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吃者启示录之天赋》 分卷阅读1 口吃者启示录之天赋 作者：千冢粟 第1章 吴泾街头。七百三十米之外的黄浦江上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上海的小镇，早上六点已经有很多人在街上。多数是老头老太。生命的末端反而需要更少的睡眠。多余的时间就需要行走来打发。 菜场门口更多的是老头老太。小宁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中青年。 一个精致的老头走来。一个特立独行的老头。其他老头老太都穿着便装，甚至是睡衣，多数是买菜加散步。他是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这老头身高有180，年轻人的黄金身高，姑娘们的最爱。身材很好，穿着很合身的藏青色西装，打着领带，黑底红花，最显眼的是戴着一顶礼帽，很有三十年代老上海的老克腊的风范。 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头。一个优雅的老头。他手里提着一个包，不是普通的买菜的小布包，是有点皮质感的，像一个大公事包，和他西服很搭。他大步流星地腰腿笔挺地走向菜场。整个世界似乎亮了一瞬。 这就是优雅的上海小市民的存在感。他们即使吃不上饭，或者有一大笔贷款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在众人面前也要风度翩翩，小心翼翼地穿上几千块的真皮风衣，名牌衬衫红领带，头发梳得铮亮，皮鞋擦得苍蝇都得柱拐棍。这就是上海人的优雅。 这个优雅的老头，昂首挺胸间老天鹅般的脖颈微微一转，目光穿越了三千亿个氧气分子九千亿个氮气分子和四百亿个灰尘和她的目光相遇，眼光似乎停了一刹，又转开了。 小宁那少女感满满的类中年妇女的小心心中，似乎泛起了一波涟漪。 千冢说，各位看官，各位读者，别以为已近中年的单身小宁会和这个优雅的老头有什么艳遇，如果你这样想，你就上当了。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在吴泾的街头，菜场门口，一个长身玉立的老头和秀发飘飘的小宁在人群中互看了一眼。 宁儿插播：他和她的最近距离只有13.33333333米，但是他和她毫无关系…… 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不相见…… 第 2 章 向鱼问水，向马问路 向神佛打听我一生的出处 而我呀 是疼在谁心头的一抔尘土 小宁的人生的前20年基本是在恐惧和无助中渡过的。 多少年以后，当小宁回忆起儿时，心中充满了幸运感。这世界给了她太多的折磨，但也让她有与别人不同的成长。 多少年以后，这几个字充满了满满的诗感。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经典句式，带着异域的诗意扑面而来。不是张爱玲式的苍凉，而是人生如斯的淡然。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不需要苍凉，只需要平凡。平凡不等于平淡，也会有诗有远方。 她的是她自己的诗意。多少年以前，这个充满诗意的翻译体句式尽管已经被中国作家用烂。莫言说过两个姓马且读快点就一模一样的老头对中国当代作家影响最大，一个是马克思，一个马尔克斯，莫言说中国作家要尽量摆脱他们的阴影，特别是后一个姓马的。他的“多少年以后”有着太强的杀伤力，中国作家纷纷折戟，拜倒在这句话之下。其实，让大家反感的不是这几个字，而是不少中国作家不但用滥了这几个字，还拼命模仿翻译体，把句子像英语一样拉得老长，现代文学上叫欧化句式，很容易显得极其矫揉造作，才华稍差就易让人厌恶。 实际上，“多少年以后”放在哪儿都是诗意如椽絮飞雪飘，小宁要用中国的平凡的语言，保持“多少年以后”的原初诗意，让它回归古典，而不是刻意把中国文字变成西式的风景。所以她还是喜欢用“多少年以后”来开始自己的回忆。这几个字背后是穿越千年的诗意和忧伤。对于此时的她，多少年以后更多的时候是一个踌躇满志的惆怅。这个世界的存在就只是存在。诗感也只是诗感。忧伤也只是忧伤。 多少年以后，在小宁的记忆中，少女时代最强烈的印象不是快乐，而是对语言的恐惧。与其他女孩子不同的是，语言方面她不但没有天赋，还一直是她的人生的短板。它直接造成一件今生最可怕的事件。它几乎压抑了所有的天赋的成长——如果她有天赋的话。每一个尝试都被它限制在一个小我之境。这让她经常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天赋，我就是平庸之徒。 老子的辩证哲学与世界同在，这个最可怕的事件也导致了影响她一生的某种成长，这种成长与某种自信的直接关联。最沉重的成长是保护自己的身体。 多少年以后，小宁回忆起往事——多少年以前，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晌午。一个瘦小的女孩在棉花地里割草。画面突然一转。 一个男人把刚13岁的女孩压在无人的棉花地，拼命地撕她的衣服。 上回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一个瘦小的女孩在棉花地里割草。但画面突然一转，一个男人把刚1 分卷阅读2 3岁的女孩压在无人的棉花地，拼命地撕她的衣服。 这是个年轻男人，是她同村的，平日很熟悉的，叫二罗，20岁左右，五大三粗，整天黄话连篇，见到年轻女人就要吹口哨起哄。还经常穿着条城里人才穿的带两道白杠的蓝色运动裤光着上身骑着自行车在庄里逛来逛去。姥姥看到就要在他背后啐一口：这个流氓！和他大大一个德性！ 二罗今天没有穿那件城里人的蓝色运动裤，今天是打着补丁的化纤布灰裤子，裤腿挽到膝盖那儿，但上身仍然光着。那边抽水机在抽水，他应该是来给来庄稼浇水的。而她正好在棉花地中割草，槎子放在地头上。本来棉花地里的草是不好割的，因为棉花易生虫，要经常打药，药也会落到草上，那么给羊吃就很可能中毒。但现在棉花已经基本成熟，至少一个多月不用再打药，这两天还下过很长时间的雨，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她没注意这块地是二罗家的。二罗走过去，看到小宁。突然停下，往小宁那儿走过去。棉花很高，小宁蹲着，正专心地割草，眼前一暗，二罗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你在我家棉花地里撒尿？二罗一脸的不怀好意。 小宁脸都憋红了，急急地说：谁、谁在撒尿，我在割、割草…… 二罗说，我看你就在撒尿，脱裤子让我看看！ 小宁感觉不对，二罗的眼睛越来越红，手也抖起来，小宁赶快往槎子那儿跑，打算逃走。二罗却说，不准走，我要看看你撒尿了不！ 小宁继续跑，二罗一下扑过来，把她压在地上，撕她的裤子。 小宁感觉天一下黑了。棉花比小宁还高，遮天蔽日。她拼命挣扎。两腿乱踢，两手闭着眼睛乱抓。边挣扎边说： 我、我不能什么都没、没有！ 这句话用她的方言应该是“我不能啥都没有”，她却说出了书上和电影中的“我不能什么都没有”。这一片的人的词典中没有“什么”这个词，在庄上，如果该说“啥”的你突然说出个“什么”出来，在场的人肯定都像见到了怪物——那是城里人的说法，一个农村人装啥？她没想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只是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结结巴巴地叫着： 求、求求你，大、大哥，我、我不能什么都没、没有…… 二罗狞笑着说，你个女结巴子，我看你那地方是不是也结巴！ 她一边拼命挣扎，乱踢乱抓，一边急急地叫：“我、我不能什么都、都没有！”几遍之后居然越叫越顺利，一点也不结巴了。她没时间想这些。 她挣扎中突然想起那个让她恨不起来的娘，她娘离开她时说过一句话，大妮，好闺女，娘对不起你，你要保护好你自家，记住，女人最厉害的是牙齿。 ——娘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女人”这个词，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小宁觉得女人这个词好庞大，庞大到超过了天上所有的星星。 ——现在想想，娘似乎很早就料到她成长的路上会有很多残酷的事发生。多少年以后，小宁再想想，其实每个女孩的成长过程都有着远比男孩子多的危险。 年近13岁的小宁几年前娘和大大一起生活的时候，她经常看到大大和娘疯狂地打架，像要吃了对方一样，她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在一边，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发抖。娘的力气当然不如大大，经常被大大按在地上狠命地打。娘也不是没有赢的时候。娘有时不作声，胳膊挡在头脸前面，眼睛却灼灼地透过胳膊缝隙看着大大，找准机会，一口咬住大大的手或胳膊不松口。直到大大求饶才松开嘴。大大就会按着流血的伤口，狠狠地骂娘上辈子一定是母狗，就会咬人。娘就很轻松自若地爬起来，在大大前晃来晃去，大大却不敢动。大大和娘只要吵架，娘一呲牙，大大基本就不敢动手了。但娘还是挨打的时候多，大大把娘脸朝下按地下或按在墙角狠揍，娘就没办法了。但娘的牙齿还是最让大大忌惮的。 小宁想起来娘制胜的法宝。她也要学娘，不能闭着眼睛，要睁开眼看着对方。她面前闪着娘凶狠的样子，努力睁大眼睛，她一边使劲撑开他的胳膊，一边看哪儿适合下嘴。她把上下牙碰了碰，似乎清醒了一瞬，她把嘴瞄准那只肮脏的满是黑泥的手，心里啊呜一声，冲那手咬过去。她准确咬住了他的虎口那块最发达的肌肉，它像个鸡腿，非常契合的上下牙的咬合形状。 二罗疼得一声大叫，放开！ 二罗的手流血了。她仍然呜里呜噜发出小狗般的声音，实际仍在说“我不能什么都没有”。他痛得大叫，你个小母狗！放开！ 她死咬不放。血充满了她的嘴，流进喉咙，她吐不出来，呛得要咳嗽，她忍住了，把一大口血咽了下去。 他不撕她衣服了，因为他痛得受不了了，只得腾出另一只手狠狠一拳打在她脸上。她被打得脑袋轰得一声，几乎要晕过去。她仍然心里叫，我不能什么都没……狠命咬着还是不松口。 他痛得大骂，你个母狗，死你祖宗八代，日你全家，你放开嘴！ 她仍然不放。二罗又一拳打在她腮边，她痛得大叫一声，松了口。他那一拳 分卷阅读3 打在她腮上，反而让她的牙在那一瞬间咬得更紧。她倒在一边，喘着气，觉得嘴里有东西，她吐出来，原来是一块肉。她看看二罗，他正捏着右手，虎口上不停流血，似乎少了一块肉。 二罗痛得脸都扭曲了，盯着她骂着，你个母狗！母狗！和您娘一样贱！还装什么装！母狗！ 她赶紧爬起来，小声回骂道：您娘才贱！您娘才是母狗！边骂边提着槎子飞快地跑掉了。她没注意刚才骂人的两句话一点都没结巴。 第 3 章 她跑回家，实际是姥姥家，仍然在浑身发抖。 姥姥说，你干啥去了，那么长时间不着家，身上还那么脏！ 她张了张口，我、我…… 她看看自己身上，全是草和泥。她的衣服是黑灰色的，用姥姥的旧棉袄拆了改了，已经不知用朱黑染过了多少遍，血沾上面就看不出来，而且衣服洗得少，油乎乎的，更看不出来，她路上又把脸上的血在水沟边沾抹掉了。姥姥更看不到。她小声地说：没、没、没……啥…… 姥姥又嘲讽地说：一个大闺女家是个大结巴子，你以后怎么嫁人！ 她心中一痛，瞬间又木然。姥姥今天似乎心情不好，说话特别损。很可能又被妗子骂了。小宁没说话，进了屋，对镜子收拾自己。拿起已经破绽百出的破毛巾，沾了水，擦身上的泥。她没有衣服换，一季只有一套衣服，都是姥姥从别的亲戚家要来的旧衣服，或者用姥姥的破衣服改的。姥姥会织布也会纺棉。但姥姥要伺候的人太多，没时间也没材料专门给她做新衣服。 她拿毛巾正擦着，姥姥走过来，你干吗呢，她问。看她擦衣服，提高了声音说，我们一家就这一个毛巾擦脸擦身子，你弄毁了你赔。 她说，那、那…… 姥姥撇嘴笑笑，那啥那，那么没用！你看人家城里人，吃大米洋面，毛巾不止是一人一个了，是一个人好几个，擦脸的，擦脚的，洗澡的，洗腚的，你有本事就嫁到城里去！ 她听着，眼里闪了一下光。嗫嚅着想说什么，我、我…… 在姥姥面前她就结巴得非常厉害，比平常厉害得多。姥姥整天很大嗓门地嘲讽她，让她无地自容。 姥姥说，你我个屁，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想嫁城里人，死都甭想！ 她心中一痛，默默地把毛巾洗好挂在外面绳上。是啊，谁愿意帮她说媒，谁又会要她。 她默默地要进屋。姥姥又叫道：进屋干啥去，把这盆衣服洗了！ 她停住了，拉过一只杨木小板凳，坐下开始洗衣服。 她浑身还在发抖。她把半个胳膊泡在水里，过了好长时间，她的手才有了感觉，不那么抖了。这时感觉胸好痛，一定是被二罗的脏爪子捏的。嘴里开始感觉到血腥味，一打嗝，就是一股更浓的腥味，让她作呕。脸上被打的地方也一片麻木。她却有种胜利的感觉，没让他得手就好，她边洗边想，以后要开始锻炼身体。没有人在乎她，但她要保护自己。她想起堂屋的西窗台上有个废镰刀，姥姥说用了十几年了，比她年龄还大，磨得只还剩下一小片，又轻又小，正好适合她带着，她要偷偷磨好了带在身边。 第 4 章 结巴的来历 在姥姥家里，她如一只小老鼠般悄悄地观察，小心翼翼地做事，尽可能把自己对别人的影响降低最小程度，避免别人的厌恶。这样的小心经验不断地积累，她就越来越听话。姥姥虽然还是整天说她结巴之类，但她慢慢长大，姥姥偶尔也会夸她一下了。这种“偶尔”越来越多。她觉得挺成功。在某些瞬间还觉得自己活着还有点价值。 有一天，姥姥看看着她乖乖地洗衣服扫地，给菜地浇水，一刻也不闲着，姥姥有点心疼地说，闺女，你比你娘强多了，谁娶了你日子都会不孬…… 小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其实挺自豪的。一瞬间，她似乎真的不怕没人要了。 姥姥看着她，却又说了一句：那么好的闺女，咋就是个结巴呢？ 她的心一下又暗了下去。谁愿意娶个哑巴一样的结巴子呢？女孩结巴的很少，为啥就我是个结巴呢？ 她其实很清楚。那是她一生最惨痛的记忆，每一个细节不知在她一千亿个大脑细胞里盘旋了多少遍。 小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她和附近几个女孩男孩一起玩，大家年龄都差不多，真正的男孩和女孩，不像多少年以后，一说女孩，可能是三十岁了。这群孩子中有一个男孩结巴得挺厉害，一开口就要很重地说，那、那个谁，然后再吭哧吭哧地说想说的话，同时还拼命地撇嘴挤眼，真是结巴得声情并茂。让大家觉得有一个结巴在身边真有意思。 有一个男孩很调皮，故意学他结巴。然后另一个女孩也调皮，也跟着学。再然后，像传染病一样，大家都跟着学起来。她很努力地练了一个上午，终于说话结巴了。她还很得意，她结巴得比男孩子还有花样。中断、难发、拖音、 分卷阅读4 拐弯、加音她居然全“创造”出来了。 她很得意地回到家，看到大大在院子里磨锯条，他把木锯架固定在一个木橛子上，钢锯条的锯齿朝上，用钢锉一个齿一个齿地打磨，发出一声又一声极其刺耳的声音，比用铁铲刮铁锅的声音还刺耳十倍。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说：大大，你、你在干啥？ 她以为大大会很开心，没想到大大抬起头凶狠地看着她，对她吼道：你个没成色的东西，你学结巴了？你看后面大孩结巴，30好几了都找不到媳妇！到哪都让人看不起，做啥啥不行，一说媳妇人家一打听，见都不想见！你也想一辈子做女光棍吗？ 她吓坏了，说：我、我、我…… 大大勃然大怒：还敢再学！伸手一巴掌打过来。她耳朵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趴在地上起不来。 大大继续怒气冲冲地磨锯条。她在刺耳的钢锉和锯条摩擦的声音中清醒过来，慢慢地走进屋里，站在门后偷偷地哭。 娘提担着水桶从外面回来，看她在哭，问她怎么了。大大哼了一声，不说话。继续使劲地制造响彻云霄的刺耳声。 娘又问她怎么回事，她小声说：我、我、我学结巴……大、大、大大、打我。眼泪很委屈地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 谁知娘一听，不但不安慰她，还大声说：真该打！学啥不好，偏学这个！下回再学我也揍你！你看哪有女孩结巴的，长大了婆家都没有！ 她又吓了一大跳。她似乎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 多少年以后，小宁经常苦笑着回忆这一幕。那时的她根本不明白犯的这个错到底有多大。她娘和大大同样都不明白他们要为此负多大的责任。 那时的小宁记住了娘和大大的警告。她一天都在念叨：我不结巴，我不结巴，我不结巴…… 娘做好了饭，让她去喊大大吃饭。她应了声，看到大大蹲在地上收拾刨子，想起上午大大的凶狠，左半脸还肿着。她心惊胆战地走过去，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结巴，不要结巴，不要结巴…… 走到大大面前，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憋得脸通红，就是说不出来。大大突然担起头，厌恶地看她一眼。她吓得浑身一抖，更说不出话来。 这时，娘在锅屋里说：喊了吗？ 娘和大大从她记事起关系就没好过，整天骂架打架。吃饭也不想说话，该吃饭了娘都不喊大大，心情好的时候让她去喊，心情不好只管自己吃。大大也整天把碗筷摔得叭叭响。 她听到娘的声音，更紧张了。看着大大，拼命想说：大大，吃饭了。但就是说不出来。以前是多简单的事情，不用说不费吹灰之力，吹灰都比说这几个字多用几倍的力气。但她就是说不出来。她想哭，但她不敢。 大大又看了她一眼。她颤抖着，我要说出来，我要说出来……心里几千遍转着那几个字，但是，她几千次的失败。她觉得她要完了。天地一片黑暗，梧桐树变低了，叶子变得老大老大，每一个叶子上都一张恶毒的脸，伸着舌头，斜着眼睛，还流着暗红色的东西。 谁来帮我说这几个字，谁来帮我……她心里绝望地叫着。 娘又说了声，小宁，你做啥呢！喊了没！ 小宁浑身抖着，同样抖着的手垂在腿边，她把手无意识地掐着自己。怎么办…… 时间似乎停止了。鸟叫声清晰地传来。鸟能帮我叫吗，鸟儿真的在叫了，大大吃饭，大大，吃饭，大大，吃饭了，大大，快来吃饭，大大，娘叫你吃饭，大大，饭摆桌上了……梧桐树的叶子清绿地在风中摇摆，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大大，吃饭了，大大，吃饭，大大，饭好了……是不是能像鸟儿一样飞走，带着那几个字？能变成梧桐树也行，就不用说那几个字了。遥远的水塘边，几个小孩在开心地玩，自己在和他们一起学结巴，多开心。突然天黑了，一片乌云飘过来，哗哗啦啦下了一通雨，小孩全成了落汤鸡……原来真的下雨了。要吃饭了。大大，吃饭，大大，饭好了……雨都会叫，就是不帮我叫一声。 眼前真的一黑。太阳没有了？她定了定神，原来是大大站起来，拍拍了腿，一定蹲麻了，她知道这种感觉，她经常蹲着吃饭，家里没有板凳坐，有也是大大和娘坐，她都蹲着。一般吃完饭腿就木得没感觉了。蹲着就不用喊大大吃饭了。她好像蹲在案板前吃饭，面前是一大碗糊涂和一盘黑咸菜，还有发面锅饼，灰色的，还是挺好吃的。里面掺了不少好面，甜丝丝的。 突然一个可怕的声音传来，你干啥来！ 她猛一哆嗦，原来她还没喊大大吃饭。她还站在院子里等那张出卡壳的嘴说那几个字出来。看着大大凶狠的眼光，她吓得猛一抖，拇指和食指指甲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狠命地说：大大！吃饭了！ 她把上下嘴唇死死地屏住，使了很大劲才说出来。 危险解除了。她轻松了很多。 走到锅屋吃饭。锅屋又矮又暗。她蹲在桌边吃饭。那时还没有妹妹。二妮还没出生。 大大对她很少有笑 分卷阅读5 脸。不是吼就是骂，咒骂娘生了个赔钱货，还会一不高兴就一巴掌扇过来。大大坐在小板凳上吃饭。她蹲着。像条小狗。农村的狗待遇并不高。但她常觉得狗都比她好。 第 5 章 下面的记忆越来越阴暗了。她结巴得越来越厉害，每天都挨打，每次都挨打。不管当着多少人的面，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她结巴，大大就大吼一声滚蛋，丢你娘的脸！然后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人越多的地方大大的火气越大。娘也气得整天骂她，最多的就是：你个没用的东西，话都说不出来，就当女光棍吧！你娘这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完了！然后是她大哭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经常有种冲动，是不是死了就好了？ 后来妹妹出生了，大大和娘吵架更多，也更少管她。她越来越是个多余的东西。 她的话越来越少了。作为一个人类，最基本的交流能力她都没有了。当年几个一起学结巴的孩子大部分都没如愿以偿地成为结巴，只有一个男孩成了结巴，不过不严重，有一点点。就她一个女孩成了说一个字都要结巴的大结巴。她越来越胆小，几乎再也不敢正眼看人，看到人就低着头走开。却时时会听到几个残酷的字飘来，她结巴！ 多少年以后，小宁回忆这段影响她一生的往事，她明白父母的责骂是形成严重口吃的罪魁祸首。而那个男孩的父母则不太因为结巴训斥他，所以程度很轻，偶尔有一点。很可能她大大对她的打骂和她的严重程度让那男孩的父母有了某种警觉。 大大有了更多打她的理由。每次和娘吵完架打完架，看到她，大大都要让她去骂娘是□□。她不骂，大大就打她一巴掌，骂她是没人要的女结巴子。她就干脆什么都不说。打和骂都不说。 娘也不再让她叫大大吃饭，看到她也没好脸色。大大和娘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娘经常不回家。人家说是跟着野男人跑了。大大就疯了一样带着人到处找她。她被找回来就要被大大痛打一顿，在床躺上几天才能起来。娘还是一次又一次消失。最后一次娘离开，是妹妹死去，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娘消失之后，大大看到她就烦，给奶奶说他不想再管这个没人要的结巴子，那个臭□□的种！奶奶也不想要她。奶奶一直想要孙子，却一直没有。她每天倦缩在角落里等着被处置。最后，她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被甩到了外婆家。 于是，她在外婆家像只小老鼠一样小心地活着。外婆家没人打她，外婆只是经常嘲笑她。她很感激。难过的时候她就偷偷地哭。哭完了继续干活，继续沉默。书上的寄人篱下的感觉，她体会到了。她又觉得把寄人篱下这个词用在姥姥身上很对不住姥姥，因为姥姥对她挺好，舅舅对她其实也不坏，舅舅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说说她，从不动她一指头。她上学的钱大多数还是舅舅和姥姥一起凑起来的。 为啥活着？她都不敢想这个问题。她抱着黑狸花猫地里玩的时候，经常会哭上好半天。黑狸花偎着她，陪着她不说话。 我要是猫就好了，她经常想，自己活自己的，谁也不要管，谁也不用说话。 各位看官，千冢说，每当讲到小宁的少女时代，千冢我都不忍心开任何玩笑。小宁这样悲惨的孩子实际不在少数，家暴存在于中国30%以上的家庭，每年家暴死亡人数实际在二十万以上，被曝光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家庭内部的虐待行为更多，多数指向女性和孩子。对于成长中的孩子来说，家庭的不幸导致一生的痛苦。对于小宁来说，痛苦也不是没有意义。从另一个角度说，她的最不幸的成为她之后的大幸。痛苦给她带来了顽强的生命力和抗争的勇气。此为一本成长之书。成长是人类存在的共同之路。成长是不断地积累经验以实现自我——不论是古典的自我还是现代的自我都是要面对人的价值问题。这本成长与其他成长有所不同，而且大大不同。它是关于口吃者的——俗称就是结巴。这个应该是精神疾病范畴，人类顽疾之一，却一直被当成生理缺陷。当然严格来说精神疾病也算是生理缺陷，我是指人们经常把口吃当成盲聋哑残这样的身体残疾，而不明白其精神主导，它实际是一种心理障碍。它的形成和其他精神问题的形成一样，八成在于父母。基因和家庭环境都非常重要。就像多少年以后，主人公成为985大学的教授，她自己就遇到过近百名精神有问题的学生，他们无一例外都有一个有问题的父亲或母亲。重点是，这些父亲和母亲们似乎从来没意识到孩子的不正常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对于口吃，还有一个极其不乐观的现实是，全中国约有1千万到1亿人患有此病——因为数据很难统计只能是个上下限差距巨大的约数，但当前全世界医学界对此病既无广泛的调查也无深入的研究，因此也无有效的治疗和疏导方法。全球很可能有几亿或轻或重或隐或明的口吃者在黑暗中挣扎。它可以被称为语言抑郁症。 我们的主人公小宁就是这样的一个口吃的孩子。她变成一个结巴的经历和之后的遭遇对于口吃者非常典型。愿以此为诫。 第 6 章 分卷阅读6 二罗在试图□□小宁这事上并不是没有前科的。 二罗大名黄永久，比她大几岁，她还是小孩子，二罗就已经长了胡子，他从十岁起就整天黄话连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小就像只发情的动物，还整天带着其他男孩讲黄色故事，对姑娘和年轻妇女们起哄。像三羔娘生了自己的孩子，因为喂奶的原因，胸显得很大很大，一走路每一步都让□□颤上几颤。那种感觉可不舒服，小宁刚发育的时候，一跑就感觉胸疼，那时还不流行胸罩，只能天然地接受地心引力的影响，一跑一跳都很不舒服。三羔娘在哺乳期，实际上更坠得难受。二罗却像发情的骡马，和几个青年人天天守在三羔娘上地必经的那块地里装模作样地干活，看着三羔娘挺着巨大的胸走过，稍微有一个小坡，那胸就要非常夸张地跳上几跳。二罗他们远远地发出“哦”地一声猥亵的欢呼。三羔娘一开始还回头，看到是他们就骂几句，万人揍的，丈人养的，看一眼让你眼珠子烂掉，一辈子说不上媳妇，生孩子没腚眼……后来，三羔娘再听到二罗的声音就不理他。小宁觉得很奇怪，不就是两团肉吗，有什么好看的，而且隔着衣服，居然还那么激动，有啥好激动的？再说三羔娘每天给孩子喂奶，浑身散发奶腥味，而且北方农村人几年不洗澡很正常，妇女冷天半年不洗也正常，每次走过三羔晚娘身边，小宁都觉得好臭。二罗那帮愣头青每天像发情一样，看到女人经过就眼放绿光，骚动一片，小宁觉得恶心又不解，还很可怕。 小宁知道他不是好东西，看到他就低头走开，把他当成和自己无关的大人。二罗的眼睛也很少在她身上多停。她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没什么好注意的。但后来有一天，他不知怎么打了她的主意。 她正准备去割草，二罗突然叫她过去。似乎有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在草垛后面。二罗急切地拉她的手：三羔媳妇，三羔在那边，有个好东西给你！ 小宁把手藏在身后，小声说，谁、谁是三羔媳妇！你、你要做什么？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扭头跑了。二罗极其失望，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呸了一口，一个女结巴还装啥装！我们自己玩！ 小宁一边哭一边叫姥姥，跑到家就拉着姥姥来。 小宁在外面受了欺负轻易不会叫姥姥帮着出气，姥姥有点奇怪，马上跟她出来了。走到草垛后，他们几个还在把红红的棍棍互相摩擦，还有个像吃奶一样，或抽烟一样。姥姥一看就明白了。叫道：你们几个不要脸的东西！就几个王八羔子还干这事！看您大您娘不揍死你们！说着几巴掌下去，把几个王八羔子打得满地爬。 他们都提着裤子一哄而散。 姥姥拉着小宁的手回家，边骂边说：这几个东西，毛都没有，驴日的东西！以后不理他们，不和他们一块。慢慢都大了，你自己要小心点，他们敢欺负你就找我，我来教训他们！姥姥眼珠转了转，突然小声说：小宁，你虽然结巴，但还是不难看的女孩，好好长，嫁个人应该不成事，从现在开始一定不能让臭男人碰你的身子，不然以后更难嫁人了，现在你十三四岁了，解放前都能嫁人生孩子了，那些王八羔子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啥都懂，一个比一个坏，千万小心，从现在开始当他们都是坏熊…… 小宁点点头。她想想刚才，很有些怕。 第 7 章 棉花地的事意味着姥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自己逃脱了，却成为她一生中最恐惧的教训之一。她要保护好自己。她告诫自己不能像娘那样让人骂。 吃饭了，姥姥又大嗓门地说：你老姥姥家庄上有一个女的，在集上卖菜遇上一个男的，看对眼了，晚上一起约着去麦地，被她外头抓住了，扒光衣服吊在树上打。全庄的男的都去看新鲜。都说这女的该打。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去看的男的都说那女的身段不错，都要流口水了。 姥姥就是嘴大，一闲着要说起东家长西家短。农村人男人女人都喜欢说人长短，姥姥更是个典型。姥姥一边说一边故意看着她的反应。继续说，庄上人说，报到公安局，那是要法办的，奸夫淫妇统统判十年！ 小宁不说话，她知道姥姥在暗示她娘。她娘就是姥姥的女儿。别人都说她娘跟好多男人睡过，她没话说，她不想为娘辩解。她娘不要她了，她大大也不要她，她才不得不跟着姥姥。是姥姥养了她，虽然她娘很丢姥姥的人，姥姥还是收留了外孙女。虽然姥姥整天讽刺挖苦她，但从来不赶她走。当然让小宁干活时也毫不客气。 小宁从不恨姥姥。多少年以后她最感激的人就是姥姥。尽管姥姥也犯过大错。 小宁经常心里说，姥姥还是比奶奶好……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和娘，她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棉花地事件再发生。 她拿起了堂屋西窗台上的废镰刀。 只对坏人用。好人不准用。 小宁边整理小镰刀边对自己说。 她特意研究了自己的小书包，思考镰刀放哪儿最合适。书包也是她 分卷阅读7 自己用碎布缝的，几十块碎布，她积攒了快半年，缝好了就很漂亮。姥姥帮她做了书包带，她自己用双股线反复走了好几趟，牢牢地缝在了书包上。给镰刀缝个小口袋就太简单了。她找到一小块破布，在书包里面靠上缝了小袋，小镰刀正好能紧紧插在里面。 但镰刀放里面还不稳，镰刀很重很滑，一跳一甩就会掉出来，很可能丢掉，她要把它拴住了，这样才保险。废镰刀尾巴上的孔已经断掉了，光秃秃的，没地方拴绳子。她要想办法自己打个孔出来。她不想求别人，因为说话是她最大的难事，她宁愿饿着都不想开口说话。结巴让她和谁都近不了。她有事就要想办法自己解决。她想了几天，锤子和洋钉应该能管事。 她凑个家里没人的时候，费了好几个洋钉，用锤子在镰刀的断尾处砸了出一个小洞，虽然比她想象的困难多了。洋钉似乎不比镰刀硬，一砸就折。她砸木了自己的手指头，花了好长时间，终于砸出个小洞来。她又用姥姥缝被子的粗线合了几股，学姥姥的样子，分成两大股，用牙咬住一股，两手搓另一股，然后再咬住搓好的一股，两手搓先前那股，两股线都像弹簧一样蓄满了力，然后把两股线捏紧并在一起，手一松，它们就像蛇一样自动扭成了一股粗线。这样，她就有了一个结实的小绳。 原来都不难！她开心地对自己说。原来自己也那么行！她看看四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不会结巴。她觉得自己的结巴是个奇怪的东西，似乎总有个东西能一下治好自己的结巴。 她小心地把小绳的稍用唾沫弄湿了，穿过她砸出的那个小洞，把镰刀拴好，另一端系在书包带上，看上去很好。她开心地看了好久。她试验了好几次，算好了位置，一旦需要了，一下就能抽出来。好几天之间她都兴奋得要命，没人的时候就拿出小镰刀看看，那是她的作品，是偷偷地从大人那儿学来的智慧。 她的小镰刀一定能派上用场的，甚至会救她的命。她无限憧憬地想。甚至盼望着发生什么事。 但好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她除了用它削铅笔，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用场。还削过几次红芋皮。 那时候的中国农村实际上很安全，刑事案件发生率很低。但现实生活中像二罗那样的不良青年猥亵妇女的事情还时不发生，毕竟不管什么年代青年人的欲望都如被压抑的地狱之火。而且这样的事即使发生，大部分妇女也会保持沉默。 第 8 章 村中小学 小宁在姥姥家庄上上小学。 一学期要两块钱学费。对于农民，这可是一大笔钱。 姥姥要卖好多鸡蛋，舅舅要卖好多黄瓜西红柿才能凑齐。鸡蛋七分钱一个，黄瓜3分钱一斤。大大在奶奶庄上和另一个女人生活，不想管她。