看。 他们这种天之骄子,应该从未体验过被人甩耳光的滋味吧? 我思绪游离半晌,也没想到能找什么话搪塞过去,最后也懒得辩驳,只能答了一句:“没事。” 这句话其实很明显,就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可郑西洋和小小这两人显然没能意会,一个自言自语,一个扯着我追问,大有一副“不弄清原委不罢休”的架势。 最后,倪行帮我解了围。 其实也算不上解围,他就是在小小不停追问的时候突然扔了一个自己的 分卷阅读8 本子在我桌面上,顺带来了一句:“数学作业帮我一写。” 听他语气恶劣,小小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安静了。 我自己的作业早已经写完,那一刻也没有和他掰扯道理的心思,就当打发时间,帮他写了数学作业。 第4章 情书 你别害怕 2010年9月2日/星期四晚上/晴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但凡我和李文若处在同一个空间里,那大抵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言。 而她的招数,翻来覆去,也无非那么几手。 要说今天真有什么让我感觉到难受的,应该是小小的态度。 我原以为,这几天接触下来,我们哪怕说不上亲密无间,也已经因为同桌且同宿舍这样的缘分,比旁的人都要多几分亲近。 可是早上在饭堂里,她去而复返后那个状态,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浇了我一个透心凉。 我想想也知道,在我们正吃饭时,她被人叫走,回来后面对我强颜欢笑、目光躲闪,肯定是因为听别人说了什么关于我的闲话,而那些闲话,大概不中听,还让她心里介意。 也许我还是太过天真,又或者,低估了李文若对我的仇视。 在当时,并没有将那些古怪联系到她身上去。 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看重感情的人。因为感情这东西最虚无缥缈,就连亲生血缘之间都不一定存在,更何况两个陌生人。可大抵是从小都太缺少朋友,和小小这几天相处下来,让我心中一直存着一丝幻想:她是会成为我朋友的,毕竟她是那么的温暖可爱。 在觉察到她似乎刻意疏远我之后,我维持了两节课的镇定,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第二节 课下了以后,便自己去了厕所。 据说一中的实验楼是前几年新建的,为着方便文明,每一层的尽头都设置有男女卫生间。可是在这之余,一中其他的教学楼上,都没有这个设置。学校里大多数学生想要上厕所,都要在课间下楼,穿越半个操场,排队如厕,再穿越半个操场,返回自己所在的教学楼。 因着这个原因,像我们这种在三楼的高一生,大多会选择在第二节 课后这个大课间下楼去。 大多女生还会选择结伴而行。 前几天我都是跟小小一起,听她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早上她没有下楼的意思,我一个人,想着她表现出的反常,难免有些心不在焉。一开始听到那几个女生说话,甚至没有意识到,她们是在说我。 是“杀人犯”这三个字,突然让我心头一颤。 我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几个女生穿着簇新的校服,看着也都很文静,在我看过去的那一瞬,齐齐噤声了。 可恰恰是她们那样的态度,让我越发心神不宁。 还没从厕所出来,上课铃就响了。 我小跑着去教室,在楼梯口,迎面撞上了倪行和郑西洋他们一伙人。当时说了句“借过”,我便想从郑西洋边上过去。可他好像从来不知界限为何物,又或者本身就是“跟谁都自来熟”的性子,一下子从后面攥住我衣领拉了我一个踉跄,喊了句:“诶,你别跑。” 耳后当时便响起一阵笑。 我有点恼,扒下他的手,偏头想瞪他一眼。 可是那一眼没能瞪出来,因为我转过头之后,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立在他旁边的倪行。 倪行那张脸,棱棱角角、凌厉分明,颇有些攻击性。平时他在教室老趴着,大多时候懒散轻慢,其实会淡化这种感觉。可那一刻,距离太近了,那张脸映入眼帘的冲击力十足,让我着实愣了一下。 郑西洋松手,将我放开了。 我不确定自己当时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形象,大概是显得狼狈了,因为在四目相对之后,倪行意味不明地牵起唇角嗤笑了声,而郑西洋,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举着双手对我说:“抱歉抱歉,一时情急。那个,是想告诉你,上去了也没用,这节灭绝师太的课,发了老大的火,迟到的都不让进。” 《倚天屠龙记》以后,灭绝这个名号,便响彻天下,在我们四班,特指数学老师。 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这节课肯定没法上了。 开学好几天,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心下一时没什么主意,我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郑西洋推着我肩膀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说:“不让进就算了呗,以为谁稀罕上她的课。不过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这站走廊上也是有风险滴,指不定一会儿教导处的就来了,领我们一起去国旗下晒太阳。” 他这话,旁边三四个男生都跟着附和。 我毫不怀疑,灭绝之所以发火,让迟到的都不许进,和他们这帮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那时那种情况,想这些没用。 一起下楼以后,我跟着他们走了。 郑西洋有一句话没毛病,在违纪受罚这一点上,他肯定比我有 分卷阅读9 经验。哪怕从小到大,我也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 不过…… 对于我会翻墙这件事,他们好像还是觉得意外了。要不然,就不会有人打趣那一句:“看不出来啊,第一名。” 对此,我当时也没什么合适的话回复。 不过那时候,我回不回复,应该也无关紧要。因为从墙头上往下那一跃,俨然在无形中,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们大抵以为,我这个被老师看重的第一名也和他们一样,内里有一个叛逆的灵魂。 而我跟他们出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想去一下网吧,看看北城一中贴吧,验证自己一个猜测。 到了网吧之后,所有机子都是郑西洋开的。他看似大大咧咧,性子里倒有贴心的一面,将最里面一个靠墙的位置留给了我。 没费多大工夫,我看到了一个名为《谁知道高一级那个“小王祖贤”有没有男朋友?》的帖子,犹豫着点进去以后,又看到其中一句回复——杀人犯的女儿,也配称“小王祖贤”?能不能别侮辱王祖贤了? 尘埃落定,大概就是那一刻,看着这行字,我的感受。 我疑惑了半个上午的事情有了结果,而我这刚刚开始的高中生活,几乎在这句话出现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注定不得安宁。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很后悔跟宋远航他们一起吃饭,后悔试图去挑衅李文若,更后悔在她找上门之后,那一系列刻意激怒她的语言行为。 可我又忍不住想:难道我继续忍气吞声,她就会放我一马吗? 她还会无数次地将钱呼在我脸上,会在每一次听到“小王祖贤”这个称谓时冷笑,会不放过任何一次能开口羞辱我的机会,仍然轻蔑讥诮地吐出一句句“小婊/子。” 我们之间的战争,原本就不是从昨天开始的。 坐在那个角落,看着那台电脑,我想了很多,直到最后,满腔懊恼化为怒火,滔天怒火再逐渐平息。 网吧于我而言并不陌生。毕竟被赶出家门后,最开始无家可归的那几个晚上,我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可说句真心话,那并不是一个让我喜欢、会流连忘返的地方。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后,我便关了机子。 转头看到旁边的电脑屏幕上,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刚从屋顶冒出半颗脑袋,便被一枪爆头,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那一瞬我走神地想:也就玩游戏,杀人不犯法。 耳边一道说话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可也许是那一瞬间想得太出神了,我听到声音,却没听清那声音到底说了什么,再偏头看过去,便对上倪行深邃的一双眼。 他长得其实很好看,眉目深刻、五官俊美,可以用英气逼人来形容。不过他与人相处,态度总显得倨傲散漫,和我目光对上,便微微偏了头,兀自盯着电脑屏幕,很随意地开口:“不玩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 也不知道帖子上那些事他知不知道。 只觉得他那样的人,大概不会在意关于别人的流言蜚语。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习惯了肆意妄为,并且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的人。 “嗯,还有一节语文课。” 说完这句话,我便起身,去还卡给郑西洋。 他一贯比倪行热络毛躁,听我说要回去,脸上顿时一副“有没有搞错”的表情,很夸张地问:“不是吧?这才出来多大一会儿!” 说完这句,又微微顿了下,拿眼扫倪行,尔后语调变低,悄声问我:“行哥惹你了?” “没有,就是想起来还有节语文课。” 听我这么说,郑西洋的脸色顿时又一言难尽。 可能是顾念着游戏,他最后没再说什么,我也就道了声谢,离开了网吧。 …… 刚开学就集体旷课,这事被哪个班主任遇上,应该都会火冒三丈。 下午还没上课,倪行和郑西洋那伙人便被集体叫去了办公室听训,直到第一节 课快结束,才一个两个放了回来。 放回来也没让归位,全部在教室后面罚站。 倪行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从过道往下走,经过我身边时,他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我桌边敲了一下。 我抬起头,他却没说话,只淡淡盯了我一眼,就径直往后面去了。 鬼使神差地,我明白了他的暗示。 他那个眼神,大概是告诉我,他们并没有将我卷到集体旷课这件事里去,让我小心说话,自己应对。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教室门口便传来班主任的声音,他喊:“沈余年,你出来一下。” 第三节 课我没在,语文课却上了,班主任可能也没将我和倪行等人联系到一起,只问:“上午第三节课,你干什么去了?” “就在操场。” 我看着他眼睛说,“去厕所回来迟了,楼梯口又遇见郑西洋 分卷阅读10 他们,郑西洋说数学老师在发火,迟到的都不许进教室,又让我最好别站走廊上,可能被教导处老师看到,我就下楼了,在操场待了一节课。” 许是觉得我态度诚恳,又或许,班上的第一名,本身就容易获得偏爱。 我说完,班主任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 他没有说任何苛责的话,连检讨都没让我写,只让我以后注意时间,尽量早点回教室,虽然这才高一,也不能对学习掉以轻心,只有三年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收获成功的硕果。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 正因为一直对“学习改变命运”这话残存着一丝相信,所以我现在还坐在一中的教室里。 2010年9月2日/星期四晚上/晴 刚才在图书馆,我碰见江洵了。 有时候会觉得,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如果我没有在开学第一天就碰见李文若和江洵,而她当时没有表现出不自在和戒备,那我也就不会想到可以通过抢夺江洵来报复她;如果宋远航没有在一开始对我表示出好感,那个下午李文若没有趾高气扬地将钱往我脸上甩,而那之后,宋远航没有提出请我吃饭…… 那昨天到今天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李文若可能依旧会见缝插针地给我找事,却不会像昨天那样,盛怒之下爆出她对一切龌龊真相的心知肚明;我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无法避免地和小小渐行渐远,却绝不会在今晚,因为听见她和秦诗雨说笑打闹便在宿舍待不下去,躲去图书馆找清净。 那样的话,我不会在图书馆见到江洵。 看见他的那一刻,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在正式上课后,高三生的作息时间表和我们是有着细微差异的——他们比我们多了一节晚自习,正式下课得九点半以后。 学霸多少会有点自我? 这是在当时,我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不过他应该没看见我。 他坐在自习区域前侧一个靠窗的位子上低头看书,和前几天每一次遇到的时候一样,安静冷淡,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那个点,室内极其安静,没什么人走动,收回目光后,我选了一个后排的位子,拿出了数学课本。 上午的数学课没上,知识点我已经在做作业的时候巩固掌握了,拿数学书过去,是为了预习明天的新课。 可能因为开学没几天,而我每次一放学就会离开教学楼,所以都没注意到:教学区一到晚上十点,便会熄灯清楼。 头顶的灯“啪”一声灭掉时,我刚好在洗手间。 那一下,被吓得不轻。 勉强定神之后走出去,我才发现,不光洗手间,外面也一片漆黑,整条走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心里多少有点慌,甚至想过先不拿书了,直接下楼,看看什么情况。可想到灭绝的性子,又担心数学课本丢掉,所以最后仍是硬着头皮返回。 往回走的那几分钟,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些听说过的灵异故事,以至于推开门看见那道身影时,我差点控制不住地喊出声。 事实上,我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惊愕过后,身子紧绷得有些发疼,一颗心几乎停在嗓子眼,而江洵的那张脸,将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都映衬得失了几分颜色。 在昏暗婆娑的光影里,他实在显得过分白了。 而我,整个人冷静下来才意识到—— 我直愣愣地盯着他看的时间也委实有些长了。 彼此也就算有过几面之缘和一饭之缘的陌生人,移开目光后,我便连忙往后走,去自己先前坐的位子上拿书。 江洵比我先出教室,却没有远很多,在整个下楼的过程中,我都听得见前方传来的那道脚步声。 也许因为当时周围太安静,又或许,黑暗本身会将人的感官功能无限放大,他的脚步声显得十分清晰,一下又一下,几乎踩着同样的节拍,很沉稳,能够安定人心。 等到他脚步声突然停了,我抬眼看去,才发现图书馆的门已经被人用链条锁从外面锁住了。 江洵显然也发现了,不过举止间未见丝毫慌张,站在两扇玻璃门门缝那往外看了一眼,便径直走到一侧窗户跟前,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机。 看见他拿出手机,我便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在一起吃饭,当我说起没有手机,宋远航、谢星洲,还有那个叫张绪的男生,皆一脸不可思议外加不掩饰的同情。 当时江洵在想什么呢? 印象里,脸上完全没表露出什么情绪。 应该是不在意吧。 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被别人邀请、意外地和他同桌吃饭的低年级女生而已,富贵贫穷与否,本身就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以至于突然听见他开口,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分卷阅读11 他说:“很快就有人过来了,你别害怕。”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所说“你别害怕”是让我不要怕黑,还是不要害怕和他这么一个男生同处黑暗,又或者,不要害怕被短暂地关在黑暗中的图书馆里。 最大的可能,他其实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可是真的很可笑,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这四个字的人。 在那个女人生墨青以后,没有人对我说过,别害怕。 当时我一直害怕被抛弃。 在那一段整个家被那对夫妻的争吵折腾得分裂破碎的时间里,也没人对我说过,别害怕。 那时候,我一直害怕他们打死对方。 再后来,我那个爸爸终于因失手杀人进去,那个妈妈被迫带着我这个拖油瓶走进高高在上的李家,也没有人对我说过,别害怕。 …… 可能夜晚的黑暗,总会滋生出人的很多情绪吧。 那一刻抬头望过去,我竟觉得,那一张无论何时看见,都会因为分外俊秀而显出冷漠距离感的脸,竟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可我知道,那其实是一种错觉。 而且只存在于那一刻。 门外的链条被人弄响的时候,那种错觉便也戛然而止了。 学校门卫室的大爷显然认识他,开锁后便声音带笑地同他说话,完全忽略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我,也是意外地被他锁在门里的一中学生。 不过人得有自知之明。 在北城这个最好的中学里,我不过是成绩尚且能看过眼的普通学生之一,和清北苗子、一中之光比起来,自然判若云泥。 趁着门卫大爷同他说话,我便先一步离开了图书馆。 一步步远离,心里的情绪却无法排解。 李文若喜欢他,又近水楼台,会不会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她又一次卑鄙地揭露我的底细,摧毁我的生活,难道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等着下一次碰面时她耀武扬威? 如果江洵喜欢了我,她人前那张温婉的假面,还能不能维持住? 只想到这些,我便感觉到心悸难安,那些滚烫的、阴暗的情绪,好像被压制了几千年的岩浆,终于找到破口,喷涌而出了。 走过一个路灯时,我将印着照片和学号的一卡通丢在了地上。 天在帮我,掉下去的那一瞬,它正面朝上。 那也是江洵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我想,有很大的几率,那个一卡通,会被随后而来的他捡到,万一他没捡到,我也可以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以此为契机,主动同他说话。 我知道这念头令人不齿,可—— 这是我暂时能想到、有效回击李文若的唯一方式。 我要她的心上人爱我。 第5章 情书 你怎么过来我们班了? 2010年9月3日/星期五下午/阴 今天是这个礼拜的最后一天,我们高一生没有晚自习,明天也不补课,所以在下午的开学典礼之后,学生大多就回家了。 此时此刻,宿舍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这种感觉有点轻松,以至于我提笔写字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好几次忍不住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孟文静桌面上,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开学后进宿舍第一次见她,我曾在日记里,用“稳重内敛”、“好学生”之类,几个词语,寥寥数笔来形容她。完全没想到,在我身处今天这种境况下,她会是班上第一个,向我表露善意的女生。 事情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因为记着小小从昨天早饭后开始对我的疏远,所以晨起洗漱时,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教室,或者,要怎么样再如以往,自然而然地同她一起去教室。 我没想到,等我拿着毛巾牙刷从公共洗手间回到宿舍,她已经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如果昨天我还能自我安慰“一切都是我敏感多疑”、“小小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我有个那样的爸”,那今天她这个明显要划分界限的举动,便像一个巴掌,将我彻底地,从那最后一丝念想中扇醒了。 罢了,杀人犯的女儿,本来就不该有朋友。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抱着书去了教室。 去到教室后发现,小小没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早读,甚至于,一整个早读,她也没进教室,和秦诗雨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一起,站在教室外走廊上的一处,四个人一起背书。 可能是我的底细将她吓到了吧。 她是不是觉得,杀人犯的女儿,以后也一样会杀人? 挺好笑的,我还真的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 早饭我也没去吃,就怀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趴在课桌上,像个可怜虫一样自我反省。 听到孟文静叫我名字,我将脸从臂弯里抬了起来。 分卷阅读12 “呐。” 她当时站在我课桌旁边的过道里,一手抱书,用另一只拎着水杯的手,将一个面包放在了我桌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有些怔忪。 她似乎是看我没什么反应,又说:“看你早上好像没去吃饭,我就顺便买了个面包给你。” 说实话,那一刻,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我有点被感动到,我不相信,她会不知道那些关于我的流言。 抬手压着那个面包,我甚至有点想问:为什么? 可那只是我的想法,事实上,我当时并没有将这三个字问出口,偏偏她好像一下子窥见了我的心声,面色犹豫了一瞬,轻声说了句:“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私下里阴阳怪气的样子。” 她指的,应该是以秦诗雨为首的那几个。 开学才几天,四班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以她为首的小圈子,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个圈子将我排斥在外。 孟文静对我表露出善意,应该会引得秦诗雨不快。 可显然,她对此心知肚明,却不以为意。 现在回想,我也突然能明白:大多数心思单纯的好学生,都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这骄傲令他们磊落光明,永远恪守自己内心的底线,不屑与道不同的人为伍。 秦诗雨在她眼里,应该已经算道不同的人了。 那我呢? 她是觉得我被孤立可怜,还是以成绩判断,觉得我值得相交? 不过无论她是哪一种,都值得我一声感谢,我会记住今天这个早晨,记住她给予的这一份温暖。 说完她,又该提起一个让我心烦的人了。 宋远航来班上堵我,是在上午第四节 课以后。放学铃一响,英语老师刚走出教室,前门便有人喊了声:“沈余年,有人找。” 抬头看见宋远航,我本来不想出去。 可奶茶店的兼职还等着我过去,我本身就没有多少时间能在教室里逗留,所以收拾了书本以后,我就抬步走出去了。 到了教室外,再看向他,他手上拎着一个印卡通图案的粉色纸袋,三两步到了我跟前,展开笑意说:“昨天在外面买了一个小礼物,想着你需要,就给你拿过来了。” 我需要? 他说的应该是手机吧? 不过那礼物最后我没收,所以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手机。只记得当时听见这句话,再看着他的笑脸,我心里有一些说不清的烦闷,沉默地站在那,皱起了眉头。 许是看见我皱眉,又或者感知到我烦闷的情绪,他也安静了几秒,终于收起笑意。 走廊上人来人往,我不想一直僵在那,便走向一旁,低声说:“你不用送我东西,我不可能收的,对你我也没有感觉,到此为止行吗?以后不要来我们班了!” “感觉都是培养出来的嘛。” 他又摆起笑脸,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准备用兼职当借口离开。可是我没想到,在我刚迈开步子要走,他又一次在我耳边说:“等下。” “沈余年,我帮你删掉贴吧里那个帖子,换你和我交个朋友,如何?”紧接着他的这句话,让我下意识停在了那,听到他又补充说,“就普通朋友,不要求你和我交往。” 所以,他也知道了? 那,谢星洲、江洵他们,应该也知道了? 这是在听见他说那几句话以后,我脑海里倏然浮现的念头。 我不太能准确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 只记得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我笑了起来,转头对上他眼睛,朝他点头,“好啊,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我们交一个朋友也行。” “说话算数。” 他明显高兴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把握,在我再次点头后,大跨步走了。而当时,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背影,我心里却盘旋出无数个利用他接近江洵的设想。 也许已经太多次地感受过那种被人目光侵犯的滋味了,我当然知道,他所谓的“普通朋友、不求交往”,完全是骗人的鬼话。 那就看谁玩谁好了。 “嗨,人都走了,还看呢!” 郑西洋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拉回了我当时的思绪。 我定了定神,偏头看去才发现,他和倪行两人走到了我旁边。 倪行那张脸好像比往常阴沉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瞥向我的那一眼带着几分讥诮。 不过那种因他产生的异样,很快就被郑西洋的话冲散了。 郑西洋那人,一点儿不知道男女有别,我正发愣,就被他那铁棍一样的长臂一把抡搂到一边,他嬉皮笑脸地说:“小王同学,高三那傻大个儿,不至于招你喜欢吧?我可劝你一句,离他远点,那傻逼昨晚在男生宿舍跟人打赌,要两个月之内将你拿下呢——” 话说到这,他整个身体突然朝后仰去。 我偏头一 分卷阅读13 看,倪行揪着他后背衣领的那只手刚好松开,一脸不耐烦地骂:“屁放完了就赶紧走!” 说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挺让我羡慕。 被倪行那么突然揪起来又推开,还挨了一句骂,郑西洋不仅一点儿没生气,还仿照电视上小太监的样子朝他行了个大礼,喊道:“嗻——” 然后他又挨了一脚。 跟在倪行后面,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 因了宋远航放学时找过来这件事,下午预备铃之前,我进了实验楼,去了趟高三一班。 十分凑巧,在我刚找到三一班门口时,谢星洲和江洵,一起从几步开外的楼梯口走了过来。 看见我的那一瞬,谢星洲显然诧异极了,眼睛圆瞪地看了我好几秒,才一下子笑起来,走到我跟前问:“沈同学,你怎么过来我们班了?” 我当时在看江洵。 他穿着一身一中校服,不像其他大多数人,因为天气热,上面校服短袖,下面校服长裤或者自己的休闲长裤,而是里外三件——短袖、长裤、蓝白拼色校服外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第一眼看见他时,我甚至忍不住走神地想:他的衣服是不是特别打理过?为什么能那么熨帖平整,就连外套拉链的高度,都恰到好处的完美。 现在回想,当时真是傻到脑筋忘了转弯。 他是江清北呀,人尽皆知的一中之光,是那个,雷打不动、一定会被选在每一个开学典礼上讲话的优等生代表。 谢星洲的问话,我其实听见了,也听清了,可当时眼睛就是没被脑子控制,而嘴巴也反应慢了一步,等我再想开口回答,谢星洲已经在若有所思地打量江洵了。 看他那个样子,好像以为我是专程过去找江洵的。 不知道那一刻,江洵是不是也那样想? 我注意到,他虽然没说话,却将一只手塞进了校服裤兜,而那一刻,我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疑问:我的一卡通在他裤兜里? 不管是不是,那并不是一个拿出来的好时机。 “我来找我姐。” 在他将手拿出来前,我开口说了这句话。 我记得很清晰,在我说出这句话时,江洵抬眸看了我一眼,他一贯冷白的脸色微微一愣,尔后,就如同电影里的定格画面一般,保持着一只手插裤袋的动作,没再动了。 我暗松一口气。 江洵旁边,谢星洲显然又被意外到,反问我:“你姐?” 他性子率直,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心里想什么,好像就写在脸上,那一刻,透过他的表情,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贴吧上关于我的那个流言,他已经听说了。 他听说了=江洵知道了。 这一趟实验楼,我也来对了。 心里这样想着,我便朝谢星洲点点头,“嗯,她叫李文若,就在你们班,你方便的话帮我叫一下。” 写到这,我不得不再一次感慨:谢星洲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他说“哦,好”,紧接着便抬眸看向高三一班室内,用几乎能被全班同学听到的那种声音喊了一句:“李文若,你妹妹找你。” 高三一班,全校精英学霸齐聚的一个班,预备铃之前,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 谢星洲喊出那一声之后,足有一半人抬头看向了教室中间坐着的李文若,另有不少人,目光在那一刻投向了我。 我笔直地站在那个地方,等着李文若看见我,然后朝她笑了一下。 那一刻她的表情,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真的是从我们认识以来,我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那种因觉得太过不可思议而显露出震怒、又隐含一丝畏惧,偏偏还得强装镇定,仿若一切仍在掌握的表情。 可能真的太震惊了。 以至于她走出来,跟我面对面站在教室外楼道尽头窗边的时候,好半天,都没能主动开口说话。 我也没说话,等着她开口。 她终于开口后,说了一句我设想中的话:“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其实在整个中午——奶茶店兼职的时候、小吃店吃饭的时候,我也一直这样问自己:我想干什么?为什么生出去教室找她这个想法? 结论是:我想让她害怕。 从十岁多跟那个女人进入李家,到现今我十五,整整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可能很多人在一生之中,或多或少地会有寄人篱下的经历,可是应该没有多少人能体会那种感觉——你明明无数次感觉到身边有一只豺狼盯着你,却又总觉得那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还得一边排遣着这种恐惧,一边表现出软弱乖顺,去让那只豺狼和他周围所有人称心如意。 可那最终的结果,不过是百口莫辩,被扫地出门。 那个女人沉浸在被救赎的感恩里,看不见李润安对我的企图,我就不相信,李文若作为他的血脉至亲,和他朝 分卷阅读14 夕相处十几年,她会毫无察觉,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可能她知道,所以自始至终,不曾对我那个妈显露出敌意,而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我。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 可是在中午一次又一次的回忆、推导、设想后,我突然觉得,李文若应该比我更怕失去。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很多—— 富丽堂皇的住所、锦衣玉食的生活、服侍左右的佣人、体贴殷勤的继母,以及在别人看来,锦绣光明的未来。 而她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那个在社会上有些名望的爹。 若李润安身败名裂,她还剩什么? 所以她如鸡蛋,我似顽石,我有什么可怕她? 不知道当时这样胡思乱想的那个我,是不是显得有些可怕,会不会像那天李文若给我的那个感觉,让她觉得,我也是一个极尽恶毒的妖女。总归,在我长久的沉默中,李文若有些情绪失控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压抑的愤怒的声音,终于将我从那种想象中扯回了现实。 我看着她,试探着问:“你猜,你们班同学现在都在想一些什么?会不会有人疑惑,李文若怎么和杀人犯的女儿成姐妹了?” 如果目光能吃人,她那时候,大概会将我生吞活剥了。 可当我什么都不在乎,俨然也立在了不败之地,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有点明白,为什么她长久以来,那么热衷于欺辱我。 原来,看讨厌的人露出狼狈,真是一件足够让人上瘾的事。 上瘾到—— 我都有些疯癫了,我一边欣赏着她阴鸷恼怒的脸色,一边笑,并且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如果有朝一日我在这学校待不下去,那——我不介意回家去和李润安发展一段禁/忌之爱,你要不喜欢我当你妹妹,我也不介意未来当你后妈。” 这段话说到一半,李文若一只手便举了起来。 我知道她又控制不住了,想扇我巴掌。 可既然有备而去,我又怎会让她如愿,所以我捏着她手腕,看着她眼睛,仍是一字一句地,说完了后半段话。 从来都没有那么畅快过。 在我终于说完,李文若整个人都好像到了爆炸的边缘,她腮帮抖动,从齿间挤出一句:“你真是恬不知耻。” 说起来好有意思。 以前我什么也没做,她却用“小婊/子”来称呼我,现在我婊成这样,她却只能骂出一句“恬不知耻。” 我都被逗笑了…… 我当时真的当着她的面笑了出来,也就在我笑着的时候,下午上课的预备铃终于响了起来。 李文若推开我,走回他们教室了。 我顺着三一班门外不远处的楼梯往下走,走着走着,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从脸上滚落。 生怕被人看见,我连忙抬手去擦,可那眼泪越擦越多,走出实验楼,我不得不找了一个角落,去平复当时过于激烈的情绪。 现在回想,有点傻到家了。 可当时就是那样,忍不住流泪,又忍不住想笑,既觉得自己好样的,终于狠狠地回敬了李文若一次,又觉得自己实在低贱卑劣,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连脸都不要了。 清白和尊严,曾也是我一直不容侵犯的底线。 第6章 情书 他就是那个最好看的 2010年9月3日/星期五下午/阴 刚才在奶茶店,我遇见江洵了。 说遇见其实也不太合适,因为我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好像知道我在那里兼职,专程过去,借着买东西的时机,将一卡通还给我。 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哪怕自诩有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我也不太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习太好,他看上去永远比同龄男生多出几分冷静沉稳。内敛克制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容亵渎。 看见他当时,店里就我一个人。 因为高一、高二在开学典礼后就放假了,今天下午过去买饮品的学生不多。而我之前在宿舍写日记过于投入,差点误了兼职的时间,等到我过去,店里的长期工就解了围裙去吃饭。 江洵就是在那个空当,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他不是一个人。 但事有凑巧,走在他边上的谢星洲一直举着手机打电话,在两个人过了马路后,谢星洲又朝江洵比了个手势,去了路边树荫下,就剩江洵一人,抬步走向我们店。 “……学长好。” 短暂的意外后,我开口招呼他。 他淡淡“嗯”了声,目光扫向饮品单,极简明地说了句:“一杯柠檬水,一杯荔枝乌龙。” “柠檬水加冰吗?” “谢谢,不用。” 忘了当时我在想什么,或者根本什么也没想,总之听他回答完,我便出了 分卷阅读15 票,去做饮品。 背身对他,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局促感。 奶茶店生意很好,尤其在我每天兼职的两个小时里,很少出现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情况。纵使有,青/天白/日,我也不会那般不自在。 可能因为本身对他心思不纯? 这个骤然浮上的念头让我分神了几秒,正考虑转过头之后如何应对他,余光却瞥见从外面大步进来的谢星洲。 说起来,谢星洲性格上某些地方和郑西洋很像,走进来看见我,目光不带掩饰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笑着讲了句:“你这样子,真没人举报这家店雇佣童工呀?” 我一只手拿着封好的柠檬水正装袋,听见他这话,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变相地说我小。 随意地朝他笑笑,我将装好的两个袋子一手拎着、另一手托着,一起递出了柜台。 这个动作,我是存了些小心思的。 因为奶茶店那个装饮品的塑料袋十分细窄,一个袋子仅能容纳一个杯子,而它上面的开口又不算大,我那样拿着递出去,另一人想接的话,很大概率会碰到我的手。 这是兼职以来我经常会避免的一件事。 所以在刻意而为之后,我清楚地感觉到:彼此手指相触的那个瞬间虽然短,江洵却也微微顿了一下,尔后,他才若无其事地将那两个袋子一起接过,递了荔枝乌龙给谢星洲。 这个过程里,我一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相信他肯定感觉到了,可是在那以后,他没有再将目光投向我,哪怕是拿出一卡通放在台面上的时候,也只是用一贯四平八稳的声调,淡声说了句:“昨晚回宿舍时捡的,本来想中午给你。” 话说到这时,谢星洲在门外唤了他一声。 目送他走出店门,我便拿过了台面上搁着的一卡通,卡还是那张卡,不过大抵因为被他装在裤袋里一天,摸上去,尚余一丝温热,让我想起之前碰在一起的他的手。 那应该是干燥温热、很骨感的一只手…… “啊啊啊,刚校草过来了?!” 突兀响起的一道喊声,打断了我那时的神游。 我一抬头,吃完饭回来的渺渺姐顶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站在门边,郁闷至极地说:“早知道就不出去吃饭了,这学期开学后都没见过呢!啊啊啊,你说我这什么破运气!” “你说的校草……江洵吗?” 看着她当时那个样子,我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对啊对啊,就是只喝柠檬水那个!” 渺渺姐,也就是店里的长期工,说话间趴到台面上看着我,一脸不容置疑地反问,“难道你们学校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男生吗?我听说他可是高三年级的第一名,外号江清北,就是因为学习成绩特别好,是板上钉钉的清北苗子,一中大熊猫!” 看她那一脸表情,我哪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忍不住笑道:“没有没有,他就是那个最好看的,全校公认。” “这还差不多。” 渺渺姐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句,又一脸神往地看向外面,“而且他特别有礼貌,还很耐心,等的时候从来没催过一声,一看就是那种有规矩的大家庭才能培养出来的好孩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下午开学典礼上那副盛况——主持的老师刚说完高三级学生代表,都没来得及报出他的名字,底下便掌声雷动、欢呼四起。 很多学生喊他名字,引颈而望,四周的老师目光也齐齐投去,喜爱偏宠溢于言表,就连那个讲话被打断的主持老师都未曾显出丝毫不悦,看向他的目光,就像在看最令她骄傲的孩子。 可能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吧,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他能站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中,神情自若地说出“百发失一,不足谓善射;千里跬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这番话…… 那一刻他耀眼且从容的样子,应该会印在许多人心上吧。 要不然,我们教历史的班主任,不会在回教室后将这段话写在黑板上,逐句翻译,然后发表感慨:“任教这么多年,我听过很多学生在各种讲话稿里引用荀子的《劝学》,可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引用这一段……” 这一段,好像自带一种独属于尖子生的自信。 班主任当时那个言外之意,应该就是这个吧。 2010年9月3日/星期五晚上/阴 晚饭回来后写了日记,趁着宿舍没人,我洗了校服后又洗了个澡,想着明天还要去A市兼职,便打算早点入睡。 没想到宋远航会在楼下叫我,还是用那样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 现在回想,只能庆幸今晚宿舍楼人不算多,要不然,“沈余年”这个名字,可能真的会人尽皆知。 他在楼下喊,我却不能站在楼上朝他喊,又做不到充耳不闻,任由他一直在 分卷阅读16 那喊,所以连头发都没擦干,就按捺着不悦的情绪下去了。 可能没见过女生在学校里披散湿发,看见我的那一刻,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带着笑意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就下来了?” 他当时那个语气,好像我很着急见他。 我听见他这话也有点情绪上头,又不想告诉他我没有吹风机,只能隐忍着不满反问了一句:“你一直喊个不停,我有时间吹头发?” 有时候觉得,男生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我不知道我这句话有什么好让人发笑的,而且是个人都应该感觉到:我那时候说话,带着浓浓不悦的情绪。 可是他一点儿也没生气,微微愣了一下后,用一种近乎于讨好的语调,像哄小孩一般地说:“好好好,我的错。没想到你可能有不方便,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那么低声下气了,我反倒没办法再发火,只得定了定神,问他干嘛在楼下喊我。 他说找我当然是有事,又埋怨我不愿意收他送的手机,最后,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摆弄半天,让我看一中贴吧。 其实我不用看,在他说出要以删帖为条件,让我和他交朋友那话时,我就知道,他肯定能做到。 所以我没有伸手拿他手机,只是在他将手机递到我眼前时,低头配合着看了一眼。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每每说话,脸上总有几分轻佻得意的神气,等我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便听见他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我没有骗你吧?这下应该相信,我是真心诚意的吧?” 真心诚意地追求我,目的是什么呢? 向旁人炫耀? 借此证明他自己的魅力? 我没有告诉他,他在男生宿舍里拿我打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听见他这么说,便点头道:“嗯,谢谢。” 然后他便提出一起去操场走走。 我没有拒绝,跟在他旁边,一起往操场深处走了。 高一高二的学生基本上都回家了,高三的大抵是这一晚不需要上第三节 晚自习,所以在那个点,操场上倒还颇有一些人。 我们走了没几步,便有男生拍着篮球从旁边过来,嬉笑着问他:“成了?” 那两个字问得实在微妙,尾音上扬,似疑问,又似调侃,音量不高,却足以让我听见。 我说不清那人是什么心理,可能是想让我尴尬,又或许是想看我对这话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这事要放在其他女生身上,她们会怎么应对,总之我没控制住那一刻的反感,抬头盯了那男生一眼。 那男生对上我目光,愣了一下,后面没再说什么。 可能也和宋远航有关。 因为在我盯过去之后,他立马变了脸色,踹那男生:“成你妈呢,瞎几把说啥!” 男生之间这种相处,有时候我也看不明白。 宋远航那一脚踹出去之后,那男生勾着的篮球脱了手,他没捡球,反倒胳膊肘一转,将宋远航脖颈勾住扯出老远,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我没往跟前凑,目光追着那篮球,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捡。 谢星洲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旁边的,手里拿一个一次性纸杯问我:“鱼豆腐,要不要吃一串?” 可能是操场上晚上有点吵,我竟完全没察觉,他先前在我身后。 他平时都和江洵形影不离…… 当时想到这一点,我下意识扭头,往后面看去。 江洵就走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大概两米左右的距离,想来,应该是谢星洲见宋远航被扯远,所以走快了几步到我旁边。 我和谢星洲那时很近,我这么一扭头,他当然发现了,也跟着扭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江洵,再说话时,便压低了声音,带着试探的意味:“怎么,你也看上我们江神了?” “没,我就是想到你们总是一起出现。” 当时我这么回了一句。 谢星洲好像早已习惯了别人对江洵的关注,听我这么说,似乎也信了,笑着“哦”了一声,随意地开起玩笑,“我就说呢,你不至于。不过话说回来,对他动心思那完全是自讨苦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心硬着呢。” 回来路上想起这话,我总觉得有些逻辑矛盾。 谢星洲明显不买宋远航的账,却一贯和江洵极为要好,又怎么会在两次亲眼目睹我和宋远航在一起后,说出我不至于对江洵动心思这样的话? 难道在他心里,江洵还比不过宋远航吗? 不过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低下头考虑了几秒,然后顺着他的话,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见过很多女孩给他表白呀?” “那你以为——” 谢星洲当时那句话应该是没说完,因为在这几个字出口后,我们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谢星洲。” 毫不夸张地说,江洵是我见过最没脾气的男生,或者恰当一点, 分卷阅读17 他是一个不太能让人看透情绪的男生,无论何时见,总是一张冷冷淡淡的面孔,若无十分必要不开口,可是只要他开口了,那声音里自有一种虽然平静,却让人忍不住听从的魔力。 听见他开口,谢星洲几乎瞬间止了话茬,转头看向他:“嗯?怎么了?” “把我手机拿来。” 江洵当时说了这一句。 再之后,他们一群人就去打篮球了。 在今晚之前,我没有专门看过男生打篮球,场上的规则也一概不懂,不过也看得出来,他们那帮人,对待这晚自习后的运动并没有多认真,应该就是在一天的学习后,习惯性在操场上放松放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看的缘故,宋远航整个过程中表现得十分亢奋,跑起来非常快,进球了吼声很大,被截球时咒骂声也大。 看了一小会儿,我觉得困,偏偏又不知道时间,只能问正好蹦到我跟前的谢星洲。 他说手机在宿舍充电,没拿,扭头便问了声:“江洵,几点了?” 江洵的手机其实就放在我脚边不远处,听见这话,他停下脚步看过来一眼,尔后便走到了我们旁边。 “九点五十。” 宿舍楼十点半关门熄灯,我明天还要去A市兼职,听见这一句便不想多待了,谢星洲显然也看透了我的想法,问:“你要回去呀?” “嗯。” 我刚应了他一声,宋远航也走了过来,问我:“你是想回宿舍吗?这离熄灯还早着呢。” “嗯,明天有事。” 可能是我这回答显得太含糊了,宋远航紧跟着就追问:“什么事呀?要不要紧?我陪你去,之后带你去看电影怎么样?” 我不想和他看电影,也不想让谢星洲和江洵以为我已经和他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去看电影了,便直接开口回绝,说我明天要兼职一整天,没时间看电影,也没时间出去逛。 开学到现在,我其实也能感觉到,他应该家境不错。在听到我开口说要兼职的时候,他微微怔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周末还兼职?干嘛对自己这么狠?”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典故,也想起了小小曾问过的那一句“你就这么缺钱呀”,我没办法也不想告诉他:我身上和饭卡里所有钱加起来也不足两百块,如果不兼职,我都不敢买一双能换洗的鞋子。 有时候会觉得活着很累,累的时候我会想想早已烂熟于心的那段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但是这些话,像宋远航这种刚认识两天就要送手机给女生的男生,大概是没办法体会的,所以我也不想和他多说,只是强调了一句:“真的要兼职,我接下来两天都没时间。” 话说到这,好像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不知道我当时那个样子,是不是让人觉得可怜了。听我强调完,谢星洲便语气不满地插话,对宋远航说:“人家兼职又没碍着你,至于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不是,我没有……” 宋远航被他那么一怼,好像回过神来,反驳了一声后,又看向我,语气迁就,“那好吧,没空就没空,改天也行嘛。你想回去是吧,我送你。” 通过他来接近江洵,这条路是否行得通? 一起往回走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一点,到现在,其实也没琢磨出个结果,且走且看吧。 第7章 情书 倪行罩着的 2010年9月5日/星期天/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的那个人偶服不够透气,昨天到今天一直觉得心口闷闷的,不太舒服。 昨晚没写日记。 今天下午回来匆匆地冲了个澡,去教室后,也仍然有点提不起劲,所以就一直半趴在桌上,用左手撑着脑袋看书。 周小小坐我里面的位子,在我刚进教室那会儿,她没在位子上,跟班上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围在秦诗雨边上说笑。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性格过于敏感,可事实上,她就是在抬头看见我的时候止住了笑闹,也不知道和其他人说了句什么,便先一步回了位子坐下。 我感觉,她是因为不想和我说话,所以在我之前进去,这样的话,就避免“借过。” 而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化,后排的郑西洋他们应该也感觉到了,要不然,郑西洋就不会在第一节 晚自习刚下,她出去以后问我:“你和周小小最近怎么了?话都不说。” 不是我不和她说话,而是她不想和我说话。 本来我都已经感觉没什么了,可就在他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忍不住,眼眶灼烫,似要掉下泪来。 好在,边上的倪行正好在那时催了一声,“磨叽什么?走了。” 他们那一帮子男生,经常在第一节 晚自习之后三五成群地下楼,买东西或者抽烟,因为每一次他们回来经 分卷阅读18 过我桌边,总能闻到一些烟味,不过相比于最后两排那几个,倪行和郑西洋身上的烟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他们俩天天换衣服有关。 今晚他们上来时,郑西洋搁了一瓶茉莉蜜茶在我桌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来给我拿饮料,第一次给的时候,我推脱说不要,他嬉皮笑脸地回:“我们男生可没人爱喝这个,你不想要,那就扔了吧。不过以后该给我们抄作业还是得给。” 听了这话,当时那瓶,我就放桌洞了。 今晚我没推拒,因为实在没力气听他贫,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便转过去道了一声谢。 郑西洋那时刚好坐下,听我道谢,偏头朝他右边努了努嘴,笑嘻嘻道:“不谢不谢,又不是我买的,行哥买的。你要谢就谢他呗。” 他这么说,我便偏头看向了倪行。 倪行就坐我后面,自然也听见郑西洋说话了,不过没等我“谢谢”两个字说出口,他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脸白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脸色怎么样,听见他这么说,不由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上手,等我再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额上一掠而过,尔后,便听见他说:“应该没发烧,不过你要是身体不舒服,那还是先别喝凉的了。” 这话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转过头以后,总觉得他那个语调有些怪怪的。 难不成他误会我例假来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之所以想要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去回顾,不过是希望在写这些字的过程里,我心里憋闷的情绪能逐渐缓解,愤怒也随之减轻。 这些情绪,都是因宿舍里这些人而来的。 因为不舒服,今天下了晚自习以后,我没在外面逗留,早早地就回来了,想着洗一下这两天穿的衣服,再洗漱完,便可以上/床休息。 哪曾想,洗完衣服后端着水盆从公共洗手间回来,走到门口,突然听见了李书会的说话声。 她和刘双在三班,三班和二班是高一级的两个重点班,外加一班火箭班,教室都在实验楼上。白天里遇见的机会少,她们俩和我们几个四班的其实交集不多,最开始那两天,我们偶尔会说话、讨论作业,应该是贴吧里那个爆料以后,这种互动便没有了,可是我熟悉她的声音。 她用那种一贯柔软的语调,有些苦恼地问:“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不理她吗?感觉是不是不太好?她爸做下的事,和她也没多大关系吧,不能代表她。我看她独来独往,有点可怜啊。” “什么叫我们不理她?书会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故意孤立她!我问你,你没主动和人家说话,那人家主动和你说话了吗?你没听我们班男生说——‘四班那个小王祖贤,好高冷的样子’,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别人这样以为呢,需要我们操心?” 这是刘双的声音。 “你们有我难受吗?我还和她同桌呢。” 周小小的声音,我更熟悉了,“在宿舍不说话,教室里也不怎么说话,出出进进都不方便,我都快郁闷死了。我也知道杀人的不是她,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只要一想到她爸……我看见她都感觉有点害怕,现在就希望老师快点排座位,给我安排一个正常的同桌。” 原来我不正常…… 那一刻听见这句话,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忍住了推门的冲动。 又听见秦诗雨在笑,“书会你就是太心软太单纯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你怕是不知道,人家在我们班是倪行罩着的,小小为什么难受,不就因为她俩不说话以后,郑西洋和倪行都不怎么理她了,只一个劲儿地维护沈余年。还有上一次,郑西洋他们进教室动静大,惹恼了灭绝,灭绝让他们都站外面别进来,沈余年那节课也没上,跟他们一伙男生翻墙去了网吧!” 刘双惊呼起来,“你说的倪行,是不是你们班那个从来不穿校服,个子高高,长得还贼帅那个?” “嗯。” 秦诗雨声音不忿,“就是他,初中那会儿已经很出名了。我听朋友说他有个伯伯在省军/区,很有权势。他父母做房地产生意,可能太忙了所以都不怎么管他,他大多时间跟爷爷奶奶住北城老宅,要不然哪至于念我们学校?” 她说了这段话以后,刘双又笑了一声,“那人家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沈余年不会以为她有机会吧?听你这么说,倪行八成和高三那体育生一样,就想上她呢。” 可能最后这句话,太过不堪入耳。 所以在刘双这么说完,她们都突然噤声了。 我没有勇气推开门。 想起来有点可笑。 在李家生活了五年,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我其实都见识过了。我知道人可以虚伪到何种地步,也早已对很多更过分的辱骂免疫,可站在门口听完了她们这些话,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条鱼。 在某个毫无防备的瞬间,被人突然从水 分卷阅读19 里捞起,然后猛地甩出,拍在了冰冷黏腻的河岸上。 我想推开门大吼——我爸是失手杀人,他不是故意的! 我也想同她们争辩——我没有不理人、没有故作高冷,也从来没对倪行产生过什么非分之想! 可只是这种想象,便已抽走了我浑身所有力气。 端着水盆重新走回公共洗手间,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便将那两件洗好的衣服,重新又洗了两遍。 现在坐在这里,写下这篇日记,我的耳边,依然时不时地响起周小小和秦诗雨说话的声音,我能感觉到:先前我对她的好感,已经全部、一丝不留,消失殆尽了。 可能从头到尾,我想象中那个她,并未存在过。 其实她也没错。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朋友,更有权利决定自己要不要和一个罪犯的女儿当朋友。 就这样吧。 2010年9月6日/星期一/阴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太阳,也没有风,很闷。 我还是不太舒服,没胃口吃饭,做什么也都提不起劲,好像生病了,感觉很难受,在考场上写语文作文时,都跑神了好几次,差点没写完。可是中午吃饭后在宿管阿姨那借了体温计来测,却没有发烧。 也许是心情原因? 心里闷,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就像王国维那句话——以我观物,故万物皆著我之色彩。 其实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不太愿意说话,也不太愿意和别人交流,生怕一开口,便控制不住那些阴郁的情绪,显露出狰狞可憎的面目。 下午第一门考物理,后面那男生踢我凳子,我其实感觉到了。可因为数学老师监考,我怕惹麻烦,所以没理。他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和他们一起去过网吧的第一名不够意思,在老师收卷后又抬脚踹我凳子,阴阳怪气地喊:“喂,我说第一名……” 后面想说什么,我不知道。 大概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被倪行打断了。 倪行在他喊出“第一名”后,开口问:“你干嘛?” 我一直没转过头去,所以不知道他说这三个字时,是用怎样一副表情,可我记得他声音,那声音比以往他说话时略低沉,冷淡中携裹一丝戾气,几乎是他情绪不悦时的标配预告。 那男生语气里的嚣张立时下去,小声回答,“不干嘛呀,就想着……抄几个答案嘛。” “不要逼脸,人欠你了?” 倪行冷笑着骂。 那男生似乎陪笑着说了句什么,我没能听清。 我在那时收拾好桌面,走出了教室。 很矛盾,我一方面希望倪行不要为我出头,另一方面,又需要他这样为我出头。 弱者可悲。 2010年9月7日/星期二/小雨转晴 早上起来下了点小雨,可是我出宿舍门的时候没注意,只好一路小跑着去了教室。 因为举行摸底考试,今天和昨天一样,没有早读,班上大多数人去的都比较晚。我第三个去,拿语文书趴那儿看,也没注意到后排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进了教室。 直到倪行拿笔头戳我后背。 心里烦,第一下我没理,他大概以为自己动作轻,我没察觉,所以才加大了力道,戳了第二次。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发誓我不会发火,可偏偏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在我心里积蓄了几天的憋闷,都一股脑地冲着他去了。 我当时应该喊得很大声。 因为我记得,在我喊出那一句“干嘛呀”并且扭头朝他看过去的瞬间,教室后排嘈杂的吵闹声突然停了。 倪行也明显脸色一僵。 尔后,他低头看了眼放在他桌角的豆浆。 要是我没猜错,那杯豆浆应该是给我的。 因为开学这些天,他从来没在教室喝过豆浆,他也从来不会在教室里吃喝任何有“饭”属性的东西。 在吼出那一句以后,我也清醒了。 我能感觉到,教室里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 有那么一瞬,我担心他将那杯豆浆扣在我的头上,或者直接泼我一脸。因为在我的认知里,那应该是他被惹到之后的正常反应。 可他没有。 哪怕脸色十分难看,也没有朝我发火,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看了几秒,便起身出了教室。 郑西洋追了出去。 余光瞥见他们离开教室的身影,我心里其实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知道,我长得不错,可就像刘双所说,他们这种背景的少爷,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至于对我献殷勤? 而且贴吧上那些事,他们肯定知道。 应该是同情吧,男人大多会有怜弱心理,像他们这种出身优越的男生,可能更早地见识了社会上的锦绣浮华,所以心理上比同龄男生成熟,也更早 分卷阅读20 地以男人自居。 可是我不想被同情。 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第8章 情书 “买一包女生用的东西。”…… 2010年9月8日/星期三/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二十四个小时,这是我上小学时就已经懂得的常识。 可还是觉得,刚刚经历的这一天,漫长得好像有二百四十个小时。 应该是昨天的气没消,所以今天早上进了教室后,倪行没有主动和我说一句话。他明摆着冷漠,郑西洋大抵不敢触他的霉头,也一反常态地,没有主动同我说话。 我明知自己迁怒不对,可一看到倪行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到最后,也没说“对不起”三个字。 心不在焉地,就到了上午第三节 的体育课。 上个礼拜的体育课没上,今天这节,是我们四班这学期第一节 体育课。 时至如今,我已经说不清,到底是李文若在贴吧上的爆料起了作用,还是秦诗雨已经在四班的女生群体里树立了说一不二的威信,在队伍里站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没有女生往我旁边站。 一排四人,两男两女,我的前面、后面、右面,所有人都有伴,谈笑风生、打打闹闹。只有我的左边开了一个缺口,好像那是什么禁忌之地,需要避讳,所以被大家默契地遗忘。 体育老师都察觉出异样,整了一遍队伍后,皱着眉问:“女生那边怎么回事?中间空了一个。” 几乎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的后面传来一阵低笑。 我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不就想看我尴尬、难堪,从我的无所适从、无地自容里,找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我哪会让她们如愿? 我不仅没低头,没回头,还将脊背挺得笔直,不让脸上冷淡且不以为意的表情露出丝毫破绽。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孟文静的喊声,打破了那一刻趋于凝滞的气氛。 体育老师停步,朝她看了过去。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体育老师说:“对……对不起老师,语文老师让我去她办公室了,耽搁了几分钟。” 体育老师是个个子很高、脸型方正的男人,也许是习惯了自己的课不被重视,听见她这话只道:“好了知道了,归队吧。” 孟文静便走了下来。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了我旁边。 我没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冲我笑,镜片下的一双眼睛弯起,像俏皮的月牙儿。 心中触动,我也想回以一笑,却被旁边一阵动静打断了。 谢星洲领着高三一班的队伍,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跑步经过了我们班的队伍。 在那之前,我没发现,我们这一节体育课,竟然和三一班的体育课撞了。班上其他人应该也没发现,因为在谢星洲他们跑远以后,我们班的队伍,突然像炸开锅一般热闹起来。 确切地说,是女生们,热闹起来。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包括却不限于—— “我们这节体育课和三一班一起上呀!” “领队的就是总跟江学长在一起的那个学长!” “怎么没见江学长?他是不是有特权,不用上体育课?” “开学典礼上他真的太帅了,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有谁能把校服穿得那么好看!” 那些说话声传到耳边,我的脑海里也不由地浮现出开学典礼时,江洵站在台上那个画面,下意识抬头,朝三一班方向看去。 孟文静当时在我边上跑,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我这个举动,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学神应该也是被哪个老师找去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在教师楼下面碰见他了。” 难怪不在队伍里。 这念头浮上,我便也收回了目光。 古语有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很适合来形容我这一天。 令人疲累的两圈刚跑完,我便察觉到小腹那阵坠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半年来我的例假特别不准,有时候拖到四五十天才来一次,有时候明明不到一个月,也会突然而至。 庆幸的是—— 那两圈跑完,体育老师便在班上众人的强烈要求下,让我们解散,自由活动了。 我不敢耽搁,一解散,便往女厕所方向去。 这一次来得突然,姨妈巾我也没准备,好在裤兜里有卫生纸,也就将就着先用了一下,预备出去了买姨妈巾。 没想到会有人在外面堵我。 马尾被猛地抓住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头皮生疼,好像一整块都被突然揭了起来。 “横啊,听说你不是挺横么?” “啧啧啧,脸蛋白成这样,真是我见犹怜呀,难怪能老少通吃,不愧是婊/子养 分卷阅读21 的——” 这两句话,足够我判断来人是李文若授意了。 我后知后觉地想,在一开始,我试图挑衅她之后,就该有挨打的心理准备。 事实上,我是很会挨打的。 我知道怎么表现能少挨一些打,也知道怎么表现,能在挨打的时候,少受一些伤。 那种情况,我没做无谓的反抗。 整张脸被摁在洗手池的瓷砖上,我也如预料般那样,听见了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李文若在笑,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今天怎么这么乖?倒是让我想起你刚进我家时那个样子——可怜得像一条狗。” 之后她又说了很多话。 那些话,是我在私下里听过无数遍的。 我也在那时才意识到,堵我的几个女生,就是之前在奶茶店里,她的那些朋友。而她们,明显不是高三一班的。 她们受李文若笼络,听李文若差遣,本质上,和李润安常年做慈善,为自己巩固声望,是一个道理。李润安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人面兽心,那李文若,自然是心存惧怕,所以制造众星捧月的假象来麻痹自己。 她若真的从小诸事无忧,又何必如此? 可能冷水会令人清醒,所以当李文若扯着我的马尾,将我从洗手池里拽起来时,我盯着她笑意张狂的脸,问出了心中横亘的那个猜测:“其实你很早就知道,他不正常了吧?” 这句话好像一个定身法,将李文若定在了当场。 她死死地盯着我看。 那是一个人最见不得光的秘密被发现后,让她恨不得杀人灭口、永绝后患的眼神。 而我,大抵是那一刻精神已疲累到极致,只想从那种状态中解脱而出,竟一把挥开她钳制我的手,拖着步子往门口走了。 乍一出去,日光刺目。 好像我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很多年,终于被释放而出似的。 天很蓝,操场的远处,有男生在打篮球,奔跑跳跃,也有女生三三两两地打羽毛球,或者就站在篮球场边沿围观说笑,我凭着本能,离开操场,往没有什么人的地方走。 感觉起来好像走了很久,可事实上,不过就是从厕所到教学楼的距离,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看到了花圃里颜色浓稠像血一样的月季,还有一抹远处而来的身影。 再醒来时,我躺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 盯着“滴答、滴答”的吊瓶看,我的思绪渐渐回笼时,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校医进来后看了眼吊瓶,笑着对我说:“没什么大碍,你就是中暑晕过去了,打两瓶点滴就能好。” “谢谢您。” 道谢后,我想起自己倒下前看到的那一抹身影,迟疑着问,“请问,我是怎么过来的?” “呵呵,江洵送你过来的。” 校医男,年龄看上去不到四十,很爽快地说完这句话,还乐呵呵地补充,“就是高三一班,学习特别好,人长得又高又俊,你们女孩子总追在后面喊校草的那一个。” 真的是他。 无法说清楚,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庆幸还是抑郁。 我试图去回想,倒下去那个瞬间,我的模样到底有多狼狈,可脑袋晕晕沉沉的,像一团浆糊,让我想不出个名堂。 我沉默着,校医又安慰了句:“走之前他已经用一卡通给你付过医药费了,还说会找你们班同学过来,你也别多想,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有个好身体才能好好学习嘛。” 我们班同学?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又看向他。 也就在那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您好,请问高一四班的沈余年,在这里吗?” 是周小小。 我意外极了。 可校医听见那话,第一时间转身走出去,唤了声,“这边。” 周小小“哎”一声,出现在了我面前。 大概是看我有人陪,校医也就很快出去了,只留下周小小和我,两个人在病房里。 现在回想,仍觉得尴尬。 在宿舍门外听到她说那番话以后,我已经收了同她当朋友的心,也和她一样,只等着摸底考试成绩出来,老师排座位,将我们分开。 我不说话,她也显出踌躇来,在床边站了许久,才小声问出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 我摇摇头,告诉她。 “那就好。” 她点点头,又咬着嘴唇低下头,尔后,一只手伸进校服裤袋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放在了我床上。 那是一个姨妈巾。 乍看见时,我大脑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看向她。 她脸色涨红,浮现出尴尬和难为情,不自在地告诉我:“那个……江学长让我买给你的。” 江洵? 他发现我来例假了? 如果把人脑比成一台机器,我那一刻,肯定死机了。 好半晌以后, 分卷阅读22 看着站那儿没动的周小小,我忍不住问了句:“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啊?” 周小小可能没想到我问这个,愣了一下后,迟疑着说:“他就说……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买一包女生用的东西拿来。” 这话说完,她又补充,“我买了一包,不过拿来不方便,所以剩下的都放你书包里了。” “嗯,谢谢。” 这声谢是真心实意的。 江洵也许是见过我和周小小走在一起,所以在那种状况下叫了她,可她原本也可以拒绝,不是吗? 我紧接着又补充了句:“去教室了我给你钱。”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竟然让她哭了。 那一刻我看着她,只觉得错愕。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当着我的面流下泪来,一副很慌乱的样子,抬手去擦眼泪,擦着擦着,又不擦了,就那么告诉我:“余年对不起呀,这些天,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其实没想过孤立你针对你,可是……可是我要不那么做,我在班上就没有朋友了。” 这话真的好笑。 我听了之后的表情,应该是有些嘲讽吧。 她眼泪流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说:“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可是我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全班第一,我跟你在一起,她们都说我像你的跟班、丫鬟……” “就这样吧。” 我看着她说。 她也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能不能原谅我?” 有时候我很不理解,这种好像是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所以试图从别人身上找安慰的行为。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她说:“我没有怪你。” 如果要怪要恨,那我这十五年来,该怪该恨的人,怕是难以数清了。 周小小于我,不过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奢念,是一个我曾以为能成为朋友,最终却无此缘分的人。 她的那一点人之常情的软弱,并不值得我记挂,或者记恨。 听我那么说,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擦干眼泪,对我说:“嗯。那我先回班上了,我帮你给老师请假。” 我原本也没想着她会留下来陪我,便点了点头。 她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时,又停下,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你放心,你和江学长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和江洵的事? 等她彻底走远,我才反应过来,她误会我和江洵在一起了? 