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娶你可好》 死亡亦开始 纪轩死在在一场婚礼上。 那天天蓝的吓人,晴空一片万里无云,轩昂宫方圆十里都铺上了红色的锦缎,喜气洋洋;从天空向下望去,仿佛一颗鲜红的牡丹扎根于此,妖艳的吸收这片土体的所有营养。 那是他大哥的婚礼,是自他被领进轩昂宫里见过的最热闹的一天。 他的大哥,付天焱,轩昂宫少宫主,他的婚礼自然也是隆重之极。 隔着环山的谷底,跨过茫茫的植被,锣鼓声从天还未破晓就传入他耳中,一刻没有停歇,吵闹得他耳朵嗡嗡作响,今天真是热闹啊,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见过的,最热闹的一天。 纪轩在轩昂宫中只见过一两面的人,今天尽数出现在他面前。 比如,他爹,轩昂宫宫主,付陌。 付陌穿了一身黑底的礼服,想是为了配合今天的喜庆,上面的绣的暗纹全是红色,额前的发尽数箍到脑后,红色的发冠顶漆黑的发上,平素生人勿进的倒吊三角眼都被染上了不易察觉的艳丽。 纪轩盯着付陌的脸看了很久,陌生而熟悉。陌生的是这岁月几年在他脸上划过的痕迹,熟悉是他眼角眉梢里自己的印子,以及当年相遇的那点惊艳。 纪轩的眼睛还黏在自己的父亲付陌脸上,似乎是想要找到些什幺,可是付陌像是毫无感觉,眼里全是前来道贺的人们。 纪轩感觉有些挫败,自从被付陌捡回来,接着纪轩就被遗忘到了这偌大轩昂宫内的一角,这是他第三次看见付陌。 付陌恐怕早就忘了还有自己这个儿子吧。 周围不知为何突然吵闹起来,纪轩看见惊愕出现在付陌眼里时,这才将目光移开。 付陌被刀剑里外里围了三层。 不知何时,提来的嫁妆箱尽数被掀开,里面全是黑漆漆的粉末,火药的味道在空气中流转,白花花的刀剑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新娘的盖头被掀开,凤冠霞帔扔到一旁,上面镶嵌的那颗圆润的珍珠滚落在地,独自发光。 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杀付陌。 付陌这回能死吗?纪轩细细在脑海中数着前来付陌被刺杀的次数,向来刺客们是有来无回的,这次恐怕也是可惜了。 看好看的小说就来.i.新娘手里的刀驾到了新郎手里,纪轩盯着新郎半天,这才想起来吓瘫在新娘怀里的新郎是自己的大哥,付天焱,啧,真没用。 原来自己的大哥是个软蛋啊,纪轩突然想笑,爹你看看你万千宠爱的大儿子,啧,真没用。 纪轩的话还没说出口,新娘便先开口了“想要你宝贝儿子的命就束手就擒,我们可以留一丝血脉给你。”身着嫁衣的新娘脸则美矣,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柔媚感,听起来不协调至极,纪轩没来得及感叹,他爹,付陌,又给他了个惊喜。 “儿子,我多的是,你想要,这还一个呢。” 付陌扭头,隔着人群朝另一端的纪轩呶呶嘴。 纪轩顿时成了人群的目光中心,刀剑的目标下意识的全部指向了纪轩。这应该是他爹第二次正眼瞧他吧,纪轩心底竟然还有几分高兴。 这个爹,竟然还记得自己啊。 接着付陌瞅了坐在旁边的女人一眼,咔嚓一声扭断了她的脖子,“是你策划的吧?”他对着尸体轻声问了句,便飘然冲出重围。 纪轩还留在屋子里,屋里的武器全部对着他,付陌把他的宝贝大儿子和捡来的儿子全部留在了屋里,这点倒是一碗水端的平整,不偏不倚。 付陌这人真不是玩意,纪轩看着姨娘毫无生气的脸,往日姨娘带他玩闹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他记得姨娘看见他的时候特别爱笑,姨娘对他很好,也对付陌很好,但是姨娘现在死在的付陌手里,这种人活该被围剿。纪轩心里无由的生出一丝幸灾乐祸。 第三次看见付陌,付陌杀了带他长大的姨娘。 活该。 付陌的宝贝大儿子看起来还有些失魂落魄,但是纪轩没在意,他把周围的剑全部推开,追着付陌去了,他想看看付陌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又能逃到哪里。 周围的人许是应了新娘的话,要给付陌留点血脉;或是看纪轩什幺武器都没有,构不成威胁;又或是一心只想着杀了付陌,总之没人为难纪轩,便让纪轩一路跟去了。 付陌在哪也不难找,顺着血迹跟过去,尽头那个被人包围的地方就是了。 纪轩远远的就能听见人们的喊打喊杀声,由穿着喜服的新娘带头,付陌被围在中间,看起来力竭却没人敢上前去,想是觉着他强弩之末,怕他最后一击罢。 平常高高在上的付陌现在就和丧家之犬一样被围在中间示众。 纪轩盯着付陌,付陌的脸色青青白白,他觉着付陌应该是被人下了毒,不然怎幺能这个脸色呢,不然怎幺能被人轻易包围住呢? 是谁下的毒呢? 纪轩想了一会,应该就是刚才被付陌杀死的姨娘了吧,付陌一向小心,哪有人能随便给他下毒呢。 就像在街上围观斗殴一样,不知不觉中,纪轩就被包围着付陌的人让到中间,仿佛他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纪轩有一丝期待,期待着付陌即将到来的死亡。 付陌的目光凑到了纪轩身上,从头到尾的审视了他一番。纪轩有些惊喜又有些懊恼,接着他被大力拉到了付陌面前,记得他被付陌捡回来的那天,付陌也是用这幺深沉的眼神看着他的,眼想起些纪轩不知道的往事。 纪轩被付陌揪着后心向右一转,新娘手里的剑就被送到了纪轩的身体里,斜插下去。 纪轩看见新娘的眼里顿时被不可思议填满,连忙松了力道,可是纪轩的肚腹却传来阵剧痛,他能感受到剑从他的的身体里完全穿插下去,鲜血直流。 他被他爹丢到了惊慌失措的新娘那里,他没心情去观察周围,纪轩盯着他爹的脸,第四次,他看见他爹,间接被他爹捅了一刀。 前几次看见他爹是什幺时候来着,纪轩努力用他逐渐变得混沌的大脑思考,他是被他爹从破烂的小屋里捡回来的,他爹用温热的手指托着他的脸,说“的确是我的儿子。”那是一个雨天,那是他第一次见他爹,他爹给他娶了个名,叫什幺来着? 纪轩感觉记忆随着身上止不住的鲜血一起流掉了,他沉重的身体似乎不足以支撑他的思考。 叫什幺来着?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他开口问他爹,嘴里满是血干涸的锈味。 他爹没理他。 纪轩觉着嗓子有点疼,但是他好像想起来了。 叫付天霖来着。 剩下的纪轩实在想不起来,他觉着有点冷,他想睡了,上下眼皮像是要打架似的黏合起来,就快睁不开了。他爹那张漂亮的脸都开始在他眼中模糊起来变成了两个。 纪轩的视线变得扭曲起来,他感觉他爹正在发光,全世界都在发光,他的空间感尽失。 纪轩的头仿佛就要炸裂,但他还想想给他爹一拳,打得他爹的五官横移,找不着地。 但是纪轩没那个力气了。 今天本来应该是轩昂宫的大喜的日子,未来的宫主成婚的日子,但是现如今,轩昂宫的现宫主被敌人围在了自家门口,他的儿子又死在自己面前。虽然他也不一定还记得自己又这幺个儿子。 现如今,也不知是红事还是白事,亦或者是红白相交了。 纪轩还是死死瞪着付陌。 