娘人都不知去哪了，只知道和一个男人跑了，更不管她。每当全家愁眉苦脸凑学费的时候，姥姥都气哼哼地，说她是小灾星。舅也满脸不高兴，不停地嘟哝，啥都扔给俺，这一家子是啥人！还要脸不！妗子就更不用说了，平时最恨她在姥姥家占便宜，这时连看都不想看小宁一眼，在那边一会摔一下水桶，一会把板凳踢出去好远，发出巨大的响声。四孩家来借铁铣，妗子恶狠狠地对人家说，我最恨不要脸的大姑子！四孩家扛着铁铣一脸懵地走了。 小宁知道是说给她听的。她不说话，胆战心惊地缩在门边，心中充满愧疚。她知道妗子是这个院子里最想赶她走的人，但她没地方去，只能呆在这儿。 舅舅虽然很不高兴，还是想办卖粮买菜凑钱，姥姥尽管舍不得，还是把辛苦积攒的鸡蛋拿出来卖。鸡蛋是自己的鸡下的，经常要自己吃，还是看望亲戚的最常用礼品，半年也积攒不了二十个，基本一到开学，都要被小宁一扫而空。 那个时候，是三中全会后不久，联产承包刚开始。农村的学校很多，小学基本村村有，中学几个村有一个。姥姥的庄不小，所以肯定会有一个小学。两里地之外就有一个中学。 姥姥庄上的小学用的是以前地主家的院子。几个大堂屋一样的房子，都是三大间，浑砖到顶，屋顶里面都是高级的木椽架着精致的花纹方砖，屋顶盖着鱼鳞青瓦。但房子都已经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个大门洞和大窗洞。地主的房子变成学校是解放后的功能，门是后改的，有门洞但没有装门，有窗但没有装玻璃。所以冬天就会很冷。北风吹来，真冷得像冰窖，也就比外面好一点。 教室里没有板凳，只有桌子。桌子就是单层长木桌，一桌三个人。没有板凳就要从家里拿凳子去学校。农村早上不吃饭，□□点才会吃早饭，午饭在两三点左右，晚饭如果有的话，也得七八点钟。每天早上6点多，小宁自己起来就直接去学校，她经常提着一只小木凳，揉着眼睛走在村中间的路上，不时会遇见同样拿着凳子走在路上的孩子。 全校就五个年级，一个年级一个班。当时入学率挺高，大部分孩子都会入学。学生大部分是本庄的，因为每个庄都有学校，条件都差不多，也没有人嫌弃什么。吃都吃不饱，谁还讲究什么。反 分卷阅读8 而孩子们每天都挺快乐的。除了小宁。 她从小又笨又傻，话都说不全一句。她在学校每天都怕得要死，做什么都手足无措。怕西头的同学会打她，怕老师会骂她，更怕的还是老师课上提问她。 刚进一年级时，她基本什么都学不会，特别是数学。 一年级期末考试时，几个学校间换着监考，以示公正。每个乡的所有学校还要排名次。张庄的一个数学老师监考小宁那班。那老师戴着个洗的发白的蓝帽子，眼睛眯眯地，小宁感觉他很狡猾。不其然，那老师在他们开始答卷后坏坏地说： 你们全画圈，全画圈就能得一百分！ 画圈代表不会。但老师说的话，小宁能不信吗？何况有不少题她真的不会，画圈真的太省事了，还能得一百分。她似乎想象到了姥姥赞许的眼光。她就真的全画了圈。 后来成绩出来了，她的数学考试得了大零蛋，成了全校和全庄的大笑话。班主任建议她留级。姥姥去找了校长，说小宁本来就上学晚，这次画圈是被外校老师耍了，不是真的那么差，就别让她留级了。校长同意了，让小宁升了二年级。 虽然那个坏老师后来就被禁止到外校监考，但她的笑话却无法改变。一提画圈她就想逃走。几年以后上初中时学到了鲁迅，看到阿Q画圈的一幕又让她无地自容。她还真觉得自己很像阿Q，胆小怕事，自欺欺人，精神胜利法，自己的很多事都和鲁迅批判的那种劣根性相似。但她还是那么活着，她还是能够艰难而顽强地为自己寻找活着的理由，无意中就用了很多阿Q的方法，比如精神胜利法。从初中开始她就觉得这方法不全是坏的，看似自我否定，实际是在自我肯定。从那时起，她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鲁迅批判错了，很多事实际不只有一面，精神胜利法就利远大于弊，至少让人不会随便去死。 多少年以后，作为大学教授的小宁细致地研究了老子的道家思想，发现精神胜利法的根源实际是知足常乐，那可是中华民族延续了几千年不灭的精神支柱之一。 但多少年以前，谁也不知道小宁居然是文曲星下凡。 ——从全庄第一个研究生到全庄第一个博士，再到全庄第一个大学老师，还是鼎鼎大名的华东师范大学，那可是神一般的学校！ ——多少年以后，踌躇满志的小宁不无惆怅地想，这个殊荣实际应该归奶奶的那个赵家集的。 没人知道，二年级的笨小宁不过是在经历唐僧取经一样的九九八十一难的人世轮回。大家都肆无忌惮地嘲笑她的愚蠢，她的结巴。小宁总是他们的开心果之一。校长的儿子还专门欺负她找乐子。她最好的反应是笑笑，或者尴尬地走开，多数情况下是不断积累的耻辱和无边的眼泪。 三羔和她一个班。三羔是她唯一愿意说话的小伙伴。 三羔是要来的，就是领养的，晚娘对他很不好，不舍得让他吃，还整天打他，所以他又黑又瘦。但他并不内向，反而很喜欢说话，又小动作特别多，喜欢上课抠脚。小宁学习不好，坐在后面，他学习也不好，也坐在后面。三羔经常抠了脚再把手放鼻子上闻闻。她看着他，一脸鄙夷，因为味道太重了。 似乎只有对三羔，小宁才有正常的表情和感觉。 三羔小声威胁她，看什么看，小结巴！她趴下不理他。他又拿起鞋，伸鼻子在鞋口闻了闻，再伸手到里面抠起来。那鞋恐怕从穿上就没刷过，好几年了，加上长年不洗脚，鞋里面肯定是一堆臭泥。他把手伸进去，使劲一挖，拿出手来，四个手指尖粘上了又高又厚的一层黑泥。三羔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似乎还不过瘾，又伸舌头舔了下。三羔闭上眼睛吐了下舌头。一股酸甜的臭味弥漫开来。 小宁说，你、你恶心不…… 三羔又小声骂她，小结巴，你又想挨揍了！ 小宁做个鬼脸，你、你来打啊！ 三羔做势要过来。 他们上的是语文课，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本庄人，他看到了他们俩的小动作，大喝一声： 你们俩个成绩最差的同学，一个练抠脚一个练结巴，不好好学习就到讲台来表演互相抠脚兼练结巴！ 班里同学哄堂大笑，都回过头来看他们俩。 三羔做个鬼脸。小宁无地自容，趴在桌上动也不敢动。 三羔虽然经常嘴上逗她，实际很少真欺负她。而且人滑稽又有胆，经常课间和人打架，校长的儿子老师的儿子他都不怕。他的绝招是伸手到鞋里抠一下，然后把手往对方脸上一抹，他叫霸王扇。谁一看他脱鞋就要望风而逃。 第 9 章 结巴笑话例略 北方农村似乎结巴的人很多。大家对结巴的嘲笑也毫不顾忌。 大人小孩在劳动之余会聚在一起说笑话。代销店门口，麦场上，大坑边的大树下，一聚一堆，讲各家的家长里短，一个个兴高采烈。小宁越来越自卑，基本不靠近。他们一看到小宁过来，或者不理她。或者会有人高声说，来，讲个笑话 分卷阅读9 。 从前，有一个结巴子去赶集，他看到卖粥的，问，多少钱一碗？ 卖粥的说，便宜了，一毛钱一碗！ 结巴子说，我、我、买、买、买…… 卖粥的以为他要买，马上利索地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结巴子这时才说出来，买、买不起！ 讲故事的人还要补上重要的一句：那粥是不能盛出来哩，一盛出来不吃就坏了！ 大家一阵哄笑。嘲笑结巴子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娱乐方式。大家一直如此，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只是继续编排，结巴买鸡，结巴买油条，结巴买米，结巴买冬瓜，反正买啥都要坏人家的生意。 小宁虽然基本不靠近这样的人群，但有时不得不在里面。比如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割草放羊，就必须在一起块，其实有人和自己一起，她还是很有安全感的，似乎隐藏在群体中感觉就好些，这样该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帮她说了。大家累了一块休息的时候，也会讲笑话，讲故事。大家多数时候也没什么好故事，也就模仿大人们扯些小孩子的家长里短，什么小红家娘跟人跑了，小三不想上学又挨打了，长富在学校偷东西，□□不好好上学初中就自谈个对象。这些离小宁都很近，又很远，想起说话，她就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她还敏感地猜想，她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大家也一样兴高采烈地说她因为结巴整天挨揍？ 到了姥姥家，小宁就再没挨过打，她真的很感谢姥姥和舅。她只要好好干活就能平静地呆着。结巴是另一回事，和他们没关系。 一天，下雨了。姥姥突然叫小宁过来，手里提着一个扫帚。姥姥把拉到门后，倒拿扫帚，在小宁背上噼哩啪啦狠打了一通。一边打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小宁吓了一跳。这是她进姥姥家的几年姥姥第一次打她。是因为三羔的事吗？ 打完了，她吓得要死，抬头看姥姥脸上却并不是生气，而有点笑笑的。她结结巴巴地问： 啥、啥事…… 姥姥不说话。听她说话，却叹了口气。 看来不管用，姥姥说。 后来她知道，原来姥姥听到一个治结巴的方法，在试验。 北方农民似乎也有不少治结巴的偏方。最常见的说法是，下雨天倒拿着扫帚，把孩子拉到门后边，用扫帚把在背上使劲打几下就好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谁谁家的小孩结巴就这样好的…… 小宁就是这样被打了一次，但没有用。小宁当然明白，这样的奇思妙想是民间迷信的产物，类似巫术，实际是心理作用。结巴就是典型的心理问题，心理的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做什么都没用。因为总有人嘲笑她，农村人在很多时候都不考虑别人的自尊。此时的小宁没有好转的可能。 二牛最喜欢学她结巴。只要有她在场，二牛就喜欢兴高采烈地讲结巴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结巴子和一个瞎子去赶集。走着走着，结巴看到路边上有一滩鸡拉的稀屎，咱们叫糖鸡轰。结巴子停下，指着鸡屎说，糖、糖、糖…… 瞎子听见了，糖？在哪儿？ ——当时农村还普遍吃不饱，能吃上糖是最幸福的事。 结巴还是指着地上，糖、糖、糖…… 瞎子估摸好了位置，一手拣起来飞快地扔进了嘴里。 这时，结巴子才说最后两个字——鸡轰！ 瞎子一下目瞪口呆。 二牛还非常夸张地拉出嘴歪眼斜舌头伸老长的表情，以示瞎子吃到鸡屎的难受。 大家一片哄笑。 这当然是在编排结巴的罪恶。 二牛见了她就要想方设法地讲一次。边讲边斜着眼瞄她。 她不能走开。她努力地微笑。装不在乎。装和自己没关系。 多少年以后，小宁上了大学又读了硕士，再读了博士，二牛就在小宁的博士时代死了。姥姥说是喝醉了酒，黑天自己回家，掉到水沟里淹死了。那个水沟很浅，水深就半米不到，他喝得太多，爬不起来，脸朝下浸在水里，也没机会呼救。第二天才被人看到，人已经死挺冰凉了，留下了媳妇和9岁的儿子。 姥姥说，二牛人不坏，就是嘴碎，有点不孝顺，但在庄上还算好的。他还有两个相好的，他媳妇知不道。话说回来，哪个男的没几个相好……姥姥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小宁没什么感觉。那十年实际是她艰难蜕变的时候，二牛作为比较醒目的一个，自然不时被回忆起来，想他的脸就是他狡黠的目光和结巴故事，每次都是遥远的耻辱，耻辱背后是木然。倒是大学时代形成的一个让小宁充满了耻辱和仇恨却又让小宁十年不死的“心头禅”冒了出来。 你惹了我，你活该！ 当然小宁不相信天意，也不相信迷信式的因果报应。恶人未必有恶报，好人也未必有好报。但她相信人类世界的因果。 所有的命运都是自己作的。 当然，活得得好也未必是好人，死得惨也未必是坏人。 分卷阅读10 第 10 章 东西（dōngxī）和东西（dōngxi） 很多东西我们以为是天经地义，实际不堪一击。 同学们，东西这个词的意思很明白，第一个是方位，东边和西边，第二个用法更常见，可以指所有的物品，具体的抽象的，人、物、事，感情、感觉、评判、观念，都可以被称为东西。比如，我们常说，你不是东西。我们还会幽默地接一句，如果一个人不是东西，那么他是什么东西？最前面的东西是抽象的，意思是否定某人的存在价值，实际是骂人，后面的两个东西，实际是具体的事物，要么是人，要么是非人的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是骂人。在正常的使用中，买东西可以包括人类社会所有的东西，包括食品、房子、工具、土地、空气，甚至包括爱情、人的肉体、地位、健康、快乐、寿命，更甚者还能买来罪恶和死亡…… 多少年以后，小宁成了全国闻名的华东师范大学的讲师（千冢插播，这个词组的中心词是华东师范大学，不是讲师），再到副教授。副教授时代的小宁已经能相当轻松自如地完成课堂教学，且能给学生很多有特色的知识和思考方式，口吃的影响越来越淡。相对于知识，她更看重的是思考方式。有了某种思考方式，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效果，即可以自己生产鱼创造鱼，不必依赖别人的鱼。 为什么我们买东西不买南北？同样的方位词，为什么东西会变成这样一个如此固定甚至是真理式的说法？ 刘靖玉同学说是五行说。五种元素在天上形成五星，即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在地上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神物质，在人就是仁、义、礼、智、信五种德性。 赖娅杰同学，你说。 ——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方戊己土。东方属木，代表一切植物，如花草、树木、蔬菜、庄稼等；西方属金，代表一切金属矿物，如金、银、铜、铁、锡等等；南方属火，火是一种化学现象；北方属水，中方属土，由于水、土和火是最常见的物质或现象，以致被古人忽视。而木和金最受人们的重视，可以代表一切有用物质。于是，人们就把代表“木”和“金”的两个方向联在一起，组成了“东西”，用它代表世界上的所有物体。 我看你在拿着手机看，这个是百度来的吧，也不错，给大家了解一些知识，一个不同的解释。赖娅杰同学说是方位和风水，和上面的同学有共通之处。 亓昕同学刚才说，插一句，现在同学的名字都好有特色，东汉时,商人大都集中在东京洛阳和西京长安,俗语有“买东”或“买西”，即到东京洛阳和西京长安购货，所以“东西”成为货物的代称。 还有一个同学说，物产于四方，约言称之为东西。这个说法更大而化之。 你们说得都不错，都有各自的理由，或者是古代集市的布局，或者是来自黄帝时代的五行说，但仔细思考，东西代表的东西可能也没用，如木和金也可能是无用的，不能吃不能喝，反而南北代表的水火对人类最有用，没有水两三天就死，火可以直接制作熟食。要金和木啥用，饿了啃两块？渴了喝两斤？买没用的东西干吗？要注意，此东西非彼东西。何况，你们要思考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是谁规定的，东代表木西代表金南代表火北代表水？实际上，这是语言的起源问题，它是人类对外物的命名。这个命名在很多时候是随意的，并不代表着真理。不文明地说，如果以前用“狗屎”这个符号来指代“东西”，那么现在我们一说狗屎，你们脑子里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不，应该是各种各样的“狗屎”…… 学生们哄堂大笑。 下面再来一句更能启发思考的：我家的小母猫的胡子很长。 陈小康同学说重点是很长。哦还有个陈小唐，字那么像，你们是双胞胎？你们父母好幽默，把两个相像的字作为双胞胎的名字！你们都考进那么好的华师大，不容易，还同一个系同一个班。双胞胎由于基因高度相似，在智商、情商、兴趣、后天努力都做一致的选择是很正常的，外国做过研究，即使一对双胞胎从小分开从不见面，长大后相隔千里却从事一样的职业。好吧，我们回来，还是那个问题，母猫那一句，哦，你也认为是很长？真是双胞胎哦，你们要共同成长啊…… 不明白？我们换个说法，这个女生的胡子很长。 水仙同学看出来了，原来重点是胡子。女生不会长胡子。如果我们说一个女生胡子很长，那么她一定出了问题。要么是说话的人看错了，他看到的很可能是个穿女人衣装的男人，要么是女生出了问题，有某种病症，比如有个泰国女子患有罕见的“狼人综合征”，脸上身上都长满了毛，男人长胡子那块也长满了毛，你说她的是胡子也说得通，但不正常，因为按常理，女生不会长胡子。那么母猫为什么长胡子呢？而且几乎所有的母猫都有胡子。 韩立同学说狮子的背后的长毛。赵同学说狮子的鬃毛，好，鬃毛的表述比较准确，这个应该相当于人类的胡子。 分卷阅读11 但母猫的胡子是什么呢？它肯定不是人类意义上的胡子。 张杨清清同学说人类的胡子是区别性别的。非常好。这个定义符合人类的定义。从猫看看，用人类的定义来定义猫就错了，就是语言出了问题。实际上，猫的胡子不是胡子，而是探测器官，猫的眉毛也不是眉毛，也是探测器官，猫的胡子和眉毛都要打引号，它们的功能并非人类想象的那样，它们实际是用来测量洞口的长宽和高低的。 我们常常会对日常的习以为常的东西不加思考，这就是我们服从权威的简单化思维。权威经常只是权威，某方面有权力而已，但权威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代表着真理。权力最常做的事情是，谎言重新一百遍就变成真理。 人类语言其实是约定俗成的，习惯成自然。所以语言总是能被击破，时代变了，词的意义也会跟着变，规则还会跟着变，即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理，都是一些某些方面有道理的约定俗成的说法，实际全部都不具有真理性。即使在地球上成立的某些公式定理，如果万有引力定律，在其他星系或空间可能就不成立了。对文学也是一样。文学的感觉化特色决定了文学更不是真理。我们要特别注意作家自身的问题，再有道理的说法也是有漏洞的，对于大部分作品，稍微一想就能发现他们的问题。 所以要记住一句话，真理不存在！ 如果世界上还有真理，就是老子的矛盾辩证法。祸兮…… 哦，张玄幂同学说出来了，老子的原话。再说一句，你们的名字真的都好有特色。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更有力是老子的另一段话，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道德经》的这段话几乎无人可超越，即世界上的东西全部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东西。金木水火土东南西北好坏善恶高低大小，都是相对的。为什么叫它木头？为什么叫它石头？为什么叫它蚊子，为什么叫它老虎？那是人类的命名。命名的背后是利益关系，利益导致非真理化，导致相对性。万物的存在不需要名字，只是人类自己需要。人类认为万物需要。 就像一句网络名言，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命名也是这个道理。 第 11 章 校长儿子 因为小宁是结巴，所以校长的儿子最喜欢欺负她。这个因果关系很直接，因为小宁被命名为结巴，就决定了她的弱势地位。这涉及到另一个因果关系，结巴意味着话语恐惧，她失去了话语能力，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无法辩解，所以校长儿子欺负她就很安全，没有后果。 校长儿子有各种理由。她上课不敢说话，他就以不好好回答问题为由罚她抄课文。她找同学借橡皮，他就说她交头接耳干扰其他同学学习，罚她站在黑板下。看她下位去拣铅笔，就是随便下位为由关她“禁闭”，命令她一堂课都不准动，只准坐座位上。她坐得很累，委屈地哭了。校长儿子说，不准哭！她不敢哭了，但还是忍不住抽泣出来。校长儿子拿过一只脏手帕，勒在她嘴上，像嚼子勒住骡马的嘴一样。看你还哭！校长儿子叫道。她默默地哭，泪水很快浸透了手帕。校长儿子对成果很满意，说，反正你也和哑巴差不多，就那样也不孬！ 三羔说，你欺负她好吗？ 校长儿子说，我就欺负她，关你什么事？她不守纪律，你也想陪着不守吗？ 三羔叫道：你娘P纪律，明明是你欺负人！ 校长儿子：我看你想挨揍了！ 三羔：看吧，你的纪律就是随便揍人。 校长儿子：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呆了！冲上去扭三羔的胳膊。 三羔突然一摆手：等等！ 校长儿子一脸狐疑地停下：你娘在干嘛！ 三羔突然伸手到□□里，猛抓一通，闭了眼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一会拿出手来，似乎捏着一个东西，远远地往校长儿子头上砸去，嘴里叫道：仙人炮！ 似乎有一物黑黝黝地直奔校长儿子的脸面而去。 小宁看到了，本来看他那动作很不好意思，再看到他后来的动作，她知道那一定是一只肥大的虱子。 校长儿子吓得头一低，睁大眼四处看是什么。小宁忍不住挂着泪笑了。校长儿子看着小宁说，你还敢笑我，你个结巴子，又违反纪律，随便发出笑声，我会在纪律记录本上记下来！班主任来了我报告给他！ 小宁一听，眼泪又流了下来。 三羔说：少欺负人家小闺女，我的绝招还没使呢！说着先捏了一把鼻涕，又脱下鞋在鞋里蘸蘸，冲上嗖地抹了校长儿子一脸一嘴。嘴里说，霸王扇！然后退了两步站在黑板前，笑嘻嘻地问，是咸的吧，好喝不？ 校长儿子俯下身哇哇乱吐。过好一会，一脸眼泪和鼻涕地抬起头，对三羔叫道，你等着！班主任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校长儿子果然报告了班主任。三羔反告状，说校长儿子欺负人。班主任相信校长儿子，对三羔说，他 分卷阅读12 是班长，你是啥东西？三羔反而被罚站。 小宁看着教室外面的三羔，她觉得很对不起他，是她连累了他。 后来三羔有几天和校长儿子关系很好。起因应该是三羔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本“天书”，有很多好看的故事。没封面没封皮的。拿到学校来，大家抢着看。校长儿子怕三羔，不好意思来看。晌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校长儿子突然一脸讪笑地去找三羔。三羔昂首挺胸地斜眼看着校长儿子。 小宁觉得有点紧张，她预感三羔要像个汉奸一样变节了。 果不其然。一放学，三羔开心地和校长儿子一块走。小宁很失落。虽然三羔很少和她一块回家，他总是要搞很多事情，和狐朋狗友们胡作非为，打狗撵鸡，但这次他和校长儿子一起，实在让她失望。她也慢慢往外走。听三羔这货兴高采烈地对敬芹说要去校长儿子家玩。小宁心里又沉了沉。 他们出了校门，转过学校的围墙，一边开心地说笑一边走。小宁要走向另一条路了，超过了他们，她奇怪男生们的关系会变那么快。 三羔看到了，笑嘻嘻地看着她说，小结巴，别走，玩一会。 小宁不说话，绕着走。 三羔踢起路上的沙土故意往她身上扬。 小宁躲开了。三羔又踢起沙土，洒在了小宁背上一点。校长儿子上来了，一下把她推到路边的小沟里，两手抓起沙土快速地往她头上脸上洒。 烟尘弥漫，她像笼罩在了一大团浓雾里。她眼睛被迷住了，揉着眼睛大哭起来。她听到三羔也在开心地大叫。似乎三羔和校长儿子一起使劲往她脸上扬沙土。 她更大声地哭。 她一身是土地回到家，姥姥把她臭骂一通。舅舅也气得哼哼的，要去学校找校长儿子算账。姥姥说，是她笨，怪谁！去学校找他们干吗？校长同意她一个外庄的在这儿上学就不错了。 小宁边洗脸上头上的土，边默默地流泪。泪流在盆里，没人看见她流泪。洗了一会，水都变成了咸的。 姥姥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叹口气，走回锅屋。在案板上邦邦邦地切黄瓜，震天响。边切边嘟哝着：就这样受吧，看啥时候是个头！想想不知去向的大女儿，又嘟哝，可怜的闺女。可怜的小闺女。一滴泪落在切好的菜里。 第 12 章 暗黑班主任 小宁虽然从小没表现出什么天赋，但她的一个优点是很善于从观察中学习。 小宁班上有一个女生小兰，经常一上课就去茅厕。老师都不想理她。她自己也奇怪，她下课就是不去厕所，一上课就去。同学们都笑她。有次下课她被校长儿子洒了一头一脸的土，整个像一个兵马俑。但她还是经常一上课就去厕所。 有一天，小宁看到小兰穿着湿得滴水的裤子走在庄子中间的路上，一大群男生女生跟着她后面，喜笑颜开。 原来老师很嫌弃她，故意不准她去厕所。结果她憋不住，尿了裤子。放学了，总要回家吃饭，还要换掉衣服，她就必须要走过这长长的路。 小兰目露凶光走着，眼睛从几撮刘海后面恶狠狠地看着前方，尿湿的鞋一步一个脚印。小宁知道她其实不是凶，她不结巴但很懦弱，经常被人欺负，她现在是以凶掩饰自己的尿裤子的难堪。这个同学就在姥姥家附近，不太说话。她的二哥好像也有点结巴，但不像她那么胆小，喜欢说话。他们一家人都不是坏人，就是普通的庄稼人。此时，小宁远远地看着她，没跟着起哄。小宁觉得她挺可怜。如果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会三天都不想出门见人。 但小宁又看不起她，因为大家都看不起她。 千冢说过，小宁很善于从观察中学习。进入大学，遇到越来越多的恶人之后，她还能从恶人身上学到某些有用的东西。从这个女同学身上，小宁悄悄地学到一件事，就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有机会就把自己搞好，尽可能搞好，这样越不起眼越好。所以她以后从不耽误上厕所的时间，有机会就去厕所。她早就发现了，人可以不吃，但不可以不拉。不吃能控制，不拉可就是违反天道，会天降难忍的痛苦作为惩罚。比如当众尿裤子，比如憋出尿道炎和直肠癌。还有人直接憋破了膀胱。 小学的教师都是民办教师，上过小学或初中，又没考上大学，在农村算个小知识分子，就被聘了做教师。也算当时中国农村的人才的物尽其用，节省国家资源。 小宁的班主任是男老师，30多岁，就在姥姥家后面住。这个班主任对教学很不尽心，农民的自私在他身上表现得很典型，做啥都是自己为先。而且对学生经常很狠毒，而且毫无理由地狠毒。小宁就很喜欢自习课。 每个星期一的上午第二节、星期三下午第二节，星期五上午第三节是自习课。有时候老师临时不来，也是自习课。班主任不认真教学是出了名的。经常地里有活，就不来上课。整天戴个绿军帽，不知几年没刷过，出了汗，帽子吸收了，慢慢地汗渍成了碱，碱上又摞碱，一圈一圈的碱纹在他绿帽子 分卷阅读13 上形成树的年轮似的花纹。他为家里干活是很卖力的。但对别人事可不上心。教学是几十个孩子的事，他从不放心上，讲课从来都敷衍了事，也从来不布置作业，因为布置作业就要批改，他不想花时间找麻烦。他心中就他那几亩地。刚分地没几年，他家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教学又算啥，反正他教好教差都能拿那十四块钱。那可是农民半年也挣不到的钱。要卖鸡蛋，就要至少积攒200个鸡蛋。家里的鸡一天下5个蛋也要40天。鸡都是散养的，能不能收得到鸡蛋是一回事。而且农民的鸡蛋大部分不是卖的，是要自己的吃的。来个客，你不吃鸡蛋吃啥？自己的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你不吃鸡蛋，吃肉？那没钱买。只有鸡蛋最便宜，最好得到。农民挣一分钱都不容易。要么就是卖菜，自己还要吃。省着吃，剩下一点去卖几天也卖不了一块钱。总不能每天喝糊涂吃窝窝头就咸菜吧。人活着太委屈自己老天都不饶你。班主任可是清剩这十四块钱，月月有。农民可没有。 拿了国家的钱，他却心安理得地以自家的土地为重，完全不把教学放在心上。有家长发现了问题，孩子上一个学期，作业本是空的！一些本子上有点字，但没有一点批改的痕迹。住在庄东头的，像姥姥家，大家近邻，知道他不上心，也不好说什么。住在庄西头的家长和班主任家没什么关系，他们不愿意了，去找校长，校长就找班主任谈话。班主任很聪明地想了一个对策，一开学就不上课，前几节课一句话不说，就让学生抄作业。是抄他编排好的作业。一加五等于六，3乘以12等于36。题目和答案一起，写了满满几黑板，让学生们全抄下来，十几题之后还要留空行，而且严厉地强调要有空行。 学生们都不知道他在干吗。三羔因为抄的时候粗心，忘了空行，被班主任在后脑抽了一鞋底。三羔哭了两声，回到座位上又笑嘻嘻了。小宁也一不小心忘记了一个空行，被叫到前面去，吓得浑身发抖。班主任没用鞋打她，伸手一巴掌直接打在她右后脑那块，打得她半个脑袋都麻了。又把桌子一拍，小宁吓了一大跳。班主任叫道，让你空的行呢？没脑子！ 她一看，原来班主任在批改他们抄的作业。他全部安排好的，大家都是全对，一大排鲜红的对号，然后一个空行，写一个潇洒的鲜红的100分。她明白了。班主任是一开学就完成全学期批改作业的任务，让家长们没话说。同学们也都没告诉家长那么整齐的准确率高达100%的作业是怎么来的。 这次班主任又没来。小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提到小板凳来上学的时候，看到班主任正在和他家里用平板车往地里运粪。那可是好肥料。自己家沤的有机肥，包括人的大便，一路飘香地到地里。大家都这样积攒肥料。大家都知道越臭的大粪能种出越香的粮食。 班主任看到了小宁，没说话，把头转了过去。自从班主任成了她的班主任，在家附近碰到班主任，她都不打招呼。班主任也不理她。 她其实经常遇到班主任这样，开始时她还奇怪，为什么该上课了班主任还在拉粪。后才知道，实际没什么奇怪的，班主任从来不把别人放心上。后来她还知道，一旦被班主任放心上了，下场就会很惨。 班主任不上课，是她的福音。因为她就不用怕班主任再故意提问她，让她说不出话然后罚站了。她很开心地去了学校。她知道上午第一节课又是自习了。 但她又要防着校长儿子来欺负她。那小子没事了总要想点点子欺负他。自习课他很无聊。他不太敢欺负三羔，因为三羔敢和他打架。而小宁只知道哭，还不敢出声。 小宁小心地坐在位子上写字。抄语文课文。她最喜欢语文，课文都背得下来。她感觉到校长儿子又在偷瞄她，知道他又无聊了。她赶紧更小心地坐着。 一会，她觉得鼻子痒痒的，努力地想忍住，越忍越痒痒，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还带着尾音。她闭上眼睛，黑黑的眼前金星直冒。好睁开眼睛，眼前还有几朵金星花一般飘来飘去。突然，她清醒过来，金星的后面是校长儿子的脸！她吓了一跳。校长儿子瞪着她大声说：赵宁，上课不好好学习，故意发出声音影响大家学习！ 小宁知道又完了，她没法辩解，只一下就哭出来：我、我没、有…… 校长儿子才不管。他根本不需要解释，他很明白他在这个学校怎么做都有理。他看小宁不停地哭，又用手绢绑住她的嘴，不准她哭。 校长正好从教室经过。 校长冲进来，把儿子揪出去，一脚踢得他翻个跟斗，校长儿子吓得坐在地上大哭。 校长大骂：看你屙尿不知的东西！有娘生没娘教！人家没爹没娘你还这样欺负人家！给你点小权我看你能杀人！不准做班长了，给我免掉！我再看见你欺负她，我让你三天没饭吃！ 小宁吓得浑身发抖，什么也不敢说。只看着校长和地上的校长儿子不停地哭。 校长回身看看她，没说什么，走了。 以后欺负她的人就少多了。但校长儿子没被免，还是班长。班主任说了情，说让校长儿子戴罪立功。校长没 分卷阅读14 再坚持了。 有时候校长不在学校，校长儿子还是会欺负她。她忍受着，不再像以前那样流泪。 一次上自习课。校长儿子又无聊了，小眼灼灼放光地偷瞄着她，想找机会搞点乐子。校长去其他学校交流了，不在学校里。她当然不知道校长是不是在学校。她知道的是校长不会每天都正好经过教室门看到他儿子欺负她。她早就不相信好运会落到她头上。她一到自习课就高度紧张。不知道那个小黑本本上又会记下她什么违反纪律的行为。班主任回来不管记了什么都不由分说地罚她站。校长儿子眼睛一看她，她就浑身一抖。她尽量一动不动地坐着，像听老师课似的，坐得又直又正，只管写作业。 作业写完了，她不能闲着，不然又会被记下来。她就在本子上乱写。 ……今天很好。天气很蓝。外面有猪在天上叫。一条狗在盒子里转来转去。水里有乌鸦在喂虫子。有一个仙女在树上挂着，她在云里飞的时候弄湿了衣服，她要晾干。狗用尾巴当翅膀飞起来，变成一只狮子张大嘴对她哈气，她一挥手，把狮子变成了一只老虎，老虎对她大吼一声，仙女又不耐烦地抬下脚，老虎变成了一只青蛙，青蛙咯哒咯哒叫了几声，下了一窝绿蛋。然后对仙女鼓着肚子。仙女懒得理它。青蛙又跳到仙女的肩膀上，突然叫，娘！仙女不耐烦地说，叫妈，不准叫娘。青蛙吐口绿气变成了一只小眼睛的蛇，斜眼着着仙女，为什么，娘？仙女一巴掌把它打下去，蛇在地上一滚变成了一条狗，在地上哭，喵喵，为什么？仙女踢了它一脚，书上都叫妈！狗喵呜一声，变成一团烟，绕在仙女的脖子上，烟伸个懒腰，又变成一条熊毛的围巾，叫着娘娘娘…… 她越写越开心。觉得校长儿子被她巧妙地骂了一大通。小眼睛的蛇基本就是校长儿子动坏心思时的样子。打滚的狗在被校长踢翻在地上大哭的校长儿子。她想着，脸上禁不住露出点微笑。 校长的儿子围着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子，一点茬都找不着，急得抓耳挠腮。