也对,像江洵那样的性子,能对她说出“买一包女生用的东西”这种话已经是奇迹,自然不可能多嘴再解释他是怎么将我送去医务室,又如何发现我来例假的。 我也无聊,所以在打吊瓶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象他对周小小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一遍又一遍地想象,他送我到医务室,发现我来例假时的心理活动…… 不过无论如何,我可以确定—— 在今天以后,我在他那里,多少会有一些区别于其他女生的特殊性,那,这可以算作我迈向他的一步。 第9章 情书 我怕死,更怕死不了 点滴打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中午了。 校医给我拔针后,似乎是看见了我脸上的欲言又止,笑了一下说:“枕巾你拿回去洗一下,晾干了送来。” 他竟然也知道? 那一刻我的表情,可能暴露了我的想法。 校医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开口又说:“江洵把你放在床上后,我看见他短袖下摆蹭了血迹,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后来就让他把枕巾给你垫在身下了。” 当时听见这话,我恨不得边上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 校医肯定也意识到我的难为情了,笑了笑,便拿着手中的点滴瓶和输液管,先一步出了病房。 我折好了枕巾,正待出去时,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客气的男声,“请问,高一四班的沈余年同学,是在这里吗?” “你是?” “哦,我是她父亲的助手,听班主任说她病了,过来接她回家。” 那一刻听见这话,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我唤:“二小姐。” 是了,自从我到李家,便有了这个称呼。 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了。 毕竟距离我被我那个妈赶出李家,也已经过了足足四个月。这四个月她对我不闻不问,任由我在外面自生自灭,我也早已在心里,将她割舍掉了。 我不知道李润安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遣人来接我,也不知道班主任究竟怎么和他说的,更意外的是,班主任会因为我这一病,便去翻我的档案,并将电话打到那个家里去。 毕竟,开学后刚登记的□□里,那两个家长电话,我都是乱编的。 手里捏着枕巾,我许久 分卷阅读23 没说话。 大概因为许久未见,林徵进来后,也沉默了几秒,才笑着开口:“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当时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后来到宿舍里换裤子,才从镜子里看见了那个自己。 马尾松散,鬓发蓬乱,脸上有几道红印,就连衣服,也因为打湿过又躺了会儿,显得皱巴巴。 下午的课没上,我跟着林徵一起回了李家。 本来不必回去。 在那一晚被赶出来时,我曾在心里发誓,这一辈子绝不再踏足李家,也绝不再认那个妈。 可有时候,人需要对现实低头。 离开那个家是在五月初,我在学校宿舍里的几件衣服都很单薄,就连鞋子,也只剩一双现在还能穿的了。 九月以后,北城的天气会逐渐转凉,我需要厚衣服过冬,兼职赚钱维持吃喝已经很勉强,实在没办法一件一件地去添置厚衣服,在此之外,我甚至还想买一个充电台灯,外加一个手表来看时间。 所以在权衡之后,我答应跟林徵一起回家了。 林徵是李润安的助手,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在李润安身边待了近十年,为人处事周到妥帖。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最开始进到李家的那一年,我一度对他有很朦胧的好感。 只因为他不像李家其他人那般欺辱轻贱于我,他在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对我客气关照,好像我这个二小姐,当真就是李润安的二女儿一样。 不过,我一直很明白,他对我的好,并不特别,只是源于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貌。 至于我离开李家的真正原因,他肯定也不清楚,所以才在吃午饭的时候说出那一句:“母女间哪来的隔夜仇,余年,你这才上高一呢,听哥一句劝,回去和你妈说两句软话。” 毕竟认识五年了,哪怕他的本职工作是处理李润安画室那边的事,我们也有不少私下碰见的机会。 有时候我不开心,他便会叫我余年,以一个年龄稍大、兄长般的身份讲道理,劝慰我。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状况,我和李家,注定是水火不相容了。 所以这次他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沉默着喝完了手边那一盅排骨玉米汤。 大概是见我不应声,又或许他也能想到,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一句话之后,他没有继续劝,而是喊来了服务员,让给我又加了一盅排骨汤,还让我慢慢喝,小心烫。 不知怎的,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墨青了。 墨青是我亲弟弟。 比我小了差不多七岁,印象里他刚刚会自己吃饭喝水那一年,我经常同他说这种话—— “慢点喝,小心烫。” “慢点吃,别噎着。” 只是那之后没多久,家便彻底散了。 突如其来那些回忆,让我丧失了吃饭的胃口,不过秉着一贯不浪费的原则,我还是将剩余的饭菜吃完了。 回到李家时,那个女人正好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我要回去的消息,特地坐在那里等我,不过无论是不是,我也没叫出那一声妈。 许是顾及着林徵在旁边,她拿出了和以往大相径庭的态度,起身后笑着唤了一声:“年年。” 我不想和她一起做戏,摆什么母慈女孝给旁人看,所以只说了一句“我回来拿衣服”,便往楼上去。 走到楼梯拐角,我遇上了从楼上下来的李润安。 哪怕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我还是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实讲,他的外表形象,从来和坏人沾不上边。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应该是斯文儒雅。可一旦有机会相处了,这个词便要换成深不可测。 楼梯就那么宽,林徵还在我旁边,我没有后路退,定下神后,也意识到,没有退的必要。 最起码那一会儿,我很安全。 李润安的说话声在头顶响起,他问我:“身体好点了吗?怎么会在学校里晕倒?” “校医说是中暑了。” 我当时这样回答了一句。 那件事发生时,他是半醉的状态,那件事发生后,他以外出写生为由,离开了北城。 现如今,大抵是想先粉饰太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能陪他演上一时,却不能在李家过多停留,所以在听他说“那就好好歇上几天,身体好了再去学校”后,回复了一句,“高一课很多,我只是回来取一下衣服,然后就回学校。” 说完那话,我没有抬头看他。 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好半晌,他什么话也没说,从我边上下楼去了。 我往楼上走,听见我那个妈很殷勤地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隔壁的张老板刚才送了一篓子大闸蟹,将近二十个呢,我让孙姐等会儿给蒸上 分卷阅读24 ,再包一屉虾肉饺子,弄一个凉拌藕片,一个白灼菜心,怎么样?” “你随意,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晚饭不在家里吃。” 这话说完,脚步声便远了。 我松了口气,上楼去拿衣服。 却没想到,曾经属于我的那个房间,已经没有一丝我的痕迹,衣柜里干干净净,一件衣服也没有。 有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我回过头去。 四目相对时,我那个妈开口说:“暑假里大扫除,文若把你的东西都给清理了。”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干巴巴地,陈述出这一句话。 我脑袋嗡嗡疼,有点被气到,也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天真地以为,回去了还有衣服可拿? 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我抬步便往外面走。 “余年。” 万万没想到,在我经过那女人身边时,她竟然拉住了我。 我让她放手。 她没放,反而拿了一张卡往我手里塞,说:“就当回报我把你生出来的恩情,以后别回来了。” 可笑,我能决定自己被谁生出来吗?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不曾来到这个世上。 我没有要那张卡。 我当时想:哪怕在外面穷死饿死、苦死冻死,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要她一分一毫。或许我今天本来就不该回去,回去这一趟,也不过是又一次自我作践、自取其辱。 林徵跟李润安走了,我回校,自然不会再有人送。 我也不想坐车,无论是出租还是公交,好像只要看见人,便可能控制不住那些自怨自艾的情绪。 我就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个人工湖边,站在那儿,看着湖面上倒映着的垂柳的影子,我产生了一股跳下去的冲动。 如果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吧。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我第一次产生过这个想法。 可事实上,死亡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我怕死,更怕死不了。 不是每一个想寻死的人,都能成功死掉的。如果折腾了一通最后没死成,那之后的痛苦,可能更让人难以承受。 我在湖边站了很久,站得累了,又找了个长椅坐了许久,直到暮色降临,夜风拂到脸上,才突然想到,再不回学校,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第10章 情书 没想到他会朝我笑。 我一路走回了学校。 只能感慨,人的潜力和承受力,真的好像无穷无尽,有时候没到那个境地,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走了那么久,我甚至没有觉得累,直到终于走进校门,才察觉到小腿发软,小腹一阵阵,刀割般的疼。 好在,教学楼上的灯还亮着。 我们班教室的钥匙,我身上有一个,一直随身带着,去教室里取了书包,我又去到操场,上了次厕所。 从厕所里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宿舍,反正对这个宿舍的大多数人而言,我都是不被欢迎的。 我抱着书包,选了个光线暗淡的地方,坐下发呆。 那个地方离篮球场不远,可能选那个地方坐下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就希望能碰见江洵。 不过最开始见到的不是他,而是谢星洲。 谢星洲当时和张绪一起,说着话,单手转篮球,从我边上走了过去。越过我大概两三米,他抱着篮球退到我跟前,弯下腰盯了我一眼,笑说:“真是你呀,以为看错了呢。” 看见他那一瞬,我其实有一些失望。 因为江洵没跟他一起。 一时走神,我也就没说话。 想来我那个状态,就差把“心情不好”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谢星洲离我挺近,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了我几秒,直起身后,将手里的篮球抛给了张绪。 张绪接到球没说什么话,直接走了。 谢星洲在他走后蹲到了我边上,笑着问了句:“怎么啦,心情不好呀?”阿昏 那个场景,他那个语调,让我很有倾诉的欲望。从来都是在纸上写,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听我说话。 可是大抵因为从来没对人吐露过心事,分明有许多话涌到嘴边,我最终却都没能说,只问他:“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宋远航不知道,江神在上面洗衣服呢,等会儿下来。” 洗衣服? 他说的这话,让我瞬间想到校医说的——江洵短袖上蹭了血。 心里有些尴尬,又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复杂情绪,我沉默半晌,“哦”了一声。 谢星洲紧接着问:“你是想看见谁?” 这个话,分明有一股子试探的意味。 我心下微愣,下意识看向他。 他的脸色比之前碰见时都要正经几分,看着我说:“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可没有开玩笑, 分卷阅读25 宋远航那厮,不是什么好人。” 我一下子笑了,反问:“那你们还天天在一起。” “打球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知道他在男生宿舍说的那些话。” 思量了几秒,我这样说。 谢星洲显然没想到,宋远航拿我打赌的事,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可能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我既然已经知道,却还和宋远航一起遛弯。那一刻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又错愕又疑惑,很不理解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知道那你还和他……” 可能他当时没什么合适的措辞,所以话说一半,卡住了。 我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告诉他说:“嗯,我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他几乎是瞬间便问出这一句。 我没有回答他。 我想,未来总有一天,他会知道,那个原因是江洵。 如果他会将我们这番对话告知江洵,让他帮着琢磨,那依着江洵的聪明,应该能更快地知道:他便是我未出口的那个原因。 让他以为我喜欢他,那么但凡遇见,他总会对我多几分关注。 可能对谢星洲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和我说话,实在是一件挺累的事。我没回答,他在旁边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直接坐在了地上,又问我:“那个,你和我们班李文若,哪一种姐妹关系,方便说不?” 这没有什么不方便。 我直接回答他:“我妈嫁给了她爸。” “这样啊……” 谢星洲若有所思地笑了下,语气不乏试探,“她爸不是个画家吗?听说一幅画还挺值钱。” “嗯。” 画很值钱是事实。 我也明白谢星洲的言外之意—— 既然是重组家庭,那好歹也算一家人,她爸那么有钱,就一点儿不管你,任由你天天做兼职? 不过他应该是那种双商都比较高的男生,话说到这,没有继续下去。 我也松了一口气。 尔后便看到他突然抬手晃了晃,喊:“江洵,这儿。” 可能那一声他喊得太突然,我又一下子想到白天的事,只觉得耳边嗡一声,脸蛋跟着烫了起来。 谢星洲站了起来,拿手拍了拍裤子。 我抱着书包,也跟着站起身。 江洵应该没想到会在下楼后碰见我,目光对上的那一瞬,他脸色微微怔了下,才抬步走到我们跟前。 今晚他没穿篮球衣,而是穿了件宽大的纯白短T,下面配了条束脚的黑色运动裤,走动间,白而清瘦的脚踝会露出来,显得那两条腿,都比以往更修长了两分。 站定后,他没和我说话,问谢星洲:“怎么在这儿?” 谢星洲应该是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呐,这不突然遇上……么,就闲聊了一会儿。” 江洵又道:“那我先过去?” 预感告诉我,他们俩就要去打球了,所以我在那时抬起头,问谢星洲:“我能不能和江学长单独说两句话。” 这话,大抵又让谢星洲意外了。 他直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江洵身上,尔后笑起来,“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你们说。” 话落,他便转个身走了。 就剩我和江洵,面对面站在那儿。 想起白天的事,我免不了有几分尴尬,可是又不想错过观察他表情的机会,所以仰头看着他,说:“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听校医说医药费是你用一卡通刷的,一共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了,没多少钱。” 他一开口,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我也想到他可能会这么说,便又接了一句,“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女生请吃饭过,应该有吧,像他这样的男生,身边肯定从来不乏追求者献殷勤。 当时想到这个,我突然走神了。 没想到他会朝我笑。 从第一次在学校里遇见,我好像就没见过他笑,他那个笑容很淡,几乎是一闪即逝的,尔后再开口,声音里便带着两分规劝的意味,“这个也不用,钱留着你自己花吧,别再动不动晕倒就成。” 现在写下这段话,我心里仍有几分疑惑。 动不动晕倒? 我在学校里,好像就晕倒了今天上午这一次。 他应该就是那么一说? 可是他对我笑了,而且在说完那句话,我愣神的时候,还十足耐心地问了句:“还有事吗?要再没什么事,早点回宿舍休息,我过去了。” 会送晕倒的女生去医务室,会帮着垫医药费,助人不求回报,还会露出那样的笑…… 他好像也没那么高冷。 还是说,我在他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特别了? 第11章 情书 “好了,原谅你了。” 分卷阅读26 2010年9月9日/星期四/晴 今天是难得开心的一天。 主要原因是——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 其实在刚考完之后,我是有些担心的。因为一直不太舒服,感觉起来没发挥好。 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很玄妙,每当你觉得考得还不错的时候,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疏漏,而偶尔你觉得没考好,成绩却会出乎意料。 也可能真的和其他人暑假都放开了去玩儿有关吧。 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语文能得132。当语文老师笑容满面地跨进教室,用一种几乎迫不及待分享喜讯的状态在班上公布这个成绩时,我整个人也呆了一下。 还记得她的原话:“这还是我教学以来第一次,在次重点班阅出这么高的分数。课前和一班的语文老师交流过,他们班这一次的语文单科第一,也是132分。所以沈余年同学的这个132,等同于我们这次语文单科全级第一。大家向她表示祝贺。” 那一刻,置身于突然响起的掌声里,我竟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开学以后,我其实能感觉到—— 语文老师很喜欢我。 她特别喜欢点我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读课文,讲课的时候,也经常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而我这一次的分数,应该让她觉得自豪了吧。 所以她在夸了分数之后,又拿着我的卷子当范例,从字迹夸到整洁度,又逐题讲解,甚至逐桌传阅。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有这个待遇。 不知道这算不算应了那一句:“祸兮福所倚。” 如果不是因为中考缺考了一门,我肯定不至于分到四班,成为这个班的第一名。 要是和初中一样在一班,我大抵也就勉强够上中游水准。 正因为分到了四班,所以语文课上的情况,在今天的每一堂课上,依次上演了。 到晚自习,班主任拿着排好的成绩单刚进教室,前排便有男生问:“沈余年总分多少啊?” “841。” 班主任也没卖关子,站上讲台,公布了这个数字。 尔后便一脸笑容地看向我,同时说:“刚才问过三班班主任,他们班这次的第一名是826分,二班的和他们不相上下,沈余年同学这个成绩,大概在一班的中游。一班的第一名这次总分887,距离八科满分950,只有63分的差距。” 听闻这话,班上顿时又一片哗然。 班主任也没阻止,任由教室里的议论声发酵了几分钟,才拿起手里排好的成绩单,从头往后,公布了这一次的班级名次。 当他念到第二名总分781的时候,教室后面响起一声“卧槽”,有人说了句“60分的差距?第一名牛逼了。” 我从前好像不曾这么深切地感受过,第一名的光荣。 也没有想到,原来成绩好和第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公布完成绩后,班主任便宣布排座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江洵这么一个清北苗子在,这几年,一中在学生成绩上抓得很紧,无论是教学实力,还是名声口碑,在北城众多中学里,都持续居于第一,风头极盛。 我们高一级也就六百多学生,却足足分了十二个班,四个梯队——火箭班一个、重点班两个、次重点两个、普通班七个。 班主任排座位,也是按成绩排的。 他拿着成绩单从前往后念,让念到的人去教室外排队,等所有人都出去,又从第一名开始,逐个进教室,自己选座位。 这个过程,我在初中并不曾经历。 被他点到,第一个进教室后,看着满教室空无一人,四十套桌椅静默无声地立在那儿,我产生了几秒钟的踌躇,不过最后,仍坐了之前的位子。 一来我并不习惯往中间坐,二来个子在女生里偏高,最适合的,其实就是旁侧靠后一些的位子。 不会挡到别人,也会更自在一些。 在那儿坐下以后,我下意识往旁边的位子看了一眼。 我知道周小小不会再选择回原位,也忍不住地想:体育课上那一幕,不知道会不会重演? 如果到最后也没有人主动往我旁边坐,那,我是不是就会和最后一名成为同桌? 摸底考试的最后一名,好像是倪行? 当时想到这,我整个人便有些不好了,抬起头往门口看,就想着孟文静名次挺靠前,如果她进来,我就给她使眼色,让她坐我同桌。 可我完全没想到,在我后面进来的第二名,直接走到我位子旁边,问了句:“不介意我坐里面吧?” 第二名是个男生,名字叫董思远,高瘦,总戴副眼镜,是班主任之前选的数学课代表,我开学到现在也认识了,不过今晚之前没说过话。 他问得客气,我却不可能不同意,连忙回了句“不介意”,便起身,让他坐在了里面的位子上。 他看着文质彬 分卷阅读27 彬,却挺健谈,坐下后便说了句:“其实我初中时就见过你,你之前在一班,对吧?” 这话让我挺意外,不过他没说错,我就“嗯”了一声。 他又笑,“那你是中考出状况了?发挥失常,还是有科目缺考?” “《道德与法治》那一门没考。” “难怪。” 他露出个了解的表情,尔后说,“那以后就麻烦多多帮助了。” “互相帮助吧。” 这样回答完,我先前悬着的一颗心,稳稳地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有一会儿,我们没怎么说话,坐着等所有人进来选位子。几十个人里,有和我一样选坐原位的,也有重新选的,不过从头到尾,没有人选坐倪行和郑西洋的位子。 他们俩虽然最后进来,却直接坐回了原位。 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先前想的我和倪行当同桌的情况其实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全班四十个人,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敢占他的位子。 选座位结束后,班主任给了十分钟,让所有人拿上自己的东西,坐到新位子上。 教室里顿时乱了起来。 我不用挪动,但是周小小要拿东西,董思远也得取东西,所以我便给腾开地方,站到了过道里。 站起来后便有些不自在了,因为我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我看。 我猜到是倪行,本来想装作没察觉,最后却实在有点忍不了,便也朝他看了过去。 他那时左手搭在自己桌面,整个人却懒洋洋地倚靠着后桌,和我互盯了几秒,突然笑起来,身子前倾,用手指轻敲了下桌面,扬眉问了句:“沈同学,你不觉得自己该给我道个歉?”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翻前面的旧账,一下子愣在那。 也就在那个当口,郑西洋“噗”地喷笑出声。 倪行好像后面长眼睛了似的,头也没回地一伸手,掐住他后颈,将他整个脑袋给摁在桌面上,才偏过脸问:“很好笑?” “不……不好笑,哥哥哥,行爷,你手下轻点。” 这一句将倪行给逗笑了。 他骂了声“去你的”尔后就撒开手,再看向我时,整张脸上光彩熠熠,无比鲜活,显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独属于少年的骄纵轻狂。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 好像他的脸上,就刻着“天之骄子”四个字。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里流露出艳羡了,只记得他回头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用那种挺大度的语气说了句:“好了,原谅你了。” 写到这,我突然有点忍俊不禁。 也才发现,其实我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他倒好,自己找了个台阶,自己就下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生气,我也终于松口气。 第12章 情书 江洵我也要定了。 之后,教室里渐渐地安静了。 所有人坐到位子上以后,班主任顺着过道来回走了两圈,顺带着指定了各组的小组长。 我们组是由我兼任的。 当时班主任就站在我座位旁的过道里,他提出来,我也没推脱,定下来以后,他便转身朝另一边说:“秦诗雨,后面的黑板报交给你,你自己再找两个人帮忙,在下周一下午,要完成第一期。” “有主题吗?” 秦诗雨是班上的团支书,座位差不多在我右斜后方,班主任说完后,她这样问了一句。 班主任回:“主题不论,不过时间上你自己把握好,从下周开始,学生会那边会在每个周一下午的晚饭时间检查各班卫生和班务,黑板报会计入班级评分,和周评分挂钩。” 他这话说完,教室里顿时又热闹开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很多人问学生会。 班主任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一中的校学生会和一众学生社团,最后他说社团招新基本上明天就陆续开始,让大家自己衡量,以兴趣为主,不耽误学习为前提,选择自己喜欢的去报名。 要不是他说,我都没想到,一中竟有大大小小的社团十几个,不光有英语角、辩论队、羽毛球社这种听起来寻常的,还有骑行社、科技创新联盟会、以及模联社这种需要他解释才能弄明白的。 我本来有点想报英语角,不过在听到社费统一三十后,便打消了参加社团的心思。 也没想到,在说完这件事以后,他会单独将我叫出去。 站在教室外面,他告诉我,经过一年级语文组几个老师讨论,已经内定了我去学生会。 想到他先前说的三十块会费,我当时便开口拒绝了。 而我拒绝的话一出口,他便笑了,看着我说:“我觉得你可以听我说完,再决定不迟。” 我也意识到自己插嘴不对,便“哦”了一声。 等他说完,我也就知道,他说的那个学生会名额,和我想的不太一样。b 分卷阅读28 r   一中的学生会由学生主导,老师辅助,分成四大部门,分别是办公室、宣传部、活动组织部和生活部。其中办公室主管人事和财务;活动组织部协调安排学校各类文化和体育比赛;生活部负责日常检查卫生、抽查晚自习到课人数、查寝,以及抽查违规禁带物品…… 而宣传部是最特殊的,也是唯一一个有老师坐镇的部门。 宣传部统辖校刊社和广播站。 广播站和其他部门一样,公开招新,而另外的校刊社从不公开招新,每一年,由高一语文组的几个老师,内定两个人选。 从有了这个传统以来,每一年内定的文编,基本都在一班。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 介绍完,班主任看着我笑说,“这个名额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校刊社历来的文编,基本上都是语文的单科第一名,也一向出自一班,这次你和一班那个同学并列了单科第一,语文组老师考察了你的总分,又比较了你和她的作文,最后才决定将这个名额给你的。” “我们学校的校刊,多久出一次?” 考虑了几秒,我问他。 “一学期四次,差不多月刊形式。” 班主任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斟酌了一下,又道,“先前语文老师过来通知我的时候,我已经替你应下了。你的档案我也看过,是因为有一门缺考才分到了我们四班,不过既然有这一段师生缘分,那我也该尽到我的责任。说句自夸的话,我们一中的学生会跟A市那几个名校比,也差不了多少。你去宣传部这个职位上,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说一个最现实的,学校评选市级优秀学生干部,都会优先考虑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听着他说这一长串话,我哭了。 不敢抬头,眼泪直往下掉。 从小到大,我成绩一直不差,可无论在哪个班,永远属于边缘学生,三好学生、优秀班干团干,这些头衔荣誉,永远也不会落在我头上。 我听到了班主任叹气。 叹了一口气,他又说:“你家里的情况,我略微了解到一些。我想告诉你的是——虽然出身无法选择,可未来它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你努力一分,会有一分的收获,努力十分,便会有十分的收获。只要你不放弃自己,那人生所有的挫折苦难,都只是你成功的垫脚石。” 在他说这一段话时,我几乎泣不成声。 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将我叫出教室鼓励几句,我会失态到那种地步。所以说完这段话他停了许久,等我眼泪差不多止住,才最后说:“去学生会的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拿一张申请表你填一下,大概下周,告示栏那边会张贴各社团的新成员名单,你自己留个神。” “知道了。” 我答应了这一声,下课铃便响起。 不想眼眶通红地回教室,所以等班主任一走,我便下了楼。 晚自习的课间只有十分钟,下楼后,我没有去远的地方,就在楼下花圃边坐着,平复好情绪,又起身上楼。 在教室外楼道拐角处,我看见了李文若。 她出现在那,自然为着等我。 昨天的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我不想理她,脚步停顿了一下,便装作没看见她,往教室走。 “沈余年。” 她在我背后唤这一声的同时,捏住了我的胳膊。 当时预备铃刚响,教室外还有一些人。 我呼了口气,转身跟她到了一边,问:“有何贵干?” 她捏着一张卡递向我,面无表情说:“你妈给你的,让我转告你,这是你高中剩下两年半的学费,她一次性给你,你也最好记住自己之前的话,不要再踏进李家一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文若给我钱。 我当时看她的眼神,估计和看怪物也没什么区别。 我没有伸手接卡。 她将卡扔在了我脚边,又说:“密码1到6,你爱要不要,不过我警告你,再让我听说你回去我家,你就给我小心点。” 说来说去,不过就那些话,我反问她,“是再找人堵我,还是继续贴吧爆料?你不就那些招吗?” 她又让我不要不识好歹。 我也懒得再说。 正式铃响起,她从地上那张卡上踩了过去,走出几步后,突然又回头,笑着问我:“你和宋远航在交往?” 不知道是谁让她这么以为的。 不过我没否认。 她明显也没指望我回答,勾了勾唇角,转身走了。 目送她下台阶,我心里不无恶意地想:“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会和江洵交往。” 那张卡我最后捡了起来。 现在就躺在我抽屉里。 反正人和钱也没有什么仇,指不定未来哪一天,它就会发挥用处,救我一命也未可知。 思量之后,我也大概明白了。 李文若今晚过来 分卷阅读29 这一趟,传递的是休战的意思。 在已知我和宋远航交往的基础上,只要我不回家,不出现在她那个爹面前,她就不再针对我,甚至不吝于用钱打发我。 可是她想的太美。 我的世界不再由她说了算。 江洵我也要定了。 说起江洵,今天晚上我也碰见他了,而且相比较以前,我们之间有了一些新的进展。 第13章 情书 我产生了一种自己喜欢他的错觉。…… 要从放学后说起。 两节晚自习结束,楼道里放学铃声响起,宋远航便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大声喊我。 我问他为什么不上第三节 晚自习,他说自己要上了,就不一定能逮到我。 “逮”,他用了这么一个字,好像我在故意躲他。 我琢磨了一下,告诉他我昨天之所以不在,是因为生病了。 他显出关心的样子,问我怎么了,还要不要紧,又问需不需要陪我出去买点药。 我一一回绝后,他的脸色不算好看,半开玩笑半责难地问:“诶,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容易让人感觉到挫败。” 我只是不想欠他什么东西。 如果我和他一样有钱,我其实不必瞻前顾后,反正他抱着玩我的心思,我打着利用他的算盘,我们半斤八两,哪怕最后掰扯开,也两不相欠。 可我如果收了他的礼物,三天两头地接受他请客吃饭、出去玩看电影,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有些话,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所以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回他:“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跟你一起看电影、吃饭,都没有刻意下你面子的意思,只是因为经济限制,偿还不起。希望你体谅。” “我的天!” 他当时一脸无语至极的表情,反驳我,“请你吃饭看电影我乐意,没想过让你还好不好?你这人不大,怎么想法还多的不行,我不至于连那两个钱都舍不得好吗?哎,你不会是害怕我将你那什么吧?沈余年,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就再怎么色,也不至于对你这么个未成年……哎你有十六没?” 我当时真的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反问了句:“所以你承认你色了?” “我他妈——” 他可能也被自己给绕了进去,愣了一下后,骂了自己一句。 我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到操场边,他步子停住,看着我说:“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真的……看见你就有点脚软那种。” 这个形容,我今天是第一次听说,很新鲜。 我也无奈了,告诉他,“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平白无故地欠别人东西。” 要说他喜欢我,我其实是相信的。 要不喜欢,谁会闲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喜欢分很多种,像他对我的这一种,大抵可以归为征服欲,一旦得手,便能弃如敝履。那时,他也可以在男生宿舍里引为谈资,吹两句牛逼,“也就那样呗,玩儿两天就腻。” 不过说起来,我并不比他高尚。 当时骤然浮上的这个念头,让我的心情添了几分烦闷,也就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 宋远航就势坐我旁边,问我:“怎么最近也没跑步了?” 从初三开始,我习惯在晚上跑一会儿,纯粹是因为跑过之后人会特别累,躺上床便不会胡思乱想。 最近几天没跑,也许和经期有关。 总觉得不舒服,累。 我回答他:“可能是因为正式上课后,每一天都挺累的。” 那之后,便主要由他说了。 顶多也就一节课的时间,可我觉得,那一节课漫长无比,高三生放学铃响起时,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刑满被释放的感觉。 宋远航大抵也觉得没劲,站起身说:“我打会儿球,送你回去?” 我说我想去外面买杯喝的。 他愣了一下,笑着问我:“怎么,觉得渴了?明明也没听你说几句话,想喝什么?” “不是给我买,是给江洵买。” 我问他,“你们等会儿是要一起打球吧?” 可能是个男生,听见自己在追的女生说这句话,都不会高兴,更何况话里那个男生还是江洵。 宋远航笑得很古怪,“给他买?” 我点了下头,随后简单地说了下他昨天送我去医务室的事,表达了要特地感谢的意思。 宋远航听完,脸色略微好转,又笑着提醒我:“他好像不喝女生买的东西,讲究着呢。”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我这话,应该让宋远航心里不舒服了。 不过他事先说过,只是和我交一个普通朋友,所以我这样坚持,他也没什么办法。 我们俩一起出去,去的就是我兼职的店,起初宋远航在外面等,我一个人进去,要 分卷阅读30 了杯柠檬水。 渺渺姐将柠檬水递给我时,压低声音问:“外面谁呀?不会是你男朋友吧?小气成这样,怕进来付钱?” “不是,就一个同学。” “哦。” 店里还有其他学生,渺渺姐没有和我多说。 不过我将柠檬水拎出去后,宋远航明显生气了。 他的目光在袋子上停留半晌,要笑不笑地问我:“你就买这一杯,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少说五六个人呢。” 我当时也生气了。 不过没等我说什么,他便走进店里了。 可能在他看来,我这个行为,让他没脸了。 可我无可奈何。 我固然对江洵心思不纯,今晚想买喝的感谢他却是出于真心,而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宋远航、谢星洲他们。 我不可能给每个人都买,也不可能给其中几个人买,所以考虑之后,只买了一杯。 站在店门外想着这些,我没等他出来,先走了。 进校门以后,他从后面追上了我。 我不知道那个过程里,他都想了些什么,总归追上我之后,他用一副笑脸问:“生气了呀?” 说实在的,那一刻,我感觉不太好。 生出了几分隐忧。 感觉他这个人,变脸太快了。 分明前一分钟还阴阳怪气满脸不悦,后一分钟却又忍受得了委曲求全百般讨好? 这种忧虑,在看见江洵他们几个后,逐渐消散了。 江洵、谢星洲,还有之前见过好几次那个张绪,今天晚上都在,和另外几个我不太眼熟的男生一起,在角落里打球。 宋远航将他买的那些喝的都放在一边,招呼一众人闲了喝。 我拎着那杯柠檬水在旁边围观,不知不觉地,手心里渗出一层细密又潮湿的汗。 谢星洲先下场,一边擦汗一边问我:“你到底在想啥?” 其实我已有几分后悔,在宋远航以删帖为条件要求时,答应了和他交朋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没办法和谢星洲多说,便笑了笑。 谢星洲长叹一口气,尔后便看见了我拎着的柠檬水,直白问:“给江神买的呀?” 以他的性格,他和江洵的关系,在昨晚我要单独和江洵说话后,他肯定会追问出缘由。 我并不意外他这么问,也没必要瞒他,应了一声。 他点点头,在我旁边又站了一小会儿,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朝场上喊:“江洵,歇会儿。” 他喊完没多久,江洵便下场了。 他往我们跟前走,一手伸向球衣下摆,好像习惯性地准备撩起来擦汗,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意识到我在那,那只手捏了下衣服,又收回去,他用手背在额上抹了把。 等他站定在我们跟前,我听见他微微有些喘。 莫名其妙地,我紧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因为在那一刻想到他不喝女生买的饮品这件事。 捏着柠檬水的袋子,我甚至在考虑:如果我递出去,他不接,或者接了却不喝,那怎么办? 谢星洲的说话声扯回了我的思绪。 他用脚尖踢了我一下,“人都给你叫下来了,发什么愣呢?” 我当时肯定傻得冒气,“啊”了一声,用两只手将捏了半天的袋子直直递到江洵跟前,却偏偏忘了说些什么。 好在,江洵没将我晾在那儿,他把柠檬水接了过去。 接过去之后,他没有直接喝,在手里拿了好一会儿,我用余光看着,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无比忐忑。 那一刻,我都产生了一种自己喜欢他的错觉。 因为我从来不曾因为一个男生,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般难熬过。 可是怎么会? 我并不喜欢他这个类型。 我想,应该是我在李文若那里,积压的怨气太重了,我迫切地想要狠狠打击她一次,而江洵,是我的制胜关键。 所以我不得不在意他,琢磨他的一举一动。 那一杯柠檬水,他最后喝了,具体什么时候扎开的,我反而没注意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一手拿杯子,咬着吸管,在那喝了。 那一刻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 也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我趾高气扬地站在李文若面前,欣赏她失魂落魄的场景。 我用余光看着他喝完了那一杯,又走到一旁的垃圾筒跟前去扔了空杯,再转回来,他站在那儿看其他几个男生打球。 看着看着,我想起昨天晚上他露出的那个笑,以及那一句:“别再动不动晕倒就成。” 很突然地,我回忆起中考那一次。 我的确只在学校里晕倒过一次,可是今年中考时,我就是因为在马路上晕倒,所以 分卷阅读31 才缺考了一门。 当时我在医院急诊室醒来,醒来时也正在打吊瓶,我也曾问起旁边的护士,自己怎么到医院的。 护士回答说:“一个男生送你过来的。” 不过说完这话她没能找到人。 应该不会是江洵吧?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第14章 情书 我只能是沈余年。 2010年9月10日/星期五/多云 班主任说的没错,今天,学校社团都开始招新了。 上午的大课间开始,教室里便显得很热闹。 就连倪行和郑西洋,都一起报了学生会、篮球社和轮滑社,董思远也出乎我意料地报了摄影社。 想来他家境应该不错,能有摄影这种烧钱的爱好。 他也发现班主任给我申请表了,问我那是什么,我没有过多解释,只说班主任推荐我去校刊社。 我以为这样说,他不会觉察出什么特殊,不过我显然低估了他对校学生会的了解,听我说了以后,他脸上出现了类似望洋兴叹的表情,压低声音来了句:“牛逼呀,进去好好干。” 我忍不住笑了下,也有些好奇,“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学校的喉舌部门,难道不牛逼?不参与招新直接内定,想也知道肯定是校刊社文编那个职位了,不是我夸张,只要你去了,分分钟校领导全熟悉,评优都比别人机会多。” 想起班主任昨晚那些话,我便没反驳他。 他不是那种聒噪的人,也没有将这事当个新闻一样嚷嚷,而是又小声说:“语文全级第一,作文还逆天地得了56,这个名额落你身上本来也理所应当,不用有压力。” 我察觉出他话里的善意,道了声谢。 上午便很快过去了。 中午兼职完,我回了趟宿舍。 回来时秦诗雨不在,孟文静在午休,周小小、李书会和刘双三个人聚在一处正说话。 不过我坐下以后,她们就安静了。 拿着各种社团申请表,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我的申请表已经给班主任了,当时那个点,上床午休又有些晚,所以坐在位子上以后,我拿了英语书记单词。 李书会突然叫了我一声。 这个礼拜,我们几乎没说过话,听她叫我,我愣了一下,转过脸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尴尬,她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问我:“你是不是中考有科目缺考呀?” 同处一个宿舍,她肯定会知道我摸底考试成绩。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告诉她我缺考了《道德与法治》,她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难怪你考得那么好。” 这应该算一句夸奖,我便略微笑了下。 可能我露出的笑容让她觉得我们的关系拉近了,她脸色自然了许多,又说:“那下学期你估计会去一班了。” 我其实不习惯和她聊天,就说但愿吧。 以为她会就那么结束话题,但她没有,又问了一句:“今天社团招新呢,你怎么没拿表,是一个都没报吗?” “报了一个,已经交上去了。” “啊,你报的什么呀?我感觉好头大,感兴趣的太多了,现在就确定了报学生会,还在羽毛球社、志愿者协会、英语角和电影社这四个里面纠结呢。” 招新的最终名单并未公布,所以我并不想告诉他们我进学生会的事,免了后面出什么意外,再贻笑大方。 好在她这话更像倾诉,我想了想,建议了一句:“社团活动多少会影响学习吧,我觉得你可以报一个学习类的,外加一个兴趣类的。” 这话应该说到了她心上,她笑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每次看见她,我其实都有些心情沉闷。 我知道是嫉妒心作祟。 因为她的一切都太好了。 她不像李文若,虽然家境优渥,却从小丧母,也不像秦诗雨,虽然有才艺有气质,却将心思用在拉帮结派上…… 她家境不错,父母恩爱,学习成绩优等,哪怕生活里有烦恼,也是类似于纠结报哪个社团这种事,她穿小熊□□的睡裙,用粉色的发卡和手机,说起话来永远轻声细语脸上带笑。 她过着我从小渴望的生活,有一副我幻想里女孩的样子。 可我没办法是她。 我只能是沈余年。 当时那些胡思乱想让我心里发涩,我看着她,一时没说话,不过刘双在那时开口,笑着同她说:“哎呀不要纠结了好不好?依我看就选羽毛球社和英语角得了,跟我也有个伴。” “可是我也好想选电影社。” “喜欢看电影放假了去电影院不行吗?难道电影社还会带大家组团看电影,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去电影社不可?” “你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讨厌!” 应该从没被 分卷阅读32 人那么内涵过,李书会气呼呼地说出这一句。 最后,她听了刘双的,报了羽毛球社和英语角。不过,填完表以后,她们又说到了学生会。 班主任没告诉我,我也没想到,原来学生会的工作并不是无偿的,它是学校里唯一一个每月有奖金的社团组织。 一卡通里充一百块,对其他人来说可能真的只是辛苦费,对我来说,就有点像意外之喜了。 说到这个钱,她们又说起了江洵。 开学以后,这其实不是她们第一次在宿舍里说起江洵。 今天说起也用着以往那般很推崇的语气,不过也因为她们,我才知道,原来一百块的奖金是因为江洵才有的,目前也只施行了一年,是他在当选学生会主席后,向校方争取的。 由此可想,学生会的确在学校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承担的工作量应该也不少。 希望我能做好那个文编。 2010年9月11日/星期六/晴 站了一整天,有点累。 不过去A市兼职还是有好处的,想到做一样的事,两天却能多出八十块,就觉得倒两班公交,路上往返三小时,也没有多麻烦了。 何况有位子坐,在车上也能记单词。 今天就算了,明天回来后,可以去买块手表,至于台灯,其实不算必需品,大不了以后日记尽量精简。 2010年9月12日/星期天/大风 今天的风好大,真的好大。 早上刚出宿舍楼那会儿,我感觉自己都能被吹跑了! 不过回校后,还是顶着大风买了块手表,卖表的老板要一百二,我最后三十块拿下了。砍价到最后,老板都笑了,把表递给我的时候,一脸无奈,“叔这等于一分钱没挣,进价给你了。” 我感觉这个价,他应该的确没挣多少,心里也有几分感激,回他说:“中学生也没钱,这都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给你了。” 我说的是真话。 可他大抵以为我在开玩笑,乐得不得了。 我也就没再说什么,戴着表回学校。 赶到学校,晚自习预备铃正好响起,我便直接去了教室。 一中的社团还都挺像一回事,招新没占用学习时间,听班上他们的说法,面试基本都安排在了星期五放学后的那几个小时,最晚明天中午,所有的招新名单都会公布。 前面的日记写到一半,被宋远航打断了。 准确来说,是被他找的人打断了。 那女生我也不认识,敲门以后只说了句:“沈余年在你们宿舍吧?楼下有人找。” 听见这话,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宋远航。 上个礼拜那一晚闹得不太愉快,之后我们没见过。不过今天晚自习,我有听郑西洋提到几句,知道他在学校的轮滑社和篮球社都有职位。 听郑西洋那个意思,宋远航应该也算高三级一号风云人物,所以身为高一的风云人物,倪行和郑西洋他们,对他不怎么看得惯,尤其郑西洋,说起他不是“傻大个儿”就是“傻逼。” 现在想起,我觉得郑西洋没骂错。 传话的女生离开后,刘双破天荒地和我搭话了,她看着我笑:“是不是宋学长?” 我得极力克制,才能在她的目光下保持平静。 她应该不知道,她那一次在宿舍里说的话,被我听见了,不然她不会那么若无其事。 可能在她看来,她同我说话,还是对我的恩赐。所以在话说出口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时,她脸色便不太好看,又道:“沈余年,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人,别人说话听不见呀,真没礼貌。” “你好像一开始没有指名道姓吧,谁知道你对谁说?” 没等我开口,孟文静帮腔了。 让我很意外。 因为她在宿舍里一直是置身事外的状态。 哪怕在教室里帮过我几次,在宿舍里也不算亲近。和我的被迫独来独往比,她是主动地和秦诗雨她们划清界限的,感觉起来,就是那种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学习的状态。 她帮了我,刘双自然不高兴,又冲她道:“那我指名道姓和你说了吗,有你什么事!” “好好的别吵呀。” 李书会在那时一把扯住了刘双的胳膊,朝孟文静和我道:“你们别生气,双双她就是性子比较急,她……” 性子太温软,李书会在那张情况下,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也没想过在宿舍里吵,拉了孟文静一下。 孟文静白了刘双一眼,再看向我,露出了个笑容。 她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给人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个互动刺激了秦诗雨,她在那时起身,走去刘双跟前,安慰她说:“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别气了。” 周小小也全程在场,却一直坐 分卷阅读33 在自己位子上,没吭声,也没挪动。 被这么一打岔,我也忘了楼下的宋远航。 他可能等得不太耐烦,突然在楼下开嗓,大声喊我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我在室内也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又听见刘双一声冷笑。 李书会站她旁边,用手挽着她胳膊,冲我苦笑。 我不得不下去。 心里窝着一团火下了楼,更觉得头大。 因为在宋远航一通大喊后,宿舍楼里不少人出来,趴在阳台那儿围观,甚至有男生在楼上起哄地喊:“答应他,答应他。” 一中的两座宿舍楼连着,形成一个大写的“L”,其中男生宿舍和一半的女生宿舍加起来又形成个长“一”字,宋远航今晚这一通喊,等于将两座楼都惊动了。 听着那些起哄,我只觉得心烦意乱。 那一瞬间,我甚至想到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问他闹够了没。 他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让别人叫你你又不下来,我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又问他干什么。 他说没什么事,就想见我,让我同他去操场转一转。 而我想治治他喊人这毛病。 我没有应声,也没有跟他去操场,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我相信他不会傻到不明白,他这种行为,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困扰。 他愣了下后,笑着问我:“真生气啦?” 我没笑,说了声:“对。” 不知道他当时什么个想法,他没说话。 不过随便他怎么想,我没有迁就他的义务,也没道理三番两次地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就那么看着他,直说:“你要觉得这么喊很有意思,那以后你尽管喊,不过我未必配合,不会再下来了。” 说完这话,我就直接转身了。 他从后面拉住了我。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拉住我,也在那一刻,体会到了我和他在力量上的先天悬殊。 我让他放手他不肯,大抵是觉得颜面扫地,五根手指像钢筋似的,攥着我手腕。 僵持到最后,我也气晕头了。 我咬了他的手。 我能感觉到那力道有多重,他不可能感觉不到痛,不过他可能真的有病,在终于撒开手的时候,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 要是我没有感觉错,那一刻他的情绪,称得上开心? 他还在我身后喊了一句:“沈余年你等着。” 简直想问候他妈,草! 第15章 情书 “你先前没惹会长生气吧?”…… 2010年9月13日/星期一/晴 今天一早,学校各社团的招新名单便出来了,大课间时,班上不少人都按捺不住兴奋,跑下楼去看。 我进了学生会。 在所有人眼中,这好像都是一项光荣。 班上下去看热闹的那些男生回来后,通传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沈余年,你进学生会宣传部了,校刊社文编,牛逼plus!” 这话一出,我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些目光有多艳羡。 一颗心也那么落到了实处。 倪行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脸上带着几分散漫的笑从过道走了下来,经过我身边,回了自己座位。 我想他可能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才在坐下后扯我马尾。 被扯头发这事儿,应该没有哪个女生喜欢,尤其当时我全无防备,整个人都被扯得往他桌上靠了一下,可就在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冷不丁想起上次自己冲他发火那一幕,所以在今天,生生忍住了不满,一边推他手,一边问:“你干嘛。” “下午一点二十,大礼堂开会。” 他撒开手,说了这么一句。 我云里雾绕的,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他什么会? 他说是学生会开会。 我才知道,原来他也进了学生会。 不知道学生会选人按着什么标准来的,我们班报的人不少,可公开招新后选上的,就他一个。 不过也幸亏有他,让我及时知道了中午开会的消息。 没时间吃午饭,去兼职的路上我买了个面包,一点十分兼职结束,距离开会稍微有些赶,我几乎踩着点到了学校大礼堂。 进去后发现,差不多有几十人在里面。 还有好几个熟人。 宋远航、李文若、倪行、外加李书会,这里面除了倪行,其他三人,都让我有些意外。 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容不得我去想什么恩怨情仇,也很快有个女生起身招呼我:“沈余年是吧,过来这边。” 我走到她跟前,听她介绍,知道了所有人是按部门分开坐的。 宣传部因为统辖校刊社和广播站,人最多,我当时没能认完,便听见外面 分卷阅读34 有人问:“人都到齐了没?” 江洵的声音,全校应该没有人会觉得陌生。 待到他走进来,原本还说话交流的一众人顿时安静了。 那应该称之为人格魅力,或者威信? 总之那一刻我坐在里面,看着他走进礼堂,心中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缩进人群,降低存在感,不被他注意到。 不过这想法没能实现,他进来后简单地跟一众人寒暄了两句,便开始介绍新入会成员。 他点名,念到谁,谁站起来让其他人认识。 可能校刊社历来的特殊性,本身就容易引起关注,听到他说“高一四班、沈余年”,我还没起身,便感觉到不少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但是没人出声议论。 好像在他说话的整个过程,都一直没人在下面说话。而他可能因为学习太好,从小当惯了各种学生干部,所以在那种时刻,和平时私下不太一样,更冷淡,也更显沉稳。 我喜欢他吗? 这几天我经常会想这个问题。 我对他知之甚少,并没有什么了解,如果喜欢,这喜欢,大概和其他所有女生的喜欢也没什么差别,那是一种很浅薄的,雌性生物对优秀雄性生物的心驰神往。 那并不理智。 我接近他的初衷,是为了打击李文若,并非赔上自己。 后面他讲话,我没有一直看了。 总结起来就是申明了一下学生会的纪律和各部门职责,预告了一下这学期需要学生会协助的几次校内活动,最后安排督促了迫在眉睫的几项工作,诸如出校刊、日常卫生检查。 他最后将校刊社众人单独留了一下。 不过当时临近上课,他留我们,也不过强调了一下送印时间,又指派了专人带我,并说了让下午一起去办公室的事。 学生会有一个专门的办公室,在图书馆一楼,因为之前不知道,也没去过,所以在下午课外活动铃声一响,我便过去了。 很巧地,我去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到了。 其他人当时没到,他便拿了一些之前的校刊让我看,在我大致熟悉了框架和内容后,又指出了接下来需要我负责的那部分——校园美文。说白了,就是校园内征稿、选稿、审稿、修稿等一系列事。 “每一年新加入的文编都是负责这一块,等上了高二就改为负责报道校园活动、比赛以及润色各种讲话稿,高三了更轻松,选一些名家短篇或者诗歌刊载就行。” 当时听他这么说,我有些头大,迟疑着问:“你不是说再有十天就要送印,现在来得及?” 可能是看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难得地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告诉我:“学校有投稿信箱,等会儿我把钥匙给你,你可以过去拿一下现有的。要是觉得还不够选,可以去找一些语文老师,让给你推荐优秀作文或者班上文采比较好的同学。” 这话让我懵了,又问:“我去找?” “昂。” 他可能没被人这么问过,略微顿了下,定睛看向我,“有问题?” 当时我觉得很有问题。 可在他那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下,我再说不出什么,声音低低地“哦”了一声。 他好像笑了,轻声提醒我:“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自己写。能被内定文编,这点儿功夫,你总是有的。” 算在夸奖我吗? 我总不能说我不行,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 其他几个人那时还没来,他给自己开了台电脑,又让我去开其他电脑,顺带看一下第一期校刊的进展情况。 我第一次做这些事,电脑用的也不顺手,他说的素材包半天没找到。 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他站我旁边了。 可能也觉得我太笨拙,叹口气后,他伸手拿了鼠标。 在他身子俯低的那一刻,我整张脸倏地发烫,鬼使神差地,不太敢看他,所以就僵着身子,强迫自己去看电脑桌面。 他三两下找到了那个素材包,点开时,突然唤我:“沈余年。” 我几乎以为那是错觉,都记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应声,如果有,又是怎么应声的。 而他接下来说了一句:“你要不打算和宋远航交往,就离他远点。” 这话,郑西洋说过,谢星洲说过,我自己也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说,可我完全没想过,江洵会说。 我愣在了那儿。 电脑上那个素材包打开了,江洵一手按鼠标,偏头看着我。 距离那么近,我从他眼睛里看见了我的脸。 门口冷不丁一声咳嗽,让我猛地回神。 江洵倒一副神色自若的样子,直起身,问进门的两个女生:“不是说五点四十到?” 声音不高,却让进门的两个女生齐齐一愣,其中一个红着脸解释:“去老师办公室送了趟作业本。” “把校刊进度和她讲一下。”b 分卷阅读35 r   说完这句话,江洵回了自己座位。 过了会儿,他离开办公室,我旁边两个女生都明显松了一口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她们俩都是高二的学姐,一个文编一个美编,那个美编就是先前答过他话的,放松后喝了口水,小声问我:“你先前没惹会长生气吧?不会用电脑?” 这话让我不明所以。 她笑了笑,“会长高冷是高冷,不过很少用那种语气说话诶。” 我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以为我先前用电脑惹出了什么麻烦,所以让江洵动了气。 便顺势说道:“应该没有?我就是半天没找到他说的素材包。” “好像是不至于。” 那学姐嘀咕了一句,没再刨根问底。 第16章 情书 拿下他只是早晚的事。 因着选稿,我晚自习之后没去操场跑步,把学校投稿箱里的稿子都拿回宿舍了。 稿子看了一小半,李书会和刘双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及刘双,李书会进门后没有和我搭话,在刘双去上洗手间后,小声开口,问我在做什么。 我如实回了。 她语气有些艳羡:“感觉你们校刊社好好,一开始就有事干,特别充实。不像我们,点个到就闲了。” 李书会和倪行、李文若,三个人都在活动组织部,最近是比较清闲。 不过她话里的意思,大抵不想清闲,我便说:“闲是暂时的,国庆来不是有运动会?到时候就忙了。” 她叹了口气,又沉默了会儿,说:“要不是今天听其他人说起,我都不知道你是我们部长的妹妹。” 她话里的部长,应该是李文若。 我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 好在刘双又回来,免了我说话,上次吵了以后,她似乎不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了,等秦诗雨和周小小回来,将话题引到了宋远航身上。宋远航不止参加了轮滑社、篮球社、学生会,在羽毛球社还有职务。 秦诗雨估计也意外,笑着跟她聊,“真的假的,他参加了羽毛球社?不会是去把妹了吧?我可听说了,他在高三出了名的花,反正家里有钱又报了特长生,上高三都跟玩儿似的。” “我也觉得,哈哈,他今晚一个劲儿给书会献殷勤呢,还说书会长得特别像他表妹,非要认作干妹。” “额,这就有点明显了——” 秦诗雨道,“不过书会你可别听他忽悠,他那种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今天追这个,明天追那个,都是玩呢,哪个能超过半个月,笑死。” “你们别说了!” 李书会大抵觉得尴尬,反驳道,“他根本没有追我,就聊了几句天而已,什么事让你们一说就变味了!” 说完这话,她可能还觉得不够,又叫我名字,“余年你别误会,宋远航知道我是你舍友,还说你们之间有点小矛盾,让我帮他说好话呢,根本没有追我的意思。” 本来不想理。 宋远航怎么样,我也不在意。 可李书会点到了我,我便不能装聋作哑,转过头告诉她,“应该是你误会了,我没有和宋远航交往过,充其量也就聊过几次天。他怎么样我不关心,就算他追你,我也不会介意,更不会生气。” “那你和倪行呢?” 没等李书会说什么,秦诗雨接了我的话。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刘双,俱用一副“看你怎么说”的表情盯着我,而周小小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我反问秦诗雨:“我和倪行怎么了?” 她冷笑,“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敢说你没有一边吊着宋远航,一边勾搭倪行?你还不知道吧,你这脚踏两只船的名声在高一都传遍了!” 脚踏两只船?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懒得和她说。 她有点气急败坏,“你笑什么,你承认了?” “对,你把我怎样?” 反正脸面已撕破,我也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好名声,索性就那么笑看着她,问,“你不刚说了吗?宋远航玩我呢。怎么,许他玩我就不许我玩他?不带这么性别歧视的。我爱玩谁玩谁,乐意踩几只船就踩几只船,不劳烦你在这儿替我操心。”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憋出一句:“真是贱。” 我也没客气,回她:“倪行要这会在场,会觉得你更贱。” 她喜欢倪行,以为我不知道? 我是不明白她这毛病,喜欢男生不追,反而一直捕风捉影,对我百般针对? 而我这话,可能也让其他人一下子明白了,她喜欢倪行。 心事被戳穿,她一只手举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我可太熟悉了,轻而易举地将她钳住,冷下脸说:“你最好适可而止。” 过往经验告诉我,她并非我的对手。 她所用的一连 分卷阅读36 串手段,顶多也就能吓唬住周小小,或者李书会那样的女孩儿,对我压根没用。 颜面尽失,挣开我手,又被李书会劝了两句,她气跑出去了。 我浏览完投稿,端着水盆去公卫洗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小小跟我后面出来了,她也端着水盆,在我旁边站着洗漱,中途小声问我:“难道你一点不怕她吗?她肯定又去其他宿舍说你的坏话了。” “难道你觉得我现在名声很好?” 这话可能有点绕,周小小微微一愣,又沉默下去。 看她那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也就没再说什么,洗漱完直接走了。 2010年9月14日/星期二/晴 作业巨多! 2010年9月15日/星期三/阴 今天天气不好。 上午的体育课仍和高三一班一起上的,也依旧和上次一样,跑完两圈自由活动。 班上有女生主动叫我打羽毛球,不过我没能打,被江洵叫到学生会办公室,继续忙校刊的事。今天不止我们两人,还有高三一班的学姐杜蘅,她就是那个江洵口中,现在比较轻松的文编。 第一次听她的名字,我还以为是男生,好奇之余,今天就问了一句。她很郁闷地告诉我,她小时候特别烦这个名字,因为听着像男生,而且“蘅”这个字比划特别多,她一开始不会写,经常被气哭。 每次她一哭,她妈就骂她爸,因为她名字是她爸起的,是一种中草药,而她爸省医科大毕业,现在在市二院内科当医生。 听她话里话外,家里好像女强男弱,她爸性子特别好,常年被她和她妈妈欺负。我想象里,那应该是特别温暖的画面,她爸一定很爱她和她的妈妈,所以只要了她这么一个孩子,又那么忍让她们。 许是觉得该礼尚往来,在我走神那工夫,她问我:“那你这名字,是年年有余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 我也像讲笑话一样告诉她:“我一开始不叫这个,单名就一个余字,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我爸妈觉得我是多余的。这名字是要上小学那会儿,姑父建议他们给我改的。” “啊?” 杜学姐当时一愣,表情有些气恼,吐槽了几句重男轻女,又主动引开话题,说觉得她爸太没脾气了,她更喜欢江洵那种,看着不苟言笑的男生。 也许人都是这样,更喜欢追求自己生活中欠缺的东西。 “不过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喜欢江神的意思,他非人类,一般人消受不起。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们入学那年摸底考试,他语文得了142,牛逼不牛逼?虽说咱们学校老师自己阅卷,给分都比较松,那一开学直接142,也吓死人好吗?作文满分!我们语文老师,看他就跟亲儿子似的,还在班上说‘我们语文组几个老师一致觉得,这样一篇文章,完全当得起一个满分’,秀不秀?” 她说得眉飞色舞,我听着也基本能想象出那种画面,忍不住笑着点头:“真的秀。” 杜学姐又叹气,“所以我这个文编位子,都是当时他不要的。哈哈,可能咱们学校历来也没几个男生当文编,班主任当时直接把我们俩一起叫出去了,他不愿意。” “那他进的哪个部门?” 我不免好奇。 杜学姐用那种无限感慨的语气说:“他一个都没报,可就他这种,自己不报老师会催他报,因为很多评优会参考这些嘛,所以人和人真的不一样,其他同学争破头,他不要也有人非给他塞。” 我“哦”了声,心下十分明白。 杜学姐说他最后被迫进了学生会、模联社、校辩论队和科技创新联盟会,这个“被迫”,听起来很有灵性。 可能我们说的话隐约传到了他耳里,也可能仅仅是觉得我们不该在那种时候聊天,他突然问了句:“该弄的都弄完了吗?” 当然没有…… 杜学姐冲我吐吐舌头,去忙她的了。 我也继续改稿。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作业太多,熄灯了我又跑楼道里看稿,坐那改了一会儿稿子,我瞌睡得眼泪都出来了。 还睡着了。 一阵铃声将我惊醒的。 醒来后我只觉得茫然,往边上看,发现杜学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江洵倒没走,不过当时已经起身关电脑了。 我尴尬得不得了,迟疑着问他:“下课了?” 他站在桌边看着我,吐出一句:“上课了,刚才是预备铃。”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那种感觉,有点懊恼自己睡了过去,也有点郁闷他没早点叫我,不过说起来到底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到最后噎得什么也没说,就赶紧跑了。 现在想来,又觉得那并非坏事。 一切恰到好处。 虽然从宋远航接近他这条路不太能走通了,但上天又给我开了一扇窗,同在学生会 分卷阅读37 ,校刊又送印在即,我们无疑多了很多相处的机会。 他喜欢我吗? 我觉得就算没到喜欢的程度,也有些好感。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和他对其他人,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拿下他只是早晚的事。 2010年9月16日/星期四/雨 下雨了,烦。 真的不喜欢雨天。 想一想,今天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值得说的事,而且这个日记本也写到头,该买新的了。 说起来这种不带横线的本子也真的不经写,这还是我第一次,不到一个月,我便写完一个本子。 这要放在古代,怕不是该去出书? 第17章 情书 “我要报警。” 2010年9月22日/星期三/风 第八个日记本。 没想到要记下的第一件事,主角是秦诗雨。 事情要从星期天说起。 星期天来校时,她戴了一块手表,据说是浪琴的,找熟人打完折也要一万多块。 一万多…… 我承认听到这个数字时,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她明显也想要刺激我,提完价钱后,又发表感慨:“买手表肯定要买好的,那种几十块的,会显得整个人都很廉价。一万块的表乍一听好像有点贵,可它能戴很长时间,长远看其实挺值得。” 我当时什么话也没说。 没必要。 越贵的东西越好,越保值,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她这话也没多大毛病。 只是内涵我穷而已。 我穷是事实,可我并不觉得,我用自己挣的钱买来的三十块的表,就比她一万块的低贱多少。 夏虫不可语冰,只要她没指名道姓,我可以权当她在放屁。 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头。 近两天空闲时间都在忙校刊的事,我从上星期五开始,没写过日记。昨天也一样,晚自习后就去了学生会办公室,最后检查了一遍存好的文档发给美编,回来后又预习新课,没来得及去洗漱就熄灯了。 到最后,数学和英语的预习,都拿去楼道里才弄完。 可能就因为这个,今天早上起迟了。 我起来那会儿,孟文静、李书会和刘双,都已经走了。宿舍里就剩下周小小和秦诗雨。 周小小那时已洗漱好,抱着书在等秦诗雨。 我预备去公卫洗漱,俯身拿水盆,听见秦诗雨说了句:“啊,我肚子不太舒服,不行不行,我得上个洗手间,小小你不用等我了,先走吧。” 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可我感觉上,就是不太对劲。 洗漱完端着水盆回到宿舍,我便发现周小小已经走了,秦诗雨东西还在,洗手间门也关着。 我的椅子好像被动过。 昨晚熄灯太突然,我出去后再回来,都没有怎么挪动椅子,它当时看上去,距离桌子太近了。 不过已经起迟了,我也没考虑太多,拎着书包离开了宿舍。 半路上总觉得心神不宁,那种不安的直觉让我止步,取下书包后,拉开拉链看了一眼。 秦诗雨的手表在我书包里。 这种事其实不是第一次,在我刚到李家那一年,李文若曾对我用过这一招,惹得我那个妈对我大发雷霆。 那一次之后,我一直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当时证明我的清白。 想了很久,其实都没什么良策。 因为那个家,本身以李家父女为核心,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文若无所顾忌,就算知道她在诬陷我,其他人也只会装聋作哑,或者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她那边。 我穷,穷就是动机,就是原罪。 但学校到底不是李家,秦诗雨在学校,也没有李文若在家里那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没有动那只表,装作不知,拉好书包,如常去了教室。 秦诗雨迟到了。 不过迟到才利于她发挥,因为她在“找”她的表。 早操时,她在队伍里说“起来后好像还见到过,一眨眼不见了”,早读时她在教室里说“我真的找了很久,衣柜里都找了”,早饭时,她叫了周小小和班上另一个女生回宿舍,继续找表。 不得不说,她演技还挺好。 我看着她演,也等她遍寻不到,然后“合理”地怀疑我。 她也很会选时机,没等多久,又从宿舍到了教室,质问我:“沈余年,我的表是不是你拿了?” 我当时真的特别想笑,甚至想直接对她说:“难道不是你自己给我的吗?你要想给我就直说,不用那么拐弯抹角。” 不过那样,事情就说不清了。 我装作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回她:“什么?” “我问我的表是不是你拿了?!” 分卷阅读38 她真的有当演员的天赋,喊出这句话,竟然哭了。 眼泪实在算女孩子的一柄利器,她那么一哭,整个教室都被惊动,和她平时玩得比较好的那几个则全部围到了我桌边,一边安慰她,一边七嘴八舌地冲我开火。 “到底是不是你拿了?” “诗雨那个表一万多呢,要是你你就赶紧拿出来。” “你是不是想让大家搜你书包?” 一众人闹得正凶,倪行那伙人进了教室。 他好像从不会落单,无论什么时候,干什么,去哪儿,总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群人围在身边。 他坐我后面,过道里原本挤满了人,却在他出现以后,自发地往两边退让,给他让出一条可堪走过的通道。而他走到秦诗雨边上时停了步子,脸色疑惑地问:“什么情况,还哭上了。” “沈余年拿了诗雨的表!” “那表是她新买的,一万多呢。” 秦诗雨的两个跟班够给力,直接给我定了罪。 倪行呵笑了声,看着其中一个人问:“你看见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偏向我的意思,秦诗雨的抽泣声顿了下,向那个被问住的开口:“冯佳,你去把班主任找来吧。” 她当时那个心理,应该是希望越多人知道这事越好。 我没阻止她,也懒得理她,在她说完那话,拿了英语书记单词。 估计我当时那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将秦诗雨给气坏了,班主任闻讯而来,问她时,她边哭边说:“我也不想冤枉她,可是早上就她和我最后在宿舍,我上了个洗手间出来,表就不见了。宿舍里我已经找遍了,根本没有,手表总不可能长翅膀飞了。” 听完她话,班主任叫我:“沈余年。” 我站起身告诉他我没拿。 