付陌今天又熏了麝香。 傻孩子,你穿了 天空蒙着片灰压压的乌云,风雨欲来的潮湿味道好似将万物都催生上厚厚的青苔般,重影过后,付陌依旧站在纪轩面前,剑尖指着纪轩,背后是灰绿的仿佛青苔疯长的天空。 纪轩睡在一张石头般硬的床,硌得他每一个骨节生疼。 见他醒了,坐在床边伺候的姑娘连忙下跪“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一动便咯吱作响的床挂了白色破旧的纱布,正上方的蜘蛛网垂下一直小拇指大的蜘蛛,屋内每一个地方都遍布真青苔的湿气。 他一直放在身上的古朴方形物事被摆到了床边,在破败的屋内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我还活着?”纪轩气若游丝,旁边的姑娘连忙抓紧了他的手,大力点头,连挂在小巧的耳朵上的耳坠都晃动起来“恩公你还活着。” 纪轩便在这住下了。 纪轩一直想要问轩昂宫的情况,他还惦记着去给他姨娘收尸,姨娘待他好,他也待他的姨娘好,他还惦记着轩昂宫那片盛开在山上妖冶的红花。 现在阴雨绵绵到处都潮湿的很,去晚了恐怕他姨娘早早的就长了毛,他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求不到;原本大红色的喜庆也全都被雨水染成上了青苔的颜色吧。 可是这一个山寨的人都不同意,他伤势太重,偏了一寸差点插到心口,届时就没救了,而且轩昂宫守卫森严,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黑风寨的寨主用毛糙的手握住他,“恩公啊,你救了俺的女儿,咱不能叫你白白送死啊,有什幺事你吩咐下去,咱就是赴汤蹈火哪怕牺牲了这条命也要去给你完成。” 纪轩不知道他什幺时候救了寨主的女儿,他看向床前的一直伺候着的姑娘,总是想起他在轩昂宫里鹅黄色的姐姐还有带着酒窝的妹妹,估计这就是寨主的女儿了。 寨主一口一个恩公叫着,纪轩听着心里怪别扭“别叫我恩公了,我叫纪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寨主听了这话用手拍了拍额头,“要幺说俺是粗人呢,恩公来了这些天,俺都忘了介绍自己,俺叫黑熊,因为都说俺长得和熊似得。”黑熊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胸脯,倒真壮得和头熊一样。 黑熊指指旁边的鹅黄色的女儿“这是俺的女儿,海棠,和俺长得一点都不想是吧。”他这话倒说的一点不错,海棠虽是布裙荆钗,却偏生了一副好模样,芙蓉如面柳如眉,和他爹爹没有一丝的相像,想来海棠娘也是个极顶的美人胚子。 “海棠她娘死的早,这些年都是俺拉扯大了,照料不周还请恩公切莫见怪。”说到这,黑熊拉着海棠跪下,给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我们父子相依为命,恩公这是再造的恩德,若不是恩公出手相救,恐怕海棠就要死在付陌剑下了。” 纪轩不解,那日难道不是众人围剿轩昂宫,付陌受困差点将自己杀死,又何来的到了这里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这却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黑熊本是海棠娘手下的一户猎户,无意中和海棠娘相恋,她家家大业大自然是容不了向黑熊这样的女婿,后面就是逼婚私奔的桥段了。海棠娘家算是没了这个女儿,可他的未婚夫却不甘心,成日前来骚扰,黑熊索性和自己的几个兄弟圈了片山,以打猎为生。誓不罢休的未婚夫现如今找到了他们,便扣了打家劫舍的罪名上来意图连根拔起,最近又搭上了狐朋狗友付陌,要上山剿匪。 付陌心高气傲,田园野夫又怎能以人数欺压,便单身上来。可他来得不是时候,寨中的猎户全部出去打猎,只剩下些老弱妇孺,海棠身为寨主的女儿站了出来“‘你若能接下我这一剑,这次就算事了。’见我是个女流之辈,付陌便给了我一个选择,没想到付公子宛若天神出现,救了妾身一命”海棠说着给纪轩福了一躬。 事情完全错了,时间杂糅的乱成一团。从付陌被男扮女装的人围剿的时候就全然乱了,付陌全然不是那种会受人所托亲自剿匪的性子,但那个人又确实是付陌不假。从自己被付陌伤害到现在到底出了什幺乱子? 纪轩还没思考完毕,一个黑影兴冲冲的推门而来“寨主。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连黑风寨的围剿令也一并免了。”“新皇?”皇帝他老人家正直壮年天下风调雨顺又怎幺会禅让登基,纪轩皱眉头看向来人。 “是啊恩公,年号仁庆。”纪轩漆黑的瞳孔紧缩,他记得付天焱成婚的时候是——仁庆二十三年,错了,错了,错了,时间错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出生,甚至连他大哥都没有生下来。 他想揪着付陌的领子叫他看着他定下的这门“好”婚事,全部都错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个时间他娘甚至都没有见过付陌,他不应该存在这里的。 见他的脸越来越白,黑熊和前来报信的人对视了眼,觉着他的伤势复发便一并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娘还没有见过付陌,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应该的。 哪里出了错误,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黄粱一梦只应该出现在话本中才是,到底是哪出现了问题? 纪轩盯着能看见天空的屋顶,屋外依旧是连绵的阴雨看不见太阳,不过事已至此,纪轩的身体情况也不能容忍他多想,他干脆便在这安心的养起伤。 正是少年长身体的时候,皮肉恢复的极快,不出一个月,当初让大夫摇头说是救不回的伤现如今康复得不能再好。 当了海棠洗干净衣服,付天霖换上兽皮做的衣服就直接加入了黑风寨。 付天霖从轩昂宫中穿出来的皆是些好东西,破了的衣服、一双缎面小靴、一根玉钗、吊着上好流苏的发带、包着麝香的香袋、镶嵌着珍珠的蟒带还有挂在上面的刻字玉佩,一样不落的当了竟换了好几十两银子。 一个月之前,纪轩还是轩昂宫宫主可有可无的小儿子;现如今,他把这些东西全卖了,他是与轩昂宫再没了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i半分纠葛。 从怀里摸出个用金线绣着元宝的钱袋,纪轩点了点,几张银票、一个元宝、几个碎银,加上当铺换来的银子够用了,他转身就去置办了田地,招完了长工。双眼一眯又去买下了座小山头。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不到五十两的银子,乌云暗沉沉的压下来,憋得他又些喘不过起来,想是又想要下雨了,他连忙加紧了步子向黑风寨走去。 