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更是恼火。 小宁看出校长儿子的心思，心里很乐。努力地忍住笑。 她憋住笑，一不小心手里一用力，铅笔掉了，在桌上滚了几滚，掉地上去了。她一紧张，斜着眼看看校长儿子。校长儿子正得意盯着她。怎么办，她呆住了。她看看校长儿子，再看看桌腿旁的铅笔。她就那一支铅笔，从没有多余的。她横了横心，慢慢弯腰去拣铅笔。 校长儿子笑了，小结巴，上自习课不好好学习！乱动乱玩，乱扔铅笔！ 她说，我、我没、没有…… 还说，校长儿子吃准了她越急越说不出话来，看着她得意地笑了。那眼神就像那条小眼睛的蛇。我去报告老师！ 她急得哭了，我、我、我没有…… 她知道班主任只听校长儿子的，不管谁错校长儿子绝对不会错，一定是被他欺负的人错，班主任的行为准则非常清楚且绝不动摇。 校长儿子看她哭，更得意，像看着猎物在挣扎。怎么样，承认违反课堂纪律了吧？ 她哭着说，我、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校长儿子更开心。被校长大大一脚踢飞的耻辱似乎终于得报。就是因为她，他才在全班全校同学面前威风扫地，好几天上学都偷偷地一个人溜墙根走。特别怕别人看到他。他觉得那几天自己真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她哭着看看教室外。校长儿子哈哈大笑，你个小结巴，别想好事了，我大大今天不在学校！ 她绝望了。看着小眼睛的校长儿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恐惧。那个班主任又要骂她有娘生没娘教了。那是她最痛的话。班主任什么都知道。对每个学生都能一针见血，直刺其最痛的点。 突然，校长儿子像发现了什么。扑上来一把抢去了她的本子。你不好好做作业，原来你一直在装，哈哈，看老师怎么教训你！ 她急了，忘了恐惧，站起来冲上去抢本了。校长儿子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了一只角。她狠命地往回抢，本子被扯烂了一大半。她抓住那一半本子，两手使劲地撕。不想她太急的，抓得整个本子，她力气小，撕不开那么厚本子。校长儿子冲过来，抓她的手，使劲抢本子。她拼了全力和校长儿子抢，用肩一抵，把校长儿子撞个趔趄。校长儿子大怒，叫道：你还敢打我！使劲一推，把她推得后退几步，倒在了墙角。她手里仍然抓着一部分本子。校长儿子冲上来，骑在她身上，一手揪住她头发，一手抢她手中的本子。她一边无声哭，一边拼命地抢。同学们都在旁边观战。三羔也看着，笑嘻嘻的。 她的力气终于耗光了。放弃了抵抗，只是哭。校长儿子拿了本子，和另一半拼起来，献宝似的往办公室跑去，一边大张着嘴笑着。而她还趴在地上呜呜地哭，满心的恐惧。班主任拉完粪很可能回到学校了。 同学们看了一会，散去了。 过了一会，校长儿子得意地回来。她还趴在地上哭。校长儿子上前踢了踢她的脚，喂，小结巴，别装哭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她不理他，还 分卷阅读15 是哭。 校长儿子说，你不去，好，我让老师来请你！ 校长儿子又气哼哼地跑去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班里突然安静了，三羔说，老师来了！ 她心中一震，趴地上不敢动，努力地克制哭声。 班主任来了。个不高，瘦长脸，一双眼睛透着精明。他进门，看到趴在地上的小宁，笑眯眯地说：这个同学，上课趴地上干吗，和溜地拉呱吗？ 她不吭声。班主任又笑眯眯地说，赵宁同学，你起来不？不起来我叫您姥姥来叫你。说完咳嗽了一声，反正您娘是叫不到的…… 班主任脸上是春风拂过般的惬意。 多少年以后，她才明白班主任对她那么恶毒的原因。原来她姥姥家是富裕中农，而班主任家一直是贫农。外爷爷很能干，在村上威信很高，从不欺负人，但就因为家产多了点变成了富裕中农，受到很多打压，班主任这样一般的家庭一直嫉妒外爷爷，成了贫农后反而成了香馍馍，最喜欢搞革命运动，说起话来成套成链。 趴在地上的小宁一听，马上起来了。她站在墙角，畏缩成一团，一边抽泣。 班主任更惬意地说：好吧，把你自习课写的好作文给大家念一下，让大家学习学习。 小宁不接烂成两截的本子。 班主任不笑眯眯了，眼一瞪：你念不念！ 小宁浑身一哆嗦，接过了本子。 她结结巴巴又抽噎着读起来：……外、外面有……猪在天上叫。一、一条狗在盒～子里转来转去。水、水里有乌鸦在喂虫～子…… 同学们哄堂大笑。她哭出声来。读不下去了。 班主任也得意地笑着，像校长儿子一样。又瞪她一眼：继续念！ 她不想惊动姥姥。就抽噎着继续念下去：……青、青蛙咯哒咯哒叫了几声，下……了一窝绿蛋…… 班主任打断她，对同学们说：你们看，这是谁教给她的，青蛙下蛋，还会咯哒咯哒叫！ 同学们又哄堂大笑。 她咬了牙，继续读：仙、仙女的衣服快、快干了，天上又、又漂来一……一朵云，衣服又、又湿、湿了，抬头一看，是牛、牛郎挑着牛追王、王母娘娘去了，王母娘娘是个老、老仙女，老仙女飞、飞得很快，牛、牛急得撒了一泡、泡尿…… 同学们大笑不断。小宁努力地控制着抽噎。 班主任听着，脸上的笑慢慢没有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越来越难看。 他突然说，不要读了！下去写至少两页纸的检查！想了想又说，以后每天放学留下值日，一个星期！说完拿着本子，背着手大步地走了。脸上没一点笑意。 回到办公室，二年级的女语文老师看着他，说，那个小孩挺可怜的，让校长让他儿子别欺负她了，校长儿子也是不听话。说着女语文老师拿过本子，看了几眼，笑了，说，这小孩写得挺好的…… 班主任不说话，拿过本子，转过脸，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女语文老师呆了呆。 多少年以后。她一直记不起校长儿子的名字。真的记不起。那个给她很多痛苦的男生。班主任的名字她一直记得。她不想提。千冢也就只能让班主任没名字。如果说孩子的恶可能是无目的的，那么这个大人的恶就是有目的的人性的丑陋。 第 13 章 桂花 桂花和福荣两个女生彼此看不惯。两个人一个喜欢打扮，一个喜欢说家里有。 有就是家里富的意思。 说着说着就会骂起来。俩人学习都不好，年龄也大点，和小宁一样坐在后面。她们是同桌。整天骂来骂去的，小宁在她们斜前方。 桂花向来强悍。她家在小宁上学的路上。 小宁经常听她吹喇叭，就是唢呐，虽然没那些大人吹得好，但也成调了。有时小宁会看见她拿着大棒把兵团追得满村跑。有时，她也会看到桂花背着一大筐草从外面回来。小宁自己似乎从没割那么多草过。 小宁只觉得桂花很可怕。长大后会像三羔娘和妗子一样，闹起来什么脸面都不要，就是要占上风。 班主任又没来上课。同学们在自习课都闲得无聊，桂花和福荣两人因为彼此看了一眼就骂了起来。比比比比比比比…… 反正时间多的是，就骂着玩吧。 骂一会，静下来，彼此如打架的鸡一样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下去。瞪累了，又开始了。 左手边：浪比！ 右手边：贱比！ 左手边：瞎比！ 右手边：死比！ 左手边：比比比 右手边：比比比比 左手边：比比比比比 右手边：比比比比比 左手边：比比比比比比 右手边：比比比比比比比 左手边：比比比比比比比比 右手 分卷阅读16 边：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 …… …… 左手边：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 右手边：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比…… 一边总要比另一边多说一个。似乎多了一个就多了一点气势。然后两个人同时憋气看谁说得长。桂花会吹喇叭，气息就比福荣好很多。福荣中间忍不住换气，“比比”的完美符号流中间穿插着粗重的“呼哧”“呼哧”的声音。桂花就鄙视地看着她。停下了嘴里的比比声，骂道：贱货！ 福荣也停下，更大声地：贱货贱货！ 桂花更更大声：贱货贱货贱货贱货！ 福荣突然变成小声：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 桂花也收了声：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 …… 好了，这下换了词了，没刚才的“比比”声好听了。 然后又快又急的“贱货”两个字合成了“驾驾驾”于是两人骂驾的声音变成了： 左手边：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 右手边：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 骂累了就继续互相公鸡一样的瞪眼。小宁看了直想笑。心里又有点恐惧，怕自己也惹了那样的小恶女人，自己又不敢说话，被骂了准只会哭。但看到她们那样，她实在觉得好笑。就偷偷地趴桌上笑。 整节自习课，两个女生都那样骂一会，瞪一会。时间过得很快。此时，班级里乱成一团，几个男生打闹，到处乱跑。三羔和小建猜起了拳。大良在和一群小迷弟说书般讲起黄色小故事，绘声绘色。还有一个丢了东西在拼命地哭。整个班里比集市还热闹。 课快完了，班主任突然出现在后门。这次两个女生斗鸡赶得不巧，不是静态的瞪眼，而是在有声地回到了“比比比比比比比比……”她们俩又在门口坐着，躲都躲不了。 班主任笑眯眯地说：怎么了，你们俩像敌特在发报。都去办公室发一会吧，我听听发的啥……又说，刚才几个乱跑打闹的自觉去办公室！还有那个哭爹喊娘的，先在门外树下去站着！ 过一会。桂花回来了。脸上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有点得意。小宁正奇怪，桂花突然叫小宁：赵宁，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小宁吓了一大跳，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她边走边恐惧地想，感觉屁股上的肉一跳一跳的。 班主任又笑眯眯地说：赵宁，桂花说你不好好学习，自己趴桌上又玩又笑，是吧？ 小宁吓得浑身抖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没有…… 班主任脸色突然狰狞起来：叫你不好好学习，叫你就知道玩，有娘生没娘养的货！ 伸出两只手，老虎钳一样扭住她的脸，一边一个使劲地拧。 班主任的手狠是出了名了，西头的宗军都被他扭得耳朵出了血。那天宗军和校长儿子打架，打断了一整盒粉笔。班主任似乎看不到校长儿子，只在全班同学面前使劲扭宗军的耳朵，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他耳朵转上两圈。 那两只带着烟叶味的大手就在小宁脸上，小宁疼得腿肚子都转筋了，边哭边说，我、我、我没有…… 班主任又拿出一个本子，叫道，你形容女语文老师，用齐耳短发这个词，你咋知道的，肯定是抄的！ 小宁颤抖着说说，不、不是的，我、我看的作、作～文书…… 班主任把本子一扔，面目狰狞地说，滚回去，下回再这样看我不告你姥姥去！ 小宁哭着回了教室。 桂花很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宁趴在桌上哭。 下一次，她看到桂花家打架。父母和姑姑一家，她大大的态度似乎不对，不站她娘这边，帮姑姑打她娘。桂花疯了一样满院乱窜，边骂着，娘比娘比舅揍的舅揍的不断，然后拿起一把锄头，轮起来，闷闷地一声砸在她大大头上。她大大一下倒在地上，被送进了集上医院。满头包着纱布在村里晃了十几天。 小宁更怕桂花。但也想，如果大大打娘，她可是不敢上去帮的。 后来，她听说桂花娘把桂花姑姑，就是桂花大大的亲妹妹，骂得跳了井。那时他们正是放学，很多同学都挤到桂花家看。小宁也跟着去了，吓得浑身一阵一阵地抖。她不敢靠近，只在外面看。只听到一个妇女声音在哭着。地下一摊水，水的尽头是一条裤子，裤子上还系着一条代销店里买的那种帆布的腰带，腰带头是亮闪闪的银色，她做梦都想有一条那样的腰带，校长儿子有一条，刚带那几天，整天掀开衣服让人看他的新腰带。很贵，四毛五一个，要好几个鸡蛋才能换来。但小宁只是想想，她的腰带就是她自己用破布拼凑起来的布带，又绉又松，像条死蛇。湿淋淋的裤子再向上，搭在床板上的是红褂子， 分卷阅读17 也是买的成品，的确良，穿着很凉快很舒服，比粗棉布舒服多了。小宁在人后面，从众多腿的中间只能看到这些。 桂花的姑姑没救回来。她跳进去的井也废了。村上人说要找人淘一遍。要么再挖一口。 村里的井很深。她都不敢往里看。里面的水黑黑的，打上来就清的。有一天，有几个小孩围着井，喊着叫着，小宁大着胆子靠近，原来里面有一条水蛇。 现在这井要被废掉，她觉得挺轻松的。 第 14 章 死长虫 放学了，小宁和几个小孩在外面玩。看别人玩，自己稍微参与下，还是挺高兴的。班主任和校长那些恶事也总算远了点。 人只要活着，就总还有他的快乐。 在姥姥家门口不远处有个池塘。池塘里有黑绿的水，不时漂着死鸡和胀大好几倍的死老鼠。这次三羔他们在兴高采烈地砸着什么。小宁走近一看，原来他们在扔砖头和土块砸一条死蛇，一条不大的红黑花蛇。小宁特别怕蛇，躲在后面。三羔他们胆大，不停地砸，要把蛇冲到岸边。小宁吓得要命。三羔故意吓她： 等会把长虫给你系脖子上当围巾！ 小宁觉得脖子一凉，浑身打个寒颤，好像真的有一条蛇在她脖子里爬。 别忘了，小宁唯一敢打和骂的人就是三羔。 她冲上去，照三羔的屁股就是一脚，一边叫道：你、你敢！看我不打死！你敢，我我就打死你！打死你！越说越流利，居然忘了结巴。 三羔一边跳着躲开她的脚，一边继续砸蛇，一边笑着叫道： 就放你脖子里！啷里个啷，就放小结巴的脖子里，啷里个啷，小结巴晚上睡觉觉，死长虫钻到□□里，吓得小结巴直放屁…… 小宁更生气，一边骂打死你，一边踢他。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生气的大人的声音： 看你能的，你打死谁！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舅舅。 舅舅并不坏，小宁长大后也这样认为，就是有时候脾气坏，说话难听，特别是被妗子骂了之后。还有妗子太坏了，他一见妗子就变了个人。今天不知为什么舅舅生那么大气。 舅舅气得瞪着小宁说，你整天说打死这个打死那个，你以为你是谁？看你结巴样儿，话都说不一句整的，还打死这个打死那个！再能送你回老家去！ 小宁吓得脸发白，她连话都不会说，偶尔说出来一次，还被骂。妗子小姨姥姥外爷爷整天说打死这个打那个，全庄上的人都每天说几百遍，舅舅怎么不说？ 小宁眼泪流下来，她心中愤愤地，但心中又是恐惧。她只能低下头什么都不说。她转头看到了妗子。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舅舅是在帮他媳妇。妗子莫名其妙对三羔非常好，谁一说三羔她就急。舅这是拿帮三羔讨好妗子来了。小宁更不敢说话了，只是哭。舅这样骂她，让她真的很委屈。 千冢说，人家讨好自己媳妇，你又什么办法？舅舅也很难的，一个大男人，面对强横的媳妇软弱点不也正常的吗？或者还有一点，小宁没想清楚，如果是妗子骂她，那可是另一回事了，妗子可恶毒十倍，小宁可够受的。舅舅突然提前窜出，说不定是为了救小宁呢？这样反而避免了对小宁更大的伤害。舅舅是不是实际上是在暗示她：快走，母老虎出没！ 这时姥姥出来了，说：小亮，你吓唬她干啥，她回去怎么活？不就是和三羔打着玩，小孩子玩关你啥事！又对小宁说，大妮，咱就甭和他们玩了，有啥好，就知道玩死鸡死长虫,，没成色！跟我回家！ 舅嘴动了动，没说话。回头看了看妗子，回屋了。 妗子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姥姥拉着她的手，往家走。姥姥的手好粗糙，一到冬天更恐怖，东一道西一道全是血口子，那样姥姥还是洗衣服洗红薯做饭干活。夏天虽然好点，但冬天那些伤口全变成一道道黑黑的锯齿般的疤。那时候医用胶布是稀罕的东西，他们用不起，何况贴上一粘水就掉了，用了也白用。小宁每次看到姥姥的手就感觉疼。姥姥却总说，惯了，没啥，疼就疼点，又要不了命。姥姥看她还在哭，用手给她擦泪，小宁感觉脸上像粗砂纸拉过。姥姥边走边说，那个三羔你别惹他，他是要来的，不是亲大大亲娘，你别和他一样。三羔家和我们没亲戚，和你妗子那边有点啥亲戚，你舅就怕他媳妇不高兴，你别理他。 姥姥回到家，就去忙了。小宁自己出去了。 她走到村外，对着草丛“花花”叫了几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草丛间钻了出来。 她在外面草垛那儿抱着黑狸花猫哭了好久。黑狸花猫安静在趴在她腿上，抬眼看着她。她抚摸着它柔软的毛，一种温暖从心底升起，她像抓着能依靠的东西那样，心中有了一种安全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就是心中的难过减轻了好多。她用手挠狸花猫的脖子，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那是它是开心和信任的声音。她抱起它，把脑袋贴着它的脑袋。它不 分卷阅读18 动，就那么呆着。她放下它，在它毛茸茸的脸上亲了一口。 她缓过劲来，叹了口气，像娘和大大打过架后躺床上叹了口了气那样。她感觉胸膛里一片轻松。这是哭过的好处。她动了下腿，好长时间不动，腿都木了。 她费劲地动了动，将腿伸直。打着好几个补丁的自染的老蓝黑布裤子整个暴露在太阳下。她又叹了口气。都有啥用，谁会要我，有腿有胳膊有啥用，不能吃不用，啥都不能做。她看看自己腿，细细地长长地，再看看小腹，心里扎扎地叹口气，能生孩子又有啥用，只要是女的都有生孩子的那买卖。只要是女的就都比我好…… 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女结巴。那些男人怎么会要我。她想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她抱着狸花猫，呆呆地望着远方。眼着似乎朦胧了起来。 微风悠然，一片淡淡的雾气殷殷飘来。一个人从朦胧的烟雾中渐渐出现。 小宁又看到了他。一个白盔白甲白马银枪的英俊男子。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什么是“又”？似乎以前看到过？ 那英俊男子看她一眼，舞鞭绕地一圈，地下雾气氤氲，千丝如绵，他开嗓唱道： 赵云我跨过千山万水无心风光 叹风尘成烟马乏枪重汗流千行 无言观高高下下人世苍苍 终来到风云际会的小黄庄 不说任重道远又风尘重重 只为个平平常常的女儿郎 要问她姓啥名谁劳我奔波 世间千般磨难都落她肩上 怜得她正在人间炼狱孤苦断肠 总滴泪成虹历劫成人衣锦还乡 她听不清唱词。听戏对她来说就是看花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奇奇怪怪的装饰，腾腾挪挪的台步，长长短短的唱腔，在她眼中全是世间的花草，如同割草割麦时看到的不知名的野花，不必知其何意，只需看到。烟雾笼罩的这个白袍的英武美男子感动她的不是他唱的内容，而是他的神态。但她隐约觉得这个英武的美男子所唱的内容和她有关。他是为她而来。因为她在，他才会来。她很奇怪自己见到梦中神人居然还如此平静。 他唱完又向她走来。飘飘欲仙，如一朵云冉冉而至，四蹄如星的白马隐在云中。 第 15 章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也教其他课。在他们学校，语文老师也教数学，数学老师也教语文。每个老师都可能兼做音乐老师画画老师体育老师地理老师。学校什么器材都没有。体育课就是两腿两胳膊，音乐课就是一张肉嘴，画画课就一支粉笔。地理课就是一本地理书。 班主任的主业是语文。 以前班主任都懒得提问她。嫌她说话难受，又耽误时间。有一次提她背列宁那一课，她吭吭哧哧地背了十几分钟都没背完。他厌恶地让她停下，也不让她坐下，就那样让她站了一课。 读作文事件之后，他开始笑眯眯地每天都提问她。直到她在课堂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就笑眯眯地罚她站。 特别是作文课，一定会变成对她的大批判。这时候班主任经常眼露凶光。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写什么他都大骂她胡说八道，毒草，反党反社会都出来了，甚至威胁会进监狱，总会夹上一两句有娘生没娘教。 后来，她就不写作文了。其他作业也不怎么做了。 班主任就不骂她了，非常惬意地看她，查到没她的作业就笑眯眯地在全班宣布，最差的是赵宁同学。 ……哦，又是赵宁同学。 ……唉，还是赵宁，赵宁同学真是一心一意啊…… 然后班主任笑眯眯地让她罚站。一站就半天。 遇到姥姥的时候，班主任也很开心地告诉姥姥：您家外孙女很乖，就是不做作业，啥都不做。 姥姥回来说她，她没哭。也不说话。 姥姥这次没大嗓门骂她，叹了口气说，傻闺女，你好好上学，以后还可能活个人样。你这样下去，以后我死了你怎么办？ 小宁突然大哭起来，抱着姥姥说，姥姥，我、我学习，我、我好好上、上学…… 多少年以后的诗意属于全人类。不只属于马尔克斯。马尔克斯只是把他自己的诗意以他的方式呈献给了全世界。多少年以后，我们总能以遥远的诗意感动自己。 多少年以后，小宁回忆起来，她口吃的恶化至少有三个时期。 开始学口吃被大大打晕到被娘狠骂又抽耳光是第一个阶段。大大娘让口吃在她大脑中形成固定的条件反射，像巴甫洛夫那条狗一样。其他孩子一样学口吃，却没真的变成结巴，是因为父母没有刻意让他们改正，不在意反而形不成条件反射。而她父母太过暴躁，打骂之下不断加深大脑的映射，在儿童大脑发育阶段直接影响了大脑发育，某部分形成畸形发展，到这种状态，口吃基本就不可逆了，因为器质性的损伤已经形成。 第二个恶化阶段就是小学的班主任。上大学 分卷阅读19 之后她开始了解成年人的心理，班主任虽然是个小人，却是个精通心理的人，应该是善于揣摩人的心理。精通心理与小人并不矛盾。这个班主任应该是发现了她写作上有点优势，是有点优势，她一直不认为自己哪方面有天赋，只是比当时其他孩子好一点。她整天不说话，自己乱想，心理似乎丰富一点，就那么回事。但却激起了班主任的嫉妒。这个班主任对谁都妒嫉，但又够无能，只会从精神上继续折磨她，让她丧失学习的兴趣。不断提问她就是要让她口吃更严重，那就更没有什么前途。班主任家在姥姥家附近，他非常清楚她的经历和口吃的原因。她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要感谢他。第三次恶化，就是初中。这一次从几乎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了她。让她经常想到死。而死也已经没有意义。 幸运的是，第二次恶化后不久，班主任因为没有能力教四年级的语文和数学，不能跟班了。她终于摆脱了一个对她充满恶意的小人。多少年以后，她回忆起来，这个班主任不过是对她充满恶意的小人中的一个。生命中还会有很多。 正是：恶运连连看，小人处处有。 她明白这种小人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钻出来，莫名其妙地对她围追堵截，到处败坏她的名声，编造她的谣言。后来，她也习惯了。每当此时，她就对自己恶狠狠地说，别落在我手里！似乎她有能力收拾他们似的。 新换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虽然对她不会非常好，但不是那种小人。后来新班主任还对她很青睐，让她做了副班长。就是因为她的作文好。新班主任似乎看不惯老班主任，整个小学就五个班级，教师也就五六个，办公都在一个大房间里。小宁还清楚地记得，办公室是唯一一个有门也有窗的房间。门可以上锁，窗是玻璃窗。新班主任的位置就在东边的后窗边，四年级的教室就对着他的窗户，他经常打开玻璃窗，让蹲在附近背书的学生叫其他学生去办公室。新班主任很少打学生，不像旧班主任对打人有变态的嗜好。叫学生去办公室一般是去背书。 他早就知道小宁作文好，只是对旧班主任他不好说什么。旧班主任的为人作风他很清楚，只是一个庄上的，都是民办教师，谁又能指责谁什么？所以小宁一到他手里，就被他暗里当好苗子培养。小宁也没让新班主任失望。作文好就带动语文好。语文好似乎也带动数学好了很多。小宁就很正常的做了两年副班长。 此时应该是她小学阶段最辉煌的时刻。 这两年直到小学毕业，校长儿子都不怎么敢欺负她了，因为她是语文老师的红人。校长儿子还是班长，小宁成了副班长，两人还成了班级管理的合伙人。 她的结巴也好了很多，正常的回答问题似乎没大问题了。但平常说话还是那样。只是学习好，就自信了不少，经常能不由自主地不结巴。一注意就会结巴起来。 能对她加以慧眼，也并不意味着新班主任就是大好人。他也是农村的民办教师，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个班主任让她印象最深的事情，就是不准学生们看数学和其他课的课本。早自习第一节是自由朗读课，大家都大声地在教室里或者校园里的任何角落里背书。班主任时不时会来检查，只要看到有人念数学或地理，马上抢过去撕掉。撕掉还不过瘾，还要把撕碎的数学书用绳子捆好，挂在黑板的上方“示众”。这下大家都不敢看数学了。 有一次小宁正在背数学公式，语文老师突然进来，吓得她赶紧把语文书压在数学书上，大家都在这么做，语文书摆在桌上，随时当掩护。不想语文老师又提她前面的一个同学背书，把那同学的书拿起来，看着书让同学背。小宁一看老师手里那本书吓了一大跳，原来那本语文书后面就是一本数学书，如果语文老师一合书，就会发现欲盖弥彰的数学书。小宁吓得气都不敢喘，她的书也是这种欲盖弥彰的状态。幸好语文老师只是眯着眼看着打开的那课本，没做其他动作。 后来回忆起来，她不觉得这个老师坏，也不算是小人，反而觉得他有点可爱。后来，她还因为作文在学校里比较出色，代表学校去参加乡里的作文比赛。而带队的，就是以前那个阴险的班主任。 不再是他的学生，阴险的旧班主任倒突然变得很温和，像平时在庄上看到姥姥他们一样，笑笑的。他骑着一辆破旧的永久自行车，前面坐着比较瘦小的她，后面坐着一个丑丑的三年级的女生。小宁侧坐在前杠上，就一直在班主任怀里。班主任每句话都温柔有加，小时候大大也这样带过她，可从来没这样温柔过。看到他这个样子，她真的想不出他以前在作文课上拼命骂她的样子，还有他看她时眼中的凶光。还有他经常在班级里咬牙切齿地拧男生的耳朵。 不过后来她还是想明白了他眼露凶光的一点原因，一起去参加作文比赛的，还有这个旧班主任的儿子。比她高一级，名字她一直记得，叫黄智，他有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脑袋，从小都是他们那一片的绝顶聪明的孩子。那天他儿子自己骑着一辆自行车，还不够高，骑在杠上，屁股就在车前杠上晃来晃去。他对自己的孩子非常地慈爱。他们要到十几里之外的乡中学去比赛，班主任小 分卷阅读20 心地不骑太快，他怕他儿子累着了。她都妒嫉了。 那次作文比赛他们都没得奖。他们只会模仿，就是同学间闹矛盾碰坏钢笔再和好之类。经过班主任不断地打击，她再也不敢写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不过在他们学校，小宁的分数还是最高的。 多少年以后，她回忆起来这段挺让骄傲的往事，她还是苦笑：还是没什么天赋。 多少年以后，她成了上海985高校的副教授。她回到姥姥那个庄子。 她看到了往年的那个班主任。头发几乎全白了，背驼得更厉害，二十多年过去，他应该60多岁了，看到她，他还想温和地笑笑，但却是斜着眼看她。她早已今非昔比。她一下就感觉到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些暗无天日的作文课，那却是一个小市侩的恶毒的发泄之所。那样的市侩式小聪明并没摧毁她，也没给他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少起色。他不过仍然是那个市侩，只是那个市侩。他对乡里乡亲笑脸相迎，婚丧嫁娶这些帮忙的时候也会出现，并不是他善良，而是他要根据家族的规则来做事，人活着需要乡愿来支撑平时的邻里关系。他无偿帮别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也需要帮忙的时候别人也会一样来帮他。 她微笑着，说了句，大叔你好！ 第 16 章 红火 小宁的学校里有一个特殊的男生，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是要的，是一对老夫妻没生养，领养来养老用的。他们给这男孩取名叫红火。看上去未来充满希望。 和三羔的命运不同，三羔也是要的，但老挨打，老夫妻却对红火非常好。但红火学习不好，每天扛着小板凳来上学，书包经常不是挎在肩上，而把书包带勒在额头上，远看去像电影里的伤员。小宁从没和红火说过话，因为她害怕。从她的眼睛看过去，红火似乎缺心眼，眼神经常不对，像个有攻击性的傻子。他后爹也是不太对，看上也是那种缺心眼的人。红火后妈倒很精明，但在小宁看上去是一脸凶相，眼睛下的肉挂着。她也很宠这个领养的孩子。 每天三次放学，小宁都能看到红火晚娘挺着大肚子，站在路口叫着：红火——，红火——，吃饭了—— 小宁总感觉可笑又温暖。还有点嫉妒。 红火家附近的同学说，他晚娘肚子那么大不是胖，也不是怀孕了，而是肚子里长了个大瘤子，没法治了。她实际是在等死，找个养子也是为了死后在棺材前摔老盆用的。小宁那片儿的风俗，人死了，出殡前要由儿子在棺材前打破一个瓦盆，目的不清楚。有人说是摔盆的就继承家业的人，盆代表权力和家业；有人说是为了避免死者在阎王前多受苦，传说新死的人到阎王面前会被灌很多迷魂汤，自己带瓦盆喝迷魂汤喝得快少受罪。 知道这件事后，小宁再看到红火娘，就感觉一种死亡的气息。小宁只敢远远地从路的最边上走过去。 小宁从一年级上到三年级，红火的晚娘死了。之后就再也没人站在路口喊红火吃饭。 晚娘死后，红火在学校悲戚戚的。小宁看到他挺同情的。几天后，红火剃了光头，在校园里很吸引人。小宁看到他，又觉得挺可怕的。在她眼里，红火的面相是缺心眼的，他眼神中缺少点东西，剃了光头，更显得又愣又恶。老年人剃光头似乎还正常，小孩剃光头总感觉不是流氓就是土匪。小宁看都不敢看他。 他的光头很惹眼，课间西安笑红火晚上不用点灯了。红火冲上去和西安打起来。结果是半斤八两，两人胳膊抱在一起，像打架的公羊一样头抵着头，又使绊子又扭脸，结果谁也打不过谁。 西安突然恶毒地说，您娘都死了！ 红火脸色大变，大哭着往死里打。 西安个子没他高，但打架不差。红火打不过他，就不上课哭着跑回家了。 一会带着他大大来了。他后爹。 后爹歪戴着火车头帽子，油亮的袄袖，笼抄着双手，拉着红火到办公室找校长讨个说法。一大群学生围着看热闹。小宁远远地看，心里好紧张。 校长把西安批评了一通，让西安向红火道歉。 西安很不情愿，还是向红火说了对不起。 红火后爹不答应，说，俺孩他娘刚死，他就那样肮脏俺，不能就这样完了！ 校长实在没法，说，我们只能批评教育，孩子的矛盾，我们不能因为一句骂人的话就开除他吧？ 后爹歪着头。他不敢骂校长，他养子还要上学的。 他嘟哝着说，不能就这样算完！突然抬头，手往天上一指，拉着红火，指向西安，大声说：咱们这就去找西安的家，找他爹娘算账去！ 西安吓得脸色煞白。校长说，这是小事，一点小矛盾，别闹那么大。 红火后爹转身就走：不能就这样算完！ 西安家就在东头，离姥姥家一百米，隔着几户人家。 正好放学了。小宁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要杀人了，要流血了，天那，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好怕这样 分卷阅读21 的场合。 红火后爹骂骂咧咧地走着，红火梗着脖子，跟在后爹后面，一副蒙冤的悲壮。再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们。大家浩浩荡荡，直奔西安家而去。 西安的大大和娘都不强势，对红火的后爹很有点怕，躲着不敢见。西安的二叔可是个半吊子，当过队长，经常喝醉了酒满庄子骂人。40多岁还没娶上媳妇，就是因为老发酒疯。 西安二叔上来一拳打在红火后爹胸口上，骂道： 你他妈个比活够了！骂您娘死了有啥了？是不是真死了？死了就不让你娘比说了？一点屁事还跑俺家来找事！你想咋死，你自家选！ 红火后爹吓住了。想不到西安二叔那么强悍。还是硬着头皮说： 看您也是一大家子，就不讲理了？俺孩他娘才死了，您孩子就笑俺儿没娘了，还是不是人！ 西安二叔上来又要打他：你个驴日的，您家死了人俺这些人都不活了？您娘是皇太后还是王母娘娘！看你就欠修理！ 红火爹赶紧后退一步让开，不敢再接话了。似乎西安二叔更有理。想想也是，死了就不准别人说了？自家死了人别人家就要哭丧着脸？一句理也不敢辩了。 西安二叔又骂道，俺家的孩子俺哥俺嫂都让你吓唬得不敢出门见人，你想咋赔？快说！看你个歪头拧二样子，能惹不能撑！