秦诗雨又说:“我也没说一定就是她拿了,可现在手表不见了,我就想检查一下她的书包。” “你想检查就检查?那还不是怀疑人家?真够了!” 郑西洋在那时嚷了起来。 班主任陷入沉默。 在那片沉默里,又有几个女生开口。 “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没有的话给她道歉不就好了。” “说不定就是她,她挺缺钱的。” 最后这句话一出,教室里的气氛明显怪异起来。 班主任大抵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看了我一眼,用商量的语气说:“既然这样,沈余年你要不把书包拿出来?如果没有——” “过分了啊。” 班主任一句话没说完,被倪行打断了。 他看着倪行,脸色难看起来。 我沉默几秒,拿出书包放在桌上,问班主任:“如果没有,我要秦诗雨滚出我们宿舍,行吗?” 可能我这话语气不好,班主任不做声地看了我一眼。 我当着他的面,拉开了书包拉链,倒提着,将里面东西往出抖。 手表掉出来的那一瞬,我看到了秦诗雨脸上得逞的狂喜,以及班主任眼底毫不掩饰的错愕。 教室成了一口沸腾的大锅。 一片唏嘘议论里,董思远说:“应该有什么误会。” “这还有什么误会?就是她偷的!” 那个叫冯佳的女生,大声反驳。 我懒得理她,只看着班主任,直截说:“我要报警。” 这四个字,应该将所有人镇住了。 秦诗雨看着我,一脸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的表情,“你拿了我的手表,你还报警!” “我没有拿你的手表,你的手表为什么会在我书包里,我也不清楚。但是就像你说的,它总不可能是长翅膀飞进去的。我相信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它都是有迹可循的,也相信清者自清,报警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说不定他们取一下我书包或者你手表上的指纹,这事情就能真相大白。” 其实指纹怎么取,或者到底有没有用,我并不十分清楚。 可开学以来,我已经足够了解秦诗雨了。 我相信只要我坚持报警,她就会流露慌乱,而在那种时候,她的表现,会扩大成千上百倍,展现在其他人眼中。 教室里气氛凝滞,倪行倏地笑了,“说起来是个办法。电话我打。” 说罢,他便去掏手机。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手表,正色告诉班主任,“我不否认我缺钱。可我有我的骄傲,偷东西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也不至于傻到不知道一旦我偷了东西,就会顶着小偷的名声被其他同学唾弃。这件事不管秦诗雨想怎么解决,我是非报警不可的,现在……” 我那时情绪上来,一手按住我桌沿,强调,“我需要维持现状不动,等警察来。也希望其他人都不要碰我书包,更不要碰这个手表。” 倪行的电话开着免提,拨出去后,没有嘟嘟嘟或者什么音乐声,骤然响起一句:“北城110,为您服务。 分卷阅读39 ” 也就在这一声出来时,秦诗雨突然夺了他的手机。 她掐断了通话。 教室里静得可怕。 冷不丁响起的预备铃声,打破了那一室寂静。 班主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了,他定睛看了眼秦诗雨,厉声说:“其他人上课,你跟我出来。” 秦诗雨大抵被他那一声呵斥吓傻了,连倪行的手机都忘了还,抬步便往教室外走。 倪行“哎”一声,从她手里抽了手机,转过头看见我又牵了下唇角,倒没说什么,回了自己位子。 我低头收拾桌面,两只手略微有些抖。 打算这样做以后,若说心里没有一点忐忑,那不可能。 可实在不想轻易算了。 我固然可以将手表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但那样,总要防着秦诗雨后面再出阴招;我也可以将手表扔了,可那样一来,“疑似偷东西”的标签,也许贴我身上就下不来了。 我有赌的成分,赌秦诗雨胆子没那么大;赌班主任不会完全相信她;赌班上其他人不会一边倒,最起码像倪行、董思远他们,都会站在我这边。最不济,这事情闹到没法收拾、警察来校,看我态度坚决,秦诗雨也会跟着落一个疑似栽赃诬陷的名声。 我想的很好,可当一切照着我的预想发生了,我痛快之余,仍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后怕。 董思远大抵看出了我的情绪,在我坐下后,小声地说:“别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那一刻,那一句安慰,并没能让我轻松多少。 第18章 情书 今晚的江洵,有点不太一样。 前两节课,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 第三节 是体育,走到操场后,大风让我清醒了不少。跑完步,孟文静叫我跟她一起回教室。 她学习很用功,基本上没什么玩闹时间。也就体育课,会打打羽毛球。大抵因为今天风大,所以连运动也省了,决定回去看书。 我不太想回教室,当时便拒绝了她。 她看上去也没生气,只说:“那我先回了。你在操场坐一会儿,早上的事别往心里去,丢脸的又不是你。” 丢脸的自然是秦诗雨,可听了她这话,我的心情反而无法平静,坐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班主任眉头紧皱的那张脸。 他在第一节 课下了以后将我叫出教室,传达了秦诗雨以后不住宿舍这个消息,肯定了我的冤枉,尔后说出一句:“余年,我觉得你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她不这样对其他同学,而是针对你。” 为什么针对我? 我当时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觉得脑袋嗡一声,整个人傻了一般地看着他,愣在了那儿。 班主任蹙眉看着我,又说:“学校毕竟是一个集体。在集体里,就不能太过彰显个性……” 他最后还说了什么,我其实并没听清。 感觉上有些讽刺,也有些无力。 我甚至不想和他争辩,更不想去探听,秦诗雨被他叫出去之后,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身为班主任,他也不容易。 “喂——” 倪行就是在那时,出现在我眼前。 随意散漫,微俯着身。 我一抬眸,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瓶农夫山泉,他大抵是看我一个人坐在那儿,所以拿了瓶水给我,只是在四目相对之时,脸色微微一愣,慢慢地敛起了勾在唇角的笑弧。 我也在那时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泪水竟涌至眼眶。 再一低头,就砸了几滴在地面上。 情绪差到极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头也没抬地开口道:“我心情不太好,你离我远点吧。” 让秦诗雨她们看见,大概又该说我勾搭他了。 倪行似是“啧”了一声。 男生们,大抵都很怕看见女生掉眼泪,因为觉得麻烦又矫情,所以看见了便会敬而远之。 当时我差不多是这样想的。 倪行也转身走了。 我没想到的是,他走了没多久,又回来,将半包纸巾递到了我眼前。 心下诧异,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听到他又说:“身上没纸,这还是我找别人拿的,你将就用。” 听那意思,好像以为我看不上那包纸。 不想说太多,我便接过,说了“谢谢。” 他在我边上坐下,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那瓶农夫山泉,无所事事也没离开,更没说话,沉默陪伴的状态,让我觉得他好像在安慰我。 其实眼泪早已干了,我捏着那半包纸,心下纠结了半天,没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要不是因为他,我可能不会在刚进四班,便收获秦诗雨这样一个敌人。 我也想得很清楚,要是他顺势 分卷阅读40 说出喜欢,我便告诉他我不想在上学期间谈恋爱,而他这样,已经给我带来了困扰。 可我没想到,他没说什么喜欢我之类的话,而是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乐得笑出声,在我看向他时,用一副强忍着笑、又无语的表情看着我,问:“我说沈同学,你是有多缺爱?就这么拿包纸给你,就叫对你好了?” 好像,是没有特别多好…… 那一刻听见他这话,我肯定是脸红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脸蛋发烫,心里更涌起一股子类似于“自取其辱”一样的羞耻感。他对我和班上其他女生不一样,也就是下楼买饮料或零食时,上来给我捎带一些,这还是建立在他经常让我帮他写作业的基础上。 太尴尬。 我一时被问得说不出话。 远处正好有男生在大喊他的名字,他便起身,不由分说地将那瓶农夫山泉塞到我手里,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先前那句话过分了,又补充说:“好歹你也天天给我写作业,总不能任由什么阿猫阿狗欺负。” 阿猫阿狗…… 他指的应该是秦诗雨那几个,可他一副傲慢轻狂,毫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她们真的是——不必放在心上的猫猫狗狗。 应该是从小优渥的背景,给了他那个底气。 不过经由他那么一打岔,我心里那些伤春悲秋的愁绪,随之消散了不少。 校刊的事,昨天暂时告一段落。 体育课上,江洵没有特地找我。当我平复了情绪,试图在操场搜寻他的身影时,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再遇见是在晚上。 先前从谢星洲口中,我已经得知,高三的最后一节晚自习并不强制要求在教室里,他们班大多数人,私下里早已自学了高三所有课程,这最后一年,冲刺方式可谓各显神通。 所以九点钟在操场遇见他们,我也不觉得意外了。 只是今晚的江洵,有点不太一样。 或者说,他和最近相处时,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好像突然之间冷淡起来,恢复成了我们最开始认识时,那副状态。 我最开始以为,是因为宋远航。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 在他说出让我离宋远航远一点那句话后,我就没和宋远航一起出入过了。而宋远航今晚和一众体育生打球,也根本没有同我说话。出去吃饭的,仅仅就我们俩,外加一个谢星洲而已。 谢星洲叫我那时,我其实预备去跑步。 不想花钱,也不想花他们钱,所以以不饿为由,回绝了他的提议。 可他没有直接走,而是遥看了眼江洵,又笑嘻嘻劝我:“走吧走吧,江神请客,地儿不远,也花不了几个钱,你心放肚子里去。” 他这最后一句话,好像看穿了我的顾虑。 我多少有些尴尬,也不太好意思,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跟他一起走到了江洵边上。 我以为既然是他请客,那谢星洲过来叫我,肯定事先征得了他同意。可一起走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察觉,一路上他都没说话。 基本都是谢星洲在说,我偶尔回应,他就跟个影子似的,不声不响,安静过了头。 出校门后,我没忍住问谢星洲,他是不是不高兴。 忘了谢星洲当时在说什么,反正在兴头上,听了我的话,他偏头瞥了眼,满不在乎地道:“没啊,他能有什么不高兴,一向不都这样?” 或许男生的心思,本就不若女生敏感。 又或许我投注给江洵的关注,实在太多了。 我觉得他就是不高兴,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面对他写满冷淡的脸色,也不太敢贸然去问,纠结半晌,在三个人一起到了吃饭的地方后,我以买水为由,去了隔壁的便利店。 江洵口味偏酸,谢星洲和我类似,嗜甜。 一起忙校刊的这一周,我在几次帮众人买水后得知,江洵不怎么喝碳酸饮料,所以看到货架上有柠檬口味的水溶C100,便给他拿了一瓶,另外给谢星洲拿了一罐可乐,我自己拿了袋牛奶。 回到隔壁,他们俩正好点完餐。 谢星洲将菜单推到我跟前,说:“江神点了酸菜牛肉面,我点了红烧排骨面,你看看想吃什么?” 浏览了菜单,我说要素小面。 谢星洲一脸好奇:“你不吃肉,还是怕胖?” 我“啊”了一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他好像一瞬间又明白了我的心思,“哎呀”了一声,笑着道:“我说你,年龄不大心思怎么这么多,不用给江神省钱,想吃什么随便点,放心,他一点儿不差钱,吃不穷!” 似乎是为了让我相信,说完这句话,他还补充了句:“没骗你,真的。就每一年的奖学金,他都花不完!” 这话让我看了江洵一眼。 我不太知道,像他这种成绩,每一年有多少奖学金。 不过学杂费全免的情况下,再有几千块,应该就够普通学生 分卷阅读41 一学期的吃饭所需了。 也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时,江洵说了今晚第一句话:“晚上吃清淡一些比较好,这家的鸡汤面还不错。” 回过神看了眼菜单,我没反驳。 鸡汤面十八块,是各种面里最贵的一种。 他这算关心我吧? 因为他一晚上的冷脸,我不由地开始琢磨这个问题。 而他也没有再和我确认,拿着菜单起身,去了收银台点餐。 在他离开以后,谢星洲冲我笑了一下,说:“这不挺正常的吗?哪里显示出不高兴了?” 我没办法和他讲,可能直觉这种东西,本身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 那碗面其实味道挺好,可我吃的有点不是滋味。 原路返回,我也不若去时高兴,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我安宁不下来。 走到操场,谢星洲遇见一个熟人,停下打招呼。 我没忍住,小声问江洵:“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不太高兴?” “没事。” 他说话间停下,垂眸看向我,声音淡而平静,“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宿舍。” 饶是我再没有眼色,也明白,他是赶人的意思。 为什么呀? 难道先前的那些,仅仅是我的错觉? 还是说他意识到自己对我好像有一些与众不同,所以要在我们走得更近之前,砍断这种可能,让他的一切仍在正轨上?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能持续多年,稳居年级第一,他的自律、理性和克制,本就应该非比寻常。 我为什么会认为,他能喜欢我? 第19章 情书 我却好像陷了进去。 2010年9月23日/星期四/晴 昨天晚上失眠了。 开学以来,我第一次失眠,是因为江洵。 起先其实也没想他,熄灯时我刚好写完日记,去公卫里洗漱了一下,回来便直接上床了。搁平时,那以后十分钟内,我大概会睡着。宿舍里其他人偶尔会继续说话,我也基本不参与。 可昨晚秦诗雨不在,教室里发生的那件事,应该传到李书会和刘双耳中了,在我躺下后没多久,李书会突然问:“余年,你睡了吗?” 当时我略微有了些睡意,但仍能分辨得出她的声音,便开口回了句:“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 一片昏暗里,李书会的声音显得细而轻柔,又有几分感慨,“就是不太能想通,秦诗雨为什么那么坏。好像从一开学,她就一直在针对你,说你各种坏话,还让我们都离你远一些。对不起呀,先前听了她的。” 我没想到她会向我道歉,而且那么突然,还当着宿舍里其他人的面,茫然又意外,慢半拍地回复:“没事,过去了。” 或许是觉得我语气太轻描淡写,她又问:“你就不生气吗?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非气死不可了。你们班主任就只让她以后不住宿舍,再没有什么其他惩罚吗?” 一中是私立学校,学杂费里默认包含住宿费,大多数学生也会遵从学校传统,上晚自习,住校。不过也有不住的,像李文若、倪行、郑西洋他们那种走读生,不是每天都会上晚自习,也很少在宿舍过夜。 听班主任那个意思,秦诗雨知道自己犯了错,为表歉意,自愿放弃住校,改而走读。 不过这个中内情,我没必要拿出来说,便道:“班主任肯定想息事宁人,而且在他看来,这件事也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那还想怎么样?” 孟文静声音硬邦邦地打断了我的话,“也就你坚持报警,才让她慌了神,露出马脚。这要换成其他人,早被那些唾沫星子喷死了。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想的,竟然都没让她叫家长。” “我听秦诗雨说,她舅舅是咱们高三的一个老师。” 一直沉默的周小小,在那时轻声说了句。 刘双紧跟着附和她,“学校里有亲戚,就觉得自己比其他人牛逼几分呗,有恃无恐。” 可能群体生活就是这样,不在场的那个人,经常充当被议论的对象。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秦诗雨,话里话外,竟然都在帮我打抱不平,好像早已识穿了秦诗雨的真面目。 宿舍里一向沉闷的气氛,难得地显出几分热烈。 可能那种热烈,会让人产生彼此很亲近的错觉,所以在讨论了一会儿后,李书会突然又问我:“余年,你和李学姐,关系是不是不好?” 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她话里的李学姐,指的是李文若。 总归在她问出这话后,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了。 李书会应该不算个八卦的人,在那一片安静里,她声音都显得不自然,小声地说:“不好意思呀,你要介意,可以不回答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一句。” 想来,她应该是在学生会里听说了什么。 分卷阅读42 我不确定她听了什么,只觉得我和李文若的状况,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开口“嗯”了一声。 大概是察觉出我不想多说,她在那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宿舍里归于平静。 我的脑海里,却想起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时,李文若和江洵站在一起的那个画面。 准确地说,我是先看见了江洵。 因为感觉到自己被注视。 我那时背着书包打着伞,手里还拎了一袋东西,也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伞面偏斜,一脚踩进水坑里,低头看见半个鞋子都湿了,又恼又气,烦的不行,偏偏又察觉出有人在看我。 一抬头便撞进江洵那双眼睛里,他眼眸极深,哪怕隔了一段距离,都让人产生一种,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李文若在他旁边,仰头问话,一脸的迁就。 他便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好像刚才不过是欣赏了一出闹剧,又觉得没甚意思,所以目光短暂停留,又无波无澜地收回。 李文若应该是看见我愣在那儿看他,所以第一时间生出不悦,用那种满含戒备的目光盯了我一眼。 说起来,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误会。 我却好像陷了进去。 我逐渐分不清,自己对江洵的渴望,是想要打击李文若的心思占了上风,还是在接近他的过程中,已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胡思乱想着,就那么失眠了。 失眠带来的困意很明显,今天一整天,我都有些思绪不集中,写作业也比以往慢,一直磨叽到了下午最后一堂课。 课外活动的铃声响起,我正整理桌面上摞成小山一样的作业本,班主任突然进来了。 今天没有他的课,他进来后直接走上讲台,宣布了两件事:1、国庆收假后,来校的第一天和第二天,举行运动会。2、运动会结束后,紧接着的那一周,举行为期三天的月考。 这消息一出,满教室哀嚎。 班主任倒没有过多停留,将这事直接丢给了倪行,要求最迟赶下周一,他上交参加运动会的名单。 倪行也挺绝,男生项目直接强制分派了下去,女生项目则搁置,只让郑西洋喊话,想参加的找他报名。 说到这要感慨,他异性缘真的不错。 话一喊出,班上差不多一半女生都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各种项目相关情况。 没等到晚自习,女生项目也瓜分得差不多了。 我听见郑西洋在后面嘀咕:“好像就剩女子1500米没人参加,亏了这奖品还是一双NIKE。” 原本没想过参加,听到这话的那一瞬,我心动了。 学校里洗鞋子实在不容易干,哪怕我现在又买了一双换着穿,也还是觉得不够。 可坐在他们前面,那一点自尊心,又不容许我立马转头去问。 纠结之余,凳子被人蹬了一下。 开学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倪行这叫人从来不用嘴的毛病,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他一手捏着张报名表,挑眉问我:“好学生,不起个带头示范作用?” 我没回绝,在他问出口以后,接了那张表。 旁边的董思远被分派了男子跳远,填完表,在我旁边感慨了一声,“1500米?勇士呀。” 我其实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1500米,自己能不能顺利跑完,又能不能拿第一,只是觉得为了那双鞋,好歹该努力一下。 时间紧迫,第二节 晚自习后,我便去操场跑步了。 有晚跑的习惯以来,我通常跑两圈,只有偶尔心情特别糟糕,才会多跑。 1500米,约等于四圈。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我感觉喉咙口发痒,有些难以支撑,不过仍是憋着一股劲儿,提速,跑完了整四圈。 我也知道,长跑完往地上坐是大忌,可那会儿实在头晕目眩,脚一软,整个人就瘫到了地上。 宋远航将我拉了起来。 跑步的时候,我其实注意到,他跟一帮男生在打篮球,却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到了我跟前,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勉强站稳,听见他说:“你这干嘛呢,跑完不能立马坐下不知道?血液不流通。” 没什么力气,我让他放开手。 他定睛端详了我一眼,松开手,笑问:“学生会那边的事,忙完了?” 我没回,只说:“你不打球了?” “不打了,准备出去撸串。” 他往篮环下看了眼,又朝我说,“好几天没见,一起出去转转?吃点东西。” 胸腔里一阵火烧火燎,我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出去吃饭,便摇摇头,“不用了。” 他忽地笑了,“怎么谢星洲一叫你就跟着走了,到我这儿就这么难?” 我意识到他在说昨晚的事,没吭声。 他又道 分卷阅读43 :“我说,你不会看上江洵,或者谢星洲了吧?” 这话让我盯了他一眼。 他也盯着我看,好像是想从我的表情里,做出判断。 良久,他率先收起审视,嗤笑了声,用一副劝告的语气道:“不是我说,要真对他们谁有心思,你趁早收起来。人家高三火箭班呢,大好前途当前,能有闲情在这种时候跟你谈?” 我知道他说的是现实。 可在那一刻,他那个表情,那种语气,让我没办法心平气和,继续好好地同他讲话。 我抬步往宿舍方向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边说话一边抓我肩,正纠缠,整个人突然被横空而来的一个篮球砸中,气急败坏喊:“谁他妈——” 不过话就说到这,戛然而止了。 倪行和郑西洋,还有我们班一些男生,勾肩搭背地迎面而来。 第20章 情书 “他没有追我。” 我从未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遇见过倪行和郑西洋,看他们一行人就那么走来,心下一阵诧异,步子也停了。 可他们并未和我打招呼,尤其倪行,没拿正眼看我,而是被一群男生簇拥着,走到宋远航面前,抬了抬下巴,语气嚣张,神色散漫地问:“孙子你说啥?给爷重复一遍。” 早知道他们不对付,却没想过能那么剑拔弩张。 倪行话一出口,我们班那些人顿时哈哈大笑,郑西洋上前,抬手推了把宋远航的肩膀,吊儿郎当地笑:“没看见人家姑娘拒绝都写在脸上么?天天跟后面缠着,要不要脸呀!” 竟是为我出头而来。 那一刻,偏头看见宋远航铁青的脸色,我以为他们会打起来。 没想到宋远航能忍下这屈辱。 他是体育特长生,个子将近一米九,比倪行他们,其实都略高几厘米,可气焰上却矮了一截,听见倪行那话没开口,也就听了郑西洋调笑,才硬邦邦反驳:“干你什么事?” “不干爷爷事。” 倪行冷不丁拽住他衣领,将人扯至眼前,扬眉道 ,“爷爷就看不惯你,不行?” 我那时便明白了。 宋远航并不敢直接对上倪行。 可能多少顾忌倪行的背景,也可能他们先前已经起过争执,而他并没占到什么便宜,所以在倪行明摆着找事后,他没触其锋芒,冷着脸走了。 一群男生嘻嘻哈哈地看着他走远,郑西洋问我:“第一名,你这是干嘛呢,赛前准备?” 每次听见他喊“第一名”,我都不太想搭理他,所以便看向倪行,说了声:“谢谢。” 倪行还没回话,郑西洋又抢着道:“嘴上说有什么诚意呀,要我说,直接以身相许得了。” “滚!” 倪行踹了他一脚,“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脸色不耐,不显笑容时,颇有些戾气。 郑西洋倒完全不和他计较,哈哈笑一声,从其他人手里接过篮球,吆五喝六地,一群人离开。 只剩我和倪行。 不知道说什么,我没话找话,问他怎么没回家。 他说下个月开运动会,活动组织部让晚自习后开会,他就没回,在宿舍住一晚。 我“哦”了一声,又道了一次谢。 他乐得笑起来,问我是不是再没话说了。 其实就是没什么话好说。 出了很多汗,身上黏糊糊地也不舒服,沉默了几秒后,我便说自己要回宿舍了。 “我送你。” 他极其随意地说。 我想过推拒,又觉得拒绝好像过于刻意,便没再说什么,任由他将我送到了宿舍楼下。 秦诗雨不住校后,我们宿舍就剩下五个人,今晚我回来时,周小小和刘双已经在里面了,李书会和孟文静不在。趁着洗手间没人,我便拿了衣服,进去冲了个澡。 等我冲澡出来,李书会回来了,正在和刘双、周小小说话。 她性子好,和谁都不闹矛盾,也聊得来。 我在阳台上擦头发,便听见刘双问她:“你这会开了能有半小时吧,都说什么呀?” “不就运动会的事。” 她一边换睡裙,一边回复,“学生会要管哪些事,什么流程,现场秩序怎么维护,还有就是代采买奖品之类的。” “江学长给你们开的?” “没,我们部长开的,他就最后说了两句。” 李书会说完这句话,转头看见我,突地停了声音,一脸绯红。 我拿着毛巾正往里走,对上她视线,一阵莫名其妙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猜测是因为我没有穿裤子。 没有专门的睡衣,我也没有特地买睡裙,洗完澡后,习惯穿一件宽松版短T,而那件T恤,长度只到大腿根。 想来,她应该是没见过人那么穿,觉得不成体统,不好意思了吧。 当 分卷阅读44 时我也有几分尴尬,便到柜子前,拿了条运动裤。穿裤子时,李书会问我,“余年,倪行是不是在追你呀?” 想到她先前说开会,我便偏头问:“你刚才在操场?” “对呀。” 李书会露出一个软糯的笑意,“不光我,很多人都看见了。而且他在我们部长正讲话的时候直接走了,想不注意也难。看见他拿球砸宋远航,我旁边那两个女生都激动的不行,说他‘好帅、好帅’,而且他最后送你回宿舍了嘛,所以大家就说他肯定在追你,也有说你们是一对的。” “没有,他没有追我。” 听她这么说,我自然得澄清。 没想到边上的周小小突然来一句,“感觉倪行是喜欢你。班上她们都在私下议论,说倪行就爱惹你,他对其他人从不这样。” 可能因为我坐在他前面? 或者他就是感觉我长得不错,没事了可以逗弄一下? 想到他称秦诗雨她们为阿猫阿狗,那一瞬我想,是不是在他心里,我也属于这种猫猫狗狗的范畴? 这想象让我不禁失笑,在听她们讨论一通后,又否认了一次。 许是看我一直否认,她们将话题引到了江洵身上。 李书会问我:“江学长和你们在一起时,也是那样吗?” 我们? 我一时间没明白,她话里这“我们”指代谁。 李书会大概看出了我的茫然,歪头笑着又补充,“就你们呀,校刊的进度之前不是他一直跟着吗?他是不是一直都那样,冷冰冰的,也不笑,看上去特别难接近。” 她这话,有些将我问住了。 我感觉里,江洵好像不全是这样,可如果要说这是他寻常的样子,那似乎也没错。 我没说话,李书会不知想到什么,也略微沉默了几秒,才又一次开口讲:“不过他不笑也很好看就是了,而且声音特别迷人,低沉冷淡又带了点磁性,永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 “呦呦呦,迷人这种词都用上了,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刘双陡然出口的这句话,让我着实怔了一下,看向李书会。 李书会倒好像渐渐习惯被她打趣了,不仅没反驳,还难得显露出理直气壮,反问:“看上他很正常好不好?看不上他才不正常呢。学校里多少女生喜欢他,开学典礼上你没见识到?” 这话将刘双噎得“啧啧”了两声,一时没说什么。 李书会却又叹气,“不过他那样的,应该不会在高三谈恋爱。要说起来,我们部长就和他挺配,长得不错,本身也在一班,听说画画还特别好,又有组织能力。” 说起李文若,她冒出了一堆溢美之词。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拿了书,去楼道里背。 2010年9月24日/星期五/晴 一个礼拜又结束了。 今天下午上课前,班主任在教室宣布了一件事——下个礼拜,由我们班担任值周班。 值周班这个传统,我们初中时就有,听见他这话时我正低头写作业,也没往心里去。哪知他话锋一转,又说:“写作业的笔都停了,耽搁十分钟,我们选一下周一的升旗手。” 值周班要负责升国旗,这在以往,并不会和我扯上关系。 可班主任大抵为了彰显公平,让班上一众人畅所欲言,集体推选。 “倪行”这名字,在那一刻差点震破人耳膜。 班主任可能原本也属意他,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喊声,便宣布:玖拾光整理“那升旗手就由倪行担任。” 众望所归,教室里静了几秒,又开始选护旗手。 按一中惯例,护旗手是两个人,让我意外的是,在班主任说了后,教室里有人提我的名字。 也有人提其他的,诸如秦诗雨、孟文静、董思远……不一而足。 发展到最后,有点比谁声大的意味。 班主任可能觉得烦,发话说:“那就不记名投票,在摸底考试前十名里选出两位同学。” 不知是谁,在他这话音落地后,突然问了一句:“前十名都能选吗?秦诗雨有什么资格当护旗手?” 整个教室都因为这句问话静了一瞬。 班主任将目光投下来,也不知怎么想,一时没说话。 可能存了为我打抱不平的心思,郑西洋紧跟着开口:“没错,升国旗这事,有些人不配。” 他一开腔,后排不少男生都跟着附和起来。 到最后,班主任还没说什么,秦诗雨突然从位子上起身,跑出了教室。 看她出去,班主任也没拦,妥协地说:“那就秦诗雨除外,在剩下的九位同学里,不记名选出两位。” 我以为自己没戏。 最终却以30票当选了。 全班五十人,减去一个请假不在,再减去秦诗雨,剩下的也不过48人。这意味着,在我之外,剩下的4 分卷阅读45 7人里面,有29人选了我。 听班主任在台上读“董思远、沈余年”,我心情有些罕见的雀跃,好像有一只小雏鸟,在我心里扑哧扑哧地扇动翅膀,又好像有一颗种子,在那哼哧哼哧,伸展抽条,发芽了。 第21章 情书 完了。 董思远应该也挺兴奋。 不过相处下来我已经发现,他性格属实闷骚,听班主任说时,一本正经,只在班主任离开后,显出一丝躁动。 郑西洋抄他数学作业,抄完后将本子递到前面,突然吐槽了一句:“妈的瞅瞎我了。我说第二名,你这字迹要有你同桌一半工整,也不至于跟人家差六十多分了!” 这话狠的,让后排传来一片哈哈大笑。 董思远也笑了,侧着身子骂他:“差不多得了,抄还给你抄出意见了,我字迹再潦草,那能比得过你?” 要说我们组,郑西洋的字迹的确是一绝。 耳听他们说话,我也忍不住笑了,董思远大抵也发现我在笑,转过身放下本子便叹了一口气,语气迟疑地问:“其实我这字迹,在男生里还好吧?” 他字真的不好看,我没办法违心夸奖或者敷衍,便说:“平时看着还行,考试的话,还是尽量写工整一些吧。” “你以为谁都像你,写的跟印出来的一样?” 这应该算一句夸奖。 我朝他笑了下,传授经验,“写慢一些,平时尽量多写多练,时间一长自然就好。” 他一脸并不认同的表情,“我觉得写字这事,得分人。像你们女生,性子比较踏实认真,所以字迹容易写工整,也招老师喜欢。像我,让我一个一个地写,杀了我算了。” 他说得振振有词,我听着他说,不由自主地,想到江洵了。 江洵写一手很漂亮的连笔行楷。 在学生会办公室我第一次见到时,只觉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横竖撇捺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风骨。 他好像是一个没有缺点的人,就连字迹,都出类拔萃,超群绝伦。 今天也见到他了。 是在下午第二节 课以后。 开学后选班干部那一次,班主任让我兼任了历史课代表,秦诗雨则兼任了外语课代表。 按惯例,我一般在下午所有课上完后,才将作业本抱去老师办公室,星期五比较特殊,因为担心太晚了办公室没人,所以基本在下午第二节 课后,我就会将作业本送过去。 秦诗雨跟在我后面出了教室。 我早就发现了她,可因为跟她没什么好说,也不想再打交道,所以一路走得很快。没想到进了教师办公楼以后,她还是赶了上来。她和我并排上楼梯,偏头问我:“你觉得很得意是不是?” 我当时烦透了。 我甚至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既然非要上赶着,别怪我不客气。 四下无人,我停了步子,问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这处境,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不就是有倪行在背后撑腰么?我说沈余年,你不会真以为,像人家那种公子哥,会看得上你?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想上你而已。” 前前后后,这话我听了好几次,早已免疫,所以在听她那么说时,甚至不觉得生气,只随口回:“比你强。你上赶着人家也不上。”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本身,还是我当时轻描淡写的语气将秦诗雨一下子激怒,她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用那种几乎变了调的语气质问:“你究竟在张狂什么?你以为自己多牛逼?杀人犯生的贱种!” 黔驴技穷,应该足以形容她当时那个状态。 可她不知道,她所说的这些,早已有人对我说过无数遍,根本无法对我产生伤害。 我听着,也不过一笑置之,“我没多牛逼,不过是比你漂亮,比你招男生喜欢,比你聪明。你以为把自己手表放我书包里就能搞臭我,可事实上……” 转过头去,我看着她铁青的脸色,不无讽刺地说,“我早就发现了。不吭声,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许是太过震惊,那一瞬,她看着我,愣住了。 我也懒得再与她纠缠,转过脸,便打算继续上楼。 步子却不由地顿住。 在距离我仅有两三级台阶的楼道口,江洵和李文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 身高的差距外加台阶的加持,让那一刻的他们看上去非常高,凌驾在我之上,让我不得不抬头仰望。 整个人有一种被抽空了的感觉。 我太熟悉李文若了,所以哪怕她极力克制,我也能透过她的脸色和眼神,感知到她那一刻的洋洋得意和猝不及防看了我好戏的兴味盎然。 江洵一如既往,平静淡漠。 我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怎么想,又怎么看我。 我没敢观察他。 几乎在 分卷阅读46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我便移开了视线,站到一旁墙边,给他让开了往下走的路。 那好像是一种本能。 失败者避让的本能。 他没说什么话,在李文若之前抬步,从我让开的那个地方走了下去。 面对他们俩,秦诗雨也噤若寒蝉,退让到另一边。 李文若等江洵下了几级台阶后,才抬步往下走,不过在走到我身边时,她停下,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是一个类似于鼓励的姿态,却让我深感屈辱。 完了。 这是那一刻,我的全部感受。 我将我的尖刻、寡廉鲜耻、自鸣得意和心机深沉,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江洵面前,让他看到了一个毫不知羞、糟糕至极的我。 他应该不会想要和我有丝毫纠葛了。 今天没有晚自习。 吃过晚饭后,回宿舍写了会儿假期作业,等到差不多九点,我下楼跑步了。想着是为运动会上的1500米做准备,可实际上,我骗不过自己,是因为想见江洵。 我感觉自己好像魔怔了。 要不然实在没办法解释,这种近乎于自虐的行为。 刚下楼那会儿,他不在。谢星洲、宋远航他们也不在。说起来,好像这一阵子,他们很少一起打球。 没看见人,我便沿着跑道,慢跑起来。 跑到差不多第二圈,江洵、谢星洲,还有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一起,出现在了围墙边一个篮环下。跑第三圈,我一直琢磨,要如何不着痕迹、自然而然地靠近他们。 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跑了差不多三圈半,在距离他们那个篮环不远处,慢慢停了下来。 和我想的差不多,在我停步以后,谢星洲下场休息,同我打招呼。他一贯开朗爱笑,也不拘小节,走到我旁边,一边掀起衣摆擦汗,一边问我:“今晚怎么跑这么多?” 那时我也累,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报名了运动会的1500米,就想先跑着试试。” 他“哦”了一声,又问,“明天干嘛?” 我说去A市兼职。 他笑了一下,用那种半疑问半好奇的语调说:“我一直都想问你呢,就你这年龄,兼职怎么找,那些人都不看身份证吗?” 我犹豫了一瞬,告诉他:“日结的没那么麻烦。” 并非不麻烦,只是真到了走投无路,再大的麻烦也都得让步。我花钱办假/证被骗过,也有过辛苦好几天根本拿不到钱的经历,只是那些事,没多大必要告诉他。 在那时,我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趁着他没说话,问了一句:“要不要喝什么?” 他“嗯?”了一声。 我便笑笑,“太渴了。我想去买瓶水,你喝什么?” 他面色犹豫了几秒,“水就行了,解渴。” 我离开操场,去了学校小卖部。 买水时,我突然想到上一次给江洵买柠檬水,宋远航那个反应。在小卖部里纠结了几分钟,我买了五瓶水。 接过塑料袋,谢星洲显得有几分意外,愣了愣说:“下来没带钱,改天我给你。” 我说不用,因为不知道其他人喝不喝,所以才多拿了几瓶。 话说完,我便拧开瓶盖,喝自己那瓶水。 旁边,谢星洲则喊:“江洵,休息会儿。” 上一次他那么喊,江洵很快下了场,可今晚他喊了之后,江洵过许久,才下场歇息。 可能是不想看见我。 当时想到这儿,我纠结过离开,可双脚似乎不受控制,站那儿不动。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那么聪明,不会仅凭一两句话,便给一个人下定论,判死刑。 这份相信又给了我勇气,促使我在谢星洲走开给其他人扔水的时候,移至他旁边,唤了声:“学长。” 他没应声,只垂眸看向我。 也就在那时,我才发现,谢星洲给他的水,他没喝,握在手中。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信号,可当时意识到这一点,我紧张了,极不自然地解释:“下午在教师楼,和我说话的那个女生,我们之间有矛盾,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说的,你别在意。” 空气静得令人窒息。 似乎过了很久,我听见他声音,“我为什么要在意?” 是啊,我为什么以为他会在意? 因为他曾经喝了我买的水? 因为那一次在学生会办公室,他毫无界限感地俯身拿了我鼠标,侧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 因为他抱过我去医务室? 还是因为,他曾经给我点了一份菜单上最贵的面? 也许真如倪行所说,我太缺爱了。 所以将那些细枝末节无限放大,将那些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成特殊对待,还沾沾自喜地认为,他对我多少有些好感。 真滑稽。 像小 分卷阅读47 丑一样。 第22章 情书(二更) “你把江神怎么了?”…… 2010年9月25日/星期六/晴 下午兼职回来,在校门口,看见江洵了。 不过他应该没看见我。 其实就算看见了,他也会当没看见吧。 2010年9月27日/星期一/晴 今天我当了护旗手,也平生第一次,上了升旗台。站在台上,仰望红旗,国歌奏响的那一刻,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激动,险些流泪。 董思远应该也是。 下了旗台以后,他小声朝我说:“刚才国歌一响,我差点哭了。” 倪行不知道有没有我们俩的那种感受,不过他升旗手当得十分合格,可能也因为先前排练过,他将时间控制得极好,国旗几乎是随着音乐的最后一个点,卡在了旗杆顶上。 当我们三个一起回归班级队伍,语文老师还拍了下他的胳膊,笑着问:“校服穿得这么好看,平时怎么都不穿?” 她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今天的确是倪行在开学后,第一次穿校服。 还穿得十分规整。 英挺笔直,朝气蓬勃,像一个好学生。 不过这样子也就维持了一个早操,吃早饭后回教室,校服外套已经被他搭在肩上了。 班主任当时正好进教室,不轻不重地训了他一句,将我叫了出去。 他让我这周准备一下,运动会过后的那个星期一晨会上,代表四班,做国旗下讲话。 好像从成了四班的第一名开始,各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殊荣,都不期然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这感觉很新鲜,也让我生出了一些以前没有过的心思。 我要再努力一些。 2010年9月30日/星期四/晴 校刊印出来了。 下午上课前,杜学姐专门到四班,送了一本给我。 不过我没有自己想象过的、拿到校刊时那种高兴。也许是因为江洵吧。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在操场遇上,他肯定也从谢星洲那里知道我报了1500米,他明明可以顺带将校刊捎给我,却没有,而是让杜学姐专门跑了一趟。 谢星洲察觉出我们之间的疏远了。 他在刚才问我:“你把江神怎么了?” 我把他怎么了? 这话问得实在奇怪。 我能把他怎么,我有那个本事,把他怎么吗? 我问谢星洲这话什么意思。 他挠挠头,一副好像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犹豫了半晌,才告诉我:“也没什么,就发现这周见到后你们从没说过话,我在他面前提到你,他也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这话听起来伤人。 我当时愣在那,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谢星洲也一脸尴尬,硬生生地转开话题,问我国庆假干什么? 明天是十月一日,全校开始放假,高一高二七天,七号下午的晚自习也不用上,八号、九号开运动会。高三生假期短一些,却也会放三天,在这三天内,学校将是封校状态,宿舍楼不留人。 谢星洲一问起,我便下意识开始考虑,这三天如何过夜,也就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 许是发现我脸色不好,谢星洲跟着静了几秒,迟疑地问我:“不会还要去兼职吧?” 对我来说,兼职是一天不敢停的。 可他当时那个语气,同情的意味实在太重,所以我犹豫过后,撒谎说:“不,有其他事。”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问我什么时候离校。 我说明天早上,尔后便回了宿舍。 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宿舍里自然就剩下我一人,搁平时,我会觉得难得轻松,可也不知道是因为明天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还是因为未来三天在哪过夜尚无着落,我完全轻松不起来。 2010年10月17日/星期天/雨转晴 半个多月没写日记。 乍一翻开,看着前面的点点滴滴,竟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无从下笔。 还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国庆节说起吧。 国庆节那天一早,我同往常一样,去A市做兼职。兼职工作和以往的大同小异,赵岚姐将我带到超市门口,我和其他兼职的女生一起,给过往路人发促销单。 要求穿人偶服,赵岚姐将衣服递给我时,笑着问:“国庆放几天呀?” 我说七天。 她知道我是高中生,又问:“那你还是住学校吗?放这么久,你们学校宿舍楼不关?” 我当时迟疑了一下,告诉她高三补课,学校可以住。 因为和她不算熟。 她是我暑假在会所兼职时认识的薇薇姐的朋友,因为会所那份工作我没办法再做,薇薇姐出于好心,将我介绍给她,由 分卷阅读48 她领着我做兼职。除了名字,我对她知之甚少。 听我那么说,她当时没再说什么。 不过那天结束后,薇薇姐正好找她,她们叫我一起吃饭,去了A市中心商务街区的海底捞。 那家海底捞在商场六楼,开业时间不长,生意却极好,等位需要一个多小时。在门口拿了号,她们俩便商议去楼下看衣服,打发时间。 我想着她们难得见一面,肯定有些私密话要讲,便说自己在门口等,可薇薇姐不乐意,说干坐着无聊,让我跟她们一起下去,也能在她买衣服的时候帮着参考一下。 其实在会所上班时,我听其他人说起过,薇薇姐有金/主。 可她从来不会和我说自己那些事,在会所认识后,好几次帮我解围,又时不时请我吃饭,发现我喜欢吃甜食,更像哄小孩一样,经常给我买小蛋糕或者棒棒糖。 她也很少叫我名字,总是用一条胳膊揽住我肩,撒娇一般地喊“小宝贝”或者“宝贝儿。” 我便没办法离开她。 我喜欢她那样娇气地喊我,也有点贪恋她搂我时,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水味。 我陪她们一起买衣服,逛到内衣店,看见那一排排蕾丝花边的内衣,多少有些不自在,就想在外面等她们。 偏偏薇薇姐发现了我的窘迫,不仅将我推了进去,还哈哈笑着在我身上一通摸索,最后自己得出一个我该穿胸衣了的结论,一意孤行地给我买了两套,说当做送我的升学礼物。 在这之前,我一直穿小背心。 也并非感觉不到身体发育,只是不知道该和谁讲这些事,也的确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应该做出这个调整。 最后我收了她这份特别的礼物,她在我收了后,显得特别开心,就连赵岚姐,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着对我说:“薇薇死爱钱,我还从来没见过她对谁这么大方。” “那当然,年年可是我的宝贝。” 当时,薇薇姐这么回了一句。 其实我现在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对我特别照顾,又为什么喜欢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吃饭时她喝多了,下楼后,抽了一根烟醒酒。 抽烟的时候一只手还揽着我肩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用手捏我脸,凶巴巴地说了一句:“好好念书,知道不!” 她是心里有悔吗? 我不得而知。 因为她喝醉,赵岚姐便将她架走了。 我送走她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便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A市这两年发展很快,各处都在修地铁,就连市中心,也动不动围起来一块,竖一些“施工、危险”的牌子。 街道上的人流,从十一点开始,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我没狠下心住宾馆,身为一座在全球范围内都排得上号的旅游热门城市,A市各种宾馆在国庆期间的价位,也非我所能承受。 在街上晃到十二点多,我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 收银台在一楼,我便上二楼,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连续三晚,我都在那一家肯德基里度过,第三天晚上,我进去坐下后不久,有一个店员端了东西给我。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上去比我大几岁,麦色皮肤,穿着他们店里统一的制服。看见他将东西放在我桌上,我第一反应便是弄错了,仰头朝他说:“我没要东西。” “给你的,不要钱。” 他说了这句话,转身便走。 我看着托盘里的牛奶、蛋挞和鸡翅,后知后觉地想到,好像我第一天进去过夜,他就在上夜班。 一连三天,他们店员也许会在私下里说起。 下午吃过饭,当时不算饿,看着那些东西,我不太好意思动,考虑了之后,暂时推到了一边。隔了一会儿,那男生上来打扫卫生,收拾到我旁边,他问:“妹妹,你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我“嗯”了一声。 他好像心里的猜测获得证实,抿了抿唇,开口劝我,“要气消了,就早点回去吧。你说你这年龄也不大,又是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家里人得多担心。” 我没有家。 我当时这么想,却没说,勉强朝他笑笑。 他叹了口气,又拿眼扫向托盘,解释道:“这是我用员工券买的,要不了几个钱,你吃了吧。” 朝他道谢后,我吃了那些东西。 随着东方破晓,在外三天的流浪生活也宣告结束。 因为晚上住肯德基,四号那天,我明显感觉精力不够,中午吃饭后坐着休息的那一会儿,瞌睡连连,脑袋差点磕桌子上。 赵岚姐劝我休息几天,说:“小小年纪,不要把身体熬坏了,不划算。” 开学以来,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差了不少,三个月之内,就晕倒了两次。 更别提,假期后还跟着运 分卷阅读49 动会和月考。 我便顺势应了她的话,说暂时不兼职了,下次过去前,给她打电话。 四号晚上回到宿舍,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五号下午醒来时,有那么一瞬,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连续几天的困顿,因为那一觉,缓解了很多。 在宿舍里看看书,刷刷题,剩余两天也很快过去了,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大概就是七号一早,李书会就来学校这件事。 她是哭着来的,给她开门后,我吃了一惊。 她那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我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便迟疑着问了声,“怎么了?” 她当时说没事,我料想不愿意说,也就没多问。 到了下午,她好像有点缓过来,告诉我她父母吵架了,她心情不好,又央求我别告诉宿舍其他人。 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事,而且就算她不说,我也不可能多嘴告诉别人——她是哭着来学校的。不过她既然开口,又郑重要求,我便应了一声,承诺她:“不会告诉别人。” 不过我能感觉到,这之后,她仍旧高兴不起来。 可能对她来说,父母吵架,足以算生活里很严重的事情了。 我想过安慰她,又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远没有到那一步,所以考虑后也就作罢,只希望运动会的忙乱,能让她分神,避免沉浸在那种情绪里。 人一旦为情绪所困,会活得非常痛苦。 而我一直没意识到的是——运动会的举办日期是十月八号和九号,这个八号,正是我上个月来例假的日子。 第23章 情书 高光时刻。 这个月的例假,是在九号早上来的。 现在回想,觉得不幸中的万幸是——例假在九号清晨就来了,避免了我在运动场上丢脸。 不过好像差别不大。 最后仍然丢了脸。 时间有点久,我也有点忘了,那天早上发现来例假,我具体什么心情,大概就意外、懊恼、郁闷、无措,兼而有之。 1500米在那天上午举行。 我去操场后一直考虑,要怎么样告诉倪行或者班主任,我身体不舒服,我来例假了,我没办法跑,或者,我跑了也得是倒数。 可事实上,直到要上场,那些话我也没能说出口。 倪行和班主任都是男的,我实在没办法跟他们说这些,最后就想,大不了倒数,也不会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上场后的情况,和我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我们班其他人,疯了一样地给我加油。 可能女生跑1500米,真的需要勇气? 那个上午,当我站在起跑线,代表四班要跑1500米的时候,班上那些女生,好像忘了开学后,她们就将我排除在圈子之外了,好像没有人再记得,我有一个在服刑的父亲。 她们喊加油,很多人一起,声音特别大,几乎从我刚一上场就开始,女生喊,男生也喊,郑西洋还拿了一个喇叭喊,那声音突兀又响亮,瞬间让我成为那一片的焦点。 我在高一级,应该略微有些知名度,经由他们那一喊,外班也有不少人跟着起哄,让“沈余年加油”这五个字,连成了一条线。 站在跑道起点,我产生了一种“箭在弦上”的感觉。 事实上我就是那支箭,在裁判一声枪响后,便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 我起跑过快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发现,自己处在领先地位。 看台上我们班那些人也瞬间沸腾,大喊变成尖叫,那声音,几乎划破操场上空,也差点刺穿我耳膜。 我没办法慢下来。 每当旁边有人赶上,“沈余年加油”几个字便像紧箍咒,让我的神经立时紧绷,跑到第三圈,我感觉双腿不是自己的了,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怎么跑,耳边除了尖叫声就是呼呼风声,脸颊被太阳晒得又热又烫,我甚至能感觉到汗珠从额角往下滚的路线。 学校没有禁止陪跑。 第三圈快结束时,郑西洋拿着喇叭冲了下来,像吃多了兴奋剂一样,一边在我边上喊加油,一边在前面领跑。 他开了先例,我们班那边又冲下来好几个人,许是看我有希望得第一,班主任最后都站在了终点线。 我很确定,当我冲过终点线的那一瞬,日光跃进我眼睛里了。 眼冒金星,我以为自己要失明。 有那么一会儿,我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喊什么,只记得冲出去、栽倒前,自己落在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是倪行。 他捞住了我,喊:“喂!沈余年——” 尔后便是捏腿的、扇凉的,很多张脸在我眼前晃,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别围着”、“扶她站起来”之类的话,一片兵荒马乱。 可我站不起来。 耳朵里疼得不行,脑袋也疼得发晕,胸腔里火烧火燎,嗓子好像充了血 分卷阅读50 般又咸又腥,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等那些不对劲渐渐褪去,我才感觉两条腿好像断了一般不受我控制,小腹一阵一阵绞痛袭来,那种尖锐的痛感,让我瞬间便出了一层又一层汗,直将身子蜷成一团。 倪行发现我不对劲了,用一只手大力地握着我胳膊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能听见他说话,可是我说不出话,看了他好半晌,视线都无法聚焦,只能勉强吐出一个变了调的,“疼。” 身子猛地腾空时,我意识到他将我抱了起来。 那一路他走得飞快,距离太近,我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郑西洋和孟文静还有班上另外好几个人跟着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我送到了医务室。 快到医务室门口时,我清醒了不少。 可许是身体颠簸,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也就在那一晃眼的工夫,倪行便将我抱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那天,进出的人也比往常多。 很巧,过来看我的那个校医,就是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个,他问怎么了,郑西洋便急吼吼答:“跑完1500就这样了,您快给看看。” 倪行随后又说:“她出了很多汗,好像肚子疼,问话也说不清。” 校医让他们散开,又吩咐倪行将我放在床上,要检查,我那时略微好转了一些,大脑也更为清醒,等校医抬手按上我腹部,问哪里疼时,我下意识说:“我早上来了例假,应该是痛经。” 校医还记得我,可能他也没想到,我一连两次来例假,都被抱去他跟前,检查完后,他带着点无奈的笑,直起身开口:“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剧烈运动引起的腹部绞痛,再加上她生理期,这状况就显得严重些,让好好休息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话说完,他又看向我,“身体素质不行,平时就该多注意,生理期还去跑1500,姑娘你拿我这医务室当你家呢。” 他一脸责备,不过关怀的意味也很明显,我不太好意思,便连忙应声,“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外面还有的忙,说完话,校医便出去了。 他一走,室内顿时一片尴尬。 郑西洋第一个打破了寂静,他看着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不是,沈同学,这我就要采访一下你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跑个1500不要命了,4分53秒,真够牛逼的!” 倪行踹了他一脚,“行了。” 简单的两个字,成功地让郑西洋闭了嘴。 等郑西洋停下,倪行便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孟文静和周小小,开口说:“你们俩陪她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给弄点水喝。” 他在班上一向说一不二。 孟文静和周小小又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齐齐“嗯”了一声,目送他出去。 等几个男生都离开,她们俩也好像卸下一口气般,对视一眼,尔后又一起看向我。 孟文静说:“你可真是……服了。” 周小小没说话,大概还记挂着之前各种事,在我看向她时,显露出一些不自在。 我没想到,她会跟着倪行一起到医务室,便主动说了声谢谢。 这两个字好像一个开关,让周小小的脸色变得轻松,她打开了话匣子,坐到床边,笑着说:“余年你太厉害了,大姨妈来了还能跑第一,你都不知道,看你第一个冲过线,我心脏差点从口里跳出来。” 这形容很生动,惹得我也发笑,跟着说:“我的心脏没跳出来,快吐血了倒是真的。” “不过你以后不能这样了,就像校医说的,还真拿这医务室当你家呀,开学才多久,这都第二回 了。” 她的语气,脸上的表情,都充斥着实打实的关心。 我看着看着,又觉得心情复杂。 她好像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同我太亲密了,就好像我们从未发生过矛盾时一般,笑着笑着,脸色又腼腆起来。 我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继续相处,在那之后,没说什么话。 不过事后回想多次,我都从未后悔,那天拼了命地去跑那个1500米,跑出了那个4分53秒,第一名的成绩。 那应该是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一个高光时刻。 可能在未来很多年,都不会再有那么多人,在那样一个日子,聚成一片,毫无芥蒂、声嘶力竭地为我呐喊。 沈余年加油!这真是特别美好的五个字。 我也如愿得到了那双NIKE,是统计后按照我的码数买的,纯白色,已经穿过,特别合脚。 第24章 情书(二更) 是江洵。 运动会过后,我们休息了一天,又上了两天课,便迎来了这学期第一次月考。 总共九门,考了整整三天,到星期五下午最后一门考完,才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那天是李书会的生日。 因为刘双念叨了好几天,所以我、孟文静 分卷阅读51 和周小小,基本在考试前都知道了。星期四中午,刘双和李书会不在,周小小问我和孟文静,预备给李书会送什么礼物。 这问题先前我想过,但因为拿不定主意,一直没买礼物。听周小小问,便说没想好,不知道该送什么。周小小和孟文静家境如何我不清楚,她们在日常中也很少说起,一贯低调。 “要不,我们三个合起来送一个大熊给她?” 商议了一通后,周小小这么提议。 不太清楚她话里“大熊”的价位,我当时没有一口答应,孟文静也沉默了几秒,没有第一时间附和。 可能是看我们都没出声,周小小略微有些脸红,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直接去问好像不太好,就想着送一个毛绒玩具吧,李书会应该会喜欢的。” 她的话不算没有依据。 我和孟文静最后听了她的,在那天下午考完试,一起去校门外,买了一个浅咖色的长毛大熊。 那个熊要价二百六,我们和老板磨了许久,一百八十五拿下了。事先有心理准备,我出去也带着钱,可我没想到,孟文静抱熊时,周小小抢先给了老板一百块。 我告诉老板我们三个人合买,让老板给她找钱,可老板大抵被我们讨价还价弄得烦了,说自己没有那么多零钱,让我们回去后自己算账。 听了那话,孟文静又给了五十,让我补最后的三十五。 我给了剩余的钱,走出门后便让她们等一下我,我去渺渺姐那儿换零钱。 周小小没答应,说自己要回宿舍看书,和孟文静先走了。 我当时也差不多该去兼职,就没想太多,和她们告别后一个人去了奶茶店,结束后,顺便换了零钱。 可剩下的钱,周小小怎么也不要。 我给她塞手里,她给我塞衣兜,我给她放桌上,她又给我放回来,你来我往好几次,她红着脸对我说:“反正我不要,你再给我,我就扔垃圾桶了。这熊本来就是我提议买的,多掏点钱也没什么。而且明天星期五,我回家爸妈还会再给钱的。” 朝夕相处,很多事瞒不住。 想来她也早已发现,我放假从没回过家。 拒绝要剩下的钱,应该也出于好心。我没再说什么话,拿了书去宿舍楼下读,没想到她会跟下去,找我聊天。 她说:“余年,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一个熊而已,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你兼职赚钱不容易,能给你省一点是一点,你别生气呀。” 我没生气。 我何尝不明白她的好心? 我只是仍然不可避免地会想起她曾经在宿舍说过的那番话——她看见我都觉得害怕。 我也没想到,自己竟会问出那句,“你不怕我了吗?” 她愣了愣,脸色一变,好像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地看了我许久,语气迟疑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之前在宿舍说话,我听见了。” 没有再掩饰的必要,我直接告诉她。 她一张脸蓦地红透,嘴唇动了动,好半晌,语气懊恼,小声地解释:“我……我先前就是害怕秦诗雨她们孤立我,她们每次看见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余年,对不起,我……” 这种话,先前在校医务室,她讲过一次。 第二次再听,我心情平静许多。 我没开口,她又说:“可是现在我想通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怕她们。而且……” 她好像有点难为情,“我把这些事都告诉我妈了,她说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她的未来。你爸也不能代表你,还说你学习好,又不怕辛苦去兼职,很优秀,让我和你好好学习。” 我没见过小小的妈妈,可听了这番话,心里不免震动。 小小一番话说完,则像终于解决了什么大事似的,仰着脸问我:“余年,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她想和我做朋友。 我感觉自己好没骨气。 竟然因为这话,难受得想流泪。 幸好忍住了,我没有在她面前丢脸,情绪绷了半晌,冲她说:“再有下次,我永远都不理你了。” 她愣了一下,尔后便笑得一脸开心。 可能因为她是我在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也可能因为她性子完全不同于孟文静的内敛稳重,和她讲和之后,我心情轻松了许多,在宿舍里,也比以往自在不少。 第二天便是星期五。 中午在宿舍,李书会说她晚上不回去,下午请我们吃饭。 我当时挺意外,毕竟开学以来,每到周五,她都会早早回家。我不知道她父母关系好转了没,她不回去,是因为还在和父母赌气,还是单纯地就想在学校过生日。 孟文静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回绝了李书会的邀请,说家里有事,她考完试就得回家。 我下午要兼职,兼职的时间还正是一般人吃 分卷阅读52 晚饭的时间,所以听孟文静那么讲,我也以兼职为由,婉拒了邀请。 可能没想到我们俩会说不去,李书会脸色有些尴尬,看了刘双一眼。 她们俩在同一班,关系自然更亲近,刘双便开口劝我们:“去吧去吧,吃个饭又不耽误多少时间,真说忙,你们有江学长忙吗?人家高三,都答应下午去吃饭呢。” 江洵也去? 当时听见这话,我只觉得不敢相信。 因为江洵实在不像那种会给低年级学妹庆祝生日的人,他答应了李书会,足以说明李书会对他而言不同寻常。 他们俩私下也有接触?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便听李书会气急败坏地喊了声“刘双”,尔后又朝我们解释,“你们别听她乱说,江学长不一定去的。只是我邀请了学生会几个学长学姐,想着不邀请他说不过去,所以就问了一句,他也没答应,只说知道了,自己看情况。” “看情况,那也就没拒绝嘛。” 刘双满不在乎地说。 “可那也不等于就答应了呀!” 李书会当时那脸色,明显生气了。 开学一个多月,她从没和谁生过气,而在我们宿舍,也就她和刘双两人是三班的。见她将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了,刘双便没再说什么。 气氛凝滞了几秒,我问李书会,“你叫李文若了吗?” “……叫了。” 李书会迟疑着说出这两个字,又补充,“不过她说要回家,没办法去。余年,你就跟我们去吧,我订了两桌饭呢,你们这一个两个都不去,到时候椅子都坐不满。至于你要兼职,这个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稍晚点吃饭,反正今天都不上晚自习。” 听她这么说,我便没再坚持。 一来不想让她难堪,二来,我想知道江洵会不会出现。 晚饭定在了学校外面一家川菜馆,我答应了之后,李书会便叮咛我和周小小下午一起过去,她考完试不回宿舍,和刘双去外面转一会,七点过后,大家在餐馆门口集合。 宋远航也在被邀请之列。 走到川菜馆门口,看见他时,我多少有几分意外。 从星期五往前算起,我们已有半个多月没产生交集了,平时在宿舍,我也没再听到李书会和刘双说起他。 可能怕我介意,打完招呼后,李书会将我拉到一边,语气懊恼道:“本来我没请宋远航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生日了,下午送了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手链给我,要一千多块,刘双就让我叫一下他,毕竟他也在学生会,要是知道我叫了别人没叫他,有些说不过去。” 李书会脸皮薄,这是我一贯都知道的。 宋远航那人多难搞,我也一清二楚。 况且本就是为着给她庆祝生日吃的饭,我哪会让她不痛快,便笑笑说:“没事。我说过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今天是你生日,你想叫谁都可以,不用想太多。” 我这句话,真的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可李书会好像认定了我有情绪,脸色纠结了几秒,又说:“你放心,等会儿我让你们分开坐。” 她太单纯了。 应该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灌酒。 说灌好像不太合适,因为从头到尾,并没有人强逼她喝酒。 可她脸皮薄,又不会拒绝人,拗不过男生们一句又一句的起哄,饭没吃几口便端起了酒杯。 宋远航在她那一桌,我在另一桌。 当时过去劝,也有点不合时宜,想着喝一点啤酒也没大碍,反正吃完饭,我和刘双都会同她一起回宿舍。 可我没想到她那么不胜酒力,几杯啤酒下肚,整个人都显出醉态,更没想到她会在醉了以后哭出来,又在饭后死活不愿意回宿舍,而是兴致高昂,执意去唱K。 KTV那种地方,她先前不知道去没去过。 小小明显没去过,听了那话便一脸拒绝,将我拉到一边,说有点晚了,她得回家。 不得已之下,我跟着一起去了KTV。 北城虽然临近A市,娱乐业却远没有A市那么繁荣规范,学校附近的KTV,都没将我们拒之门外。 不安的感觉,几乎在我进了包厢后就有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李书会身上,觉得她喝醉了不安全,所以全然忘了,宋远航是一个对我有企图的人,而且在男生宿舍,他吹出去一个两月之期。 我忘了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 也从没想过,刘双会在我睡着时,将我丢给宋远航。 现在回忆,问题大概出在果汁上。 迷迷糊糊睁眼时,包厢里一片昏暗,身上有重物压着,我看到好几张宋远航的脸,他跪在我身上,一只手掰着我嘴,将加了冰的酒往我嘴里灌。 那酒真的好冰,灌入口腔,刺入喉咙,让我整个人瞬间清醒许多,在他身下大力挣扎起来。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醒…… 分卷阅读53 手上动作停了会,又突然兴奋起来,一边捏着我脸颊灌酒,一边说:“喝!多喝点!喝饱了才好让小爷看看你多骚!” 我不知道他给我灌了什么,只记得我意识无比清醒,身上却毫无力气,而他,大概开学后在我跟前受的憋屈太多了,越灌越兴奋,到后来,污言秽语,越来越离谱。 我记得他说:“连继父都勾/引,你他妈和我玩什么清高,我就看今天过后,你还傲不傲的起来。” 李文若? 那股无力感传来时,我想让她死。 可我觉得那好像痴人说梦。 她不一定会死。 我却会。 我会被宋远航折辱死,会被无数人的目光凌迟死,会被数不清道不尽的闲言碎语淹死。 李文若肯定已经等着我了。 要说她和这件事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信。 她那么可恶,我到底要怎么报复她?和她同归于尽吧,让她去死,让宋远航去死…… 去死,这两个字完全攻占了我的大脑。 直到那一声闷响传来。 我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是江洵。 第25章 情书 江洵的怀抱很冷。 江洵来了。 他将宋远航从我身上揪了起来, 一拳打倒,又压在他身上,冲他脸上招呼了一拳又一拳。 拳头砸在皮肉上的声音和宋远航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直到外面又有人冲进来,将他们分开。 江洵的怀抱很冷。 他抱我出了KTV,我才知道, 是因为外面下雨了。 雨不算大,一丝一丝地刮过脸颊, 好像刀锋似的, 让我整个人从那种做梦一般的感觉中清醒了过来。 江洵没说话。 好像在进了KTV, 挥出那一拳时, 他也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在KTV, 又如何知道宋远航欲对我不轨,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想什么, 又准备将我抱到哪儿去,可我能感觉到, 我身上越来越明显的不对劲。 不敢耽搁,我抬手拽了拽他的衣服, 喊他:“江洵。” 他可能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 步子停下,低头看我, 用目光无声地询问。 我有些难以启齿,却不得不告诉他:“我不舒服, 他好像给我下药了,特别难受。” 畜生。 他好像这么骂了一句,但声音实在低,所以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只记得他脸色十分难看, 停了几秒后,说:“我们去医院。” 当时应该挺晚了。 又下着雨。 街上没有那种喧嚣的吵闹声。 江洵一手搂抱着我,用一只手拦车,很快拦到一辆出租车。 考完试我没换衣服,还穿着一中的校服,司机应该发现了这一点,在我们上车后,问了一句:“这姑娘怎么了?喝醉了?” “劳烦去中心医院,快点。” 江洵的语气算不上好,冷,而且冲。 我没听他用那种语气说过话,莫名畏惧,又觉得羞耻难当,将身子缩了又缩。 司机开车上了路。 江洵抱着我没撒手,整个人却坐得极端正,大概是怕我难堪,也没将目光落在我脸上。 可我好像一条虫。 还是那种类似于蚯蚓,软趴趴,无比恶心的虫。 我实在不想在他怀里乱动,让我觉得自己低贱又放浪,可身体完全不受我控制,思绪也越来越涣散,不得已间,我用力咬了咬下唇。 血腥味让我整个人回神的瞬间,一只手横在了我嘴边。 他的手,我如何敢咬? 我当时也不确定,他那个意思,是不是让我咬他的手,我犹豫着抬眸去看他,却发现他没看我,只将那只手,准确无误地送进我齿间。 避也避不开,咬着他的手,我忍不住哭了。 可那仅仅是痛苦的开始。 我在医院急诊室失态,站不稳坐不住,神智涣散间要求洗胃,被他按在床上,边哭边扭,又喊又吐,难受到抽搐,可能这辈子会有的丑态,都让他在一夜之间看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大概在半夜,因为洗完胃生不如死,又折腾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所以终于睡了过去,也终于不用考虑,以后如何面对他。 醒来时是昨天上午。 我躺在病床上,感觉到自边上而来的一阵阵凉意。 偏头一看,发现窗外葱郁一片,雨还没停,水流冲刷着玻璃,让树木只显出粗略轮廓。窗户开了一点缝隙,那丝凉意,应该就是从那缝隙里偷偷窜了进来,给我提神醒脑。 我第一次发现,被雨水冲刷着的世界那么干净。 树好绿…… 看得太出神,直到“吱呀”一声门响,江洵走了进来。 分卷阅读54 随着他走近,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就一张床,也只有我一个病人,便忍不住问:“这是哪?” “中心医院。” 江洵打量我,“昨晚来的,你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这个,便摇了摇头,说:“不是。” 而我心里那丝疑惑,在随后也有了解答——江洵在医院里有熟人,给我做检查的那个主任医师,叫他淙淙,说话和蔼又耐心,事无巨细地给他讲洗胃后各种注意事项。 我起先不知道“淙”是哪个字,还好奇地问他:“匆匆?是你的小名吗?” 江洵在学校里有一个“江清北”的绰号,淙淙这名字,我却没听任何人叫过,想必也没人知道。听我问,他脸色微愣,“嗯”了声,纠正我,“不是匆,是淙,二声。三点水加宗那个字,我在河边出生。” 在河边出生? 淙淙,加上他的姓,便成了江淙淙,难道他五行特别缺水? “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我这么胡思乱想时,江洵问。 我胃里难受,胀,还有点痛,想吐,身上没力气,喉咙、嘴巴、鼻子里都不舒服,可那种不舒服比起之前的生不如死,已经好过太多,我也不想给他再添麻烦,便说了句:“好多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拉了椅子坐下。 星期六,高三生一般都补课。 看他那么坐下,我又忍不住问:“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请了假。” 他面无波澜地说。 想到他是因我请假,我心里过意不去,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问他昨晚怎么会知道我在KTV里。 他没回答我,而是在抬眸看向我后,拧起了眉,“之前让你离宋远航远点,你当我们在开玩笑?” 这句问话,让我心生怯意。 可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有所误会。 我也很想知道,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些在意,所以我鼓足勇气看着他,解释说:“我听说你可能去。”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脸色怔忪住,不过这怔忪只持续了几秒,便被他的手机来电声打断了。 他拿出手机看,站起身,当着我的面接通。 那个电话是李文若打的。 先前他已经知道了我和李文若的关系,应该是想到那个电话可能和我有关,所以在一开始,他就开了免提。 李文若和他说话,语气非同一般的柔和,她唤了声他的名字,用那种小心试探的语气问:“余年是和你在一起吗?” 