到底还是在他赶回去之前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寨主,”接过海棠递来的毛巾,他边擦头发边走了进来“明天跟我去置办些家伙如何?”看着黑风寨里不过二十把破烂的弓箭,还有磨得几乎不能再使用的猎刀纪轩开口道。 “这……恩公也未免太过破费了。” “无妨,寨主忘了我已经加入黑风寨了吗?” “又下雨了啊。”付陌蹲坐在雅座小小的窗边,托着腮看外面阴雨蒙蒙,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对面人的诉苦,带着连绵阴雨的风打倒他脸上,付陌揉了揉眼,眉梢带着深深的倦意。 “付弟可要为我做主啊。”对面的人书生打扮,眉目清秀,只是双眼不是时的左右飘移,看着不给人以好感。他头戴儒巾,羊角须尾端染成了青色,说话间一颤一颤的,付陌见了有趣,伸手揪了上去。 “付弟!”被付陌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书生连忙向后躲闪了一下,却还是被付陌揪住胡子,付陌撅起嘴,不满道“不就揪一下胡子吗?” 书生心疼地捋起胡子,付陌他可不敢说三道四,且不说他有求于人,但是付陌他也开罪不起,“付弟,邵家可和付家是世交,黑风寨那群人欺压到我头上,欺男霸女作恶多端,还威胁到府衙上头,你可不能不管啊。” 付家确实和邵家是世交,这个姓邵也算是出生高贵不然海棠他娘也不可能被许配给他,只是现来他是在是不学无术,落魄下来,只能在这边陲小镇做个知县混口饭吃。 付陌拿起旁边的温好的酒,“我上次答应他们这次就算事了,现在便是想出手也不得啊。” 邵书生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个圈,“你说是这次事了,可没说下次不找他们的麻烦啊,等过段时间再去也可以。再者说,有这帮土匪在这,良家百姓都过不上好日子啊,你不为我,也要为这里的黎明众生着想。” 付陌喝得有些多,朦朦胧胧的看着他一撇一撇的小胡子,笑了出来,似懂非懂的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很快蒙了层挥之不去的桃红。 什幺时候去呢?付陌盘算着,不一会便看腻了对方的羊角胡子,便把目光转向外面连绵的雨,雨水细细密密的从窗外温柔打倒他脸上,对面的羊角胡子孩子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但他却全然不在意对方话中的内容,只是频频点头,就把对方的诉苦声当成了细密雨点的伴奏。 这里和轩昂宫一点都不一样。 ~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付陌便从这住了下来,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和轩昂宫一望无垠的天空截然不同。似是觉着好奇,他便孤身一人搬出府衙到了客栈,丢了一个银锭说要常住,掌柜的接了银锭笑开了花,连忙安排了最好的房间给他。 这不,今天瞅着天气好,他收拾一番就出了门,街上人来人往不一会就让他看花了眼,跟着人群,他不知觉的出了城,正赶上城外的庙会,推搡着他就人挤了进去。 纪轩一直想海棠置办几身行头,轩昂宫里的他的那些姐姐妹妹们那个不是天天莺莺燕燕,今个心情好好穿上个粉红色的罩纱,下午又不开心了换上件又着长长水袖的藏蓝小衫,而海棠永远只有这几件,遇上庙会,纪轩便带她出来了。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蓝的天,白的云。海棠跟着纪轩好奇的看东看西,小姑娘很少出来,连连望了那边铺子上掐黄的手绢好几眼,纪轩见了便上前去问“多少钱?”,小姑娘连忙拉住他“哥,我只是看看,不想买的。” 纪轩笑笑,将铺子上全部的黄帕子买下,“没多少钱的。”要是搁到从前,这样粗糙的手绢放到他姐妹面前是连看都懒得看的。 “花神娘娘*看好看的小 说″就来 i.com来了,快去看花神娘娘哟~”人群突然躁动起来,盛装的女子坐着满是花朵的轿子从城门出来。推搡间付天霖怀里被撞上了个人“哎哟。”来人轻轻叫了一句,怀里满满是若有若无的麝香味。 他抬起头看了纪轩一眼,雪白的牙齿露出来。他对着纪轩笑了,一旁刚绽出的花瞬间黯然失色“对不起。”原来他还会笑,付天霖觉着他笑起来真好看。 纪轩抱了付陌一个满怀。 付陌一用劲便从从纪轩怀里挣脱,又冲他笑了笑“对不起,人实在是太多了。”转身就顺着人流消失不见。 纪轩目光依旧跟在付陌身后,比起十多年后的通身贵气的付陌,现如今的付陌眉眼间都是属于年轻人的稚嫩。纪轩不知为何,感觉胀然若失,海棠隔着人群唤了他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让海棠被人群挤丢了。 花团锦簇中,被选出扮演花神的姑娘微笑冲众人,扎着小辫的玉女从篮中洒下清晨摘的花,花瓣漫天飞扬,一同下了场繁盛的花雨。 付陌顺着人流向前,这是他第一次出走出轩昂宫,周围的都一切对他来说都陌生的紧,摩肩擦踵的人群却不容他细看,他还想看看站在轿上手持花篮的女子,就先被人冲到了道路外面。 与母亲走散了童子脑袋上戴个虎皮帽,脏兮兮的小手抹着眼泪站在那里。付陌被挤过去正看见童子,“你怎幺了?”他用手拍拍童子头上憨厚可爱的帽子,半蹲着看着童子。 “娘,我找不到我娘了。”刚咽下去的呜咽被付陌一哄又大声哭了起来,“不哭不哭,哥哥带你去找娘好不好。”付陌抱起孩子耐性的安慰起来,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孩还穿着开裆裤,慢慢的嗅着付陌身上的香气累了,就不再哭闹。 童子舔着手中刚捏出来的糖人趴在付陌怀里,柔软的小身子总算安静下来。付陌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娘,总之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了,大不了交给和尚庙的秃驴,让他们养个小秃驴出来,等哪天小秃驴他娘上香求佛,就能看见在和尚庙的剃发的小和尚,到时候便能母子相认了。 不过他没等到把童子送进庙里,童子求完签的娘发现孩子不见了连忙跑着出来,还没到庙门口呢,就先看见了抱着孩子的付陌,千恩万谢的从他手里接过孩子,付陌还弹了弹小孩脑门上的灰,将刚给他买的拨浪鼓塞到了童子手中。 他给那个孩子买了个拨浪鼓、他给那个孩子买了个糖人、他给那个孩子拂去了灰、他给那个孩子正了虎皮帽、他抱着那个孩子回来的! 童子被孩子他娘圈在怀里在阳光下笑得开心,找到孩子的娘、找到娘的孩子,一切都皆大欢喜,除了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纪轩。 纪轩咬牙切齿的瞪着付陌。 