咱来打一架论个输赢！ 红火后爹真被吓倒了，弱弱地说了句：看您家这一窝子，都是流氓土匪！ 说着，拉着红火转身要走。 西安二叔上前一步，不能走！您家才是流氓土匪！我正在地里刨红芋拉红芋秧子，这让你搅了！误我的工，你得赔！ 红火后爹不理，转身就走。 西安二叔紧追一步，一脚踹在红火后爹屁股上，骂道，你个没种的货！你祖宗八代都是没种的流氓！ 北京大大在旁边，他是西安的三叔，赶紧上前拉住西安二叔：二哥，你就算了吧，小孩吵个架，没啥事！ 西安二叔大吼一声：你个没种的东西！我等你喊人来！ 红火爹头也不敢回，拉着红火走了。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 小宁也放松了下来，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心在拼命地跳，手像树叶一样抖。 她最怕别人发生矛盾。看到这样的场面就浑身发抖。 一段时间后，红火不再上学了。校长儿子他们说是回到原来的家去了，他父母没能力养他，寄居在他大爷家。 第 17 章 学结巴 星期天，没课，小宁一个人走到村外玩。三羔带着他家的黑狗在闲逛。 小宁不想理他。因为他和校长儿子扬她一身土，搞得她很难堪，回家还被骂。她很长时间对三羔没有笑脸了。 三羔却叫住她：小结巴，去干吗？ 小宁生气，不理他。 三羔又说，小结巴，小结巴，我们一起玩玩呗，你又没啥事 小宁说，你、你叫我结、巴，我……不和你玩 三羔说，好好，我不叫你小结巴……小宁，陪我玩好不…… 你、你上次和校长儿子欺～负我！ 是校长儿子撒的，我就开始逗你玩撒了几下，别生气了好吧，下回把天书给你看。 小宁哼了一声。 三羔仔细看看她的脸，突然说，咦，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小宁心里很高兴，却又哼了一声。 三羔突然又唱起来，小宁小宁不结巴，长大做我媳妇吧，吃的有香也有辣…… 小宁说：呸！ 三羔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大家伙都说你是小结巴，还是女结巴，我不嫌你，长大了嫁给我。不，是我娶你…… 小宁生气了，就不！我、我就结巴，结、结巴死……也不嫁给你！ 三羔不笑嘻嘻的了：真的，我真愿意娶你，你洗洗脸穿穿没补丁的衣服，真的会很好看。 小宁突然哭了：你、你个死三羔，你滚！ 三羔急了：你别哭，小宁，等会你姥姥听见又说我欺负你。 小宁只管哭，自己往村边的场上走。狸花猫走了过来，抬头看着她。小宁继续走，狸花猫跟着她。三羔的黑狗对狸花猫呲了下牙，狸花猫浑身毛乍了起来，发出可怕的低吼。 三羔拍拍黑狗，你别瞎吓唬人，哦，它是猫。黑狗停下了。 三羔像条小黑狗跟在小宁后面。 小宁说，你、你滚！ 三羔可怜兮兮地说：我怎么你才能高兴？围着小宁转了好几个圈子。突然一拍大腿：不行咱这样，我也学结巴，我们都结巴，这样他们都笑我，就不笑你了。 小宁一听，噗嗤笑了。她说：你、你学了结巴，你、你晚、娘打死你！ 三羔故作轻松地歪着头说：没、没什么，我、我最最经经经经经……那个打…… 小宁又笑了，说，你、你 分卷阅读22 不准学我，你、真学会了，我、我才不、嫁给你…… 一个下午，小宁抱着狸花猫玩，三羔就在旁边揽着黑狗认真地练习结巴。 几天后，小宁晌午放学回来，收拾锅屋，准备等姥姥回家做饭。 姥姥从地里回来，突然对小宁说，大妮，你又行坏事了？ 小宁吓了一跳，说，我、我没有…… 三羔大大咋说你教三羔结巴，还说要他娶你做媳妇？ 没、没有，是、是他自己说着玩，我、我没答、答应…… 姥姥说：三羔后爹很生气。你看看吧，没爹没娘的，还净惹事…… 小宁浑身又抖起来，哭着说：姥姥，我听、听话，我、我、我、我真没教、教他…… 姥姥哼一声：他到大了真娶不上媳妇你就嫁他家去吧，这也近，省事了…… 姥姥突然又笑了，咧老大嘴说，到时看你们两个大结巴咋过！ 姥姥可能想想实在好玩，就又大笑了几声。姥姥很多时候挺没心没肺的。 小宁看姥姥笑了，轻松了点，轻轻地说，我、我才不嫁他。 姥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怪，但没再说话，去锅屋做饭了。 过了一会，妗子突然大声骂起来。小宁又吓得心惊肉跳。 原来妗子也知道了。她指桑骂槐地埋怨舅舅姥姥不管好小宁，不但教人家学结巴，还要骗人家娶她一个女结巴！骂着骂着又骂到她娘身上去了： 这个不要脸的大姑子，一辈子不行好事！跟一堆野男人胡吊日！那还不算完！生个闺女也从小不是好东西！看天不打雷劈死你！躲到你娘比里去也没用！ 小宁很冤枉，是三羔调皮故意学她，还将她气哭，又关她什么事。但大家就把三羔结巴的责任算到她头上。 姥姥这次没出来和妗子对骂，小宁帮姥姥拉风箱烧火，更不敢出去。 其实小宁还有点奇怪，三羔和妗子关系不大，人家说是妗子娘家和三羔亲娘家有点点亲戚。那小孩子间有点小问题，也轮不着她发那么大火吧。 那一段时间，小宁走在庄子的路上，时不时就有人说，就这个小闺女，结巴，还教三羔结巴……还要人娶她……小小年纪…… 她听了就背后发凉，赶快走开，恨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 有一天，她经过三羔的家门口，三羔的大大，就是后爹正好从家里出来。看到她，气冲冲地说，就你个小结巴子，小闺女不学好，还教坏三羔，谁要娶你！你个没人要的贼吊日的妮子！ 她哭着说：不、不是我，我、我没教……是……是他非得学、学我…… 三羔大大大怒：看你说话那样儿！就是你教的！俺三羔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上前一脚踢在小宁的屁股上。 可能是三羔大大看她小女孩，脚下留情，没踢太重。但小宁又瘦又轻，还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小宁哭着躲开三羔大大的第二脚。 三羔大大跺着脚骂道：给我滚，你个小结巴！以后不准从俺家门口过！ 小宁抽噎着跑开了。 小宁哭着走回姥姥家。擦了擦眼泪进了门。却听妗子正是对舅舅埋怨舅舅太无能，啥都不会，看东边人家臭孩家养貂，听说一只能卖十好几块，一年能赚好几千，就你无一，啥都不会，就会种那点地…… 小宁明白三羔和妗子娘家有点亲戚关系，又听妗子正在发脾气。放松了脚步，想轻轻地绕过去。但院子里现在空荡荡，想从菜园另一边绕过去，又被用篱笆挡死了。她只能胆战心惊地慢慢走过去。 正如履薄冰地走，突然听妗子换了话风：小小年经结巴就算了，还去教别的小孩，自己死还要拉别人一块死吗？和您娘一样都是贱货！不要脸的东西！ 小宁哇地大哭起来。 姥姥正在锅屋，院子虽然大，但妗子的嗓门更大，她全听见了，只是装听不见。这时听到小宁哭，走出来。拉过小宁，一条胳膊揽住，一边对着舅舅家那屋说：小亮家的，你说啥要有凭据，小孩子一起玩，谁学谁也难说，你咋就这样骂人。大妮还是小孩，你就那样骂驰？ 小宁抱着姥姥的胳膊，拼命地哭。心里说，我的好姥姥，我一辈子记住你。 妗子大声说：你别护犊子了！再说你护她有啥用，一个没用的女孩，还结巴，丢人还丢不够！你说说，三羔不结巴，跟她一块几天就结巴了，你说谁教的谁！护犊子也得讲点理！ 姥姥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说：你就积点德吧，大妮好歹也叫你妗子，以后她有啥出息，你别学苏秦那嫂前横后爬！ 妗子一声冷笑：听戏听多了，还狗咬盘子满嘴词！就她这样，叫我妗子我还嫌丢人！她考上状元当一品大员衣锦还乡我也不伺候她！ 姥姥气得大骂：你就不留一点口德！我们大妮一定有出息…… 姥姥气得直喘，似乎面对妗子姥姥总是落下风。 多少年以后，小宁明白，其实姥姥还是善良了。面对妗子，姥姥总是气短 分卷阅读23 ，就是姥姥不想伤自己的儿子。对面这个恶毒女人的身后就是儿子，她骂啥就会落到自己儿子身上去，骂她全家不得好死，自己的儿子会被笼进去，骂她万人骑丈人养的，那是自己的儿子的媳妇，不还是骂自己？ 妗子却恶毒到底，发起疯来谁都不顾，姥姥自然不敌。 正僵持间，舅舅终于出来了，说：娘来，你就少说两句吧！ 姥姥气得哼了一声，拉着小宁的手走回姥姥那两间屋，丢了一句：不成器的东西，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姥姥给小宁擦眼泪，低声说：乖孩子，甭哭，咱们一定有出息，一定有出息…… 小宁满眼泪花看着姥姥。姥姥说得很没底气。她自己更没底气。她要怎么才有出息？ 她觉得很对不起姥姥。 第 18 章 作为一个姑娘家，被村人指指点点被妗子骂也就算了，她被三羔后爹在屁股上踹了一脚，她觉得好丢脸。虽然踹得不重，但姥姥常说，姑娘的屁股是金屁股，结了婚是银屁股，生了孩子就是猪屁股！大大那么打她都没打过她屁股，三羔后爹居然腿不择地地踹她屁股，就算三羔成了结巴，也不是她的错，怎么能怪她？不然，她的结巴怪谁去？怪自己庄上那几个小孩还是怪大大和娘？更要命的是，她根本没说过要成三羔的媳妇！三羔学结巴是他自己愿意的。但现在，都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妗子阴阳怪气地怪她不安好心，舅也跟在后面附和，庄里的人也到处议论她，她一出门就有人指指点点。她小小年纪，似乎一下陷入了流言的陷阱之中，似乎她成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娼妇。她隐约觉得娘在他们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她是娘的女儿，自然也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还会这样想：只是想不到她那么小也成了那样的人！她无法辩解，她根本无法说话，一开口就结巴，一结巴就哭，不知道如何减少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她才十三岁不到，却要面对这样的世道。她无力应对这一切。狸花猫不知去哪儿玩了，小宁走到村离远的一个水塘边。一路走一路流泪。 小宁泪痕不干，坐在一棵大杨树下，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 阳光灿烂。田野里的玉米和大豆反射着白光。突然，一个道光一闪而逝，光消失的地方，一个奇怪的神仙走来，像在舞台骑马的样子，手拿三缕白色马鞭，不时潇洒地一转身，白色的长靠飘起，衣片的铠甲纹样闪闪发光，金丝的戏珠双龙像要破衣而出，转身间，背部的背壶内插四面三角形白色靠旗，呈放射状如箭指天，随风飘飞如火焰蒸腾，又如龙之飞翼，气震天地。再转回来，长靠翻飞扭转，腹间的巨大虎头似乎突然要虎口一张，来个天崩地裂的虎啸山川。 他白色马鞭连挥三下，瞬间到小宁面前。周身似乎有一重光晕笼罩。 又是他？ 小宁呆了好久，问，你、你是神仙吗？ 他用道白的口气说：我就是我，在我这儿，只有结巴的人得到优待。 小宁问，为、为什么？ 神仙突然不用道白的口气说了，用一般人说话的方式说：是……是上天让你少说话，惜、惜字如金。这样咱、咱们才……能更好地活～着。 小宁心中一乐，原来那么帅的神仙也结巴。 神仙看到小宁的表情，也哈哈一笑，舞鞭唱道： 咱们看那众生忙忙碌碌熙熙攘攘万千名利 谁人见这世间清清浊浊是是非非去留无意 名了又名辞后有辞都成了芸芸工器 咱不说 且先来来去去 如猪狗蝼蚁 只为了 那存灭由己 死死生生空空荡荡 就不叹息 神仙边唱边舞，旗靠翻飞之中一把银枪凭空而现，在他手中臂上腿间脚上来回盘旋，如游龙腾渊，直如白马银枪赵子龙，唱完来了个最漂亮的侧翻加旋子，又来了极飘逸的前空翻，如龙游天际，衣袂飘飞如风云乱卷，最后啪地回首亮相，剑眉星目，杳若昊天之明月星辰。小宁看得如醉如痴。 他是最好听的红脸唱腔。这个神仙唱戏一点都不结巴。小宁兴奋得脸红了，她自己偷偷地唱歌时也不结巴。 小宁一紧张：那我就不用说话了，太好了。居然一个字都没结巴。 神仙说，你……不结巴就不好了，咱、咱们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结结结、结巴。 小宁呆了下，心中却一片蓝天，她不好意思地轻笑着说：那、我我说还是不、说？ 神仙说，随随随随……便，咱……们用心唱咱咱咱咱、咱、咱……们的歌…… 第 19 章 千冢说，小宁的妗子太恶毒。我一想到她无底线无廉耻地欺负小宁就来气。所以想把十年后小宁做的一件辉煌的事拿来说说，恶心下那个下作的妗子。各位看官请原谅时空又被我打破了，小说的好处是能让我越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随意穿越到任何时间 分卷阅读24 。比如十年后。 多少年以后的硕士时代。她不要命地写，发表了不少文章，挣了稿费，还得了不少奖。博士时代文章更多，她每年能有十几篇文章投出去。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又没爹没娘的孩子从大学时就认识到了知识的力量，她没事时就写文章，因为口吃而难过时就写文章，她当众结巴颜面无存时她也写文章，奋笔疾书中，她的任何痛苦都瞬间减轻，变成绝望的动力。每当此时，她都会想像韩非瘪着嘴奋笔疾书的样子。挑灯夜战的韩非是不是心中也充满了口吃的痛苦？ 千冢说，其实多少年以后小宁也明白，那时的出版界还没那么功利。只要好文章，都能无差等地发表。十年之后，刊物分等，刊物和编辑都成了吃人的老虎。她从此避而远之。 硕士时代，她那拼命精神让她受益很多。不但挣了钱，还让从别人佩服的眼光中不断恢复自信。她的口吃在慢慢好转。当然是这是后话，有时间千冢会仔细讲来，这对口吃者来说，是解决口吃问题的最关键的一环。 当时的研究生有各种奖金，包括十几年后名震世界的华为，当时还是深圳的小公司，但居然有眼光在高校设立奖学金，名字就是华为奖。博士时代的小宁拿到过这个奖。再过十几年，华为成了民族的骄傲，此时，小宁的手机电脑平板路由器电视等电器统统是华为。 千冢有点激动了。说起华为，俺就和小宁一样激动。我们都认为华为是中国的骄傲。当年俺读研究生时是在南京东南大学，也有华为奖，可惜俺太懒，没拿到过。好吧，我又激动了，对不起。我要把这时该的话说完—— 其实，这儿应该说的是，小宁在硕士时代因为发表太多文章，虽然她没背景，但她那些国家级省级市级文章一摆出来，谁也不好不给她——确实有个小官员对她很不善。她就拿了个最高奖，一千块钱。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那么多钱。领到奖金的一天，她把那个装着十张大钞的牛皮信封抱在胸前睡了一夜。她其实一夜没怎么睡着，她太激动了。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口吃的压力已经不在话下。因为写作不需要说话。她明显感觉到，写作的成功在不断治愈着她的口吃。她一夜朦朦胧胧，思接千载，大脑的脑电波中始终有一个强烈的信号不肯衰减，以光速一秒千万遍地游弋全身，让她无法真正入睡。朦胧中，她想到了姥姥。她终于在兴奋中睡去了。 其实她真正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她一睁开眼，就像只小猴子骨碌一下爬起来，快速地梳了一下头，然后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拿着碗盆去吃饭。一点咸菜，二两稀饭，两个肉包子，她激动中没想用这一千块犒劳一下自己，只不过多花一毛钱要了两个肉包子。因为等会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要去百货大楼那边看看。最繁华的淮海路。第一百货，第二百货，华联，九州，都有很多电视机卖。原来她想给姥姥买一台电视机。姥姥一生节省，现在很多乡邻都有了电视机，姥姥连一台小黑白电视机都没有。重点是，妗子家有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姥姥从来不看电视。 她当然不会花钱坐公共汽车。她要迈开她的小长腿，来个有生以来最痛快的暴走。 她健步如飞，一直走到第一百货，她飞一般上楼。家电区有很多人在看。 但她有点小失望。她的钱够买14寸彩色电视。18寸的长虹彩电要1600左右，正是打折促销，打八折也要1300左右。 她不想买14寸的，太小了。她想要18寸的。 那个时候，在城市改革进行了十几年之后，中国经济已经出乎意料地飞速发展，名动世界的《中国可以说不》就要横空出世。人们也越来越经济化，对数字也讲究起来。8是最好的好数字。它谐音“发”，代表着发财。所以电话号码、BB机、车牌，以8结尾的总要价百倍甚至千倍万倍，这不是虚言，现在8888号的车牌一百万买不来，而正常牌，一般地方也就几百块，除掉手续费，正常车牌也一百块不到。 被多年压迫的她，此时非要和乌合之众的世俗语言摽上，她要奴颜卑膝地做一次恶趣味的奴隶，就要买一台18寸的电视机。为了辛苦一辈子的姥姥。 她在几个大商场转了好久，每个商场都好多人。没有哪台18寸的电视价格在一千块以下。她好急，出了好几身汗。看来还是文章发得不够多，再多点就能买上一台了。她坐在第二百货大楼的楼梯台阶上休息一下，也凉快一会。她很沮丧，买台14寸的，她太不甘心了。 我要18寸的，她对自己说。本来今生最大的一笔钱就在贴身的口袋里，本来这是她今生最大的骄傲，现在感觉起来，却像自己的结巴一样，畏缩地躲在口袋里，成了某种耻辱。18寸，她脑海中全是它。怎么办？她不可能找人借钱，她也不可能找到能借钱的人。她想，可以等下次，再发几篇文章，就有钱了再买。但她不甘心，她脾气其实和她爹娘一样，是急脾气，想做的事情马上就要做。她不想等。但是又实在不够。她呆了好久，觉得眼下湿湿地。她摸了下脸，原来 分卷阅读25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她发现了泪，似乎才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和悲伤，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她提醒自己不能这样。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富的时候，不要这样自己作践自己。她站起来，拍拍麻木的腿。 没办法了，再转最后一遍，买不到就再等几个月，到时再买。反正姥姥也不知道她会买电视机。不知道就不会有盼望。她想着，轻松了很多。继续在几个大商场间暴走。 她感觉饿了，早上就吃了两个肉包子，可她在几个大商场间不停地转，走了至少有十几里路了。 面包不行，不压饿，她对自己说。她走到门外的小街上，那儿有很带轮子的小摊，卖各种便宜衣服和小玩意，还有买小吃的。有糖糕和油条，也有肉包子，还有面和蛙鱼。糖糕很甜很好吃，从小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口袋里有一千块钱，几毛钱的小吃根本不在话下。但她又舍不得。在小街上转了两个圈子，她还是决定买两个糖糕和一个馒头。糖糕是解馋的，且作为对自己获大奖的奖励。馒头是压饿的，最物美价廉。 她花了两毛五。拿着报纸包着的两个糖糕和一个馒头。 她把糖糕小心地塞进嘴里，最期待的那种油糯香甜电一般传遍了她的全身。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哭完了，她长舒一口气，再转一圈就回去了，她对自己说。 她转了第二百货和第一百货，懒洋洋的，都没有。她又走进了九州大厦。 她在一个展台有了意外发现。原来一台18寸的长虹标价988元！ 她敢发誓，她已经逛了九州大厦不下五遍，之前一定没有这台电视机！她最后一次来九州是转过第一百货之后，半小时前。现在这台一定是刚摆上的。 她很激动，走上前去。 但那么便宜的价格却没有人买。她很奇怪。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人，比她大些。他说这台电视刚被一个小孩从展台上扒下来，掉在地下，外表有些损伤。 她说，里面有损伤吗？ 工作人员说，你看，电视不是正放节目吗，里面没一点问题。就是外表。后壳有一个地方裂了。 小宁转到后面看看了，电视机长长的大屁股外面包着一层塑料外壳，全是散热孔，最后边的角上是裂了个小口子，看得到里面的显像管。不过确实里面看不出来损伤。 那为什么没人买，那么便宜？ 现在大家有钱了呗，敢买这么大的，就不想买个有伤的让自己整天别扭。 小宁装不在乎地说，那我不在乎，我拿回老家去看，你、你便宜点给我呗…… 小伙子说，已经便宜了三四百了…… 小宁转转眼珠，那小孩赔钱了吗？ 赔了三百。我们让他家长买走，他们说没钱…… 那你们不是没赔一点？这个价加上赔的，还是你们的卖价，你们倒是精！ ——千冢插播，现在的小宁，越是即兴而发越口吃少。看她，多得意，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讲价了！ 小伙子为难地说，是领导定的，不是我…… 小宁说，这样吧，你们标988，再便宜一点，966给我吧，我～不喜欢发，我要顺…… 小伙子，真的，小妹妹，领导定的，我没法子的，再说，999更顺啊…… 小宁撇了下嘴，大哥，你就行行好，966吧…… 小宁突然上拉住小伙子的手，帮忙问下吧，大哥。 小伙子有点尴尬。现在的小宁已经气质非凡，亭亭玉立，再加那柔软的小手，让小伙子有点受不了。 小伙子悄悄地抽回手，说，好吧，我去问下。 过了一会，小伙子兴高采烈地说，领导同意了！他兴奋得白皙的瘦脸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 小宁开心地笑了。又省了十几块！不，是省了三百一十四块！省三百一十四就是赚了三百一十四！ 她太开心了。她看看机身后面那个小裂缝，问小伙子，有办法盖一下吗？ 小伙子想了想，很热情地说，这个好办，用个标签一粘就好！可能刚才和小宁的小手的肌肤之亲让他对小宁倍加好感。 小伙子拿了好几个圆形的标签，茶杯盖大小。两边还有绶带式的花边。贴上了一个，小伙子叫道，真好看！ 小宁上去一看，真的很漂亮，而且很结实。姥姥肯定把电视当宝贝，看上十五年不成问题。而且她相信以后的钱会越来越多，不行过几年再给姥姥买一个。 小伙子带她去付了钱，口袋又瘪了下去。她心里沉了沉。但还是高兴的。 小伙子又很热情地帮她装好箱，问她怎么运回去。 她一下呆住了。 她心里大骂自己愚蠢。她只顾来买电视，却忘了一件事，那么大的电视，她买了放哪儿？当时的电视机是电子管的，又大又重，长虹电视用料又足，一个十八寸的电视足有几十斤。她怎么办？她再经常锻炼 分卷阅读26 ，她一个女生也不可能扛回学校去。此时，她的第一个男友已经惨烈地分手，第二个男友还没出现，没有人能帮她如此麻烦的忙。而且，即使扛回去，又放哪儿？她犹豫了好久，不知如何是好。但电视机是好的，是姥姥的笑容。焦急也是开心。 她看到了一个正在拉客的三轮车夫，她眼前一亮，突然间做了一个决定，现在就送回到两百里之外的姥姥家！ 多少年以后，小宁真为自己当时的魄力折服了。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愚蠢，但对于当时的她，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和男生一样充满了生机和干劲，落到头上的事情死也要撑到底。当然，她也反思自己，很多事，都没那么简单，特别是好事，经常伴随着一系列让人崩溃的后果。再多少年以后，她出于好心帮了几个人解决了一生的大事，但后果却是反目成仇，至老死不相往来。所以，面对需要帮助的人，她就坚决贯彻上海规则，只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条件不够一切免谈。就像她多年拼搏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一样。 但这次不同，电视机是死的，和帮其他忙不同。何况这个是给姥姥的。姥姥是她一生的大恩人，最亲的亲人。 ——千冢不得不插话，小宁其实是选择性遗忘。帮姥姥实际也让她付出了一生最惨重的代价。多少年以后，在帮姥姥今生最大的一个忙之后，她面对的是家庭破裂。这次代价她一直拒绝承认和姥姥有关，在浮萍般的单身飘流中，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千冢虽然从小宁的讲述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千冢从来没敢发表过看法。因为那是她的姥姥，不是我的。不扯了，我们回到小宁的壮举—— 小宁想到办法其实是，花钱雇个三轮车直接送到汽车站，直接回姥姥家。现在中国人生活好了很多，城市中电视机根本不算什么了，大家都是要买尽可能大的电视机了。电视机算是大件，所以在卖电视机的地方就有三轮车夫在揽生意，有人经过就小声说：送货上门送货上门，帮搬上楼，不加钱…… 下面就好办了，就是小钱的事了。 她五块钱雇了个三轮车，送到两公里外的长途汽车站。在那大叔把电视机搬到三轮车上的间隙，她又抽空花了两毛钱给研究生处的安处长打了个电话，结结巴巴地向他请假，说老家临时有事，要回家。安处长是评奖的主持，对她印象很深，当即就答应了，还让她注意安全。其实研究生课不多，时间自由，更是靠自学，她随时回家也不耽误什么。 到了汽车站，她又花十块钱把电视机放在了长途客车的车顶，算是也给电视机买了一个座位，到了姥姥家附近的小车站，又花三块钱雇个三轮车，把电视机送回了姥姥家。 那一晚，姥姥半个庄万人空巷。 她的奖金基本全没了，光另外的运费就出了二十八块，是她一个多月的饭钱。 她不心疼，这都值得。 电视到家的那天，半庄的人都来了，这是全庄第一台18寸的彩色电视。那时农村还不兴打工，庄上的人劳累两三年也未必能剩一千块钱。 电视到家，四邻皆惊。东家借桌子，摆在院子里，西家借电线，接电视机的电源，南家借长凳，给老人们坐好看电视，北家借茶碗，长辈们不能没茶喝，中间借□□，把天线架到房顶上去，让电视机的信号更好些。这下大家全知道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来看大电视。大家不止来看电视，还来看让人刮目相看的出水芙蓉般的大妮。 看着姥姥开心的笑，她觉得这一切都没白费。她总算没让姥姥失望。她看着毫不做作地笑着的姥姥，她好开心。 她拉住姥姥的手，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悄悄地流下了泪。 而妗子，就躲在自家堂屋里，一晚上都没出来。 第 20 章 千冢说，其实为了不破坏叙事的效果，我留了一点东西没说。就是小宁对舅舅的感激也是一直在的。她用买电视省下的那几十块钱给舅舅买了一双皮鞋，二十五块钱，不是很好的皮，但是真牛皮。她整天不说话，却会默默地研究很多东西，一个是要避免受骗，一个是要省钱。她能看得出真皮。这鞋大概是二层牛皮的。头层牛皮的在百货大楼要五十多一双，她钱不够了，实际也不舍得买。 那天晚上，人山人海间，舅舅也帮姥姥摆弄电视，四处张罗，忙得像自己儿子结婚一样。 小宁把皮鞋给舅舅，舅舅很高兴，小宁看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没有妗子，舅舅就很正常。 舅舅接过皮鞋低声说，真是有出息，大妮，您姥姥没白疼你…… 小宁眼里朦胧了起来，舅，你也对我很好，我知道…… 舅舅摇摇头说，我对你不好……你甭把您妗子放心上…… 小宁点点头，没说话。 其实那天，悲伤的可能就只有妗子。那可能是妗子最寂寞的一晚。人声鼎沸中，就她躲在堂屋，一个人，也不开灯。 后来，妗子有了某些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能正常和姥姥说话了，不像以 分卷阅读27 前，像杀父仇人一样，开口必骂。姥姥很受用，她很明白，是托她的大妮的福。 下一次小宁再回来，妗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横鼻子拉眼，而是突然对小宁笑起来，小宁吓了一跳。 恶人对你笑，非奸即盗。 妗子还说话变得极其温柔。小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宁想想就明白了，不过是妗子看着自己真的要有出息了。苏秦嫂子的前倨后恭不由自主地就上演了。 小宁哼了一声。 而很多年以前，小宁仍然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少有光明，就是一只猫。 姥姥家里有只猫。就是那只黑灰狸花猫，很威武。小宁经常拿点小东西喂它。小宁知道它整天很饿，人们自己吃还来不及，也就拿点窝窝头和剩红薯之类给它。幸好分地之后有得吃了，不然也没东西给它吃。它不经常在家，不时地跑到附近的地里去玩。小宁看不到它就会到村头的地里头去找，它一般都在麦地里睡觉。她在没人的时候会抱抱它，它在她怀里很乖。它抬着着看她，碧绿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小宁总觉得有点惊慌，它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凶，不是故意的，是天生的。黑狸花天生不怒自威。 她身上有了虱子，以前有，不多，自从经常和黑狸花猫一起玩，她身上的虱子就多了起来。她看着狸花，说，是你干的事吧，肯定是你给我的虱子。它不说话。 它没名字。农村人没有给动物起名字的习惯。就是它。它看到她也知道是她，不必知道她是谁。它是它，她是她，就够了。 姥姥发现了她在捉虱子，训她说，又抱那只凶猫了？不听话，抱啥不行。她笑了笑，不说话。 在农村，虱子就是最正常的东西。和村边的树地里的草天上和鸟和空中的尘一样。她会经常在坐在割下的草堆上，伸手到衣下，抓到一只肥大的虱子，然后咯嘣一声把它斩首。她经常和几个女孩一起割草，割累了就坐草边玩，有时就会比谁的虱子被斩首时发出的声音响，谁的血溅得远。一般都是二妞赢，二妞的袄袖最亮，还有最长的辫子，后来她知道原来二妞的辫子成了十几年后世界流行的脏辫，大粗又大，近一米长。她好几年没拆过辫子了，也没洗过。她们和农村的其他人一样，一年也没几次洗澡的机会。二妞的大脏辫就是虱子的最诗意的栖息地，特别她们比赛捉虱子的时候。 她没事了也帮黑狸花猫捉虱子。它很乖，闭着眼睛，发出柴油机一样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某个现场似乎有它的影子。那个可怕的下午，二罗把她压在棉花里的狠命撕她的衣服的时候，她拼命地挣脱，最后咬了二罗的虎口一块肉。她迷糊了一霎，看到二罗手上流着血骂她，还用脚踢地上的什么。他旁边似乎有一只黑黑的小东西。她只顾逃跑，现在想想似乎就是黑狸花。它在试图救她吗？她亲了亲它的双层的大耳朵。它把耳朵摇得啪啪响，像风吹杨树叶。 黑狸花很喜欢和她一起。她在田地里和村边的草垛后看天的时候，它在就她身边。她躺在地上乱想，它也躺在身边，她伸手抚摸它绸缎般的毛，像抚摸天上的云。 它在她周围转来转去，环状的一圈黑一圈灰的尾巴高高地竖起，毫不在意地露出□□。 □□好丑，也不羞！她揪起黑狸花猫的尾巴，看它的□□。好黑好脏好臭哦你，脸红不？哦，忘了你没脸，哈哈，你脸上都是毛，红了也看不见。 她把狸花猫的毛毛脸揪得老长，开心地笑着。狸花猫有点疼，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拨她的手，却把爪子收在肉垫下，用凉乎乎的肉垫扒她的手。被她拉歪的猫嘴喵呜了两声。 她放开它的脸，咯咯地笑着捧起它毛茸茸的脸使劲揉搓了几下，把它圆圆的美美的猫脸变成了一只乍猫鸡。她笑着又帮它理了几下毛，放开了它。狸花猫在她腿边转了几圈，又把猫脸在她腿上蹭着。 她突然想起，她和狸花猫说话时基本不结巴。她有点想法，觉得自己的结巴不是病，应该能治好。以前在书上看到，都说口吃是生理缺陷。历史故事书上说过韩非子就是严重口吃，书上也说他是生理缺陷，能写但是不能说，也是因为不能说才那么能写，可惜被秦始皇嫉妒他的才能而杀掉了。 看来结巴也不错，我也可以写，她想。 但被秦始皇那样的人杀死就不要了。那我就不要那么出色就好了，秦始皇就不想杀我了。不出色秦始皇就不知道我了。我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 她开心地想，像她真的成了一个能靠写书养活自己的人，只管写，不用说话，还能吃得挺好。还能剩下钱给姥姥买衣服，买好吃的。至于大大和娘，不管他们！谁让他们都不要我！又想，算了，看心情吧，到时随便给他们几毛钱也行…… 她无声地咧着嘴笑。她回过神来，看看四周，世界正悄悄地轻轻地变成灰暗，一大片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 她伸手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明明嘴大，经常被人笑，还不记，不能再张那么大嘴笑！ 千冢说，她是不知道她自己的稍大的嘴是多么性感，多么秀气 分卷阅读28 。千冢我曾经有几年几乎每周都有一整天和她在一起，不是恋爱，而是只是在一起做一些事情。坐在或站在她旁边，我一不小心就会被独特又有魅力的嘴角引诱得魂不守舍。虽然我今生都可能无缘在那儿留下一个吻。