江洵“嗯”了一声,“在医院。” “在医院?” 李文若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语气焦急,“她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 听到这儿,江洵看了看我,没直接回答她,而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和我在一起?” 李文若便说:“李书会给我打电话了。说昨天她过生日,喝醉了,醒来后发现余年没回宿舍,问了另一个舍友才知道昨晚余年在KTV睡着了,宋远航说送她回去,又没送。出于关心,她打电话问宋远航,宋远航却说不知道,所以她将电话打到我跟前了。” 可能这段话太长了吧,李文若说完后顿了一下,又继续讲:“我刚给宋远航打电话,他说余年跟你在一起。” 条理清楚,原因充分,李文若停顿得恰到好处,将话头抛回给江洵。 江洵应该不知道我和她之间各种纠葛,可他一贯聪颖,处事也有分寸,自始至终,没有和李文若提及我被下药的事,听她说完,也没有接话,而是垂眸看向我,用目光询问。 我连忙冲他摇头。 他便说:“她没什么事,很快可以出院,你不必担心。” “那你们在哪儿,我过来。” 李文若又说。 我依旧摇头。 江洵像个没什么感情的解读机,看懂了我的意思,如实转达,“不用,你上课吧。” 后面李文若再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江洵关了免提,又出去说了两句,再回来,已经收了手机。 我在医院住到下午,点滴打完便想出院。江洵起先没同意,说禁食二十四小时,我洗完胃身体虚,再观察一天更稳妥。可我实在不想躺在那儿,便一直央求他,说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想离开。 他大概被我的执拗打败了,傍晚时分,又给那个认识的主任打了通电话,尔后又出去买伞,药房取药,处理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事之后,折回病房,将我扶出了医院。 在我看来,他算仁至义尽了。 我要出院,也想当然地认为,出了医院后,他会将我带回学校。 可是他没有。 在医院门口拦上出租车以后,他朝司机报了另外的地址。 司机的意外不比我少,闻言也没开车,转身看着他确认,“你说的这地方在A市?过去远着呢,最少也一个多小时。” 分卷阅读55 嗯,您打表就成。” 江洵当时这么回了一句。 司机大概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开车。 他发动车子上路,我也从那种意外中回过神来,看向江洵,忍不住问:“不回学校吗?”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反问:“你这样子,能回学校?” 我当然知道,学校里有无数麻烦等着我。 可那些,都和他没关系啊…… 他已经为我打了宋远航,请假耽误课,垫了医药费,还惊动了相熟的长辈,真的够了。 再继续好下去,我会生受不住。 我怕我爱上他。 第26章 情书(二更) 去他家,换上了他的衣服…… 我和江洵一起去了A市。 出租车行驶的那一个多小时, 我整个人,好像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告诉我:不能去,不该去, 你理智一点,不要过于放任自己;可另一半又在极力诱惑我:你不是喜欢他吗?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干嘛拒绝, 沈余年你听我的,一鼓作气, 将他攻下! 那一半又说:江洵是江洵, 李文若是李文若, 你要还抱着报复李文若的心思接近江洵, 那你趁早收心吧, 别侮辱他。 不是为了李文若! 心里这道呐喊响起时,两个小人一起消失了。 或者说, 她们合二为一了。 时至今日,我已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我就是喜欢他, 也许从开学典礼开始,也许从那一晚的图书馆开始, 也许更早, 从第一次看见他在操场上打篮球开始。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男生。 我几乎是有些认命地认清了这个事实,同时, 心里曾有过的对自己相貌的自负,也完全消失了。 我不觉得江洵会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如果他对我有好感,那好感,是基于什么产生的呢?越走近他,我越想了解他, 而每了解他多一点,那种想沉沦的感觉,便越发深切。 应该是九点左右,出租车将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也是在到了地方后,我发现,江洵说的那个“欧洲花园”,是一个小区的名字。 我对A市不熟,却也知道,我们当时所处的长宁区是A市所有行政区里的龙头老大,而长宁区内的东湖新区,便是长宁区彰显其区域特色时,最有力的名片。 这张名片里有闻名全国的5A级旅游景区,人文历史底蕴深厚的皇家名胜遗址群,环境优美,丰饶富庶,从2000年以来,便是A市名流富豪安家定居的不二之选。 东湖新区,又名富人区。 站在那一片繁华灯火里,我走神地想起渺渺姐曾评价的那句——“一看就是那种有规矩的大家庭才能培养出来的好孩子。” 我站在他旁边,这说起来像一个笑话。 江洵应该不会知道那一刻我心里的百转千回,俯身给出租车师傅递了钱,转而问我:“能自己走吗?” 我说可以。 之后忍不住问:“要去你家?” 他往小区内看了一眼,对我说:“嗯,不过这边除了我,再没人过来。可以住。” 这话又让我诧异。 不过面对那一行行联排别墅,我问不出什么话,便“哦”了一声,跟他进了大门。 进去后,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说除了他再没有人过去这种话。 那个小区夜色下看上去很漂亮,内里也维护得挺好,可仍然能轻易地让人感觉到:建成有些年头了。 从外面进入室内,江洵开灯后,我这个感觉,基本也得到证实。 那一栋三层小楼,从门窗到家具,甚至摆件,看上去都有一种虽然干净整洁,却明显上了年月的味道。 应该是他们家空置不住的老房子。 那会儿还下着雨,我们从外面进去,江洵开灯后,将伞撑开,放在了入户花园的地砖上。 我站在门口,没往里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许是怕我一个人走不了,他买伞的时候只买了一把,从小区外一路走到家门口,半边肩膀被淋得有些湿,衬衫袖子一大半贴在了胳膊上,就连脸上,也有零星水迹。 “怎么不进?” 直起身后,他问我。 我想了想,问他,“要不要换鞋?” 他顿了几秒,“就一双拖鞋,我的码。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穿,不过肯定会大。” “那我不换了。” 这么说完,我便进了室内。 房子户型很方正,进门右手边是一个洗手间,洗手间墙外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往里是客厅,客厅尽头左边一扇门,右边墙上嵌着四方四正的大窗,窗外树影招摇,细雨斜飞,是花园秋景。 没往客厅去,我站在楼梯口,又看到左手边是餐厅,餐厅靠入户门那一头是厨房,另一边则是一个房间,房间 分卷阅读56 门没关,里面有老款的跑步机,还有哑铃之类的健身用品。 江洵他,好像是一个很恋旧的人。 我站在那儿,正这么想,听见他又说:“客房在二楼,不过平时也就我偶尔过来,所以没铺床,你坐下休息会儿,我收拾好叫你。” 我当时觉得实在给他添麻烦,可已经到了他家,说那种话,未免又为时晚矣,便道了声谢,目送他上楼。 他在楼上待的时间不长,十多分钟后,便下来叫我。 我扶着楼梯扶手,跟他上二楼。 身上没什么力气,他又在前面,所以我走得很慢,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脚下踩着的地板是浅咖色,纹理自然,光泽油润;手下的扶手面与之相配,也是浅咖色,可能近期擦拭过,并无落灰;栏杆呈干净的乳白色,精美大方的造型,显出欧洲古典风格的特色;右边墙面贴了浅色壁纸,拐角处一盏壁灯,黄铜底座,玉白灯罩,自有一种低调华美的意蕴。 人常说管中窥豹,江洵他们家,大抵非富即贵。 他为什么在北城念书? 这问题浮现在我脑海中,不得其解,江洵的声音,自旁边传来,“你住这一间。” 思绪被打断,我看向他指的房间,应:“嗯。” 他又告诉我,他也住二楼,就在另一间,要有什么事,我喊他名字即可。 另一个房间距离他让我住的那一间也就几步远,中间以过道相隔,上楼后我已注意到,便点点头,又应了一声,“哦。” “那你早点休息。” 说完这话,他便去了自己房间。 我在客卧床上坐下,低头便看见刚铺好的床单——浅蓝色格纹款,和被罩、枕巾,成一套。大概用过,中间两道折痕,显出洗后晾晒的印记。 应该是他的吧? 我正这么想,身后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 回头看见江洵,我下意识起身。 他还没换掉衣服,立在门口,手里拿着T恤长裤,对我说:“星期一要穿校服,你换下来,我和我衣服一起洗。” 乍听见这句话,我愣了一下。 可能我的反应让他不自在,也可能这件事本身便让人尴尬,我愣神间,江洵轻咳了声,走到床边,将手里他的衣服放在了床角。 转身离开时,他拉上了房门。 我说不清自己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换上了他的衣服。从来没有一个男生,不,应该说从来没有一个人,那般体贴入微地照顾过我。 他的衣服很干净,应该是洗过后还没穿的,领口有一股淡淡的,凛冽而清新的薄荷香。 不过对我来说,实在显大。 他个子高,少说也超过180,那件白色短T,对165的我而言,有点像睡裙。 裤子也大,几乎没法穿,可不穿又不像样,好在是抽绳款,我绑好后将上沿往出翻了一指节宽,又低下头,将两边裤腿都往上卷了卷,一直卷到小腿处,让它不会往下掉。 换下来的衣服,我主动拿了出去。 对他们家不熟,我没在二楼的公卫里看见洗衣机,又发现江洵的房门关着,便拿着那两件衣服,等在过道。 没等多久,他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他穿了套篮球衣出来。 他好像钟爱白色,那一身也是白色,衬得他身高腿长,走到我面前,甚至让我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我不是没和只穿着篮球衣的他相处过,可没有过那样的——两个人独处,还是在他家,只亮了一盏灯的过道里。 他应该没有我的那种局促,自我手里拿过衣服,还有闲情垂眸打量了我一眼,低笑问:“是不是太大了?”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心里紧张,很不自在,有点想逃回房间,偏偏在他的目光下,又抬不起脚,只能一只手撑在身后墙上,点点头说:“嗯。” “早点睡。” 他说完这句,拿着衣服下楼。 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腿脚发软,脸颊也烫得过分。公卫就在几步之外,可我没有勇气去看我的脸色,在他上楼之前,回了房间。 我不知道他几点睡,只记得我最后一次看表,是十点十五分,早上醒来时九点半,窗外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敲打树叶。他们家花园里有两棵银杏,很高,看上去近十米,相伴而生,枝繁叶茂。 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银杏是这世界上最浪漫的植物,必须雌雄同栽才能活。”不知真假,可在当时,看着窗外那两棵树,我产生了一种,他们会长到地老天荒去的感觉。 起床后叠好被子,我开门后,发现江洵已不在他房里,公卫灯开着,门也开着。盥洗台上,放着一支新牙刷和一个一次性纸杯,牙刷下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洗漱完下楼。” 江洵的字,飘逸苍劲,十分好看。 我收了那张纸,洗漱好,依言下楼。 不同于昨晚进门时屋里的 分卷阅读57 沉闷,早上空气清新,客厅窗户开了半扇,通往花园的门也开着,风雨声传入,让室内鲜活起来。 可能因为饿,下楼后,我便敏感地闻到——在清冽的空气里,混杂着似有若无的米粥香。 循着一阵切菜声,我到了厨房门口。 明亮的灯光下,江洵背对我,站在流理台跟前。 第27章 情书(三更) 这么一个男生,为我做饭…… 我想, 无论再过去多少年,可能直到我生命终结,我都不会忘记这个早上, 有这么一个男生,为我做饭。 心神俱静,我站在那儿看他, 不敢发出声响。 怕我一动,那副画面, 便会消失不见。 江洵没穿昨晚那套篮球衣, 而是白色衬衫, 配了条黑色长裤, 起床后应该出过门, 脚上一双白色板鞋。他没系围裙,衬衫袖子卷至肘下, 在放下刀以后,将切成丝的青菜, 倒入了飘散着香气的白瓷砂锅。 看那姿态,并非第一次下厨。 许是察觉到我的注视, 调了火以后, 他转身看向我,说:“再等几分钟就可以了。” 好像我站在那儿, 是为了等饭。 觉得脸烫,我“哦”了一声, 转身走到餐厅。 江洵煮了蔬菜粥,另买了花卷、牛奶、茶叶蛋,大抵为了迁就我,也可能怕麻烦, 没有弄菜。他吃饭时和以往一样,不怎么讲话,坐那儿无声无息地解决完,便起身,收拾了碗筷去厨房。 刚出锅的粥比较烫,我也不能吃其他东西,所以落在他后面,慢慢地吃那一碗粥。 一碗粥吃了小半,他回到餐厅,坐在对面椅子上问我:“星期五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清醒后我想过,听他那么问,却一时无法言说。 许是见我没吭声,他顿了几秒,又主动说:“KTV那边,我让留了星期五的监控,你的病历也带回来了,如果你报警,我可以作证。” “算了吧。” 我没抬头看他,回答说。 KTV有监控,这事我知道。可包间里没有监控,我们一行人进去时,我是完全清醒的。就算就诊证明能体现我吃了药这个事实,宋远航就能得到应有的惩处吗? 我不希望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更不希望这件事被放在台面上,许多人一起讨论。 江洵可能没办法体会我的心情,听我说“算了”后,他静了一会儿,问我:“余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姑息养奸?” 宋远航什么样,他们不都知道吗? 可能以前他对别人,没有这么过分过。 我看向江洵,反问他:“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我并非不怕人言,只是从小到大,因为习惯,有些麻木。可闲言碎语也分轻重,我可以被人议论“杀人犯的女儿”,却没办法接受,有人指着我说“她被强暴过。” 我当然知道事情没发生到那一步,可别人管这么多? 谣言之所以可怕,就在于它总会往骇人听闻的地步发展,我不想顶着那样的名声,度过高中。 这种心情,江洵也许能体会,但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他和我不同,他是在阳光下、赞美中、无数宠爱里,一路鲜花伴掌声,顺风顺水长大的。 他相信公理正义,不像我,经常觉得它们可笑。 我们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吃完饭,江洵说下午回校,让我上楼再休息会儿。 十二点多,雨停了。 透过窗户,我看见他在花园里打扫。 一场秋雨让银杏树叶铺了满地,没掉的叶子也正逐渐转为金黄,江洵拿着笤帚,清扫地砖上的水迹和落叶,遇到难扫的叶子,他会俯下身去,用手将它们一一捡起。 看着他,我想起每次打扫卫生时,班上那些男生扛着扫帚,恨不得扫出一套腿法的架势。 江洵比之他们,多了很多耐心,他身上有一种远超于同龄人的沉稳,让他无论何时看上去,都显得从容不迫,也让他无论在哪儿,做什么事,都分外赏心悦目。 他不是我该肖想的…… 可能去他家一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明白,我和他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彼此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2010年10月18日/星期一/雨 晴了多半天,到了今早,玖拾光整理雨又下起来了。 不过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雨天了。 昨天下午回宿舍后,我刚写完日记,小小和文静,便先后进了宿舍。 星期五那天,文静一放学就走了,小小吃过饭才走,许是记着李书会喝醉了要唱K的事,放下书包后,她问我:“余年,你们前晚几点回宿舍的呀?” “熄灯之前吧。” 我不知道李书会她们几点回的,便含糊回答。 小小“哦”一声,语气庆幸地 分卷阅读58 说:“幸好我没去。我回去那会儿,我妈都嫌有点晚了,念叨我半天,说以后再有同学过生日,晚上请吃饭都不能去。” “你妈也是关心你。” 我对她说。 小小笑了笑,噘嘴道:“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呀,所以都没反驳,就说知道了知道了。我还和她说起你了,她说你要是周末都不回家,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家,我跟你讲,我妈做饭超好吃,尤其是清蒸鲈鱼,我从小吃到大,也吃不腻。” “那我先谢谢你妈了。” 周末要兼职,不过见她说得眉飞色舞,我也不想给她泼冷水,便先说了这么一句。 小小是那种很容易相信人的性子,听我这么说,便兴奋地开始讲如果我和她一起回家,我们要如何如何,干什么,去哪玩。我听着她讲,也有点被她带到那种情境里去,正想着那种可能性,李书会和刘双,推门进来了。 两天没见,李书会自然酒醒了。 我其实怀疑过,她事先知道宋远航要给我下药的事,刻意醉酒,就是为了让我跟去KTV。 不过这种假设,被我推翻了。 李书会没那么大胆,她也不会那么坏,她推拒喝酒时的尴尬,不得不喝酒时的忐忑,都十分真切。这件事追究起来,也就刘双一时错信宋远航,或者她明知道留我和宋远航独处的可能后果,却听之任之。 最根本的原因,仍在我身上。 我自作多情的善意,身处危险而不自知的大意,对宋远航垃圾品性的低估,让我差一点万劫不复。 无意和她们掰扯,看到她们进门,我也没开口招呼,转了椅子,拿了课本,想预习功课。她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和我说话,在几分钟后,李书会突然问:“余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我说没多久。 她又问:“那这两天你在哪?我昨天醒来发现你不在就问宋远航了,可他说不知道你在哪,还凶巴巴的,我担心你出事,也实在没办法,所以打了电话给我们部长。” 说到最后,她声音变低,带着试探,“你不会生气吧?” “你觉得我该生气吗?” 我明知她没有什么错,听她那么问,却有点忍不住,反问她,“难道你不知道我和李文若关系差?” “可不管怎么说,你们是一家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找你。” 李书会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似乎要哭出来。 我们之间的对话,自然被其他人听去了,小小到我旁边,插嘴问:“余年,怎么回事呀?” “这也不怪书会。” 刘双截了小小的话,在那时说,“余年,你要怪怪我好了。不过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没办法。你睡着了,书会又醉着,我顶多只能扶一个,宋远航说他送你,我没理由拒绝。” “什么意思?” 孟文静也插话了,看着她问,“你将余年丢给宋远航了?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啊!” “他们俩关系一直挺好的嘛。” 刘双有些满不在乎地说完,看向我,露出一丝试探意味的笑,“说实话余年,你这两天,其实就和他在一起吧?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宋远航虽然花名在外,家境却挺好,对女生也大方,就算你和他在一起了,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不用特别藏着掖着。” 我当时想问候她妈。 又觉得自己活该,和宋远航那种人接触,给人留下这种话柄。 憋闷的情绪上来,我没来得及反驳她,我们宿舍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面生的女生探头进来,问:“周小小是在你们宿舍吗?江学长找你,在楼下呢。” 江学长这三个字,在女生宿舍,几乎是江洵的代称。 听了那女生的话,小小一脸震惊,拿手指她自己,问了一声:“我?” “你是四班的吧?” 女生见她点头,脸色笃定,“那没错,就是找你呢。” 小小仍是一脸意外,在那女生走后,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说:“那我下去一下?” 我当时也很意外,除了点头,给不出其他回答。 小小便下去了。 许是江洵找她这件事太突然,又可能因为已经被打断,所以话题接不起来,在她下去后,李书会和刘双都没再说什么。文静到我边上,小声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我冲她摇头,告诉她没事,我没和宋远航在一起。 她明显松了口气,告诫我:“那种人,你和他还是远一点好。以后可千万别接触了。” 这个不用她说我也知道,便满口答应。 没过多久,小小回来了。 她推门进来,手上拎了个塑料袋,到我跟前时,便将塑料袋往我桌边一丢,气喘吁吁地问:“你说他这是个什么行为?明明要给你东西,偏偏让我下去拿,怎么,是怕将你累着了?他怎么不想想,我也是女生,而且比你矮、比你瘦、比你还弱不禁风!” 分卷阅读59 冷不丁听到这一番控诉,我愣了下,将目光投向塑料袋。 第28章 情书(一更) 他就应该永远干干净净……… 透明的塑料袋上印着我们学校门口生活超市的标识, 能一眼望见里面的豆浆粉、麦片、油茶,一堆速冲食品。 我忍不住去想江洵这个举动的意义,听见小小又说:“简直太让我伤心了。余年我不管, 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告诉他,这种行为不能有下次,再有下次我会生气的!” 她气鼓鼓的样子, 好像一只青蛙。 我忍不住笑,告诉她知道了, 不会有下次。 她听了我的话才一脸满意, 哼了声, 又道:“还有, 他让我告诉你, 最近吃东西注意,水也不要喝太烫的。” 这话, 简直引人往暧昧的方向想。 我心里一阵古怪,便看见小小一脸揶揄, 她冲我眨眼,“你这两天, 都和江学长在一起吧, 还神神秘秘的,生怕我们知道。” 江洵特地找小小下去, 是想通过她的嘴,在我们宿舍宣扬这一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 我心里震颤之余,涌起一层复杂的感动。 江洵的目的自然达到了,听小小活灵活现的一通表述后,文静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问:“你和江学长, 你们俩?” 她性格内敛,好像不太能直白地问出“交往了?”之类的话,不过脸上的表情,是这个意思无疑。 刘双大概因先前的话,一时没脸面开腔。 文静一句话说完,李书会接着问我:“余年,你和江学长,在交往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告诉她没有。 她明显不信,目光落在那一袋东西上,笑着说:“总不可能是他单方面追你吧?” 话说到这,她没有继续下去。 不过话里,明显有未尽之意。 大概是:你是长得不错,成绩也好,可江学长,各方面比你更优秀,怎么可能追你?又或者:他需要追女生吗?都是女生追他!现在他都将东西送到宿舍了,你还不承认,未免不识好歹。 有时候我希望我没有这么多敏感的心思,那便不至于总能第一时间看明白别人的眼色,体会到那些言外之意,当时看着李书会,我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也有点诧异,她那个不太自然的笑容,竟流露出几分微妙的嫉妒。 她喜欢江洵? 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不过我并非她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不知道她的喜欢是哪一种,到哪一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喜欢。 可江洵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不同以往,我没有和他交往,也不希望其他人产生什么莫须有的猜测,将他和我绑在一起。他就应该永远干干净净,被供奉在一中的神坛上。 犹豫过后,我正色告诉她:“星期五晚上,我是因为喝了加了东西的果汁,所以才睡了过去。我和江洵在一起,也并非因为我们交往,只是他那天正好在KTV,发现后及时制止了宋远航,带我去医院洗胃了。” 宿舍里的空气,在我说完话后凝滞了。 李书会嘴角的笑容僵住,变成了震惊,在震惊之后,又多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愧疚。 她几乎是抖着声音说:“啊?对不起,余年,我不知道宋远航会这样,要早知他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KTV,我还喝醉了,我……我不该喝酒。” 小小大惊失色,看着我问:“宋远航下的药吗?他还是不是人?!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报警没用。” 我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告诉小小,“他又没将我怎么样,还挨了江洵一顿打,以后应该不敢了。” “那就好那就好。” 小小一脸庆幸,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笑着对我说,“不过你和江学长这缘分也太深了,他两次英雄救美呀,要是我,肯定以身相许了,你就一点儿不喜欢他?” 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这两个字,好像分量都不够了。 不过我已然达到目的,话说到这,没有继续下去。 李书会和刘双将我一个人丢在KTV,若宣扬出去,于情面上对我有愧,也有损她们名声道义,我既无事,她们更没必要犯傻造谣。所以这话说开,我并不担心她们借此生事。 我该引以为忧的,是李文若。 宋远航没得逞,又挨了江洵的打,不至于将这件事当成功绩大肆炫耀,李文若却不同,她得知我和江洵走得如此近,定然会再出阴招。进了学生会后,我已经从杜学姐那得知,北城一中的贴吧管理权限,就在李文若那。 她若想诋毁我,轻而易举。 先前宋远航帮我删帖,可能就是通过了她,而她当时已然达成目的,又不可能让那种帖子一直存在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便卖了一个顺水人情给宋远航,帮他删了贴。 而那一晚在操 分卷阅读60 场,倪行用篮球砸宋远航,又是一个信号,让她意识到,我和宋远航并未交往。 所以才发展到如今这地步。 说白了,无论宋远航给我下药这事有没有她参与,她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作用,绝不容忽视。 她想毁了我。 我直觉里,她还会从贴吧入手。 所以在去上晚自习的路上,我让小小帮我注意一下,如果贴吧里有人提到我,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两节晚自习,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身体仍有些不舒服,放学后我没有在外面逗留,跟小小和文静一起,直接回了宿舍。 临近熄灯,小小拿着手机凑到我跟前,低声唤我:“余年。” 贴吧里出现了一个新帖子,名为《高三体育生和高一小王祖贤,不得不说的那点事》。 底下一楼留言:这有什么好说的,都睡了。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可在看到那句话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看见了没用,管理权限在李文若那儿,我能奈她何? 那个点,可能正是很多学生闲来无事,刷手机的时间。 没几分钟的工夫,便有了一些诸如“卧槽,真的假的”、“不会吧不会吧”、“一楼知道什么,从实招来”之类的跟帖。 小小着急起来,气愤道:“这谁呀,就知道背后造谣,余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晚自习前就让我看贴吧。” “贴吧怎么了?” 那时,刘双刚好推门而入,问她。 小小看了她一眼,干笑着帮我遮掩,“没怎么,我和余年看八卦呢。” 这种借口,不可能将刘双唬住,她听小小那么说,便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了手机。一中未曾限制学生带手机,但是一旦发现有人上课看手机,便会给出没收并且请家长的处罚。 刘双在重点班,一般都将手机放宿舍。 见她拿出手机,小小一脸紧张,低声问我:“怎么办呀?” 我当时脑子里一闪而过江洵的名字,觉得要想制住李文若,好像除了他,再无人选。 可我不知道他手机号,那个时间,也没办法联系他。 刘双的说话声,将我思绪拨回正位,她拿着手机看向小小,郁闷又气恼地问:“贴吧上到底有什么,你干嘛神神秘秘的?” 愣了一秒,我下意识去看手机。 刚才还有好几个回复的那个帖子,突然不见了。 江洵意外知晓,帮了我? 还是其他什么人? 直到最后睡下,这个疑问,也没得到解答。 不过到了今天,我已经可以确认,帮我删帖的那个人,正是江洵。 他在上午的第二节 课后,通过校广播发声,让学生会所有人,下午一点半在大礼堂开会。会上说了几项最近要展开的工作后,话锋一转,公事公办地通告:“生活部部长宋远航因转学退出学生会,位子由副部长顶上。” 宋远航转学的事,我上午已经在校长办公室知晓,却没想到,江洵会在开会时,突然提起。 愣了一下后,我下意识看向他。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生活部那一块,嗓音冷淡,“空缺的副部长职位,你们自己选一下。” 被他点到的那群人齐齐应是。 他略一颔首,目光收回,又落在了组织部那一处。 许是因为他面无表情,又停顿好几秒没说话,那时的大礼堂,静得落针可闻。在那种死一般的凝滞气氛里,他缓缓开口,脸色平静地说:“李文若,一个贴吧你要是都管不好,那这组织部部长的位子,不妨让给其他人。” 大概没有人,听江洵这么讲过话。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昨晚那个帖子。 在江洵这句话出口以后,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了李文若身上。 李文若的脸色,用难看不足以形容。 我感觉她要哭了。 可最终,她的眼泪并没有掉出来,在江洵说“散会”后,她第一个起身,走出了礼堂。我远远落在后面,想等所有人走了后,问一下江洵宋远航退学的事,不过在当时,并没找到机会和他说上话。 再见到他,是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在图书馆一楼,学生会办公室。 这个月的校刊以月初运动会为重点,我过去时,几个学姐正围着一个电脑,挑选运动会当天的照片。看见我后,杜学姐笑着挥手,一脸激动道:“余年,快过来看你这张,绝了。” 我心下疑惑,走过去后,看清了电脑上那张照片。 是我1500米跑到最后,即将越过终点的画面——耀眼的阳光铺在上方,我们班主任握拳弓腰,神色紧张一脸期待;倪行站他旁边,神情专注,身子前倾,好像预备接住什么;他的对面,是我冲刺的背影,而我旁边,是拿着喇叭的郑西洋,郑西洋后面,跟着一串为我加油的同学。 可能因为那时胜利在望,所以画面上 分卷阅读61 每个人的表情都生动振奋,冲击力扑面而来。 的确很有代表性…… 我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心下触动,目光不免停留得久了些。 杜学姐指着画面里倪行的脸,神色兴奋地对我说:“你看他这样子,是不是就差将紧张你写在脸上了,余年我敢打赌,他肯定喜欢你。” 第29章 情书(二更) 他父母,会是什么身份?…… 不止一个人说过倪行喜欢我, 我有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他对我很关照,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可上次在操场已经闹了个大红脸,他的态度, 让我没办法自作多情。听杜学姐这么说,我也就笑了下,告诉她, “他是我们班班长,这次运动会, 班主任让他全权负责呢。” “不是——” 杜学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我们侧后方突然传来一声, “时间很多?还有闲情聊八卦?” 江洵的声音, 不算严厉, 却自有一股子独属于他的威慑力,让杜学姐瞬间噤声, 吐了下舌头。 她和江洵同班三年,关系本就比学生会很多人都亲近, 她一安静,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发出多大声响, 继续选照片, 交流的声音都小了好几个分贝。 选照片不是我分内之事,我跟着看了几分钟, 之后,便拿着手上一沓投稿, 坐到了一边翻阅。 我选的那个位子,余光能看见江洵。 身为学生会会长,他谈不上事必躬亲,好像就起了个统筹领导作用。出第一期校刊时, 便没怎么管,过来开了办公室门以后,就坐那个位子,负责答疑解惑,把控进度,督促其他人。 今天也是这样,自始至终,他没有离开座位。 因为他最开始那句责问,几个学姐很快将照片选好,传到他电脑上,才有人提醒,“会长,运动会的照片发你了,你看一下。” 江洵应了声,“好”。 隔着个座位,杜学姐小声叫我名字,在我转头看过去后,冲我比口型,“有——你——那——张——” 看懂她意思,我突然紧张。 那张照片很有冲击力不假,可1500的冲刺阶段,我那个拼命到要栽倒的状态,算不上好看。 江洵会不会觉得我傻气? 内心惶惶,我克制着偷看他的冲动,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给他校服上蹭大姨妈,在他面前又喊又吐,这种糗事都发生过,不太好看的照片被看见,根本无足轻重。 他应该都没在意,因为看完所有照片,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淡声说:“没什么问题,暂时定这些,后面根据文字排版酌情删减。” 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只有多半个小时,很快便过去了。 铃响之后,我刻意磨蹭到其余人都走了才起身,跟他一起出了办公室。 锁门时,他瞥了眼站在旁边的我,淡声问:“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我朝他笑,问他,“是你找校长了吗?” 今天上午第三节 课后,我们班主任让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而我去了以后得知,宋远航被勒令转学。 这发展完全出乎我意料,除了江洵,我找不到别的原因。 他锁好门,却没有直接承认,只定睛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你刻意等到最后,就为了问我这个?” 我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看着他的脸色,心情忐忑,犹豫着说:“我就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去找校长说这个事,宋远航不可能退学……” “我只是义不容辞,说出了我所见的事实。” 江洵打断了我的话,语气越发冷淡,目光如刀锋一般凝视着我,“至于被退学,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我没那么大能耐。”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可他为什么生气? 是恨铁不成钢,觉得我懦弱,还是误会了我的话,认为我在内涵他影响校长决策? 可事实上,就是因为他去讲了这件事,宋远航才被退学。 其他任何一个学生,都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要不是他,校长不会对我那么和颜悦色,宋远航那个衣冠楚楚的父亲,也不可能对我道歉。而抬步离开,身后办公室门掩上的那个瞬间,我听得很清楚,他用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校长,“那,江公子那边?” 江公子,这是宋远航父亲对江洵的称呼。 让我在陡然听见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宋远航家境不错,他父亲在北城商圈,应该也算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他竟然用那样的语气,去称呼一个致使他儿子转学的小辈。江洵他们家,应该不止富有那么简单。 他父母,会是什么身份? 2010年10月19日/星期二/阴转晴 雨停后,天阴了一上午,在下午上课后,终于放晴。 不过能明显感觉 分卷阅读62 到,温度比之前低了不少。 秋意渐浓。 学校操场的梧桐树叶在逐渐变黄,晚自习后我和小小、文静一起走过时,小小还捡到一片特别好看的黄叶,说是要回去做成书签。我这两天的主要任务是审稿,这项工作不需要用电脑,所以才在晚自习后和她们一起回宿舍,准备在宿舍加班。 经过男生宿舍时,遇上谢星洲。 好几天没见,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手肘翻转,将指尖的篮球搂在腋下,问我,“晚上不跑步?” 我猜他可能有话跟我说,便将书包递给小小,让她帮我先拿回宿舍。 谢星洲边上跟了好几个人,应该是要一起打篮球,在他叫我时,其他人也一起停了下来。我将书包递给小小后,谢星洲也将篮球塞给了边上一个男生,说了句:“你们先去,我就过来。” 那几个男生看着都脸生,在他说这话后,有人将目光投在我身上打量,不过并没开口说什么,很快一起走了。 我和谢星洲落在后面,免不了问他:“江洵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问得太过直接,谢星洲当时很微妙地笑了一下,才回答说:“楼上洗衣服呢,等会儿下来。” 我“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谢星洲又问:“身体好点了吗?” 我事先并不知道,他知道我周六住院的事。在他问出那句话后,意外地看向他。 他才解释:“星期六早上,我给江洵送过钱包。” 那时我应该没醒,所以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江洵能去找我,肯定是因为在男生宿舍听说了什么,而谢星洲和他同宿舍,很轻易也能知晓。就算当时不知道,在发现江洵夜不归宿后,也会知道一些。 但彼此消息并不对等,我也不清楚他对这件事了解多少,所以一时间陷入沉默。 谢星洲也静了几秒,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问我:“你和江洵,你们?” 他应该是想问我们是不是在交往,但话说一半卡住了,改而问:“你先前说的……就那个原因,是江洵吧?” 按着我之前的设想,在他想通这个问题问我时,我应该承认。 以他的性格,知道了我喜欢江洵,他很大几率会帮我,创造机会,或者明面撮合。 可事情的发展,总会出人意料。 我没有先前那种自以为是了。 在我心里,江洵不再是我报复李文若的砝码,他成了一个……我明确知道自己很喜欢,却不想再去触碰的人。 我说不是。 谢星洲明显愕然,“你不喜欢他吗?” 我想顺着他的话说不喜欢,可对上他目光,却觉得那三个字很难说出口,好像说出口了,便一定会传到江洵耳朵里去,那样的话,就算他并不喜欢我,也可能因为这种否定感觉到被冒犯。 我摇了摇头,告诉谢星洲,“我就是很感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这样?” 谢星洲看上去不大相信,不过倒没有不依不饶,话锋一转,又说,“这不论搁谁,知道了都得见义勇为。宋远航那逼太不地道了,之前只觉得他花,没想到他能做下这种事。” 对他这话,我没发表什么看法。 像他,或者江洵,遇见这种事,可能很难坐视不理。可这世上多的是冷眼旁观的人。 不往远了说,就刘双,都能将睡着的我丢给宋远航。 其实我很幸运,能在这个学校里,认识他和江洵。他们在高三火箭班,和我这样一个人相处,知道我背景不堪,可能也多少意识到我心思重,却从没有轻视看低过,也并未因高年级,或者学习好,显露优越感。 心不在焉地走了会儿,我突然想起昨天的疑惑,试探地问谢星洲,“你们从高一到高三,开了几次家长会?” “四五次?” 谢星洲不太确定地答了一句,对我说,“印象里好像高一刚开学就有一次,怎么,你们这次月考后要请家长?” “还没说,我就问问。” 谢星洲“哦”了声,似乎是想宽慰我,笑着说,“你不学习挺好吗?不用担心这个,家长不来老师也不会说你什么。” 这话让我顿时松口气,顺势问道:“成绩好的话,家长就可以不来?” “也不是。” 谢星洲语调稍顿,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如果成绩没什么可说的,家长来不了,老师似乎也能谅解。我就从来没见过江洵爸妈。” 应该是不方便吧。 我想。 江洵的父母,可能都有着了不得的身份,一出现就会引出不少麻烦,实权在握的那种领导,或者大明星。 从种种迹象看,第一种可能性居多。 第30章 情书 满脑子都想着谈恋爱。 2010年10月21日/星期四/晴 昨天没写日记。 太忙了, 也 分卷阅读63 许只是一个我欺骗自己的借口。更大的原因,应该是那个女孩吧。我不知道她是谁,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却很可笑地,从见到她以后,便无法自控地嫉妒。 见到她, 是在昨天上午的体育课上。 和以往一样,我们的体育课, 是和高三一班一起上的。不过这一次, 老师让自由活动后, 江洵并没叫我去学生会办公室加班。他和谢星洲, 还有他们班几个男生一起, 打起了篮球。 彼此教室不在一栋楼上,我们班学生和他们班学生, 白天里能遇见的几率其实不算大。难得有这么一节课撞在一起,看到他在打篮球, 我们班不少女生围了过去。兴奋的喊叫和加油声,隔了半个操场都能听见。 我没有过去。 人真是古怪的动物。 不, 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如此, 只是我而已,在他的问题上, 如此纠结,又如此虚伪。 我其实很想和那些女生一起, 站在日光下,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正大光明地看他、观察他,为他欢呼雀跃, 大声加油。 可是我做不到。 我整个人,好像已经硬生生地割裂成两半,其中一半拼命地想靠近他,而另一半,又拼命地阻止我靠近他。 小小和文静叫我打羽毛球,我便去了。 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你和江洵没可能,不要痴心妄想,不要去听去看,不要想他。 可他的存在,不是我想忽略,便能忽略的。 体育课上了多半节,我们边上另外几个打羽毛球的女生突然停了下来,围在一起,看着一个方向议论。 “那谁呀!” “没穿校服,不是我们学校女生吧?” “看着好亲密,是江学长女朋友吗?” 最后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了动作,扭过头去,顺着她们的视线看。 操场远处的台阶上,立着一个女生。十月天气转冷,她上面穿了两件,T恤衫配棒球服,下面却配了条深色短裙,露出的一双长腿细而笔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足娇俏,像极了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 我看过去时,江洵背对我站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那女生突然伸手,在江洵脸颊上捏了一下。 纵观一中,应该没有女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同他打闹吧? 而他也没生气,没离开,在那之后,又和她待了几分钟。下课铃响起,两个人也没第一时间告别。 谢星洲和几个高三一班的男生经过他们身边时,江洵才跟他们一起往实验楼方向走。 女生转身往校门口走,一边走,一边晃着手,同他告别。 距离远,可偏偏相隔那么远,我也能通过那女生的动作感觉到——她是那么骄傲洒脱,自信张扬。 看着她背影,我甚至想到倪行了。 她们是一类人。 我当然知道,仅凭这么一件事,旁边人几句议论猜测,并不足以说明她和江洵的关系。 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江洵并没有在交往中的女朋友。 可是这件事,还是种在了我心里。 对于他们的关系,应该也不是我一个人好奇。昨天下午,在图书馆的学生会办公室,杜衡学姐也问起了。 因为江洵当着我们的面,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谁,在说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可女生的直觉总是很敏锐,他说话的语气和状态,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体育课上的那一幕,和那个女生。而那一句“好了知道了,星期天带你去”似乎更佐证了我的猜测。 杜学姐应该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在他挂断电话后,便笑嘻嘻问:“班长,你交女朋友了吗?” 我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江洵应该也没想到。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看向杜学姐,沉默几秒后,冷淡问:“事情都做完了?” 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我看着他低下头,心情骤然变得空落落。 直到最后分开,我们也没有讲一句话。 我原以为,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收起了那不该有的妄想,再和他相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可事实上,那种感觉特别难熬。 今天下午,我没有去学生会办公室了,用课外活动时间刷了些题,晚自习又预习了明天的新课,放学后,才拿着这一期校刊没看完的投稿,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 万万没想到,会在图书馆,又遇见江洵。 他和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时一样,坐在先前那个位子上,安静冷淡,低头看一本书。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 虽然我是从前门进去的,可是在我看向他时,他并未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从他旁边那个过道往下走时,余光也没扫见他抬头。 因为遇见他,我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分卷阅读64 在后面找了个位子坐下后,盯着一份稿子看了半晌,也没总结出个一二三四来。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宿舍,自后面上来一个男生,问我:“这儿没人吧?” 他指的是我旁边的位子。 而我当时坐在过道往里,第二个位子上。 摇摇头,我告诉他:“没人。” 他拿了卷子和书本,坐到了我旁边。 距离很近,我一眼便发现,他拿着的那份卷子,是我们第一次月考的数学卷子。 今天上午,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 我还是四班第一名。 不过我们的数学卷子还没发,灭绝说明天上课讲。 收回目光,我预备看完手上那份稿子,便回宿舍,又听见那男生唤:“沈余年。” 他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意外。 毕竟周围那么多空位,他都没有坐,偏偏坐到我旁边来,这举动,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我没说什么,抬眸看向他。 是一个气质很干净的男生,我有些意外。 那一瞬,也有些愣神。 感觉他哪里有一些神似江洵。应该是眼睛吧,他有着一双瞳仁漆黑,和江洵很像的眼睛。 不过江洵性子冷,眼睛轮廓比他更细长深邃,不言不语也不笑时,总有一些冷漠寡淡、不近人情的意味。而那个男生的眼睛更圆一些,看人时有细微笑意,显得温和无辜。 “你应该不认识我吧?” 他说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惭,眼角皱起细细的褶子,眼眸却更亮几分,好像揉碎了几许星光,放进眼睛里。 我的确不认识他。 如果见过,单凭他这一副长相,也不会没印象。 可是他告诉我,他是三班的,在李书会过生日那天下午见过我。而且他和董思远同宿舍,知道我现在和董思远坐同桌,也听他说起过——我是因为缺考了一门,所以才分到了四班。 “你和他关系很好?” 也不知道说什么,在他讲了那些话后,我问了句。 “嗯,隔壁床。” 他笑起来真的好看,或者说治愈,看着他笑,我好几次想到鹿,感觉他身上有一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幼兽一般的气质。 他说自己数学不太好,月考最后两道大题听老师讲过还是不太明白,问我能不能给讲讲。 我没拒绝,小声地给他讲了那两道题。 讲完后,图书馆也差不多到了要断电的时间,我收拾好东西站起身,目光投向前面,发现江洵已经不在位子上了。 我和张嘉佑一起下了楼。 张嘉佑,这名字,连同他的人,都很接近我曾经幻想过的——未来男朋友的样子。 如果没有江洵,在这样一个男生主动之后,我应该会和他成为朋友吧? 我感觉自己好像疯了。 竟然满脑子都想着,谈恋爱这件事。 2010年10月22日/星期五/晴 我想杀了李文若。 第31章 情书 怎么有警察来? 2010年10月30日/星期六/晴 今天对我来说, 是一个值得终生铭记的日子。 我和李文若长达五年的战争,宣告结束了。 说起来要追溯到上星期,星期五下午放学后, 她伙同上次那群女生,将我困在女厕所,给了我一次极难忘的经历。 过往几年, 她没少欺侮我,言语上, 肢体上, 兼而有之。最过分的就是甩耳光, 或者像上次在厕所里那样, 拽头发。我也一直觉得, 这差不多是她恶毒的底线。 毕竟她也就比我大三岁。 可是那一天,她将燃到一半的烟头摁在了我肩膀上。 第一次体会那种皮肤被烧灼的痛, 我从厕所出来,里面一件T恤几乎被湿汗浸透了。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 只记得满腔恨意无处抒发, 翻开日记本,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在翻滚——让她去死。 在宿舍根本待不住。 我设想了无数种报复她的可能, 又回忆了过往所看的电视小说里, 各种各样害人的方式。 大不了同归于尽。 现在回想,我觉得当时那个自己特别危险, 可在情绪战胜理智的那一刻,我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收拾了书包, 我坐车回李家了。 下午那个点属晚高峰,北城的交通略微有些堵,公交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了多半个小时,我到了社区外。 夜晚凉风吹拂, 我心里那股子冲动比在学校时淡了一些,看着夜色掩映下的一栋栋小楼,心里却没有退却之意。一路往李家方向走,一路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李文若的问题。 就那样走到了黑色的铁艺大门外,我意外看见一辆 分卷阅读65 警车。 警车没停在正门口,可北城在国内也就勉强算一座三线城市,土地称不上寸土寸金。李家所在的别墅区,每一栋主楼前后,都有面积很可观的景观花园。所以我足以肯定,那辆警车,就是冲李家而来。 我希望是有警察找上了李润安。 他犯了罪,立马要锒铛入狱,李文若,也就从此无所依仗。 可仅凭一辆停在门口的警车,其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收回思绪,遗憾不已,抬步往家里走。 进门后,我和里面出来的两个警察打了照面。 那是一男一女,都穿着深蓝色警服,一边往出走一边说话,在看到我时,男人的声音止住了。 因为生父的原因,我对警察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在他和我四目相对时,下意识地站到一旁,让他们先走。那男人也没说话,从我旁边经过,大步流星地离开。 女警察跟在他后面,在出门时喊了他一声,“秦队。” 两个人再说什么,我便没听见了。若有所思地回头看时,那男人刚好开了驾驶座车门,侧身坐了进去。 警车发动离开后,我便进了家门。 那时,住家的孙阿姨正好在门口,看那样子,是预备关门。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唤:“二小姐。” 我忽略掉她语气里的不自然,随口问:“怎么有警察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啥事,先生画室里一个女孩失踪了,他们过来问几句话。” 孙阿姨的语气,并不以为意的样子。 我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李润安的画室有一些学生不假,可那些学生学画是按课时收费,大部分人一周也就两三节课,和他算不上密切接触。警察能找过来,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那学生是在过去上课后,失踪了。 可能因为在我心里,李润安就是一个变态,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直觉里,那女生的失踪,和他脱不了关系。更甚至于,她已经遇害了,而那个犯罪嫌疑人,就是李润安。 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应该,可是在那一刻,听到那个消息,我震惊惋惜之余,心底深处,竟然冒出一股子兴奋。 他是不是犯罪了? 如果是,我一定要想办法将他抓住,送进牢里,他的后半辈子,就去监狱里风光吧! 可能是想得太出神了,我都没发现,李润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他那一声“放假了?”将我的思绪陡然拉回。我看向他时,他脸上带着那种无懈可击的,很温和的微笑。 可我早已见过他真面目,如何不知道他其实是一头豺狼。 成年人的虚伪,是我远不能及的。 我看见他的笑,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如果他真是一个罪犯,那我主动回家,无疑于羊入虎口。 我的本意是震慑李文若,让她意识到我先前那些话不是说说而已,而并非将自己搭进去。 看着李润安,我很努力地做着心理建设,低低“嗯”了一声。 在那个家里扮乖巧,是一件我本就驾轻就熟的事。李润安没问我怎么回家了,之前又为何一直没回家,听我应声后,仍旧是先前那一副笑脸,温声问:“吃过饭了吗?” 回去时,我没吃晚饭,听他那么问,便说:“没。” 他应该会觉得意外,因为在以往,我从来不会说那种可能要麻烦别人的话。不过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淡声道:“想吃什么告诉孙阿姨,让她给你做。” 孙阿姨没进去,就站在边上,听他发话便连忙笑了声,开腔说:“对对对,想吃什么你说,食材都是现成的。” 经李文若那么折腾一通后,我心里一直不痛快,也没客气,说想吃汤面,又问家里有没有豆沙馅的春卷。 孙阿姨一一应下,去做饭。 我进了一楼公卫,去洗手。正洗着,我那个妈进来了,拧着眉,劈头盖脸问:“你怎么回来了?我上次不是说,让你不要回来了?没钱花了?文若上次不是给你带了一张卡?” 如果不是因为从小就将她叫妈,如果不是知道她本来就不想要女孩,我一定会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女儿? 她将李文若叫得那么亲热,却不允许我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她,我心里几乎结冰了,冷笑着反问:“你们俩离婚时我判给了你,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双目圆瞪,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我道:“让开。” 她没让,我直接撞开她肩膀,走了出去。 我坐在李家灯光明亮的餐厅里,吃了那一顿晚饭。吃饭时我想,尊严到底算什么东西?脸面又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用自己在外面的风餐露宿,成全她的锦衣玉食? 饭后,我也懒得去看她的脸色,直接上楼,去我之前住的房间里睡觉。 李文若找上了我。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在挨了她一通凌/辱后,反倒回去李家。看着 分卷阅读66 我,露出了那种极轻蔑又不可思议的笑,问:“你还要点脸不?” 我也笑,“你管得着?” “沈余年!” 她压低声音,脸色狠厉地威胁我,“你想死是不是?” “有本事你弄死我。” 我用那种十分无所谓的语气说,“没本事就闭上你的嘴,滚!” 话落,我直接摔了门。 我在想,那个家里的一切,应该都逃不过李润安的眼。就如同李文若知道她父亲怎么对我一样,李润安肯定也知道,他女儿在这几年里,一直是怎么“关照”我这个妹妹的。 不过因为受欺压的那个人是我,所以他们都无所谓。 既如此,我何必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我在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出门,直奔辖区公安局。 我当然知道,我所想的一切,都毫无实证,只源于直觉。可就是这一向靠谱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将我所猜测的一切,告知给警察。 我应该让警察知道——李润安是个变态,曾经差点强/暴我。 很可惜,我在公安局外徘徊了两天,都没见到那辆警车进出,也没蹲到我在李家遇到的那两个警察。第二天下午,我不得不去学校了,思前想后,鼓足勇气到了传达室,问守门的大叔:“秦警官周末不在吗?” 他打量了我一眼,“你问哪个秦警官?” 里面可能不止一个姓秦的,我想了想,补充说:“我听别人叫他‘秦队’,应该是个什么队长吧,个子很高,一米八以上,人很壮,肤色有点黑,右边眉毛的眉梢上有一厘米左右的一道疤。” “人不在,你哪位?找他什么事?” “我……一点私事。” 没有说太多,我又厚着脸皮问,“他是因为周末不在,还是这几天都不在,明天会来吗?” 可能因为我年龄比较小,看着完全没什么威胁性,传达室的大叔又打量我两眼后,回答说:“明天会来,不过不一定全天在这儿。” 听他那么说以后,我便回了学校。 星期一早上去教室后,在班主任那儿请了个病假,我连第一节 课也没上,便又去了公安局。 传达室的大叔还记得我,见我来,让我做了个登记,便放了我进去。 一路问一路找,我见到了那个姓秦的男警察。 他也记得我,看见我时,表情有些意外,问:“你是星期五那天,我在李家门口碰见的那姑娘?星期一没去上课?什么事?” 我当时还穿着一中校服,看上去,应该有好学生的样子。他同我说话,语气很温和,不由自主地,我就放松了下来。 我告诉他,李润安是我继父,我是听家里阿姨说了李润安画室有女孩失踪的事,特地过来找他,如果那女孩一直没找到,很可能和李润安有关,因为他是个变态,他恋/童。 这番话,也不知道警察当时信了没信,睨了我一眼,他有些无奈地说:“小姑娘,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得有证据。” “我有证据。” 对上他探询的目光,我将心一横,告诉他,“他之前想对我不轨,可是没得逞。” 愣了一下,他告诉我,我应该报警。强/奸的立案追诉时效有二十年,如果我所说的这件事属实,那我应该报警。 我觉得他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在说那女孩的事,他却在管我的事。 最终,我们俩没谈拢。 那女孩的事,我有心帮忙,他却让我回去好好学习,说破案的事有他们;至于我的事,时间过去好久,又在家里那种地方,根本没办法举证,他却再三说起,让我回去好好考虑,甚至给了我他的电话,说是我要考虑好决定报案的话,可以直接打他电话。 离开公安局时,我颇有些郁闷。 我没办法死心。 越是知道那女孩找不到,我就越怀疑李润安,在我看来,强/奸/杀人犯这五个字,几乎就写在他脸上。 我又去A市,找了薇薇姐,让她帮忙给我弄几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录音笔。薇薇姐很意外,追问我干什么用,我没说,软磨硬泡了一会儿,她答应了下来,又反复叮咛我,要有什么事,一定找她。 我可能是魔怔了。 就想查清那女孩失踪的真相。 过去这一周里,思想几乎都被这件事给占据着,我每天晚上都回家,试图观察李润安。 他应该一早就发现了,不过直到昨天,才在晚上吃饭时间问我:“是有什么事吗?欲言又止的?” 过去这几天,从李文若和我那个妈的角度来看,我应该是个祸害,她们得千防万防,生怕我和李润安走得近,而我和她们正好相反,我特别想和李润安独处,然后套话,打听一下那个女孩的事。 他这么问我,简直像瞌睡了递枕头,我用了之前想好的说辞,问他:“我能学美术吗?” “胡闹!” 分卷阅读67 没等李润安说话,我那个妈便一脸气愤,问我,“你成绩又不差,学什么美术?!” 周围很多学生,因为文化课成绩差,试图以艺术生身份,进一所好学校。 可也有很多,纯粹是热爱,或者想培养一门特长。 我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心态,平静地说:“我也不是想当艺术生,就突然有兴趣,想学。” 这话,在我那个妈翻译后,应该类似——我就是想抢你男人。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在和李润安的这段关系,她一直处于弱势。 李润安看都没看她,笑着说:“学一门特长是好处,你要有兴趣,可以哪天去画室先看看。” 那一天,就是今天。 第32章 情书 生死一线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最近这一周,我在李家住得很是随意。 今天星期六,便想睡个懒觉。所以在早上六点多自然醒后没有起床下楼, 而是躺在床上,试图睡回笼觉。 就那么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一阵敲门声。 孙阿姨在外面喊:“二小姐, 起了吗?” 迷迷糊糊睁眼,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自己要去一趟超市,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没吃饭, 所以她上来问一声, 饭都是留好的, 要吃的话可以直接微波炉加热。 我应声后, 便下床洗漱了。 洗漱完再到一楼,发现孙阿姨已经走了, 李文若也不在,星期六, 她身为高三生,需要补课。李润安和我那个妈两个人在, 前者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后者在另一张沙发上,看手机。 我自顾自去吃饭, 吃完后在茶水机那接水时,听见李润安出声问:“余年, 你今天什么安排?” 我告诉他没什么安排。 他便讲:“我等会儿要去画室一趟,你不是想学画画,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是我等了好几天的机会,我自然一口答应。 他便说:“那就十点, 一起过去。” 有时候我在想,他和我那个妈,到底有感情吗?两个人私下里,又是怎样一种相处方式? 难道成年人的世界就这样扭曲?利益至上?我那个妈,在他这样光明正大开口邀请我出门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她只敢避开李润安尾随我到房间,气急败坏地问我:“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从前很怕,现在却很喜欢欣赏她那样的脸色,心情放松,笑着反问:“去学画画?”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能去演戏,还是演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恶毒女配,因为我发现,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在听见我这么说以后,我那个妈,气得胸脯都颤抖起来了。 我用了疑问句。 在用一副明知故犯、几近示威的语气向她展示着我的“堕落。” 我不想承认,在那一刻,我内心深处其实有一丝连我自己都鄙夷的渴望——她能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在发现女儿叛逆,明知道女儿犯浑时,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打,也要将她打醒,阻止她误入歧途。 如果她能拿出骨气,拼着不做李太太也要带我离开,那我……也许未来有一天,还会叫她妈。 可能等她老了,也还一份生恩,给她养老,送她离世。 她真是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威胁她地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第三者,语气里,也夹杂着浓重的、恨不得我立时去死的厌恶,“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难不成你还想取代我?那你就去试试,看他上了你以后,会不会让我给你让位。” 所以她分明也知道。 知道李润安对我存了什么心思。 可是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警察都在明知很难取证的情况下劝说我报警,她这个十月怀胎才将我生出来的人,只会帮着李润安粉饰太平,甚至倒打一耙,将我说成不要脸勾/引继父的贱种。 我只有十五岁。 她真的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能承受这一切吗? 我看着她,笑着纠正她,“是我不幸,有你这么一个妈。” 后面她又骂了一些话,我没再去理会了,拿了点东西,背了自己的书包,我径自下楼了。 包里一个,身上两个,我总共带了三个微型录音笔。 我想,今天要不能将李润安送去坐牢,我就去死! 李润安开车,我坐在副驾驶,车子从家里离开后,我们很久都没交谈。 现在想来,李润安当时,应该是顺利久了,所以有恃无恐。也是,他在北城是个人物,有名望有地位,又认识不少商政权贵,对上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担心? 可能在他看来,他想捏死我,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应该没想捏死我,他那样虚伪的一 分卷阅读68 个人,我在他面前,那是远远都不够瞧的。 他应该是觉得很有趣吧? 我这么个身处底层的小蝼蚁,长久以来,被他不到二十的女儿欺压得直不起身,这次竟然向天借了胆,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甚至还起了给他下套,让他往里钻的妄想。 所以将我压在墙上时,他伸手取下了我挂在裤腰上的钥匙扣,端详着上面U盘状的录音笔,笑着问:“余年呀,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我当时其实有点怕。 其实在发现他开车前往A市时,我心里就在打鼓了。 之前他说画室,我一直以为是北城的画室。那个失踪的女孩没找到,而那个姓秦的警官又一副正义十足的样子,在我找过他以后,应该多少会对李润安这人留有怀疑。 那么就算我死,也死得其所。 我已经认识好几个,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了。 小小、文静、倪行、郑西洋,还有江洵,谢星洲,他们要是发现我莫名其妙地失踪,应该……不会无动于衷吧? 李润安有本事给一个人的失踪,安排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吗? 我脑子很乱,进门之前,甚至想过打电话给那个秦警官,可一旦那样,我所设想的一切,可能都不会来临了。 进门前,我有了心理准备。 一旦他碰我,就无所不用其极地弄死他。 听他那么说后,我反而奇异地镇定了下来,冷笑着问他:“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虚伪?杀人犯。” 后面这一声称呼,我刻意加重了语气,为了诈他。 他心理素质真的好,竟然顺着我的话,状若恍然,语气玩味道:“原来你以为那个学生失踪是因为我?” “别说不是你!” “当然是我。” 他凑近我耳朵,用极轻极低的声音说,“不过你这会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向警察告发我吗?单纯的孩子。” 那一瞬间,我想起李文若了。 基因真是可怕。 他那个女儿,将他血液里的虚伪阴毒,继承了十成。 李润安,应该很喜欢那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或者看人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成就感吧,在我沉默后,又饶有趣味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和她一样的下场,你这么可爱漂亮,我可不忍心将你结果了。等会儿我会给你多拍几张照片,保证以后你能随时看到自己叉/开双腿的样子……” 该不该说我荣幸? 见识到一个平素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私下里最龌龊下流的一面。 那之后的一切,我没办法用语言来讲述了。 他就和所有电视小说里,那些凶相毕露的禽兽一样,而我,神经绷成了一条极细的线,捶打踢踹顶咬,所有手段用尽,终于在一个他被折腾得怒极反笑,好像觉得极其有意思,征服欲更盛的瞬间,拔下了头发上那一个发梳,狠狠插进了他脖子。 那个发梳不算贵,是我周内在校外精品店,多番比对,花了八块钱,专门买的。 它插在头发里其实不打眼,就像一个水钻点缀,很普遍的,会招女孩子喜欢的细长发卡。可拔/出来却会让人发现,它几乎多半个巴掌那么大,看上去像一把略弯的小梳子,插进头发的前端削薄尖利。 脖颈上鲜血直流,李润安整个人,变成了发狂的野兽。 我真正激怒了他。 我深知彼此力量悬殊,在那一下后,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冲,没到客厅,又被他拉了回去。 他的血流了一地,将我拖拽一路,看着那一道道血痕,我浑身几乎失了力气,因为那个场面,实在太像凶案现场了。 我发疯一般地喊叫起来。 我并不想死。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怕得流泪了。原来生死一线是那种感觉,直到真正遭受到死亡威胁时,人才能看清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想活,还想好好活。 得第一,交朋友,考大学,有一个美好的,自由独立的未来。 我那一脸泪水,应该真正让李润安兴奋起来了吧。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那也是他最后的畅快了,因为在那一刻,我们俩都听见“砰”一声巨响,那是别墅中厅,落地玻璃门被瞬间击碎的声音。 他应该没想到,警察会找到南山脚下,他这座私人别墅来。 我也没想到。 毕竟那个地方实在偏远僻静。 好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也没受多大伤害,是跟在一群警察后面,一路走上警车的,许是看我一身狼狈,还有两个女警察一直安慰我。 不过,返回北城的路上,秦警官很不客气地训了我一顿。 我也有些后怕,但是想到李润安灰头土脸被拷着双手,压上警车的样子,又觉得无比痛快。 他藏尸的地点,就在那座别墅后 分卷阅读69 花园。 而且还不止一具。 他完了。 李文若也完了。 我那个妈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我无法形容自己究竟有多轻松,秦警官再怎么说我胡闹,我也不往心里去,在笔录后,拆开已然乱糟糟的丸子头,卸下皮筋,将那个迷你号、小U盘式样的录音笔递给了他。 有个女警察很好,见我衣服染血,将她的外套给了我。 刚才回宿舍,换好衣服,我便将那件血衣大概洗了下,团成一团,当成垃圾扔掉了。 扔垃圾回来,楼道上空无一人。 不知道哪个宿舍有人周末没回去,清透且颇具穿透力的歌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那是张韶涵的——《梦里花》。 她唱: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就算失去所有爱的力量 我也不曾害怕 天空透露着微光 照亮虚无迷惘 在残垣废墟之中 寻找唯一梦想 …… 走到宿舍门口时,我忍不住驻足,将那首歌听完了。 很好听。 第33章 情书 “谈恋爱被抓住很光荣?”…… 2010年10月31日/星期天/晴 昨天下午, 在我写完日记后,李文若来女生宿舍找我了。 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也许是因为李润安进了警局,我心里过于放松, 所以在敲门声响起时,没意识到可能是她。 我以为是李书会或者谁,提前来了宿舍, 便直接开了门。 “你个贱种!” 几乎是在开门的那一瞬,李文若便扑过来抓我脸。 我猝不及防, 左脸颊被她指甲划了一道口, 火辣辣的痛楚传来, 我也没客气, 反拽住她头发, 将她整个人扯到了室内。 我们打了一架。 说实话,我想打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知道打人不对, 打架这种事,不是好女孩该做的。可那一刻, 我管不了那么多,就是想打她。 说不清我们打了多长时间, 反正我赢了, 拽着她头发,膝盖抵着她背, 将她整个人压在地上,没好气问:“还打吗?” 她可能气疯了, 污言秽语又一通骂。 对她的骂声早已免疫,我在那时候笑出声,问她:“如果我是杀人犯生的贱种,那你是什么?连环强/奸/杀人犯生的贱种?李文若,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爸被刑拘,不是因为强/奸未遂,而是因为奸/杀幼/女,还不止一个,那些女孩的尸体,就埋在A市,他名下的南山别墅后花园!” 这段话,应该将李文若震住了。 她像猛地被人扼住喉咙,傻了一般,失声瘫软在地上。 看她那副样子,我心里好笑之余,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随意松开她,站起身了。 宿舍里静了好一会儿,李文若喃喃道:“不。” “不信吗?那你大可以去公安局问。” 我开口提醒,又忍不住端详她的脸,嗤笑,“你别告诉我,朝夕相处十几年,你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无所谓吧,你爱知道不知道,可我警告你,今天这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让一中所有人都知道,你爸是怎样一个无耻之徒、变态,他犯的那些事,枪毙都不过分!” 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能将她曾经威胁我的话,如数还给她。 她也没反驳我。 傻了一般颠来倒去地说“不、不!”没多大工夫,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拉开门走了。 从此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找我了。 大概也不敢再找我麻烦。 至于她后面的人生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在她走后,我打扫了下宿舍,便开始写假期作业。 我以为所有事,就可以这样落下帷幕,而李文若这一番自取其辱的举动,都没必要让我写进日记里。 我没想到,我那个妈,会有脸来学校找我。 那是下午第一节 晚自习前。 预备铃刚响过一遍,班主任还没来,我们班学生基本上都到了,聊天打闹、奋笔疾书抄作业、一片嘈杂。 门口突然有人喊:“沈余年,你给我出来!” 那一下,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教室里的吵闹声陡然消了一半,我抬眸一看,发现我那个妈,脸色阴沉地立在教室门口。 “谁呀?” 董思远小声问我。 我听见周围其他人也在议论、猜测她的身份。 没人猜到她是我妈。 可能是因为那一副明显“我来找事”的神态,实在不像一个专程来学校找孩子的妈妈。 犹豫了两秒,我起身走了出去。 分卷阅读70 我想看看她过来干嘛,又会说些什么。 挺好笑的,在我刚走到门口,站在她面前,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个在我意料之外的耳光,将我扇蒙了。 我踉跄后退两步,竟没能稳住,趴在了教室门口的地上。 教室气氛瞬间沸腾了。 我趴在地上,耳朵嗡嗡响了半天,那股子悲愤的情绪过去,只觉得可笑滑稽、荒唐至极。 这女人不愧是我妈呀,总能身体力行,一次次刷新我对她的认知。 可这世界,也不全让人绝望。 