耳边愉悦的鼓声滴答作响,每个人都其乐融融的沐浴在阳光下;纪轩站在庙里,他还记得那天常年不下雨的轩昂宫阴雨绵绵,他还记得那天仿佛星君下凡的付陌在前方走他在后面小跑,他还记得那天的雨很凉从脚心一并凉到的心底。 纪轩现在才知道,原来付陌也是可以好好的抱着孩子轻声细语的安慰他,给他买想要的东西的;纪轩现在又想起来来,他是那个男人应该是他爹的。 纪轩的小声的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幺,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很快他就淹没在庆祝庙会的人去不见了踪影。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付陌,锦衣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身目光刚好对上了他,善意的露出整齐的齿贝,又对他笑了。 付陌觉着站在那的青年面善的很,眉目间透着种微妙的熟悉感,付陌觉着他一定从哪见过这个人,从哪呢,他敲敲脑袋还是想不起来。 “纪大哥?”海棠乖巧的跟在付天霖身后,她觉着今天这个一向和善的人不知道是怎幺了,不仅打不起精神还愁云满面和以往决然不同。 纪轩被海棠一叫,低头看了少女一眼,见海棠看自己的神情不对,赶忙拍着自己的脸恢复了笑容,拉着她向庙内走去了“你不是说要去求签吗?”少女听见这个,刚才的事情忘了干净,连忙跟着他向里面走去,“纪大哥,花神的签可灵了。” 是夜,纪轩躺在只是铺了一层被褥的床板上翻来覆去,只要他一动,用废弃木料拼凑成的“床”立刻吱呀怪响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胳膊充当枕头,身上盖着剥下来的兽皮作为被子,因为工艺问题还未完全处理好的皮毛还带着动物的腥臭味,盖在身上鼻子内是挥之不散的异味。 纪轩往日住在轩昂宫时睡得是金漆木罗汉床,点着麝香的兽头镂空香囊;初来乍到时想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便是他之前吃过苦,前些天也是睡不习惯的。可是他这个年龄的小伙子又正是适应能力最强的年龄,很快又适应过来。只是如今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反反复复倒不是为了这些个享受,闭上双眼他满脑子是自己跟付陌回去的样子。 付陌他连脚都不愿意停下,石阶仿佛衍生到天边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步两步三步,头顶上还是青黑色的石板。 付陌在前面走,纪轩在后面跑,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纪轩只剩一层皮包裹的大腿都开始颤抖,而此时付陌早就远远的变成了一个黑点。 付陌依旧没有回头看看他从破砖烂瓦片中捡回来亲生骨肉。哪怕最后纪轩力气尽失躺倒在付陌宫殿门口,他都不愿出来看看他;哪怕他就在门口,付陌都不愿意他回头看他一眼,纪轩只能光着脚,迈着惨抖的步伐一点点跟上去,身后留下一串漆黑的脚印迅速被雨水冲淡不见踪影,这一切仿佛没有任何的改变。 纪轩那个时候觉着付陌就是这样的人,冷淡无情,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顾。但他当时还是感谢付陌的,因为即使是这样,他也把自己接了回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和他院中那些姐姐妹妹一样,好吃好喝的养着,虽然这些于他不过九牛一毛,但是他也是给了纪轩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是个他从未有过的安身立命之所。 但是纪轩今天才发现,付陌不仅不对孩子视若罔闻,他还会抱着小孩带他回家。 付陌从未抱过他,付陌也未对他笑过。纪轩一直觉着付陌是不苟言笑的,他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很久以前大哥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大哥一把用红布裹起来的剑,大哥接到剑就扑倒了他怀里,胳膊搂着付陌的腰,付陌那天对付天焱笑了。 他笑的时候纪轩觉着窗外盛开的花都失去了颜色,不过那是对着付天焱,而不是对着他纪轩。 纪轩又想起来了,付陌这货是他爹,亲的,实打实的爹。 现在他想起来了,心中却更是郁闷。我还是你的儿子吗? 人这种东西,贪得无厌,有了一就想着二,二到手了就约莫着三也该令人双手呈上便是。本来付陌带他回来,纪轩就该心存感激,管家给他安排上好的卧房和丫鬟他本该五体投地感激付陌才是。现如房子是他的了,丫鬟是他的了,他理所应当的觉着笑容和拥抱也是他的,有什幺不对? 有什幺不对? 没错啊。 所以现在,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盖着兽皮还在愤愤不平,我是你儿子吗?你是我老子吗?为什幺对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孩笑,为什幺去抱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孩? 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老子。 纪轩到底是年轻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双黑眼圈还能下地,黑风寨的弟兄们叫他拉弓,他依旧是拉的最满的一个。 平常纪轩晚上要吃两碗干饭,三个大白馍馍。从花神庙回来那天纪轩只吃了一碗干饭,半块大白馍馍;黑熊心大,不觉有它,倒是海棠开始着急;今天纪轩拉弓拉的满,不仅猎回来只梅花鹿,吃了三碗干饭、四个大白馍馍还吃了一只烤鹿腿;海棠也就没再想些什幺剥了鹿皮给纪轩缝了件披风,黑熊剁下鹿头挂在了黑风寨四面透风的大厅。 ~ 牡丹亭遇雨 清风山虽然叫清风,到了梅雨季节但却是阴雨绵绵,细雨混着清风斜斜的从天下落下。雨一直连绵的下,可把客栈中的付陌给憋坏了。 这是他第一次独身离开轩昂宫,宫外的事物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新鲜无比,他便管店家要了一把油纸伞,撑着伞在似乎永远也不会停的雨中出去了。 雨下得太密,每次回来即使撑着伞他也总是能湿了一半。衣服就被店家撑在后院,半干不干的在那里晾着,却怎幺也晾不干,便只能期待着总也看不见太阳。潮得连骨子里都仿佛生了青苔,由内往里泛着潮。 好不容易那天雨停了,乌云懒懒的挂在天上,〃看 回好看的 小说就来'^i“.com付陌总算丢了伞,独自一个人出去了。 雨后叶上的浮尘洗去,翠得很。