或者，我无耻地偷偷指望着我在这本书表现出的才华能打动她…… 她有点沮丧。呆了一会，结巴仍然是大问题。她却又聪明地想，韩非子一定是口吃，是生理缺陷，而她不像，因为她经常没人的时候自言自语，那时就不口吃，现在和黑狸花猫说话也不口吃，就是说自己的结巴不是生理缺陷。不然，像那种真的生理缺陷，比如腿瘸的，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瘸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不瘸呢？ 她为自己的聪明笑了，一点也不口吃地对自己说：我的应该有办法治好。 她开心地看看四周。就她和狸花猫。黑狸花猫抬头看着她，喵呜一声，她回过神来。又愁了，那个方法谁知道有没有呢？光这个庄上和奶奶那庄上就有十几个人结巴，但就她一个女的，她多想能看到也有一个女的结巴，和她做个伴…… 那很多男结巴一辈子都没好。庄后面东北角有间小土屋，里面住的那个老头就是结巴，小小的院子被玉米秸篱笆围着，没有人气，落叶遍地，不知道就会以为是废弃的院子。他的结巴一辈子真的都没好，而且很严重，他那么老了，还是一说话就嘴歪眼斜，每一个字都要调动脸上所有的肌肉也不一定说得出来。他爹娘也早死了，他也快60岁了，一个人住在那间小屋，一辈子没娶上媳妇。他不但结巴，还什么都没有，不知为什么分了地也不好好种。他实际上很可怜，但又经常让人厌恶。小宁都不想看见他，觉得他一开口就她起一身鸡皮疙瘩。人常说同病相怜，但口吃者不同，口吃者是同病相厌。她自己对结巴也印象不好，就好像结巴就欠了别人钱似的。从这个老结巴那儿她明白了一些，结巴们只会从同病的人身上看到不喜欢的自己。每次看到老结巴艰难地说话，她都似乎看到了她自己结巴时的丑态。村子中间的大坑边也有一个老头结巴，不过他娶了媳妇，还生了儿子，他的儿子也结巴，也娶了媳妇。但他们的结巴都没好。真不知道是不是有治好结巴的方法。 在找到治疗方法前，她还是没法说话，整天谁也不敢见，不敢张口。 她窝成一堆坐下来。狸花猫也偎过来，她抚摸它可爱的三瓣嘴，揪它的胡子。 和狸花猫一起，她的世界似乎没那么阴暗了。 做猫真好，她笑了。如果人能像猫一样就好了，有嘴只管吃饭，不用说话，也不用管穿破衣服新衣服，不用上学上地洗菜做饭，不用回答问题不用背课文，不用见那么多亲戚，不用管那么多烦心事，只管露着屁股到处逛。 每个人都光着屁股露着□□到处逛，又都不说话，看见了当看不见，或者看见了就是看不见，那什么什么样的世界？她又笑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黑狸花猫看了她一眼，喵呜一声，毫无表情。它的尾巴尖的那一段颜色比较浅，一圈一圈渐变成灰白。她抓住它的尾巴尖，很柔软。它轻轻地在手中蠕动，似乎要挣脱。她放开它。它的尾巴仍然高高地竖起，尾巴尖蛇一般扭动。像一苗轻盈的火焰。 小宁看着它升腾的尾巴，心里和天一样蓝。 第 21 章 妹妹的死是意外。 妹妹的死是必然。 妹妹是小宁很多年不敢想及的恐怖经历。 妹妹是第二个孩子。大大满心期待着是儿子，谁知还是个女儿。这让他很没面子。大高和二叔三爷爷这些长辈们看到大大就笑嘻嘻地说，也喜也喜。碰到富民那样的愣头青，就直接说，邦叔要赚了，两份彩礼。一个赚十万，两个就二十万。大大就大吼一声，滚你个驴吊日的！奶奶也很失望，整天念叨，没用的东西，生了有啥用，你要断子绝孙了。爷爷的脸色也很难看。 大大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打娘，嫌娘没本事，一生就是两个女儿，让他在谁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娘和大大打成一团。娘说问过了计划生育干部，生男生女是男人的问题，和女的没关系。大大更生气，把娘往死里打，娘就逮哪咬哪，大大身上到处是牙咬的伤口。 大大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罚款一千块。那时的一千块，是城里人好几年的工资。大大这下一辈子翻不了身。大大就更恨娘，也更恨这个妹妹。打起妹妹来比打小宁更重。小宁结巴得越来越厉害，离大大越来越远，大大反而懒得打她。只瞪一眼，小宁就深身哆嗦着走开了。妹妹还小，很缠人，一不小心就被大大一脚踢个跟头。娘就在旁边很冷地听着小女儿撕心裂肺地哭。说，反正是你的闺女，踢死算了。 大大吼道，我怎么知道是我的！ 娘脸色变了，你不信你把她杀了吧。 其实，妹妹一定是大大的种，看妹妹那和大大一模一样的宽下巴，就一定是大大的。她自己也有一个一样的宽下巴。只是大大不愿面对一切，似乎说孩子不是他的他就能推脱 分卷阅读29 无后的责任了。 大大不说话。娘又说，实在烦她你就把她随便扔到哪儿去。 大大又吼道，不要你管！我这一辈子都死在您娘仨手里了！ 娘冷冷地说，你活该！ 大大站起来，窜过来就要打娘。娘冷冷地看着大大，你打死我试试，你以为你行的事我知不道！ 娘的眼中闪着可怕的光。大大第一次愣住了。蹲了下去。 过了半天，大大转一圈回来，就又满血复活了。但大大似乎那几天不太敢打娘了，娘一瞪眼，大大就退下去了。但大大憋得嗷嗷叫，就更狠地打小宁和妹妹。 小宁学乖了，像不存在一样，能不发声就不发声，反正她结巴越来越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在家已经像空气一样，经常在一个角落一呆就是大半天。而妹妹太小，一点小事就要哭。大大听到了就揪过妹妹又踢又打。经常是妹妹躺在地上抽搐。小宁吓得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去看妹妹怎么样。她就尽可能多找活做。出去割草喂猪喂羊，要么出拣树枝树叶回来，晒在院子里，干了就能烧火做饭。她每次小小的身影扛着满满的一筐树叶或草回来，大大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小宁更卖力地干活。她的存在此时还有意义，就是不停地干活，证明自己对这个家还有用。 而妹妹就很惨，她才三四岁，正是只知道哭和玩的年龄，却面对着大大最残酷的打骂。 妹妹整天被打，浑身是伤。一到夏天，小宁就能发现妹妹头上脸上胳膊上腿上胸腹间和背上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她还发现妹妹的一根脚趾是翻过来长的，她仔细看，实际是那根脚趾断了，应该是被大大打倒后又一脚正好踢在了她脚趾上，自己硬长好后就那样了。小宁看得浑身一阵又一阵寒意，家里没人，她抱着妹妹痛哭起来。妹妹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还摸着小宁的头发说，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小宁说，命苦的妹妹，你少哭少闹点，听话好不？那样大大就不生气，就不打你了。妹妹说，我不闹，我不闹。她抱住妹妹使劲地哭。妹妹帮她擦泪。她边哭边想，希望妹妹能够正常地长大。她实在无力保护妹妹。她自己的将来，她不敢想。 她挎着满满的槎子从外面回来，直到柴禾垛旁边，倒下从外面拣来的树枝和树叶。这时，她在柴垛下看到了一只瓶子的尾巴，黑褐色。凭她的经验，瓶子里是乐果。一定是大大和娘塞在柴禾垛下面的。 农民没有安全意识，经常在农药用过后，剩下的塞在草垛底下。 大家都知道草垛下经常有农药，就有人动点小心思占便宜。小节花了不少钱娶了个老婆，比较漂亮 ，老婆的脾气通常和漂亮程度成正比，所以小节很怕老婆，整天想办法讨好老婆，要证明自己有能力，但他又实在没能力，就到处偷东西回去讨好老婆，就包括这些农药。这个小节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经常偷农药。结果一次偷了助壮素，助壮素一般是打在棉花苗上，让棉花长得又粗又壮，增强抗倒伏能力。小节当成乐果来用，用量超了好几倍。结果造成他家的棉花比别人家的矮一半。谁从他家棉花地边走，谁就记起这个笑话，都要开心地说一遍。大家见了小节，都要问他：你家的棉花怎么那么矮？小节就尴尬地笑着：去，它爱咋长就咋长吧…… 小宁看到了农药，心里咯噔一下。她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个鸡犬不宁的家，会因为这瓶药更悲惨。会不会是自己？她不敢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撑得住。有一次，妹妹在院子里，翻腾到柴禾垛这边，看到了柴禾下的黑瓶子，拿来出玩。小宁吓了一跳，抢过来说，别动，这是药，人喝一点就会死，鼻子眼耳朵都往外出血，很吓人的！妹妹吓了一跳，傻乎乎地说，姐姐，我不喝，它肯定很苦…… 真想死的人喝了药不会到处跑。她亲眼看到过庄子中间那个二兰喝药。那天，她正在大水塘边玩，却看到二兰疯子一般窜出来，跪在大门口几个老人面前，一边哭一边疯狂地磕头，嘴里哭叫着，大婶我对不起你，奶奶我对不起你，我喝药了，我就要死了，我全对不起你们。又对着堂屋，爷爷，我对不起你，我要跟你一块去了。 那个姑娘有20多岁，长得算得上漂亮，细长脸，一双水汪汪的细眼睛。每次小宁看到她都很羡慕，觉得她像神仙一样，自己能像她一半也好。她很希望能和她说上一句话，但总是不敢，像后来的粉丝对偶像一样仰慕。她居然喝药自杀！小宁不敢过去，浑身发抖，看着那个漂亮的姑娘在地上磕头打滚。一会冲出来几个男人，把她塞进一辆平板车，拉着到集上去抢救了。听说要往嘴里灌肥皂，甚至要灌屎尿。她想想都想吐。这时边上四爷爷对三奶奶说，看吧，不行好，出事了吧。三奶奶小声说，这闺女也是命不好，喜欢个长得好的男的，是个二流子，还是流氓，家里不同意，现在又怀了孕，没法子了……四爷爷说，男的好看，那还有谱吗……大河在旁边说，啥人啥命，她长得也不孬…… 小宁听着这一切。仍然浑身发抖。 这个姑娘救回来。几天后，小宁又看到她，脸上仍然笑嘻嘻的，还是那么好看。但她想不到妹妹那样一个不到 分卷阅读30 五岁的小孩也会喝药。 妹妹毕竟太小，挨了那么多打就记不住。像小宁就从来不敢碰大大的东西。也不敢提任何要求，她七岁了还没机会上学，村里来做工作，大大说没钱。娘也不管，小宁就只能在家那样胆战心惊地能做多少活做多少活。而妹妹快五岁了，什么都不会做，还不长记性，大大打得再狠她似乎睡一觉起来就忘，仍然调皮。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来妹妹的反应，很怀疑妹妹是被爹打得大脑受了损伤，几乎不发育了，智商停留在三岁的水平。 这次妹妹犯了个不可原谅的大错。大大无聊了会和人一起去看玉石，有一天买了个据说是翡翠的烟嘴。大大经常抽八分钱一盒的火炬烟，为了配这个烟嘴就要抽两毛三一盒的丽华烟，说是抽火炬没面子。一天，大大出去了，妹妹偷偷地去拿烟嘴玩。大人越宝贝的东西，妹妹越好。凑着妹妹的憨大胆，小宁也走过去看了看那件大宝贝。烟嘴挺好看的，白底上有些绿丝，像年糕一样半透明，头上被烟熏成了黄色。小宁很紧张，叫妹妹不要动，不然会挨打的。妹妹不听，说我就是看看，不会弄毁。小宁紧盯着妹妹。妹妹在手里玩了一会，放嘴上又吸又吹，吹不响，气呼呼地说，还不如哨子好玩。拿手里，看上面都是口水，就捏着一头甩甩。 小宁更紧张 ，叫道，小心，二妮，别摔了！ 已经晚了。妹妹最后一个狠甩，翡翠烟嘴飞了出去。 家里堂屋的地面和其他人家一样，都是黄土的，很少有人家舍得辅砖，地板更没有，都是直接拿黄土夯平。要是刚做的地也好，会很软。但他们家的地至少年纪大过小宁，8年以上总有的，已经被踩得很硬，北方空气干燥，地面已经变成了近于白色，这地面已经和砖石差不多硬度。翡翠烟嘴狠摔在地上，变成三截。妹妹吓呆了，站着不动。小宁也吓傻了。她们从大大对这个烟嘴的爱惜程度上看得出来，这个烟嘴会比她们的命重要。两人都吓得动也不动。妹妹看着地上的烟嘴，喃喃道，这咋弄，这咋弄…… 小宁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等大大回来怒气冲天地嚎叫吧，到时拿刀杀人都有可能。 时间一点点过去。妹妹仍然呆呆地站在断成三截的翡翠前面。小宁就站在门口，也不敢动。好像努力维持犯罪现场就能减少惩罚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小宁腿都站木了，院子里梧桐树上的麻雀叫声震耳欲聋，空气发出嘶嘶的鸣叫，院子外传邻居家的巨大的切菜声，富春娘在雷鸣一般大喊富春回家吃饭，东边传来响彻云霄的狗叫声，西边小荣家的山羊不时发出三眼铳一样的咩咩声。每一个声响都让小宁的心脏猛地收缩，胸膛里像空了一样难受。而妹妹还做梦一样站在那儿。 大大终于回来了。小宁听到大大的声音大象一般远远地走来。大大的心情不错，听得出在开心地和一个人告别，进了院子。一头怪兽的脚步声近了。小宁心跳更快，心脏咚咚地发出巨响，却又一阵轻松，结果总算要来了，马上又心提到嗓眼，不知道大大这次又会怎样歇斯底里大发作。 怪兽再慢路也会走完，何况从院门到堂屋门也就二十几米。大大还没进门，看到俩姐妹的样子，奇怪地问，你们俩在干什么。 今天他心情不错。小宁觉得多半是因为那个翡翠烟嘴。大大脸上还有点笑。小宁不敢说话。大大哼了一声，走进屋，一下愣住了。然后，像炸鱼的□□包爆炸一样一声大吼：这是谁弄毁的！震得堂屋桌上的碗发出一声刺耳的回响。 大大回头看看小宁，小宁吓得往后退，不、不、不是我…… 大大对着妹妹又大吼：是不是你！桌上的碗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回响。小宁的耳朵嗡嗡地响个不停。 妹妹吓得紧盯着大大，说，我不是特意的…… 大大大吼一声：你知道这个烟嘴有多贵吗？卖了你们都不够！ 小宁听到桌上的碗又发出拐个弯的“萦”地一声巨响。然后她看到妹妹一下倒在地上。她不知道妹妹被大大打在了哪儿，大大挡住了她一半视线。妹妹大哭着，也不辩解。大大又大吼地一声，你个丧家的□□儿妮，你有脸哭！上前一脚踩在妹妹的肋上。小宁似乎听到了清晰的木头断裂般的声音。妹妹登时哭得喘不过气来。 大大气冲冲地走侧间，去翻找什么东西。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看看哭得仍然喘不过气来妹妹，比了下绳子。把绳子往地上一扔，往外就走。边走边吼道：我去前面拿绳子，看我不把你吊在屋梁上三天不让你吃饭！你娘生了你真是倒我八辈子霉，看我整死你个丧门星！ 说着，怒气冲天地出门去了。 小宁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去看妹妹的情况。大大随时会回来。敢护妹妹会被打得很惨。 妹妹哭得咳嗽连声，挣扎着爬起来。刚站一半又噗通倒在地上。小宁很害怕，她不敢说话。不敢劝妹妹不要动，也不敢劝妹妹快跑。妹妹挣扎了几次，慢慢站起来，小手压着肋骨那儿，一点一点往外走。小宁站在门后，不知道妹妹走出去干吗，却只不敢动。大大可能正拿着 分卷阅读31 绳子怒气冲冲地往这边赶。 小宁一边担心妹妹，一边听到那恐怖的怪兽步伐的到来。世界似乎停止了转动。而她无力对付这一切。 似乎又过了好久。怪兽的脚步才重新响起。小宁觉得在门后站了几千年。 大大拿着很长很粗的一大捆绳，一手拿着绳头，像一条粗粗的蛇，小宁浑身又汗毛倒竖。原来真的要那么长的绳子才能把妹妹吊在房梁上。 大大看看门后的小宁，又看看另一个门后。二妮呢？大大问，声音倒不显得愤怒。二妮就是妹妹的名字，其实和二羔三羔一样，女孩只要排行第二，都随口叫二妮，排行第三就叫三妮，男孩就依次为大羔二羔三羔。妹妹的出生让大大非常生气，连名字都没给她取，直接叫二妮了。 小宁说，知、知、知不道…… 大大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这时，院子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似乎是妹妹。 大大走了出去。只听大大着急地叫，大妮，快出来！ 小宁听到了，赶紧出去。院子里没人。小宁正呆着，大大的声音从锅屋后传来，这边来，快！ 小宁心中咯噔一下。锅屋南墙跟就是柴禾垛。她跑过去。果然，妹妹躺在地上，脸上青紫一片，手边是那个黑褐色的瓶子。 大大看着已经没有意识的妹妹，眼中似乎有泪。小宁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大大突然对她吼道：你为什么不看着她！ 小宁耳朵又嗡嗡乱响。张开嘴却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她看到大大扭曲的脸突然凑上来，然后她肚子上一痛，感觉自己一轻，飞了起来，晕了过去。 等小宁醒来，周围一片哭声。哭得最响的是奶奶，什么苦命的孩子，咋就这样走了。大大也在旁边流泪。 小宁一言不发，她也已经没有了泪。大人们在偷偷地谈论。 这小孩真可怜…… 抱着送到南边卫生室，宗峰说太晚了，喝太多了，没救了，不用往集上送了…… 姐妹俩……超生罚款好几千…… 小孩心咋能硬，把大半瓶全喝完了…… 小邦从宗芹那儿赊了个玉烟嘴，得上百块…… 小孩缺心眼拿着摔坏了…… 那个二道贩子……够咱们一年的了…… 罚款欠那么多钱还敢买这东西…… 小声点，你看这家啥时候真过过日子…… 她娘也整天不着家……现在都不在…… 七岁的小宁对这一切毫无办法。她自己尚无处可放。 可怜的妹妹，连名字都没有就死了。她才五岁。 多少年以后，小宁回忆起妹妹的死，都是无奈和抽痛。妹妹是抱着必死的心喝完了所有的农药。才五岁的孩子，怎么下了这种决心？ 或者，她是忍受不了那种痛。那么多年的回忆，她相信她当时听到的木头断裂的声音是妹妹的肋骨被大大踢断了，妹妹后来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都像肋骨折断的疼痛造成的走路姿势。最要命的是大大出去拿绳子，如果直接吊起来，不给她时间，妹妹可能也就不会死了。人更大的恐惧是对恐惧的等待。她自己学结巴的那两年在受到大大和娘的打骂之后，看到剪刀，也曾经不止一次有要结束自己的冲动。那时，她也是四五岁。 命都是自己作的。小宁明白即使是功成名就的她穿越回去，她仍然无力改变任何东西。家庭就是如此。即使三十年后的小宁能解决他们收入问题，这个家庭仍然要分崩离析。由于任何生命体都承受不了光速，所以别说时空旅行只是妄想，即使能在相对论之下穿越，也会是个量子宇宙的结果，死去的仍然会死去，而你还要一切重新来过。 没用的，多少年以后的小宁叹息一声。没有翡翠烟嘴也会有别的东西，妹妹的命运可能早就已经不可更改。 第 22 章 妹妹死后，娘也消失了。 妹妹死的第二天，娘先回来看了看满脸烂紫的妹妹，都没哭出声来。站在旁边的小宁看到了娘的泪。娘擦都不擦，回过身来给了大大一记响亮的耳光。大大嚎叫着冲上来要杀了娘，被爷爷和一帮男人拉住了。娘看了看躺在地下的小宁，没说什么，就那样出了门。 娘再也没有回来。 小宁无人帮养。大大看到她就烦。小宁就到了姥姥家。姥姥前几天也是看到小宁就流泪。后来就习惯了。开始挖苦小宁的结巴。小宁其实也不是真在乎。她总觉得姥姥的挖苦后面另有想法。后来她听说大大在到处闹，找村书记和村长要退回计划生育的超生罚款。因为妹妹死了，超生不存在了。村长不同意，说是已经违规了，不能退回。大大就整天去闹，还去乡里和县里闹。甚至把妹妹的小棺材刨出来，放在村长家门口。这样一直闹了近一年，后来被关派出所十几天。放出来后乡和村一起退给他五百块钱，以后就两清，再也不准闹。小宁听了这消息，觉得大大有可能来接自己回家。她有点期待 分卷阅读32 。但她又怕和大大一起。大大整天打人，太让人害怕，她不想天天活在恐惧中。姥姥这边虽然有姥姥整天挖苦她，舅舅有时候脸色不好看，但没人打她，也没人真的扯着嗓子吼她，大家看到她都挺怜惜的，她感觉得到。她舍不得离开姥姥家。她就挺怕大大来接她走。 大大来过一次，和姥姥说了一会话就走了。小宁不敢靠近，大大也没说什么，远远地看了小宁一眼，小宁一哆嗦。大大走了，小宁一下轻松了。她这时明白了自己的选择。她永远也不想回到大大身边。 大大走了，姥姥对小宁大声说：过来吧，胆小鬼，小结巴。您大大走了，不用怕了吧。 小宁走过来。姥姥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个□□儿羔，就粘定我了，闺女都不想要了，还假惺惺地说要过来接孩子，一个大男人还那么装，丈人养的，连自己的闺女都打死，还毁了我闺女，不是人的东西！ 姥姥骂大大，小宁听着很过瘾。姥姥看小宁走近了，说，别怕了，你个女结巴，你想回你家吗？ 小宁突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拼命地说：我、我、我……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像……妹……妹……那、那……样…… 她拼命也要说出来，一边哭一边说，加上越急越结巴，简直没机会呼吸了，她说完就眼冒金星，眼前一团黑，似乎要倒下去。 姥姥赶紧扶住她，看着小宁，心疼地说，乖乖来，脸都变青了，嘴唇都紫了，你就那么害怕吗？ 小宁拼命点头，她已经看不见东西，只闭着眼一边流泪一边要拼命地说出自己的话，她必须要说出来。 姥姥抱着小宁，哽咽着说，这丈人养的东西作啥孽，他要害多少人！伸手给小宁擦擦眼泪，说，乖孩子，听姥姥的话，姥姥就不让他接你走。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你没啥怕的，他就没想过真接你走，他还想再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呢…… 小宁听得懂，放松了点。 姥姥抹下泪，说，这日子总得过。也给小宁抹下泪，笑着说，来，小结巴，你笑一笑，姥姥保证不让任谁带你走。 小宁已经能朦胧地看见点东西，她看姥姥模糊的脸，带着泪笑了。 姥姥说，洗下脸，自己压点水，等会要开始干活了。 小宁说，好。 擦了眼泪，她扶着姥姥慢慢站起来。 在姥姥家的日子虽然也不富足，一样的穷，但轻松得多，相比在大大娘身边，简直是神仙的日子。虽然总有人嘲笑她结巴，她受得了。姥姥舅舅外爷爷他们虽然也经常会因为她结巴胆小训她，舅舅还会经常抱怨小宁老在这儿麻烦，但也只是说说，小宁明白。她只要好好干活，姥姥就不会让她走。多少年以后，小宁回忆起来，在姥姥家那么多年，姥姥从没在她面前提过妹妹。 虽然姥姥心情坏时也会很认真地骂她，但她理解姥姥刀子嘴背后的善良。 多少年以后，小宁坐在电脑前回忆自己的儿时的悲惨时光。那都是人生的经历。几十年的人生，她的悲惨超过大部分人。但也只是经历。对于个人，那就是一生。 她不想妹妹是不可能的，那是她童年最恐怖的成人世界的记忆。 她正在回忆妹妹短暂的一生的时候，一只狸花猫跳上来，在她手边蹲下，拿毛茸茸的大脑袋使劲蹭她的手，不时抬起头对她喵呜一声。她笑了，这小东西是个馋鬼，应该说就是馋猫，它不需要比喻，它自己就是所有吃货的喻体，天底下没有比猫更馋的了。而且这只猫调皮难缠，会生事。又非常可爱。她觉得这只猫性格很像妹妹，妹妹的智商似乎也就和这只猫差不多，如果不是摊上了大大这样的父亲，妹妹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 这只猫是她从学校抱回来的。在一个星期二的上午，她去上课，走在红叶李树下，一只狸花猫走向她，校园里猫很多，她经常看到，一般就随便走过去了。狸花猫看着她，她向它喵了一声，它居然也回了一声喵，她开心地笑了。它特别像小时候那只黑狸花猫，不过身上的白色更多一些，四只毛茸茸的小脚也都是白的，特别好看，叫四蹄踏雪，她很喜欢，蹲下来，伸手去挠它的脖子，它乖乖地伸脖子过来，闭上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她要上课了，进了第一教学楼，它居然也跟了进去。保安看到了，她对他笑了笑，保安没管那只猫。然后一起去了教室，它就蹲在讲台一边看着她。学生们一片兴奋。她也很开心，网上经常有这样故事，猫喜欢听某教授的课，按时旁听。从不捣乱。她让学生们不要注意猫，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了猫的存在，课堂气氛也变得很活泼。 一个半小时的课上完，它还在旁边趴着。她走出去，它也跟着。她奇怪自己怎么那么大的魅力。她在生活方面聪明得很，后现代消费社会一切都非常方便，不用找人，直接几分钟甚至几秒解决大部分问题。她掏出华为手机，赶紧上网搜索一下。有结果了，当猫突然粘上陌生人，多半是生病了，是忍受不了的病。猫是凭直接挑人的，像她能一眼看一个人的大致性格一样，猫也能凭直觉发现更亲猫的人。她蹲下来 分卷阅读33 ，摸了下它的肚子，它有抗拒，似乎有点发抖，应该是生了病，它一直那样一个动作实际是在忍痛。她反正上完课就没什么事，到车后备厢拿了只很少用的大背包出来，对它说，你要乖，我带你去看医生，进来吧。狸花猫有点犹豫，她伸手推它屁股，把它塞了进去，只露脑袋在外面。上了车，把狸花猫放在副驾驶上，拍拍它的脑袋说，要乖，不然不救你了。它看看她，下巴伏在座位上，眯上了眼睛。 附近有一家宠物医院，她每天上班都从门口走，就直接去了那儿。她第一次进宠物医院，抓紧时间上网搜索了下，总体价格吓她一跳，可比人看病贵多了。但她救猫，和救人一样，都是救一条生命，也就不在乎了。做B超拍片子，验尿。都挺顺利，看来病得不轻，一般猫不会那么乖的。包括最难搞的采尿，它居然很配合地几分钟就尿出来一点。两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原来狸花猫有轻度尿结石，它尿不出来，一尿就很痛。医生开了些药出来。一共花了近两千块。她吐吐舌头，拍着狸花猫的脑袋说，你好贵哦，你在大街上随便拣，十块钱一只都没人出，看个病就几千…… 医生笑了，你还没养过猫吧？还有一大堆东西需要买呢，隔壁就是宠物用品店，去吧，先买个猫厕所，双层的最好，猫砂用松木的就行，猫粮你看，太差的对猫不好，特别是它有尿结石，不要低于30块一斤吧，先买点吃吃看，它未必喜欢吃。又说，不用担心你花的钱，它带给你的快乐绝对值这些钱…… 她夸张地笑笑，出门右转，果然是个宠物用品店。一下又花了七八百。她发现在做好人好事的时候人最不心疼钱。 回了家，她又上网搜索第一次养猫如何不狼狈，看了几篇，有了谱。回去给它洗了澡，打算过段时间再打疫苗。它一直很乖，就这样住了下来。吃了一个月的药，病基本好了。她又慢慢培养它喝水的习惯，后来它喜欢从自来水管直接喝水。还经常偷喝她杯子里的水，她就专准备了一只杯子，放满水，天天换一次，满足它好奇的偷喝水的欲望，基本杯子里的水每天都会降低一两厘米。 它现在就又在伸着鼻子去杯子里喝水，整个大猫脸按在杯子上，发出响亮的舔水声。她用手指捅它屁股，软软的，很好玩。它不理她，还是喝，长长的尾巴缓缓晃动，如火焰蒸腾。它是太有安全感了，反正就她和女儿会逗它，没别的活物。它喝够了，转过脸来，又喵呜一声，似乎喝水有功，要点奖赏。她笑了。她拿出一根猫条，用剪刀小心地剪开，并小心地剪成圆角，怕扎了它的嘴。它圆睁猫眼看着她剪，它很习惯这种等待了。猫条到嘴边，它迫不及待地伸出多刺的长舌头舔起来。她很满足地看它最有馋猫样儿的样子。一边用手慢慢往外挤。它太馋了，不能给它吃太多。挤得慢了，它就把毛茸茸的爪子抬起来，搭在她手上，凉凉的爪垫贴着她的手背。她笑了，好好好，不要急，再给你挤点。它舔得吧嗒吧嗒响，她像看着小时候的女儿贪婪地吃烤鸭一样。突然，她觉得脸上几滴水，像小雨点一样，键盘上也落了几点，她一抹脸，她赶紧拿近一点猫条，骂道，你个馋猫，看你馋成啥了！原来是它的口水。它特别馋猫条，一吃就急得要命，下巴上都是口水，还随着它的长舌头乱溅。她用手挡在它的嘴前，又让它吃了一会，收起猫条，拍了下它的大脑袋，好了，不准再吃了！它看看她，吧嗒几下嘴，伸爪子舔了几下，又用爪子抹了几下大毛脸，然后旁若无人地从她键盘上踩过去，往桌子另一边走去。那爪子在键盘上打出几个怪字符：p‘；。加盖se箱d隘黥。她笑了，看着它肆无忌惮地捣乱。它几只毛爪跨过平原，跨过海洋，来到高山，右桌上有几摞书，还有几张刚打印出来的纸随便放在上面。它爬高山时失误了，一脚踏空，滚落山崖。原来那几张纸挡住了下面的书，它看不到地形，纸下面有深谷，它正好踩空，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乐得哈哈大笑。一边把纸收起来，一边抱起它，说，我的妹妹来，你就不能老实一会？ 这是只母狸花猫。她老觉得它的后脚趾有一个出过问题，歪在一边。 她任它在家里作，但它几乎不打坏任何东西。 第 23 章 每当因为结巴抬不起头来的时候，小宁就想，如果是只猫或者狗就好了，不用说话，只会喵喵或汪汪就行了。那绝不会结巴。谁见过动物结巴的？就因为它们的话太简单了。 小宁总在想着怎么能逃避结巴。但从她的智商和能力，以及所处的位置，基本不可能。一切都只是幻想。 一天晚上，上过灯课，她一个人回家。天很晚了，她吓得要死。三羔不走，他要和校长儿子他们疯玩一会才走。小宁只好自己走。 三羔还吓她，当心鬾玃子！ 小宁吓了一身冷汗，骂了句：死三羔！再也不理你！ 自己趁着那股气，赶紧走了。 骂三羔的那点点愤怒支撑不了多久。走了几十步，融入黑暗，小宁就吓得几乎走不去了。总觉得每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都是鬼和妖怪，每个黑黝黝的大树和房屋后 分卷阅读34 面似乎都躲着那个神秘又可怕鬾玃子，尖尖的耳朵，庞大的身躯，随时会跳出来吃了她。只咬掉她一条腿或一条胳膊就更惨。那就真的残了，彻底没人要了。 她神经绷得紧紧得，还老觉得后面有嗒嗒的脚步声。忽然，一种骚臭味飘来，太阳暴晒过的屎尿的那种气味，今天白天太阳很大，这附近一定是个茅厕。她的神经放松了一点，似乎鬾玃子不可能在那么臭的地方。她转头看那骚臭味来源，看了十几秒才看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四四方方的茅厕，看参差不齐的边缘，似乎是玉米秸夹成的。 这时，茅厕边窜一个黑影突然向她扑来，小宁吓得浑身猛得一抖。一个满身烟味的人从后面猛抱住了她，满嘴酒气。胡子扎她脸。乱抓她的胸她的小腹。 小宁一声尖叫，使劲地挣扎。那男人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挣脱不了。那浑身烟味的男人总有一条胳膊死死地抱住她不放。 女人最厉害的是牙齿。她想起娘的话。 但那人的胳膊勒在她腋下，她的嘴够不着。 这时，她突然心中一道光闪过。她想起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小镰刀。她的胳膊是自由的，她越过男人的胳膊，伸手到书包的侧包，摸住了镰刀，一下拉了出来，在那男人胳膊上一划。只听那人一声大叫，放开了她。她又随便往后挥了一下，似乎划了男人的腿上。那男人又一声大叫。 她赶紧跑了。飞一样的跑。 尽管棉花地那事发生之后，她平时经常注意锻炼身体，没人的时候就拼命地跑一会，有意识地搬点重东西。但现在这样没命地跑，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家门口，她才停下来，看着姥姥堂屋里的黄黄的光，她感觉到了温暖和安全，扶着大门框撕心裂肺地吐。眼泪鼻涕不停地流下来。 她平息了好久，才慢慢进门。 天很黑，农村在没灯的地方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当时还没有电灯，只有煤油灯，灯的三米开外也基本看不清东西。姥姥也没注意她有什么不对，给她拿出咸糊涂和锅饼来，让她到锅屋去吃点饭。她饿，赶紧吃了。 突然，姥姥问，那是啥？ 她一看，原来镰刀挂在书包边上晃荡着。她才知道刚才跑太急，来不及收回镰刀。也不知道那个人被她伤得怎么样。她一听姥姥问，很紧张。 她说，我、我削铅、铅笔的。 姥姥看她一眼，你被狗撵了吗？喘啥？ 她张嘴，我、我、我…… 姥姥看她一眼，姥姥很习惯了她的无意义的结巴，不给她浪费时间的机会，转身进堂屋了。 以后，每当有满身烟味的男人靠近她，她都既厌恶又害怕。 躺在床的时候，她又害怕又高兴。害怕的是又遇到了色狼，高兴的是，小镰刀没辜负她，救了她一命。她又想，平时在家上地干活的时候就不会把书包背在身上，镰刀就不会在自己身边，她心里感觉失去了一个大依靠。她要想办法弄一个带在身上。放哪儿好办？随便找块小布，缝个小口袋在衣服里面，放腋下往外一点方便手拿的地方。这对她来说太简单了。问题是镰刀就显大了，怎么弄个小点的刀。还要能不伤了自己。镰刀那种直桶桶的，刀刃没个防护，一不小心摔倒，很可能在自己身上捅个洞。小宁尽管极其自卑，但还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先搞个鞘吧。她想起皮带，人造革的也行，剪开了正好能缝个刀鞘，保护就完全了。但皮带太贵了，真的牛皮猪皮的皮带要一两块钱，人造革的在代销点里也要九毛六，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她能有两分钱的硬币在手都觉得是巨额财富了。她想起偶尔会有人的皮带坏了，扔在大坑里，地边的大沟里也偶尔会看到这样的断皮带头之类。她精神振奋了起来，想象着到哪儿能拣一个这样的别人扔下的皮带。 她朦胧中走在无边的田野里，像是傍晚，又像早上，有点雾濛濛的。