班上吵闹起来后,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很快冲过来扶我,关切问:“余年,余年你没事吧?” 而另外不少人,也瞬间站了起来,吼骂:“你谁呀?!干嘛打人?” 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要吃了那女人。 被扶着站起身,耳听着那一句句维护帮腔,我感觉自己所处的世界,充满了不真实感。 小小、文静、倪行,还有我们那一组后排一些人,都在那一刻上前,到了我身边。 小小挽我胳膊,文静扶我背,倪行端详我脸,郑西洋则气急败坏地质问:“你谁呀,是不是有病?跑教室门口动手,来来来,你跟我们往政教处走,今天给小爷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我谁?我是她妈!” 那女人可能没想到,她厌之入骨的女儿,在学校里,竟然还会被人维护。 郑西洋抬手拉她,她声色俱厉说完这一句,再看向我,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和慌乱。 我咬牙盯着她。 我不相信,她有脸在教室门口,当着几十个人的面,说李润安的事。 她的确没说,也没机会说。 在我盯住她看的时候,倪行冷声问郑西洋,“愣着干嘛?弄走。” 郑西洋一向听他的,在他说这话后,再没犹豫,跟其他两个男生,将那女人推搡走了。 我头痛欲裂。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巴掌的后遗症。 楼道上终于静下来后,小小轻轻地扯了下我胳膊,小声问:“余年,你还好吧?” 我想冲她笑,告诉她我没事。 可那个笑实在挤不出来。 偏过头,又对上教室前排一片探询的目光,那些目光看不出恶意,却像细密的针,一根根地扎在了我脸上。 真的很丢人。 好奇怪,以前被孤立被嘲笑,置身于集体,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从不感觉丢人。可今天,面对那些充斥着关切的目光,我却觉得丢人。 “我自己冷静一下。” 这句话说完,我拿开小小的手,抬步下楼了。 晚自习正式铃响了,楼下只有零星一些学生,往教学楼方向跑。我好像一个异类,独自往操场走。操场上也没几个人,路灯亮起,夜幕呈现一点点暗淡的深蓝,风轻轻吹,带起丝丝凉意。 我走向操场看台,选了一级台阶,抱臂坐下。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听起来不像女孩子走路,我直觉里是倪行,迟疑着抬起脸,发现果然是他。 他手里拎着个细长的东西,走近了我发现,是一根旺旺碎冰冰。 站在比我低了两级台阶的地方,他低头,扯掉了冰棒的外包装,又将它缠了几圈裹住冰棒的一段后,递到我跟前说:“喏,拿着敷敷。” 脸上火辣辣的,我能感觉到,应该是肿了。 道了谢,便接过了那根冰棒。 他拾级而上,坐到我身边,长叹一声后,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问:“你说你,怎么总能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我捏着那根冰棒,也不晓得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开学以来,他好像帮我很多次了。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好像也没觉得我会回答,说完话后,双肘后撑,用一个我看上去有点不舒服,但他似乎又觉得挺自在的姿势,身子后仰着,虚靠在两级台阶上。 在我一贯的认知里,他是少爷性子,放纵张扬、唯我独尊的一个人。 可是今晚,他那样不声不响地待在我身边,有点打破了我过去的这种看法,他知世故却不世故,少年心性,身上却有温暖而热忱的一面。 我们就那样坐了一堂课。 第二节 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过后,他突然开口,用那种很随意的语气问我:“那真是你妈?” 我忍不住笑,偏过头去,看着他问:“很意外是不是?” 倪行抿起唇,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刻他的样子,很像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我看着他,顿了两秒,不无讽刺地问:“你猜她为什么打我?” 倪行“嗯?”了声。 我道:“因为我继父想强/奸我,而我把他送进监狱了。” 说完那句话,我没 分卷阅读71 再看他表情,转过头面朝前方,平复那突然又汹涌起来的情绪。 好半晌,身边传来轻轻一声,“沈余年,你想哭就哭吧。” 我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突然就破闸而出。 我都没想到,自己那么能哭。 倪行,抱了我。 现在回想,我的脑子,在他突然抱我后,就乱了。 眼泪慢慢停住,我从他怀里脱离出去,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又特别想打破那种尴尬,便又开口说:“谢谢。” “沈余年……” 他叫了我一声,似乎想说什么话。 可那话没能说出口,突如其来的一束光,照在了我们身上。伴随着的,是政教处老师一声喊:“你们两个,下来!” 他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将我们带到了政教处门外罚站。 我顾不上难过了,尴尬得要死,在他一通唾沫横飞的教训后,开口解释说:“您误会了,我们没谈恋爱……” “没谈?” 他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声冷哼,质问,“那好好的晚自习不上,两个人跑操场干什么去了?乌漆嘛黑的,学习呀?几年级几班的,明天给我把家长叫来!” 边上的倪行在笑。 我都服了,那种情况,他竟然笑得出来。 政教处老师显然也被他笑得火冒三丈,没好气地踹了一脚,吼,“笑,笑什么笑?谈恋爱被抓住很光荣?” “一般吧。” 倪行看着他,脸色吊儿郎当的,“您预备怎么处置我们?就叫个家长?不行吧,最起码得在周一大会上全校通报,再记个大过,让全校师生都知道我们俩谈恋爱被您抓了个正着,才能起到震慑警示作用。” 这话让我狠狠一愣,下意识看向他。 他却没看我,一脸笑意地看着教导处老师,好像很希望被他当成个典型。 混不吝的样子,大概让教导处老师觉得古怪了,他又垂眸打量我,半晌,突然问:“你这脸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啊?”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好在,我们班主任闻讯过来了。 教导处老师跟他走到一边,依稀间,我听到“学习很好、一班、不会的”之类的话。两个人再回来,教导处老师脸色略有些缓和,不过仍旧冷着声,训了我们几分钟。 我想,他应该没看见倪行抱我,所以最后并没坚持让我们请家长,而是勒令写检讨。 松了一口气。 我跟在班主任后面正要离开,却不期然地,看见了江洵。 第34章 情书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2010年11月1日/星期一/阴 昨晚的日记写到一半, 宿舍熄灯了。 而我,因为那时写到江洵,联想到他在看见我时冷淡的样子, 也就没了心情继续写下去。 现在回想,又觉得忍俊不禁。 他当时,其实是有些吃味吧, 要不然不至于今天那样。 今天,2010年, 11月1日, 我和江洵在一起了。 这要从上午第二节 课后的大课间说起…… 大课间我没下去, 坐在位子上, 写昨晚旷课的检讨。昨晚那个女人来教室的事, 应该有人告诉班主任了。所以他在教导处老师那里帮我说话,回教室时也没怎么批评我, 只提醒我,今天写好检查, 送到教导处去。 算上倪行那份,统共两份, 都是我写, 我也想早点写完交差了事,下课铃一响, 就在那奋笔疾书了。 第一份写到一半时,门口突然有人喊:“余年!” 我抬头, 发现是杜蘅学姐。 她将十月份的校刊给了我一本后,笑着说:“中午一点,江神请宣传部的人吃饭,炒菜米饭,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菜,我去了帮你点。” “我要兼职呢。” 我告诉她。 她又笑,“知道你要兼职,要不这时间怎么可能定到一点?江神对你够照顾的,来之前还特地让我告诉你,到时候你在奶茶店等着就行,我们过去时顺路叫你。” 她这么说,我便答应了。 中午兼职结束,便和在奶茶店门口等我的几个学姐一起,去他们已经订好的餐馆吃饭。 吃饭时所有人分两桌坐,我和江洵离得远,也没说什么话。 饭后,所有人一起往学校里走,因为出来晚,我和杜蘅学姐落在后面,正走着,突然听见更后面的谢星洲喊她名字。 谢星洲等江洵结账,他们俩是最后从餐馆出来的。等谢星洲和杜学姐走到前面去,落在队伍最末的,就成了我和江洵。 直觉告诉我,哪里怪怪的。 谢星洲的举动,好像有些刻意。 和江洵并排走在一起,我也有些不自在。有几天没见、没说话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我不想再 分卷阅读72 和他有这种近距离接触。沉默地走了能有一两分钟,我停下步子问他:“学长,你是要直接回学校吗?” 他看向我,“嗯?” 那个“嗯”是二声,我便解释:“我要去文具店买个笔,你要回学校的话,那你先走吧。” 话一出口,我明显地感觉到,他似乎有点情绪。没有生气那么夸张,一些些不高兴却肯定有。不过当时,我完全无法体会他那种情绪,冲他抱歉一笑,便转身走了。 我在马路对面的文具店里,买了包笔芯。 出去时却发现,江洵没走,还站在先前我离开的那个地方。 难不成在等我? 我并不确定这个想法,但既然看见他,又感觉可能是这样,便又原路返回,到了他跟前。 他真的在等我,等我到他跟前,又不发一言,继续往校门口走。 先前一起吃饭的那些学长学姐都看不见人影了,我和他两个人走在学校外面的马路上,那种气氛,挺让我窒息。想说点什么,打破那种尴尬,脑子里又一团浆糊,找不出一个话题。 我低头,盯自己脚尖,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听见他突然开口,唤我:“沈余年。” 我“啊”了声,偏头看向他。 他在那时停下,伸在裤袋里的一只手也拿了出来,微垂着眸,目光静静地罩着我,问:“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傻了。 我定在原地,动不了,也忘了说话,像块木头一样,盯着他看。 我怀疑自己幻听了。 可我又突然发现,江洵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那种不自在、不确定,不太自信的表情。 他是害怕我拒绝吗? 那一刻他的想法,我不得而知,看他迈开步子,我也猛地回过神,跟在他旁边,亦步亦趋地进了校门。 我那时候,应该脸红得厉害。因为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特别烫,简直要烧起来了。 走路的动作肯定也特别僵硬,可能都同手同脚了。 我有说“不”的权力吗?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拒绝,像我这样的,怎么配得上他那样的?可拒绝也是需要勇气的,我无法想象江洵被人拒绝后的表情,我不忍心让他因为我,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挫败。 在教学楼下停步后,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江洵突然笑了。 我听见极轻的一声笑从我头顶传来,他的嗓音,温柔试探里含着一丝戏谑,“你要再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江洵他,有这样无赖的时候吗? 我忍不住抬头,对上他眼睛,脑子里嗡一声,又乱了。 他的眼睛太漂亮,目光太专注,神色太温柔,就那么一声不吭,静静地看我时,那种耐心又纵容的感觉,几乎让我溺毙其中。 没说一句话,我转身跑了。 跑到楼梯口时,心脏怦怦直跳,一瞬间,竟让我想起之前小小的一句话“我的心差点从嘴巴里跳出来了,”那种剧烈的、尖锐的、欣喜若狂却又夹杂着无措慌乱的感觉,我之前从未体会过。 我慢慢停了步子,转过头去,往身后看了一眼。 江洵他没走,还站在之前那个地方,目光柔和,静静地看着我。 一中蓝白拼接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那么好看,而就在几分钟前,他问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何德何能呀? 远远看着他,我莫名想哭。 也不知道他是视力好,还是在那一刻,透过我看他的表情,体会到我的心情,突然抬步,又走向了我的方向。 意外又慌张,我转过头,连忙往楼上跑。 他大概没再走了。 我上到三楼后发现,他转身往实验楼方向走了。 而我,进了教室后,生怕脸上的表情被其他人看到,双手环抱,趴在桌上平复了好一会儿。 魂不守舍的状态,持续了两节课。 第三节 的自习是班主任跟,他宣布了下周期中考的消息,惹来教室里一片哀嚎,也让我,终于魂归正位。 定下心神,最后两节课很快便过去。 下午我照例去奶茶店兼职,兼职完随便吃了点东西,再回到教室时,教室门口围着不少人。 星期一,学生会生活部一群人过来检查卫生。罕见地,江洵跟了来。就站在我们教室门口,胸前挂着学生会的工作牌。 据我所知,这学期开学后,他从未来过我们这栋教学楼,今天下午这个露面,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楼道上站了不少女生,或远或近,将目光投在他身上,指点议论。 他应该不会是为着见我吧? 那一刻,看见被人群簇拥着的他,我这样想。 有点怕看见他,我没有上前,就站在楼道口,想等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再进教室。 没想到他们检查完 分卷阅读73 我们班的卫生,正好要从我站的那个地方下楼去。 看着那一行人迎面走来,我的笑容,估计很勉强。 不过同为学生会成员,那里面不少人我都眼熟,也有人认识我,看见我后,还打招呼问:“沈余年,刚那是你们班吧?” 我点点头,“嗯”了声。 那群男生笑着往楼下走,江洵在前面,走下两级台阶,脚步却突然顿住,回头叫我,“余年。” 我感觉他好像是故意的。 其他人叫我“沈余年”,他却叫我“余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和我关系更亲近? 学生会那群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觉我都快被看出窟窿来。偏偏我还没办法躲,只能强作镇定,看向他,露出个疑问的表情。 “呐。” 江洵低头,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递给了我。 我都快石化了,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旁边那群学生会的男生又一脸兴奋、吱哇乱叫:“会长你这也太偏心了!我们辛苦了一下午,怎么就没这个福利?” 江洵淡笑,“拿着。” 他将巧克力塞到了我手上。 我头皮一阵发麻,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那群男生打趣他的声音,他好像被闹得不耐烦了,说了句:“就一个,该给你们谁?” 听起来,好像是突然看见我,随手就给了我。 不过我不相信。 晚自习后在操场见到,问他:“你哪来的巧克力?” 他说下午去小卖部买东西,零钱找不开,人家给了他一个巧克力。 这话就是明晃晃地骗人了,我戳穿他,“小卖部会给巧克力吗?小卖部只会让你拿棒棒糖。” 他笑,一副“那你还问”的表情。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下午那一幕,犹豫着说:“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被误会怎么办?” 他静了两秒,竟然问我:“你怕谁误会?” 我当时压根没往倪行身上想,震惊且错愕地看着他,认真地讲:“谁也不行呀。要是被人发现你谈恋爱,那还了得,一中会炸的。” “可是其他人误会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也会炸。” 那时,他突然说。 我呆了一呆,看着他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我和倪行被教导处老师误会的事。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吃醋? 还说这么露骨的话? 那股子烫意,又慢慢地爬上了我的脸,我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害羞,很不好意思,不想和他对视,又忍不住看他,还没忍住,小声试探地问:“你是说倪行吗?” 他没说话,偏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打篮球的几个舍友。 我不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起昨天,还有些郁闷,便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十一月了,他打球没再穿篮球衣,穿了件质地很柔软的灰色毛衫,我扯拽他衣摆时,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突然抬了起来,握住了我指尖。 生怕被人看到,我连忙将手往回抽。 他却攥得很紧,那力道,有一股子很霸道的意味。 第35章 情书 “我没有不喜欢你。” 到了十一月, 北城的夜晚,开始有了冷意。 我们在操场待到了十点,便和从篮球场上下来的那些男生一起, 往宿舍楼方向走。 早在有人看过来之时,我便挣开了江洵的手。不过他牵我手这件事,肯定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一起正走着, 我听见谢星洲开口问:“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们江神么?” ! 他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旁边几个男生显然也吃他那一套, “哈哈哈”仰成一片, 有人抬手撞了江洵一下, 大着声说:“江神, 你这可不行。咱是好学生, 不能仗着个子高力气大,就强迫人姑娘跟你牵手呀。” 要是脚边有个地缝, 我当时肯定钻进去了。 低头走路,我脸颊发烫, 装没听见。 他们那帮人,可能就想看我发窘, 有人又跟着打趣, “说起来,江洵该请大伙吃个饭吧?” “对对对, 见牵手有份!” “你们行了。” 许是发现我难为情,江洵在那时, 没好气地斥了一声。 也不知他怎么回事,明明一贯都冷淡端方,在学生里极有威严,说那句话, 语气里却一股笑意。 还不如不说呢。 那几个男生笑得更欢了! 不过幸好,操场到宿舍楼不算很远,没一会儿,男生宿舍楼,便近在眼前了。 我想着江洵肯定跟他们一起进去,便停了步子,想和他说声明天见,谁能想,他站在我旁边,压根没有要跟那些人一起上去的意思,还被那些人又打趣了一句“男大不中留。” 目送那些男生嘻嘻哈哈地 分卷阅读74 上楼后,他和我一起,往女生宿舍楼门口走。 楼下有路灯,还时不时有学生出入,我心里羞恼之余,更有几分忐忑,告诉他:“你不用送我了。” “没事,又没几步路。” 江洵说。 我头比斗大,小声提醒:“不是,被人看见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 江洵语气疑惑,“我们又没做什么。” 这人,是对他在一中的影响力一无所知? 我郁闷得不行,又觉得和他说不清楚,便停步站在原地,偏头盯向他。 而他,跟着我驻足,微垂着眼,削薄的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正用一种类似于“好整以暇”的表情看我。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刻意捉弄我。 那种脸烫的感觉又来了,我又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弱,强撑着镇定,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讨厌?” 话一出口,自己又感觉好像撒娇。 江洵闷笑了声,又轻叹口气,慢条斯理说:“你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其实没必要这样,你就还和以前一样,自然点,别总去想我们的关系。” 我也不想想,可这又不由我控制。 心下一阵纠结,不知不觉地,我们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女生宿舍楼整体呈“L”形,短的那头和“一”字型的男生宿舍楼组成一个更长的“一”,另外这头,侧旁是一大片花园,因为远离教学区,白天人很少,一到晚上,却总会有小情侣在里面幽会。 今晚就很巧,我们刚到楼下,我便看见不远处背光处,有一对小情侣抱坐在一起。 男生背身对我们,坐在花坛上。 女生在他怀里,看不清脸,两条手臂却牢牢环着他的腰。 而且,他们好像在接吻? 亲热的一幕让我心里一惊,连忙转开了视线。 也不知道江洵看没看见…… 不过那种情况,就算是看见了,他肯定也会和我一样,装没看见。我正胡思乱想,听他说:“好了,进去吧。” 莫名地,我从他语气里,竟听出几分不舍。 我抬头看他。 他面对我,背光站着,身形挺拔如青竹,烟灰色圆领毛衫,显得气质内敛而温柔,低头看我时,暗淡的光影从侧旁打在他脸上,于是那张脸轮廓越发立体清隽,出众且迷人。 我肯定是被他的美色诱惑了。 对视几秒后,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没有不喜欢你。” “我知道。” 愣了下后,江洵笑了。 他笑着说出的这三个字让我没脸再看他,拽了下书包袋子,转个身便往楼上跑了。 跑了半层楼梯,我步子稍顿,偏过头,想看他是不是走了。 结果他还站在那儿。 见我看他,双手插裤兜,冲我笑了笑。 这一天,他笑的次数,好像都超过我认识他以来,他露出笑容的次数总和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很喜欢我?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我忍不住去回想开学认识他以来,我们相处时的所有点点滴滴,很神奇地,当我回头去看,发现过往那些事情,似乎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可能人在开心的时候,情绪根本藏不住吧。 我写到这里时,小小突然问我:“余年,你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么开心?” 我愣了一下,问她:“有吗?” “有啊。”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进了宿舍后,我都听见你笑好几声了。” 似乎是怕我不信,她又看向文静,求证,“文静你听见了吧?她明明就笑了。” 文静看向我,点头说:“是笑了。” 那估计是写日记的过程中,我不自觉地笑出声了吧,自己都没发现。 沈余年,你克制一下吧! 2010年11月2日/星期二/风 今天中午,我是和江洵还有三一班几个男生一起吃饭的。 我怀疑江洵是刻意为之——知道我穷,所以本着帮我省一顿是一顿的想法,在请那几个男生吃饭时,叫上了我。 说起来,我应该要觉得窘迫尴尬,因为长久以来,我都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骨子里,也有很深重的自卑。 可是不知为何,在今天中午,我根本没想东想西。 当他在我身边时,我满脑子都是他,容不下其他的什么。 2010年11月6日/星期六/晴转雨 下星期期中考,所以这星期后面几天,作业特别多。老师也抓得紧,我们周三那天的体育课都没上。 前几天,我也没写日记。 今天星期六,我去A市兼职了。 昨天晚上在操场,江洵问起我时,我如实告诉了 分卷阅读75 他。他又问我大概几点结束、几点能回到学校,说时间允许的话,他等我吃晚饭。 星期六他们要补课,今天肯定在学校,我想了想,也就告诉他,路上一般都会有点堵车,等我回到学校可能就七点多了。不过话说完,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我想他们周末放一天,放学后,可能更想回家。 不过坐在公交车上,快到学校那一会儿,我还是突然想他了。因为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北城的秋冬其实不常下雨,事先我也不知道,下午有这么一场雨。雨水如眼泪,一行行地从车窗上滚落,让车厢内很快暗了下去,嘈杂的人声烘托着,气氛很闹腾。 可能身处热闹的环境中,人更容易感觉到孤单。 我便特别想江洵。 也不知怎地,就那么坐过了站。 等我意识到时,车子已经在开往下一站的路上了。没带伞,想着反正得淋湿,我也就顺其自然,坐到了下一站下车。 雨太大,下车后不得不在公交亭下暂避。 往后退时,我看到随后而来的一辆公交车门打开,人潮往出涌,江洵在其中。他握着一把伞,在看见我时快走两步到了我跟前,同时将手上的伞撑开。 错愕不已,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这要问你呢。”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坐车上想什么呢,到站了也不知道。还好随后又来一辆车,我就坐了一站路。” “你没回家吗?” 那会儿应该快八点,下着雨,天都黑了。 听我问,江洵也看不出着急,用手揽着我站到了人少的地方,垂眸问:“吃晚饭了吗?” 我们在一起以后,他好像特别关心我吃饭问题。 中午遇见,会问我“早上吃的什么,”晚上遇见,会问我,“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如果我说不用,他又会从衣兜里掏出点东西塞给我,大多时候都是巧克力,也有棒棒糖,或者那种独立包装的小饼干。 他是怕我饿着吗? 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回答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他问我,“那你想吃什么?” 我突然想逗逗他,便反问:“想吃什么都行吗?会吃穷你的。” 他一下子笑了,“那你大可试试。” 最后我们去吃了砂锅米线。 下雨天和砂锅很配。 点好餐,我没抢着付账,也没提要和他AA的话,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提出和他AA,江洵应该会很不高兴。 暂时先这样吧,一天天,一次次,加上以前那些,我欠他越来越多,长此以往,他算不清,我也还不起,那就一直累积着,反正我总是欠着他的,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等我以后有能力还了,再连本带利都给他好了。 突然觉得我很双标。 不过每一个人,对待喜欢的人,总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吧。 在我这里,江洵就是那个喜欢的人,我希望这喜欢能持续很久很久,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第36章 情书 “你心跳得好快呀。” 2010年11月19日/星期五/晴 差不多两周没写日记。 中期考和校刊的事撞到一起, 实在忙得分身乏术。 说起来,这两周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们要期中考, 江洵他们也要,满打满算的,我们一天顶多也就见一面, 便是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这好像已经成了我们不用言说的默契。 上礼拜五,也就是十二号那天, 谢星洲提醒后, 我知道了今天是江洵的生日。 也幸亏他提醒, 让我有所准备, 周末去A市兼职时, 给江洵选了一支钢笔作为生日礼物。 钢笔不贵,三十几块钱, 可对我来说,差不多是能承受的极限了。 剩下一点余钱, 我给自己买了一套秋衣,两件毛衣。天气越来越冷, 有时候好希望这个冬天赶紧过去, 添衣服对我来说,实在是一项不小的花销。前几天, 我甚至想动用一下那女人给我的那张卡。不过说起来可笑,我去到银行, 工作人员告诉我,卡上没钱,而且那张卡已经被挂失了。 说这话时,工作人员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我。可能她以为, 我不知道在哪儿捡了一张卡吧。 这样一来,好像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江洵。 提到他,今天他过生日,我本该早点说一句生日快乐的。可自从我们在一起后,高三一班那边不少男生知道了。心里有顾虑,我便不太好意思过去他们教室找他。 直到下午放学,我们才见上面。 还是他主动过来找的我。 那时距离放学已经有十几分钟了,教室里学生走了大批,只有我们同一组几个人在做值日,另外几个等倪行和郑西洋的男生在后排玩扑克。 江洵出现在我 分卷阅读76 们教室门口时,我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正弯腰扫地,听门口他唤:“余年。” 我们在一起后,他几乎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我了,基本都这两个字。 而在他喊出那一声时,我明显地感觉到,教室里几个男生说话声停了,气氛冷不丁静下来,落针可闻。 倪行、郑西洋、还有董思远,甚至都同时直起身了。 后面有男生很轻地说了句:“谈了吧。” 许是因为教室里除了我再没女生,那一刻,我略微有些窘迫,走出去小声对他说:“今天我值日呢,你等我一下。” 江洵笑:“不急。” 他站门口等,我折回去之后,打扫的速度也快了一些。最后想擦黑板时,董思远挡了一下我的手,笑说:“行了,剩下我们弄。你先走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看他拿了板擦,我便说了谢。 回位子收拾好东西,我背着书包出门,和江洵一起从楼道往下走,路过窗户时,鬼使神差地往教室看了眼。 倪行从里面看出来,和我目光对上。 只一下,我便收了视线。 经历了之前在操场上那一晚,我完全可以察觉,他对我,或多或少是有一些喜欢的,无论这喜欢是因为什么,既然知道了,我便没办法再对他的情绪无动于衷。 倒也没别的,就希望自己不是那个让他失落的人。 他那样的人,天生就该耀眼夺目,要什么有什么,不该承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落神伤。可能我的这种想法,江洵也有所感应吧,在我们俩下楼之后,突然开口问我:“在想什么?” 我当时沉默了小会儿,试探着问他:“如果我说在想倪行,你会不会生气呀?” 现在写到这,我莫名地觉得自己当时这么说,好像有点渣,不过当时,我这个“想”,并没有什么深意。 江洵也没回答我。 因为我们和等着他的一帮人汇合了。 他在学校的人气不必说,今天这个是十八岁生日,在我的猜测里,收礼物可能都够他手软了。 今天下午,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的人足有四十多个,在校门口不远处一个湘菜馆的二楼坐了五桌,我和谢星洲一起,分坐在江洵左右两边。而那个位子,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我有一种预感,可能在今天之后,我们交往这件事,渐渐地,就要在学校流传开了。 吃饭时,甚至有男生起身打趣,“班长,你旁边这位,不该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江洵也绝,笑着说了句:“沈余年。” “谁不知道她名字呀!” 那男生被他气笑了,又喊。 我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坐他旁边,低着头,默默地当一个吃饭机器。 江洵他们明天还要上课,这一顿饭,倒也没人喝酒,不过因为江洵频频被起哄碰杯,饭吃到一半,他小声问我:“要不要去洗手间?” 当时我也想出去透个气,便“嗯”了声,跟他一起出去了。 两个人在洗手间门口分开,我去走廊窗边放松了下,再去找他时,意外地听见了李文若的说话声。 江洵应该知道我和李文若关系差劲,所以今晚请吃饭,并没邀请李文若。不过这家店在学校附近口碑不错,又是饭点,李文若跟别人一起过来,遇上我们也很正常。 他们先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所以也不知道,站在那时,正好听见李文若对他说:“总归她心思深着呢,你不要被她骗了!” 大概,也就她先前总说的那番话吧。 我不想露面让江洵尴尬,没上前,站那儿等他们说完。可江洵没再听下去,他直接打断了李文若的话,声音冷冷说:“我想,我不需要由别人来告诉我,我喜欢的女孩什么样。” 他的语气,有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不由地一愣。 李文若应该也被他噎住了,好半晌,没再说什么话,转身走了。 江洵从洗手间出来,用目光找寻我,和他四目对上时,我走过去,冲着他笑了下。 关于他和李文若的对话,他没主动说,我也没开口问。我想,我应该对他有最基本的信心和信任。 吃完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学校了。 高三生最多,因为教学楼还没熄灯,有大半人都回去教室自习。我和江洵走到了实验楼下,便问他:“你还回去上自习吗?” 他低头看我,声音淡淡,“想和你待会儿。” 这句话,一下子将我心脏击中了。 我大脑木了一会儿,迟疑着问:“那?” 他说去图书馆。 我以为他说的图书馆,肯定是图书馆阅览室。压根没想到,他说的其实是学生会办公室。 在这两个地方,气氛是不一样的。 虽说因为忙校刊的事,我们经常一起在办公室。可那大都是白天,基本上也有旁的人在。我们两个人, 分卷阅读77 这么晚,单独去往学生会办公室,在我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 过去时,图书馆一楼很安静,让我觉得好像在跟他偷偷幽会。 我甚至猜:他是不是想吻我? 过了今天,他就成年了,我还没。可说句老实话,一中的老师们,好像在抓早恋这事上,不会特别严,也很少大动干戈。很多事只要不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他们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开学以来,在操场、宿舍楼下、楼道拐角、图书馆后排,我其实都看到过,有情侣偷偷牵手,拥抱,甚至亲吻。 因为这个想象,跟他走进办公室时,我心里好紧张。 不过我想多了,他并没有亲我。 可也足够亲密了。 从里面关上门后,他没有开灯,抱了我很久。他甚至没往里面多走几步,就在门口,突然地将我搂到了怀里。 之前他抱过我,不过那都是我们交往之前的事了,抱我去医务室,或者带我去医院。在我们正式交往后,这是他第一次抱我,那种心悸的感觉,和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最开始的几分钟,应该有几分钟吧,我甚至都没想到要说话,就静静地偎依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份由他带来的踏实和安稳,渐渐地定下神,便听见了耳边传来的,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是那种很快的节奏。 我忍不住笑了,低声说:“你心跳好快呀。” 他轻轻“嗯”了下,嗓音里,有股子很克制的味道。 我又想起还没给他生日礼物,说生日快乐,在他怀里轻轻挣了一下,仰头说:“我礼物还没给你呢。” “不急。” 他揽着我的手臂,在那时略微收紧了一分。 我动不了了,“哦”一声,又说:“生日快乐呀,江洵。” 他淡淡笑了下,向我道谢。 我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有点手没处放,迟疑了一小会,试探着抬手,圈住了他的腰。 他可能是怕我蹭到手,后背离开了墙面,两只手伸到背后,将我手拉到前面,尔后牵着,找了把椅子坐下。 感觉在某些方面,男生都能无师自通。在椅子上坐下后,他将我抱坐到了他腿上。 那个环抱的姿势,比先前更亲密。 我也很不自在,又不敢动,只能老老实实,就那么僵在那儿。 江洵应该看出我的窘迫了,捏着我指尖,轻轻地笑了声,低声问我:“怎么,还怕我欺负你呀。” 要说中华文字真是太博大精深了,他这个欺负,指得是哪种欺负,欺负到什么程度,我一时竟无法确定。他也好无赖的,难道他觉得他让我这样坐他腿上,都不算一种欺负吗? 我觉得有点恼,又有点嫌弃自己,不就被抱一下吗?怎么就不能放松一点,自然一点? 明明面对其他人,我连更下流的话,也说过骂过。 那是一个很长长长长长的拥抱,抱到最后,他突然说:“要是时间再过得慢一点就好了。” 不知怎地,这句话,当时被我解读出两种意思。 一种在说当下,一种在说高考。 可能是吃饭时有人说起高考了,所以我们都知道,这样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分明才在一起没多久,可我却已经在害怕分离的到来了。可能爱情,就会这么让人患得患失吧。 看着江洵抬手开门,我有点没忍住,又从后面将他抱住。 那个门就没有打开了。 江洵转身看我,我想到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将心一横,快速地说:“你闭一下眼睛。” 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我几秒,没说话,闭上了眼。 我扯着他袖子,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不过大概太紧张了,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与其说落在他唇角,不如说印在他下巴上更合适。 江洵的唇角,在那时翘了起来。 睁开眼后,他抬手捏了下我的脸,笑说:“走吧。” 写到这,回想他当时那个语气和神态,我很确定,他肯定是想亲我,可能在今晚相处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考虑到我年龄,所以直到最后也没那么做,忍住了。 第37章 情书 “乖。” 11月22日/星期一/中雨 又下雨了。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吧。 因为昨天中午开始下的时候, 我正在户外兼职。起先下的并非是雨,而是盐粒一般的雪。可能是天气还不够冷,雪没落住, 很快又变成了细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点雨,昨晚回校前,我便有些不舒服, 喷嚏打了一路,上晚自习时, 便觉得昏沉。 星期五放学江洵来找了我, 我们班后排那些男生, 应该都知道了我们交往的事。昨晚我进教室坐下后, 隐约听见他们议论, 说些诸 分卷阅读78 如“不是吧、卧槽这可是大新闻、江学霸牛逼了”之类的话。身上不得劲儿,听他们议论, 我也没办法和他们计较,便一直半趴在桌上看书。 没隔一会儿, 脑袋越来越沉,差点睡着。 感觉到后面有人拿笔戳我。 那个角度, 明显是郑西洋, 我便转头问他怎么了。 他打量我一眼,迟疑问:“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差?” 当时我就觉得脑袋晕, 鼻子痒,倒没感觉脸蛋冷或者烫, 听见他问,下意识抬手捂住脸,说:“没什么,大概是感冒。” 他“哦哦”一声, 用一种“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仍然不肯相信”的语气,又问我,“你不会真和江洵交往了吧?” 这件事,已经没办法遮掩或者否认了。 我冲他点点头,“嗯。” “操。” 他低呼一声,偏头看倪行。 倪行当时在低头翻一本男生小说,脸色冷淡,对我们的谈话,充耳未闻的样子。 我想他应该有些不高兴。 有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 郑西洋似乎怕激怒他,看了那一眼看,没再说什么话,我便转过头,打起精神继续看书。 我们讲的话,董思远肯定听见了。在那时低声笑了下,说:“其实你跟江神在一起的事,我两个礼拜前就知道了。” 这话出乎我意料,我没忍住“啊”了声。 他又笑,“三班那个张嘉佑,你知道吧?跟我一宿舍,见过你之后就一直想追你呢。之前还告诉我,他在图书馆遇上你跟你搭话了,感觉你对他印象不差,打算这个月就开始约你呢。” 要不是他说,我都忘了这个人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笑了笑。 “结果你猜怎么着?” 董思远的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说了那话之后,他就在操场看见江神牵你手了,你是不知道回宿舍后他那个状态,简直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还挺不甘心地问我们,他要对上江神,有几成胜算。” 想象着那男生说这话的样子,我有一种不真实感。 可能男生在宿舍里,都更放得开一些? 我迟疑地问董思远,“你们不会真的和他讨论了吧?” 董思远哈哈笑,“什么讨论呀,打击还差不多。我另一个舍友就差捶着桌子笑了,让他趁早醒醒,别做梦了。” 听了这话,我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比较合适。 不过董思远这人,性子里有特别豁达温情的一面,最起码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让任何人难堪过,也从不会将自己置身于一种比较难堪的境地。明明成绩好,和后排那些爱混的,也都相处不错。 自顾自笑完,他用一副挺认真温和的语气,低声对我说:“我感觉你和江神挺搭的,在高三这种时候,他身上又有那么大的压力,能选择跟你在一起,肯定特别喜欢你了。” 我有点窘迫,回他,“他是很好。” “那就好。” 董思远最后说。 讲完这番话,我们便没再说话了。 倪行一众人照例在第一节 晚自习后下楼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直到放学都没回来,被政教处巡查的老师将名字记了去。 下晚自习后,雨停了一会儿。 我和小小、文静三个人一起回宿舍,路过操场时,没看见江洵他们打篮球。没办法联系他,我略微有些纠结要不要停下等一会儿,听小小问:“你是在找江学长吗?” 我和江洵在一起的事,她们俩知道的算比较早。 小小话说完,也没等我回答,就用手往操场远处一指,迟疑着说:“你看那个是他吗?穿白外套,在跑步。” 的确是江洵。 我想让她们先走,我等会儿回。 话没说出口,她们就极有默契地冲我挥手,小小还笑,“那我们先走啦,你去享受二人世界吧。” 我被她这句话闹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步走去操场。 江洵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走到了我跟前,我们俩一起走了小半圈,他拎走了我的书包,问我:“感冒了?” 昨天晚上,他穿着黑色的运动长裤,配白色运动外套,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了顶端,显得整个人比以往更清瘦高挑几分。问这话时停下脚步,不远处一个高杆路灯投下的光正好打在他身上,让他低垂下来的眉眼,显得特别温柔。 我“嗯”了声,伸手抱住他。 他一只手拎着我的书包,用一只手将我搂了下,又抬手,轻轻地揉着我的头发。 虽然天气不好,操场上却也有人,我没抱多久,很快放开手。 他抬手探我额头。 我告诉他没发烧,就是一直打喷嚏外加鼻子不舒服,回去睡一觉差不多就好了。他讲:“那晚上要早点睡,我送你回去。” 尔后他便送我回宿舍。 我其实还 分卷阅读79 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不过又实在头晕,便上了楼。 进宿舍后,其他人都在里面了。我推门后刚在位子上坐下,便听刘双问:“余年,你和江学长在交往呀。” 宋远航那件事后,我们接触很少了。不过到最近,她又好像和没事人一样,开始主动和我聊天,语气也还好。 我“嗯”了声。 她瞬间笑起来,看向李书会,“我就说肯定是余年吧,你还不信。” 紧接着又一脸“你被我发现了”的表情,对我说:“我和书会也才刚回来,那会儿在操场看见你了。不过你和江学长抱一起,肯定没看见我俩。话说回来,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还瞒着我们,不够意思哦!” 我敏感地察觉到,说这段话时,她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要和我套近乎的意味。 可能是因为江洵吧? 因为他在一中地位超然,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我,也被人高看几分。 我告诉刘双,“也没有很久,这个月一号在一起的。” “你胆子好大啊。” 李书会忧心忡忡地感慨一声,看着我说,“在操场上抱他,就不怕被其他人看见呀。要是有人告诉老师,肯定要让你们叫家长了。” 这话,还有她当时那种语气,让我有轻微的不舒服。 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也不知道,我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应不应该。毕竟,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让我嫉妒艳羡的人。我怕是因为这种心理的加持,导致我对她的判断不够客观。 所以在她那么说以后,我勉强笑了下,讲,“当时就突然情绪上来。” “那么晚了,天气还不好,操场都没几个人的。” 刘双罕见地反驳了李书会一声,又问我,“说说说说,江学长谈恋爱是个什么样子呀。天,我实在很难想象他谈恋爱,不过今晚看过去,他又搂你肩,又揉你头发,还帮你拎书包,简直不要太好。” 听这话,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她们基本全看见了。 我也就点点头,“就……挺好的。” “谁追的谁?” 刘双真的很八卦,不依不饶追问。 我回答,“也没有谁特地追谁,就挺顺其自然的。” “谁先告白的?!” 我被她问得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沉默了好几秒,说了之前江洵讲的那句话。惹来刘双一阵哈哈大笑,“果然是他,‘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哈哈,有点拽哦。” 不知道刘双想象里,江洵说这话会是什么状态,我印象里,好像和“拽”这个字搭不上边,反而充满了迟疑,以及不确定。不过那些细节,我是不用和她多说的。 身为舍友,讲这么多,应该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了。 看她一副“还想知道更多”的样子,我连忙说了句“我去洗漱”,尔后,端着水盆去了公卫。 洗漱好回来时,在门口撞上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当时正仰着头看我们宿舍门牌号,看见我一下子笑了,“沈余年,看见你正好,喏——” 将手里拎着的小塑料袋放进我盆里,她冲我眨眼,“这些,好像是药,江学长让我拎上来给你的。” 这句话,应该被宿舍里她们听见了。 我一走进去,小小便一脸艳羡地说:“原来有男朋友的生活是这样呀,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江洵应该是送了我以后,又出校门,买了感冒药。袋子里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这几种一起,按说明吃。治风寒感冒的。听你声音好像有点哑,糖浆也买了两瓶,你要觉得嗓子不舒服,就也吃上。多喝热水,快点好起来,乖。” 最后这个字,让我目光停留了好几秒。 猝不及防,横空里过来一只手,将纸抽了去。 刘双这人,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抽走那张纸,飞快地当众念完,笑得一脸恶趣味,“啧啧啧,哄小孩呢,这也太犯规了吧!” 第38章 情书 男友力 身上没什么力气, 好半天,我也没将那张纸抢回来。 最后文静起身,说了句“你行了”, 从刘双手里抢回了那张便签纸给我。 那张纸被我收了起来,算上上次在江洵家里他写的那张,我已经收集了两张他写的小纸条了。我期望有一天, 我们能修成正果,那么我会在某一个春日黄昏, 将这些纸条都拿出来, 同他一起回味。 昨晚没写日记, 喝了药, 我便上床睡觉了。 睡得不安稳, 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我和江洵谈恋爱的事情被很多人知道,引了众怒, 那些记不清脸的人气势汹汹地冲到我面前将我绑了起来。我拼命挣扎,可根本没人理我, 反而将我一路拖到了学校的升旗台,绑在了旗杆上。 我的脚下堆了很多柴火, 台下那些人高高举起火把, 大喊“烧死她烧死她”,烈焰将我包围, 分卷阅读80 我大喊了一声“不要”,从梦里惊醒。眼睛睁开时, 只觉得身上汗水黏腻,心慌得厉害。 也许这梦,就是一种预示吧。 上午,班主任上完课, 将我叫到了教室外。 他显然知道了我和江洵交往的事,看见我,眉头拧着,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江洵在谈恋爱?” 我没办法否认,感觉即使我否认,他也不会相信,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沉默。 “所以这是真的?” 班主任用一种“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还觉得离谱”的语气说,“沈余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称得上优秀的学生。高中时期,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没数吗?更何况你那样的家境!我上次说过,命运是你自己的,所以未来怎么样,好不好,都在你自己手中,你现在这样,是打算自暴自弃?” “没有。” 我摇头,低声告诉他。 “那就赶紧分了。” 班主任似乎松了一口气,“江洵现在多关键你该知道!他的状态和成绩,都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谈恋爱这种事,那是万万不能有的!” 我压力很大。 哪怕事先已经有过被老师发现的预想,在他那一句句指责之下,我仍然产生了一种快喘不过气的感觉。 可要让我和江洵分手,我做不到。我无法想象自己和他提分手,哪怕那是迫于老师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我没答应,班主任的语气一下子变了,他重重唤我:“沈余年?” 我看他,说:“我不会影响他学习的。” “你说你不影响就不影响吗?你能给我保证?那是有希望成为省状元的人,你知道这对我们学校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们一中建校快五十年,还没出过一个省状元。” 半天后,好像觉得和我说不通,班主任怒道:“你给我把家长叫来!” “我没有家长。” 这句话,可能将班主任彻底激怒了。 他说:“后面两节课不用上了,你给我站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我没再说什么话,站那儿目送他走。 而这番对峙,应该被周围不少人听见了。班主任离开后,楼道上外班有男生吹口哨,还喊:“牛逼牛逼。” 我不想理他们,站那儿等上课。 第三节 语文。 语文老师在预备铃响起时到了教室门口,看见我站在那儿,笑着说:“铃都响了,赶紧进教室。” 我告诉她是班主任让我站那儿的。 她“啊”一声,用一副不可思议,又很温柔,还略微有一些好笑的语气问我,“怎么啦?犯什么错了?” “早恋哈哈。” 应该是隔壁班,几个男生一直看热闹,铃响了也没进教室,听见她问,有人大声回了一句。 引得走廊上一片哄笑。 语文老师脸上,那股子错愕的表情,更深了,不过倒没表现出厌恶,听隔壁班那些男生在哄笑,还没好气地赶他们,“走,上你们课去。都围在这看什么热闹!” 隔壁班的语文,也是她在带,而她虽然性子温和,却一向招学生喜欢。听见她这么训,那几个男生嘻嘻笑着,离开了。 看他们走远,语文老师收回目光,略顿几秒,轻声问我:“你跟谁谈恋爱?倪行吗?那怎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对上她眼睛,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她,可能从我的眼神里,猜到自己想错了,笑了一下后,用那种有些好奇的语气问:“不是他啊?那谁呀?” 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她好像一点儿不觉得早恋这事有多严重,反而更关心我那个交往对象。 我好喜欢她,纠结几秒后,便开口:“是高三一班的江洵。” “嚯。” 她轻呼一声,“江洵?” “嗯。” 我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语文老师扑哧一声笑了,用一种类似于“打趣”的语气感慨道:“那难怪你要在这儿罚站了。” 话说完,她拍了拍我的胳膊,进教室了。 在我之前,班上不是没人被罚站过,我也知道,罚站的他们,最希望遇上语文老师了。因为她会很温柔地笑着说:“好了先进去吧,这节我的课,我说了算,上完课再站不迟。” 可她今天没叫我进去。 也许因为牵扯到江洵,她觉得性质不一样,所以只能让我继续站在那儿。 下着雨,走廊比教室冷,风吹过的时候,那种夹着湿气的冷意,似乎能透过衣服,渗到人骨头里去。 我不知道班主任那个意思,要让我站到什么时候去。更不知道,这件事后续要怎么发展,也许学校会让我转学?当时站在那,听着教室里不时传出语文老师的声音,我甚至有一种想法——我的高中生活,说不定就这么到头了。 我 分卷阅读81 是没办法转学的,真到了那一步,一中让我退学,那我面临的,可能是无学可上,直接进入社会。 随着这学期到最后,我其实时不时地,就会冒出这种恐慌感。 因为寒假很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于我而言,可能压根都没办法凑足下学期的学费。寒假里,学校还会封宿舍楼,我到底要住哪儿,衣食住行,每件事都让人忧愁。 也许人在那种时候,免不了胡思乱想。我那样想着想着,觉得很绝望。挨过高一,还有高二、高三,三年时间听起来不长,过起来却一点也不短。要操心的事太多,要用钱的地方也太多,我不敢生病,很怕听到周围谁过生日,每一笔突如其来的花销,都让我头疼。 我和江洵,能在一起多久呢? 他毕业后,一年又能见几面? 头好疼,我觉得它像一颗大核桃,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内里便四分五裂开来,每一道裂开的纹路,都剧痛无比。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让我从那乱麻一般的情绪中抽离而出。 我活动了一下站到有些麻酥酥的脚,眼睛扫过右边不远处的楼梯口时,一下子愣住了。 江洵从那里上来。 他没有拿伞,浑身都显得湿漉漉,站在了我面前。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了。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哭,说起来真是太丢脸了,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根本忍不住,眼眶又烫又痒,鼻尖也酸楚无比。 他抬起一只手帮我擦眼泪,指节很凉,声音却又轻又温柔,“没事了,别哭。” 我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说知道我在罚站,所以就来了。 我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他。 他校服湿了,头发也湿漉漉,那双眼睛好像也被雨水洗过,黑是黑白是白,清澈明净,泛着温柔的光。 语文老师在那时走出教室,看见他,轻轻“呀”了声,问:“你这怎么淋湿乎乎的?” 江洵笑,“下楼时忘了带伞。” 他在老师面前,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样子,笑容谦逊有礼,落落大方,哪怕淋了雨,也根本不显狼狈。 语文老师定睛看了他好几秒,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脸带笑意,拍拍他胳膊,走了。 走廊上却聚了不少学生。 那种处在所有人目光里的感觉,让我有些尴尬,便对他说:“你回去吧,还有一节课呢。” “你先进去。” 他说。 我愣了一瞬,提醒他,“班主任让我站这里的。” “我知道。” 他语气带了一些安抚意味,“我已经找过你们班主任了,他之后不会再问你这件事。” 这话,让我意外极了。 不过当时在走廊,我没办法问太多,错愕过后,便点点头,“嗯。” “进去吧。” 江洵笑着揉了把我的头发。 我就那么晕乎乎地,带着疑惑进了教室。 教室里嘈杂极了,等我坐在位子上,小小不知从哪儿蹦出来,半趴在我桌上,一脸兴奋地说:“啊啊啊,江神这男友力爆棚啊,我看他衣服都湿着,淋着雨跑过来的呀!” “你小声点。” 我连忙提醒她。 “他跟你说什么呀,是不是说他去和班主任谈?呜呜,这种男朋友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忍不住又回想江洵的话。 最开始觉得百思不解,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我们班主任不再过问的,可后来,突然想到了他为着宋远航的事,找校长那次。不知道他和校长有什么样的渊源,但显然,他的话,能影响到校长做决定。 可能因为他的背景,也可能单纯就因为——他的成绩。 一中是不可能让他这样的学生,在高三这最后一年,因为任何原因,被其他学校挖走的。 他有讲条件的资本。 第39章 情书 好甜! 2010年11月27日/星期六/晴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星期一下午, 我发烧了。 起先没意识到,只以为是感冒加重,我照常去奶茶店兼职。兼职快结束时, 送走一波顾客,店里空了下来。渺渺姐问我:“年年你是不是不舒服呀,脸色这么差?” 我告诉她有点感冒。 她到我跟前, 抬手摸了下我额头,大惊失色, “这么烫?肯定发烧了, 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我“啊”了声, 心情一下子糟糕透顶。 她站我身后, 一边帮我解围裙一边说:“你们学校有医务室的吧?赶紧去看看, 店里就不用你管了。” 在她一个劲儿的催促下,我便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那时应该是下班了, 门从外面锁着。我想到教室里有药, 分卷阅读82 便没有再去外面诊所, 回教室喝了药。整个晚自习,都迷迷糊糊地在睡觉。放学铃响了以后, 小小在我桌边, 将我叫醒。 那会儿我烧糊涂了,站起来都费劲。 小小将我搀出了位子, 文静帮我收拾了书包,三个人下楼后, 她们俩讨论怎么去医院的事。我很抗拒,可那种情况,也知道必须去医院了。正发愁,听见了江洵的声音。 又是他将我带去了医院。 我体温四十度, 化验结果是支原体感染。 医生当时便给开了点滴,让我在留观室挂上。挂上点滴时我看了眼时间,发现刚过零点。 十一月底,北城已经进入供暖季,医院室内应该有二十度左右,江洵脱了外套,单穿一件毛衫立在我床边,柔声道:“你睡吧,我在这儿看着,等会儿针完了叫你。” 第二天还要上课,我看着他,心中被歉意塞得满满当当,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小声道歉,说对不起。 “傻乎乎的,道什么歉?” 他用手摸我额头,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要真觉得抱歉,这次好了就爱惜点身体,你算算,就我抱你送医院,这都第几次了?” 鬼使神差地,在他说这句话时,我突然想到中考那天的事,迟疑地问他:“今年中考那一天,我晕倒后,是不是你送来医院的呀。” 他可能没想到我问这个,脸色微微一愣,侧身坐在我床边,俯身帮我压了压里侧的被子,才微微挑了下唇角,“嗯。” 这个回答,我虽然想过,听他亲口证实,仍有些意外,忍不住又问:“所以开学那天碰见,你就认出是我了?” 他又“嗯”了声,脸上的神色,内敛而克制。 可就是这副好像刻意收起来的表情,让我心中泛起丝丝甜意,小声试探地继续追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该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我那时,心中冒起了这么一个念头。问出口,又觉得好像有点夸张。江洵他,也会因为一个女孩长得漂亮,就生出喜欢吗? 他没有正面回我,听我那么问,低笑一声后,便板起脸,“头又不疼了?话这么多。” 我无语,“这也不算什么机密吧,说一下又怎么了?” “快睡觉。”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当爸的,在训自己不听话的女儿。 我的好奇心却彻底被他勾了起来,索性将没扎针的那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去勾他指尖,巴巴地求:“告诉我告诉我,我想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当时那个语气,太像撒娇太腻味了,江洵看着我,眸光都深沉了几分。 我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可又觉得好像快要问出来了,便将心一横,再接再厉喊他,“学长,说一下嘛!” 那个语气,我回想起来都觉得肉麻,江洵大抵也受不住,脸上露出了那种好笑又无奈,拿我没办法的表情,回了句:“说不太清。” 这答案??? 我的失望和沮丧,应该就写在脸上。 江洵却在笑。 一边笑着,一边将他温热的手指,伸到了我掌心下,将我整只手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不知为何,那个动作,让我突然心慌意乱。我甚至胡乱地想,江洵要是想和我发生关系,我会不会根本抵挡不了? 我早晚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我觉得好苦恼,为什么让我这么早地遇见他,要是再晚上几年,我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顾虑,更不会有这种既甜蜜又害怕,既期待又不得不克制的感觉。我不知道江洵是怎么想的,也许他还没有我想得多、想得深、想得远,他要是知道我心里这么想,会不会觉得我太早熟了,不像个好女孩? 又苦恼,又纠结,我努力地将注意力从彼此交握着的手上拿开,又看向他问:“那我是不是第一个被你抱的女生呀?” 他说是。 我便问他,第一次抱我时,心里在想什么。 他道:“这女生该减肥了。”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配合着做出一副要生气的表情,质问他:“我哪里胖?!” “不胖。” 他笑着说,“轻得跟只猫一样。” 这应该是有些夸张的说法吧,可他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心满意足。 我一直挺后悔,自己竟一度想接近他、利用他,用他来打击李文若,可那一晚,和他在医院留观室说那些话,又让我觉得无比庆幸,我因为李文若,去接近了他。 李文若现在已经退学了。 江洵生日后没两天,我从杜学姐那儿,听到了她退学的消息。 她的离开,昭示着我们的恩怨翻了篇。我要没有一开始去接近江洵,可能也不会一路发展到现在。 那一晚,我们俩在医院的留观室度过的。 三瓶点滴,打了好几个小时,最开始我和江洵说了一会儿话,等到快一点 分卷阅读83 ,便彻底熬不住,睡了过去。 起先睡得不算踏实,迷迷糊糊间,还睁了下眼,去看点滴,同时看见了江洵的脸,他微仰着头,也在看点滴。 心下安稳,我再闭上眼,一觉睡到了天亮。 手背上扎着的针,拔掉了我都不知道。 江洵牵着我的手走出医院,我问他:“你是一整晚都没合眼吗?困不困?” “睡了两个多小时。” 他笑着说,“护士给你拔针后,我趴那睡了会儿。没事,中午再补一觉就行了。” 他真好。 有时候会让我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可伴随着这种不真实,又另外有一种很特别的踏实。 过去这一周,每天下午上完课,我都在学校外面的诊所里打针,和第一晚一样,三瓶针打完差不多得四个小时,基本就到第二节 晚自习以后了。 他每天将我送到诊所,下了晚自习后,再接我回学校,将我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我们在交往这件事,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了。可就像他之前说的,我们班主任没有再因为这件事专门找过我。 我从星期三开始,没有再反复烧了。今天没去A市兼职,中午吃了饭便去打针,等点滴挂完,江洵他们也放学了。 先前他问过我,今天打完针想做什么?我说没想法。 从小到大,我的娱乐活动很少。那两人还没离婚时,我放学放假要照顾墨青,那两人离婚后,我去到李家,放假了基本就写作业,看书。而现在,假期被兼职占据了。 江洵定了两张电影票,吃过饭,带我去看电影了。 说起来惭愧,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进电影院,跟他一起坐在偏后排的座位上,看着亮起的大屏幕,我感觉特别新奇,忍不住小声告诉他,“我的第一次给你了。” 当时其实就想讲,这是我第一次看电影,也是我第一次答应一个男生,跟他一起去看电影。 可话一出口,看着江洵的脸,我突然意识到,这话说得有问题。 江洵笑了下,问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太坏了! 他这个人,我以前没发现他有这一面! 听见他这话,我都不晓得怎么反驳,整张脸烫得不行,正好他那时伸手过来想牵我手,我便顺势打了他一下。 那一下没控制住力道,“啪”一声,特别响。 电影院正好很安静,前面两个女生,都转过头看我们了。我又恼又心虚,偷偷偏头,瞥向江洵。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倾身过来,在我耳边问:“生气啦?” 我其实没生气,在他那么问时,却想作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宠爱和纵容,真的会让人涨脾气。 听江洵问,我哼了一下,闷声道:“嗯,还是特别气,怎么哄也哄不好的那一种。” 江洵的语气有点苦恼,“这样啊?” 尔后,电影开场了。 周围人都安静了下来,我自然也没再说话,专心地看电影,中途,也就江洵牵我手,让我分了一下神。 我没想到,电影都看完了,他还记得要哄我这件事。路过下一层的美食广场时,给我买了一盒糖葫芦。 一盒里面装了三个,两个山楂豆沙夹心的,一个草莓的。他将那一盒都给了我,很正经地说:“喏,全部给你,不生气了,嗯?” 我早都忘了那一茬,见他这样,扑哧一下笑了。 他拿起那个串了草莓的签子往我嘴边递,我心下一慌,连忙自己拿了,低下头,轻轻咬了口。 好甜! 甜得我都有点牙疼了,不过我一向喜欢吃甜的,所以吃了那个草莓之后,又吃了一串豆沙夹心的山楂。山楂比较酸,吃得我龇牙咧嘴,江洵一边笑,一边吃了那最后一个。 回校时,临近十点了。 路过男生宿舍楼墙侧,观察到四下无人,我跳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力道没掌握好,本身也毫无经验,那响亮的一声让我心慌意乱,在他回过神之前,拔腿跑了。 他没追我,在我跑出有一段距离后,喊:“慢点,别摔了。” 第40章 情书 “余年,是你给了我勇气。”…… 2010年11月29日/星期一/风 翻开日记本, 发现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十一月迎来尾声, 要入冬了。 本以为这个冬天会很难捱,可出乎意料地,薇薇姐中午过来找我, 还给我带了很多东西。 李润安出事后,我在A市兼职时又见过她一次, 在她追问下, 将整件事的始末大概给她讲了一遍。她好像震惊得不行, 问我, “你怎么那么胆大?查案的事让警察去做就行了, 你跟他去画室,不怕没命?” “ 分卷阅读84 怕肯定会怕。” 我当时想了想, 告诉她,“可如果我那天没去, 肯定会后悔的。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你真是……” 她当时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停顿半天, 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一次, 可能是从赵岚姐那儿知道了我发烧,周末没去兼职的消息, 在昨天下午,她将电话打到了小小那儿。 因为我没手机, 联系她们实在不方便,所以前不久,我将小小和文静的手机号码都给她们了。 她电话里倒没说很多,就问我烧退了没, 今天上课不。我说今天星期一,肯定要上课。她便说天气冷了,让我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成年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心里有自己的成算,不会在电话里讲很多,决定了的事情,也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今天中午在奶茶店看见她,实在吓了我一跳。 因为她和以往比,稍微不太一样。 头发剪短到了耳根,不施粉黛,上面穿一件短款的白色轻薄羽绒服,下面配紧身牛仔裤和黑色小短靴,青春靓丽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大学生。 第一眼扫过去时,我甚至没意识到是她。她好像也很满意自己造成的这种效果,装成顾客走进来,敲了敲台面,“同学,一杯椰果奶茶。” 现在回想,她那一刻,心情应该很好吧。 我没让她付账,她也没坚持,坐在店里的高脚凳上,一边看墙上那些便利贴,一边喝那杯奶茶。 兼职结束,我们一起走出店门,我便问她吃饭了没。 她笑着说没有,滴溜溜一双眼往四下扫,饶有兴趣问:“你们这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带姐尝尝。” 我想请她吃饭,太贵的去不起,便问:“竹篓冒菜,可以吗?” 她一贯口味重,听我那么说,当即同意。 一起去吃饭,我看到她将一直拖着的行李箱放在桌边,迟疑地问:“姐,你是要出远门吗?” 她说自己要去京市。 这消息对我来说,多少有些突然。 可满打满算,我们也就认识半年时间,她对我照顾有加,我对她却知之甚少。听她那么讲,便没有问她去干什么,只问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不一定,要能混下去,可能永远不回来。 这就让我太诧异了。 没等我再问什么,她笑了下,感慨说:“二十二了,该去外面闯一闯。我其实从小就梦想着去京市,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下不了决定。余年,是你给了我勇气。” 我懵得不行,“我?” 她重重点头,歪头笑,“对啊,不是你说的,不要让自己后悔。我就想,自己连个十五岁的小孩都不如。” 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懊恼。 因为我不知道,她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她去京市,能不能生活发展得很好。 可这些话,现在再说都多余了,她明显去意已决,我便端起手边的水杯,笑着对她说:“那就祝薇薇姐一切顺利,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 她笑得弯起眼睛,“我喜欢这句话。也希望我们家小宝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嗯,考一所京市的大学!” 京市是首都,京市的大学,肯定也是最好的。 我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逻辑,笑着答应:“好,我努力。” 江洵绰号江清北,他那个成绩,考清北应该也没问题,将来,肯定也会去京市上大学吧? 我听着薇薇姐憧憬未来,对那座城市,也有些心向往之。 吃完饭,我结账走出餐馆,低头将零钱装进裤兜时,听薇薇姐问:“花了多钱呀?” “没多少。” 我笑了笑,抬起脸。 她也笑,“这语气,好像个小富婆哦。” 我心下一阵无奈,佯装不悦,“那以后不请你了。都你请我。” 可能在我们历来的相处里,我很少这样?这句话出口后,她很诧异地盯了我一眼,“呦,小丫头涨脾气了,不错呀!” 涨脾气还不错? 她这心偏得没边了。 我听了想笑,又觉得她要走,也许真的很挂心我,便用一副很随意的口吻说:“可能是因为在自己地盘上?哈哈,我平时在学校就这样。” 她没再说什么,将我送到学校门口,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我将她抱住,她叹气,拍拍我背,“好了,见了你,基本上没什么遗憾了。姐走了。” 分开后,我和她说拜拜。 她抬脚踢了踢自己一直拖着的皮箱,对我说:“箱子带进去,里面都是我穿不了的旧衣服,带走麻烦扔了可惜,你看看能穿了就拿出来穿。” 她一向爱打扮自己,衣服首饰多如牛毛,听她这么说,我便没拒绝,拉着箱子回学校了。 分卷阅读85 我没想到她在骗我。 箱子里好几套衣服,明显都是全新的,只剪了吊牌而已。我打开箱子时便觉得不对,再一件件往下翻,发现她给我买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一件米色呢子大衣,一件砖红色抓绒卫衣,另外还有毛衣两件,牛仔裤两条,外加一套保暖衣,一套棉秋衣。 蹲在箱子边上,我都有些崩溃了,听小小在一旁惊呼,“哇,年年,这些都谁给你买的呀,太好看了吧!” 薇薇姐所在的那个圈子,每个人都极擅长打扮,她眼光毒,帮我买的几件衣服全是品牌经典款,怎么可能不好看? 我只是没想到,她要离开,会这么放不下我。 我告诉小小,“认识的一个姐姐买的。” “什么姐姐呀,对你这么好?” 刘双那时应该要去教室了,抱着一本书蹲在我旁边,翻看那件呢子外套的领口,语气艳羡,“这外套一千六百多呢,我昨天和我妈逛商场时看见了,好说歹说她不肯卖,最后给我买了另一家七百左右的,我都郁闷死了!” 薇薇姐剪吊牌,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 我没心情和刘双说话,打算将衣服装好,借小小手机给她打电话。手指触到底,又发现好像有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的信封。 看见的第一眼,我便猜到,里面是一沓钱。 许是见我没搭话,刘双和李书会一起去教室了,小小和文静都在各自收拾东西,我打开信封看了眼,瞅见钱上的腰封和一张折起来的纸。那是一万块,外加一封信。 信上写了短短一段话:“姐是个俗人,送东西给你,也只能送一些俗物。乖乖收下,好好念书。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当你欠姐的,以后飞黄腾达了,慢慢还。姐不确定到了京市会不会换手机号,如果换了会给你朋友打电话。有事找赵岚,甭和她客气。” 这段话,我几乎是看了一遍,便记住了。 我会永远记住。 收拾好箱子,我便和小小、文静一起去教室了。 上午上课后,班主任提了一嘴元旦晚会的事,说学校要求每个班上报一个节目备选,我们班出什么节目让大家自己讨论决定,至于这件事,他交给了秦诗雨负责。 因为江洵的事,我最近和班主任的关系有点冷却,他可能是觉得被扫了面子,有什么事很少找我。 不过给晚会准备节目这种事,本该由秦诗雨负责。 我没什么才艺,也就没想要去凑热闹。压根没想到,秦诗雨在班上问了一圈,没一个人报名。 下午自习课,班主任过来问她决定好什么节目了没,她说没,班主任当时也不知是本就心情不好还是就因为这个不满,当着满教室学生的面,拧起了眉,“还没好?只是让报一个节目,这很难决断?我们班五十个人,就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你不是就会跳舞?” 秦诗雨站起身,声音很低地辩解:“我想报一个现代舞,可人没凑齐。” 班主任问她还差几个人。 她说七个。 教室里不少人当时便笑了,班主任站在台上,脸色黑如锅底,直接开口道:“沈余年、周小小、曾婉婷……” 他点了包括我在内的七个女生,尔后说:“你们都一起跟着练一下,把这个节目出了。” 这话一出,没等我开口,便有女生举手道:“老师,我不会跳舞。” “现代舞有多难?” 班主任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还有一个月时间,都学不会?不会就多练几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竟然要我跳舞!我从小学五年级后就再没跳过舞了!你说他怎么想的,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晚自习后见到江洵,我忍不住向他抱怨。 他当时正准备跑步,听见这话淡淡一笑,用一种再随意不过的语气安抚我,“应该是你想多了。他可能纯粹就觉得你漂亮,不跳可惜。” 这人,嘴上抹了蜜吗? 我问他最近是不是蜂蜜吃多了。 他“嗯?”了一声,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好像在那一下,才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莞尔道:“实话实说而已。” 所以,他是真的觉得我漂亮,喜欢我的脸? 我突然感觉,我长这么一张脸,好像也不算坏事。 第41章 情书 他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胜过一切。