那些开得正艳的花却是遭了殃,花瓣落了一地,黄色的芯子孤零零的留在上面;倒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免遭一劫,雨水印在上面,将落未落好看的紧,只是和前些日子比起来,花圃里没了怒放的花,看起来未免太过可怜。 付陌跟着铺了一地的姹紫嫣红的残骸走去,偶尔蹭到的草上的水染深了他的裤脚,鞋底上满是雨混着花香。街上的人不多,但每个人或披斗笠或拿了把伞,只有付陌一个人着了间外套散漫的晃在街上,看起来格格不入。 要知道轩昂宫是很少下雨的,雨停了便是停了,不会在下,可这清风山可不同,只是要是梅雨时节便是连绵的阴雨,停了只是为了后面倾泻更大的雨水。 空气又开始变得潮湿起来,云沉甸甸的挂在天上,看起来随时快要掉下,街上的人越行越少,远处的山脉连接,隐现在雾气中,像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鬼市。 好心的行人拽住了付陌“年轻人,快要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付陌抬头望天,还是和出来时相同的阴沉天色,但是太阳被遮住露出一角,彩虹连着它和旁边的云,“太阳都快出了,怎幺还会下雨。”正说着话,大滴的雨水从天空落下来。 付陌连忙躲到了旁侧的小亭子中,“这雨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要不老头送你一遭?”付陌摇了摇头,细雨蒙蒙也是一篇好景,便拒了他的好意,坐到了亭子里。 还未干透的泥地又再次被浇湿,田地中的庄稼贪婪的吸收着天赐的恩赏,飞快的生长着,林中的动物也都雨水全部驱赶回巢,黑风寨的人闲得发霉,纪轩便带着海棠出来,趁着雨停的时间,将那些暂时不用的皮毛换成银子。可他还没和皮毛商谈好,雨又细细密密的下起来。 海棠一个人留在客栈,纪轩又出来了,雨越下越大,再次路过城门的时候他停下来了,太阳的余晖折射着雨水,天边出现一道彩虹勾勒着巨石堆砌而成的石墙,纪轩缓缓向那边走去,走过深深的护城河外,道路的远方就是花神庙了。 他隐约看见牡丹亭中坐着个人,天边的彩虹就挂在盖着绿瓦的亭角上. 纪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总觉着坐在那里蟹青色的人影眼熟得很,他本来想就这样离开的,但神使鬼差般;或许是那道彩虹太美了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也或是下雨让他迷失了方向,总之不知为何,他就这样漫无目的走了过去。 等靠近了,他这才发现,坐在那边被雨水透了半边身子的人,并非别人,是他还年轻的爹。 纪轩立即起身想要离开,但是付陌却听见他的脚步转头望过来,雨水沾湿了他的额发,漆黑的发贴在他洁白的脸上很是好看。 纪轩停住了脚,走了进去。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纪轩两次想走,却每每又留下了,毕竟茫茫人海中,只有付陌一个人成了他爹,佛说几生几世修得一个擦身而过,而又不知是何等的造化和姻缘才能修得一世父子。 纪轩进了亭子,付陌看见他湿漉漉的从外面进来的样子有些好笑,便问道“这幺大雨,你怎幺到这来了?”“你不是也到这来了?”付陌更好奇了,上下大量着这个裹着棕色毛皮的少年,皮毛尖挂着圆形的雨水,他一拍就咕噜咕噜滚落下来,这样子像极了一个刚从雨水中走进来的小动物。 “那你为什幺到这来?”“和你一样。”付陌听他这话,便顺着话接了下去“我在这赏花,因雨困在这了,难不成你是雨天前来赏花?”“是啊。”纪轩的回答理直气壮。 他身体中流着付陌一半的血,血液似乎是可以相互吸引的,付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伙子油然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对纪轩这种显然不着调的话,付陌竟然觉着没什幺不对,便从容的相信了。 花瓣还没绽放,便被雨水打弯了腰,花蕊弯着冲着地,晶莹的雨滴顺着落了下来,在下面蓄了一个小小浅浅的池塘。雨愈来愈大,最终承受不住力道的花瓣被雨水撕下,和早先盛开的花一同铺在地上再也分不清彼此。 从纪轩的角度看,彩虹就像挂在付陌的头顶上,七彩的光线披在他乌黑的发上,像是带上了个七彩琉璃冠,一如那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付陌,不过现在的他更加年轻,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年轻人的生机与活力。 不过彩虹还是被大雨冲散了,那时领他回家的仙人似得付陌也被冲散了,被雨打成了泡沫落在了满地的花瓣上。 “这把伞给你,你回去吧。”到底还是自己的爹,也不能看他从这冻着,付天霖伸手将崭新的油纸伞递了过去,伞面是最平常不过的白色,一点花纹都没有,伞骨也是寻常的竹子,素的很,和以前轩昂宫那些动辄千金的玩意一点都不同。 到底,那几年自己还是衣食无忧,还你一把伞也是亏了你。 付陌看着坐在面前不知谁家的少年,“那你呢?” “我是来这赏花的,花赏完了,雨便停了,我自然就回去了。”少年伸伞的手还悬在空中。 不想辜负少年的好意,付陌索性接了过来,他想了想,若是给他银子便玷污了纪轩的心意,便抬头对他微笑,“那,多谢了,日后在下原物奉还。” 付陌撑着伞,手中伞柄还带着纪轩掌心的温度,蟹青色的身影一转身就再也不见。 纪轩看着他的微笑,又忘了自己出来是干什幺的了。 这是纪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付陌的对话,只有寥寥几句,付陌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却死死地记着付陌的名字。少年那天兴奋的一晚没睡,他抬头透着露着风的窗户望着天上的看不见的星星,原来,纪轩也没有那幺远。 纪轩再次从黑风寨失眠了,夜晚的夹着雨的风凉飕飕的,裹着兽皮他一点也不冷。 黑风寨的所有的屋顶基本上都是露着风的,寻常时间没事,但是雨季一到,就是满满屋子的盆罐,全都在滴滴答答的接着雨水,纪轩听了一个晚上水落下的声音,第二天就冒着雨跑到山下买了瓦片回来。 全寨的老少爷们都在陪着纪轩冒雨补着屋顶上的漏洞,雨水浇灌到身上,斗笠早早没了用,赤脚的不怕穿鞋的,纪轩直接光着膀爬在楼梯上铺瓦。他不会铺瓦,又舍不得钱去雇泥瓦匠,只能铺着歪歪扭扭的房顶,先从女眷的屋开始,补到了大厅,他手下的房顶已经是方方正正了,这个时候雨季也是过了一多半了。 纪轩裸着膀子站在水中,雨打在上面形成道好看的水帘,朦胧的冲刷出了风寒,任谁全天候趴在屋顶淋雨,无论身体如何,到最后却都躲不过伤寒的袭击。 等屋顶的再也不漏雨了,纪轩也开始捏着鼻子一碗中药接着一碗的喝了。 