她挎着槎子，在地里割草，心里却不像以前那样平静。劳动时她是感觉最坦然的，因为她在干活，那是她最正常时的状态。但这次明显心中压制着一种激动，一种盼望。她总在割草和找草的时间眼睛盯着大草叶子下面，地墒沟里，路边的大沟边，每一个带状的东西都让她猛地一激灵，赶快上去看看。哦，前面一个！她快步走上去，一看，原来是半截粗布带，自家织的那种，粗布，带着蓝条纹，很旧，上面拧出了层层的皱折，在被抛弃前应该在某个人的腰间至少服务了十年，上面有重重叠叠的人油污垢。突然，布条蛇一般动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她定睛再看，那东西又变成了布条。原来她站在那个坟边。朽烂的棺材盖半露在外边。她吃了一惊，但又没那么害怕。 树上，似乎有一个白甲白袍的人在看她。她感觉中似乎不怕，因为他不是怪物，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她把布条扔在地上，布条却咚地砸在翘起的棺材盖上。她定睛看去，居然是一个人骨头。她看不出是胳膊还是腿的。她记得坟旁边倒下的墓碑上有骨头主人的名字，叫赵公章。 皮带。镰刀。二罗。茅厕。 分卷阅读35 怎么才能搞到一个坏掉的皮带。她朦胧中翻个身。 每天上学放学路上，她都注意地看着周围，像拾粪老头一样，顺着沟边走。有心人天不负，终于有一天，她捡到一断掉的人造革的皮带。在离代销点很近的一个大坑里。她收拾了下，倒也差不多。她把它剪成两段，再用姥姥做鞋用的锥子在边上扎上一排洞，再用针穿就容易了。她很快就缝好了，觉得挺完美。 整个做好想用的时候却发现又不完美了。镰刀带上鞘就太大了，衣服稍薄一点，就看得到鼓出来一大块，很难看，也很惹眼。她就怕自己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吸引别人。她总想低到不再低。 看吧，多少年以后的小宁叹了口气，生活总有本事把你的所有完美都变成不完美。 后来，她还是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铅笔刀很小，很轻，两分钱一个，小的一分钱一个，马庄的中学那边有个大的代销点，有很多文具，橡皮就有好几种。买一个一分钱一个那种，直接拴身上也行了。可以折叠，头上还有孔，最方便挂身上。 铅笔刀划起肉来也不轻，红军和小健打架，小健用铅笔刀一挥，红军胳膊上就一条血口子。小宁想想就打了个寒战。 第 24 章 小宁这天莫名地很开心。 醒来是灿烂的阳光。麻雀在梧桐树上欢快地叫着。 小宁穿衣起床。走进阳光里。梧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把自己的影子嵌进树影的中间。似乎置身一片广阔的荒原。没有人，只有她和无限的大地，大地之下是无数的神密之物，它们组成了无边的安宁。 三羔来找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小宁一看就是那本天书。 三羔讪笑，给你本书看，别生我气了。 小宁哼了一声。 天书没封面没封底，开始还缺了几页。不知三羔从哪弄来的。他说是他三姑奶奶家当垃圾乱扔的一本破书，他给拿来了，他不喜欢看，就送给小宁了。 书里有很多好看的故事，中国的外国的都有。神仙，狐狸，乌龟，小老鼠，都会说话。里面有很多后妈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瞎眼的小女孩，她觉得特别像她。 小女孩虽然看不见，后妈还是逼着她干活，明知有危险，还天天逼她去山上的河滩放鹅。但小盲女似乎并不只有难过。小宁觉得小盲女在大自然中好有诗意，她会听着细碎的风声，嗅着清草的微微的香气，远处有小溪的水在山间哗啦哗啦地流淌，她甚至能感觉到大山的轻轻的呼吸。而这些快乐只有她能感觉到。 后来，小姑娘有了奇遇，她遇到一个老乞丐，她觉得他很可怜，每天偷偷地省一点吃的带给他。老头原来是个神仙，老头看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就告诉她小溪的源头有一眼泉水，能治她的眼睛。她必须自己走过去才行。路很危险。她不怕，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她听得到大山的一切，大山的所有的东西都不会伤害她，她平安地找到了那个泉眼，用泉水洗了眼睛，她的眼睛真的好了。以后就做什么都好了。后妈知道后也要找那眼泉水，但因为不劳动，走不了山路，掉下山崖摔死了，于是她和爹过着幸福的日子。 她都看哭了。 她感觉，小姑娘的眼瞎似乎和她的结巴有对等关系。如果她也能遇到一个老乞丐，自己给他窝窝头，他给自己点泉水多好。 她还看出来，劳动很重要。她自己爱劳动，就不会因为不能爬山而摔死。泉水一定能得到。 找到泉水，如果真的一喝结巴好了，那有多好。她无限憧憬地想。 可惜。她明白神与现实的距离。她的世界从没有神迹发生。 书中的世界很美，凄凉也是美。她经常觉得很憧憬。但醒来，自己的世界却显得更忧伤。 或者是在想象中自我麻醉。 她不知道是继续沉醉，还是在其中寻找某种精神的依靠。她喜欢那种幻想中的快乐，但又害怕承受醒来时的更重的悲伤。 实际上，第一次体会到书本或故事的小宁不明白，之后的千万个日子里，书中的人和事会成为她生活的重要部分。她会为它的快乐而快乐，为它的悲伤而更悲伤，也会为它而陷于精神崩溃，好几天都无法自拔。 当然，书给她的更多的还是希望和力量。书本凝聚了无数个人类个体的经验和智慧，无限扩展着她封闭又恐惧的个人空间。 那是幻想的力量。 千冢说，我都不忍心想象她看着童话无声地流泪的画面。但我听她讲这些经历的时候，我好想轻拥着她，给她一点温暖。我为什么没能正好也在北方的乡村，和她在同一个村头，逗着同一只狸花猫？但，很悲惨，我和她一样，我不能给她安全感。我的想象也只是我自己的麻醉。当她越来越好的时候，我就越来越不敢对她有什么想法。想她时，只像想象一个仙女一样。就像她在村头的草垛下想象着童话。 天书里还有一篇叫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第一次看那么凄惨的童话，当时哭了好久。 分卷阅读36 哭完了，她突然对自己说： 我绝不会那样饿死的！ 绝不会！ 那篇童话她再也没看过。 多少年以后，小宁明白，要不是读书，她的所有的问题都不可能解决。等待她的命运，真可能是嫁给三羔，两个结巴渡过有趣或可笑的一生。 第 25 章 小宁越成长越对数字敏感。 数字是个神奇又神秘的东西，它能让她上达浩瀚无边的宇宙，下连锅碗瓢盆的俗世。 千冢说，千冢和小宁有一样的爱好。难道口吃者的大脑语言区受损，却激活了对数字的感觉？ 数字的威力。 作为大学教师的小宁非常讲究用具，不是豪华，而是精确。一切都尽可能数字化。 华为智能手表很好用，用了华为手表，其他手表她都不想戴了。她知道自己每天夜间实际大概睡6个小时，不是自己想象的9个小时，她还要想办法补够8小时。她还知道自己每秒的心跳大约是6777次，突然生个气，比如路怒一下，就会升到90多，和邻居吵个架那样激烈的场合会达到110，爬到6楼，会达到120左右，体温也能随时知道，一般是36.6度。其他天气阴晴，温度高低，污染指数，PM25，全部随时掌握。甚至海拔和气压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在上海黄浦江的中游附近，6楼，晴天气压1024hpa，海拔24米，那么一楼的海拔就接近5米左右了。危险的上海。 手机电池每刻的电量，手表的电量，能维持多长时间。家里几台电脑，每个性能如何，耗电量多少，她全清楚。 她自己身高159.5厘米，穿上那双最舒服的中跟皮鞋是164.5厘米，她单身状态的体重是105斤，52.5公斤。体重看似有些重了是吧，实际她的身材仍然很完美，腰细细的，一尺七多点，58厘米，对女性来说，身材最关键的是要有腰，腰细则怎么都漂亮。 千冢说，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 小宁的胸围臀围不说了，都很好，基本是模特的标准三围。 千冢又说，小宁属于保守的女子。她从来不故意让自己显得性感。她很少穿裙子，最热的时候才穿，但也一定过膝，不会暴露出膝盖以上半寸，不让男人有想入非非的空间。她胸围挺好，但她从来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千冢最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本分的女孩才适合做老婆。很多女生高挑性感，裙子恨不得短到大腿根，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腿有多长多白，还想方设法把胸挤出沟来，暴露在男人贪婪的眼光前，那样的，千冢我都不想看第二眼，一看就是富二代官二代的玩具。当然千冢也养不起那样的。上面只是千冢的一家之言，我只是想借此对比衬托我对小宁的爱慕之情，有过激之处请各位看官谅解。 小宁的缺点也有，就是身高不够高，但也就那样了，比例差不多，体重有点高，但她始终没放弃锻炼，有时间就跑跑步，懒了就做俯卧撑，这是她从大学时代发现的最省钱最省事且最有效的塑形方式，还能增加力量。体重多了点实际是肌肉比例高过一般女性的原因。所以她一直保持很完美的身材。 实际上，上面的那些数字即使有些失衡也不那么让人心碎。最让人不省心的是细菌。让人绝望的细菌。 细菌无处不在。直接与人体相关的细菌的数字更是天文级的万亿级别。能致病的细菌就是病毒。病毒无处不在。她一天几百次洗手都不嫌多。出去买东西就惨了。不买鸡蛋还好，一买鸡蛋就完了。成盒的太贵，散装的便宜，她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想白白多花钱。而且买最便宜的鸡蛋，营养是一样的，三块多一斤的八块多一斤的几乎无差别——她只买对的不买贵的。当然，它们还有一样是相同的，就是都可能有沙门氏菌。 沙门氏菌可不简单，感染症为人畜共患感染性疾病，主要由食用遭受污染的食物导致，是许多国家食物中毒的重要病源，典型症状包括发热、恶心、呕吐、腹泻及腹部绞痛等症状，婴儿、老年人、免疫功能低下的患者则可能因沙门氏菌进入血液而出现严重且危及生命的菌血症，少数还会合并脑膜炎或骨髓炎。严重时会导致死亡。因此国家规定鸡蛋上的沙门氏菌安全指标为0。可怕吧？所以她在小超市一个个地挑鸡蛋时，一定用右手，左手用来拿手机付钱。再去买其他菜肉时拿菜也是左手，右手只提袋子，碰过鸡蛋就不能再碰手机。但操作手机付款的时候，右手难免还得点一下手机。想象中，沙门氏菌在手机上蔓延开来。她觉得到处是脏的。回去赶快把鸡蛋放冰箱里，20度左右沙门氏菌就会飞速繁殖，4度左右就好得多，分裂很慢。装鸡蛋和菜的袋子就扔一边，她默认所有的手提袋都是脏的。弄好了赶快洗手。手机也用75%的酒精消毒。 用鸡蛋做饭，也是也处弥漫着沙门氏菌。早上起来，拿好电炉和物理不沾锅，手机放一边，先洗手，再去拿出碗来，两只碗和一只盘子，碗盛稀饭，盘子准备装熟鸡蛋。放好了盘子去拿鸡蛋，左手拿鸡蛋，右 分卷阅读37 手不碰，右手不能带细菌，右手要去拿油瓶和盐罐，左手三个鸡蛋不能放开，鸡蛋里外全可能有沙门氏菌，且很致命。电陶炉温度控制在150度左右，能很好地杀灭所有细菌，且不会导致食油分解出致癌物质，超过230度（有人说是180度）食油就会分解出致癌物质，此种致癌物质不是细菌或病毒，是无机物。锅热了，三个鸡蛋打入锅内，锅沿和手上都是鸡蛋液，蛋壳扔进湿垃圾包。赶快洗手，洗去可能的沙门氏菌，锅沿的没事，超过一百度，沙门氏菌不可能存活。但还是感觉手上会有沙门氏菌的残留，再盛饭，手上的细菌会沾到碗上，无意中碰下了冰箱门，冰箱把手上可能也沾了沙门氏菌。去拿筷子，筷子上可能也沾了沙门氏菌。端盘子放桌上，盘子上也可能沾了沙门氏菌。手无意中在裤子上抹下，裤子上可能也沾了沙门氏菌。再去点下手机，手机表面和侧面也都沾了沙门氏菌！ 你大爷的，还活不！她笑骂自己。 幸好没有强迫症。一切只是轻度的病毒想象。真有强迫症，就不要活了。 猫身上也有各种细菌。猫身上常见的病毒有猫瘟病毒、猫传染性腹膜炎病毒、白血病病毒、杯状病毒、轮状病毒、牛痘病毒等。猫身上常见的细菌有破伤风杆菌、结核杆菌、布鲁氏菌、沙门氏菌、肉毒梭菌、大肠杆菌、放线菌、巴氏杆菌、链球菌、鼠疫耶尔森菌等。她养了两只猫，猫们经常钻她被窝。她居然都忍了。因为她清醒地认识感染只是可能，不是必然。 手机上的各种细菌更让人抓狂。智能手机上携带的细菌比马桶上的细菌还要多。只种类就有2000多，但重点是数量。手机上的有害细菌比厕所的冲水柄要多18倍。有人取样60部手机和60个马桶，进行细菌的对比试验，发现每部手机的细菌达到了每平方厘米2800个，而马桶的细菌是每平方厘米400个。外国人的实验结果更吓人，美国斯坦福大学抽取了90款手机与马桶比对，发现手机屏幕上细菌和病毒量是马桶的20倍。英国疾病控制部门的研究人员抽取了1000万部手机进行了调查，结果是手机屏幕携带的细菌数量是马桶细菌含量的18倍。 大肠菌群，大肠杆菌，金黄色酿脓葡萄球菌，链球菌，凝固酶阴性葡萄球菌，霉菌，酵母菌，难辨梭状芽胞杆菌，棒状杆菌，铜绿假单胞菌……都是手机上的常客。 微生物学家说，大部分细菌的生命力极强，可称为超级“机会主义病原体”，就是说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它们就能顽强地存活，它们需要的营养很少，可以在不同的环境中生存。手机就是其中之一。而手机上的细菌，大多数来自于人的手。 一天不洗手的话，人的一双手表面可能有50万到1000万个细菌。看来最脏的是人手。手机都小巫见大巫了！ 1克指甲垢里约有38—40亿个细菌。——不过要明白，搜集一克指甲垢也挺不容易的。花园工人或农民整天与泥土打交道，那种垢不行，要是几天不清理，已经发酵变臭成了细菌的快乐家园那种才算。 手机拿在手里最难受。摸过手机再摸什么都觉得难受。 手机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每天25小时清理手机都不过分。 手机不能不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摸了手机啥都不敢碰。一天总是想洗手。 手机理所当然不得不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随手几百万细菌足以让你暗无天日无限抓狂。 数字是世界的。数字是宇宙的。 人类实际也不过是太阳系的细菌之一，不过是千亿级别的细菌的组合体，但却一己之念把其他细菌都排斥在有机生命体之外，自己成了特殊的存在。人类本与细菌是必然的相辅相成，互为生存，离了某一种都可能引起人类物种的崩溃，但人类却将细菌变成病毒，然后亦步亦趋地与细菌作斗争。细菌的数量何止人类的千万倍，于是人类陷入细菌和病毒的汪洋大海之中。 实际上，人们还必须和细菌做朋友。没有细菌，人类将即时灭绝。 2018年5月11日广州电视台《健康100FUN》邀请了国内呼吸科权威专家“钟南山团队”录制了一期节目，据钟南山团队研究表明，城市的小朋友患哮喘病的几率要比农村小朋友患病的几率高，原因是城市的小朋友生活环境太干净，未能接触和适应更多的过敏源。 人类每跨一步，就是几千亿个细菌和病毒的漩涡。被命名的病毒。 细菌是人类与宇宙相通的证明。 第 26 章 每次放学，小宁总会经过那个黑暗厕所。那个曾经被满身烟味的未知男人骚扰的那个厕所。每次她都心有余悸，但又有点小得意，她的小镰刀救了她。 下午放学，她闲得无聊，在操场上看女生们玩沙包，而男生们玩帕帕。她看到一个男人，胡子拉碴，天已经挺凉了，还穿着大裤头子，上身穿着破背心，都烂了好几个洞，也不补。他在女生那边转来转去，眼睛不怀好意的瞄 分卷阅读38 着女生的胸和屁股。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胳膊上有伤。别不会腿上也有，小宁一惊，暗想。再看那人腿上，果然也贴着纱布。小宁吓了一跳。那个男人倒没注意她，转过她身边时，一股浓烈的烟味，手指都熏黄了。 就是他，小宁说。上次那事已经过一段时间了，这坏蛋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但她不敢说什么。一是怕说话，二是怕丢人，当然还怕被报复。 她装不在意地远离了女生这块，慢慢移向男生那边。这个男人对男生没兴趣。那个坏蛋也没注意到她，看来那晚他也不知道她是谁。 男生那边突然吵起架来。本来小宁很害怕别人吵架，这次却激动地快步走过去。 吵架的是同班的本庄同学黄大路和结巴的张孩。 黄大路名字倒大气，但他却一直在全校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他的大大是倒碴门。和猪八戒在高老庄一样，一家人把他大大当佣人使唤。黄大路姓他娘的姓。他大大本姓陈。大家说起来都挺看不起他大大，顺带也看不起他。和其他同学骂架时，就拿他大大倒碴门骂他。一骂他就火。 这次他和张孩因为玩帕帕骂起架来。 帕帕是不入流也不花钱的北方农村的玩具。从来没有人卖过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一种用废纸叠出的四角的穷玩具，三十二开的书和本子撕开了，中间对折，拿两张，一上一下，折叠成较厚的正方形就好。正面看上去像正方形画上对角线。一般是男生玩，因为需要力气住地上砸。一人拿一个帕帕出来，扔地上，先剪子包袱锤，谁赢谁先砸，砸翻那个就赢了，帕帕归赢方。帕帕可是很扁的东西，厚度也就两三毫米，像硬纸壳一样，只用另一张硬纸壳去砸翻它可不容易，所以它才是男生的玩意，女生基本不玩，女生玩的是跳绳和玩沙包，还有玩石子。 每到放学，学校操场上全是玩帕帕的男生，最火的时候几十对，有几个高手，一张飞出，不但把对方的冲出几米远，自己的那个还燕子般飞出几丈开外，很是好看。 大良最擅长帕帕。在他手下帕帕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谁和他玩都输个精光，有时他能把帕帕砸出大鞭炮一样的闷响，根本没碰着对方的帕帕，对方的帕帕却神仙伸手一样翻了个个。后来小宁从物理学知道，那应该类似音爆，他力量很大，他的帕帕是用十六开的几层纸叠成的大帕帕，重量大，惯性大，动能就大，他一下甩出，空气被急速压缩，到地下时，帕帕底部的微凹处与地面相接，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更加剧了空气的压缩，以致空气被压缩的速度达到了超音速，即超过过了每秒340米，时速上万公里，所以与大地碰撞的瞬间产生了音爆。几厘米外的帕帕也被压缩的空气炸飞出去。 大良的战场经常有一大群男生女生围观，大良脸上一道长长的疤，年龄也大几岁，学习垫底，这时候却是他最风光的时候，像个大将一样，不急不躁，小宁觉得他好帅。后来小宁明白了为什么游戏中的男生明明不务正业还那么吸引女生，是那种自信和专注。 好吧，回过来，黄大路和张孩都不是高手，也就乱砸。黄大路运气不太好，今天输了好几个给张孩，然后黄大路有点急，用尽吃奶的力量砸下去，张孩的帕帕终于翻了，但也散开了，一般来说，帕帕叠好后就像纸船，塞得比较紧，不会轻易散开的，如果小良那样的高手砸开了倒也没话说，就黄大路，大家都知道他技术次，张孩就大叫： 你你你你作弊，你用手拨拉了！ 张孩是外庄的，说话有点结巴，结巴的方式和三羔有点像，快速地重字，像机关枪。多少年以后，小宁对口吃做了一定的研究之后，发现这种口吃方式其实是比较轻微的，表面看起来比较明显，实际心理负担很小。 只见黄大路脸涨得通红：谁拨拉了！你输不起算啥人！ 张孩说，你你你就拨拉了！你看你的手，有有很很多多土，还还在～抖！ 黄大路把手贴在大腿上，我没洗手，有土怎么了！谁的手在抖！你诬赖好人！ 张孩说，让大大大大家评评理，我我我我的帕帕帕帕那那那那么大，他一一一一一一下砸零散零散～散了！ 几个男生围了过来，开始研究地上的帕帕。 黄大路急了，你个结巴子！到俺庄上耍什么威风！ 张孩说，我我我我外庄的怎么了，我我我我结巴又咋着您家了？我我我又不是倒碴门！ 黄大路脸色一下变了。捡起地上自己的帕帕走了。 张孩对他背影说，倒倒倒倒倒碴门还不好好玩，真真不上～趟！ 远远地，看看到黄大路抬起胳膊揉眼睛。 小宁悄悄看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在张老大嘴看热闹。那人是和平家的邻居，他家门口有一棵大柿子树。 小宁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她听小健和其他人讲，黄大路回去就骂他大大去了。让他大大滚。小健家和黄大路家就隔一堵墙。小健喜欢偷听他们家吵架。小健还在土墙上钻了一个小洞，这样就能看能听。 他大大不 分卷阅读39 敢说话，就那么窝囊着。 他娘也骂他大大，你要是有点点本事，你能倒碴门？！他大大满脸通红，嘴里嗫嚅着，就是说不出话来。他娘就一脚踢在他大胯上，就不能像个爷们，俺全家人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后来，再后来。听说他大大不见了。 再再后来，听人说有人在几十里外的大王庄见到他大大，他和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的二婚闺女结婚了，这家有个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大城市工作，这家闺女家第一嫁的丈夫得肝病死了，在娘家闲着。他来了，一家人对他还不错，生了个闺女，姓他的姓，他看到本村的人很高兴，说，他媳妇又怀孕了，生儿子就好了，第二个随媳妇的姓，他打算再让媳妇生个，就还能随他姓陈了。他满脸红光。 那人讲的时候补了一句，他过得太滋润了，忘了有计划生育。 不过罚个几千块，他好像也出得起。那人又补了一句。 这世道，该谁拽谁拽！那人眼看着远远的别处，又补了一句。 第 27 章 憨大孩实际已经50多了，一辈子没娶老婆。是庄上一辈子没媳妇的几个老头之一。 憨大孩性格像周伯通，但比周伯通邪恶，没周伯通单纯。 憨大孩去过不少地方，比较有见识。 憨大孩总不正经，大家也不待见他。 憨大孩见了小宁就要开玩笑，学她结巴。 小小小……小～大大大妮，你在揍、揍啥？ 小宁就一脸尴尬地赶快走开。 二毛扛着铁锨走过，鄙夷地说，那门先惹人家娘人家不理，这会又来惹人家闺女！ 憨大孩直着脖子骂道：我又日您娘啦！你那狗嘴又瞎沁啥！ 二毛叫道，你过来，你个驴吊日的，看我一脚把你踹沟里！ 憨大孩一跳老高，你过来！我铲死你个万人揍哩！ 小宁走得更快。听到背后一声铁锨铲地的声音。她浑身一抖。 二毛说，要不是我今门要快点浇麦去，我准去砍死你个老光棍汉子！ 憨大孩叫道：有种你甭走！我日您娘二毛，你个没种的货！ 小宁松了口气。更快地走开了。 一天小宁割草，太阳要下去了，满天红灿灿的，小宁也觉得很美。只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和未来，还是沉甸甸的。 有啥用，它美的它的，和我没关系。 经过憨大孩的独屋，见憨大孩坐在屋山的一个破马扎上，看着晚霞笼罩的村庄。 他的房子在村.外，离坟地很近。小宁很奇怪他晚上一个住这儿不害怕吗？ 她有点紧张，怕憨大孩又突然和她说话。 她实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越是特意想说的越说不出来。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也不问。却把无能感一次一次次压到心底，像在积累毒药。 憨大孩却看到了她，突然说，大大、大大大、大妮，你今年十三、四岁了吧，快该小学毕业了…… 小宁很意外地张张嘴，说不出话，就低低地嗯了一声。 憨大孩看着西边夕阳下的村子，有几缕炊烟正冉冉升起。 很好看是吧，大妮？没事多看看，看一天少一天…… 小宁不太懂。她才十三岁，未来还很远，她很少感觉到时间将尽。 憨大孩又说，你还小，没人管，我和你差不多。您姥姥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小宁心里一沉，真的是这样，姥姥死了的话，真没人再疼她了。外爷爷已经老了，也只有姥姥。舅就算了，他有那样一个妗子，才不会管她。她心里一子变得很恐惧。农村人说死就死，说不定哪会就有一个病来了。 憨大孩说，甭难过，看你面相，不是一般的小孩，这儿留不住你。好好上学吧。甭像三羔大牛小军小果小会三尖小合小开他们，他们都是农民的命，只能收拾坷垃头子，一辈子出不了这个庄，上好了学，到城里看看，你就知道啥是好了。 小宁心里动了动，但也只能嗯一声。 去过上海吗？全中国最富的城市，咱们都知道上海牌的东西好，结婚有个上海牌手表就是大富人了，我就去过上海，几千里路，没钱，逃了好多次票，晚上睡桥底下和苏州河边上，那南京路，人山人海，楼比树多，第一百货大楼好几十层，那东西一层一层满满的，全都没见过，我爬上去累得想吐，从上往下看，人就像一堆堆蚂蚁，我一下子就头晕眼花，腿肚子转筋，浑身冷汗直冒，老想跳下去，老觉着后面有人在推我…… 小宁很紧张，第一次有一个很不熟的人和她说那么多话，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浑身难受，说不出话来让她更想死，但心中却突然又有点温暖，她觉得憨大孩不像大家说的那么懒，那么小偷小摸，是不是个色鬼还看不出来。有了好感她更难说话，更怕结巴。她就哼着点了点头。其实她听着上海，觉得好向往。觉着不说两个字又不行，憋得难受，就憋红了脸，说，北北、北京 分卷阅读40 …… 憨大孩没挤兑她，帮了她忙，说，你个小结巴，是想问北京好不，是吧？ 小宁红着脸点点头。 憨大孩说，别小看我黄爱国！北京我更去过，还不花钱。那年大串联，和公社里一帮同学去北京支援。大家去抢火车，跑到徐州火车站，不花钱就进，检票员都不敢拦，下边几个县好几千学生，挤进火车皮里，都不买票，□□的号召，谁敢要钱？大家挤得满满的，像罐头，车座上不用说了，该三个人能挤五六个人，座位旁边，走道里，座位底下，窗户上，行李架上，全是人，没一点空了。车开到济南，天太热了，34度的天，火车里全是人，热晕了好几十个，公安局的和车站上的人打开车门，往下拉人，几千人趴地上，工作人员抱着大水管往学生们身上冲水，降温。休息了两小时，晕的留下，要晕的也留下，没事的上车继续走，留下的再派火车。谁也阻挡不了大家去见□□的热情！我还真见了□□，那真是人山人海，一色的绿军装，□□。虽然有点远，我是在升国旗的地方站着，不过我眼睛可好了，□□真是往我这边看了好几眼，谁要哄你天打雷劈……好了，不扯了，后来也去过两回北京。要说北京和上海哪个好，也有讲究，坐火车一坐两三天，满车吹牛。一车人来自天南海北，都是十几二十岁，兴奋得要命，哪个地方好是最吸引人的话题。咱这地方人，南不南北不北，人家说咱泼妇刁民，义气，但心眼小，爱说人长短，北京嘛，机会多，官多，人说晾衣服掉下个竹杆，就砸到三个处级一个厅级，要能说会道。上海嘛，听说人小气，但也有好处，这么说吧，不能说会道就混上海吧，有本事就行，有嘴不说话问题不大，能吃饭就够了。 他说着看看小宁，你没嘴吧？我就想不明白，你娘那嘴厉害得要命，你咋就成了个女结巴？ 小宁说不出话来。 憨大孩看着她的脸，笑了，又学她结巴，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妮，我我我、我发报发得好不？ 小宁突然一点也不觉得结巴难堪了，忍不住笑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憨大孩又笑了，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像你娘，俺一帮男光棍年轻的时候可整天想追着你娘，说句话，看上两眼。结巴不是啥，人就活那么几十年，有的三十年，有的五十年，长的八十年，反正活过村口的树很难，听你结巴人家笑就笑笑，笑不掉你一块肉，咱庄不几十个结巴，就是说话让人笑让人急，过得也不比别人差，你就好好上学，上好学啥都有，你看大坑那边的黑三，他大他娘一辈子都没干啥好事儿，咋就命那么好，78年一下考上了大学，这世道真不公平……说着叹了口气，我像你这么大时就一个算命的说我骨相清奇，是上学的料，俺大俺娘就放羊了，后来还有啥白卷英雄张铁生，都不学习了，黑三那时候上学笨得要死，一个数学题能累得脑浆子疼，整天在院子里抱着后脑瓜子啃数学几何题，我哪那样笨过，从来都一看就会，他黑三算个啥，但那个是，他现在全家去北京了，还做个不小的官，我哪点比他差？但、但、但他妈的比是，就没人管住我让我好好学习！现在好了，学没上好，地也不想种了，不结巴有啥用，媳妇毛都没摸上过，全庄人没一个看得起我，过一天没一天，唉…… 小宁看着他，眼里闪着光。 憨大孩发现了，笑她，看吧，有想头了？不是我吹牛，我黄爱国虽然落魄多年，还是要比庄上那些人模狗样的贼吊日的货有见识！好好念书吧，出了咱这破庄子，到城里去！挺直腰，肚里有货，啥时候都有饭吃。 第 28 章 多少年以后，小宁很奇怪，她总记不起外公的模样。也记不得外公做过什么事。她很奇怪，外公为什么会在她的记忆中消失。 千冢想插播，但想想也算了，不说了。 宁儿想插播，但想想也算了。说点也好，这实际是你们人类的好人定律之一。还是你们道家的三个字，不可说。人类最喜欢神秘。神秘带来诗感。 外公在做什么？姥姥整天挖苦她，她记得很清楚。外公应该对她很好，因为她不记得外公说过她什么不好的话。最深刻的一个动作是外公拿着一个洋柿柿给她。然后舅在不远处站着。外公说的什么和舅说的什么她全不记得了。 她倒记得队长，因为印象中队长对外公一家并不好。队长家和那个坏班主任是一宗的，虽然都姓黄，但外公的黄离队长的黄很远，不是一宗的。外公家是中农。队长曾经专门整外公和姥姥。 她去地里干活，队长迎面走过来。她很紧张。 无论走在路上看到谁她都紧张。她怕打招呼，她发现似乎越是称呼越难说出来。大爷，大娘，奶奶，爷爷，叔叔，婶子，舅，妗子，姑姑，姑夫，姑奶奶，姑老爷，大姨，姨夫，姨奶奶，姨老爷，老老爷爷，老老奶奶，表大爷，表大娘，表叔，表婶，表姥姥，表老斧，表外爷爷，各种各样的量词加称呼更麻烦，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五爷爷，最多能到九爷爷，大舅， 分卷阅读41 二舅，三舅，大叔二叔三叔，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哥，不亲的也有辈分，都要爷爷奶奶大爷大娘地叫，还有姨奶奶，姨姥爷，姨姥姥，三个字的加量词更可怕，大姨奶奶，二姨奶奶，三姨奶奶，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四姑奶奶，简直是噩梦！还有五个字的，三表姨奶奶，四表姑老爷！不要活了！ 小宁感觉中，单个字的最好发出来，像叔，舅，娘，重叠音的也好些，像爷爷，姥姥，姐姐，前面加上大、小和量词的最难发。农村中这些又特别多，都一个姓，都有血缘关系，越远的前面的修饰词越多，越难说出来。所以小宁最怕出门，出门就巴不得路上没有一个人。 队长带给她的紧张最不简单。不但是说话的紧张，还有另一种涉及生命的恐惧。 她特别怕有头脸的人。长辈她都非常害怕，就怕他们问她什么，在长辈面前她结巴特别厉害，越害怕越结巴。如果是长辈加上当官的，她更紧张，只想躲起来，等那人远的没影了再小老鼠一般出来。有头脸的人都本事大，做啥都不吃亏。三羔的后爹因为没帮队长夜里值班浇水，还态度不够好，被队长找个理由说破坏生产，关到公社派出所三天，出来后，三羔大大看到队长就哆嗦，一个字都不敢说。姥姥说过很多队长的事，都是大能人才能做的，不但是公社里，县里队长也有人，还和县长握过手呢！副队长和队长有矛盾，队长不知怎么发现了副队长贪污队里的油，关进县里的监狱两年了，还没出来，副队长的孩子上学都上不成，一个10岁了一个8岁了也只能跟着娘上地干活。县长，多可怕的官，在小宁想象中，县长就是戏中生杀予夺随时可要人命的活阎王，皇帝都没他大！队长居然和县长也很亲！小宁呆坐着想象着队长的可怕，一个可怕的黑影。和她最怕的传说中的鬾玃子一样，会吃人，有着庞大的黑影，总是只能看见它的背，浑身长毛，一对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利爪收在胸前。 她以前跟着娘在奶奶那庄上的时候，那庄的队长也很厉害，一家人的儿子要办结婚证，因为队长的闺女想嫁，小伙子人长得比较排场，父母也能干孝顺，但队长闺女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健壮，人家不喜欢，就没答应。队长就不给他家儿子开介绍信，小伙子就办不了结婚证。小伙子就越是不愿娶他家粗壮的丑女儿，队长就硬是把人家耗到30岁结不了婚，后来这家的娘拿到敌敌畏威胁不给开介绍信就死在队长家门口，队长不理，那家的娘就真的喝药死了。后来虽然给开了介绍信，但娶了个一只眼睛有问题的，没办法，年龄大了，只能找这样的了，白耽误了一个帅小伙，还搭上娘的命。但队长只是受到了些批评，队长位子做得稳稳的，一个大队就他家有肉吃，小宁经常都吃不饱。姥姥说，哪个当官的一辈子不干几件伤天害理的事？哪个富人一辈子不欺负几个人？是的，队长都是可怕的怪兽，那利爪背后有更大的可怕的东西，随时能勾出人的肝肠，却不受任何惩罚。