…… 2010年12月1日/星期三/晴 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我们班报上去的现代舞节目, 被选上了,要在元旦晚会上表演。 今天星期三,体育课上, 秦诗雨带我们排了一下队形。 讲真,我不知道八个人在那儿跳来跳去,变换队形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班和高三一班、还有高二一起上体育的那个班,三个班不少人, 竟然都饶有兴趣地, 围了个松松垮垮的圈, 在那儿看我们变队形 分卷阅读86 。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入正题, 我觉得跳舞这事还挺简单。本身也和秦诗雨不对付, 所以我避免和她讲话,问她问题, 在她开始讲以后,便格外认真, 记下了她说的那些要领和注意事项,排练中, 基本上没出错。 小小倒累得够呛, 欲哭无泪地问我:“这一个个顺序,你是怎么记住的呀, 我觉得它完全无规律可循啊!” 我有点哭笑不得,想了下说:“可能我记性比较好?” 不像其他很多同学, 哪一门跟不上,家里会给报辅导班。我从小到大,是完全没补过课的。那两人没离婚时,我回家要照顾墨青, 别说补课,能专心写作业的时间都很少。 所以从小养成了习惯,所有的作业,要在老师布置后,见缝插针,找时间写完。 到初中以后,家里有李文若那么一个参照物,我不想显得太差,更不敢掉以轻心,有时间就看书背书,时间一长,速度和效率都练出来了,学习才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学跳舞和学习,应该也有共通之处吧。 要么投入时间长期训练,要么注意力高度集中,心无旁骛,那所谓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看小小一脸愁容,开玩笑之后,我将这些感悟和她讲了一下,她看向我,却是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年年,我觉得你无论干什么事都好认真,是不是认真的人就容易成功呀,那我完了,我好容易跑神。”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好半晌,我只能揉揉她头发,“自信点。” 小小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后,话锋一转,语气试探地问我:“年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最近变了好多呀?” 变? 我一时没明白,她想说什么。 好在她一贯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性子,没等我问,便笑着说:“变得爱笑了,而且……哎呀,我没办法形容,反正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太一样,比以前自信,也比以前更漂亮,好像会发光一般。” 会发光?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 不过这话,俨然是一种夸赞,让我在怔忪之余,心情很好。 排练完队列,下课铃声便远远地响了起来,叫我们集合后,秦诗雨说:“虽然还有一个月,可我们总不能占用上课时间练舞,以后每天中午放学和下午课后,大家分别拿出一小时来练舞,都有意见没?” 这话一出,其他六个人,齐刷刷看我。 这有点像风水轮流转。 刚开学那会儿,秦诗雨在班上女生里算个核心人物,可随着她诬陷我偷她手表那件事落幕,班上女生,基本上都逐渐地疏远了她。她身上被贴了善妒、心机深、虚伪等好几个标签,谁有胆量和她交好? 随着她被所有人疏远,我的处境好了许多,下课时总有人找我讨论题目,体育课上,也经常有人叫我打羽毛球,一起玩。 秦诗雨那话出口后,一起跳舞的那六个女生,看我的眼神,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同情。她们的想法,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余年好可怜,又被针对”、“那余年没办法兼职了呀”。 这让我有一些忍俊不禁,抬眸去看秦诗雨,发现她完全是一副“快要气死了又没办法”的表情,抬眸看向我,好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句话。 我依然不喜欢她,却多少有点明白——这次她倒并非刻意,因为除了这两段时间,我们的确再没办法练舞。 我开口说:“没意见。” 在我之后,其他人开始摇头,“没意见。” 秦诗雨大抵觉得面子挂不住,冷冷说了句“那就这样定了”,便转身,直接走了。 看着她背影,小小没好气地吐了吐舌头,“活该。” 她大概还对一开学被秦诗雨支配的事耿耿于怀,认定秦诗雨又故意针对我,在她走远后,一脸苦恼地问:“以后都要练舞,你是不是没办法兼职了呀,怎么办?” “凉拌。” 我冲她笑笑。 她一脸郁闷,腮帮子气鼓鼓的,“我很认真地问你呢。” 其实这种二选一的事,哪来什么两全法? 这个月练舞,下个月期末考,我的决定只能是暂时不兼职了,寒假再继续。 要感谢薇薇姐,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让我能暂时缓一口气,也跟正常高中生一样,不为生计发愁了。 我和小小说着话,一起走出操场时,看见了江洵。 他不是那种凑热闹的性子,在我们排练队形时,并没有出现在附近。我以为他没注意到我们的动静,哪曾想他走到我面前,第一句话便是:“练完了?” “你看到了?” 我仰起脸问他。 话一出口,小小抽开她挽着我的手,挥了挥说:“你们聊,我先走。” 她不止一次地告诉我,江洵看我的眼神,和他看其他人不太一样。特别温柔专注,显得她会像一个二百瓦的大灯泡。 她走远 分卷阅读87 后,江洵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我边上,递给我一个保温杯,说:“喝点水,温的。” 我握着那个保温杯,一开始踌躇。 因为班上经常有人开这种玩笑,用一个杯子喝水,是间接接吻。要是被人发现,少不了起哄。 低头看杯子,又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杯子是星巴克的樱花粉,瓶身上半部分白色,下半部分有淡粉的樱花图案。我好迟钝,一开始完全没想到那是江洵打算送我的杯子,还觉得好笑,仰头问他:“你喜欢这种风格的杯子呀?” 江洵可能也没想到我会那么迟钝,被我这话问得愣了一下,才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淡声问:“你是不是傻?” 我“啊”,他笑一声,“买给你的。” 几百块的杯子,让我用? 当时我就觉得他太奢侈太浪费了,有点无语地说:“你干嘛给我买这么好的杯子,几块钱的水杯我用起来也挺好呀。” 他说:“不保温。” “保温杯也不用买这么贵的,再说了,不保温的还能暖手,想喝热水大不了多换几次。” 他被我念叨的,似乎有点哭笑不得了,停下步子,凝视着我,“所以我送个杯子给你,还送出问题了?” 我被这话噎了一下,小声嘀咕,“我就是觉得没必要买这么好的。” 江洵叹了口气,好半晌后,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语气认真道:“余年,在我这里,你值得最好的。一个水杯而已,有什么用不得的,再好的东西你都用得。”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我攥着水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江洵笑了一下,那笑里竟然有几许苦恼的意味,“我只恨时间过得太慢,自己尚年轻,没办法现在就给你最好的一切。” 可能是想缓解当时萦绕在两人中间,那种莫名其妙的感伤,我冲他摇摇头,纠正他,“不是,你已经给我了。” 对我来说,他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胜过一切。 我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我相信他透过我的眼,在那一瞬,明白了我话里的未尽之意。 江洵……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生。 我好爱他。 2010年12月2日/星期四/晴 开始练舞的第一天,大姨妈竟然来了,还这么疼,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悲催的人吗? 爆哭! 2010年12月5日/星期天/小雪 大姨妈今天走了,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不过同时又迎来一个不幸的消息——下周月考。 晚自习在教室,听见班主任说出这个消息,我忍不住叹气,旁边董思远瞬间发笑,问我,“不是吧,你叹什么气啊,次次第一都没悬念。” 好像是挺奇怪? 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见考试会紧张,听他这么说,只能转头笑了下。 他也笑了笑,还突然发出一声感慨,“时间过挺快,再有一个多月就得期末考了,下学期开学,我们估计不一个班。” 据说一中传统是——每学年结束,按成绩排名次,重新分班;每学期结束,按成绩优劣,小幅度调整。依着我这学期的成绩,的确有极大的概率,会直接流动到一班。 突然想到的这件事,让我的心情都有点受影响。 晚自习结束,在操场上溜达,我便将这件事讲给江洵听。他听完后静了一小会儿,反问我:“和我一起在实验楼上,不好吗?” 起先,我倒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因为可能要离开熟悉环境的忧愁就那样蓦地消散了,我“啊”一声,忍不住笑,“我先前没想到。” 江洵说:“我在实验楼等你。”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突然被替换成,“我在京市等你。” 在一起之后,还从未说过目标院校的事,我多少也有些好奇,问他:“你准备考清华,还是北大呀?” 他沉吟了一会儿,淡笑了下,“好像都这么问。不过这个问题,我还从没回答过。” 这话可太出乎意料了,我一脑门的问号。 他解释说,这两所高校里,没有他想学的专业。 我问他想学什么专业,他说法医学。 我对这个专业并没有什么偏见,却实在没想到,他的人生目标,竟然是当一名法医。 我不禁问他,“为什么呀?”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问:“不好吗?” “没有呀。” 我这么想,也这样告诉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 第42章 情书 “小妖女,以后不敢和你多待了。…… 2010年12月22日/星期三/大雪 心好乱。 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一个好 分卷阅读88 女孩, 江洵他会怎么看我? 会不会觉得我不自爱,放荡?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这半个月,彼此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少了吧。因为所有的课余时间, 基本都被月考、校刊和练舞这三件事给占满了。 晚上见到他,我很开心。 离开教学楼后,我们俩一起去操场走了一会儿。18号, 也就是星期六那一天,北城开始下雪了。算起来, 今天已经第五天了。许是临近圣诞, 这场雪特别应景, 从开始之后, 便没有停歇的时候。星期一那天, 校园里雪便落了厚厚一层,校领导还动员全校铲雪, 气势浩大地打扫了半天。 可这种鹅毛大雪,几乎是两小时不管, 它便能落住一层,领导可能也疲了, 到最后, 只要求各班清理卫生区域的人行道,将其他地方完全放任了。 这几天, 操场几乎成了欢笑的海洋,无论何时, 总有不少人在打雪仗,溜冰。 我和江洵交往的事,在学校里应该不算秘密了,可也架不住今晚操场人多, 走两步就有人和他打招呼,要不然就是一不留神,我们被打雪仗的同学殃及,当了移动的活靶子。 他第三次帮我清理了围巾里的雪以后,笑着问:“要不要去图书馆待一会儿?” 这图书馆,几乎等同于学生会办公室。 我也想和他单独相处,自然点头答应。 不同于外面的冰天雪地,图书馆内有暖气,温度适宜得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到了办公室,他没开灯。不过也没有像上次一样伸手抱我,而是低头脱下外套,搭在了一个椅背上。 我也有样学样,将外套脱了。 尔后,江洵拉着我的手,走到了窗边。 窗外有路灯,比室内亮堂一些,他拉我过去,我以为他想和我在窗边看雪,哪曾想抬眸望出去后,看到了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雪人圆圆的脑袋,圆滚滚的肚子,头上戴了一顶红色的帽子,颈间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它以黑色弹珠做眼,胡萝卜当鼻子,两根枯枝插在身体两侧,像极了张开的手臂。 距离很近,我甚至看到,其中一只“手”上,勾着一个浅紫色的礼品纸袋。 “圣诞节的礼物,喜欢吗?” 江洵低而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里开心得不行。 在今年以前,没有人给我送过圣诞礼物,更别提是这样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喜欢啊——” 我转过头回答他。 可那最后一个“啊”字在出口时变了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当时离我太近了,而我转头的动作又很突然,所以那一下,我的嘴唇,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嘴唇凉凉的。 却好软。 我停在那,他好像也忘了反应,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我感觉到他喉结动了下。 那个吞咽的细微动作鼓励了我,我迟疑着,慢慢闭上眼睛,开始吻他。 那是我的初吻。 谢天谢地,它还在。 我不知道江洵是不是第一次,应该也是吧,因为他回吻的动作,起先也很犹豫。 室内很黑,又安静,我身高不够,下意识去攥他手臂,而他,在俯下身来之后,伸出了舌尖。 一股电流瞬间窜遍了我全身。 从小到大,我从未体会过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身体很空虚,心脏发酸发涨,抓着他手臂的指尖因为用力绷得有些疼,有那么一瞬间,我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又在何时。 我可能是疯了吧。 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其他女生在我这个年龄谈恋爱,会这么主动吗? 我当时压根没想这么多,就一门心思想要更多,想要和他更亲密,感觉到他一只手覆在了我裸露出的后腰上,那种渴望,让我整个人十分焦灼,江洵将我推到了墙角。 他那只手,把握住我腰身以后,其实再没往上伸,可被他推到墙角后,再仰头承受他的吻,又感觉到他一条腿抵在我腿上,我整个人便有些受不了,渐渐地,哼出了声。 江洵突然停了下来。 有灯光映入,室内虽暗,却不影响视物。他看着我,一双眼又黑又深,携卷风暴,脸上的表情,让我一时怔忪住。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有点陌生,有点可怕,他看着我,好像想吃了我,我在他的目光里不敢吭声,看着他那种凶狠劲渐渐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弃和懊恼…… 将目光从我身上收走,侧开身后,他以手抵墙,声音冷沉道:“你先回去。” 我一下子懵了,忍不住“啊”了声。 “回去吧。” 他加重声音说。 在一起以后,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我没办法再没事人一样地留下,却莫名地觉得委屈,话也 分卷阅读89 说不出来,咬紧唇点点头,便拿了衣服和书包,离开了。 走在路上,纷纷扬扬的大雪浇灭了那一腔热情,我努力地去回忆刚才那一幕幕,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最后发现,好像是在我发出声音后,他停下了亲吻。 他一定是嫌弃我了吧? 是呀,哪个好姑娘,会不知羞地缠着男生亲? 还可耻地发出那种声音? 我失魂落魄地进了宿舍,正好和要出门的李书会撞了个满怀,她看见我,一张脸瞬间红了,目光中充斥着震惊和尴尬,甚至没和我打招呼,便低头,急匆匆走了。 而现在,我知道她为何那个样子了。 我嘴唇肿了,还特别红,简直能滴血的那种红,只要是个人看见,就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会不会觉得我贱? 怎么办? 江洵会和我分手的吧? 刚才的日记写到最后,江洵突然在楼下叫我的名字。 听见他声音时,我手抖了一下,笔也掉到了地上。 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在楼下叫过我名字,过来宿舍楼找我,顶多是让刚好上来的某个女生过来给我说一声。而他那种性格,好像也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出格举动。 因为他的声音,宿舍里她们几个都沸腾了。 小小最先反应过来,冲我说:“余年余年,江校草在下面叫你呢。” 我将日记本收进抽屉,却有点不敢下去。 很怕他过来找我说分手。 文静应该是看出我的不对劲了,语气迟疑问:“怎么了,不会吵架了吧?” “没有。” 我摇头间,听见楼下的江洵又喊了声,“余年,沈余年!” 说不清我是怀着什么样一种心情下去的。 下楼后,看见他的那个瞬间,眼泪便怎么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我那一脸眼泪,可能也将他吓着了,他伸手帮我擦,声音沙哑,“别哭。是不是今晚将你吓着了,对不起,我……” 他“我”了半天,突然说,“余年,我爱你。” 这是第一次,我听见他说这三个字。 当时狠狠愣了一下,都忘了哭,泪眼朦胧地看他。 他将我拉到一边僻静处,捧着我的脸,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用那种温柔得不得了的声音哄,“是不是吓坏了?别哭,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不觉得我放荡吗?” 我感觉像做梦,看着他,声音哽咽。 他明显愣了一下,冷白的脸上,浮现出那种好像觉得很荒唐的表情,问我, “为什么这么问?” 我纠结了半天,低下头,小声说:“就……叫了。” 简直不敢相信,这种羞耻度爆表的话,我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口了。他显然也没想到,静了半晌,突然笑出声,将我揽到了怀里,轻声说:“傻子,那都是正常反应。” 其实男女之事,我并非一窍不通。 我只是不太懂,接吻就会那样吗? 可江洵似乎并不介意,也没生气,他还会柔声细语地哄我,就说明并没有讨厌我,可偏偏,又做出先前那一副让我误会的样子。 情绪平复了一些,我感觉自己白伤心了,便有些郁闷地问他,“那你干嘛那样?我以为你讨厌我。” “哪样?” 他话说出口,好像才一下子领悟,看着我,脸突然红了。 我好像要明白,在那一刻,却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正看着他发愣,鼻梁被人重重地刮了一下,江洵说:“小妖女,以后不敢和你多待了。” 他不会是,有生理反应了吧? 让我先回宿舍,就是因为忍不住,所以要自己解决一下? 这个陡然浮现在我脑中的猜测,让我在那一刻几乎炸裂开,不敢再追着他继续问下去。 夜里冷,又下着雪,那么站了一会儿,我有些受不住了。 江洵的头发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短而乌黑的碎发趴在头上,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少年气的乖。 我手痒,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没躲开,在我收手后,语气纵容地说:“下面太冷了,早点上去吧。” 今天这一通乌龙,至此结束。 想起来让人啼笑皆非,也第一次,让我体会到情潮的可怕,那种冲动,简直有席卷一切的力量。 以后要注意。 第43章 情书 圣诞 2010年12月26日/星期天/雪转晴 雪停了, 圣诞节也过去了。 因为有江洵,我过了有生以来,最最难忘的一个圣诞节。说来好笑, 22号那晚,他本来要送我圣诞礼物,可因为学生会办公室那一吻, 他将礼物忘在图书馆外的雪 分卷阅读90 人身上了。 想起来很不可思议。 第二天晚上在操场听他说起时,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他一脸羞恼, 用围巾勒我脖子, 咬牙低声威胁, “不许笑听见没?再笑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亲呀!” 我早都不怕他了, 听见那话就知道他在吓人, 直接将脸仰起来,嘴巴往他跟前送。而他, 大抵没想到我会那么大胆,脸色一愣后, 有些狼狈地往后撤。可他手里还攥着我的围巾!后退的时候忘了松开,手上力道又大, 猝不及防间, 我被拉得一个踉跄,直往他身上扑。他应该是怕我摔, 又连忙伸手扶我,结果我们俩都没站稳, 抱一起摔到了地上。 摔倒时我在下,他在上,我一手攥着他胳膊,他一手垫在我脑后, 另一只手则撑在我身侧。 雪也没停,纷纷扬扬,棉絮一样的白,在深黑色幕布一样的夜空中飘舞飞旋,我怔怔地看着飞雪下他的脸,只觉得周围喧嚣如潮水般突然褪去,世界突然寂静下来,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鬼使神差地,我真的想亲他了。 嘴唇往他唇角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整个人却好像突然从梦里惊醒一般,动作飞快地从我身上爬起来,问,“摔疼了吗?” 那句问话,让我陡然清醒。 将手递给他,窘迫不已地被他拉离地面。 那之后,我们没有在操场逗留太久,也没再去其他地方,几乎是有些沉默地,他将我送到了女生宿舍楼。 站在宿舍楼下,想到操场的那一幕,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对他说:“我上去了?”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脸上带着很温和的笑。 我不知道他当时想些什么,现在回想,可能是觉得——我们俩发展太快了吧。 快得让人有点心慌。 我心跳特别快,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宿舍楼。连上了好几级台阶,站在去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又忍不住停步,转头去看他。 好像从我们确定关系开始,他便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分开后并不会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送我。每一次我回头,都能看见他在朝我笑,或者朝我挥手。 那一天他没有,微微垂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回去后我拿出他买的礼物——一顶红帽子,一条红围巾,一双红配绿,圣诞主题的手套。 帽子和围巾上,都有很淡的洗衣液香气。 因为在雪人身上弄湿了,江洵那早上洗过,又在宿舍暖气旁挂了一天,才将它们烘干。 要不是正在和他交往,我真的很难相信,他在恋爱里是这个样子。 我猜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22号晚上送我回宿舍后,江洵做出了一个减少和我约会时间的决定。 23号晚上见到后,他说外面冷,送我回了宿舍。 24号我们不上晚自习,下午一起吃饭后,他送了我一个苹果外加一盒巧克力,说他晚自习要去教室,让我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说实在的,我当时心里不舒服。 我以为平安夜,他会想和我在一起才对。 不过他那么说,我也不可能再提什么反对意见,答应后,便自己回宿舍了。 昨天圣诞节,我没有去兼职,放任自己睡了一个懒觉。可能潜意识里,还是想等着江洵找我吧。 这一等,等到了傍晚六点多。 他们五点半左右放学,几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在数着时间等他了。我猜测他可能因为我们进展很快,所以想克制一下,减少彼此见面的时间。可交往后第一个圣诞节,他若不出现,我大概会很失落。 在一起之后,我几乎是第一次品尝那种滋味。 一点点生气、一点点惆怅,不由地胡思乱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理智告诉我,江洵这样,试图让我们的关系稍稍冷却,并不算坏事;可情绪上,我有点接受不了他冷淡我了。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我的情感被他牵引得很厉害。 他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要是他高考之后去了其它城市读大学,我们要如何是好? 这一团乱麻般的思绪,让我烦恼极了,正一阵阵地唉声叹气,听到有人在敲我们宿舍门,问:“沈余年在吗?” 我一边下床一边应声。 那女生没等我开门,直接说:“江学长找你,在楼下。” 这句话,好像一根救命稻草,解救了当时因为各种胡思乱想心态十分崩溃的我。 全副武装好,我锁了门下楼。 下楼后江洵问我一整天都在干嘛,我说没干嘛,看书。他便温声问:“要不要去A市玩?” A市作为S省省会,圣诞节会特别热闹。我先前听人说过,却从未在圣诞节的时候去过A市,听他这么问,迟疑了一下,先问他,“你这礼拜不回家吗?” 他说今天中午回一趟。 分卷阅读91 我便又问他几点回学校。 他说七点多到的话,逛差不多两小时,赶晚上十点半回学校。 我当时便觉得这时间有点赶,我们不一定能在熄灯前回来,可他说虽然下雪路滑,车辆会行驶得慢一些,可也就因为最近一直下雪,所以路上私家车大幅度减少,这个时间差不多。 事实证明,人都有翻车的时候。 我们俩坐公交去A市,快九点,还没挤进去市中心。下车后想打车,根本打不到。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告诉我们,今晚市中心那边不让车辆通行,因为过节,人太多,早都挤得水泄不通了,要真想过去,只能走着过去。 那时间是真的尴尬。 哪怕我们原路返回,都不一定能在熄灯前回到学校。 江洵好像也有点懵,听了那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之前也没有在今晚出来过,不知道能这么堵,你怎么想,还要不要过去?或者,我们先吃个饭?” 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 明知道那儿很堵,却会好奇,那里究竟有什么热闹,能堵到那种程度?并且会乐观地想,别人话里的“水泄不通”,可能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我对江洵说:“要不我们过去了再吃饭?” 那真是一个错误,却又让人不后悔的决定! 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挤进了中心圈,又累又饿又冷,想吃点东西,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有位子,却被告知所有吃食售罄。从那家店再挤出来,发现周围其他店,情况大同小异。 也不知道干了个啥,便到了十二点。 人群密集度,依然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我都走不动了,挽着江洵胳膊,被他拖着,从人群里慢慢往出挤。挤到能打车的地方,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而那时才悲催地发现:人太多,打出租也需要排很长很长的队。 凌晨三点多,我们到他家。 靠在门外墙边,等他开门,我累得想哭。 江洵比我好一些,推开门后,还有力气将我架进去,安置在椅子上,走进厨房烧水。 他们家那套房子,可能因为他偶尔去,没有办空置,暖气正常在供。室内坐了一会儿,我从那种类似于冻僵的状态中缓了过来,站起身,脱掉了身上的长款羽绒服。 江洵在厨房里忙活了几分钟,方便面的香味飘了出来。 在外面没吃到饭,一起进小区时,他在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两袋方便面。 我们俩坐在餐桌边,各自吃完一碗面,抬起脸四目相对时,也不知怎么地,一起笑出声。 这一晚实在太狼狈了。 可因为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也从未和他一起经历过这种狼狈,所以现在想起来,竟觉得那是彼此之间,相当难忘的一次经历。 不过当时太累,又刚吃饱,我没力气说话,江洵收了碗去厨房,告诉我,“一次性牙刷在浴室柜抽屉,你洗漱一下,早点睡。” 应了一声,我便上楼了。 听他话,洗漱刷牙,想要回房间睡觉时,突然从镜子里发现,摘掉帽子后,自己那一头软趴趴的头发。 实在有点无法想象,早上醒来后,我顶着那样的头发和江洵相处。站在洗手间纠结几秒,我重新戴上帽子,走去楼梯口问他:“江洵,我能不能用公卫洗个澡?” 他站在厨房门口,随手关了灯,问我:“现在?” 我“嗯”了声。 他一边上楼一边说:“有点晚了,明天早上不行吗?” 许是吃了饭,瞌睡劲儿过去了,我和他相处时,顾虑也早已无形中减少了很多,便道:“就想现在洗。” 说完这话,他已经走到我跟前了。 我敏感地发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短暂的一秒,便移开了,很简短地说:“我给你拿衣服。” 这真的是个误会。 我和他说这话时,只是想问一下可不可以,并没有让他帮我找一件睡衣的意思。 不过他那么说完便进了房间,我想到反正已经穿过一次,也就没拒绝。 他找了上次那套衣服给我。 我拿着衣服进洗手间,站在花洒下,才突然意识到:上楼那会儿,他那个回避的眼神,是为什么。 最近天气太冷,我穿的毛衣和羽绒服都是薇薇姐之前帮我买的,两件衣服是一个码。可大抵因为毛衣的版型修身,穿在我身上,会将已经发育得很好的胸型勾勒出来。 江洵他,应该是发现了吧。 第44章 情书 “我不要一个人睡。” 在公卫里洗完澡, 便到四点半了。 我打开门出去,发现走廊上亮着灯,江洵的房间门紧闭, 想着他可能已经睡下,就没有吹头发,拿着毛巾回了房间。 可事实上他没睡, 在我回房间后没多久,便过来敲门, 将吹风机递给我说: 分卷阅读92 “刚忘了给你, 头发吹干了再睡。” 说这话时, 他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眼神都没往我身上落。 洗完澡没再穿内衣, 接过吹风机,我也有点不好意思, 可当时实在太晚了,我困得不行, 应声时,连连打哈欠。 许是那一副样子, 让江洵起了怜悯之心, 他给了吹风机后没有直接走,而是语气迟疑地问我:“要不要我帮你吹?” 发量比较多, 平时洗完澡之后,我最烦吹头发, 或者等头发干的这一个过程,听他那么说,实在不想拒绝,连连点头, “嗯。” 江洵抿唇笑了下,重新拿过了吹风机。 床头柜一旁有个插座,他将吹风机插好后,让我侧坐在床边,他站着,帮我吹头发。 那嗡嗡嗡的声音,还有那暖烘烘的风,很有催眠的效果,我坐着坐着,只想打盹,他又恰好近在眼前,完全抗拒不了那种诱惑,我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江洵的身体,似乎在那时僵了一下,不过大抵发现我瞌睡了,他没推开我,而是将风量调小,问了我一句,“瞌睡了?” “恩恩。” 我在他怀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很快就好了。” 江洵说。 我又“哦”了声,将脑袋彻底埋进他怀里。 也是难为他了,在那种情况下帮我将头发吹干,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关了吹风机放在一旁,一手轻搂着我,一手捞我腿弯,将我整个人抱起,放在了床上。 脑袋挨在枕头上,我清醒了些,睁开眼时,便对上近在眼前的,他俯低的脸。 之前在房间,他应该也洗过澡,一头黑色碎发特别干净,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身上也是,冷而清冽的淡香,从短T领口传到我鼻尖,我怔怔地看着他尖削的下颌线,喉头一阵发痒,鬼使神差地,伸胳膊勾住了他脖子,凑在他脸边说了句:“你好香啊。” 他应该是被我折腾得无奈了,伸手将我手臂扒拉下来,低声哄了句:“很晚了,赶紧睡。” “我想跟你睡。” 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可那种时候,理智好像被抽离掉了,整个身体都很沉,大脑混混沌沌的,他拿下我的手,我又重新勾上去,将他脑袋往下勾。 他越抗拒,我越不想让他离开,到最后,两条胳膊都攀了上去,紧紧地锁着他脖子。 江洵埋头在我身侧,呼吸声变粗。 那种温热的,令人踏实的气息让我痴迷,我抱着他脖子,固执地又说了句:“不准走。” 江洵的声音,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哄我说:“好,不走,你先松开手。我过去关一下灯。” 他这么说,我便松开手了。 可他起身出门时,关了我房间的灯。 这举动让我心生不满,躺在床上,瞌睡去了些。待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光线,又忍不住想到他这几天的冷淡。我觉得不行,我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以后不能这么对我。 抱着被子,我过去找他。 江洵大概以为,他已经将我哄睡了。我抱着被子站在门口,看见他躺在床上,侧着身,正想关床头灯。 “我不要一个人睡。” 四目相对,我对他说。 他脸上带着那种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了我半晌,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我跟前问:“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没拒绝。 那就是有戏! 我瞬间开心,仰着头问他,“那你要不要我?” 这么说纯粹就想撒撒娇,跟他睡一张床,再没别的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多想,总归凝视了我一会后,他没再说什么话,叹口气,回到床边,将自己的被子往边上推了推。 他那床挺大,睡我们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我抱着被子上了床,他抬手关灯前,笑着问我:“这下行了吧。” 说来奇怪,就那么睡在了他旁边,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只觉得害羞甜蜜,重重地“嗯”了一声。 “小粘人精,再不睡天亮了。” 印象里,他好像叫过我一次小妖女,这么一个称呼突然又蹦出来时,我产生了一种“不做点什么真的对不起我自己”的感觉。 抱着被子转向他,趁他没防备,我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想睡?” 他顿了一下,问我。 也许吧,不知不觉后半夜,真没那么瞌睡了。 听他那种语气,我心下好笑,又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手肘抵着床,又凑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声。 第二下有点急,没亲到脸颊,落在了他眼皮上。 “沈余年。” 他喊这三个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洵江洵江洵!” 我唤他,还乐此不疲地唤了好几声,每唤一声,就在他脸上啄一口 分卷阅读93 ,用行动告诉他——我才不怕你。 不过,招惹他也就到这儿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覆身过来,两只手抓着我手腕举过头顶,身体压住我,没好气问:“玩上瘾了?” 隔着一层被子,感受着他沉甸甸的身体,我懵了一瞬,心跳突然加快,有点不敢看他。 黑暗中他的眼,幽深、热烈,好像携裹着一团火,突然烧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到他想亲我。 偏偏在极力克制。 也就是这种感觉,让我有点有恃无恐,微微仰头,啄了一下他的下巴,轻声问:“要亲吗?” 话一出口,重重的吻压了下来。 不同于上一次,那个前奏特别温柔试探的亲吻,他一开始呼吸便很急,热烈又霸道,好像想惩罚我一般,钳制着我的手,将他浑身力量都压在我身上,吻着吻着,含住我唇珠撕咬。 那一块软软的肉,险些被他咬掉了。 我有点痛,眼泪都迸出来,呜呜直叫。 江洵喘息着停下,像一头煎熬的兽,将他滚烫的脸,贴在了我脸上。 有了一次经验,我很明白,他情动了。 心下一时有些无措,男生的情动,来得这么轻易么?明白他不可能真的对我做什么,我一时又有些歉疚,觉得好像不该招惹他。 迟疑了片刻,听他呼吸仍旧粗重,我小声问:“要不然,我用其他办法帮你吧。” 在会所兼职的那段时间,我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并不是非得那样,还有其他很多种办法,或者说,花样。 江洵可能是没想到,我对那种事还有些了解,好像都被气笑了,抬起脸,咬着我下巴尖闷声道:“其他办法?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又开始亲我。 没什么章法。 一会儿额头一会儿眼睛,一会儿脸颊一会儿嘴巴,亲着亲着又闷声啃咬,不言不语地,真有那么点生气的样子。 不过我顾不上安慰他,隔着一层被子,也能感觉到,自己出了很多汗,浑身上下都湿黏黏的,澡像白洗了。等他滚烫的唇又一次含上我唇珠时,我身上一阵电流窜过,心下一紧。 那时,真的以为是大姨妈。 生怕弄在他床上,连忙开了口。 江洵头发湿了,闹了那么一会儿,颈上也一层汗,手掌特别热,松开我后,哑着声音问:“不是月初才来过?” 月初那次大姨妈很痛,他知道,还帮我买过红糖姜茶和暖宝宝,我急匆匆下床,也就来得及回他一句:“我这个不准。” 进了洗手间后我懵得不行。 江洵大概也担心我,下了床,站在外面问:“是不是需要那个?我出去买。” 我尴尬得要死,听他那么说,连忙道:“不,不用。” 他“嗯?”了声。 我声音低得不行,“不是那个,没来。” 江洵一下子沉默了。 我臊得慌,坐在洗手间里,很不好意思出去。 真的像在玩火啊。 这样的我,实在不像我一直认识的那个我;这样的江洵,也完全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江洵了。 坐在卫生间里,我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骚才是我的本性,只是因为以前碰到的那些男人都让我讨厌,所以这种本性被隐藏着,没有暴露出来,而现在遇到江洵,我实在喜欢他,所以这些特质再也掩藏不住了。 江洵他,到底喜不喜欢这样的我呀? 他会不会被我吓跑? 我待在那个卫生间,想了很多,想得头痛,直到江洵在外面催我,我才洗了把脸,开门走出去。 他问:“没有不舒服吧?” 我扑进他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之前我和秦诗雨在教师楼上说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对不对?学长,你不觉得我很坏吗?还很下贱,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小骚货,才让男生看见了都想上。” “年年。” 江洵第一次这么叫我,扣在我肩头的那只手,更像铁钳一样,他似乎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低下头,下巴蹭着我头发,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不要这样说自己行吗?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禽兽不如。不要把自己说得这样差,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事实上,在你面前,我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生。会因为你笑而开心,因为你哭而慌张,看见你受欺负便觉得愤怒,在你投怀送抱时,忍不住忘乎所以……如果你不喜欢,不,我本来就该克制一些。” 我忍不住抬脸看他。 他好像十分羞惭,用手摸我脸,苦笑,“该自省的是我,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不是。” 我有点后悔口不择言,将话说得太重,摇摇头,小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怕你不喜欢我这样。”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分卷阅读94 感情的事真的好烦人。 江洵本就在和我特地拉开距离了,我故意招惹他、和他亲密,到最后,又自己说这种话,引得他自责。 以后,他可能都不敢亲我了。 摔! 第45章 情书 危机 2010年12月31日/星期五/晴 明天便是新的一年了。再有两周, 我们期末考完便开始放寒假,时间过得好快!许是因为今天正好星期五,明天要放假, 所以学校的元旦晚会,在今晚便举办了。 这是小学以后,我第一次登台跳舞。 站在学校大礼堂的舞台上, 穿着租来的裙子,被那么多人用目光注视时, 我产生了一种很新奇的感觉。这种感觉, 有点推翻了我一直以来, 对自己的认知。从小到大的经历一直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内敛敏感, 离群且不愿意表现自己的人。 可事实上, 我性子里应当有争强好胜的一面。 我喜欢得第一,喜欢在国旗下讲话、舞台上跳舞, 所有人用目光肯定我,给我赞叹的时刻。 而今晚, 我们的舞蹈也呈现得很完美,下台后, 小小都激动得快哭了, 拉着我的手“啊啊啊”一通跳,语气兴奋地说:“我没出错诶, 哈哈,好开心, 爱死你了余年!” “不该爱死你自己吗?” 心情很好,我笑着问她。 她“哈哈”一声,“肯定爱我,不过也爱你, 要不是有你陪我一直练,我今天肯定得崩溃。” 一起下台后,秦诗雨跟我们站在一处,听见她这么说,用目光扫了我们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挪开。 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不过,无论她心里怎么想,我都不会在意了。 跳舞时我们都化了浓妆,厚厚的粉底覆在脸上很不舒服,在后台待了没多久,我便和小小一起回宿舍了。 大礼堂座位有限,这一晚,并非所有人都过去看晚会,没去的同学也不强制上晚自习,我们俩走到宿舍门口,发现淡淡灯光泄在地上,有人在里面。 小小抬手推门。 没推开。 偏头看我一眼,她神色有些错愕,又上手去敲。 “谁呀!” 里面刘双的声音,高得有些尖利。 小小便答:“我,小小。” “来了。” 刘双似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吱呀”一声,将门从里面拉开了。 我们俩进了门,发现不止她一个,李书会也在。目光和我对上时,李书会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你们俩还没回去吗?不是说不看晚会,要早点回家吗?” 小小挺不解地问了句。 大概是因为中午她问起时,文静和她们俩都说最近天黑得早,怕太晚回家不安全,所以就不去看晚会了。 按理来说,那个点,她们早该走了。 小小话一出口,室内静了几秒,刘双才笑了一声,解释说:“有几道题没弄明白,就让书会帮我讲了一下。” 她说这话时,我下意识看了眼她的桌面,发现她桌上干干净净,并没摆放什么书本,而书包,也收拾得好好的,立在一侧。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在看她,解释完,刘双又朝我笑了一下,才开口唤:“书会,走了。” 李书会快速“哎”了一声。 目送她们俩出了宿舍,我回想着刘双最后那个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一时又说不清楚。 算了,多想无益。 距期末考不远了,我的心思该放在学习上。 2011年1月14日/星期五/晴 明天和后天放两天假,下周一到下周三,我们高一级举行这学期的期末考,考完后就放假了。 刚才在操场见到,江洵要送我手机,还问我放假以后去哪儿? 手机我一开始没要,回答他说放假了回家。 他静了几秒,开口说:“李文若父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他也没告诉我,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暗示我——他知道我放假没地方去。 处境被当面戳穿,我多少有点尴尬,笑笑说:“我回我爷爷家去,我还有个弟弟,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我过去找他们一起过年。” 这其实是一句假话。 在我生父进去,那夫妻俩离婚后,墨青被我爷爷奶奶带走,我被那个女人带到李家,这么些年,也就奶奶离世那次,我去了一趟爷爷家。反正还是有点儿自尊心作祟吧,我不想让江洵以为,我无家可归。 这么说,也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又要求我收下那个手机。 我不肯要。 他叹了口气,笑容无奈,“放假一个月,不想见我呀?” 当 分卷阅读95 然不是,我连忙摇头。 他便问:“那我怎么联系你?” 这话将我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他有点不由分说地,将装手机的纸袋塞我怀里,劝说:“拿着,跟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就当是我为了自己方便,给你的联络工具。要想我了就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别强撑,第一时间打我手机。” 听他这么说,我只好“嗯”了一声。 心里却免不了有点沉甸甸。 回宿舍后拿着手机看,发现电已经充满,卡也插好了,他将自己的手机号存进了通讯录,备注两个字——阿洵。 2011年1月18日/星期二/晴 北城这地方,真的邪性。 说什么来什么。 星期五那天,我才和江洵说到爷爷和弟弟,昨天早上,爷爷便来学校找我了。 这好像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来学校找我。坐在考场里,隔着窗户看见从外面走过去的他,我都怀疑自己眼花了。大冬天的,他穿一件黑色棉外套,皱巴巴的臃肿棉裤,看见我有些激动,抓着我手问:“余年呀,你妈去哪儿了你知道吗?赶紧帮爷爷找找,墨青等着她救命呢。” 好几年不见,乍一听到这消息,我吓得不轻,连忙问他墨青怎么了。 说实在的,我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一向并不亲近,因为奶奶特别重男轻女,根本不喜欢我,从我出生起,没见过她一个笑脸。爷爷性子老实,一贯不敢和她反着来,对我也谈不上疼爱。 可墨青,比我小了差不多七岁,出生后很多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他。他也乖,很好哄,会说话以后就知道张开手唤我“姐姐”,再长大一点,最爱迈着小短腿追在我后面跑。那两人离婚时,他才要上幼儿园呢,被奶奶拉着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回头看我,可怜兮兮又乖巧的样子,好像是被我抛弃了。这几年我自顾不暇,每每想起他觉得难受,也不敢回去看他。 爷爷说自己没记住那个病的名字,总归他现在病得很严重,已经送A市最好的军医大治疗了,每天跟烧钱一样,这才三四天他都把亲戚邻里借遍了,再凑不出一分钱来,让我赶紧找那女人,问她要钱救命。 在那女人来学校发飙后,我就当她已经死了。可墨青这事,我又没办法不找她,考试去我没拿手机,只能在考场借了个手机,给她打电话。 谁能想,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站在过道里,听着听筒里冰冷冷的女声,我气得脑子里嗡嗡响,却不得不告诉爷爷,“空号,我联系不上她。” “那咋办呀,这咋办!” 爷爷对墨青,是很疼爱的,听见这话眼睛瞪大,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一句,整个人也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廊上团团转。 那时,监考老师站在门口了。 我也没办法,只能问了墨青在医院的科室病房,告诉他说我下午考完试去找他们,让他先别着急。 听了那话,爷爷满面愁容地走了。 下午考完试,我从薇薇姐给我的那一万块里拿出了五千,坐公交去了A市军医大。 医生说墨青患了格林巴利综合征,具体是个什么病,我不清楚,名字压根都没听过。去到病房里,看见他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被子盖住也就薄薄一层,眼泪便止不住,一下子掉了出来。 叔叔婶婶在医院走廊上打架。 因为叔叔看爷爷可怜,偷偷又给凑了一万块送到医院,事情被婶婶知道,随后跟来就撕扯开,哭喊着诸如“嫁进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不活了;今天你这钱要是敢给,回家就离婚”之类的话。 爷爷在拉架,里外围了两圈人在看热闹,护士跑到跟前又是呵斥又是苦劝,落在我耳边,活生生一出人间闹剧。 我问墨青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他说:“姐姐,我不疼。你让叔叔和婶婶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不治病了,我回家躺几天就好了。” 说这话时,他脸上都做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可已经这样了,还在抱歉自己给旁人带来的麻烦。 可无论是他,还是我,在那个家里,哪有资格说话呢。 父母本是孩子的底气,我们俩这种情况,是注定要被所有亲戚踩在脚底下的。我握着他的手,没有跑出去自取其辱,外面那场战争,以叔叔甩了婶婶一个耳光,婶婶抢了叔叔身上的一万块,抓花了他的脸告终。 临走时,我将那五千块给了爷爷,说那是我兼职攒下的,还告诉他,明天我就考完试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借钱。 哪有什么办法呀。 我该怎么办? 第46章 情书 二更(补14号) 2011年1月19日/星期三/晴 考完试了。 高一的第一学期, 就这么结束。 不知道下学期我还能不能回来上学 分卷阅读96 ,想起来有点对不住薇薇姐,她给我钱时, 应该也是希望能最少帮我交一下下学期的学费吧。 可现在就剩下四千多,我得先拿去给墨青。 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亲弟弟, 他的命他的健康,总比我上学重要。 这世界上, 念书虽是寒门学子鲤鱼跃龙门的最大途径, 却也不是唯一绝对, 出人头地的途径。 我未来的路, 也不止这一条。 其实也纠结了一天, 要不要找江洵借点钱,他先前说了, 有事情可以找他。可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算了,到医院再说吧。 2011年1月27日/星期四/晴 去医院那天, 因为不知道后面怎么办,所以我没带日记本。今天回来, 也不是为了取日记本, 而是知道过了今天高三会放假,宿舍楼会锁门, 所以特地回来一趟,见一下江洵。 这几天太忙了, 白天在会所兼职,晚上去医院照顾墨青,江洵发的短信我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电话也经常接不上, 他还问过我一次,到底在干什么,忙得连人都联系不上。 我告诉她我在老家的县城超市里兼职,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没有告诉他在A市,第一是怕他找我,第二是怕他追问我做什么兼职。我想,他要是知道我在会所里当服务生,应该会很生气吧。 因为倪行那天遇见我,都气得不轻。 我先前从来都不知道,薇薇姐之前上班的那个会所,老板竟然姓倪,就是倪行他爸。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前两次拿了那九千多过去,在医院里连个响都听不见,没撑过三天,又被护士通知续费。 军医大的床位本来就紧张,墨青那个病少见,我和爷爷也根本不敢让他转院,被催费后,我厚着脸皮找了赵岚姐,让她先借我一万元,再帮我联系会所那边,让我过去兼职。 暑假过去的时候我给薇薇姐惹过麻烦,赵岚姐一开始不愿意让我去,说薇薇姐不在,没人护着我,她不放心,万一出什么事,更不好给薇薇姐交代。是我软磨硬泡,她无奈之下给薇薇姐去了个电话,薇薇姐听说我缺钱,提出又要给我三万,不让我过去兼职。 可先前我已经拿了她一万块,怎么好意思再拿她三万?最后,我又拿了薇薇姐一万,她给会所里一个关系挺好的男经理打了声招呼,让我过去兼职当服务生了。 有了她的关照,那个姓韩的男经理对我也挺好,专门找了领班,告诉她我还是学生,不上晚班。 最开始三天,一直都平安无事。 高级会所里关于服务生的等级制度,其实挺分明的。陪不陪酒、能不能带出去,诸此种种,在上班第一天,都会讲得很清楚。 我要做的工作,也就是在客人到店后将他们引到选好的VIP包厢,给调好室温打开电视,上一下酒水饮料果盘,之后等在门口,在他们需要时听吩咐做一些琐事,最后他们离开时送一段,再折返回包厢收拾打扫。 这一种类,工资是最低的。 这个往上是酒水推销,我暑假过去时,听说这个不用提供特殊服务赚得还可以,选的就是这个。 可真正做了才知道,酒水推销,是很容易被灌酒或者揩油的。那些老板,看上去都人模人样的,灌人酒时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有那过分一些的,会故意将麻将桌上的红钞摞好几沓逼人喝酒,或者在服务生喝了后,直接将钱往人胸/口塞。 我先前得过教训,这次没敢再选酒水推销。 可谁能想,还会遇到麻烦。 说起来也是我倒霉,本来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那天都要下班了。隔壁房间的两个男人却因为喝了酒抢小姐起了冲突。一个觉得另一个跟前的陪酒小姐比他跟前那个漂亮,醉醺醺地从包厢里冲出来,闹着让经理将会所里其他陪酒的姑娘都叫过来,他选个漂亮的。 送了客人,我折回去打扫卫生,听见他在闹连忙低头往包厢里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他非让我进去陪他喝,经理怎么劝都不听,一行人在门口正拉扯,我听见远远传来一句:“干什么呢。” 经理跟见了救星似的,点头哈腰地唤,“少爷。” 倪行、郑西洋,还有我不认识,年龄稍微大点的七八个青年,在我抬头时,齐刷刷地出现在我眼底。 我庆幸无比,又羞惭得要死,在郑西洋唤出“沈余年”这三个字时,都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回话比较好。 倪行没主动和我说话,不过他帮我解了围——喊了几个保镖,直接将那男人丢了出去。 他那几个我不认识的朋友,大概觉得他有些大动干戈了,在那男人被丢走以后,笑嘻嘻地问他,“倪少,这姑娘谁呀,不介绍介绍?” 倪行也不知道骂了句什么,转过头来直接伸手,攥着我手腕去了大厅,将我丢在了沙发上。 我揉着手腕坐直,便听他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你们家江校草,知不知道 分卷阅读97 你在这儿兼职呀?都能同意?” 你们家江校草这称呼,他肯定是跟小小学的。不过和小小说起时语气不一样,他那一句话里,嘲讽意味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也知道,我在会所兼职这行为,提起来不太光彩。因为会所这个地方,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往一些暧昧的方向联想。不过,这和他本身服务至上的宗旨,销金窟的性质,也脱不开关系。 倪行帮了我,话不好听,却也是因为担心我,这种好意,我不至于看不明白,所以完全不觉得生气,笑着对他说:“刚才谢谢你啊。这件事江洵不知道,麻烦你不要同他讲。” 倪行“操”了一声。 我和江洵在一起之后,我们俩的交流便很少了,他的作业,也没再让我写,那天见到时,我也已经算不清,多久没跟他讲过话了。 听他骂人,我总不可能去接,便装没听见。 他骂完,脸上的戾气也没有消退,冷着脸拧着眉,一手划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那好像是第一次,他在我那么近的地方抽烟。 动作熟练得不像个高中生。 我心下尴尬,想着包厢的卫生还没打扫,在他一根烟抽到半截时,试探着说:“你要再没什么事,我去工作了?” 他撩起眼皮,用一副“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见我在生气竟然还敢触我霉头”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也没办法,只能讪讪地笑了下,小声说:“我知道这里我不该来,可我真的很缺钱,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最基础的包厢服务。” 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只能又道:“别生气了行吗?” 他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在我这么说以后,脸上的戾气明显褪下去许多,在茶几上摁灭烟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问:“沈余年,你是不是知道我就吃你这一套啊?” 我本来就是因为清楚他脾气,才顺着他毛捋,这不应该吗?他那个语气,倒好像我在故意和他耍心机。 我没回答他那句话。 他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话锋一转,突然问我:“你缺多少?” 我“啊”了声,看他。 他咬牙,“缺多少钱?我给你。” 我连忙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当我借给你行吗?” 他又骂“操,老子这还是第一次上赶着给人借钱,你拒绝试试?” 我当时觉得荒唐又无语。 可奇异地,因为他那种恶劣的态度和语气,我竟然不觉得心里难受或者惭愧于自己的卑贱,的确也急需用钱,斟酌半天,实话告诉他:“我也不知道缺多少,我弟弟在住院,医药费每天都得好几千,你要有的话,能不能先借我五万?” “多少?”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反问我。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了想便说:“五万不行的话,两三万也行。我以后慢慢还你。” 他一下子笑了,是那种突然听见个笑话,被逗到不行的笑,边笑边从裤兜后面掏出个钱夹,拿了张卡给我,很大爷地说:“喏,这里面小二十万,先拿去用,不够了找我。” 现在回想,我真的很想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吗!” 事实证明,有钱就是了不起。 他那个钱夹里,整整齐齐排了两行卡,给我的这一张应该不重要,里面却也有余额十九万八。 我一下子欠了好多外债。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债多不愁”那句话,反而没有前几天那种压力了。 不过一个很好的消息是——墨青的情况在好转了。医生说也许年后就能出院,回家调养。 谢天谢地,他会好起来。 我要好好努力,考大学的时候,选一个好专业,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 钱真的能带给人安全感,要是有钱了,我就在工作的城市买一套大大的房子,最好是顶楼,晚上在阳台上,星星离人很近,头一低,就能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的那一种。 一定可以! 加油! 第47章 情书 上部分(完) 2011年2月18日/星期五/小雨 开学了。 我也如先前想的那般, 流动到了一班。下午报名后,便拿着书包,去了趟班上。虽然先前所在的四班也算次重点, 可学习氛围和一班根本没法比。今天只是开学第一天,我进教室时,发现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全班除了我,其他人好像都到齐了, 要么在看书, 要么在写作业。 我用目光搜寻半天, 找到一个空位, 便过去问旁边同学, 那个位子有人没。听说原主流动去了五班,我便在那个位子坐下了。 坐下没多久, 前排一个女生转头小声问我:“沈余年,你真的和江神在交往吗?” 这问题, 多少有点猝不及防。 我也没来得及回答, 分卷阅读98 便听门口传来一道女声:“沈余年。” 唤我的是一班班主任。 我先前知道她, 也多少有所耳闻, 她性子非常严厉。听到她唤,便连忙起身, 走了出去。 她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我知道你成绩不错,这次考进一班, 也是凭借自身实力。所以学习上的事,没什么好说。叫你出来是因为你和江洵的事。他怎么和他班主任说,和校长交涉,我管不着。可是在我这里, 对早恋永远持反对态度。你既然进了一班,最好心里有杆秤,不要让我抓住什么小尾巴,更不能因为你,影响到其他同学。” 说实在的,这声色俱厉的一番话,的确在开学第一天,让我的心情大受影响,如果找个词来形容,大概是当头一棒。 不过我没说什么辩解的话,只乖乖应:“知道了。” 本来也是我不该。 哪怕成绩不错,我也不是那种让老师省心的好学生。 晚自习暂时还没要求上,我在教室待到晚饭时间,便离开了。 刚才在楼下,江洵问我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在一班还习惯不,我本来想撒谎说还好,想到班主任那些话,多少有些顾虑,便对他说:“我们班主任知道我们的事,还让我小心点,不要被她抓住什么小尾巴。她好像担心我影响一班的风气,要不然,我们以后减少见面吧。” 他默了一会儿,说:“好。” 之后便有些尴尬了,他没怎么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在走了一会儿之后告诉他我要回宿舍整理一下东西,他便将我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班级变了,宿舍还没变,我回来时,发现小小和文静还没来,李书会和刘双应该是来了,桌上有东西,不过两个人都没在宿舍。 寒假这一个月,于我而言,忙碌而充实,回忆起来,还颇有些辛苦。 会所那份工作,我并没有因为倪行借钱给我便辞去,还和最开始一样,白天过去上班,晚上去医院里陪墨青。 不过很幸运的一点——因为经理和领班都知道了我是倪行的同学,所以对我更照顾了一些,可能倪行也给他们打招呼了,所以在后面兼职时,我没有再遇见什么麻烦。 整个寒假,我和江洵见了三次。 第一次就是他们放假,我特地回校那天。我们在学校门口吃了个饭,附近不远处的电影院里看了场电影,傍晚出来后,他将我送到了去往县城的车站,买了张票,看我上车。 我等他离开后,汽车驶出车站,便让司机停车,在路边下了。 墨青的事他不知道。 我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告诉他。可一来先前已经说谎告诉他我在县城超市兼职,二来钱的事也在倪行的帮助下基本解决了。我便觉得,告诉他可能只会徒增困扰。 他好像对倪行,本来就有点介意。 第二次是除夕当天。 一大早江洵发短信给我,问我那天干嘛,人在哪里。我其实在医院,可为了圆最开始的谎,只能告诉他我在爷爷家,今天要去县城办点年货。他说:“哦,出门在外小心些,节前小偷多。” 这句话,我倒没觉得有什么。 可过了半个小时,他又问我到县城了没,在哪里。我觉得不对劲,也突然间心中升起猜测,便问他是不是到县城了。他说马上到。 那一下,让我觉得特别愧疚,可撒谎这件事真的,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去圆,我只能又骗他,说我没在县城,我在去往北城的汽车上,和他一样,想在除夕给他一个惊喜。最后,他坐车返回北城,我从A市坐车去北城,我们在市中心见了一面。 从27号到那天,我们有五天未曾见面。可能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那天过得很开心,我们分吃一个糖葫芦,在小贩手里买氢气球招摇过街,最后分开前,在地下通道僻静处偷偷接吻…… 那天我回到医院时,下午七点了。 我和爷爷还有墨青,在医院里过了很简单的一个春节。 第三次见江洵,好像是在正月初六,忘了几号,我实在想他,就说自己要去北城图书馆借书,问他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 我并不知道,他们家距离北城图书馆那么近,我们在图书馆待了半天,出门后在附近吃了个饭,又在不远处的公园里溜达了一会儿,出来后,他接了一个家里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家。 我震惊不已,问他是在开玩笑吧? 他露出那种很温柔的笑,说家里没什么人,就他奶奶一个人在,而且他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人很好,煮了汤圆,叫他回去吃,他想着反正都在附近了,我过去认个门也没事。 认门这说法,让我心里有几分甜丝丝的,好像他已经认准,我们能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后我是要进他们家门的。 不过想到先前对他家情况的那种猜测,我还是缺少胆量。 他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回去,问他奶奶煮了多少汤圆, 分卷阅读99 他带一个同学回去的话,够不够吃。 他奶奶应该很欢迎他的同学去做客,挂了电话后,江洵又劝我。我对他们家的好奇战胜了畏惧,最后便和他一起,去了趟他们家。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他爷爷奶奶家吧。 一栋上下三层,巷子深处,有些年代感的独院。从巷口进去,四下乱糟糟地停了不少车,烟火气很足。可进了门,看见那从一楼直通到二楼,整面墙的书,我还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那与其说是一个家,不如说家庭图书馆,更为妥当。 我统共也待了没多久,可却发现,他们家客厅茶几下塞着书,茶室的沙发上摞着书,就连马桶旁边浴室柜侧旁的架子底层,也搁着几本书。那些书五花八门的,有各国名著、地理百科、古汉语、政治读物,甚至还有好些,外封上的书名,我都看不懂。 他说因为爷爷奶奶都是教师,家里这些书是一辈子的收藏,所以才看着很多。可我觉得,不可能只是教师而已。 他奶奶虽七十多岁,身体看上去也还硬朗,一头银发用发夹挽在脑后,身上只穿着很寻常的浅色毛衫和长裤,看上去也有一种寻常人身上难得一见的高洁清贵,那种气度,是唯有那种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才能养出来的。 而她煮的汤圆,是自己做的,除了平日常吃的黑芝麻馅和花生馅,还有一种咬开后特别绵软,香气浓郁的桂花馅。 我们俩从他家出来,我忍不住问江洵,“你奶奶都没问你,我是哪门子同学吗?” 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奶奶说我看着好小,问我多大呀,我说马上十六整岁。她便笑眯眯道:“十六岁就上高三啦,那可比我们家淙淙还聪明。” 我心虚得不行,不敢接话。 江洵听了我的话直笑,说:“没问,她夸你漂亮,说自己好多年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赛过电影明星。” 我感觉他在哄我,不过当时听了,心里也挺开心的。 现在回想,倒觉得有点奇怪,好像从认识到现在,都没听他提起过父母,就连过年这种日子,他也在爷爷奶奶家。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一直和爷爷奶奶住,所以在北城念书? 2011年2月19日/星期六/小雨转晴 上一个日记本不见了。 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心里好乱。 2011年2月20日/星期日/晴 下午到现在,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之前不止一次地猜过江洵父母的身份,可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他父母竟然都不在了。 想起来好难受。 可更让我难受的,是他大伯下午那番话。 他大伯是A市一把手。在会所兼职的时候,我从电视上看到过他的身影,也不止一次地从那些富二代、大老板口中听到过江柏舟、江书/记,这两个称呼,他是那些人口中,S省未来板上钉钉的一把手,提起来便敬畏有加的存在。 应该说这是我的荣幸吗? 竟然让他在百忙之中,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找。 他并没有我曾经想象里,威严霸道、令人望而畏惧的气势,反而有一种温和儒雅,平易近人的知识分子书卷气,对我说话,面上带笑,亲切又耐心,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种态度,反而让我无所适从。 他说:“来之前,我对你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阿洵能喜欢,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他说:“从小到大,阿洵都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他说:“他父母都是烈士。” 他说:“身为大伯,我没为他操过什么心,他早熟独立,温厚聪慧,在江家的小辈里,再优秀不过。我也一直认为,像他这样的孩子,未来的人生档案上,不会出现任何污点。” 这大概就是江洵被唤“江公子”的原因吧。 他是他爷爷奶奶和大伯养大的。 A市一把手的亲侄子。 我竟然和他谈恋爱,我怎么配的上他啊,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和我身后所代表的所有,都是他人生的污点。 2011年2月21日/星期一/晴 那个日记本找到了,在江洵手里。 我想,不是李书会,就是刘双,肯定是她们俩之中的一个,或者她们俩一起,偷看了我的日记,又将它拿给江洵了。 不过现在追究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今晚在图书馆,江洵把那个日记本拿出来,问我“这里面写的什么,你要不要告诉我”时,我就知道,我们结束了。 我对他说:“江洵,我们分手吧。” 他眼眸里有错愕,在我拿走日记本,起身离开时,却没有拦我,也并没有追出来,再问任何一句。 我们结束了。 结束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分卷阅读100 我好卑劣。 心痛得快要死掉。 以后永远不写日记了。 第48章 后来 “姐,你谈男朋友了吗?” “难怪从那以后, 你和她们俩一句话都不说了。” 坐在沙发上听完整个故事,孟文静愣了半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北城一中三年, 京师大四年,步入社会两年,仔细算下来, 她和余年认识九年了,关于宿舍里这件事, 一直是她心中未解之谜。 可最开始时, 这事情伴随着她和江洵分手, 再后来, 江洵这名字成了她跟前的禁忌, 孟文静本身又不是八卦的人,渐渐地, 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听到这人主动说起。 应该是因为明天的聚会吧? 想到这, 孟文静的眉头便拧了起来,沉吟道:“现在看来, 把日记本拿给江神的, 应该是李书会吧?” 江神高考那一年,出成绩后, 造成了全市轰动。 北城新闻都报道了好几次,家家户户都知道, 北城一中今年出了个731分的省理科状元。可跌破人眼镜的是,状元郎没报清华北大,选了中医大,去学法医了。 连她妈都在家里念叨了好几次, 还问她,你们学校那个状元,怎么就没报清北呢? 她哪儿知道? 按理说,每一届的省状元,家庭背景都会被媒体揭露个底朝天,夸张一些的,状元爸妈还会接广告,由此衍生出一系列的状元用品。可江洵家的情况,至今为止,她也一点儿不清楚。 学校里倒有人传,他家长辈在省上身居高位,不过因为没法求证,真真假假都说不准。 她之所以猜李书会,是因为李书会高考填志愿,也报了中医大,学了医,现在还紧跟江神脚步来了京市,成了二院呼吸哮喘科一名医生。这简直就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孟文静能想到的,沈余年自然也能想到,她和江洵分了手,对人家的事早已无权过问,只一直无法释怀——江洵在从李书会手中拿到那个日记本,因为那个日记本和她分手,却并未介意,反而在大学里,对李书会照顾有加,现在还要和她一起参加校友会。 显得她这个前女友,好像一个笑话。 倚在沙发上,沈余年倏地笑了一声。 她十九岁从选秀舞台上C位出道,大起大落走过四年,现在既有影视作品大爆出圈,又有分量十足的好几个奖项傍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天天打工才能凑足学费的女孩儿。一张脸褪去了青涩和稚嫩,美得不可方物,就这样穿着常服侧倚沙发,轻轻一笑,身上那股子冷艳逼人的气场,也令人目眩神迷,不敢直视。 和江神那一段,能被她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讲出来,大抵也是放下了? 想到在网上蔚为壮观的“双鱼大军”,孟文静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笑问:“你和你们公司那顾总,怎么回事呀?” 沈余年是大一那年在商场当试妆模特,被圈内经纪人发掘,签了顾氏集团旗下的星耀娱乐,成了一名练习生。这几年发展下来跻身一线,背后大佬——星耀总裁顾钰功不可没。 上周末的沪市白玉兰电影节上,沈余年凭电影处女作《校花》女主角斩获白玉兰最佳新人奖,庆功宴摆在了沪市一家七星级酒店。一行人上台阶时,也不知谁踩了沈余年的裙摆,是旁侧的顾钰适时伸手,一把扶住她,避免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男俊女靓,酒店门口的灯光正好打在两人身上,朦胧的夜色和周围所有人都在镜头下虚化成陪衬。 那张偷拍照的角度和意境堪称完美,爆上热搜后,评论区几乎被“绝绝子”这种字眼刷了屏。 孟文静京师大毕业后通过事业考试进了京师大附中教语文,学生里免不了有人追星,她因了和沈余年这一层关系,每天也点开微博好几次,对她所有动态,基本了如指掌。 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她看了那张照片的第一感觉是——这两人,肯定有点什么。可惜聊起这个,沈余年显得兴趣缺缺,偏头笑了下,漫不经心问:“八卦你也信?” 抬眸发现不远处的挂钟指向了十一点,她起身,走到次卧门口,唤了声:“墨青。” 少年十六岁,身高已经窜到一米八,五官隽秀,肤色白皙,来燕京不过两年便脱胎换骨,气质清冷干净,在学校里颇有一群仰慕者,可面对姐姐,永远乖巧听话,听见沈余年唤他便第一时间“哎”了声,走出房间问:“怎么了,姐?” 沈余年探头往房内看了眼,蹙眉道:“不是说了吗?十点以后就上床睡觉,这都十一点了,你还亮着灯。” “马上期中考试,我就多做了几页题。” “题哪是能做完的?明天写也一样,关了灯早点睡。” 托了她朋友的关系,沈墨青眼下在京市最好的十三中里念书,第一次月考进了年级前一百,第二次更好点,年级前八十,稳定发展考个重 分卷阅读101 点大学是没一点儿问题的。她一路走来太苦,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免不了疼爱纵容一些,可这孩子没一点孩子样,让人省心得过了头。 此刻听着她训,沈墨青脸上也毫无恼意,乖乖地“嗯”了声,点头说:“姐姐晚安。” 沈余年拍拍他胳膊,“乖。” 他都十六了,也就比她小七岁,可这姐姐,总将他当小孩儿一样哄,垂眸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想到网上那些八卦和班上那群疯魔般磕她cp的女生,沈墨青轻咳了声,假装随意地问:“姐,你谈男朋友了吗?” 他知道他姐姐能干,打不垮击不倒,可娱乐圈那是什么地方,腥风血雨潜规则,天天在上演。 他特别希望她有个强势的男朋友护着,可又特别怕她上当受骗,被那些大老板欺负。他们公司那顾总,虽然还没结婚,可是已经三十二了,比他姐姐大了快十岁,哪里好了? 微博超话里各种“磕疯了磕疯了”,他看了就郁闷。 沈余年并不知道,自从她进了娱乐圈,自家这弟弟一颗心都快操碎了,只以为他刚才听见了孟文静问话,便抬手点了点他胸膛,没好气道:“小孩子不要操心那么多,好好学你的习。” 沈墨青:“……” 就无语。 闷闷地“哦”了声,他转身进房间了。 客厅里,孟文静早已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沈余年买的这房子地段绝佳,环境一流,最主要安保设施十分到位,一梯一户直通到家。