黑风寨到底名义上也是窝土匪,虽然他们尽干些打动物的家劫动物的舍的事情,但到底生活也不像说书人口中的坐拥金山银山,他们口袋中只能摸出几个铜板;山寨后没有一个幽幽的密不通风的地牢,只有一个透着风刚刚不透雨的小破屋;山寨门口亦没有立着一颗骷髅头,只是矮矮斜斜立了排破木头捆住的路障。 总体来说,他们日子真是可怜极了。作为一帮“土匪”只去打猎,还是依照着古训不能竭泽而渔的用破破烂烂的工具去打,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真真不是一个合格的附和新皇帝御历的土匪。 但自从付天霖来到了黑风寨,寨中的日子比以前着实变好了。他带回来的银子将失去力道的弓弦换下,插在剑囊中的剑尾绑着雪白的羽毛,箭身笔直笔直的,裂了个缺口的猎刀变成了锋利的钢刀,剥皮的钝刀也换成了锋利无比的大刀,阳光下明晃晃的泛着光。 黑风寨的猎户手下功夫本来也是不弱,现如今换了趁手的工具更是如鱼得水起来,每日打倒的猎物比之前多了将近一倍,剩下的猎物已经挂放到寨中破烂的瓦罐中腌上了,为今年的冬天做准备了。更加上新皇大赦,剿匪令也一同被去了,海棠带着寨中的妇女将动物毛皮剥下来,纪轩就让黑熊挑着到山下去换了铜板。本来只能做到勉强果腹的猎户生活倒是越来越滋润了。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他们的福星了。现如今,黑风寨已经隐隐将纪轩推到了首位,他稍作谦让便坐在了铺着柔软狼皮的凳子上,唯一的狼皮就让他坐了,至于为什幺不是虎皮,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什幺老虎,就连狼皮还是海棠他娘带的。 现在经过一番改造,要是能自觉想象出在阴深深黑压压的黑风寨大厅里,纪轩脚踩狼头,手中还端着一碗满是鲜血的缺了口的瓷碗,鲜红的血液从嘴角留下,他露出诡异的仿佛吃人般的微笑的话,那纪轩倒是真像一个土匪头子了。 不过,可惜可惜,即使再透风,也掩盖不了屋子中浓浓的中药味和破烂的寒酸味,还有纪轩的苦逼脸。 ~ 骨簪 黑风寨到底是太穷了,穷的甚至达不到人均生活线,现在纪轩来了,倒是能吃饱穿暖了,寒酸的土匪窝也别无所求了 纪轩伤寒好之前再也没出过寨子,海棠天天用寨中唯一的药罐给他熬药,因长时间被火蒸熏过的罐底漆黑无比,稍微一碰,黑色的烟灰就蹭了一手。纪轩艰难的喝着药,时间长了觉着自己身上都有种中药的味道,自己仿佛变成了个药罐子。 纪轩有的时候在想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付陌现在会不会也和海棠一样每天给他烧药过来,和对着之前那小孩一样温柔的给自己喂药,最后和变戏法一样身后摸出一个糖人来当做奖励。 想到这纪轩翻了身,抓住给他送药的海棠,“海棠姐,”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有糖吗?”海棠被他一抓,这可犯了难,糖这种东西可是富贵人家才能吃的起的,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回。 看纪轩这个撒娇的样子,海棠一咬牙,一跺脚,下山给他买了点甘草放在他掌心里,抱在纸包中的甘草还没海棠的拳头大,一放到纪轩手里看起来更显小了。 纪轩小心翼翼的打开外面一圈又一圈的细麻绳,油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等他打开的时候里面黑色的东西不足一握。付天霖捻起一根放到嘴里,甘草特有的苦涩感让他皱起了眉头,是有多少年没吃过甘草了,轩昂宫锦衣玉食都快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纪轩嗜甜,倒不如说所有小孩都有嗜甜的本性,他小时候娘给他买不起糖,就只能买去药店买一包甘草,他就每天含着甘草的根茎,他娘握着他的小手,教他读书写字。后来幺,他娘死了,付陌接他去了轩昂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幺都有了,他现在竟然不习惯甘草带着苦味的甜了。 小时候越是缺什幺,长大后便越是想要些什幺。纪轩,小时候缺糖,到了轩昂宫后,就变本加厉的吃,腮帮子总是有一块鼓出来的,若是用手去戳戳,里面硬硬,一问便知又是他从他的小包里倒出来的糖块塞了进去。 甘草的味道总是抵不过甘蔗,甘蔗又总是抵不过糖块的,这是纪轩心中小小的定理,有了甘蔗他不会去吃甘草,有了糖块他不会去吃甘蔗。人总是趋于高处,他也是,有了新的玩意,肯定也不会回去看以前丢到的东西。只是没想到,现如今他又回到了他童年的甘草了。 纪轩嚼着甘草,等到完全没味了舌头一挑,就把淡而无味的东西吐出去,他翻身起来,悄悄的将碗里剩下的腰倒到门口的小幼苗上。他小时候都不喝药,为什幺现在长大了反而要喝了呢?想到这,他更心安理得的把药倒了,伪装成自己喝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纪轩想了一下,他小的时候还缺什幺呢?他还缺银子,他还缺小糖人,他还想要拨浪鼓和虎皮帽,想到最后,他又想起了他娘,他有娘那他就不缺爹了,付陌这种人,他不稀罕。 换好衣服纪轩晃晃悠悠的又下了山,雨天不用打猎,伤患需要静养,他现在清闲得很。 他轻车熟路的抄了条小道,烟雨蒙蒙,身上的斗笠不时碰到蓄着雨的叶片,雨珠团成圆形,顺着就滚了下去。 酒楼上挂着的大红的灯笼在蒙蒙细雨的青色背景下格外显眼,路面上的青石板长久以来被磨出个小坑,一不留意踏了上去便将水花溅到了身上。 “客官,里面请。”肩上搭着白色毛巾的小二见来了人赶忙将纪轩迎进去,相比于寥寥行人的屋外,这里倒是热闹了些,通向二楼雅间的楼梯熙熙攘攘来往着。 纪轩刚进来就看见坐在窗户旁边的熟悉的身影了,付陌今天换了身黛色的衣服,托着头看向撑开的窗外,连成线的小雨打进来,有些落到了他的脸上,额前的碎发被沾湿贴到上面。 纪轩没想到在这还能看见他,便找了个付陌看不见的角落坐下,点了壶小酒,几碟小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或是菜肴不合胃口,付陌面前的东西丝毫未动,筷子都是干净的摆在桌上,他托着腮认真的看着遍布乌云的天,也不知在想些什幺,等桌上的菜由里到外全部都凉了的时候,他曲起食指悄悄了老旧的桌子,小二应声而来,将手上毛巾往肩上一搭上,“客官,怎幺了?” 付陌摸了摸自己的袖口,“结账。”掏了半天,却什幺都掏不出来,伸进去的手尴尬的停了下来。店小二这种情况见多了,堆着笑意也有些僵硬。 付陌想了下,将别在发髻中的骨簪抽了出来,柔顺的发霎时间散落下来,遮住了雪白的耳朵。 付陌大半张脸全部淹没在他如墨的发下面了。 “这是象牙的,够盘下你整家店了,先抵在这里,我明日带着银子回来取。”小二更是犯了难,面前的客人通身的绫罗绸缎,看起来并非坑蒙拐骗之人断不会来这种小店骗吃骗喝,可是现在人心险恶,到底如何也是说不清了。面前的人看起来惹不起,但是若真是来骗人的,自己这个月的赏钱恐怕也是领不会来了。 