队长是个代号，是个象征，总是庄上动静最大的人。小宁很少出去，出去就不敢抬头，她听各种声音，基本听两三遍她就能知道是谁发出的咳嗽，谁发出的吐痰声。舅的特色是吐痰时先张着嘴咝地一声，声音不大，也没有威胁。三羔大大是咳嗽一声，响亮的，不带有病的那种，是抽烟后的无意的干咳。校长是吐痰前响亮地啊呜一声，然后膨地一口吐出来，还会用脚把浓痰在地上研磨成一大片，想想都恶心死。队长的特色是咳嗽加吐痰，是最响亮的咳嗽和最有力量的吐痰，先是非常有威严地中气十足的咳嗽一声，宣告他来了，然后喉咙响亮地呼噜一声，酝酿浓浓的有杀伤力的痰，再然后，像爆米花开炉一样嘭地一声巨响，一口全庄最浓的痰喷薄而出，射出十几米远，远远望去，是绿如碧玉的一团。后来看了电影，小宁觉得队长吐痰的声音和气势特别像电影中的迫击炮。 走在庄子里，小宁听到队长响亮的吐痰声就哆嗦，赶快要转到另一路上去，避开队长，有一次没有路可避，一下拐到大坑里，黑乎乎地乱走，不小心踩进冰水里，棉裤湿了半截，幸好冬天里水不多。不止是队长。校长也做过这样的事。校长和队长都是官，他们是兄弟。有一家人得罪了校长，虽然小宁对校长没恶感，但姥姥说的事她不能不信，姥姥似乎没撒过谎，虽然有时候比妗子还要泼，但不像妗子那样口没遮拦胡说八道谎言连篇。有一家人因为宅基地问题和校长家吵架，还打了起来，后来校长赢了。但再过几年，又能考大学了，那一家人的儿子很有出息，一下就考上了，校长稍大一点，也参加考试，但没考上，包括班主任，都是那两年考大学，结果都没考上，就那家人考上了。校长和队长就一起整他家，班主任是队长同宗，更是心中妒恨，于是，几个人一起喝了一顿，那家儿子的大学没走成。因为上大学需要介绍信，必须大队来开，还要盖上大红印章，只有队长才有权力用那个印章。队长以他家是富裕中农为由，就不给开。跪下求都不行。队长很高兴。那家儿子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家务农。民办教师都没得做。小宁在庄上看到那个人，白白净净的，就不像农村人，经常扛着铁铣，拉着平板车，小宁觉得他很可怜， 分卷阅读42 又挺佩服他，因为他考上了大学，虽然没能去上，但毕竟有那能力。每次看到他，小宁心中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生命中也会有一个这样的男子，温和的，有点害羞的，白净的，好读书的……想想她就脸发热了，自己才十二三岁，想那么多干吗。何况自己结巴，也没文化，能配上他这样的男子吗？她不知自己能不能有机会上到高中。 多少年以后，她上了大学，她那个班长，长得像杀猪的一般，吐痰的声音最像队长，做啥都一幅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架势。听同学讲来，果然就出身地方小官僚的家庭。有一个外班的学生碰倒了他的自行车，他就带着几个人到处围堵那个学生。硕士时有一个男生追她，吐痰声也有点像队长，处了几天，问他家庭情况，父亲果然是做官的。她觉得不合适，后来果然不合适。 多少年以后，小宁思考了吐痰原理，其实吐痰完全可以不发出声音。像她那样过于小心翼翼，是太自卑，怕别人注意自己，也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任何人，所以吐什么痰都悄无声息。其他人附加在吐痰上的各种声音，实际是一种“自我”表现，队长那种有权势的人，那是自恋和权力的炫耀。有权力的人或强势的人再低调都会炫耀自己的权力和威严，哪怕再低调都有蛛丝马迹，就像自卑的人总会在某些场合暴露出不自信的一面一样。 第 29 章 小宁很少有机会赶集。姥姥比较忙。重点是小孩跟着上集麻烦，误事。 小宁学习成绩越来越好，姥姥很高兴，姥姥这天说带她去赶集。 那个集市在好几里之外，附近很多村庄都去那里赶集。憨大孩说过，这个集属于山东，离孔子老家很近。 小宁也很高兴。她能赶集了。 走了好远的路，经过很多个村庄，看到很多一样的庄稼地。小宁不说话，姥姥也不说话，只快步赶路。她走路不慢，她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孩子。 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姥姥让她叫姨奶奶。她憋了一下，姨、姨奶奶！ 姨奶奶睁大了眼睛。这小孩说话咋那样？ 姥姥说，我大妮的孩子，也叫大妮，小时候跟人家学结巴，就成这样了。 姨奶奶问，您大妮呢？ 姥姥说，不知去哪了，就这样吧，我带着小大妮，能活着就行，小大妮上学不孬，看能有出息不，也算不白养她…… 小宁听见了，有点点自豪。似乎现在她有了点出息的底气。 姨奶奶说，女孩家，再出息有啥用，还不是人家的人…… 姥姥说，那总得有人拉巴她，哪怕一个小狗也不能眼看着饿死。 …… 姨奶奶说，小军家真不是人，骂我就算了，还挑住小军不理我，咋娶了媳妇都这样 姥姥说，我家那个不也一样。三姑家三个儿子，娶三个媳妇，都那样，堂屋院子都抢去了，睡到大坑边一个小屋去了。 …… 她们说了好久。小宁就在路边玩，用小棍挑逗路边的黄蚂蚁。把它们的齐力抬起的小青虫弄一边去。它们再一哄而上，抬起青虫就走。青虫不时翻滚挣扎。 她把路边的玉米叶摘了几片，长长的，又撕成细条，编小蓝子玩。 玉米地散发着热气，太阳越来越高了。 小宁总算等不及，叫道，姥姥，走吧…… 姥姥终于说，老王来，过两天到家去住两天吧，我带大妮子赶集去。 姨奶奶说，好。摸了摸小宁的脑袋，好好听您姥姥的话，大妮， 小宁点点头。 姨奶奶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红红的西红柿，塞她手里。我这回赶集没买啥，就买几个洋柿柿，家里今年没种。今门天好，这得回家给棉花打打药去。 姥姥说，接住吧。 姨奶奶临走又说了一句，闺女来，可甭结巴，不好说婆家…… 姥姥笑了。小宁心里却咯噔一下。 平安地走到集市，路上姥姥又遇到了熟人，幸好就打个招呼就走了。 到处是房子，到处是一个一个的石台。果然和庄上不一样。 越走人越多。卖菜的，卖鸡的，卖牛的，各种味道。然后卖布的，卖衣服的，剃头的，卖杂货的，还卖气球的流动小车。她都很新奇。还有很多卖香饼包子油条的。她都没吃过，只见别人吃。她好馋。 她指望着姥姥能买个两分钱一个的包子给她吃。但又觉得很渺茫。 姥姥是来卖鸡蛋的。 她们走到一个有好多人的地方。很多人在路边摆个摊，摆着鸡蛋。好几十个人也在卖鸡蛋，路中间就是卖菜的，黄瓜豆角之类，对边路边就卖鸡的卖鸭的。还有人在卖蜐蝲猴，实际就是知了的幼虫，油煎了很好吃。 这些都是本地的农民，拿自己家的东西来卖，换点钱，好买家里不能生产的油盐酱醋。 她们在路边找个地方铺开，摆上鸡蛋。那是几个月积攒的，20个。姥姥 分卷阅读43 要换钱买化肥了。 姥姥之前已经以买菜的身份问了几家，有的卖8分一个，有的卖七分五一个。 姥姥想卖8分钱一个，那样20个鸡蛋就能多卖一毛钱。她们站在路边等了好久，没人买。行情就是七分五一个，没人愿意多花那一毛钱。小宁就一直在旁边站着等，又不敢自己走开。集市上川流不息。路上的三排队伍也发生着变化，不时有人卖完了，就走了，又有人进来，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鸡蛋或菜，等人来问价。 小宁越站越觉得这些人这些变化都和自己没关系。 天还不是很热，已经有人在卖冰棍。 小宁也没吃过。只看别人吃。 她其实想吃冰棍，最便宜的两分钱一个，就是白水加糖精冻成冰。她长这么大从没真正吃过一根。只是看着别的小孩吃。 她说，姥姥，我、我渴的慌。 姥姥说，乖孩子，甭急，等卖了鸡蛋。 小宁在旁边站着看。心中有点慢急。姥姥没心思和她说话。她也不敢多说。 到三羔也来赶集，是他大大带着他。 三羔坐在大大的自行车前杠上，一手拿着一个肉合子吃着。看到小宁，三羔开心地叫道：小结巴，你也在！ 小宁脸一黑，转过头不理他。看看周围那么多人。她又低下头，退到墙根。 肉合子的香味飘过来。小宁咽了一大口口水。肉合子非常好吃，是肉馅薄饼再用油炸，简直是人间一绝，又酥又香又耐嚼，比她最爱吃的糖糕还好吃。但她长这么大，只吃过一口。以前在奶奶那儿时，爷爷买给堂弟的，她只有资格尝一口。 三羔大大停下来，和姥姥打个招呼，又看了一眼小宁，然后上车走了。香味也走了。 小宁踢着路边的一颗桃核。她的蓝布鞋前面破了一个洞，鞋已经有点小。姥姥没时间给她做新的。 姥姥，我渴的慌。小宁像念经似的说。姥姥说，甭急，就好。 等了好久好久，姥姥终于软下来，七分五卖掉了鸡蛋。小宁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声，我渴的慌，姥姥。 姥姥说，好，甭急，这就好。 姥姥牵着她的手，怕她在人群中丢了。经过几个卖冰棍的，姥姥都装看不见。小宁好想说她想吃冰棍。她没好意思说。 终于，姥姥带她走到一个卖茶的小摊边，花一分钱买一大碗凉白开。卖水的人从藤编外壳的热水瓶中倒出一碗水来，放在小宁面前。 水是淡黄的，水里漂着几根树叶似的东西。 她捧着那白开水呆住了。她硬着头皮趴碗上，咕咚咕咚全喝光了。 那是她一生中喝的最难喝的水。 又走了长长的路，回到庄上。 经富强的家，富强娘正在门口用簸箕簸麦，要去村头电磨房打面。见到姥姥，随口问，上集了？ 姥姥说，卖鸡蛋，一天比一天便宜了，才七分五一个。 富强娘说，现在吃得越来越好了，鸡蛋就不算啥了。 姥姥说，化肥越来越贵了。 富强娘说，贵也得买，不上地见得粮食少。 姥姥说，你这麦是打八五还是打七五的？ 富强娘说，我打八五的，出面多，黑点就黑点，要那么白做啥。 姥姥说，今天有点热，回家喝点水去。 富强娘说，卖了鸡蛋，都没舍得吃个冰棍？那样省，你省给谁去，自家先过好，我都不省，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姥姥说，哪有您家儿媳妇好，百里挑一。我回来在路上买了碗茶，大妮渴了，一大碗茶，谁知她一口气全喝光了。我就没喝。 小宁呆住了。 多少年以后，这个场景都在小宁没有丝毫衰减。或者乡下人就像沈从文《边城》里老船夫式的老实人一样，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总会误很多事。但也比结巴好太多。小宁因为结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就因为该说的说不出来，不是不懂，而是语言恐惧。后来干脆就像19世纪末期西方列强瓜分中国一样，全世界帝国主义都来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怕多一个少一个。反而坦然了。 第 30 章 起雾了。空气不错，优良等级。 走过黄浦江，清晨，大小船只来往无声，岸、花、树、楼都笼罩在无边的雾中。整个黄浦江成了一幅色彩极简的水墨画。 好美，小宁感叹！ 千冢说，那时因为所有颜色都变成了灰度。现在你看东西和狗眼看到的效果是一样的。狗是天生全色盲。眼中只有灰度。各种灰。 小宁骂道，这个死千冢，不说你能死！ 小宁送女儿去上学，回来路上又在小河边看到了那条彩色尾巴的狗。 是一条巨大的金毛。对人类最温顺的狗。 狗主人是个50多岁的妇女。金毛的尾巴被她染成了粉色，是此处的一景。 多少年以前的小宁 分卷阅读44 可没那么悠闲。一切都是阴暗且未知的。 姥姥的大黄庄小学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哑巴。是个女哑巴，还是她的同班同学援朝的妹妹，她有个弟弟，智力也有点问题，说话有点结巴。他的结巴似乎不太一样，似乎每次结巴都很稳定出现同样的问题，不像小宁千变万化，随时都可能结巴。比如，他结巴最常见的是中断，经常说不完，感觉不到他对说话的害怕，好像脑子里有东西坏了。小宁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候说话是正常的，所以她很早就不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是别的东西出问题了。 虽然想不明白，小宁也和其他小孩觉得很好玩，觉得哑巴加结巴真是绝顶了。 他们放学的时候，在路上东一群西一群地走，边走边说话，男生就是边走边追着玩。如果正好看到哑巴出来，男生就会故意对着哑巴大喊，小哑巴，拉粑粑，拉着小结巴，嘟啦，拉出来啦…… 小哑巴马上就哇啦哇啦地叫着，非常愤怒，然后直冲过来。他们就一哄而散，笑着逃开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唱：小哑巴，拉粑粑，拉着小结巴，嘟啦…… 小宁其实很害怕，虽然她不跟着唱，但如果小哑巴追上她，她可说不清，只能跟着他们跑掉。 她有点奇怪，不是说哑巴听不见吗，小女哑巴怎么知道他们在唱什么？ 这天，小宁自己一个人回家，帮新班主任批改作业，回家晚了点，同学们全走光了。能帮老师批改作业可是少有的荣耀，她很有点小得意。她自己一个人走着，庄中间的路没有一个人，树梢间飘炊烟的味道和菜的香气。她顺着庄中间的大路往西走，走着走着就心里有点紧张，有几家养了狗，她很害怕。农村的狗没见过世面，看到生人就咬，不像城市的狗整天见很多人，习惯了，见生人也不咬。她还怕有哪家的坏孩子突然出来，看她是外庄人欺负她。她在这庄上可没朋友。出啥事没人帮她。她正在批改作业的得意和对狗的担心中摇摆地走着，突然看到哑巴带着弟弟玩。他们离她挺远。看到“熟人”，她心中感觉安全了些。 不知为什么，在四下无人的时刻，她突然想逗逗哑巴，鬼使神差地对着哑巴唱起来：小哑巴，拉粑粑，拉着小结巴，嘟啦，拉出来啦…… 她发现自己唱这种儿歌一点都不结巴。她感觉挺好的。越唱越来劲。连唱了好几遍，感觉越来越好。 她胆子小，不敢太大声唱，也不一直盯着哑巴看。 小哑巴看看她，没有反应。她弟弟却突然叫起来：日～您娘，你敢骂、我…… 小结巴一边骂一边对哑巴做几个手势。哑巴突然大怒，冲过来。 小宁吓得赶紧回头跑，头也不敢回，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 她快跑到家才敢停下，一气窜了半个庄子。 她停下来，心脏咚咚直跳，那声音好像要把耳膜震破了，太阳穴和耳朵眼都不停地跳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猛喘，肺都呼吸疼了。胃里还翻腾着，直想吐。 她有点后悔。 第二天，她去学校。看到那个哑巴的哥哥援朝，她挺不好意思的。援朝似乎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援朝的成绩挺好的，援朝对她也挺好，很少笑她结巴。她觉得自己很下作。 她正坐着发呆，三羔给了她一个梨，他家树上结的。应该又是他偷来的，他晚娘可不准他拿了送人，连吃不想让他吃。她很感激。她从小没吃过几个梨，家里没有梨树，大大娘也都不买，姥姥很节省，在这边她更不敢多期待什么。 三羔下了课，突然叫小宁：媳妇儿，梨好吃吗？ 小宁生气了，拿出那个梨，说，你、你再叫我一声媳妇，我把这梨扔外面去，然后一辈子不理你！ 小宁说得很快，几乎没结巴。 三羔赶快说：好好好，我我我保证不再说了，再再说就天天天天打雷雷雷霹！ 小宁不理他了。 放学走路上。却听有人在后面叫。三羔媳妇—— 小宁心中一震，故意装没听见。 她觉得一切又都暗无天日。她可不想像娘那样被人说成不正经的女人。她更不想那个高年级的好看的姐姐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她听到“三羔媳妇”的嘲笑的叫声就当听不见。只尽快地远离。 三羔虽然故意跟她学结巴，后来没真的变成结巴，只是偶尔有一点点。虽然他晚娘对他不太好，但后爹和后奶奶对他都还好。晚娘打他的时候，虽然后爹不敢护着，但打过后，后爹会偷偷地给他点好吃的，或者特别地关心他一下子。这一家还是很善良的，除了那个晚娘。所以三羔后爹会只带三羔上集，还买肉合子给他吃，却不带自己亲生的儿子。虽然三羔后爹因为学结巴的事踢过小宁一脚，小宁对这个后爹也没多少坏印象。 多少年以后，小宁做了妈妈，她的女儿在学话的时候也有口吃。她那两年每天都很担心。她一生的经历告诉了她，结巴真的害人一辈子，不是表面的，是内在的，自卑和恐惧把很多发展的可能都堵死了。三羔后爹当时那么恨小宁也是情有可原的。b 分卷阅读45 r 　　当时大黄庄小学里的三个男生结巴。一个是黑瘦的张孩，一个是白圆的黄兵，还有一个大嘴黄宗民。好看的姐姐的故事就与黄兵有关。离他家近的校长儿子给男生在自习课上绘声绘色地讲他的故事，说他和他姐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西瓜汁什么。他姐姐也在这学校，高两级，是毕业班的。小宁特意注意过那个姐姐，很好看的大眼睛，两条粗大的麻花辫，白到粉红的皮肤，小宁能羡慕死，她经常穿着素白色的侧襟上衣，真的很好看。小宁看到她，看看自己黑灰的补丁上衣，就自惭形秽。她觉得这样好看的女生怎么会和弟弟有那种肮脏事呢？她不想相信。但三羔却说有一次去校长儿子家玩，校长儿子就带他去偷看过。小宁还是不愿相信。农村孩子早熟，似乎更易于玩这种成人化的游戏。有一次她确实亲眼看到过一群小孩过家家，在玩结婚，还真的洞房，其他小孩一起从窗缝里往“洞房”里看，真脱衣服了！孩子们大叫道。其他小孩说是真结婚男女就那样。小宁似乎相信一些什么。但觉得那些事很肮脏。她不愿多想。她才不要和谁结婚，特别这样的结婚，恶囊人。 第 31 章 小宁的小学记忆越来越零散了。应该是该上中学了。 帮家里干活。以前就帮着娘和大大拾棉花，捆麦子，送水，浇地之类，帮着运粪推车，施肥，打场之类也都要帮忙。到了姥姥家，这些活一样要做。不但要收麦子掰棒子拾棉花收豆子，还要喂羊喂鸡喂猪，只要姥姥忙不过来，她都做了。她很主动地能做就做，姥姥不说的她能做的也做了。 她干活从不叫苦，三伏天收麦子，渴得嗓子冒烟也不吭一声，有水就喝，没水就等到回家，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姥姥看见也不说什么。似乎劳动成了一种默契。 割麦才是累。割倒再捆，再拉到场里，麦芒刺得人浑身麻麻地痛。 玉米也是，比麦子还难受。玉米比人高得多，人一进去，没有风，又热又燥，玉米叶边缘像锯齿，又要穿上长袖褂子和长裤子，更难受。热到后来都没感觉了，就那么火球笼罩一般机械地劳动，掰着一个又一个玉米。 偶尔出去凉快下，和姥姥坐在地头，喝点水，吹点风。姥姥看着小宁，不作声。 还有拾棉花，拾棉花经常是女人的活。 劳动给了小宁无数的安慰。但实际的过程还是会累。拾棉花，从体力上看不累，就是源自母系社会的采集，需要力气很小，但久了就很枯燥。如果是拾着玩，当然好，不想拾了就走。但小宁不能走，一旦开始就要做到结束。这就意味了几亩地的上万棵棉花必须拾完。一棵棉花上总有那么五六七八朵要拾，全拾完就要近五六七八万次。当时的小宁当然不会算数字，但一眼望去，一片白色的海洋，怎么都会心生厌烦，甚至会绝望到想流泪。只想，啥时候才能拾完。 作文中写到拾棉花会写一望无垠的棉田和收获的快乐，那真的是矫情。劳动成为一种生存的必须，哪还有什么诗意。“一望无垠”的他们不用几万次地拾花。或者一望无垠和农民的生活是某种精神分裂症式的伪饰和与农民无关的诗感。或者是城市强加给乡村青年的分裂。 但小宁很有耐心，是唯一能陪姥姥一拾是就是大半天的人。姥姥也很满意。曾经有一次要下雨了，成熟季节最怕下雨，雨一淋棉花就完了，即使晒干也会变硬变黄，直接从一等花变成了四等花，价钱要差很多。一等花能卖六七毛一斤，四等就是一毛一斤也没人要，拿去烧锅还差不多。小宁和姥姥从晌午一直拾到深夜，想想10个小时总是有的。 姥姥家的棉花地边有座坟，她非常害怕。坟旁边倒地的墓碑上刻着字，似乎是赵公章，不知是谁家祖宗。坟不知经历了什么地壳运动，棺材部分升出地面，棺材盖掀着，像恶魔张着大嘴。白天时二罗的娘竟说要把棺材盖起回家烧锅。 小宁不寒而栗。烧出个什么大东西来多可怕。 小宁不想让姥姥知道她害怕，就浑身汗毛倒竖着一趟又一趟地经过那座坟。 她总能坚持做完。多少年以后，她庆幸的是，这种坚持让她超过了大多数人。 做完回家那也是一种轻松。要说劳动的快乐，应该是在这时候。姥姥偶尔会夸她一句，真能干。她就开心地笑笑。回去，也加多个凉拌黄瓜或凉拌萝卜，都太好吃了。 麦地 乡村和死亡很近。孩子夭折经常发生。死了也就死了。 地里经常有死孩子。就是孩子死了就随便扔掉。 有一个星期天，他们跑去看。在东麦地，一群孩子疯跑着。 田埂上一个破了露出棉花的小孩被子，露出一段青紫有小胳膊。小宁害怕得浑身发抖。站在其他小孩子后面看。三羔拿棍挑开小棉被，是一个紧闭眼睛的死孩子。一只胳膊断了，少了一大截，断口的血肉都成紫黑色，一条腿也不太对。似乎不是正常死亡的，像被打死的。那时人们对家里死个婴儿不当回事。就像妹妹都快五岁了被大大踢死却没受到一点惩罚。似乎孩 分卷阅读46 子的命和猪羊差不多，死了虽然可惜，但不是大事。 小宁浑身发抖，她想离开，但其他人不走，她不敢走，她怕被死孩子跟着。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饿了吧！ 小宁吓得猛地一颤，几乎要跳起来。一看是那个老头。老头诡笑着看着她，说， 看到小死孩胳膊断了吗，断口不齐，但有点像集上王秃子卖的猪腿，他砍肉从来不齐，拿斧头砍的。 这是一个半傻的老头，大家叫他憨子华。类似憨大孩，但比憨大孩更疯癫。 看到大便，说那是狗的八宝饭。看人家吃肉，就说反正都变成屎。看人家结婚，就说两年得死一个。看人家死人，就说总算作到头了。 有天遇到某个妇女胸很大，说，都是吃奶的，小孩白天吃，大人晚上吃。她外头正好在旁边，听见了，狠狠一脚踹他肚子上，他大叫一声仰面朝天飞出一丈远。好半天没爬起来。 周围人看他太下作，都不理他。也不吭声。 他经常给人讲他很多次看到枪毙人，脑浆淌一地，有的半个脸都飞了。还说人脑子和猪脑子一样香。 小宁不敢说话。老头又说： 这东西可又嫩又香，挨饿那几年吃过。煮了和鸡肉很像，口味差不多，也都很压饿…… 小宁心都要跳出嗓眼了。她吓得边抖边跑到三羔旁边。 她拉拉了三羔的衣袖，想说话，却好久说不出话来，她嘴不当家了，上牙与下牙直碰。发出密集的当当当当的细碎的声音。三羔看看她，笑她，看、你嘴都紫了，小结巴，你怎么了？ 她眼睛红了，努力了好久，做梦一样说，三、三、三、三……羔！我、我、我，咱、咱们走、走、吧…… 声音很远，不像她自己说的。 三羔笑她，看你，是是是吓的吧…… 小宁眼睛更红了，连想哭带撒娇地说：走嘛…… 她没注意这两个字她一点都没结巴。 三羔不笑了，拉起她的手，又笑起来，小小小结巴，看看你吓的吧，你你答应做我媳妇我就带你走…… 小宁不说话，眼泪流下来。 三羔不笑她了，伸手给她擦下泪，拉起她的手，对其他人喊了声，走走走了，再不走死孩子跟跟跟到您家去了！ 大家一哄而散。 小宁跟三羔后面，紧抓住三羔的手。他的手很热，很大，还满是汗。她安心了许多，但还是紧张得要死，她不敢回头，只一直感觉后背紧绷绷的，像被某种力量一直牵扯着，两腿也像挂了幅水桶一样重。 除了桂花姑姑跳井死，妹妹的死，这次是小宁离死亡最近的时刻。不在人群中，在野外近距离接触死亡，给她很特别的感觉，似乎野外是鬼的世界。 第 32 章 多少年以前，年幼的小宁在姥姥家无助地等待未来。 小宁在姥姥家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在玉米秸的篱笆旁边给菜地浇水。压水井一下下压下去，清清的水哗啦哗啦地从一个石头的小水槽流进菜园的水道中。那也是一种什么也不用想的闲适。 她心中的焦虑却是抹不去的，因为姥姥家并不是她的家。她始终不能安心。结巴让她和周围的乡邻也几乎不说话。她对他们也都充满了恐惧。乡邻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很遥远。因为她总觉得她不属于这儿。 千冢插播，她还真不属于这儿。她属于千里之外的远方。 她走到门口的篱笆旁边看看水流的情况。 篱笆？她似乎想起了在记忆中缺习的外公。有一次，一只白色的小鸡，翅膀已经长全，大概三个月，在院子时放养，不知被什么东西药了，躺在篱笆根下。外公就拿肥皂水灌到小鸡嘴里，再捏住小鸡的嘴。说是帮它恢复呼吸。小鸡的眼睛无力地眨着，肚子一起一伏。过了一会，外公站起来，说了句，看它的命吧，能活就活。外公柱着拐棍，一步一晃地沿着篱笆走了。印象中外公一直柱着拐棍，似乎身体一直比姥姥差。似乎她上初中的时候外公就不在了。而姥姥又活了很多年。 小宁走到篱笆边，却听到一阵吵嚷，还有吓人的惊天动地的奔跑声。三羔飞快地抱头跑过去。 小宁走出院门，原来三羔又被后娘拿着大粗棍打得满村跑。晚娘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地骂，叫你再偷，你个没良心的万人揍的货，看……我白收留……你…… 三羔边跑边叫：亲娘来给给给我作证，我没偷，你们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我就尝了一点…… 晚娘追上了，照头就打。三羔护着头，哭着，娘来，亲娘来，我没偷，我就尝了一点…… 三羔抱着头绕着树跑，晚娘把大棒把树砸得咚咚响。 三羔后爹赶了过来，拦着三羔晚娘，不让她打三羔。对晚娘说：你看看，丢这个人干啥，你煮了那么一大锅，咱都吃，他也吃一点怎么了？ 晚娘怒气冲冲地叫道：他配吃吗？狗屁不是的东西！ 分卷阅读47 小宁听旁边有人低声说：娘卖比的贱货！怎么不去死！整天打孩子，丢死人！ 她转头一看，妗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也在看三羔晚娘打三羔。 只听一人接话说：不是很能吗，上去呗，咋没劲了！ 小宁扭头一看，姥姥不知什么时候也在身后了。一脸嘲讽，像平时挖苦她结巴一样。眼睛却看着另一边，不看妗子，也不看小宁。 妗子哼了一声，低声狠狠地说：吃饱撑的，嘴贱！说完转身走了。 姥姥低低一笑，摸了摸小宁的脑袋。 那边三羔晚娘还是要追着三羔打，三羔后大大拉着她，嘴不当家似的上下嘴唇乱碰，似乎不知说啥，只说，哎呀，你够了，你还要丢多少人！从三羔晚娘手里抢过大棒，又对三羔说，回家去吧。三羔做个鬼脸，跑了。 三羔晚娘气得：你老护着他，看他现在没皮没穰的，比你亲生的还有劲！是不是你亲生的，领来骗我的！ 三羔后大大骂道：你憨比拉侩的瞎说啥，你问问你亲戚那边去…… 小宁看到一边很恐惧，另一边又心酸，眼泪又偷偷地掉下来。 三羔是要的，都有人疼，她的亲爹亲妈却都不要她。即使要，也比三羔惨得多，还是整天挨打，没人管没人护。 姥姥看看她，好久没作声。看三羔爹和娘都回家后，提醒她，大妮，该上学去了。 小宁放学回家，老远又听到妗子在骂人。小宁赶紧进家门，果然又和姥姥吵架。 妗子骂姥姥不好好带她的孩子。 千冢说，小宁很少讲到妗子的孩子，舅舅的孩子实际就是她的表弟表妹。是因为小宁对舅舅的孩子不亲。妗子就那种人，没一点底线，在孩子面前也是什么都不顾，什么人都骂，什么没廉耻的话都说，孩子受她影响，对别人也少有善意。对小宁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在小宁的记忆中，似乎她强行删除了关于舅舅家孩子的这部分，估计当年没少欺负她。千冢也是猜测，小宁不讲，我也不能瞎编。 她倒是想得起妗子家的一儿一女的大致模样，都比较像妗子的脸型。有一个考上了大学，在徐州工作，混得还好，另一个上到初中，嫁了人。平时几乎没有联系。大家都清净。 宁儿快小学毕业时，妗子的两个孩子一个刚上小学，另一个还不够年龄。妗子懒得很，又时刻不忘占姥姥便宜。虽然和姥姥关系很糟糕，但却有脸把孩子扔给姥姥，让姥姥伺候吃穿。她很理直气壮：你的孙子孙女，你不带谁带？这回骂姥姥就是嫌姥姥上地干活回来晚了，没及时给她儿子做饭。 姥姥回骂，自家的孩子你不管，我管他吃管他喝，你还有脸来骂我！ 妗子跳起来：你个老不要脸的，那不是您孙子！ 姥姥说：我帮你带孩子不说，我还是您婆婆吧，你还得叫我娘来，你就这样没脸没皮的骂我！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妗子骂道：你才有娘生没娘教！别把你自家当好人！当年你骂您婆婆骂得轻！差点上吊的是谁？你当我不知道？就知道看别人的坏，就你自家天下第一好！不知道谁不要脸！ 舅舅在旁边看着，说你们都少说两句！就不素静一会！ 姥姥骂道：你是个大男人，你还是人不！ 妗子骂道：看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媳妇挨骂你就说这屁话！ 舅舅说：行了你们，你行你别让咱娘帮你带孩子。 姥姥得意地笑了，小亮总算说了回人话！ 妗子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舅舅先对姥姥说，娘来，你省省吧，你还嫌事少！又对妗子骂道，啥是里啥是外，你行你在院子里砌个墙出来！ 多少年以后，这个院子里真的多了一面墙。舅舅修了新房子，占去了八成的院子，把姥姥家的小破土屋挤在了西边狭长的角落。 小宁是看不上舅舅这一点的。但也没办法，是他们在过日子，又不是和她过日子。 舅舅一直让她心存感激，是舅舅不管怎么说她，怎么不满，都支持她上完了学。她能到今天，至少有三四成是舅舅的功劳，另六七成则是姥姥。 回到院子里还没有墙的时候，妗子和姥姥的吵架还没完。正吵着带孩子的问题，此时小宁在一旁洗衣服，不敢说话。妗子突然冲着小宁的背影骂道：谁家的野妮子，吃我的喝我的，装啥人样！ 小宁又害怕又生气，她太小，只能流泪。 姥姥大骂妗子，你还是人不！她吃你的喝你的啦？你拿出证据来！ 妗子大骂，她娘呢？她娘怎么不管她，凭什么让咱们来管？ 姥姥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脸皮厚到比城墙拐角还厚！你管过啥！整天就是骂狗撵鸡！ 妗子更大声：我每天累死累活，你眼瞎了！地里的活是你帮我们干的？！ 都是小亮干的吧！你提着茶拿着瓜，戴着上海牌手表，你是去地里看风光的！我们乡里乡亲的都笑死了！ 妗子气得喘气都乱了，骂得 分卷阅读48 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们还敢嚼我舌头根子！不要……脸的东西！…… 舅舅终于开口了：好了！大妮的事不大，也没多吃你的，都是咱娘在忙，你就少生事了！我平时卖的东西都咱娘地里的，没有咱的。要真有，你还不早就闹得鸡飞狗跳啦！这事你就少再掺和，再闹你回你娘家去，我保证三个月都不去接你！ 妗子一跳三尺高，咚地落下：你以为你是个啥大驴吊日的！离了你我还不能活了！我就回俺娘家去，我三年也不想看见你！ 妗子边骂边走回他们的堂屋，口气明显软了很多。 舅舅眼中明显有点惧意，呆了一会，却回过头，看看姥姥和小宁。嘴动了动，又停了一会，压低声音说：大妮的事别怕，花不几个钱，平时乖点。您妗子就那样的人，甭理她！ 舅舅不看小宁，却斜看着姥姥。 姥姥拉住小宁的手说，乖闺女，甭哭了，你舅舅还是好人，是吧？别怪他平时说你，他心里都有。 小宁哭着点点头。 多少年以后，小宁仍然清楚得记得舅舅斜看着姥姥却向她说话的一幕。后来不管舅舅多怕妗子，在多少次姥姥和妗子的嘴仗中，舅舅都帮妗子，大伤姥姥的心，小宁都还是对舅舅没多少恶感。可能乡村的家庭就是如此。婆媳关系只能那样。小宁在农村那么多年，真没见过几家真正婆媳和睦的。百里挑一都难说。 姥姥看到她脸上的泪，不作声。也不帮她擦泪。过了一会儿，拉着小宁回到院子里，说，大妮，乖儿来，把鸡窝葺一下，里面鸡屎很多了，葺出来晒晒，就能上地。 小宁应一声，拿小铲子去清理鸡窝。虽然很臭，但她不觉得臭，庄稼就靠这些粪才能长得好的，她的面饼里才能有越来越多的好面，也就越来越甜。姥姥在吃上从不克扣她，只要姥姥吃什么，她就能吃什么。她边干活边想，这辈子要记住姥姥。也要记住姥姥平时挖苦自己的话，等她老了一句一句全还给她！她眼里含着泪居然咧嘴笑了笑。 劳动能减轻很多痛苦。和以后小宁在大学里爱上运动一样。努力地学习也是一种劳动。 多年少以后，小宁已经是长大成人，作为全庄第一个博士，她了全村都不可直视的人物。每次她放假回家，都仍然帮姥姥干各种活。她们正是麦地里收麦子，在树下喝水休息时，姥姥看着越来越像大家闺秀的小宁，突然说，不要怪您姥姥小时候让你干那么多活。多干点活能让你忘了很多烦心事。 她明白了，姥姥也是梦中人。或者曾经是。或者一直是。 她抱住身体仍然硬朗但已经头发花白的姥姥说，姥姥，我这辈子是你给的，我绝不怪你…… 姥姥笑笑说，您姥姥不是好人，你别感恩感错了。 小宁说，才不会错，才不会错…… 想想娘的模样，再看看姥姥，娘有几分和姥姥相似。姥姥的烦恼是不是也就是娘的烦恼？ 谁都年轻过。 谁都有过激情和荒唐。 第 33 章 小宁终于小学毕业了，进入了中学，变成了一名初中生。 初中就要去两里地之外的马庄了，姥姥这庄上没有。二里地也不远，小宁走路要十几分钟，也不要紧。来回就是时间感觉比以前紧张点。 初中和小学比学的东西多了，也难了很多。小宁努力地学习。 小宁的初中的生活实际比小学好过得多。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人来故意干扰小宁。周围几个庄子的老师和学生聚在一起。大家都不熟悉，老师也大多数不认识，有认识的也没什么恩怨，教学的教学，学习的学习，混日子的混日子，大家各自忙碌就好。另一个原因是小学时经历了那么多险恶的人，再坏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初中叫马庄联中，联中是联合中学的简称。