而她这一户在顶层三十四楼,南北通透的180平大五室,通风和采光都十分好,主卧有整面落地窗,南北双阳台加一起更有将近二十平的赠送面积,夜晚俯瞰城市,星星点点,美得不似人间。 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孟文静艳羡地叹道:“我也不知道得工作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么一套房子。” “喜欢呀?” 沈余年倚在阳台门上,笑道,“那搬过来呗,跟我们一起住,反正还有两个房间空着呢。” “不了不了。” 孟文静连忙摆手,“过我们学校坐地铁就得一小时,伤不起。诶——” 她话锋一转,“你明天真要去呀?” 微信极大地方便了生活,他们高中毕业那年,一中就有好几个校友群了。 后天是光棍节,也不知是上面哪一届学长提议,明天在京市组织个北城一中校友会,让这几年在京市打拼的一中学生们联络一下感情。 沈余年如今这身份,当然不可能在校友群里。 孟文静在,常年潜水,也是无意中看到,李书会在里面发言了,她挺兴奋地问在哪里见面,说自己游说一下江神,叫上他一起过去。 江洵的名号,在一中基本无人不知。那个校友群里的学生还基本都跟他们年龄相当,听见有人要带他去,气氛直接爆了。 孟文静围观了全程,气乐了,将这事当个笑话讲给沈余年听。 哪曾想,这大明星心血来潮,要跟她一起突袭校友会。 足有八年没见了。 想到明天,沈余年心情莫名地复杂,听孟文静又一次问,点点头“昂”了一声,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客厅里手机响了。 她过去接电话。 经纪人许曼打来的,问:“忙什么呢,半天不回微信?” 沈余年笑笑,“家里来了个朋友,在聊天。” 她女团出身,粉丝基数大,这几年又堪称劳模全年无休,影视剧爆了两三部,微博粉丝就有六千多万,平日里所有行程,基本都要和经纪人报备。 可这次…… 曼姐那性子,应该不会同意她参加这种有前男友的同学会。 沈余年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许曼在那边问:“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沈余年有些好笑地回,“你知道,孟文静,京师大附中那个老师。” 许曼“哦”了声,又道:“我没什么事。打电话是要说一下下周一去市公安局采风那事。刚主创群里将那个法医顾问拉了进来,你随大家一起问声好,不要冷落了人家。” 这几年IP改编盛行,沈余年确定一番的下部剧是法医刑侦题材,根据网上一部大热的女频小说《亲爱的法医小姐》改编的。公司定了A级,投资颇多,为了最大限度地贴近现实,甚至走关系争取了让两位主演和一位编剧去市公安局采风的机会。 许曼话里的法医顾问,便是公安局那边指定带他们的法医,听说年纪不大,实力却不俗,特招进市局的高材生。 “行,我知道了。” 应声后,沈余年挂了电话。 点开微信后,发现“法医小姐”主创群里,确实多了个人,不过…… 目光落在“江洵”这两个字上,沈余年愣了。 第49章 后来 “卧槽!余年来了!” 应该有七年多了吧, 他们 分卷阅读102 没见过面。 北城一中三年,高考时她和孟文静都在一班,一起报考了京师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她那时的想象里, 未来发展方向是当一个职业作家。 因为三年都在校刊社的缘故,高中没毕业时,她已经给杂志投过稿并被征用, 意识到可以写文赚钱时,还曾在文学网站注册笔名, 写过两本几十万字的小说, 赚了小几万。 她那时欠了倪行不少钱, 满脑子想的也就赚钱这一件事, 手里的钱能够买电脑时, 便当机立断买了一台,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整天闭门不出,恨不得化身打字机。 其他兼职都被她抛诸脑后了。 也是巧, 考入京师大后,她们宿舍有个女孩热衷兼职, 在某一次要去应聘试妆模特时, 硬拉上了她。 而她,在那个商场, 遇见了薇薇姐。 李薇薇那时在京市打拼了两年,是一名自由化妆师。因为经常和星耀娱乐合作, 和艺人经纪部的许曼关系很好,两个人在商场偶遇沈余年后,许曼惊为天人,一眼相中她。 签了星耀娱乐后, 先前的很多微信群,她便一一退了,这两年,在一中学生里,也就和孟文静关系最亲密,周小小大学报了S省一所211,毕业后考了北城公务员,和她们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这几年,有关江洵的所有消息,她都是从孟文静那听说的。 其实也知道,江洵也到了京市,就如当年所说,当了一名法医。不过具体在哪个公安局,孟文静不曾细究,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她。 想到这,沈余年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再低头看向手机屏,发现编剧小姑娘已经疯了,在群里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包,告白江洵:“啊啊啊,终于见到活的法医了,江老师眼熟我眼熟我,我是咱们《法医小姐》的编剧,也是作者叶翩翩,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法医,可家里人死活不让,没办法,只能写小说过过瘾了。” 江洵:“很高兴认识大家。” 沈余年低头,找了一个[暗中观察]的猪猪表情包发到群里。 编剧姑娘叶翩翩才十九岁,可以说是看着她出道的,小说版权被星耀买走后,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让沈余年出演女主角,毕竟是她忠实颜粉嘛,可沈余年虽女团出道,走得却是冷艳御姐风,先前匆匆见过两面,她愣是没敢跟人搭话,目前为止,一个签名都没拿到。 这是第一次见她发表情包! 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叶翩翩激动不已地正要打字,发现沈余年在那一个表情包之后,又发了一句:“欢迎江老师加入。” 突然又正经起来? 她再发表情包,好像有点不合适了。 唉声叹气地,叶翩翩点开了江洵的微信头像,发送了一个好友申请。 端坐在书桌前,江洵几乎是有些失神地看着对话框里那一个猪猪表情和那一句客套十足的话。 手指触上屏幕好几次,却不知该回复什么。 蓦地,看见了下方亮起的那个红点。 点开却是编剧发来的好友申请,附带一句:“江老师您好,我是叶翩翩。” 他点了通过。 对话框出现后,对方很快又发了句:“江老师您好,我是法医刑侦题材小说的狂热爱好者,平日里最常写的也是这类,可专业知识其实很匮乏,专业术语和案例大多也都是上网查的,不妥之处您多多见谅,也希望在未来这一段时间,您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术业有专攻而已,你们写作方面我也不懂,后面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随时问我,有时间我回复。” “好的好的,那就先谢谢您了!” 看着手机,江洵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局里目前的法医,他是最年轻的那个,领导以“拍电视的事我们也不懂,年龄大了有代沟”为理由,将这法医顾问的活推给了他。 拟定主演沈余年,他一早就知道了。 走出书房,江洵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径直进了主卧洗手间。 十来分钟后,他裸着上身,穿一条宽松大短裤走出来,一手拿毛巾,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擦头发。 客厅沙发上,手机又嗡嗡震了几分钟,被他拿起在手上。 “喂。” 清冽冷沉的男声落在耳边,李书会便红了脸,掩饰般地轻咳了两声,她笑着说:“学长,是我,李书会。” 她考入中医大那年,江洵已经读大三,和高中一样,闻名校园的风云人物。学校里追他的女生不知凡几,可他冷冷淡淡,是众所诸知,最难摘的一朵高岭之花。 而她,借着“沈余年曾经室友”这一层关系,在他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她加入他所在的所有社团,在他的朋友面前,刻意透露她也是北城人,一中学生这些信息点,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大一那个叫李书会的新生,是江神高中时的小学妹。 再后来,“小学妹”这三个字,成 分卷阅读103 了江洵一些朋友唤她的独有称号。 从一中到中医大,从中医大再到京市,她的心思,知道的人并非一两个,她甚至听见过江洵朋友劝他,“你就真不考虑一下小学妹呀,人姑娘又不差,清纯漂亮,还乖,追你这么多年,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江洵当时没回应,用其他话岔开了。 她不觉得那是因为他对沈余年难以忘怀,他们才在一起多久啊,满打满算顶多半年,更何况沈余年现在进了娱乐圈,那个圈子多乱,她毫无背景却能在四年时间跻身顶流,也不知被多少人睡过了。 江洵多骄傲的一个人,就算吃回头草,也不至于要一个二手货! 而沈余年,怕都不是二手货了,公交车还差不多。 “什么事?” 江洵的声音,打断了李书会的胡思乱想。 她无声又轻蔑地笑了下,开口时,语气却温温柔柔的,腼腆试探,“是这样啊学长,明天你不是也要去校友会么,我就想着从你们单位过去会路过我们医院,你能不能顺路捎一下我?” 示弱,几乎是她从初中开始,便掌握的一门能力了。 那一年她爸爸出轨,小三又丑又老还带了个便宜儿子,偏偏哄得她爸晕头转向,他爸第一次跪在她妈面前忏悔,说的理由便是自从结婚后,她妈妈越来越强势了,让他这个当丈夫的感觉不到被尊重。 男人对柔弱的女人,天生有着保护欲。 她相信江洵也是。 他当初为何喜欢沈余年,不就因为沈余年在学校里被孤立欺辱,又差点被宋远航强,极大地激发了他的男人血性。 其实不止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 她不过是告诉刘双,自己父母离婚了,她卑微地暗恋着江洵,刘双便为她打抱不平,叫她一起看沈余年的日记,在她暗示下,又傻乎乎地将日记本拿给江洵,挨了他一通骂。 她还记得当年那一幕,走下实验楼,刘双气得眼泪直流,问她:“我难道不是为他好?他竟拐弯抹角说我是小人,还让我学一下尊重同学隐私,别让他知道有下次。” “沈余年给他灌迷魂汤了啊,他对她那么维护!” 刘双最后这句话,就像一根刺,这么些年,一直扎在她心里。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俩已经没可能了。 李书会正这么想着,却听那头江洵声音淡淡地说:“抱歉,我明天不开车。” 他毕业那年,爷爷奶奶便将父母当年留下的所有遗产都给了他支配,他没动,预备报考京市公安局时,用其中一部分,买了附近这套二手房,装修好搬进来当月,大伯来京市,送了辆车给他当入职礼物。 不过他住处距离单位实在近,很少开车,那车大多时间是谢星洲在开,美其名曰——替他磨合。 李书会没想到,他买了车,去参加校友会,竟然不开,电话里愣了半晌,迟疑着问:“那你怎么去呀?” 江洵语气平淡,“坐地铁。” 提议校友会的那个学长创业小有所成,在某个五星级酒店里定了餐,挺巧,他坐地铁可以直达,不到十站。 “……” 李书会心情复杂得不行,她可是听说了,江洵家里有人在S省省/委呢,好歹算官二代,参加校友会竟然坐地铁! 不过,想到江洵本人在北城一中学子心目中的地位,李书会心里能稍微舒服点,她轻笑了声,又说:“那我跟你一起吧,我经常坐地铁呢,一起过去也有个伴。” “我明天不上班,和你不顺路。” 江洵一句话回绝了她。 李书会怔忪了下,还想再说点什么,便听他又说:“时间不早了,那就这样。” “……” 猝不及防,电话便被挂断了。 李书会哪里知道,江洵之所以会去,并不是因为听了她的邀请,而是那位提议聚会的学长知道他在燕京,单独打电话叫了他好几次。江洵在一中念书时和他也有些交情,又被谢星洲游说,所以才同意过去参加这个校友会。 不过这些,他没必要和李书会说起。 挂断电话,发现临近十二点,江洵便去睡了。 李书会这一晚没睡好,她的微信头像就是自己的单人照,牛皮也在群里吹出去了,挺多人都知道她叫了江洵,肯定也以为他们会一起去,如果他们明天全程无交流,那脸得多疼?! 再说,她还指着这次校友会,站稳在江洵身边呢,她要让在京市的一中学生都知道,她对江洵来说,是不同寻常的。至于沈余年,是早八百年前的过去式。 翌日,李书会起了个大早。 洗澡敷面膜选衣服,甚至专程去商场美发店做了个造型,午饭后,便早早地前往举办校友会的酒店了。 一众人约定的吃饭时间在晚上七点,她五点就到,在酒店旁边的僻静处站了近两个小时后,看见江洵出现在酒店外面。 十一月上旬的最后一天,燕京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 分卷阅读104 ,男人穿黑色长裤,浅色毛衫,外面罩了件黑色长风衣,一边阔步往酒店门口走一边低头看手机,全然没发现,路过的几个女孩频频回头看他。 他似乎永远是这样,清冷内敛,话很少,走路时不会将目光过多投注给旁人,可卓尔不群的气质却会让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就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令人着迷的魅力。 “学长!” 李书会惊喜地喊了一声,在笃定他会听见自己声音的距离,朝着他小跑过去。 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江洵对她的心思,多少知道一点,可李书会聪明就聪明在——她从未对他表露过爱慕,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是自然而然,恰到好处的。就像此刻,叫停江洵后,她便很自然地走在他边上,仰头笑道:“刚走过来时我还在想你到了没,一抬眼就看见了,真巧。” 江洵点点头,目光却并未往她身上扫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机里一条微信吸引了去。 就在刚刚,谢星洲在微信里说:“卧槽!余年来了!” 许是见他没回,紧跟着又补充—— “那些人跟疯了似的!” “明星就是不一样,几年没见,她漂亮得我都不敢上前搭话了,妈的!” “你到哪儿了?要不然别来了,避免尴尬!” “???” 江洵没回,将手机收进裤兜,他冲李书会笑了下,“那一起进吧。” 让他不进去,那不可能。 第50章 后来 开喝 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过去, 江洵都没回复,谢星洲在给他打电话和听之任之之间纠结了几秒,收起手机, 目光朝对面望过去。 沈余年到场后,便被高他两届,提议举办校友会的那个学长——陆成章, 请到了主桌。当然,他也在主桌, 不过和他们座位相对, 还来不及过去说话, 沈余年便被一群人围到了中间。 不怪大伙儿激动, 实在没人能想到, 今时今日的她,还能于百忙之中, 抽空参加这么一个非正式的校友会。 沈余年算北城一中一号传奇。 当年她刚入学,校花之名便不胫而走。他虽在高三一班, 却也在刚一开学,便知晓了她的大名, 还有幸一起出去吃饭, 没两天便熟识。 说实在的,不是没有过心动。 那是开学不久后的一个晚上, 他记得很清楚,星期三。晚自习后, 他和江洵一起回宿舍,听说他要洗衣服,便抱了篮球,和张绪一起先行下去。路过操场边花坛时, 看见了沈余年。 她穿着校服短袖,扎了个松松的马尾,抱着书包,小猫儿一样半弓着背,坐在花坛边发呆。路灯从侧后方投下一点亮光打在她身上,她的侧脸,就如同一副工笔勾勒的黑白画,映入他眼帘。 他心跳陡地停了一拍,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收起了过去打招呼的心思,一只手转着篮球,和张绪说着话,从她侧旁走过。 可到底,理智败给了那一点情绪,越过她几步后,忍不住停下,回过头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十五岁的沈余年已出落得十分美丽,清冷和妩媚两种感觉很协调地杂糅在她身上,她和其他同龄女孩儿不太一样,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身上那种脆弱的气质十分招人怜惜。 她抬眸看他,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那种眼神,是个男生大抵都承受不住,他有些不自在,想安慰她,却听她问:“怎么就你们两个?” 女孩子就是这样,心思弯弯绕绕的,她心思尤其多,这问题一出口,他就有了猜测,她大抵,是有些喜欢江洵的。 男生宿舍那些人天天说她,有将她和宋远航凑一对的,也有开玩笑,将她和江洵凑一对的,毕竟一个是校花一个是校草,男才女貌,学长配学妹,站在一起便赏心悦目。 只他没想到,江洵会那么快陷进去。 说起来还是因为宋远航,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人女孩,他两个哥们在水房里讨论时被江洵听见,他连宿舍也没回,直接出了校门。那一晚,便在外面过了夜。 第二天一早让他送钱夹,他打车去医院,赶到病房时,从半掩的门缝里,看见他低头俯身,在拨弄沈余年贴在脸上的头发。动作那么轻,又那么专注,连身后他的动静都没察觉。 他以为这么两个人,在一起后,应该不会分开。 谁能想,半年左右就分了,直到如今再见,前尘如梦。 沈余年在娱乐圈这四年,大起大落,惊心动魄。他记得她刚出道那会儿,顶着个“小王祖贤”的名号在选秀舞台上大放异彩,短短几十天,吸粉无数,迅猛走红。 伴随着走红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料,有说她拿了皇族剧本的,有说她整容碰瓷王祖贤的,也有说她被金主包养买流量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而她全然不理一门心思比赛,每一次舞台都表现完美到令人惊艳。 可那比赛进展到后半段,形势又急转直下, 分卷阅读105 导师明摆着挑刺,她在靠实力逆转口碑、拥有超高人气的情况下被突然淘汰,所谓的皇族剧本成了笑话,却激起了观众极大的逆反心理,网上征讨数日后,节目组加了复活赛,她以断层第一的票数逆袭后,一路走到总决赛,以歌舞双绝的姿态,C位出道。 出道一年多,网上爆出了她父亲的事,网友将她家事起了个底朝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因失手杀人坐过牢的生父,一时间“沈余年滚出娱乐圈”的喊声沸反盈天。 她被全网黑了足有月余,机场被扔鸡蛋的新闻都上了热搜,却不声不响地接了一个新锐导演的电影女主角。网民又阴谋论,她有资本强捧,她从制片睡到摄影师,睡了一整个主创团队,才接了那个资源。 那部影片是《校花》,沈余年拍了半年有余,在一片骂声中全国上线,却大爆出圈,斩获了近二十亿票房。 《校花》的女主身份是一个县级高中的校花,讲述的是女主人公因为从小没有父亲,母亲未婚先孕遭受诸多欺凌,在学校里,因为过分漂亮被女生集体孤立、打压,到最后,情绪爆发反抗现实,自立自强的励志故事。 沈余年将那个角色塑造得十分完美,从电影院出来,他一度觉得,她们本就是一人,沈余年演的就是自己。 应该有运气的成分,她第一次接电影,接了一个这么契合自己人生的电影,而她在里面的本色出演,感动了无数人,也狠狠地虐了一把粉,口碑再次急促逆转之时,她微博粉丝突破了四千万。 她上了一档综艺节目。 主持人问她:“先前几次被全网黑的时候,为什么不解释,不反驳?” 她讲了一个小经历。 她上中学时,和影片里的女主一样,被班上同学孤立针对,甚至设局诬陷,是班主任帮她主持了正义,可是在主持正义后,却问她:“沈余年,你是不是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她不这样对其他同学,而是针对你。” 主持人在台上一脸同情。 台下的观众也唏嘘气愤兼而有之。 沈余年却在笑,她脸上带着那种看透后便不放在心上的笑,语气很平淡地说:“我想,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也可能是从小就这样长大的,习惯了吧。我很感谢艺人这个身份,让我更强大坚定,无所畏惧,我信我自己,这就够了。” 那个节目后,“沈余年,我信我自己”这句话上了热搜。 她的粉丝空前凝聚,事业粉几乎是爆发式增长,直到现在,她成了无可争议的顶流。 毫不夸张地说,沈余年的星途,是迎着血雨腥风,踩着遍地荆棘,一步步走出来的,她所经历的每一个低谷和危机,放普通人身上,早崩溃过八百次,而她最可贵的是,哪怕用一个冷艳的姿态站在巅峰上,也能让人感觉到她内心的平和力量。 她好像一直是那个沈余年,却又早都不是那个沈余年了。 这样间隔两米左右看着,让他既熟悉又陌生,心下百转千回情绪涌动,却无法跨出一步,同她谈笑寒暄。 自己尚如此,江洵若过来,倒不晓得是何种心情,又是何种场面了。 谢星洲正兀自叹息,便听边上有人拔高声音,惊喜地喊了一嗓,“江神,这儿!” 这一道喊声,同时镇住了全场,过来的所有人,寒暄的停下,看手机的抬头,齐齐将目光投了过去,落在包厢入口处。 江洵身边还有另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 来之前,李书会便料到她和江洵一起出现,肯定会引发轰动。所以她在打扮上是下了功夫的。 虽然天冷,里面却穿了银色抹胸长裙,外罩一件烟灰色长呢子大衣,脚上踩着尖头高跟鞋,精致的妆容衬托下,整个人温柔中透露出知性,很有几分淑女气质。 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沈余年的到来,她一点儿不够瞧了。 陆成章的目光,几乎没在她身上停留,大步走到两人跟前后便一把抓了江洵的胳膊领去主桌,笑着道:“重量级人物可算来了,大家说,是不是该先罚个三杯?” “该该该!” “今天不能饶了江神!” 一片起哄声中,有人快速地将酒满上。 江洵也没推辞,站在桌边,伸手端了小酒盅,面带微笑,略仰头,灌了三杯白的。 他这举动,将包厢里气氛瞬间推上高潮。 主桌上,一群人你推我让地坐下了。 请客的陆成章年龄最大,又创业有成,算得上京市新贵,被推着坐到了主位,左手边是沈余年,右手边便是江洵。 他比江洵谢星洲还高两届,当年在学校也算一号风云人物,本身并没有在低年级的微信群里,没听谁说起过,也完全不知道,江洵和沈余年曾有过一段儿,坐下后才突然意识到江洵进来时身边跟着个女人,便偏头,很突兀地笑了下,发问:“刚才那位跟你一起进来的,什么关系呀,需要请过来坐这桌不?” “不必。” 分卷阅读106 江洵简短地答了句。 忽略了他前面一问? 陆成章心情略有些微妙,下意识回头,搜寻李书会的身影。 李书会早在看见沈余年的那一刻,心情便跌到了谷底,好在正好有个同级的女生招呼,她便笑着坐了过去。 女生问:“你和江神一起来的呀?” 李书会“嗯”了一声,压低声音,一脸好奇,“沈余年怎么来了?” “不知道呀。” 当年在学校里,沈余年便是学生们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女生们说起她,无非男生缘好,谁谁谁又追她,她爸是杀人犯,诸此种种。可事过境迁,长大了懂事了,又天天上网,如何意识不到,自己当年那种行为,也算在为校园暴力推波助澜。 女生说起她,语气里只有艳羡,“你是不知道,刚看见她进来,那些男的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直了。不过沈余年变化真的好大呀,上学那会儿就觉得她漂亮,这会儿再看,人家就穿毛衣长裤,通身的明星气派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往那儿一站,简直会发光。” “呵呵。” 干笑一声,李书会都不太好意思脱外套了。 沈余年和孟文静一起来的,听说校友会有几十人,大部分还不认识,哪里敢往花哨了打扮? 万一出什么意外状况,跑起来也不方便不是? 所以她压根没想过穿裙子,上身一件修身的黑白宽条纹套头针织衫,下配一条黑色阔腿裤,外搭一件黑色西服,怕被人认出来,口罩帽子一样没落,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跟孟文静一起,两个人做贼一样地溜进了包厢。 此刻寒暄结束,人也坐稳当了,她刚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便听见陆成章和江洵的说话声。 心下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她用指腹刮了刮玻璃杯的杯壁,抬眸间意外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忍不住笑起来,“谢星洲?” 谢星洲到的早,坐他们俩对面,目光本就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打转,听见这一声唤,记忆深处许多情绪被拉回,那种感觉,就好像春天乍来,冰封了一冬的湖面哗啦啦破开,暖融融的,那种暖意,让他脸上也随即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回话说:“才看见我呀?” “抱歉抱歉。” 沈余年举起酒杯,眉梢轻扬,“自罚一杯,给你赔罪。” 话落,她便在谢星洲错愕的目光中,微微仰头,将手上一杯啤酒,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第51章 后来 吻 她开了这个头, 敬酒的便一个又一个来了。 主桌十个人,知道她和江洵那点事的除了谢星洲,还有一两位。早先看见沈余年来, 便在低声议论,这怕不是冲着江神来的?可江神呢,罕见地和另一个姑娘一起来, 来了后和沈余年坐了一桌,却压根没交流, 看上去就跟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似的。 心里那种猜测, 又变得不太确定了。 这会儿看沈余年主动喝酒, 那些胡思乱想忙不迭收起, 随大流过去敬酒, 有一个还招呼服务员拿纸笔,准备带几个签名回去, 给家里弟弟妹妹。 有他起了这个头,其他人自然也坐不住。 毕竟如今的沈余年, 在北城一中往届学子中,是知名度最高的那个, 平时出现在娱乐新闻里, 身边也保镖助理一大堆,平常人说不上话。一起喝酒这种事, 回去了够吹好几天! 没一会儿,沈余年边上又围满了人。 陆成章在和江洵攀谈, 因为挤,不得不拖着椅子挪了好几次,江洵呢,目光没往沈余年那边瞥, 耳朵却将那些喧嚣热闹尽收其中。 喝了几杯酒,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筷子放在手边,更像个摆设。 陆成章毕业好几年,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见他几乎不动筷,目光扫了眼自己亲自点下的一桌菜色,试探笑问:“不合胃口?” “怎么会?” 江洵淡笑一声,解释道,玖拾光整理“可能平日酒喝得少,胃里不太舒服,我出去透口气。” 话落,他起身推开椅子,走出包厢。 余光瞥见他离开的背影,沈余年便觉得没劲了。 可喝酒这事,起了头不那么容易停。她也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多亏了谢星洲,在看不过眼的时候,帮她挡了后面那些酒。 娱乐圈几年,应酬是免不了的,沈余年的酒量锻炼出来后,也不差。可这一晚没怎么吃饭,酒一杯接一杯,甭管啤的白的红的,别人敬她就喝,还喝得又急又快,走出包厢门时,便有些脚步虚浮了。 扶墙站了一会儿,她路过休息区,前往公共洗手间时,看见了前面那道微微晃着的身影。 江洵在高中时已经很高了,几年没见,似乎又长了一截,身形修长挺拔,背后这么看去,肩线笔直,腰细腿长。 沈余年不由地快走了几步,在几乎要撞上他,而他察觉出不对劲回头时,她脚步踉跄了一下,猛地伸手,一 分卷阅读107 把揪住他毛衫,重重一推,将男人整个儿压在了墙上。 江洵低头,浓郁的酒气将他淹没。 目光失焦了一瞬,他缓慢低头,看向抵着自己胸膛的那只手。 沈余年一只手攥着,将他毛衫那一处拧成团抵在手下,她的手很漂亮,白皙骨感,指节细长,指甲边缘圆润,鲜红的甲油覆在上面,色泽饱满,泛着水一样的亮光。 她太用力,以至于手背皮肤下,骨骼和青筋的走向都清晰凸显。未曾完全蜷起的小拇指指尖隔着衣物戳在他身上,让他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她指尖抵在他赤/裸胸膛上的错觉。 因着脑海里不着调的想象,他呼吸蓦地重了几分,喉结无声地滑动,一开口,嗓音也显得低沉。 “你做什么?” 这一句落在耳边,沈余年仰起脸。 没穿高跟鞋,她个子也就到男人胸膛位置,抬眸时目光扫过他因为衣领被拉偏,裸露出的一截锁骨和修长脖颈,心跳便陡地漏了一拍。再往上看,是他随年龄增长,越发明晰坚毅的下颌线,高且挺直的鼻梁,一双正盯着她看,分外深邃漆黑的眼眸,以及,微微拧起的眉。 进或退,两种完全相反的念头,在她脑中展开拉锯战。 晕乎昏沉,一团乱麻。 混乱间,包厢里捕捉到的几句对话浮在耳边,她身子前倾,肩往后仰,下巴抬高,红唇凑到他脸边,用一种近似索吻的姿态,散漫轻笑,“江队,你看上她什么了?” 她似乎站不稳,另一只手黏糊糊地伸上来,划过他颈侧,要勾住他,往他身上挂。 “起开。” 在她五指贴上他后颈,指尖伸入他衣领的那瞬间,江洵猛地往后一仰,伸手按住她摩挲他肌肤的那只手。那只手柔软滚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攥疼了,像滑腻腻一条小鱼,在他掌心拼命挣扎。 “是不是呀?” “侧脸有点像?” “我看看——” 两道细弱的女声由远及近时,江洵攥着沈余年的手蓦地松开,又在她惯性后仰时,五指张开,稳稳地托住她后脑勺,只一秒钟的停顿,沈余年扎成马尾的长发被扯开,尽数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江洵五指插进她头发,扣紧她后脑,在她瞪大眼睛看他时,手腕一扭,将她整张脸揉进他怀里,低头吻住。 几步开外,刚走过来的两个女生看见这一幕,齐齐愣了。 红晕涌上脸颊,其中一个“呀”一声,连忙扯住另一个转身走,嘴上还没好气道,“都说不可能了,你还非要看看。哪有明星在这种地方跟人拉拉扯扯的,更何况我们余年!” 另一个小声赔罪,“好好好,我看错了还不行嘛。知道你们姐姐事业脑,独美独美。” “不过,那男的好帅啊。” 想到刚刚那惊鸿一瞥,女生地补充了句。 酒店包厢里都设有洗手间,这一处临近公卫的走廊,会过来的人很少,两个女生走远后,只余寂静……以及,两个人亲吻时,不时发出的吮/吸声。 沈余年整个人都是懵的。 脚尖被拔离地面,后腰被一只手勒得很紧,整个人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靠在男人怀里,充血的大脑被他大手紧扣着,口腔里稀薄的空气也被他一点点吮/吸、吞没,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一条无处把抓,快要渴死的鱼。 “唔——唔唔——” 她发出徒劳的求救。 唇上却突然一痛。 “余年。” 孟文静急匆匆找出来时,看见的,便是男人抬头的一幕。 脚步生生停下,她尴尬地定在原地。 “麻烦扶一下她。” 江洵看着她,脸色平静,声音低沉,倒好像一点儿不尴尬。在她“哦”一声冲过去接住沈余年时,他侧身背朝两人,抬手理了理身上的毛衫,又用指腹,拭去了沾染在唇边的一点儿血迹,便抬步走了。 什么情况啊! 目送他进了包厢,孟文静简直要崩溃了。 再看一眼靠在她身上的沈余年,明显醉了,脸色酡红,头发乱糟糟的,一双微肿染着血迹的唇,赫然是被人蹂/躏过还咬破了,就这幅样子,怎么可能再回包厢? 好在她出来时便有预感,拿了她的外套和包。 叹口气,孟文静将人扶着走向电梯。 她们俩都有驾照,过来开了沈余年的车,坐电梯直下到车库后,她松了一口气,将人扶进去。 包厢内,江洵坐下后,气氛一时间显得十分微妙。 沈余年出道四年,她和江洵这一段,在网上不曾被曝光。原因一众人也说不清楚,只私底下猜测,大概是有资/本干预。毕竟一中校友圈一直有人传呢,江洵是官二代。 而他和沈余年分了也有七八年,陈年往事,老揪着没意思。 可今天这一出,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沈余年被一众人围着敬酒, 分卷阅读108 江洵去包厢外透气了。没等他回来,喝多了的这一个也去外面透气。 意识到这一点,主桌上都有人坐不住了,想出去看热闹。是谢星洲说:“大老爷们不要那么八卦。” 陆成章不明所以,问什么情况。 有人就告诉他,江洵和沈余年有一段,一中当年不少人知道。听说因为早恋,一向规矩守礼的江神还专程找过小女友的班主任,就因为人班主任在听说他们恋爱后,让沈余年在教室外罚站了。 还有人告诉他,江神曾冲冠一怒为红颜,将开学后一直纠缠沈余年的一个男生整退学了。 你一我一句,说的都是江洵对沈余年的看重和不寻常,让陆成章听了,只觉得宛若天方夜谭。 江洵进一中那年,他正好高三,印象里那个少年,清冷沉默,对女生示好无动于衷,为了避免误会,他从不收任何女生的礼物,在体育课上,连女生递到跟前的水都不会喝一口。 他直呼不相信。 可江洵进来后,沈余年没再回来了。 江洵那样子,也明显昭示着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毛衫皱着,胸膛那块尤其明显,好像被人揉弄过。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是个人都无法忽视的红,就好像——口红被擦拭过。 不过,他脸色实在太冷了,让一众人完全不敢开口问。 也就谢星洲,实在受不了心里的好奇,在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往出走时,试探开口:“你们俩,没吵架吧?” 要是吻后和好,他哪里至于这一副状况? 想必是不怎么愉快的一个吻。 江洵没回答他,他就好像没听见他问话一般,自顾自又走了几步,偏头问他:“车停在哪?” 谢星洲便不敢触霉头了。 一路提心吊胆地将沈余年送到家,孟文静接了个电话,不得不离开。 照顾沈余年的任务,便落在沈墨青身上。 好在他年龄不大,在照顾醉酒的姐姐这件事上,已经有过几次经验,所以在问过沈余年要不要吐,又听到否定答复后,便替她脱了鞋,将她放好在床上,拿温热的毛巾给人擦了脸,便去厨房冲蜂蜜水了。 蜂蜜水冲好端进房间,沈余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来电是“曼姐”,便按了接听键,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那边许曼没好气问:“余年,你今天怎么回事?好家伙,跟男人在酒店走廊摄像头下面接吻,你是认为自己还不够红吗?!” “???” 少年拿着手机,整个人呆了下,忍不住垂眸往床上看。 “沈余年!” 电话那头的女声抓狂。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开口道:“曼曼姐,我是墨青,姐姐她喝醉了。” 许曼:“……”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让她醒了后给我回电话。” 第52章 后来 “姐,你不喜欢倪行哥哥吗?”…… 沈余年这一觉睡了挺久。 第二天早上, 人还未醒,家里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许曼带了沈余年四年,对她的一切都无比熟悉, 进门后看见穿着白围裙的少年,一点儿不觉得惊讶,只问:“你姐呢?” “还没起。” 沈墨青笑容礼貌客气, 说话时声音却很轻,一副生怕将姐姐吵醒的样子。 许曼对他们家的事一清二楚, 知道姐弟俩相依为命不容易, 沈墨青能有今天的好生活, 全靠姐姐拼命。娱乐圈多年看惯了母女撕逼、兄弟反目的戏码, 她对这懂得感恩的孩子, 一贯也有几分疼惜,见状便笑问:“做了什么?一进来就闻到香味了。” “熬了南瓜小米粥, 还做了炝拌三丝和醋溜娃娃菜,曼曼姐这么早来, 应该也没吃饭吧?我再烤个蒜香面包片。” “行。” 许曼对这一位田螺少年的性子和手艺可谓了如指掌,昨晚打电话知道他在家, 沈余年又醉酒, 便料定他早上会起来做饭,所以她也没在外面吃, 只路过常去的早餐店时,进去打包了三屉灌汤包。 将手上的餐盒交给沈墨青, 许曼便往卧室走了。 外面一番动静,差不多也吵醒了沈余年。 许曼一只手刚握拳落在门板上,卧室的门,便从里面拉开了。 孟文静走了后, 沈墨青顾及男女有别,没帮自家姐姐脱衣服,沈余年囫囵睡了一晚,头晕脑胀,身上也不舒服,黏糊糊的感觉,简直像少年时无家可归,网吧窝一晚醒来时的状态。 看见她蓬乱的长发和没卸妆的脸,许曼糟心不已,“你可真是心大!” 沈余年去玄关穿了拖鞋,回来时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问:“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 娱乐圈这几年,她起起落落,风雨经了不少,状态和事业心这一块儿,却从未让许曼担心过。一年到头通告不断,休息日没几天。也就 分卷阅读109 今年,《校花》得了奖,咖位提升人气大涨,跻身一线顶流,许曼想着给好好规划一下发展路线,才在进组前,给了一段调整期。 说起来,这休息了还不到一个礼拜呢。 沈余年脸色疑惑地看向许曼,后者挑眉看她一眼,笑,“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问你,昨天怎么回事儿!” 昨天? 她不问还好,一问,昨天酒店里那一幕,蓦地清晰起来。 男人那一瞬解她发圈的动作,手指插/入她头发,手掌扣住她后脑勺的强势,以及猛地将她揉入怀中,低头吻住时发狠的力道,熟悉又陌生,不太像她记忆里,温柔内敛的,那个少年。 曼姐竟然知道? 沈余年头皮发麻,迟疑道:“被人看见了?” “不是看见了,是拍到了!” 许曼站起身,一脸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我说你怎么回事?在男女关系上不一直挺谨慎的么?这回倒好,等不及去包厢,酒店走廊里就咬上了。老实交代,那男人是谁,你们又什么渊源?!” “……要我没记错,昨天那家酒店,顾氏集团旗下的。” 沉吟了下,沈余年道。 许曼一下子乐了,“所以呢,我还得感谢你,没出格到在随便一个酒店走廊里就跟男人亲?” “曼姐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她那时醉了,几乎是凭借本能出去找江洵,哪曾想,会有那么突如其来的一个吻。 见她脸色懊恼,许曼便叹了口气,“幸亏是顾氏旗下酒店,视频没有传出去,经理知道后还特地联系上顾总,问这一段怎么处理。” 沈余年松口气,“我洗个澡。” 许曼:“……” 这么个逃避的借口,未免太烂了! 不过她特地过来,多得是时间跟这耗,也就没拦,等沈余年收拾停当,三个人开始吃饭,才慢条斯理又开口:“不能讲?” “初恋。” 事已至此,瞒过她是不可能的,沈余年老实交代。 许曼愣了一下,“大学同学?不该呀,你大一就签公司了,我一点儿不知道。” 沈余年叹气,“高中。” “好家伙,那是初恋吗?那是早恋!” 沈余年:“……” 她不吭声,许曼却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沈余年这大学都毕业一年多了,高中谈的,那不得六七年了?六七年前的早恋对象见了面还能亲一块去,那感情得多深?! 一瞬间,她脑海里想了百八十种艺人官宣恋情的方式,又一股脑推翻,忧心忡忡道:“你给我交个底,这是一时冲动还是打算死灰复燃了。对方什么背景,多大年龄,圈内圈外,哪一行的,哪里人?人品怎么样,不会是看你成名,蹭上来有所图谋吧。” 她一口气问出一大段,坐在她斜对面的沈墨青只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在餐厅,一时又好奇得不行,舍不得离开,低下头无声地吃饭,减少存在感。 弟弟十六岁上高中了,沈余年倒没觉得他有什么不能听的,沉吟片刻,淡笑道:“一时冲动吧。当时旁边好像有人发现我了要过来看,他用那种方式帮我遮掩。至于其他,比我高两届,马上二十六,圈外人,法医。” “法医?” 许曼一脸意外,心中更诡异地,生出个不祥的预感。 沈余年笑,“我也没想到,他在市公安局上班,就是你礼拜五让我问候的那个法医顾问。” “……” 许曼结结实实愣了好几秒,语调恍惚,“法医啊,那估摸是个正经人,至于又吻又咬地帮你遮掩?你老实告诉姐,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没?有没有复合的打算?” “算了吧。” 沈余年笑得漫不经心,“他家里长辈是我们S省一把手,根正苗红的官二代,能跟我有结果?” 这回答,倒出乎许曼意料了。 娱乐圈不乏嫁豪门的女星,可豪门也是有区别的。从商的豪门,那和从政从军的豪门不一样。前者顶多是身份的转变,后者却是政/治背景和资源的提升,到那种地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出身清白、人品贵重、社会地位崇高,才是人家衡量的标准。 余年在粉丝的眼里千好万好,在人家那,怕是根本不会被正眼瞧。 想着这两人没可能,许曼一颗心稍稍安稳,思及未来一个月,沈余年要去公安局采风学习,又不免顾虑,开口劝道:“既然没可能,那后面相处时你就把握好分寸,别闹出乱子。” “知道。” 沈余年笑笑。 那笑意落在悄悄观察她的沈墨青眼中,却让他蹙起了眉——姐姐她,好像并没将曼曼姐的话放在心上。 吃完饭,许曼记起另一件事,从随身拎着的大包里掏出两份文件,递给沈余年说:“这两个综艺你看一下,对哪个感兴趣。” “不是说暂时不接综艺?” 沈余年说着话,翻开 分卷阅读110 手里两份文件。 是许曼帮她接洽的两份邀约——一个是星城卫视的生活慢综艺《用心生活吧》,一个是视频网站自制恋爱综艺《心跳不说谎》。前者是老牌节目,已发布了两季,优点是大咖多口碑好,录制时间短,去了唠嗑聊天,既能拓展人脉又能享受美食;后者是新兴综艺,邀请她以恋爱观察员身份参加第一季,优点,给得多? 翻完两份文件,沈余年看向许曼,“你觉得呢。” 许曼本来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阵,所以中意第一个,因为当飞行嘉宾时间短,老牌节目粉丝稳固,不存在什么风险,可昨晚的事情一出,她觉得自己该未雨绸缪,最起码,先打破沈余年在粉丝心中形成的人设——事业批。 毕竟事业批经常和女强、不婚主义划等号,沈余年有些狂热粉,最喜欢将“cp粉滚粗,抱走不约,姐姐独美”这些话挂在嘴边,平时对网上她的各种cp都颇有微词,万一她恋爱结婚,绝对是不稳定因素。 思前想后,许曼便觉得第二个也不错。她朝沈余年笑道:“要不就恋爱综艺?每周就周六周末两天拍,在京市很方便,直播形式话题和曝光都不缺,给得也足够让人心动。” “行吧。” 沈余年也更中意这个,随即拍板。 许曼在家里待了多半天,吃过午饭才走,走之前想到明天的事,心里仍有几分不放心,交代说:“明天我没什么事,跟你们一起去公安局,也看看那边情况。” 大抵,是想看江洵吧? 沈余年没戳穿她心思,应了声好,将人送出门。 关门声传到室内,沈墨青便从房间里出来,拿水杯站在茶吧机边,一边等水开,一边偷瞄自家姐姐。 沈余年察觉到他注视,心下好笑,无语道:“有话就说。” 沈墨青“啊”了声,瞅见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便试探问:“姐,你不喜欢倪行哥哥吗?” 他没见过江洵,要说对谁印象不错,大抵就是姐姐这个男同学。最开始是他住院,发现姐姐一直在交钱,生怕她在外面被骗,便喊着要回家,不治病了。是姐姐说,钱是冲她一个很有钱的同学借的,他不信,姐姐便从电视上找了他父母的新闻给他看,他知道姐姐有一个姓倪,是富二代的同学。 后来姐姐进娱乐圈,他来了京市念书,知道那个富二代哥哥在国外读大学,不过他回国时,请姐姐和自己吃过饭。 他十几岁了,当然能发现,他很喜欢自己姐姐,要不然也不会回国后留在京市发展,还在姐姐电影上映时,包场请他们全公司看。 就是不知道最近是不是不在,他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人了。 沈墨青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冷不丁听他说起倪行,沈余年愣了一下,扯开唇角,不自然地笑道:“这是你该操心的?作业写完了?” 沈墨青:“……完了。” 沈余年“哦”一声,“那就早点去学校,晚了路上堵。” 沈墨青住校,每周星期五回家,星期天返校,听她这么说,便晓得自己被嫌弃了,默默地端着水杯回房间。 目送他进去,沈余年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月前的那一晚。 是暑假,倪行的公司聚餐,他喝了点酒,夜晚在山上,给她打电话,醉醺醺地说:“沈余年,我好难受,你来陪我好不好?” 他从来没说过爱,她也佯装不知道,只和他朋友一般相处。 可那一通电话里的他,几乎有些无理取闹,翻来覆去喊着让她过去找他、陪他,她从夜里惊醒,也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他,便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最后,他同事找到他,挂了他的电话。 再之后,他们暂时没有联系。 他没来找过她,她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好像时间,可以让人遗忘那一晚的尴尬。 可时间,好像并非无所不能。 手机在手里,被翻来覆去摩挲半天,沈余年点开了微信,从群组里,添加上江洵。 这下午,江洵被叫去加班,看到好友申请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给了通过。 卧室关了灯,光线昏暗,手机震动声,将刚刚入眠的沈余年吵醒,她眯着眼拿过手机,看见新出现的对话框,想到自己添加微信时的那个心思,半清醒半迷糊地发了条语音过去。 十一月中旬的京市,已经入秋,夜里颇有些凉意,江洵走出法医中心时,路灯从高大的银杏树枝叶中投下丝缕光芒,那光笼在他身上,为他身上深蓝色警衣渡了层银辉,他低头,看见对话框里突兀出现的一条语音,脚步顿住,薄唇抿起,修长手指握着手机,附在耳畔。 女人拖着尾音,宛若撒娇般一句问话,窜入耳中。 ——“江老师,我发圈是不是在你那里呀?” 第53章 后来 冲动 江洵没有回微信。 沈余年本来已经有了睡意,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复,便迷迷糊糊又 分卷阅读111 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 门铃被人按响。 方圆圆当她的助理也有两年时间了,跟她关系不错,进门后叫了声“姐”, 笑着说:“曼姐说公司的保姆车送你们一起前往市局,让我过来接你。” “先在公司汇合?” 沈余年点点头表示理解, 目光瞥向她手, 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问:“手里拿的什么呀?” “哦, 柿饼。” 方圆圆连忙将手里拎着的纸袋放在桌上, 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们老家那边的特产,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用的就是我们自己家的柿子, 也是听我说你喜欢甜食,非要让我带上。” 方圆圆比沈余年小两岁, 大专毕业后应聘到星耀当助理, 被许曼相中,指给了沈余年。当时一起去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 家境比她好,嘴甜会说话, 见她老实巴交的,便总耍些小聪明,暗地里针对她。 是沈余年,发现她有一次偷偷抹泪, 问清缘由后,将那女孩辞退了。之后也婉拒了许曼再找助理的提议,就留了她一个,看她周到贴心,还涨了好几次工资,在她妈生病住院时,更主动借钱给她。 方圆圆心里对她十分感激,偏偏从小形成一副内向性格,嘴也笨,每每听她问话,总要事无巨细讲清楚才安心。 沈余年却能明白她,听她这么说,步子顿了一下,笑,“能做这些事,看来阿姨身体恢复得不错,你帮我说声谢谢,就说我很喜欢,不过也要提醒她,出院不久,还得好好休养。” “恩恩。” 方圆圆用力点头,“我会的。” 想到要去公安局采风学习,沈余年没做过多打扮,方圆圆在客厅等了十来分钟,便瞧见她扎着马尾,穿着长衣长裤,从卧室里出来了。脸上妆容聊胜于无,好像也就打了点粉底,涂了个口红。 见她愣神,沈余年笑,“走了。” “哦。” 一贯话少,对她又百依百顺,方圆圆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走到门口时,沈余年提醒她带上了那袋柿饼,说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正好拿去公安局,请法医顾问一起吃。 趁着她休息,方圆圆前几天休假,回了趟老家。知道她接下来这一月要为新剧准备,去公安局采风,对她话里的法医顾问却一无所知,闻言也就笑了笑,下电梯后,将车子开出车库。 她去年才拿了驾照,上路后不敢开太快,却格外稳当,八点一刻,两个人到了公司。 星耀娱乐公司地址设在京市文娱中心地段,办公楼高耸笔直,足有三十多层,因为旗下艺人众多,对出入管控十分严格。不过这早上时间紧张,所以沈余年和方圆圆没有上楼,在车子驶入负二层车库后,联系到许曼,沈余年上了另一辆保姆车。 车上已经有四个人。司机在驾驶座,许曼在副驾驶,剧里和她搭档的男主角在驾驶座后排,编剧叶翩翩在最后一排。见她上车,演男主的方峻先唤了一声,“余年姐。” 两个人同公司,方峻比她小两岁,晚一年出道,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在圈子里算二线,是公司今年力捧的小生之一,不过《法医小姐》是毋庸置疑的女主剧,所以沈余年定位一番,他定位二番。论资排辈,这些都没什么好争议的,沈余年今年炙手可热,公司里大多艺人见了面都得唤声“姐”,她也早已习惯,笑着回了句“早”,便低头系好安全带。 公安局不比其他地方,他们这种明星过去不见得能获得优待,也许还会被视作麻烦,所以两个经纪人商议后,没让保镖助理随行,只许曼先跟过去,看一下情况。 而早上热搜里一个新闻引起了许曼注意,想到刚才在楼上通过的那一个电话,许曼等沈余年坐好,便说:“我们跟市局那边签订的合约里有保密条款,采风这段时间,涉及案情的部分你们一定不能往外透露,另外,凶案现场也是不能去的,活动范围基本限制在市局内,带你们的法医就是群里那位,不过我早上和他通话时,他在出现场,不一定能在我们到达前回去,我们先到的话可能得等一会儿。” “他是在忙早上新闻里那个灭门案吧?” 她一说完,最后排叶翩翩连忙问。 京市作为华国首都,治安一向好,能有几年没出过这种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了,想起早上那则热搜,方峻都忍不住胆寒,附和道:“应该是。这种案子肯定得市局接手,五条人命啊,凶手得有多丧心病狂!” 沈余年:“你们在说什么?” “余年姐你不知道吗?” 叶翩翩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快语道,“昨天晚上,明都区出了一桩灭门惨案,一家四口连同一个阿姨,都被人杀了!” “昨晚我睡得早。” 沈余年微怔。 这一路,话题基本就围着这一桩案子展开了。 江洵的确在现场。 昨晚事出突然,他被叫过去加班时已经八点多,一家四口连同一个阿姨,四死一伤。尚存一丝 分卷阅读112 呼吸的男主人在医院重症室至今未醒,其余四人拉回法医中心后连夜解剖,一整晚,他也就十一点多出门透了个气,四点后回家,囫囵睡了三小时。 早上天一亮,便跟一个同事复勘现场。 沈余年一行人抵达市局,前往法医中心后,没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另一位叫李杰的年轻法医接待了他们,他二十三岁,入职还不到三个月,乍一见到平日里只在电视、新闻上才能看见的大明星,颇有些不自然,一边走一边解释说:“昨夜出了大案,江哥他们几乎忙了整晚,早上天一亮又去复勘现场,估计得等会儿才回来。我也就入职两个多月,可以先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咱法医中心。咱法医中心占地面积大概在十八亩,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办公楼,另外还有宿舍楼,四个解剖室以及尸体冰冻库,就在这栋楼旁边,平时生活挺枯燥的,基本就食堂、宿舍、解剖室,有案子时出现场。”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办公楼。 办公楼旁边是解剖小楼,对面是一个挺大的广场,也就在几人走下台阶时,一辆车身印着“刑事现场勘查”的面包车呼啸而入,停在了广场上。 “回来了!” 李杰眼睛一亮,连忙抬步往跟前走。 许曼等人在法医中心的办公楼里转了一圈,又近距离看了解剖室,听了几个关于尸体冷藏库的小故事,心下发怵的同时,对这个地方,莫名地多了几分敬畏,走两步便停下,站在原地看过去。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两个男人。 为首的一位中等身量,皮肤黝黑五官刚硬,一脸不苟言笑的正气,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年纪。另一位…… 许曼看过那个视频,知道自家艺人这一位初恋对象长得不错。可在电脑上看模糊的图像,和在现实中看见真人,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男人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很高,目测不低于一米八五,深秋天气已经冷了,他穿一套深蓝色警服,一时间竟让人说不出——究竟是警服将他身形勾勒得格外笔挺修长,还是他的宽肩窄腰长腿,将这一套制服,穿出了无与伦比的高级感。 娱乐圈浸淫多年,她见过的美男车载斗量,可看见这一位,仍不得不打心眼里发出赞叹——这五官气质、眉眼相貌,浑然天生的清冷禁欲感,赛过不知多少当红小生。 再瞥一眼旁边脸色微妙的方峻,只觉得离谱。 他们星耀正当红、这两年力捧的影视新星,被剧里的法医顾问秒得连渣都不剩? 这话说出去谁信! 她心下震颤,另外几人也不比她镇定。 方峻在看到男人抬眸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愣了;沈余年第一次见江洵穿这一身,只觉得警服在他身上起了绝妙的效果,他的气质,似乎天生合该匹配这一身衣服;另外,本就对法医职业敬畏有加的叶翩翩,双目放光,几乎快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要疯! 看见这人,她笔下所有男主角都同时有了脸! 不过,命案当前,江洵这一早复勘现场有了两点新发现,急着进去和其他几位法医碰头,看见他们都没有多做停留,寒暄过后,声音淡淡地道歉,“不好意思,上午我这边抽不开身,先让阿杰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等我这边忙完,咱们商谈未来一个月剧组采风事宜。” “理解理解,案子比较重要,您先去忙。” 回过神,许曼连忙道。 “失陪。” 微微颔首后,男人抬步进了办公楼。 目送他远去,叶翩翩猛地一把攥住沈余年的胳膊,压低声音叫道:“啊啊啊,这一趟来得也太值了吧。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帅的法医,哦不,男人,气质简直绝了!” 沈余年看着他的背影,兀自出神。 许曼偏头看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暂时应该没什么事,那你们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找找那种感觉,我回公司一趟。下午过来接你们。” 话说到这,她略有迟疑,“中午吃饭的话……”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这里面有食堂的,饭菜很不错。领导也考虑到了,他们去外面吃饭不方便,已经吩咐过我,中午带他们去食堂。” 李杰连忙说。 顾虑被规避,许曼点头,露出个很客气的笑,“麻烦了。” 尔后又看向沈余年,“余年,你送一下我。” 沈余年跟她一起往外走了几步,听她说:“还是我之前那句话,不打算破镜重圆,就要把握分寸,不要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曼姐。” 沈余年轻轻唤了一声,在许曼扭头看她时,叹口气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尽量。” 她尽量克制住,将那身警服扒掉的冲动。 许曼完全没想到她在脑补些什么东西,只听她语气,都觉得自己最近大抵睡不安稳了。可事已至此,她又根本没办法让这两人保持距离,只得唉声叹气,先一步离开。 接下来一 分卷阅读113 个多小时,沈余年三人跟着李杰,差不多将法医中心各处都参观了一遍。 十二点多,李杰正预备带他们去食堂,接到了江洵的电话,挂了电话,他长吁一口气,笑着说:“江哥的电话。说他领你们去食堂吃饭,现在在值班室门口等我们。” 几个人便前往值班室。 哪曾想,在值班室门口见到江洵,正要跟他一起离开时,侧后方远远传来一声,“学长!” 学长? 沈余年偏头,看见一道人影由远而近。 是李书会。 第54章 后来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灭门案上了微博热搜, 李书会想想也知道,案子会由市局接手。 她学医,大学期间总找各种理由去混江洵那个圈子, 认识的学长学姐也有毕业后进体制的,对这一套流程,大概都知道, 对市局的法医中心,也略有几分了解。 法医中心从上到下有二十多人, 专门搞解剖的不到十位, 解剖每具尸体时基本需要三四个人, 二至四小时完成。这种灭门案性质恶劣, 社会关注度高, 凶手逃在外,几具尸体拉回来必然连夜解剖, 江洵昨晚,百分之百加班。 星期一, 她其实也上班,可一想到周六校友会上的事就觉得心里不舒坦, 所以特地过来一趟, 想借着关心之名,探一探江洵的态度。 哪能想到, 竟会遇见沈余年! 看见她的那一刻,李书会整个人都不好了。 高中那会儿, 她就挺嫉妒沈余年。因为这人又穷又冷,在一众新生里却风头无二。后来沈余年和江洵分手,她高考报了中医大,成了江洵的大学学妹, 她以为,那就是命运给他们三人的结局。 可沈余年进了娱乐圈! 她那一副长相,还有那一股拼劲儿,进了这个圈子早晚会红。有一段时间,看见她上热搜她就觉得心塞,所以她平时不太乐意去关注沈余年,沈余年的影视剧包括综艺都不看,自然不可能知道她的通告行程。看见沈余年出现在公安局,她的第一反应是——沈余年来纠缠江洵。 就很恼火! 偏偏她也没立场说什么话,只能在江洵走到她面前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问他,“学长,余年也过来找你呀?” 江洵看着她,不答反问:“有事吗?” 李书会摇摇头,露出一个很柔软的笑容,“没有。就是看到热搜,想着你昨晚肯定又加班了,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 她以往和江洵相处,从不会说什么过分暧昧的话。 可男人呀,尤其是江洵这种冷淡挂的,大抵需要火热一些,才更对路。因而经过一天多的思考,她决定主动出击,让江洵感觉到她对他的在意和关心,正视她的存在。 不远处,李杰等人听不见两人说话。 江洵侧身背对他们,李书会却是面朝他们的方向,注意到李书会长得不错又笑得温柔娇俏,叶翩翩没忍住好奇,悄声问李杰:“那是江老师女朋友吗?” “不是吧。” 李杰入职时间不长,这也是第一次见李书会,挠挠头,语气迟疑,“没听说江哥有女朋友。” 正说着,李书会朝他们走来。 李书会感觉江洵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认识这么多年,对她也从未表露过一丝亲近,她每次面对他,都得拼命找话题,今天是突然来的,也没太好的借口跟他聊,索性先到沈余年跟前,宣示一下所有权。 沈余年没想到她竟会主动跟她说话,用的还是一副极为熟稔的语气,笑着说:“好久不见,你也过来找学长呀?” 这个“也”用得挺微妙。 其余三人愣了愣,俱是用一副震惊的目光打量沈余年。 她和江老师,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么? 好像以前还认识? 可今天见面,分明是一副互不相识的样子嘛! 身为一个在言情小说圈混迹多年的资深书虫+网文作者,叶翩翩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沈余年也没让她失望,在李书会笑意盈盈的目光中,淡淡笑了起来,点点头回应,“嗯,他拿了我发圈,过来要。” 她的“嗯”是轻声,态度漫不经心,语气轻描淡写地投下一枚重型炸弹。 发圈? 这对女生来说,是很私人却无关紧要的东西,可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拿女人的发圈呢。 李书会猝不及防,整个人狠狠愣了下,几乎是一瞬间,笑容从脸上褪了个干干净净。 “阿杰。” 江洵在李书会之后走过来,将两人对话尽收入耳,脸色冷冷地唤了一声后,吩咐说,“你带他们先去饭堂,我随后过来。” “哦,好的。” 冷不丁吃了江哥的瓜,李杰心里有几分激动,不过他年龄小,进来就是江洵在带,对他的话,一向言听计从。答应后,忙不迭冲沈余年笑,“几位老师,我 分卷阅读114 带你们先去饭堂吧。” 沈余年点点头,没再看李书会,跟他走了。 目送一行人走远,江洵原本淡漠的脸色蓦地阴沉了几分,他用那种探究又似乎觉得好笑的目光看着李书会,冷声问,“你不会真觉得他们叫你一声小学妹,你就和我有什么特殊关系了吧?” 这样的他,是李书会从未见过的。 他挑明一切的语气,让她心情一下子慌乱,犹疑道:“学长?” “之前没说什么,是觉得没必要。” 江洵冷着一张脸,漆黑眼眸盯着她,声音低沉,像冰八度的酒,“现在我觉得很有必要和你申明一下,不要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我对你毫无兴趣,更不要当着我的面,在她面前彰显你的存在,你没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相反地——” 他轻晒一声,“只会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他竟用滑稽这种词来形容她,就因为她主动和沈余年说了一句话,李书会怔怔地看着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都不认识他了。 可江洵显然不在意她怎么想,话说完,抬步就要走。 李书会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真的像一场笑话,心里的委屈愤怒压都压不住,她冷笑一声,拔高语调问:“我滑稽可笑,那么你呢?北城一中女生心里的白月光,S省曾经的理科状元,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脸面都不要了吗!” 江洵步子没停。 李书会又道:“她日记本上写什么,你不会忘了吧?让我提醒你一下!2010年8月31日,我想报复李文若,让她的心上人为我称臣;2010年9月2日,走过一个路灯时,我将印着照片和学号的一卡通丢在了地上。那是江洵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我要她的心上人爱我;2010年9月3日,看着宋远航志得意满的背影,我心里盘旋出无数个利用他接近江洵的设想;2010年9月8日,我在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特别了……” 她冲过去,挡在江洵前面,仰头怒道,“她根本不喜欢你,你就是她用来报复李文若的工具而已!”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垂眸看她,江洵总算停下了步子,一开口,声音却一股子戾气。 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女人对手,可李书会却发现,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握成拳,下颌线绷得极锋利,就连一双好看的薄唇,也因为抿得过于用力,成了一条线。 她又觉得悲哀起来,忍不住问:“她到底哪里好了?在高中就勾三搭四的,日记里你占了一半倪行占了一半,现在还混娱乐圈,不知被多少人睡过,哪里配得上你喜欢!” “李书会。” 江洵闭了闭眼,“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这句话,他开了个头,突然顿住,原地静立了几秒,看着李书会,自喉咙间溢出一声极低的、自嘲般的轻笑,垂下眼帘说:“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才一直这么痛苦。” 李书会愣住,傻了一般地看着他。 这句话她可以理解为——就是因为不知道她哪里好,而他又无可救药,无法自拔,所以痛苦吗? 他是江洵呀。 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这么卑微,这么……自暴自弃。 八年时间,都不够他放下她吗? 喉咙滚动,满腔的愤怒和不平折磨着她,李书会只觉得自己煎熬得要爆炸了,可在这样的江洵面前,她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饭堂里。 李杰刷自己的卡,给沈余年他们三人打了饭后,选了个位子坐下。 午餐时间,市局的饭堂里一贯热闹,沈余年乍一出现,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和议论。 警察这职业虽高尚光荣,可因为总和犯罪分子打交道,去的地方百无禁忌,还经常弄得灰头土脸,有时候连着加班,蓬头垢面胡子拉碴都是常态。反观明星,常年活在聚光灯下,锦衣华服光鲜亮丽,实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沈余年正当红。 红气养人,她坐在那,哪怕穿最寻常的衬衫长裤西服,举手投足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范儿在,将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有几个年轻的,低语半天后端着饭凑过去,笑问:“沈余年?” 许是从小那些经历,沈余年面对警察,总有些敬畏在,听见这问话下意识站起身,回答说:“是,你们好。” “你好你好你好!” “别紧张啊,你这冷不丁站起来,我都紧张了。” “嘿嘿,我们没什么事,就好奇。” “哈哈哈,对,好奇。” 几个警察年龄都和她相当,见状一个两个都不好意思了,争先恐后地开始安慰人。 江洵走进饭堂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幅画面。 沈余年站着,其他几人因为她起身也连忙站了起来,三个人和对面他一群同事寒暄说笑,场面热闹中透出一丝客套,客套中又略显好 分卷阅读115 笑。 无意中瞥见他,有个警察唤了声:“江哥。” 一时间,“江哥”、“江哥”的喊声此起彼伏。 江洵一一应了,淡声斥:“吃饭就别聚着了,像什么样。” 他年龄也不算大,可性子冷淡沉稳,遇事从容不迫,既有一省状元的光环加身,又有上面领导看重爱护,在市局里,也算一号传奇人物,在年轻的一群里颇有些威严。 见他训,本来想坐下的几个警察顿时又做鸟兽散。 江洵收回目光,去窗口打饭。 叶翩翩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身,低声问沈余年,“余年姐,江老师一直都这种吗?” 刚才来饭堂的路上,她已经知道沈余年和江洵是高中校友了。 听了她的话,沈余年淡笑,“嗯。” 在众人面前,江洵的确一直如此。 可她见过那个不一样的他,那个他,会温柔笑着说“我想和你待会儿”,会拉她手摸她头发,会因为拥抱心跳加快,也会因为亲吻呼吸急促,只可惜,她将他弄丢了。 见她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叶翩翩也不好意思多问,低头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 江洵打了饭回到位子边,正好听她“啊”了一声,看向沈余年问:“余年姐,你要去《心跳不说谎》吗?” “心跳不说谎?” 李杰觉得这名字怪怪的。 叶翩翩一笑,解释,“是一档节目,恋爱综艺,哈哈,李哥是不是没看过这类?” 李杰呵呵一声,“一听这种就是你们女生爱看的。我不太看综艺,有时间的话顶多看看球赛。要我说现在这综艺节目真够五花八门的,恋爱综艺,是明星在节目上谈恋爱吗?” “差不多吧。” 沈余年笑,“现在的小孩儿就喜欢磕cp,这种节目也算应运而生。” 李杰不懂了,“那这到底算不算谈恋爱?假戏真做?还是说节目完了关系也就没了?你们这圈子太乱了。” “这要看男女嘉宾呀,瞅对眼了就锁死交往,没有就及时解绑,不过你弄错了,不是……” 叶翩翩话说到这,大腿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微微一愣,看向沈余年。 沈余年冲她温柔一笑,“吃饭吧,你的面一会儿坨了。” 叶翩翩:“……” 她本来想说,不是明星在节目里谈恋爱,而是素人嘉宾,余年姐上节目,是去当恋爱观察员。 余年姐为什么要打断她? 叶翩翩抿唇,小心地瞥了一眼刚坐下的江洵。 江老师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第55章 后来 “让我在你那住一个月?” 吃完饭, 五个人一起出了饭堂。 李杰走得略远接电话,沈余年和方峻都在低头刷手机,叶翩翩抬眼, 看着江洵冷峻的侧脸,鼓起勇气试探问:“江老师,法医中心这边, 宿舍楼里有空房间吗?” 江洵偏头,“你要住?” 叶翩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说, “我不是燕京人, 最近因为剧本的事过来, 一直住朋友那。可是她那地方距离这边实在有点远, 我早上六点多就得起,影响人家休息。本来想在附近住酒店, 又觉得不太划算。”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身为一个刑侦题材爱好者, 她特别想实地体验一下法医的日常生活,也算给写文积累素材找灵感了。 不过这个, 她不太好意思说。 江洵点点头, “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宿舍里有空房,如果你们想住, 我现在带你们过去看看环境。” “那太好了,谢谢您!” 叶翩翩惊喜得差点跳起来, 说完话,忙不迭问另两人,“余年姐方峻哥,你们要住宿舍吗?” 方峻抬头笑了下, “不用了。” 沈余年沉吟两秒,却问出一句:“江老师住哪儿?” 叶翩翩+方峻:“……” 这么直接的吗? 两人表情神同步,齐齐看向江洵。 江洵脸色冷冷淡淡的,看不出特别明显的情绪,语气平常,“外面。” “外面是哪?” 沈余年歪头看他,又问。 江洵盯了她一眼,“对面小区。” 再问下去,就牵扯到人家隐私了,沈余年“哦”了一声,低下头,却给他发微信:“你一个人住?” 几个人一起往宿舍楼方向走,除了江洵,没人知道她发的这条微信。江洵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眼,回:“?” 这是连一个字都不想和她说的意思? 沈余年想了想,又发:“一个月时间,租房时间太短,住酒店也不方便,要是你一个人住的话,能不能收容我一下呀,我付你双倍房租。” 江洵:“抱歉,不太方便。” 沈余年:“十 分卷阅读116 倍房租?” 江洵看着手机的目光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你钱很多?” “难不成你金屋藏娇,怕小秘密被我发现?” 她似乎和学生时代不太一样,哪怕是在微信里说话,也比以往自信飞扬许多,可正是她语气里这股轻佻与松弛,让江洵脸色沉了少许,他没再回复,将手机收进裤兜。 沈余年余光瞧见他动作,心下一阵抑郁,又拿他没办法。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宿舍楼。 市局的宿舍算不上豪华,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倒十分贴切。不到二十平的开间,两张单人床,两个床头柜,两套书桌椅,配备空调和洗手间,24小时供应热水。 叶翩翩看完心下十分满意,问江洵,“我一个人住一间?” 江洵的目光,短暂地在沈余年身上停了一下,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对,可以的话,我等会拿钥匙给你。” “可以可以。太感谢您了。” 叶翩翩住宿舍的事,便这么定下。 临近两点,几个人没多做停留,一起从宿舍楼出去,前往办公楼。 “我们的工作环境,阿杰上午已经带你们熟悉过了,再有什么想了解的,你们随时问我,问他也行。工作时间上,我是双休,不过每周内的星期二和星期四值夜班……” 叶翩翩插话:“我们也要吗?” “不用。” 江洵看了她一眼,“你们按正常上下班时间过来就行。” 方峻笑着说:“法医这行业听起来挺酷,实际上够辛苦的。听杰哥说,你们昨晚基本全员加班了。” “灭门案这种大案,除了内勤全员上很正常。” “不过我挺好奇。”方峻注视着他,目光里显出疑惑,“您当初是为什么想入法医这一行的,我听杰哥说,您高考是省状元。” 江洵瞥了李杰一眼。 后者一愣,挠头冲他笑,尴尬中带着几分无辜。 江洵也就没过多计较了,淡声讲:“和小时候一点经历有关。” 话说到这,他没往下继续,方峻多少也知道察言观色,笑着说了句“原来这样”,便没往下继续了。 沈余年跟在他旁边,目光落在他冷白清隽的侧脸上,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早些年,他大伯那句——他父母都是烈士。江洵当法医,应该和他父母的牺牲有关吧。只不过他这个人沉稳内敛,举手投足从容不迫,压根没人能将他和“父母双亡”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大伯? 避免了让她这种背景的人,成为他未来档案上的污点。 下午上班后,江洵联系了刑侦处一个警察,让带了方峻过去,因为《法医小姐》剧情里,沈余年饰演的女主是法医,方峻饰演的男主是一位经常和法医打交道的刑警,在刑侦处,更便于方峻体验学习。 沈余年、叶翩翩两人,则在解剖室泡了一下午。 上午李杰带她们参观时,没有进解剖室内部,严格说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进解剖室。叶翩翩自不必说,法医刑侦类小说和电视不知道看过多久,进去后便一脸兴奋,左看右看,问东问西。 沈余年最开始写小说那会儿,也看小说,不过出道后忙了起来,渐渐就离那个圈子远了。 乍一进去,只觉得一股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想到在接了这剧本后看的一点专业普及,料想是福尔马林。 解剖室给她的直观感觉是阴森、冰冷、无情。目之所及许多东西都是泛着冷光的金属物,地面也是冷冰冰的白瓷砖,哪怕在下午,室内光线不暗还开了灯,都让人产生极大的不适。 这就是江洵工作时最常待的地方呀。 她小心走动,默默地看,耳听着叶翩翩不时响起的问话声以及江洵低而清晰的解答声,不知怎地,心脏变得十分柔软,似乎被人用手捏揉,那种难受,让她某一刻鼻尖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叶翩翩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思却有细腻的一面,感觉到她一下午都兴致不高,还以为是自己一直缠着江洵问东问西惹了她不悦,下班时间一到,便以要去朋友家拿东西为由,直接溜了。 江洵关上更衣室的门,俯身低头,在水龙头下细细地搓着手,背上突然一重,腰也被人紧紧搂住。 沈余年从后面抱住了他。 水流声哗哗哗地,遮掩了他在一瞬间突然加快的心跳声,他眼帘微垂,目光静静地落在她交缠的双手上,嗓音冷沉,“沈余年。” 他其实早就想和她算算账。 想问问她,他们曾有过的点滴,是否都是假的?如果有那么一丝真,何至于他将那一本自始至终未曾揭开的日记放在她眼前,她就说出“我们分手吧”这种话? 不辩驳,不解释,干脆利落,斩断所有。 她将他当什么? 可沈余年,于他的所有煎熬一无所知,或者说,明知道却不愿意面对,听他那 分卷阅读117 么唤,她笑出声,用十足十甜腻软和的嗓音说:“江老师,让我在你那住一个月,嗯?” 她不想想那么多,过去未来,有的没的,就想抓住当下这一个月,和他逍遥快活。 江洵被她这句话惹笑了,他垂着头,轻轻舒出一口气,伸手抓住沈余年一只手,力道之大,让她下意识蹙紧眉。他转过身,深沉黑眸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问:“沈余年,你将我当什么?” “弄疼我了呀!” 沈余年咬唇,有些气恼地看着他的手。 她变得真美,大而含情的眼睛,端正高挺的鼻子,丰润优美的嘴唇,五官轮廓的每一处,都好看得鲜明直接,坦荡肆意。此刻被他握着手腕,眼睛里包着一汪水润润的光,贝齿轻咬着娇艳欲滴的唇,那么楚楚可怜又含着一点撒娇意味地盯着他,摆明了一副恃美行凶的姿态。 江洵甩开手,大步往出走,拼命去压制胸腔里乱窜的那团火。 “行不行呀?!” 沈余年追出去,指尖揪住他一点衣袖。 江洵笑,“非要住我那,你是想做点什么?” 沈余年揪着他衣袖的那一点力道没松,她就借着那一点力道,身子微微前倾,踮起脚尖,红唇凑到他耳边,轻呵一口气,“那就要看江老师,想不想让我做点什么了。” 妖里妖气的,是她又不像她。 江洵整个人骤然一僵,感官功能瞬间被无限放大。 沈余年轻笑,闭了下眼,头一偏,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他颈侧喉结边。 江洵猛地推开了她。 力道太大,她踉跄后退,重心不稳,跌倒的前一秒,胳膊又被他一把抓住,抱了个满怀。 沈余年怔怔地依在他怀里。 江洵放开她,也不知怎么想的,问出一句:“什么时候?” 沈余年:“啊?” 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什么时候过去住,忙道:“明天!今天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话说到这,她陡然停顿了下,改口:“今晚吧。等会儿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晚点过去。明天不太方便。” 江洵没说拒绝的话。 沈余年松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僵冷的气氛,手机却突然响了。 许曼打来的,说自己再有五分钟到市局,问她可以走了没? 沈余年挂了电话,再去看江洵,发现他已经转身,走出了好几步,她连忙追上去,软语商量:“我经纪人过来接我了。那我先跟她回去,过来时打你电话好不好?” 第56章 后来 “晚安。” 回去的路上, 沈余年签了许曼拿过来的几个合同,又同她说了以后不用公司车接车送,自己往返市局的事。 许曼手下不止她一个艺人, 听了这话也没异议,叮咛了两句让她来回路上小心安全,将人送回家后便离开了。