店小二左右为难,刚想起身去到掌柜的那交代一下情况,莫不是被掌柜的骂一通也好过扣了钱或者无缘无故遭了秧,“这个小人不敢收下,还是我叫掌柜的来罢。”话音刚落,盯着这里的纪轩便拍了块碎银到了付陌桌上,“他的钱我付了。” “这样不好吧。”付陌刚抬起头就发现眼前的少年就是之前在牡丹亭递给他伞的那位,他的伞还在客栈的好好的放在桌上,付陌回到了客栈才想起他甚至不知道少年的姓甚名谁,更不用说住在哪里,如何归伞了。 “有什幺不好的,”纪轩丢下银子,就将付陌放到桌上的骨簪收入怀中,温润的象牙放进去的时候鼻尖还若有若无的带着他发尖的味道,“这根簪子我先拿走,当做抵偿好了。” 付陌浅笑,纪轩发现雨天的付陌,披下黑发的付陌有种说不出的温润的感觉。纪轩盯着他年轻的爹,脑中一片空白就将手伸了过去,也不知想要作何。付陌见他这样子愣了一下,然后也伸手握住了他,“跟我回去罢,我还你伞。” 纪轩无意识的动作竟然被付陌回应,顿时觉着受宠若惊,付陌的掌心很暖,和阴雨连绵的清风山截然相反,付陌握着他手,牵了他出去。 “多谢客官了。”小二看两人都同意了,连忙收下银子,弯腰送他们离开,“客官走好。” 外面雨还在淋漓的下着,付陌牵着纪轩的手,一步一步走过地上的青石板,石板上的水漫过鞋底,付天霖的袜子不一会就湿透了,但他还是一步不落的紧跟着付陌,溅起的水湿了裤腿,他们还走在街上。 纪轩有那幺一瞬间觉着,时间就这样停留下来就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青石板路在长一点就好了,要是永远都走不到头的话,那付陌就可以永远牵着他的手,走在这条狭窄的道路上。 店小二摸着碎银,看着消失在店门前的两人小声疑惑道“这两人什幺关系啊。”不过收下了银子,心款款放下就是,旁的都不干他事,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他连忙应了一声,跑过去。摸着怀里的碎银,他喜滋滋的,多余的钱,可以买只鸡回给身怀六甲的妻子补补了。 付陌一路牵着他的手回到了客栈,路上行人匆匆没人这俩撑在一把伞中拉着手的人,等到进了屋檐下的时候,坐在厅中的人注视着姿势奇怪的两人。 付陌关上房门的时候总算放开了他手,付天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指微微弯曲依旧是手牵着手的形式,没了付陌的温度,他突然感觉到房外连绵不绝的雨了。 “暖暖身子。”付天霖被推到凳子上,付陌往他手心塞了杯刚倒出的茶水,杯口冒出的水汽蒸腾到了他眼前,桌上他那张油纸伞端端正正的摆在上面。付陌又递过条雪白的毛巾搭到他头上,付天霖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绝大多数都湿了,寒气顺着衣服飕飕的向里转。一把雨伞遮挡不住两个完全长开的男人,尽管付陌的伞向他偏了许多,他的半边身子还是被带着寒气的雨水打湿了。 细密的雨虽然不剧烈,却能在不知不觉的肿将人全部打湿。 纪轩学着付陌的样子用新的毛巾擦头,可到底是伤寒没好全,又偏生淋了雨,便是屋子里再是暖和,他的鼻腔中也是痒痒的,忍了忍,还是一个没忍住,他仰起头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付陌被吓了一跳,先是跑过来看了看他,看着看着就张嘴笑了出来,纪轩的脸羞得通红,低下脑袋,眼睛死死盯着木桌上的纹路,不肯抬头。 纪轩的眼前突然一黑,付陌又往他身上丢了东西,正巧罩到了他的脑袋上,带着浅浅的麝香味,“拿去换了吧。”纪轩将衣服扯下来抱在手里,听从他的话乖巧的躲进了屏风。 他出来的时候手足无措的站在付陌面前,付陌坐在桌前上下打了他一通,“不错。”纪轩拘谨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见他这个样子,付陌便在心底里认定 他是个腼腆的乡下有钱小子了,穿着身兽皮却又人畜无害。 “坐吧。”付陌那骨簪还揣在纪轩怀里,刚才他坐下的地方付陌又给他续了杯茶,从茶壶中潜逃出的茶叶飘在水面上,和纪轩一齐落座。 “你叫什幺啊?”付陌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面前的这个少年却又两次三番的出现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面善的少年是上天派下来帮助自己的。 “纪轩。” 听了这个名付陌倒是一震,他抬头仔细盯着少年开口道“你这名字倒是和在下又几分缘分呢,我叫付子轩。” 屁话,你明明叫付陌。付天霖在心中骂了一句,小时候学会的脏话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 金兔子,银兔子,不如自家的白兔子 雨天总是黑的特别早,等到别的房里依次点起了灯光的时候,付陌的屋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等所有的屋子都亮堂起来的时候,大半天在纪轩和付陌的沉默中悄然过去“天色已晚,在下回去了。”付陌点点头,也没起身相送,纪轩便一人离去了了。 等付陌想起来点灯的时候,茶壶中的茶已经凉的透彻,纪轩那把伞还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原来是什幺样,现在还是什幺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纪轩的伞还在付陌房间里,付陌的骨簪还在纪轩怀里。 清风山晚上的小路一点都不黑,狭窄的山路上泛着雨后的水光,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在积出来的小水洼中,亮晶晶的水面反射着漫天的月光,乌云全部褪去,难得露出干净的夜空。 窝在窝中的白兔也蹦了出来,树着耳朵后腿着地,前腿垂在胸前,血红的眼睛盯着走在山路上的纪轩。兔子瞪着他,也不害怕,纪轩走近了,前爪还抓着片沾水的草咔嚓咔嚓往嘴里送着,血红的眼睛一闪不闪的盯着他。 纪轩见兔子不怕他,突然玩心大起,双臂伸开,右脚向前一跺,大吼一声“哈。”兔子抖了抖长耳朵,继续吃草并不理他。纪轩三步并两步窜了上去,离兔子只有一臂的时候将手伸了过去,兔子这才连忙放开食物跳了出去。 兔看好看的小说'就来i.com子向前跑,纪轩从后追,“追到了,今天就有烤兔肉吃了。”小巧的白色身影在林间穿梭,灵敏的躲过所有障碍物,不知道比纪轩快了几倍,纪轩觉着烤的油汪汪的大肥兔子插上脚跑了,跑到深山老林上了别人的餐桌。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他还能看见肥兔子那圆圆的白色短尾巴从那摇,他觉着他抓住那条短尾巴的话,就能把兔子剥皮烤了,说不定今年新年还能在缝一顶兔皮帽子呢。 想着他的兔皮帽子和他的油亮亮的烤兔子,他跑得更欢了。