沈余年在家里没多待, 收拾了一些护肤洗漱用品、换洗衣物,装满了一个26寸的拉杆箱, 出门下电梯, 开车前往江洵所在的小区。 小区还挺大, 东西南北四个门, 是国内一家挺有名的房地产集团所开发, 五星物业,管理严格, 没登记的车子进不了车库。 沈余年打江洵的电话没人接,将车子停在了小区外路边一个车位上。 所幸已经到深冬, 天冷,人都穿得厚, 她一身长衣长裤, 下车取了拉杆箱,脖子上围了一条大方格围巾, 脸上戴着黑口罩,头上扣着宽檐帽, 全副武装地走在路上,也并不引人注意。 先前答应让她过来时,江洵在微信里发了门牌号。 她走走停停地终于找见,发现门关着, 无论是按门铃还是敲门,里面都无人回应。 只好将拉杆箱立在一边,又发微信:“你不在家吗?” 江洵出现场回来,下车后正好看见这一条微信,停下步子回复,“加班刚回来。你到了的话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沈余年:“哦。” 看着手机屏幕,江洵唇角轻牵了一下。 李杰正好从他旁边过,注意到他脸色,忍不住笑问:“江哥,这么晚了还和谁发微信呢?” 江洵看了他一眼,“没谁。” “……” 分明就有! 要不然干嘛笑? 还是在出了这么个现场后? 不过这些话,李杰是万万不敢直说的。运回来的尸体进了冰冻库,两个人便去洗浴室冲澡。洗完澡再出来,李杰看到站在镜子前擦头发的男人,又忍不住连瞟了好几眼。 身为法医,他们出现场以及局内开会,是需要穿警服的,其余时间不做规定,基本就穿常服。连主任都时常打趣,说他江哥,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法医中心的整体颜值。在他来之前,市局的局花是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小姑娘,他来了之后,这称号,莫名其妙落到他身上了。因为他性子太冷,内勤那几个姑娘,还给他取了个“冷美人” 分卷阅读118 的代号。 也是够搞笑的! “有事?”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江洵偏头问了句。 “啊?” 李杰陡然回神,再说话,语气里带着试探,“江哥。你不是沈老师高中时的学长么,关系怎么样?” 江洵没回答,一副等他继续说的样子。 李杰只得硬着头皮笑了笑,“就刑侦和网安那边有几个人,知道她要在我们这边待一阵子,下午都发微信问我呢,能不能给家里弟弟妹妹要几张她的签名,还有两个想合照。我下午没见上人,这……也不太熟,所以就……你帮大伙儿问问?” 江洵握着毛巾,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周身的气场,给了李杰一种“他好像不太乐意”的感觉,不过就在他以为他可能要拒绝时,又见他转头,声音淡淡讲:“回头我问问。” “那好,谢谢江哥了。” 李杰顿时松一口气。 江洵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到七分干,拿了外套,走出洗浴室。 沈余年在门外等了能有半小时,腿酸得不行,还有点瞌睡,实在站不住,便拿着手机,蹲下继续等。 江洵坐电梯上来,走到门口,看见的便是这一幅画面——拉杆箱立在一旁,女人没什么形象地抱膝蹲在他家门外,帽檐兜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一角,让人窥见她凝脂般的雪肤,流畅的下颌线。 沈余年蹲不住了,起身想换个姿势,却发现双脚麻得动不了,那种酥麻的酸痛让她脸色扭曲了一瞬,正想叫唤,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人影。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长身玉立在那,悄无声息,用一双黑眸,静静地盯着她看。 沈余年挤出一个笑,才发现自己戴着口罩,他看不见,便连忙说:“回来了呀?” “嗯。” 江洵走上前,一边用指纹开门一边说,“抱歉,事情来得太突然,忘了通知你。” “又有案子吗?” 沈余年脚麻得不行,一手托着行李箱,扭着身子往里走。 江洵余光瞥见她弯腰弓背,还不时发出“嘶嘶”倒吸气的声音,从她手里接过拉杆箱,推着往里走,头也没回地提醒她,“一次性拖鞋在右边鞋柜最下面一层。” 沈余年“哦”一声,一边扶住鞋柜去拿拖鞋,一边好奇地打量周围。 上来时她就发现了,这栋楼是两梯四户,不过两个电梯间没有连廊,所以也可以说成一梯两户。像这种格局,一般都是一大一小,中间非南北通透的是小户型,两边南北通透的是大户型。 江洵这间在边上,看空间格局,应该是个面积130平以上的四室两厅。现代气息很浓郁的男性轻奢风,黑白灰色系,目之所及几乎没有杂物,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一个人,租的话不至于租这么大,应该是买的房。 预备在燕京定居吗?可以他的背景,考A市市局,在A市定居,才是该走的路。 “还走不了?” 将她行李箱推到客卧门口,江洵一回头,发现她换好鞋却坐那里发呆,出声问了句。 沈余年将心一横,拖鞋重重地踩在地上,待那一股子酥麻感过去,她笑着起身,往里走,很随意地问:“你们这工作强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天天晚上都要加班?” “说不准。” 江洵收回目光,推开客卧房间门,“你住这间。” 他说的,是进门后第一间。 在四室的配置里,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以客餐厅相隔,一般都会设置成老人房、客房或者保姆房。 离他的主卧很远呀。 沈余年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又听他问,“吃过饭了没有?” 沈余年看他,“吃过了,你还没吃吗?” “准备去吃饭那会儿出了案子,就到现在了。”江洵说话间又走到玄关处,脱了风衣用衣架挂好放进衣柜。他低着头,灯光打在他肩上,将衬衫映得雪白,他侧脸清俊,长睫在眼睑下方拓下暗影,摘腕表的动作随意却显得优雅,像电影里,男主人公回家后,无声的慢镜头。 沈余年的目光上移,落在他衬衫领口。 他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粒,因为低着头的缘故,边缘严丝合缝地贴着脖颈皮肤,给人一种一丝不苟,严谨规整的印象,偏偏她这么看着,很想凑过去,在他微凸的喉结上咬一口。 她的目光,直白赤/裸,江洵感觉到,却佯装不察,换好鞋后,问她,“要不要再吃点?” “不不不。” 沈余年摆手,“你别诱惑我,我最近在减肥。” 江洵:“……” 沈余年在他印象里,没胖过。一米六五多一点的个子,体重估摸着不到五十公斤,腰细得好像手臂用点力就能折断,哪需要减肥? 不过现在的女生,十个有八个口头禅都是减肥,她工作需要,时常上镜,可能对自己有更高要求。 江洵也不勉强,抬 分卷阅读119 步去了厨房。 沈余年归置好东西,鼻尖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 江洵时常加班,回来晚是常态,冰箱里食材都是现成的,他煮了碗卖相很好的海鲜汤面,一个人坐在灯光下的餐桌边,低头享用。走出来看见这幕,沈余年想到的,却是她第一次去他家,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下楼到了厨房门口,看见的那副画面。 定定神,她走过去,没话找话,“今晚是什么案子?” 江洵头也没抬,“十三中死了一个女孩。” 他这么一说,沈余年才突然想到,沈墨青所在的十三中,好像就在这附近。心下诧异,她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呀?” 江洵静了几秒,声音不疾不徐,“下午晚饭后,同宿舍的女生发现她死在宿舍,楼管老师报的警。我们过去时,几个舍友都说她有挺严重的哮喘,猜测是哮喘发作没来得及用药意外死亡。” “那是吗?” “应该不是。现场有几个疑点,尸体已经拉回法医中心了,现在就在冰冻室,走一下手续,明天差不多能解剖。” “这个……我们能进去看吗?” 江洵回忆了下合约条款,“可以跟进去,不过涉及案情细节,要保密。” 沈余年“哦”了一声,左臂支起,手肘抵在桌上,大拇指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下巴,语气里有几分忐忑和担忧,“我还没现场看过这个,会不会很害怕?” 江洵抬眸,触及她目光,叹气道:“有我在。” 话落,人便起身,端了碗去厨房。 沈余年因为他这句话失了会儿神,再抬眸,他已经洗好碗,走出厨房,关了灯。 餐厅这一块突然暗了下来,她忙不迭起身,问:“你这就要睡了?” 江洵看她一眼,“不然呢?” 明明刚才说话还很温和,一眨眼,又变成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沈余年有点讶异地看着他,张张嘴,好半天才笑起来,“不到十一点呢,可以聊会儿天呀。” 江洵笑,“大明星,我昨晚就睡了三小时。” 他脸上的笑容不达眼底,大明星这三个字,更好像有一股子冷讽的意味在里面。 沈余年倏地也笑了。 是呀,她现在是大明星。 明面上,那些校友都捧着哄着,可实际上,应该都会在背后议论她吧,就连孟文静,都会猜测她和顾总之间有无暧昧,更何况其他人?江洵应该觉得她早就脏了吧。 沈余年凑过去,“晚安。” 她在他脸上留了一个吻,尔后,翩然转身,就像个没心没肺的渣女一样,进了房间。 江洵站在原地。 两只手握紧又松开,好半晌,舒出一口浊气,冷着脸转身。 第57章 后来 沈余年懵了。(补28日晚) 沈余年进了房间后, 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响了一下。 她过去看,发现是孟文静发了条微信,问她:“过去第一天, 感觉怎么样?” 星期六回家时,她醉得不太清醒,孟文静将她交给沈墨青之后便离开了, 昨天下午发消息聊天,知道了她今天要开始去市局采风, 为下部剧做准备的事, 也知道了江洵是他们剧组的法医顾问。这会儿发微信, 自然是想问她和江洵之间怎么样。 相交多年, 沈余年对她含蓄的说话风格早已习惯, 拿着手机回了条:“我现在在他家。” 文静:“???” 文静:“!!!” 文静:“你们这么猛的吗?” 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沈余年忍不住一笑, 刚才那点因江洵而起的气闷也瞬间消散,回她说:“别想太多, 各睡各的。他已经去睡了。” 孟文静发过来一条语音:“不是,我说余年, 你怎么想的呀?要我没记错, 当年是你甩的江神吧?他就一点儿不生气?那天在酒店里一通亲,这才隔了一天, 好家伙,你直接登堂入室了!他肯定对你余情未了, 你呢,打算和他复合?” 沈余年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将她这句话听了两遍,默默打字:“没, 我就是想跟他睡。” 孟文静:“啊这……” 她一句话就起了个头。 沈余年等老半天,看见她又转成文字:“你开玩笑的?要不然这,好像有点渣啊,我想打你!” 好歹也是北城一中毕业的,孟文静的心思虽从不在恋爱上,对江洵,那也有着厚厚一层滤镜。沈余年这话,让她心里都涌起一些微妙的不舒服,为江洵抱不平。 可就在她拿着手机平复这种情绪时,看见沈余年又发了一条:“多余的我不配。” “……” 孟文静一时语塞。 想到自沈余年出道后那些绯闻黑料,又觉得这种情况下,问什么也不合适,只能回了个省略号。 沈余年也知道,自己这说辞,好像挑战乖宝宝的底线了。她没再 分卷阅读120 说什么,改而找出周小小的微信,问她:“小小,你之前不是说,男朋友手机里有那种视频吗?能不能发我一下?” 小小:“???余年?” 沈余年:“江湖救急!” 周小小直接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知道了她和江洵相遇的事,就没再问太多,硬着头皮从刚交往不久的男朋友那里要了人家珍藏了几年的经典视频,发给了沈余年。 时过境迁,孟文静对沈余年和江洵当年的事哪怕了解了,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可她不一样,她很早就知道两人分手的真相了。2010年3月14,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末,国际消费者权益日前一天,她妈妈周六带她逛商场,给她买了平生第一件a。 她穿着去学校,特别紧张,走在路上都怕被人发现她的小秘密,头都不敢抬,在教室上晚自习,也十分不自在,是余年的电话,将她从那种做贼一样的状态中惊醒了。 她发短信给她:“小小,你能不能来操场陪我一下?” 晚自习班主任在跟,搁平时,她没胆量出去。可那天,也不知怎么地,她没有拒绝沈余年,看到短信后骗老师说肚子疼,顺利出了教室。 她在操场的看台角落台阶上找到沈余年。 她看起来十分狼狈。 马尾蓬乱,松垮地搭在肩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很没形象地蜷在那个角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她小声地叫了下“余年”后,抬起的那张脸,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她没见过余年那么伤心。 或者说,她就没见过有人哭得那么伤心。 眼睛肿了,红红的像两个小核桃,睫毛湿漉漉,根根分明,眼眶里不停滚落的泪水像小河一样,从眼角蜿蜒到唇角,流过她下巴,流进衣领。她嘴唇破了,又红又肿,分明被人肆意蹂/躏过的样子。 她吓坏了,问她怎么了,见她只一个劲儿哭,伸手去扶她胳膊,想让她起来,问谁欺负了她,要不要报警? 沈余年太漂亮,高中时,在一群同样穿校服的同龄女生里,她的漂亮特别打眼灼目,在人群中里几乎会发光。高二高三那些体育生,几乎每次看见她都会吹口哨,说一些逗趣的话,花样百出地吸引她注意力。 想到之前宋远航的事,那一天,她真的以为她受了欺负,想带她去找老师报警,可沈余年没让,她说自己没事,是江洵。 她都震惊了。 看着她唇上渗血的伤口,无法想象,那是江洵咬的。 彼时她已经知道了两人分手的事,却不知原因,在那一晚,余年像讲故事一样,断断续续地,讲给她听。她一直都知道她辛苦,却从未想过,她从小过得那么辛苦,还很不理解,江洵显然爱惨了她,日记上再怎么写,能有自己的感受真吗? 她让余年去解释,可沈余年一个劲儿摇头,说自己不配。 沈余年没有说江洵父母和大伯找她的事,所以这么多年,这两人的分手,都让周小小深感遗憾。她也知道,余年从未放下江神,要不然,她不会在高考后,得知李书会报了中医大喝醉痛哭;不会在两人已经分手的情况下,还每一年给江神准备生日礼物;更不会傻里吧唧地,把江神曾说的一些话抄写在信纸上,封在信封里,装作那是他亲手写给她的情书。 周小小在微信里说:“回来了打电话,等你们请客!” 那语气,好像笃定他们会和好。 沈余年笑笑,没再回复,趴在床上,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 她知道江洵这些年并没谈女朋友,李书会,大抵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他在某些事上,肯定也没经验。她也没经验,又想装一下老练,免不了要找些视频,学习一下。 这种视频,她先前没看过。这是第一次,压根没想到,劲爆到一开场便是两个裸/体。 “我靠。” 条件反射的一声轻呼后,沈余年只觉得一股火从头烧到脚,羞耻感爆棚,又觉得灯光太亮,她哪怕一个人看,也尴尬得不行,连忙蹦起身,想要去锁门关灯。 江洵躺下没多久,又觉得口渴,出了房间在厨房里拿了水杯,正站在饮水机跟前接水,便听咔哒一声,沈余年锁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这举动,莫非还怕他半夜进去,对她做点什么? 抿了口水,他端着杯子,正欲转身,却蓦地听见“嗯——”一下,拖着调子的女声。 脚步蓦地僵在原地。 她在房里,做什么? 视频一开始,并没多夸张的声音,沈余年平时没有用耳机的习惯,过来时也没带,听见这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手忙脚乱地将音量调低。完全不知道,这声音已经被江洵听了去,并且,她蹦起来锁门的举动,让江洵在疑惑后,心情一言难尽。 这一晚,沈余年一个视频也没看完。 简而言之,周小小她男朋友,喜好太重口了,那些视频里男女表现极尽夸张,可压根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爱意,要审美没审美,要意境 分卷阅读121 没意境,她看了一会儿,实在接受无能。 临近十二点,她便睡了。 注意到江洵冰箱里食材很多,她想着早上起来给两人准备早餐。 出道这几年,她在圈内素有劳模之称,很自律,闹钟订好后,第二天早上六点一刻便起了。 江洵房门没开。 想着时间还早,她拿了洗漱用品,在公卫里洗了个澡。洗好后,和平时一样,裹着浴巾开了门。 江洵家这个户型,公卫和主卧是斜对门,距离也就一米多,她开门走出来后,听见后侧方响起开门声,下意识回头看。这一回头,松松挽着的浴巾突然就松了,猝不及防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余年懵了。 清早起来打开房门的江洵也懵了。 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的一瞬间,沈余年“啊”一声轻呼,双手抱胸蹲在了地上。 江洵飞快地转过身去。 两个人都没说话。 沈余年也顾不得浴巾是不是还干净,捡起来将身子一裹,飞快回房。等听见她房门“啪”一声,江洵转过身,看向公卫。 公卫里水雾氤氲,热得人心慌,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玫瑰牛奶味的甜香,刚才突如其来的画面太有冲击力,江洵闭了闭眼,努力让它淡出脑海,低头弯腰,拿拖把将洗手间地面脱干净。 家教使然,他从小的卫生习惯就很好,高中和大学住校那会儿,同宿舍其他男生总爱将脏衣服攒够一盆洗,也就他跟人不一样,天天洗,还必须洗衣液、消毒液、柔顺剂挨个用一遍,到现在当了法医,经常被身边人问:“你是不是有洁癖呀?” 沈余年在房内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洗完澡都没给人打扫卫生,再不去弄,江洵怕会有意见。 只得穿好衣服,佯装镇定地走出去。 外面静悄悄地,她猜测江洵可能回了主卧洗漱,松一口气,站在公卫门口,整个人却怔忪住。 公卫地面干干净净,江洵已经拖过了,盥洗台台面,浴室柜置物架,甚至浴室镜和马桶盖,都毫无水迹亮得发光,显然被清理擦拭过,而江洵,黑西裤白衬衫,衬衫外还套了件马甲,穿得那么整齐得体,却蹲在角落,用戴了一次性手套的手,去清理缠在地漏上的头发。 专注认真的神态,让人乍看见时,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余年头皮都麻了,期期艾艾开口,“那个,我来就好了。” “没事,已经弄完了。” 男人起身,将一次性手套和指尖的头发一起扔进感应垃圾桶,站在浴室镜前,开了水龙头,仔细洗手。 沈余年穿拖鞋,比他更矮了一些,站在门口,仰头看过去时,正好看见他衬衫洁白挺括的领,凸起的喉结,以及锐利的下颌线。 他不说话、不笑时,气质显得很清冷,会有一种浑然天生的,让人觉得疏远的距离感。沈余年不想去体味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收回目光,笑笑道:“那我去做早饭。” “不用。” 江洵转过身来,看着她用干发毛巾笼着的头发,声音寡淡,“我去。你吹头发吧。” 话落,他越过她,径自去了厨房。 深秋天气冷,肯定要吹干头发才能出门,沈余年听他这么说,只能“哦”了一声,拿了吹风机,乖乖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声响传入厨房,站在冰箱前拿东西的江洵手指顿了下。 不期然地,又想起之前转身时,余光瞥见的那一幕。 女人蹲在地上,脊背光裸,肌肤白如玉,肩、背、臀,线条流畅得好像艺术品,可让他过目难忘的却是——她蝴蝶骨往下,如玉的腰背上,有大片,颜色浓重的玫瑰刺青,浅绿、深绿的藤蔓蜿蜒攀爬在她身上,与大红、深红、黑红的花朵相映衬,形成了一副艳丽到近乎颓靡的色彩。 她是疯了么,给身上纹那么一大片! 第58章 后来 磕到了 吹干头发, 沈余年到了餐厅。 江洵弄好的早饭已经摆在了桌上——烤面包片、煎蛋、牛奶、水果麦片,外加一碗拌好的蔬菜沙拉、一碟切好的橙子。 在椅子上坐下,沈余年颇为讶异地扫了眼面前一堆碟碟碗碗, 笑着问:“你早上都吃这么健康?” “这些比较方便。” 江洵头也没抬,答了一句。 早上那一幕实在尴尬,沈余年见他没有聊天的兴致, 也不想再说什么,默默地拿出手机, 一边吃饭, 一边刷手机。 江洵没等她, 吃过饭, 刷了自己的那几个碗, 给她打了声招呼后,先一步去了单位。 沈余年和昨晚一样全副武装好, 在他之后十分钟,出了小区。 上午要解剖昨晚拉回法医中心的女孩尸体, 沈余年进了大门后,走在解剖中心外面的广场上, 被里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一愣。等走近, 才知道是女孩的妈妈从外地赶了 分卷阅读122 回来。 叶翩翩告诉她,女孩的妈妈和爸爸早年离婚了, 女孩归妈妈养,但她妈妈的工作要时常出差, 所以她基本由外公外婆带。母女俩最后一次见面,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因为这些消息,尸体解剖前,她们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沉重。 沈余年没有近距离见过尸体, 昨天说起时还觉得没什么,可一想到等会儿要看见真的冰冻过的尸体,并且全程观看解剖,便觉得忐忑,既担心自己在解剖室里面失态,又担心自己的失态影响到江洵工作。因为这一份纠结,她站在更衣室外,迟迟没进去。 江洵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她时停步,想了想说:“害怕的话,今天先不要进去了。监控室有360度实时监控,你和小叶过去看。” 叶翩翩正想进去换衣服,听见这话“啊?”了一声。 江洵道:“可以吗?” 他是商量的口吻,可不知为何,那语气,让叶翩翩有点没办法拒绝。好像他将沈余年托付给自己,一旦拒绝了,就对不起他。想到反正要在法医中心待一个月,叶翩翩点点头:“那行。” 江洵朝她微微颔首,抬步去了解剖室。 沈余年松口气,和叶翩翩一起去监控室看画面。 法医中心的监控画面,360度无死角,将室内所有细节都拍得清晰无比。四位法医站在解剖台旁,一主刀、一副刀、一摄像、一记录,虽然都穿了一样的解剖服,可不妨碍她们判断出,主刀的那个是江洵。 沈余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上表情,可笔挺站立的身形,便能让人感觉到那一份肃穆。 解剖前,他朝尸体郑重鞠了一躬。 沈余年的目光,随着他拿手术刀和止血钳的手开始移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检查尸表。在他剃干净死者头发,一刀划开后脑,将头皮上下翻开时,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再睁眼,他们已经用电动开颅锯取下了死者的颅盖骨。 沈余年庆幸自己没进去。 只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监控视频,她都没能坚持下去,在江洵打开死者胸腹腔时,跑去洗手间吐了。叶翩翩比她好一点,没吐,不过到最后,整个人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对她们来说,实在难熬。 结束后,沈余年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仍然压不住,往洗手间里跑了好几次。第三次出来时,江洵在外面的水龙头下洗手。他已经脱了解剖服,穿着早上出门时那套黑色西装,西装外套的扣子没扣,在他转过身时,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和黑色马甲。将擦手纸扔到一旁垃圾筒里,他一边扣扣子一边走向她,温声询问:“还难受?” 沈余年舒口气,“好多了已经。” 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她又问,“不是意外,接下来是要移交给警队吗?” 江洵点点头,“嗯。” 叶翩翩跑过来问他,“江老师,昨天出现场的情况,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呀。听杰哥说你们俩一起去的,是你发现了好几处疑点,要不然,警队那边都要按猝死处理了。” “行,不过得等会儿,午饭时说吧,我先去一趟办公楼。” 叶翩翩自然应好。 沈余年便和她一起聊剧本,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江洵和李杰一起出来,四个人前往食堂,边走边说。 早上吐了好几次,沈余年进食堂后,实在没食欲。她没要主食,用盘子拿了几样水果,坐在位子上吃。 李杰和江洵早上都进了解剖室,不过本职是法医,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两个人都是一副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尤其是李杰,要了一碗面,还端来一盘西红柿鸡蛋盖饭,低头吃得津津有味。 沈余年拼命地克制着胃里那股子难受,可生理反应,实在克制不住,在江洵意识到她脸色不对,抬头看去时,她突然起身冲了出去。 几乎是前后脚,江洵跟了出去。 李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出了饭堂,目光从敞开的门望出去,李杰看到他们站在台阶下的垃圾筒旁,沈余年好像没吐,只是弯腰干呕,而他江哥呢,站在沈余年身侧,一下一下地帮着拍背,侧脸温和,嘴里似乎还说点什么。 不用想,一定是关心的话。 他觉得哪儿不对劲,又听旁边叶翩翩嘿嘿笑一声,低声问他:“杰哥,你有没有觉得,江老师和余年姐,好像……” 叶翩翩话没说完,冲他眨眼。 鬼使神差地,李杰想到昨晚他江哥那个笑,迟疑起来,“你是说他俩……不是吧,这才见面第二天……” “怎么会是第二天,高中校友你忘了吗?!” 李杰无语,“江哥高中毕业七八年了。” 他觉得不可能。 叶翩翩那一副磕到了的表情,肯定是小说写多了。 就他江哥这样的,不至于惦记一个高中小学妹七八年吧,可他没想到,打脸来的非常快。 分卷阅读123 江洵11月19的生日,本在星期一。可法医中心星期一一堆事要忙,所以到了周六这天,一帮人喊着聚餐,提前帮江洵过个生日。 江洵平时很少喝酒,压根不抽烟,可那天,一起吃饭的除了法医中心的,还有刑侦、网安、经侦和后勤处近十个人,里面好几个老烟枪,江洵在那烟气里坐了一会儿,主动要了根烟,还在众人起哄中,喝了不少酒,李杰入职时间短,年龄也小,发现他一直在喝,就没敢喝,终于结束后,便自告奋勇,将送他回家这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江洵醉醺醺的,上电梯时靠在他身上,一句话都没有。 他个子比江洵矮了半头,连扶带推将他弄出电梯后,在家门口,看见刚用指纹开了防盗门锁的沈余年。 沈余年录节目回来,毛呢长裙外套了件长款风衣,发型妆容无一不精致,穿着高跟鞋拎着包,回头看他那样子,能直接去拍电影画报。 李杰大脑都短路了,怔了好半天,结巴起来,“沈……沈老师,江……江江,江哥他……” “怎么喝这么多?” 沈余年开门后将包包放在鞋柜上,转过头,动作十分熟稔地将人扶住,问他的语气俨然当家女主人。 李杰尴尬地挠着头,“他后天过生日,今天大家一起帮他庆祝,所以才喝了些。” 他的生日,沈余年自然知道,也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倒没想到,市局里一众人,会在周六提前帮他庆祝。收回思绪,沈余年朝李杰笑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送他回来,进去喝杯茶吧。” “不用不用!” 李杰连连摆手,“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话落,他连忙转身,右拐的时候,还在墙壁上撞了一下。 沈余年也没想到这一遭,不过江洵醉着,她顾不了那么多,关上门,便想将人往里扶。男人没让她如愿,在她挽住他手臂的那一刻,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手腕,将她往墙上一推,欺身压上。 开门后,沈余年只来得及开了走廊灯,此刻,头顶一盏圆形的小水晶灯缕缕光芒投映而下,打在江洵肩背上。他垂眸看她,身上是浓重的酒气,眼底涌动着浓烈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江……” 沈余年一个字出口,嘴唇被封住了。 第59章 后来 “昨晚什么感觉?” 主卧里。 江洵脑子里一片空白, 平躺在床上。 进来时没人开灯,他跌倒在床上时,沈余年拉了窗帘, 整个房间便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淡淡味道,扯回他涣散的思绪,他微微偏头, 望向洗手间。 洗手间镜前灯开着,亮光笼着沈余年的身形, 外套已经不知道脱在哪儿, 她穿着质地柔软的毛呢长裙, 弓着身子, 低头干呕。 “呕——” 又一次深深弯腰后, 沈余年将身子直了起来。 今天去拍摄《心跳不说谎》的先导片,拍完后她没吃饭, 胃里没东西,其实什么也呕不出来。 就是难受。 嘴巴、口腔、喉咙里都是腥味, 挥之不去。平生第一次,她想伸手到喉咙里好好抠一抠, 哪怕她心知肚明, 什么都不可能抠出来。 她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发圈不知何时扯掉了, 江洵好像有一个习惯,在吻到动情的时候, 特别喜欢掌控她——上次是,刚才也是,他会将手指插/入她头发,贴合她头皮, 用那种把握的手势,扣住她脑袋。每每那样,她都动弹不得,可那种感觉,她其实也并不特别排斥。 她是喜欢男人强势一些的。 可真的太难受了。 她不受控制地流了泪,到现在眼睛还干涩无比,通红通红,脸蛋也是,又酸又麻,红晕经久不去,下颌两边,还隐约可见两条红痕,应该是江洵手指太用力,留下的印迹。 “咳——” 又干咳一阵,觉得实在是咳不出什么东西,沈余年打开水龙头,反复漱口后,洗了把脸。 其实想洗个澡,出了好几身汗,裙子里黏糊糊的,实在不怎么舒服,可想到江洵还在外面,她暂且将心思收了起来,擦了脸和手,长舒一口气,出去看他的状况。 江洵的酒意去了大半,躺在床上也没睡觉,却不太能起来。 那阵感觉过去后,他大脑持续了很长时间的空白,好半天,才稍稍恢复一丝清明。那丝清明逼迫着,他在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的情况下,伸手拢好了衣裤,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沈余年走出洗手间时,他看上去并不狼狈,也就衣裤不复以往的平整,显得皱巴巴。 她在他床边半蹲下,一条胳膊搭在他床沿上,柔声问:“还难受吗?我去帮你冲一杯蜂蜜水。” 这话说的,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 江洵伸出一只手摸她脸,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我……” 他想说 分卷阅读124 是他不好,喝多了无法自控,可脑袋晕晕沉沉的,回味那一瞬间灭顶的刺激,他心里生不出一丝悔意。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中学时,他们俩在他家,第一次睡一张床,她说的那句,“要不我用其他方法帮你吧。” 沈余年对上他晦涩难言的表情,握住他手,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愿意的。你不舒服的话早点睡,要不我帮你擦下脸?” 她出来时,本想着帮他脱衣服,没想到他又默默地将衣服穿好了,想来是介意她看见,所以话锋一转,只说帮他擦下脸。 江洵想说不用,别乱跑,陪他待一会儿就好。可刚才那件事,让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出,饶是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真正拥有沈余年,也不止一次在梦里梦见过他把她这般那般,可即使梦里,都没有过这么突破过底线。 他只能任由沈余年走开,看她拧了热毛巾替他擦脸,冲了蜂蜜水放在他床头,最后关了主卫的灯,主卧的门,轻手轻脚离开。 房间陷入黑暗,江洵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已经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宿醉过后,头有些疼,体力却恢复如初,手脚重新归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人一下子踏实许多,进卫生间冲了个澡,他将身上的脏衣服连同床单被罩一起揭下来,拿去阳台洗。 阴天,家里略有些暗,也安静得过了头。 迟疑少许,他去客卧瞅了眼,发现门半开着,里面没人。 沈余年不在。不过行李箱还在,床头也放着叠好的睡衣,可见并非离开,只是暂时出门了。 这认知让他长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到玄关处,又走神静立了一会儿,才前往厨房,给自己弄饭。可心里记挂着那人,难免心不在焉,又一次走神时,菜刀切了手。 沈余年回了一趟家。 分手后的每一年,她都有给江洵准备生日礼物,现在两人住一起,给他再方便不过。所以起床后她就回家了,弟弟墨青在家,做了午饭,她想着反正江洵的生日在明天,所以也没着急赶回去,跟弟弟一起吃了午饭,又开车送他去了学校,才前往江洵那儿。 江洵吃过饭去超市采买东西,回家时是六点,进门后发现沈余年已经回来了,在房间打电话。 他没打扰她,将东西提到餐厅归置。 沈余年打完电话走出房门,抬眸看见他正往冰箱里放东西,右手食指上,贴了个白色创可贴,神色一愣,忙问:“你手怎么了?” 江洵轻咳了下,开口时嗓音还有几分沙哑,“没事。中午切菜时不小心划伤了。” “那晚饭我做。” 沈余年说完这句话,犹豫地看向他,“你没在外面吃饭吧。” 江洵摇摇头。 相比于在外面吃饭,他更习惯自己动手。 沈余年便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一副要露一手的架势。江洵正要说不用,又见她笑盈盈地,“你明天过生日呢,就让我来吧,也算是犒劳一下江老师这一周来的辛苦。” “……” 江洵低声,“以后别这么叫。” 沈余年一脸茫然,“什么?江老师?” 话落,她便意外地发现,近在咫尺的男人,耳朵红了。 略一思量,她便晓得原因了,忍不住想笑。 这人,大学毕业好几年,竟这么纯情。面红耳赤又佯装冷淡镇定的样子,让她想逗逗他。沈余年笑睨了他一眼,语气好奇,“昨晚,什么感觉呀?” 江洵:“……” 这天好像聊不下去了。 他看着沈余年,抿起了削薄的唇。后者却一副坦荡自然的样子,继续问他,“有没有很爽?” 江洵转身走了。 看他进了书房,沈余年弯弯唇,心情极好地笑出声。 她哼着歌,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小时,终于将晚餐给弄好,再将提前准备的六寸小蛋糕从房间里拿出来,便喊江洵吃饭。 江洵是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出来时还沉着一张脸,目光扫过餐桌,看见蛋糕上斜插了个心形小卡片,上面一行字——江老师二十六岁生日快乐,永远貌美如花。 沈余年端详他表情,忍不住笑,“还生气呢。” 江洵声音僵硬,“没有。” 他哪有生气,纯粹是觉得羞耻而已。尤其她每次叫他老师,那语气里,总有几分古怪的戏谑,让他不太自在。 沈余年拿了筷子摆好,招呼他,“坐呀,尝尝我手艺。” 她蒸了一点米饭,知道江洵喜欢吃酸,找了龙须面、调料和金针菇、肥牛,给他做了碗酸汤肥牛面,另外又炒了虾仁西蓝花,酸辣藕丁和尖椒肉片,量都不大,盛放在白瓷碟里,卖相却十分好。 江洵坐下,又听她说:“要不先许个愿?” 沈余年起身关了灯,室内只余蜡烛闪烁的亮光,江洵闭上眼无声许愿,那亮光罩在他脸上,让他素来清冷的眉眼,显得柔和多情,好像古诗里,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分卷阅读125 “好了。” 沈余年听见他说。 她打开灯,坐在江洵对面,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蓦地有几分不自在,笑问,“许了什么呀。” “你想不到?” 沈余年:“……” 她笑了笑,去切蛋糕。 回避的态度,让江洵的心情蓦地沉了一分。 可有些话,是需要说清楚的。他不想和她这样糊里糊涂地住下去,事已至此,追究过往并无益处,无论眼前这人在过去几年经历过什么,他要和她在一起,都必须全盘接受。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吃完饭,因为江洵手上有伤,沈余年便自告奋勇去洗碗,正洗着,背上倾覆下一道人影。江洵松松地搂着她,低声说:“余年,重新在一起吧。” 沈余年手抖了一下,拿着的小碗滑落在水池里。 许久,她听见自己轻松的声音,“你是因为昨晚的事过意不去吗?没事的,我不会放在心上。” “哈——” 江洵轻笑了声,“不放在心上?” 他声音很低地反问了声,松开搂着她的手,好半晌,人没走,却也没再说一句话。 沈余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闭了下眼,语调轻松地又说,“你喝醉了嘛。醉酒冲动很正常,况且我们都是成年人……” “够了。” 江洵没等她说完,声音冷淡地打断她,笑道,“你要是想告诉我,你对每个喝醉的成年人都这样照顾,那不必了,我不想听。” 沈余年呼吸一窒。 江洵抬步走了。 耳听他走远,她像脱力般,弯下腰,两手撑在水池旁台面上,喉咙滑动着,平复情绪。 这之后,江洵没再理她。 虽然两个人还住在一个家里,可似乎一下子,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上班时他会提前走,早餐也不给她准备,就连上班时间,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几乎将她当成空气。 一天出去,叶翩翩和李杰都察觉出异样了,悄悄问沈余年,她把江洵怎么了? 这话似曾相识,沈余年却没办法回答,只能勉强笑笑,“没什么。” 她摆明了不想说,叶翩翩和李杰再好奇,也只能憋着,这一憋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周二晚上,李杰和江洵值班。 值班室电话没响,两个人也没事,晚饭后不急着睡觉,各自坐了张椅子,江洵看书,李杰玩手机。打了会儿游戏,李杰觉得眼睛疼,退出后在外面闲转了一小会,再回来,无所事事地刷着微博。 江洵正看书,听他“啊”一声,便抬眸看过去。 “沈老师上热搜了。” 李杰将手机拿过去,语气迟疑,“和一个男的。被网友拍到一起进出酒店,说是恋情曝光。” 话到最后,看着江洵脸色,他声音低了下去。 江洵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屏幕暗了下去,他却早已认出,沈余年旁边那个男人,是倪行。 第60章 后来 “那你住到我家,总不是意外吧?…… 网友拍到的照片不止一张。 第一张是两人一起进酒店, 时间显示17:40;第二张是两人一起出酒店,时间显示19:10;其外,还有两人一起上车, 车子开远的背景图;沈余年下车,男人从另一侧下车的画面;沈余年往前走,男人伸手去扯抓她手腕时, 挺拔修长的侧身照;最劲爆的那张,位于九宫格正中心, 男人背朝摄像头, 将沈余年紧紧地搂在怀里, 沈余年戴着口罩, 整张脸被他挡住, 看不清什么表情,可许是男人的情绪太饱满充沛, 画面十分具有冲击力,只看着照片, 也让人心潮澎湃…… 晚上流量大,这组照片经网友爆料, 一众娱乐大V转发, 很快上了热搜前三,标题——沈余年恋情(爆)。 短短一会儿工夫, 评论上万条。 余年的小内内:“一分钟,我要照片上这男人的全部资料!!!” 余年独美:“难道这就是俗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男人, 侧颜杀我!” 双鱼座:“我是谁,我在哪,cp粉流下了复杂的泪水。” 双鱼入股不亏:“霸道总裁yyds,是我们顾总不配吗?!” 漠漠轻寒:“粉丝想屁吃呢, 真当豪门那么好进的,还顾总不配,沈余年哪里配的上人家顾总?” 校花陪我睡:“黑子滚粗!顾总没给你提过裙摆,没护过你,羡慕嫉妒恨得要死吧!嘻嘻。” 余年的高跟鞋:“乖巧等官宣!” 余年是我的贴身小棉袄:“等官宣+1。” 一眼望去,前排点赞最多的评论,几乎都来自沈余年的活跃大粉。她在娱乐圈几年,大起大落直到跻身一流,粉丝也大浪淘沙一般更新过好几拨,能混到大粉位置的,基本都是真爱,反应速度一流,护她护得紧。 可这一句句维 分卷阅读126 护她的评论,落入江洵眼中,却尤为扎眼。 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站起身,“我出去下。” 李杰“哦”一声,收了手机。 看着他出去,有那么一点后悔——早知道江哥情绪会低成这样,就不拿给他看了。 事已至此,晚了。 这爆料,也杀了许曼一个措手不及。 过去一周,她的心一直悬在江洵那,生怕沈余年和他再出什么状况,压根没想到,这还有个截胡的!而且这网友爆料,实在可疑。不像意外遇见,更像蓄谋偷拍。哪一个偶遇他们的网友,能八卦到这种地步——拍到他们进酒店,等他们出酒店,还一路跟到公司楼下,拍下两人拥抱? 皱眉看向沈余年,许曼语气迟疑:“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话落,又觉得不对劲。 沈余年单身呀,对家处心积虑曝光一个单身艺人的恋情,除了给他们送热度,又有什么好处?哪怕她那一批事业粉,也不见得会因为这么一个曝光就脱粉转黑。都说颜即正义,她今天算见识到了,不过话说回来,照片里那男人,一张侧脸看得她这个老阿姨都十分心动。 事情哪哪都透着古怪,许曼也懒得想了,话锋一转,又问沈余年,“说说,这个又怎么回事?” “朋友。” 沈余年说。 许曼笑,“你可拉倒吧。就他抱你那一下,说朋友谁信?” 沈余年叹气,“真的是朋友。” 今天过后,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 因为倪行表白了。 高中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倪行喜欢她。不光她这么觉得,她周围的人也会这么觉得。可倪行从未明说过什么,她便以为,他大抵介意她出身,或者因为他们家世悬殊,对她的那点好感,不足以支撑他跨越这些。 今天才知道,不是。 他一直不曾表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放下江洵,他害怕失败,更害怕在表白失败后,他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当时她坐在车上,听见这话,多少有些动容,偏过头,她看着他问:“那现在就不怕了呀。” 倪行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脸,或者说注视着她脸上的淡笑,倏地,他也低头笑了一下,用一种挫败且无奈的语气说:“余年,我知道他在京市。还有那天的校友会,其实有人邀请我去,可因为知道他会去,所以我当了逃兵。我不想看见你们相遇的场景。” 看着那样的他,她心里也一阵酸涩,转移话题问:“那你,明天就回A市?” 倪行“嗯”了声,“以后可能很少过来了。我爸这几年身体不太好,一直让我回去。” 车内的空气太沉闷,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你回去了好好照顾他,伯父年纪又不大,肯定会好起来的。我经纪人还在等,我先上去了。” 倪行没说话,她便拉开车门,下车了。 一手扶着车门,心里又生出些复杂的不舍和感激,便半弯下腰,又说了句:“对了,谢谢你请的晚饭。下一次来京市,我再请你。” 她想告诉他,对她来说,他永远是很重要的朋友。 可倪行,骨子里有决绝的一面。 他在她离开车门,走出几步后,突然下车,大步追上她,在她猝不及防间,一把扯得她转了个身,撞进他怀里。 那是在大马路上,虽然天冷人少,却实在不妥,她挣了一下,发现倪行手臂像钢筋一样搂着她,根本挣不开。心里多少有几分着急,她喊了声“倪行”,他声音低而轻,仿佛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一般,微微颤着说:“让我抱一会儿,余年,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没有再试图挣开,于是有了微博上那张照片。 可,那是倪行在和她告别呀。 听她说了个大概,许曼也懂了,只得叹口气道:“行吧,那你自己上微博澄清一下,就说多年的老朋友见面,在酒店里吃了个饭,至于这一抱……” 许曼头疼,“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自己看吧,找个说辞。” 娱乐圈各种关系真真假假,就一个拥抱,说真的,算不上什么重锤,只要正主咬死不认,说明不了什么。 夜里没案子,值班室有床,李杰睡觉前又刷了下微博,看见了沈余年在一小时前的澄清——“沈余年V:目前单身,大家晚安[月亮]。” 她的微博,是她一贯简明的风格。 评论区还有网友问进出酒店怎么解释,抱一起又怎么回事,自有公司公关请酒店工作人员甩出了两人在酒店餐厅吃饭的几张照片,至于拥抱的事,水军和粉丝自发控评后,没掀起什么大浪。 李杰心里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庆幸,对江洵说:“江哥,余年姐刚发微博澄清了,她单身。” 江洵“嗯”了声。 李杰也摸不准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见他脸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多嘴比较好,叹口气睡觉。b 分卷阅读127 r   一觉没能睡到天明。 后半夜,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黑暗,吵醒两人。 京郊别墅区发现了一具尸体,因为死者是商界知名人物,被发现时尸体已经腐烂,还被野狗吃了一半,区公安局那边觉得棘手,一个电话打到市局,请他们过去协助处理。 这一整天,沈余年都没见到江洵。 更没想到,在她昨天澄清后,她和倪行的事情,还有后续。 起因还是源于昨天那个网友爆料,在时隔一天一夜后,有自称“北城一中毕业生”的一个网友,在那条爆料贴下回复了一段话:“他们就是一对,当年北城一中的学生,应该没人不知道吧。沈余年和倪行,高一就在一个班上,一起翻墙逃课上过网;运动会上沈余年晕倒,倪行抱她去的医务室;两个人还曾因为逃晚自习去操场约会,被教导主任提溜到政教处门口罚站;那时高三一个体育生追沈余年,倪行当着操场很多人的面,直接拿篮球砸了人家,后来再没多久,那男生退学了!倪行父亲是S省商圈大佬倪昀青,百度百科有人物介绍的,盲猜是因为家里不同意,所以两人迟迟没公开!” 躺在床上,看着这条微博,沈余年一阵郁闷。 许曼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过这操作我看得也挺迷惑——” 防盗门突然响了下。 沈余年看一眼时间,忙道:“先不说了曼姐。这件事你看着处理就成。” “哎——” 没等许曼再说什么,她挂了电话。 江洵回来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了这件事,沈余年连忙起身,踩着拖鞋出去,站在门口笑笑,“回来了?” 江洵没理她,径直去了客厅。 沈余年跟着他,头疼得不行,知道他肯定知道了倪行的事,更恼火,只得硬着头皮,主动又说:“我和倪行没什么的,网上那些,都是捕风捉影。” “是吗?” 江洵突然转过身,看着她,语气冷冷道,“你以前可不这样说。” 冷不丁的,沈余年想起高中时一件事。 那是在她和江洵分开后没多久,三月中旬的一天,晚自习前的课外活动时间,郑西洋在操场看见她,说他们要和高二一个班打篮球,塞给她一百块,让她帮着去买水。 那时她已经在一班了,见到他们的时间有限,被他这么拜托后,便拿着钱去了学校的小商店。 买了水,还剩了一些钱,她只好站在那,等郑西洋下场,把钱给他再走。可郑西洋迟迟不下,反倒是倪行,在他之前到了她跟前,喝了她递给他的水。她没想到,他没将水喝完,还将瓶子又扔给她,手忙脚乱地去接时,倪行心情很好地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 而她抬头时,察觉到不远处江洵的目光。 晚自习前,江洵在楼道上堵了她,问她:“你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日记的事以后,两个人基本是那种偶遇时都不会打招呼的状态,她每天要将自己弄得很忙很累,才不会去想起他,陡然面对那样的他,只想逃脱,便说了一句:“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话说到这,江洵欺身吻住了她。 他简直跟疯了一样。 那是在实验楼的过道,晚自习正式铃还没响,随时会有同学和老师出现。她怕得不得了,拼命推他,让他别那样,可他根本不听她说话,就连旁边有人出现,也置之不理。 那两个女生,捂着嘴看向她时,她简直想死。 她闭上眼,任由他发疯。 江洵发泄够了,她头发乱了,嘴巴也破了,知道那一副样子没法见人,只能躲去操场。 沈余年闭了下眼,再睁开,挤出一丝笑,“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和倪行在一起过。知道你介意他,会因为他不高兴,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昨天……昨天是意外。” “意外?” 江洵低头笑了笑。 沈余年强调,“真是的意外。” 空气静了许久。 “沈余年。” 他连名带姓地唤她,一手抚上她脸,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五指拢起,扣着她的脸,将她整个人拖进怀里,低下头问,“那你住到我家,总不是意外吧?就想我操/你,对不对?” 第61章 后来 “她那么爱你。” 听他说出那句话, 沈余年便呆了。 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早先准备好的其他说辞,忘了个彻底。 江洵却没再看她, 一手顺势搂住她腰,在她整个人“啊”一声悬空时,他用手臂夹着她, 直接往房间走。沈余年有九十斤,被他单手夹着, 重心不稳, 害怕之余, 手忙脚乱地伸手抓他。 一脚踢开房门后, 江洵将她扔在了床上。 这一晚, 来回折腾了三次,直到窗户外隐约传来鸟叫狗吠声, 他才起身,抬步去了洗手间。 分卷阅读128 沈余年困得不行, 浑身上下的骨头好像被人拆过一遍又重组,肌肉也又酸又痛, 最后一波余韵久久不退, 她脑子里炸裂般的疼一阵一阵抽过,说不清过去多长时间, 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 江洵穿着浴袍出来, 浑身上下,清爽干净,目光扫过凌乱的床褥,声音里有一夜未眠的嘶哑, “要不要洗一下?” 沈余年端详他脸色,发现他神色不复昨晚的冰冷阴郁,心里也略好受一些,努力扯出一个笑,说:“有点难受。” 她是第一次,江洵应该感觉到了,所以才在那时停了一下,打开床头壁灯看她。可她不想让他歉疚,所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大姨妈最后一天,是不是没彻底干净?” 江洵红了眼。 后面几个小时,几乎是一言不发,将她往死里折腾。 总归来说,不算太美好。 沈余年嗓子几乎喊劈了,这会儿躺在床上,脚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江洵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低声说:“我帮你清理下。” 话落,人又折返回洗手间。 职业使然,他擦手擦脸都习惯用一次性棉柔巾,从洗手间出来,手上便拿了热乎乎一沓打湿过的棉柔巾。 沈余年用被子将自己盖着,在他要揭开时,莫名地觉得羞耻,拿手挡了一下。江洵动作一顿,看着她说:“做都做了。” 沈余年:“……” 他为什么能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没办法再挡,她索性将眼睛一闭,抿着嘴巴偏过头,不去看他。 江洵弓背低头,拿湿热的棉柔巾帮她擦拭,脸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可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倒和昨晚大相径庭,好似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好半晌,终于弄完了,他去洗手间将纸巾全部扔掉,折返回说了句:“你休息吧。我帮你请一天假。” “……哦。” 想了想自己的状况,沈余年点点头。 江洵便没再说什么,拉上门出去。 时间还早,凌晨五点多一些,他却没办法在家里待,收拾好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烟。 他不常抽烟,从大学到现在,也就实在想念她时,才会放任自己抽一根。可如今,人已经得到了,心口那位置,却越发空虚了。 何苦作践自己? 这句话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到如今,依然找不到答案。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恨透了沈余年,可但凡她露出一点可怜情态,他就一点办法也无,恨不得将心捧给她。 她却不要。 扯唇笑了笑,江洵低头,把手里燃到一半的香烟摁灭在垃圾筒盖上,拿了张湿巾,一边擦手一边往法医中心走。 大清早的,没来什么案子,他跟李杰一起去饭堂里吃了个饭,往出走时,接到了谢星洲的电话。 谢星洲昨晚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上,早上出门后看见时又觉得时间还早,他不一定起床,所以也就没给回。这会儿乍一接通,便问:“打了一晚上电话,有事?” 可不有事吗,谢星洲都郁闷死了。 听见他这口气,只觉得皇上不急太监急,没好气道:“怎么,你们法医中心没通网啊,这都两天了,热搜上那些,你一个没看见?” 江洵沉默了下,“看见又如何?” “如何?” 谢星洲不知道沈余年住他家的事,周六酒店里那一遭,却还记得清清楚楚。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江洵对沈余年余情未了,沈余年对他,大抵也还有感情,要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真没必要出现在那个校友会上,那不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嘛! 他在电话里笑了声,无奈道,“你都为人家考来京市了,不能再主动一些吗?好家伙,好歹比人家姑娘大三岁,你不主动,难不成指望她主动?” 江洵淡笑,“你怎么知道我没主动?” 谢星洲迟疑了下,“她没接受?” 江洵没说话。 一时间,谢星洲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事了,犹豫片刻,轻咳了声,告诉他,“那啥,你要不然上一下微博,我昨晚帮你正名了。” 话落,谢星洲干笑着挂了电话。 江洵拿手机上了微博。 热搜前十里,两条和他有关。其一是:沈余年初恋被扒;其二是:2011年S省理科状元。 起因自然还是网上之前那个爆料。 沈余年出道后,关于她的消息,北城一中学生,多多少少都会关注。谢星洲算是一路看着她走到如今这地位的,他都没告诉江洵,自己在沈余年的粉丝后援会里,关于沈余年的各种瓜,基本都能吃上新鲜的。 这几年,他其实也百思不解,沈余年和江洵的事,当初在学校也算轰动,愣没人爆出来。后来自己想了又想,可能校友们都和他一样,对江洵这人,多少有几分维护,不愿意将他扯进娱乐圈的是是非非 分卷阅读129 ,再者,事情过去太久,扯出来没多大意思。 可昨天晚上,看见有人说沈余年和倪行是一对,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妙了。 他们江神的排面呢? 难道在关于沈余年的恋情里,他不配拥有姓名? 留言前,他本来想和江洵通个气的,可一连四五个电话没打通,他心里那股火也拱上来了,直接用大号反驳那条爆料:“沈余年和倪行?你他妈是北城一中学生吗,在这放屁!一中当年谁不知道,沈余年男朋友是江洵!至于江洵是谁,北城一中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那是当年力压A市一众名校,拿了S省高考理科状元的人,网上一搜就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条回复起了头,一晚上出去,网上北城一中学生的爆料层出不穷。 “我都快憋死了!沈余年和江神交往过啊啊啊!我和我闺蜜,在实验楼过道上亲眼所见,江神把沈余年压在墙上亲!盲猜当时两人在闹矛盾,但他们交往过是千真万确的,顾总倪行统统靠边站,江洵yyds!” “北城一中毕业生一枚,当年见过沈余年和江神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牵手散步,那感觉,就一句话——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同北城一中毕业生,我记得最清楚一个场景是,沈余年被他们班班主任罚站在过道上,江神知道后跑过来找她,当时天上下着雨,他过来时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啊,好羡慕!” “有一说一,我觉得沈余年压根配不上江神,所以这么多年,从没在网上爆料过他们的事,江神真的白月光,想他!” “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开学典礼,他穿一身校服站在主席台上,代表高三生发言,说《劝学》里那一段话时,闪闪发光的样子。倪行也挺帅吧,但江神是不一样的。” “看见上面几句留言好想哭哦,我是江神毕业后才考入北城一中的,就他光荣榜上一张照片就让我魂牵梦萦了好久,真的从来没见过那样贴近想象中男神的男生!” “中医大学生表示,心情有一丢丢复杂。我喜欢的女明星竟然和我心中的白月光谈过,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哈哈,江神真的牛批,北城一中yyds。” 总之,一晚上出去。 事态发展完全不受谢星洲控制了。 江洵凭借北城一中学生爆料中无与伦比的口碑,引起了吃瓜网友广泛关注,各种照片在网上齐飞,凭颜值和实力,一夜走红了。 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江洵握着手机,一时间竟有些走神。 他旁边,李杰早在吃饭时候就关注上了,吃完瓜正准备和他说,谢星洲的电话打来了。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饭堂外,瞄一眼江洵的脸色,他心情十分微妙。 吃瓜吃到他江哥头上,这感觉,真是……太爽了! 这一整天,因为沈余年没出现,法医中心所有人的目光,一直在江洵身上徘徊。 不过鉴于他气场太冷,没人敢上前问两人近况。 沈余年那边,许曼让她在家里待两天,暂时不要出门,避免狗仔发现她踪迹,跟踪到市局,影响江洵他们正常工作。 可她没料到的是—— 沈余年住在江洵家,星期五下楼扔垃圾后,和江洵一起回去的照片,在周六这一天,被人送到了她跟前。 伴随着的,还有某喜欢狮子大张口的娱记工作室发出的一条全网通牒——S女星恋情大瓜,周一见。 星耀娱乐办公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顾钰屈指在桌面一堆照片上敲了敲,扬声笑问:“这就是你说的,沈余年单身?” 许曼头皮发麻,“前几天见面时,她的确是这样说的。顾总您消消气,我这就打电话去问。” “慢着。” 顾钰起身,踱步到她跟前,垂眸上下打量她一眼,无奈道,“我觉得,你联系一下照片里这男人,似乎更为妥当。” 许曼:“?” 对上大老板目光,她突然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于是这天中午,沈余年去拍综艺时,江洵接到了她经纪人许曼的电话,两个人约在距星耀大楼不远的一个茶室里见面。 茶香袅袅中,许曼看着对面正襟危坐,清冷卓然的男人,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微笑着搁在桌上。 江洵低头,脸色微微怔了下,道:“您有话请说。” 许曼笑笑,“这一沓照片,有人让我们出两千万公关。不过我们顾总觉得没有必要,又不算什么丑闻,对吧。他安排我过来问问你,要不,你们大大方方公开算了?” “她知道?” “余年吗?” 许曼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我想,只要江老师你这边乐意公开,她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她那么爱你。” “爱我?” 江洵淡笑了声,略一偏头,去看落地窗外的院景。 许曼叹气,注视着他侧脸,不疾不徐继续道,“有件事,不知道你知 分卷阅读130 不知道,可既然话说到这,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声,余年很清楚你的家庭背景,也一直认为,她是不可能和你有结果的。” “……” 江洵的眼神里,显露出错愕。 许曼索性挑明,“她之前告诉我,你家里有长辈是S省一把手。” 江洵看着她,呼吸一窒。 许曼瞧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自己大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以沈余年今时今日的人气,在这人面前自卑退缩成这样,要说没一点外力介入影响她,那还真不可能。 室内一片寂静,江洵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他大伯的身份,他从未告诉过任何同学,就连谢星洲,也只知道他家里有人在省上任职。北城一中那边,唯一知道他大伯身份的,也就当年的校长一人,因为校长是他爷爷的学生。 余年却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道是因为那年春节,他带她见过奶奶,奶奶将这件事,和大伯说起了? 观察着他脸色,许曼略沉吟了下,又道:“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余年的后背上,有很大一片玫瑰刺青。那是她签约星耀一年后的事。公司合作方一个老总在宴会上给酒里下了点东西,将她带去了酒店。余年没有就范,反抗过程中生生咬了那老总肩头一块肉下来,那老总气急之下,将她甩出去,以至于她整个后背,都砸在一地碎玻璃碴子上。” “痊愈后为了遮挡那些伤,她给后背纹了纹身。” “这事当时在公司内部闹挺大。我们顾总为人正派,为此辞了好几个高管,又十分欣赏余年性子,所以在之后,一直对她挺照顾。” 站起身时,江洵弯腰鞠了一躬,“谢谢您,将这些告知我。” 许曼笑容里有无奈,也有喟叹,“或许你应该感谢我们顾总,他对余年的了解,似乎比我更深一些。” 第62章 后来 “他是我唯一的理想型。”(完)…… 《心跳不说谎》是一档素人恋爱综艺, 节目组请了各行各业里,四对年轻有为的俊男靓女,以直播为噱头, 录播为主要形式,租赁了一栋京郊别墅,让他们在每周放假的两天里, 同处一室彼此了解,发展恋情。 沈余年是以恋爱观察员身份受邀的, 和她一起参加的, 还有业内一个被粉丝喊“钢铁直男”的小鲜肉, 一个婚姻美满、温柔感性的女主持人, 以及一个曾经过气, 最近又翻红的大叔型中年演员。 他们四人主要出现在录播的正片里,几乎不进嘉宾直播间。 将车子停在拍摄的别墅社区外, 江洵低头看手机,大致了解了节目形式后, 无声地笑了起来。 女人啊,弯弯绕绕真多。 许曼告知了他沈余年结束的时间, 可这一天他心情起起落落, 见不到她,那是什么事也干不了的。所以在离开茶室回家的途中, 调转车头,一路开到了节目组录制的别墅社区外。 《心跳不说谎》正片第一期才正在拍摄, 目前网上有的,也就昨晚播放的先导片,时常半个多小时。 闲着也闲着,江洵将座椅稍稍调低, 点开了先导片。 爷爷奶奶教书育人半辈子,他们家最多的就是书,从小在那种氛围里长大,他识字后日日与书为伍,基本上不怎么看电视,综艺节目之类,知道的都寥寥无几。 沈余年在四位受邀的观察员里,咖位应该是最大的,先导片里镜头不少。 有一段四人聊天,女主持问她和那个小鲜肉,心中的理想型,小鲜肉十分耿直:“暂时没有,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余年笑了下,边想边说:“温柔、干净,和我在一起的话,会很喜欢笑;能力出众,不管在哪一行,都是那种佼佼者;另外,目标明确,有所坚持,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认真对待,负责。” 女主持错愕,“外形方面呢,都没要求么?” 沈余年姿态放松,“单眼皮,个子不低于一米八,肩宽腰窄腿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没等她说完,周围三人面面相觑,露出同款一言难尽的表情。 后期也很皮,给沈余年头□□了个“我要求真的不高”的气泡,而此刻,江洵所见的弹幕上一片欢乐。 “哈哈哈,这一期节目太应景了。” “这先导片要是上周播,我分分钟化身吐槽达人,可现在,男主仿佛就在我眼前!” “赌十包辣条,她说的理想型有姓名!” “呜呜呜,顾总和先前被爆料的大帅逼都是双眼皮!” “江洵:是我是我是我!”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她心里的人选脱衣有肉?莫非,嘿嘿嘿。” “我不对劲了!” “好家伙,脑子里一辆卡车呼啸而过!” “啊啊啊,我们年年这身材绝了!大胸细腰长腿,再看下去,我一个女生都要把持不住了!” “想求口红色号!” “我缺 分卷阅读131 的是口红吗?缺得是姐姐同款嘴唇,唇珠好杀我!” 蓦地看见这一句,江洵目光定在了沈余年身上。 节目是上周拍的,她在室内脱了外套,身上是那件质地很柔软的毛呢长裙,米色很干净,衬得她肌肤胜雪,浅棕色腰带细细地绕一圈,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此刻她身姿优雅地坐在蓝色的弧形皮沙发上,微微前倾的身体曲线,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一晚——她穿着这一件衣服,半跪在他腿边,揪着他衣摆,仰头,神色痛苦的样子。 放下手机,江洵仰靠在椅背上,喉结滑动。 下午六点多,沈余年一行人走出别墅,上了保姆车后,司机问:“沈老师,回哪儿?” “……先往市区走吧。” 犹豫着说完这段话,沈余年从方圆圆手里拿过手机。 她和江洵的过去被北城一中校友爆了出来,这几天在网上热度很高,以至于她有点迟疑了,要不要继续住江洵那儿。江洵那人,应该很讨厌自己的私事被网友这样议论。 她低头看手机,边上方圆圆笑说:“姐,你在热搜第五呢。” “看见了。” 沈余年语气淡淡,听上去不算高兴。 热搜那条是——“沈余年理想型”,上周拍的时候,她下意识就照着江洵的标准说了,哪能想到,这不过一周时间,她和江洵的事就被扒了个底朝天,这热搜她都不用点进去,也知道里面都说些什么。 “啊啊啊——” 仰靠在椅子上,沈余年一阵抓狂。 算了算了。 她不和江洵住了。 反正当时过去住,就想着无论如何把第一次给他,现在已经得偿所愿,还附送了他一次特别福利,对她而言,足够了。拿起手机,她预备给江洵发消息,告知他自己以后回家住,哪曾想,微信点开便发现,他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结束了打电话。” 奇奇怪怪的,让她心里升起怪异的猜测,问他:“你在哪?” “你们后面。” 江洵发过来这一句,紧接着又问:“京A39999,你在这辆车上面吧?” ??? 沈余年猛地起身,双手扒住副驾驶靠背,探头看向外后视镜。 江洵跟在他们后面? 她顿时不好了,坐回去,忙不迭问他:“你怎么来了?”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她在这个地方录节目? 江洵没回答她,发语音说:“开车不方便打字,你让司机靠边停,下来坐我车。” 沈余年:“……” 两分钟后,她让保姆车靠边停下,在方圆圆一脸震惊中,红着脸上了江洵的车。 这感觉,有够偷摸的。 坐在副驾驶,她拿手机给方圆圆发微信,写写删删好几次,愣是一个字也没发出去。反倒是方圆圆,好像和她有心灵感应一般,主动说了句:“姐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不会对曼姐乱说的。老吴也是。” 老吴就是今天开车的司机。 沈余年放心了,回她:“乖,这个月工资双倍。” 方圆圆:“谢谢老板jpg。”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上车后不见她说话,一门心思在手机上。江洵虽说不至于生气,心里吃味是有一点的,不过面上也未显,笑着问了句。 沈余年偏头扫他一眼,“就,圆圆。你刚刚看见了吧,我助理。” 她顿了一下,语气里有一丝微妙的、好像在撒娇的笑意,“你这突然出现吓人,我不得让她保密?正谈封口费呢。” 江洵扯了下唇,“我的错,我替你给。” 这语气? 沈余年狐疑地看着他,又问起先前的话,“你怎么来了?” “先前听你说过在这边,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过来接你一下。” 话没什么毛病,落在沈余年耳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做了一会儿思想建设,小声说:“那个……我考虑了一下,我住你家好像不太方便,就像今天,大清早起来还得回我家一趟。要不然,星期一开始,我就不住你那儿了。” 江洵两只手抓着方向盘,语气平和地点头:“嗯。” 沈余年偷偷瞄他。 也说不准他有没有生气,这一路上,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最近这几天,两个人在网上热度很盛,公司那边似乎是觉得粉丝抵触情绪不大,也不算黑料,没有特意去管。可今天又上了个热搜,沈余年跟江洵在一起,压根不敢在外面露面,便提议回家做饭吃。 吃完饭收拾一下东西,最晚明早,她就能回家。 可江洵没答应。 他开车,带她去了市区里一家私房菜馆。那间巷子深处的二层小楼浪漫得像花房,老板和老板娘不是本地人,做饭时说着她听不太懂的方言,却看得出,彼此间感情很好。 沈余年喝了 分卷阅读132 一点他们自己酿的山楂酒,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不知不觉,饭也多吃了一碗。 回去时,她仍坐副驾驶,一天下来,也许是困了,没一会儿就歪了脑袋,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责怪他,不该带她来这个地方,吃的胃都撑了,减下去好难的,不想减肥。 明明一点儿也不胖,整天喊着减肥。 江洵只觉得好笑,将车子停在小区外的车位上,他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门,一边帮她解安全带一边哄,“好,不减不减。” 沈余年坐了一天,吃饱喝足路上又睡了一觉,这会儿睁开眼看人,迷迷瞪瞪,颇有几分乖顺可爱。 江洵解开安全带,再抬眸看她,心里那股子渴望有些压抑不住,淡笑着凑上前去,在沈余年嘟起的唇上轻咬了口。 浑身一个激灵,沈余年顿时醒了。 可,好尴尬呀。 她神智清明了一瞬,立马又开始装迷糊,想着反正是最后一天,放纵就放纵了,放纵过后,她还是那个一心奔事业的沈余年,至于江洵…… 不能想,想到他以后会娶到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她就受不了,索性装醉,反正又不是没醉过,他们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醉了反而好办事。 好歹是演过戏的人,她装醉有两把刷子,迷离娇媚的眼神瞟过去,江洵都愣了一下。 可沈余年的酒量,他见识过了啊。 校友会上喝那么多她也就站不稳,这会儿,会因为几杯果酒就醉了? 他没戳穿,也有点刻意为之的意思,拿了沈余年的包以后,将她从副驾驶打横抱了出来。 天冷,十点多,路上人渐渐少了。 沈余年觉得好像不要紧,江洵走得慢,一路到家,他连外面灯都没开,直接将人抱进了主卧。 沈余年想起身洗漱一下,念及自己“醉了”,只能躺平。 好在江洵爱干净,抱她去洗手间,让她像宝宝一样,坐在盥洗台上,帮她洗脸洗手,又用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沈余年的手,这几年一直在精心养护,细嫩如青葱,他帮着洗净擦干,低头用牙齿细细啃咬了两下,在沈余年一阵又一阵瑟缩后,低笑着放开。 可沈余年没想到,他又亲她的脚。 虽说脚也被他捧在手里洗净擦干了,可那毕竟是脚,江洵眼下爱干净的程度,快赶上强迫症洁癖患者了,竟然会爱不释手地攥着她的脚摩挲,低头亲吻她脚背。 沈余年都快痒死了。 憋了半天,也顾不得醉不醉的,咯咯笑,连声喊:“痒……痒!” 江洵抿嘴笑,就着灯光,打量她样子。 她被看得,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江洵只好收了目光,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主卧的床上。 对接下来的一切心知肚明,可沈余年心里,就是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今晚的江洵,有点太平和温柔了。 可有时候温柔也能折磨死人的。 沈余年回想这一晚,只觉得太长太长了,怎么天还不亮,江洵这个狗逼,哦,她没想过用这么粗俗的话骂他,可实在没其他词语了,只觉得他狗得不行,强迫症呢,洁癖呢,他不是个法医吗,竟然那么跪/舔她,她觉得自己以后都没办法直视跪/舔这个词了。 她从没想过,原来有些事和谐起来,真让人死去活来。 最可恶的是,他还和她交流感想,一本正经问她,这样舒服吗,那样舒服吗,喜不喜欢这样,喜不喜欢那样,好像他突然就被魂穿了,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伺候人的本领。 沈余年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竟然会舒服到哭。 更没脸的是,哭完了,她竟然舍不得离开他了。 万一以后他和别人这样那样怎么办,他对别人这样那样怎么办,只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她就觉得五雷轰顶。先前没和谐过,她觉得这种事也不过如此,可有了这一夜,她不想让别人拥有他。 这样的江洵,只能是她的。 天麻麻亮,沈余年懒懒散散地,窝在他怀里发起了呆。 江洵一晚没睡,完全没一点睡意,此刻将人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颈上,一只手抚在她腰背上,来回流连。 “痒。” 沈余年实在没力气了,头也不回地推他手。 江洵那只手,就势又伸到前面来,温热呼吸拂过她耳,沈余年听他哑声开口:“昨晚——”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怕极了他再提起昨晚,脑袋摇成拨浪鼓。 江洵拿她没办法,喉间溢出阵阵低笑,温热的胸腔,都在止不住地轻轻颤动,一副愉悦至极的样子。 沈余年没能在这早上离开。 天亮了,她想起身去收拾东西,某人又压着她折腾了一次。 他好像精力无限,可她不行,之后就起迟了,匆忙洗漱完录节目,看着颈间几处红痕,不得不穿了件高领毛衣。 这第二天下午,还是江洵接 分卷阅读133 她。 沈余年坐在车上,重提回家的事,可到最后,也就嘴巴说说。因为第二天晚上,江洵说要去超市采买很多东西,让她帮忙拿。 沈余年没舍得拒绝他,回家后吃了饭,又重复了前一晚的悲剧。 她觉得江洵想榨干她。 因为她说要离开,他用这种办法报复,就为了让她忘不了他,这辈子都记住他。 可星期一早上,看见热搜时她傻了。 她住在江洵家,江洵开车带她回家,亲她抱她,娱记爆出来的照片和视频,直接将他们关系锤死了。 沈余年欲哭无泪。 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洗手间的。 江洵做好饭,看见她一副“天要亡我”的样子,只觉得她可怜又可爱,开口问:“怎么了?” 沈余年苦巴巴地看着他,“对不起啊。” 她将手机举到他眼前,让她看。 江洵看完后笑了,催她,“快去换衣服,再晚要迟到了。” 那张脸上,看不出丝毫排斥。 沈余年狐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后知后觉地想:他分明有车位,那一晚,为什么将车子停在小区外? 她好像被设计了。 这是不是俗称的恋爱脑? 总觉得没什么,就一次,不会被拍,她很幸运,可实际上,幸运不见得,只是她在那种时刻,都选择了将随心而欲放在第一位,将感情体会放在第一位,让她的爱,凌驾于一切之上了。 她没脸怪江洵。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一系列麻烦,又觉得很烦,换好衣服开始吃饭,也一直愁眉苦脸的。江洵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他俯身,圈着她肩膀,温热侧脸摩挲着她的脸,在她耳边,戏谑着问:“给我一个名分就这么难?” “不是——” 沈余年不知怎么和他说。 江洵偏头,一个吻落在她脸颊,“既然不是,就公开,嗯?余年——” 他语气郑重,“我的人生,我自己还是可以做主的。” 沈余年怔了一下,看他半晌,语气里染上一丝不确定,迟疑问他,“你?你知道?” 他自她身后,拥紧了她。 上午十点十分,沈余年V发微博:“他是我唯一的理想型。” 2010年11月——2018年11月,她用这句话,给这段时间结尾,也用这句话,开启他们将携手共度的未来。 医院走廊,看见这段话时,李书会苦笑出声。 她以为自己爆料出她和倪行的事,会让那两人之间误会升级不可调和,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们和好如初的消息。 燕京的初雪来了。 让她想起那一年冬天的夜晚,大雪纷飞,她看着那拥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冷意彻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