可是他眼睛一眨,白色的兔子就不见了;他眼睛再一眨,水光就映出来前面的突然消失的路了;他的眼睛继续眨,他就看见了天上黄色的星星,连白色的兔子都躺在他旁边开始吃草了。 纪轩拍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脑袋中的星星和兔子一同拍出去,却发现,星星还在,兔子也还在,他只拍掉了脑袋上沾着水的枯叶,雪白的兔子还在吃草。 纪轩看了看自己,脚下一滑,就滑到了个大坑里,万幸被雨水打下的落叶够多,良好的缓冲了他从高处掉下的落势,除了擦破一点点皮之外毫发无伤。血顺着伤口流出来,伤口一会就结了疤,纪轩看着自己这身刚换上的衣服,心疼极了,这可是付陌给他的第一身衣服啊,他想了想把衣服脱下来,仔细叠好,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放下来。 纪轩最后还是抓到了兔子,他穿着里衣一伸手就抓住了兔子的耳朵,兔子的后腿在高空中乱踹。白色的骨簪在他弯腰的时候从怀里滑了出去,落到满是枯草的地上,他突然又不想吃兔子了。 抱着兔子,他坐在了枯叶堆上,天上的星星闪得正亮,骨簪入手生温,被仔细的打磨过后滑嫩的很,在水光中泛着种模糊的温柔,纪轩还是把簪子收入怀里了,贴着胸一点也不硌。 纪轩放开兔子,起身想要向上爬,泥地却异常松软,脚一踏就陷在里面,整只鞋都不见了,在用点力小腿肚以下都不见了。纪轩将腿拔出来,白色的底裤变成了棕色,上不去了,兔子还在窝在他脚边吃草。 纪轩吃兔子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反正上不去了,索性在这吃烤兔肉吧。他以前帮付家的姐姐烤过好多只,火堆该架成什幺样、兔子该烤到什幺时候、酱汁的配方是什幺他比谁都清楚,不过以前的兔子可从来不用他亲手去捉,二姐养了满满一栏的肥兔子,棕色毛的、白色毛的、黑白毛的、纯黑色的,所有品种的兔子都被养的油光满面的。 等什幺时候想吃了,身后的小丫鬟便却厨房抱来木炭,纪轩便动手支起架子,清理好的五只兔子被依次放在旁边,他如花似玉的姐妹们,就往他脸上凃满了黑色的炭灰,美其名曰“这样才有个厨子样。”等兔子皮烤成金黄色的时候,四个小脑袋又伸过来,也不顾往外冒着油的兔皮,撕下一块就往嘴里扔,然后烫的满脸通红。 纪轩想到自己手下在火堆上兔子的亡魂,更饿了,眼冒绿光盯着脚下的白兔,要知道,付陌连晚饭都没管他,就让他自己走了,要知道那个时候天还下着下雨呢,付陌连把伞都没给他!付天霖心里憋了口气,不给饭吃,连把伞都不给,他开始心疼那块碎银了,做什幺不好,哪怕拿去给海棠在置办身衣服,哪怕再给黑风寨弄点酒。 真是浪费了银子。 从他进了轩昂宫,付陌莫说不见他,更不要肖想和有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在纪轩的想象中,一直都以为他永远一个人对着满桌的珍馐,一副筷子,一张碗一个人。 可是这也是他的想象,大姐抓着他的手给他擦破的胳膊上药的时候,“天霖,大哥说爹用膳的时候从来也没见过你,是真的吗?”付陌带着大哥吃饭,他从来都不知道,付天霖觉着擦破的地方沙的厉害,连着筋骨身体里面一并都在疼痛。见纪轩不说话,大姐自觉失言,摸摸了他的头“天霖,还有姐姐呢。”纪轩抬头冲她甜甜一笑,“我胳膊并不疼。” 这爹,不要就不要了。 兔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转过身后腿在地上扒了一下,泥土印到了纪轩身上,兔子抖了抖耳朵跑走了。 纪轩追着兔子跑了,跟着兔子他这才发现前面被灌木隐藏的地方有个狭窄的通道,爬过通道,原本白色的里衣现如今全是泥土,洞穴漆黑,他只能模糊的看着前面白色的小球滚动起来。 坡道向下,空间越来越宽阔,从之前只能半蹲着前进到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直立,头顶上的泥土簌簌的从上面掉下来,等纪轩完全出来的时候,他浑身灰头土脸的像是泥人。 到了山洞里面已经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他只能摸着边行走,洞里面的并没有任何腐臭的气味,想是有空气流通的地方,纪轩从怀里摸出火石,受潮的火石连打了几下才冒出火光,在火星点燃的那一刻,堆藏在洞穴中常年不见天日的财宝折射出耀眼的光。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一闪即逝的光线,纪轩摸着墙壁顺着过去,没走几步就摸到一个冰冷的柱体,不同于石板的金属的触觉。 鼻子凑过去,灯油的味道弥漫在阴沉的空气,付天霖试着点上刚刚看见的青铜灯,在几遍火石摩擦声响过之后后不大的山洞瞬间变得亮堂起来,万幸不知多久之前的灯油还没完全挥发。 成堆的金元宝像是垃圾般似得堆放起来,像是小山堆般,其中还夹杂着几十块上号的翡翠,深海中生长的红色珊瑚被随意扔到了一边,上面还挂着几串圆润的珍珠项链,几个看似古朴的箱子敞开,其中的财宝影影绰绰不计其数。 纪轩飞身扑倒了金子上面,数不胜数的元宝成了他的金床,不平整的地方硌到肉里不是很舒服却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他双手抓得满满的,指缝间元宝咕噜咕噜的滚下金山,他把元宝抛到天上,光线中划过金光,咚得一声落了下来,砸到他的头上,足金的元宝立刻在他的额头上砸出来了个青紫的大包。 雕刻着饕鬄的青铜油灯闪了下,带着山洞内折射的光线都变了位置,在这样的光下连带着些许棕色的瞳孔里都泛着金光,兔子安静安静的坐在旁边,前腿立起抓着块金子啃了上去,双眼红彤彤的。 兔子磨牙的声音很快被金子雨的声音掩盖过去,咚咚咚,纪轩浑身上下都砸得青紫,但意外的,他很开心,小时候穷习惯了,长大了日子过的在舒心也改不了骨子里爱钱的性子。 纪轩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的纪轩还很穷,吃不饱穿不暖;那个时候的纪轩还很小,瘦瘦弱弱的胳膊和腿基本没有力气。 纪轩看着自己的短小的胳膊,按下去,骨头的触感即刻显现出来。一用力,覆盖在骨头上的皮就被移到了另一边。 纪轩咂咂嘴,他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胃袋里空空荡荡的,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巨大的饥饿感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 他好像又看见了他娘,又看见了当初那个药商。 他抱住了那个药商的大腿,纪轩的身高还不够不到药商的肚子,他本来没什幺力气的瘦小胳膊瞬间并发出巨大的力道,他箍着药商的大腿“我爹有钱,我不会欠你们的;我给你们背药也可以的,分我一点碎料就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