几年后，小宁明白了联中的含义，才知道为什么姥姥村上没有中学了。那时，农民一般要求孩子上到小学，中学就随便。虽然是九年义务教育，很多农村的孩子初中就不想上了。小宁的成绩不能再象四年级和五年级那样是班级里的前几名，初中太难，数理化都不那么适合她。她觉得自己是文科思维。但由于自我折磨的加重，语文的优势也渐渐消失了。她拼命学习也只能是中等。 这时，她还发现自己开始盼望某种爱情。她自己感觉中应该只是好感。她开始喜欢班上的一个男生。她不敢找他说话，但看到他就很喜欢。希望每天都看到他。他是那种剑眉星目的梦中男孩。他的五官远超了清秀，应该算得上英俊。他显得比其他男生成熟，知道很多报纸上电视上的事。她给他印象很深是，他经常大声地和班级的男生们兴高采烈地讲一些奇闻，他的奇闻总是比其他的人的有震撼力：那些冰上舞蹈男的□□拿布条直接一勒，一跳毛都露出来！他的话在男生中其实不算黄，初中男生进入青春期，更不像话了，男生们经常在班级肆无忌惮地说与□□同义的各种黄话，似乎从来不要什么脸面。而他从不，他说的黄话都很有水平，要很有见 分卷阅读49 识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他叫刘俊春。后来她发现，他长得像日本动漫里的人物，几年后她迷上了日本的圣斗士，正是高考前，他就像紫龙和水瓶座黄金战士的混合体。他学习成绩不是最好，但一直中等偏上，她的成绩则多数在中等。 她偷偷地看着他。他的眼光偶尔划过她，她都心中一抖。其实她心里没多余的想法，就是看他好看，想看到。 她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青春期也到来了，她来了例假。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女孩，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 到镇上上初中时来的例假，那几天她整天觉得自己很脏。其他女生来例假还很兴奋，还嘲笑没来的女生不是女人，没来例假的还真以为自己有毛病。她一点也喜欢，只觉得又麻烦又脏。做女人有什么好，每次来她都恨恨的，做女人好麻烦，麻烦还要花钱，卫生纸总要用的，一两毛一卷，那可是钱。又多了一个大麻烦，她暗里叹气，真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每到这个时期，她怕任何人靠近她。她觉得自己臭气熏天。 姥姥有次问她，来好事了没？因为小宁已经虚岁15岁了。小宁已经听女生们经常说起，她知道指月经。她就说来了，时间不定。 那个年代没有卫生巾，只有月经带，姥姥给小宁做了一个，穿上跟日本相扑身上那个布条似的。用时要垫上卫生纸围在腰里系上。 姥姥说，要吃好。要啥姥姥给你，吃不够好事就会断，三年自然灾难的时候，很多妇女都不来好事，不来就生不了孩子。 这件事却启发了她另一件事。这是后话，且不提。 到了初中第二年，人生最大的灾难悄悄降临了，它直接造成长达十年的黑暗时代。 千冢说，在这儿预告下墨菲定律，是说某些坏事，特别是某些低概率的坏事，一定会发生，且会造成很坏的后果。 第 34 章 初中后，遇上个轻微口吃的老师，加上青春期，小宁被彻底被摧毁了。成了不敢见阳光的老鼠。 这是墨菲定律较为常见的一种，越担心的事情越会发生。 像小宁越怕口吃，怕口吃带来各种麻烦，各种麻烦越会接踵而来，而且千奇百怪，各种出乎意料的麻烦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沉重的打击。 她发现有个老师有口吃问题。他是英语老师，他第一天讲课时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他虽然讲课时没有口吃，但她经常感觉得到他为了避免口吃在绕开某些词，有些发音很怪，经常有不必要的停顿。口吃的人说话口型还会挺怪，因为为了避免口吃，心理会有强烈预期，通常会老张着嘴，或者嘴型怪，比如歪着嘴。这个小宁后来从不少口吃大名人那儿得到了证明，如周迅，如刘烨，如金庸，如童自荣。 这个老师嘴像有年糕粘住一样张不开，经常有轻微的重复。不口吃的人可能不注意，小宁可很明白。小宁还相信这个老师日常说话一定会有口吃，只是她没听到过。 英语课成了后来近十年小宁的恶梦。因为因为英语比语文还要求背诵，老师每节课都检查。这意味着每课都可能被提到。实际也是如此，英语的提问量极大，每三节课提到两次是正常的频率。小宁每次都如上刑场。因为她每次都结结巴巴地，丢死人。特别是有刘俊春的存在。她真感觉没法活。 但英语还是天天有。她的恐惧每天都不减。这意味着大脑每天都在强烈的刺激之下，语言区越来越不正常了。 而这个英语老师自己有口吃问题，一下就发现了她的口吃，似乎像逮到个宝一样，几乎每课都提她背课文，一次不落。 她不知道这个老师是恶意还是善意。他没有像小学的班主任那样故意挖苦她，就是坚持不懈地提问她。还笑眯眯地说，不要急，要多锻炼。 她口吃越来越严重。小学四五年级还背课文读课文都没问题，现在是一个都不行了。 也是此时，她发现了自己的背诵能力很强。为了英语课，她下了全力来对付英语带来的口吃恐惧。她知道老师必定提她背课文，她就一下课就开始背英语，先读几遍，再默写一两遍，再背诵，自己私下里背得滚瓜烂熟，自己背的时候一点也不结巴。 这样准备几次之后，她发现自己读两遍差不多就能背下来了，再默写一遍，基本能背得挺牢了，课间去厕所和回家路上也反复默背，很快就能很熟。 但是，再熟这解决不了课堂的结巴。明明滚瓜烂熟的课文，一站起来就结结巴巴，一分钟背不几个单词出来，真是难受得要死。她感觉是她在给同学们实施某种刑罚。 做课后练习也是轮着，一排排的同学，从前到后按题号排，谁也躲不掉，轮到她，她就会读不出来，又是难过得要死。她想流泪，但泪似乎也随着结巴的恶化消失了。 班里有一个女生丁敏，学习很好。英语老师不知发现了什么，也每次都提问她。丁敏开始几次都背得很流利，当小宁越来越多的一个字也背不出来的时候，丁敏也开始越来越多地 分卷阅读50 卡在课堂上。小宁这时才明白，原来丁敏也结巴，只是很轻，小宁那么灵的耳朵居然从来没听出来过。英语老师不知怎么听出来了，就每次都提问丁敏，结果丁敏也暴露了。 从此，小宁就发现丁敏对她很不善。 小宁很难受，但也有不服，心里默念，是我连累你了，但又不是我提问你的。我比你更惨。 后来，小宁在课堂一个字也不说，就站着。每到这时候，班级都好安静。她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示众。 班里有三四个男生也结巴，但他们回答问题和背课文都还行，就她不行。她后来明白，实际是她心理负担最重。 一段时间之后，她被提起来就不再回答，宁愿木乃伊或兵马俑一样站着。 英语老师也不难为她，让她站一会，说，要锻炼的，要锻炼的。过一会就让她坐下了。她心中一点都轻松。 从此，在她的字典里，不说话绝不意味着沉默是金。 不说话意味着无边的耻辱。 有一次，不太提问的历史老师提到了她，她说不出来。老师走到她面前，给她提示，她也说不出来。老师觉得她在故意和他闹别扭，罚她站了一节课。后来，历史老师似乎知道了她的问题，不再罚她站，但也不再理她。她倒乐得清净。只是仍然像个小老鼠一样缩成一团。有次政治老师提问她，她也回答不出来，这个老师就很强硬，一上课就让她自动站边上去，让她少妨碍别人。她这门课就很差。幸好政治只需要背诵，后来高考时她把政治书从头到尾背下来，也考得不差。 她的心理问题带来的行为反常也在向纵深发展。 自从几乎变成了哑巴，她开始什么怕。 在她别人面前做什么都充满了恐惧。结巴带来的伤害蔓延到了所有的地方。如心理之癌，快速地攻占了她的上千亿个脑细胞和长达60公里的神经网络。 她什么都怕。只要有人在，她就害怕。害怕别人和她说话，怕别人问她什么，直到害怕任何人靠近她。但她内心不想保持沉默，因为不说话就是隐藏结巴，就是无能，就是耻辱，她都要被撕裂了，她每天都崩溃的边缘。 初中到高中，小宁都不想多回忆。那都是饥饿和耻辱，以及在绝望中拼命中学习。 千冢说，各位看官，小宁不愿多说，我也只能告诉大家只言片语。她的人生的意义实际开始于大学第三年，从那时候她才又愿意回忆。这个就先这样说，想了解她初中和高中的生活的看官，且等我慢慢地套她的话。 她越来越孤独了。每天都独来独往。只有在上灯课回家晚时才和三羔一起回家。天只要亮一点，她就会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大家看到她也都不说话，她也一样低着头走过去。 在姥姥家吃饭，她也紧张地发抖。姥姥似乎也成了外人。 每次吃饭本来是人类最大的快乐，却成了她最大的痛苦。她整天想着逃避和别人一块吃饭，都自己躲起来。在学校还好，想一个就一个人。回家就没这机会了。姥姥看看着她这样，也不骂她了。姥姥心里肯定也很难受。 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是她搞得一家人吃饭都难受。 每次吃完饭她都想哭。她想死。 但从这段时间开始，她发现死都没了意义。 死给谁看？都是自己作的。谁会难过，谁又会在乎她？ 她只能拼命地干活。她觉得自己欠了所有人的。所有的人不快乐都和她有关。 需要要钱的时候最难受。交个书本费，买一点铅笔，买墨水，买本子，都要钱。每次她都要积累好几天的勇气才说得出来。要钱是她结巴得最厉害的时候。姥姥一般都给她，没钱就让她等两天。姥姥骂她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对不起姥姥。每次拿到几毛钱走在上学路上，她都一边走一边哭。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还活着。 不久，她身上还产生了一个最邪门的心理案例。 越警告自己不要咽口水，越会有口水，还会咽得越响。 各位看官，没事别试，真别试。 各位看官，千冢已经警告了各位，不论你是听众，看官，还是读者，还是接受者，或者无论你是理想读者还是非理想读者，这个都有很大的诱惑性，就像专家和医生多次警告不要把灯泡放进嘴里，真的拿不出来，但每总会有人试，然后去医院，很痛苦地打碎灯泡。这是墨菲定律的典型案例。心理学上的墨菲定律，即越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实际是心理过度关注造成的负效应和意外发生的必然性。唾液的意外分泌也是墨菲定律的深层心理案例。而且相比婴儿爬上阳台掉下楼、高考忘记身份证、喝水被噎死这样的外部行为事件，唾液意外分泌的后果更直接，且更难控制，也更易发生。唾液分泌本是一种与食物相关的条件反射，但和人类较高级的心理活动结合则后果极其严重。各位看官读者听众接受者们，千万不要暗示自己不要咽口水，当然也不要强制自己咽口水，两者虽然效果不同，但都可能形成巴甫洛夫的狗式的 分卷阅读51 条件反射。一旦形成，则不可改变。尴尬一生相随。 哈哈，想到各位各种各样的读者强行试验的场面，千冢不由得大笑三声…… 小宁有这种体验是因为她从小没什么吃的，基本都是农民吃的最便宜最简单那种，三羔都比她多吃了很多好东西，那种肉合子，小宁20岁之前真的一个都没吃过，只尝过一口。其他同学的家境虽然未必有小宁姥姥家好，但没有姥姥会过日子，姥姥太节省了，能不买的绝不买，能省的钱绝对省，水果小吃之类除了走亲戚也极少买。所以，可怜的小宁看到别的孩子吃什么都馋。但她又很自尊，别人吃东西她绝不开口去要。但是，人是管不住自己的欲望的。就像控制不了巴甫洛夫的狗。人坐着不动，胃却开始消化了。唾液也开始配合着分泌。一般来说，没得吃，胃受了骗，唾液也白分泌，但没有后果，只要咽下去也就成了。问题是意外心理的加入。小宁试图强行压制咽口水的动作，因为她怕别人知道她在流口水。这一压制就造成了对吞咽的阻滞。马克思的精神对物质的反作用原理在此发挥了效用，精神影响了吞咽行为，会形成很响的咽口水声，如同子弹爆出枪膛，没有阻滞，只会喷一团火出来，有了阻滞，就会产生很响的爆炸声。每当此时，小宁就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关键是，它是传染的。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传染病。而且越强行压制就会严重。如同在一个不熟悉的但很喜欢的人面前，你会不自觉有不少多余的动作和心理上的非常规活动，比如会脸红，说话声调会变得怪异，总怕自己丢丑，走路很别扭，站他/她旁边总感觉要往他/她那边倒等，咽口水也会是其中之一。 唾沫事件和口吃的形成一样是巴甫洛夫式的条件反射，即在大脑中形成了应激区。条件适当就会被激活。于是，自习的教室会有此起彼伏的口水声。 想起那场景，千冢又偷偷地大笑。 千冢说，初中时小宁实际比小学更悲惨，心理状态前所未有的的糟糕，在此加点笑料，让多少年之后的小宁轻松一点。 其实，只要你心性足够明亮和坦荡，这种口水症还是可能避免的。和口吃一样，越不在乎越不会有问题。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想起来，高中那会正在放一个电视连续剧，叫《康德第一保镖传奇》，里面的角色全没有名气，是大陆的武打电视剧。小宁没机会看电视，她在就自己一个人走在镇街上的时候，在商店里看了几集，一群人都在看，她挤在人群里，大家都不认识，很安全。男主女主长得都不怎么样，女主还好些，男二长得很英气，可惜是个坏蛋，其他演员都感觉不对，导演似乎没好好选演员，总让她觉得里面的演员是七拼八凑的。但当时还是有很多人再看，虽然达不到《射雕英雄传》万人空巷的效果，街上的电视前都围着一大群人，毕竟当时电视剧太少了，电视台和节目都远没现在那么多。那时候中央台也就四套节目。这个电视剧有一首有名的插曲，叫《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实际是形容情人的身体是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当时被批是诲淫，但这也一点也不妨碍这首歌唱遍全国，甚至经常能听到初一学生在晚自习前十分钟的唱歌时间异常响亮且整齐地唱“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全校的班级都趴在桌上偷笑。她喜欢的是这电视连续剧的另一首歌，片尾曲《不要逼我说话》，尽管也是情歌，但名字太符合她了。她多想有一个不会期待她说话的人，一起仗剑走天涯。里面有一句歌词，偷偷抿口水，心中全是他的影。他大爷的，她笑骂道。十几年后的小宁不用看就明白，萝卜不是萝卜，口水也不是口水。 这两首歌都是范琳琳唱的，一个很有个性又很漂亮的军旅女歌手，当时红遍全国。她很喜欢范琳琳的声音，微带嘶哑却又很嘹亮很有质感的女中音。今天看来叫性感。和当年她听到童安格和谭永麟的声音一样，那声音有一种魔力，魔力背后是一种遥远的隐秘的期待。一种虚幻的安慰。掺杂着痛。 歌由阴沉且悲壮的大提琴声开始，然后是小提琴和吉他交替，组成忧伤的前奏，她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每一句都有小提琴和电吉他奏出忧伤的回声。忧伤的提琴和忧伤的歌声唤起她的伤感，舒解着她内心的痛，又产生无边的新的忧伤。森林的藤不停的延展，牵连起青草和树木，遍地开起紫色的花，安静地生长开放，一如天下的戈壁之灰和沙漠之黄，无边的无波的水面，蓝色悄悄地蒸腾，生发出无边的空无一人的忧伤…… 每听到这首歌，她都要躲在没人的地方，哭得泪湿大地。平时她不敢听这首歌。怕那种刺骨的伤感把自己拖入深渊。 但是，谁愿意和她一起浪迹天涯？ 她又凭什么浪迹天涯？ 她听了几十年一直未放弃的歌还有《留不住斜阳》，那首歌总唤起她从小就有的悲伤，生和死都没有意义。 第 35 章 初二的时候，一个星期六，她在校园里背书，离乒乓球台比较近。一个女生叫她，让她陪打乒乓球。她很害怕。那女生叫她来，说不会不要紧，我也刚学，打 分卷阅读52 着玩。小宁还是犹豫，女生又说，我找不到人陪我打，你过来陪我玩吧。她就过去了。 女生看上去很可爱，圆圆的脸，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她走上去，和女生打了一会。村中学的乒乓球台很简单，就是水泥台，网是砖头拼的。她们都是初学，就是简单地托过来托过去。小宁发现，打乒乓球挺好的，打完了很开心。 她叫王丽颖，是前面王老家的，小宁的小姨就嫁到了这个庄上。她个子不高，比小宁还矮点，人很可爱，性格很阳光，见谁都说个不停。小宁后来看书多了后发现，她性格挺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 小宁很羡慕她的性格，很羡慕她说话那么流利。小宁就在她身边沉默着，感觉也挺温暖的。 以前她心情不好时，会去学校的煤渣小操场去跑两圈，感觉也好很多。生活似乎又有了点希望。那感觉很像帮姥姥干活之后。不，应该是家没人时主动干活，喂鸡喂羊喂猪，就那种满足感。是一种独立的，不是孤独的，是一种为自己的感觉。 认识了王丽颖，她也喜欢上了打乒乓球。她发现乒乓球带来的快乐似乎比一个人跑步带来的更多。她有空就想找机会打一会。小宁球技差，进步很慢，基本没人愿意陪她打。她看到其他人打也不会上去看。她看到王丽颖时就要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王丽颖进步也不大，她打球似乎是找乐子交朋友的，和谁都嘻嘻哈哈，不认识的也像老朋友一样。小宁看到她就心里很快乐。 她只愿和王丽颖打，和别人打她就很害怕，怕别人嫌弃她打得差，更怕别人嫌弃她这个人，和王丽颖就没这担心。看不到时，她居然会想她。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都找王丽颖玩。王丽颖每次都开心地和她一起玩，她像春天的微风和秋天的蓝天，小宁时刻都想看见她，甚至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千冢说，小宁不明白，她最孤独的时候这个女生刺激了她的多巴胺分泌。乒乓球带来了多巴胺，这个女生带来了更多的多巴胺，让她条件反射般产生了很多快感。因此，女生作为多巴胺的刺激物，像毒品一样让她产生了依赖。当然，毒品只是一个比喻。原理上相似。 而且，小宁看似什么都独来独往，实际她最需要朋友。 和王丽颖一起走在校园里，她也会结结巴巴地讲点家里的趣事。王丽颖就静静地听着，不说她也不笑她，她觉得很安全。她觉得王丽颖的眼睛这时候很像黑狸花猫。幽深幽深的。小宁想来，自从上了初中，她很少找狸花猫玩了。她有点歉疚。 一有人走过来，小宁就很紧张，停住说话，要抖起来。 王丽颖笑了，赵宁，你不要紧张，没人看你！ 小宁也笑了，没说话。 王丽颖看似没心没肺，实际很善解人意。小宁明白了。她更喜欢和王丽颖一起上厕所，一起在校园闲逛，一起打乒乓球。 和王丽颖一起散步的时候，王丽颖说她喜欢小宁班的一个男生。小宁问她是谁，她不说。小宁没说她也对一个男生很喜欢。 初中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初二的时候有很多起恋爱事件发生。 体育生最容易谈恋爱。不少学生有体育特长，以后打算考体育专业，对文化课要求比较低，他们似乎就比较自由，有比较多的时间思考恋爱问题。小宁看到过几次体育生在校园角落的阴影里说话，一男一女，离得比较远，一本正经地说着话。 有一次还发生了手抄本事件。 那一段时间，男生们都疯了，很多男生疯狂地抄，疯狂地看。 小宁模糊地听到说是什么少女什么。她没兴趣。在她心中，啥黄书都是祸害女生的。 一次课间，班长居然指着一个男生的嘴唇在班里大叫：X唇！X唇！ 班长人很老实，学习也很好。一旦看了手抄本，也变成了那样，好可怕。 班主任发现了，在班里大发雷霆。让所有看过和抄过的男生都检讨，并一人罚款一块。最先带进来的那个同学罚款十块，还要叫家长过来。 小宁感觉挺快意。 女生也在萌动中。 他们的班花，说是校花也成，其实当时还没有班花校花的说法，反正长得特别漂亮，从小宁这个女生眼中看来，当县花市花也没问题，一大堆男生偷偷喜欢她。班花居然春情难抑，故意在本子上写对班级里6个男生有意思，再让人发现，一时轰动了学校。班主任骂她还是不是人。然后她消失了几天，再然后她父母都来了。再然后，她就没再上下去，听说十八岁就及早嫁人了。 班级还有一个挺秀气的女生，不爱说话，却喜欢上了那个帅哥，也是小宁心中的神，那个刘俊春。一次，班主任找到她，很严厉地说着什么，下午，她妈就来了。然后她趴在桌上哭了很久。 听说是女生写了封信给刘俊春。刘俊春把信交给了老师。 小宁叹了口气。不是自己一个人认为他好看。原来还有很多人喜欢他。 又一个人生铁律。你喜欢的东西总会也有很多的别人喜欢。 分卷阅读53 小宁明白，自己的喜欢也只能是喜欢了。 第 36 章 到了高中，情况没有变坏，但也没有变好。她的精神状态实际一直处在很糟的状态。 青春期的到来使她更在乎自己的形象，但口吃的崩溃不断摧毁她的自尊，让她彻头彻尾地讨厌自己。她只能拼命地学习。 但却发现力不从心。 从智商到营养，她实际都跟不上。女生本就在理化上弱，她又为了省钱，不给姥姥增加负担，她只能尽可能吃得少。她在耻辱之余拼命学习，其实和她在姥姥家拼命地劳动一样。是她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方式。 说话上，她已经一个字不说。 放假回姥姥家，她也是拼命干活。把自己累得想吐，才感觉好过点。 她还要不断地问自己，我有啥用，我有啥用…… 看吧，千冢说，人在越困难时越高尚。人在最贫穷最艰难的时候，偏偏更容易为别人着想。 高中只有乡政府在的镇上才有。离姥姥家十几里路。她要住校了。 镇上已经不同于农村，部分接近了城市，人们的见识似乎比农村开阔很多，包括小流氓都正规得多，是坏得都比农村的二流子有章法。 小宁她们的宿舍在另一个院里，要过马路，再过一个桥。桥边经常有一个小流氓在抢劫学生的钱。好几个班里的男生伙食费都被他抢去了。学校也不也管，他们是附近庄里的一霸。实际是学校方面太无能，不敢管。或者是当地政府不把学校当回事，反而是村上的人很蛮横，吃点亏就聚众闹事，小官们都偏向村民，学校就更不敢动了。 她口吃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自卑，越来越独来独往。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回宿舍，几次看到那个小流氓在抢劫初中和高中单个的男生。 她吓得发抖，但又不得不从那儿走。 有一天，小流氓又在等猎物。她犹豫着是不是走过去，想想班级也没人了，不过去也没办法。她抖抖索索地走过去，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经过那个小流氓，她似乎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一种恐怖的力量压过来。小流氓抱着胳膊看着她，傲慢地冷笑。 她腿都不听使唤了，一步步地捱过去。突然听那个小流氓说，喂，站住！ 她脑袋嗡地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身上几块钱和这个小流氓拼命。没了这几块钱她下半个月就别吃饭了。没人会帮她，她也不想让人帮。在农村还能到地里摘点黄瓜挖点地瓜之类，在镇上到哪儿找去？还是，就把钱给他算了？保命要紧。 她紧张得脸色苍白，嘴颤抖着，干得张都张不开。那小流氓抱着胳膊看着她，轻蔑地说，喂，怕什么怕，我王合从不欺负女生！土包子！ 她恐惧地看了他一眼。腿脚似乎恢复了行动能力，小跑着回了宿舍。回去脱了外衣就钻进被窝，不停地流泪，一边浑身发抖。 有一天去宿舍，他看到小流氓在抢一个男生，男生不给，被他当胸打了几拳，又在脸上打了一个耳光，很响。 小宁不敢多看，走了过去。 几天后，她学习到很晚，走过桥，又看到那个王合一个人在桥上站着。她很害怕，但已经几次了，那个小流氓真的不抢她，她也只是害怕一下，并没有损失。她走近了，那个人却让她停下。她一看，不是王合，这次换了一个，比那个小流氓年龄小一点。小流氓说，拿钱来！她心说，还是上次那个好，这个男女平等，都抢。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你、你抢、抢了我的钱，我就没、没饭吃了。你、你看我的衣、衣服。 她的衣服是全是补丁，是班级里同学中补丁最多的一个。这个小流氓不管，不抢你我就没饭吃，得意地笑着，伸手抢她的钱，做出要打她的样子。面对公开的小流氓，她忘了自己的牙，吓得抱住脑袋。 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小军，算了，她一个女结巴，家里又穷，不要抢她。 她抬头，看到了以前那个小流氓，叫王合的那个。她好像遇到了救星，急切地看着那王合。王合又说，放她走吧，别抢小女生，丢人。你看她又瘦又小，家里肯定穷死了，乡下来的，她还是女结巴…… 叫小军的那个说：看她也没钱，就那一两块钱，合哥说了，就放了你。 小军又笑嘻嘻地看着她说，叫声军哥就放了你！ 小宁很害怕，看了看那个合哥。合哥不说话，也笑笑地看着她 她使劲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说：合、合哥！军、军哥！脸都憋红了，觉得满头满脸燥热。她却没难堪，这次似乎关乎生命。 俩个流氓哈哈大笑。那小军说，走吧你，小结巴。声音还挺好听，就是有点点结巴得厉害，结巴得轻点就好了！ 那合哥又笑了，却说，别笑什人家小闺女了，让她走吧。 小宁站好，对那合哥说：谢、谢谢…… 王合嘲笑地看她一眼，说：说两个谢就行了，不用说三个…… 分卷阅读54 小宁又羞又怕地走开了。背后传来两个小流氓的哈哈大笑。 真丢人，她说自己，又叹了口气，这是结巴救了自己？ 这似乎是她很少有的结巴了不但不耻辱，还觉得有点自豪的时候。 她这时也发现，是个女人似乎也有点好处。装弱者经常比较有效。 后来，她上高三的时候，听说这个人抢劫高一的学生，不想有个学生的家长是公安局的，一下被严打。判了好几年。 另一个年龄小点的没被抓，也不敢明抢了。有一天小宁看到他胳膊用纱布吊在脖子上，在学校边走过。 第 37 章 人的大脑存在储能力大概有900T，而2016年互联网信息储量约为500万T。 如果大脑存储的全是音像资料，似乎能存储不少。按一部电影3G，人的大脑大概能存储30万部电影。可别以为多，人类的存储多数是以鲜活的音像形式，这就很占大脑内存，而且大脑每时每刻都在记录，看到的都可能记录下来，一天24小时，包括做梦都可能记录。梦也是视频形式的。人脑有强迫症，单纯的图片和文字它不想记，它就要什么都记，图像，声音，动作，还要连贯。大脑的缓存大概有30G，人眼看到的东西可远远比电影屏幕要广要多，同样一分钟的视频，大脑记录文件大小可能是高清电影的N倍。所以，只在一天之内，很多事情都会被忘记。或者直接就看不见。 大脑会选择性遗忘。这是存储空间有限造成的结果。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事情，我们能记一辈子不忘，有些事却转脸就忘了。大脑容量不够，只能删除大量的人类个体不在乎的信息。这就成了那句名言： 人只看到自己想看的。 在小宁的少女时代，太多的痛苦不断刺激她，形成强大的应激反应，也不断地加深着她的记忆。但有很多事她不愿回忆，这些事对她来说很重要，她绝不可能忘记，就存储在她大脑的某个角落，但她的表层意识拒绝调出，只能被淹没在茫茫的潜意识之下。 也且就这样吧。她的一生太多波折了。很多事，不堪回首。 小宁就那样在黑暗中初中毕业，又进了高中。从她小学就做了副班长，姥姥觉得她的大妮上学有前途。还有小宁初中之后更加努力地帮家里干活，放假时更是那样，拼命地干活，从不叫苦。小宁又经常抖抖嗦嗦，姥姥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出了问题。但看她干完活又拼命学习，活得很带劲，只是比以前更怕见人，但不像精神出问题的样子，可能是长成大闺女更害羞了，也就随她了。小宁初中的成绩并不出色，但也不是差的。初中毕业后小宁提出继续读高中，姥姥不管舅舅的反对，同意了。她从小宁越来越沉默和越来越努力干活感觉到，她的外孙女不是一般人。姥姥活了50多年，从来没看到过小宁这样的怪孩子，几乎不说话，却又那么努力。 姥姥相信，她的大妮的大妮一定有出息。她供她上学是不会亏的。而且，小宁除了学费就几乎不花钱。交学费的几十块钱实际也是她拼命干活挣来的，她暑假有空的傍晚就出去抓蜐蝲猴，捡蜐蝲猴皮。蜐蝲猴，方言音是杰拉猴，就是蝉的幼虫，油煎了很好吃，活的可以卖三到五分钱一个，有的人一晚上能抓上百，就好几块钱，上初中以后，小宁也去抓，她胆子似乎变得特别大，倒也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好的时候一晚上能抓上几十个。蜐蝲猴变成蝉之后蜕的壳可以做药材，有人来收，一分钱一个，这个要白天捡，她就在白天干活时，上学路上，随时看路边的树上草上和庄稼上有没有蜐蝲猴皮。积累到一大堆，就卖给蹓乡收蜐蝲猴皮的人，也能卖上一两块钱。 寒假时候天冷，活物也少，没啥事能赚钱的。但她发现村南面靠麦地边的平林奶奶家做炮仗，年关的时候供货紧张，经常要找几个人临时帮忙。 农村改革后也鼓励经商，搞副业，不再是以前的重农抑商，雇人也没什么合同，大家口头约定一晌多少钱。 本来她是闺女家，放炮仗都是男孩家的事，她从来不感兴趣。但她初中之后她却经常去看看，也不说话。平林开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招呼她一下，她点下头笑笑，看了一会，她仍然不说话，嘴憋鼓了几下，也就走了。 有一天，小宁呆了很久都没走，一直看小团他们几个坐在几排桌前给炮仗灌药，传捻子。平林看看她，笑笑，拉个小凳子给她，说，红英今天没来，你来试试吧。小宁开心地笑了笑，标志性的大嘴暴露了一下。她坐下，她已经看了很久，知道怎么传的捻子，就是把捻子小心地塞进装好□□的纸炮仗里面，尽可能地接触到□□，外面又要留好足够的长度，以让放炮的人不被炸着。很快，两盘之后，她就成了熟练工，传捻传得又快又好。她一气传到天黑。平林看了看她的成果，很高兴地夸她说，大妮不穰，比一个大人干得都多！小宁也很高兴。后来给炮仗纸筒装药这样的事小宁也能做了，也是又快又好，平林也很高兴。 有一天，二罗没事也来传捻子。小宁一抖，但 分卷阅读55 马上镇定下来，应该是二罗怕她才对！她暗哼了一声。二罗还故意在离她近的地方坐。小宁有点慌，但马上又镇定下来，只管自己做活。 平林却走过来，一脸不高兴地对二罗说，西墙根桌上最里面有一盘少了七八个，是你干的事吗？二罗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林哥，不是我…… 平林说，不是你是谁！想干就好好干…… 二罗做了一会，说地里有事，下回再来。站起来就走了。小宁一下子放松了。没这家伙，天地一片光明。 平林又对小宁和其他几个人说：我上回看到他想装一盘一百头的走，太大了，装不下，就放下了，拆了七八个走了。 小撑说，也怪不得他爹进监牢！ 北重说，那是□□！ 小宁听了，心中一抖。但她想，二罗应该不敢再惹她了。她不但有牙，还有刀。 她只管快速地做活。 年三十了，平林奶奶给姥姥送来十块钱，夸奖说，您家大妮真是好孩子，做活又实在又快，学习又好，让她好好上，看能考个大学不！ 姥姥也很高兴，说，大妮就是结巴，其它都比她娘那个大妮不知好多少，上学也很用功，我都怕她学憨了。这会看看还不孬，没憨，没憨。大婶您就给她点活做，让她挣点学费好上学！说着张着大嘴大笑了几声。 平林奶奶说，大妮真不穰！这回按大人的工算的。干活是小事，反正总得有人干，给大妮俺高兴！再说啦，结巴也不是啥，说不准还能给她好命来！ 姥姥开心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咧着大嘴又哈哈大笑了几声。 小宁正好走出来，看到姥姥咧着的大嘴，嘴一撇，心道，我嘴大就是你的事！ 平林奶奶是好人。小宁小时候吃过唯一的半块烧饼，就是平林奶奶给的。那时小宁刚来姥姥庄不久，和狸花猫一起在平林奶奶家院子外的麦地边玩，平林奶奶家养了好多鸡，有一只大芦花公鸡很凶猛，看到生人就追着啄。狸花猫还乍起毛吼了几声，被大公鸡的铁嘴几下给啄得钻麦地里不敢出来了。小宁从没见过那么凶的公鸡，去赶它，不想大公鸡毫无惧意，翅膀一扇就飞起老高，以飞鸡在天之势从上而下向她啄来。农村的鸡都是放养的，随便跑，和野鸡差不多强悍，轻易飞上几米高的大树很正常。小宁只觉得一大团冷风列列地扑面而来，吓得她闭上眼，用胳膊挡在面前。只觉得大公鸡的铁嘴一下啄在她胳膊上，钻心的疼传来。 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大喊，你滚，你滚！ 大公鸡才不滚，仍然冲上来，拍着翅膀要啄她。 平林奶奶跑了出来，哦吃哦吃地赶走了大公鸡，大公鸡翅膀一扇，又飞回来，还要啄小宁，平林奶奶一把揪住大公鸡的脖子，使劲一甩，把它扔老远。大公鸡发出几声威胁的咯咯声，不再上来了。平林奶奶把小宁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土。 你是大妮的孩子是吧？大妮是娘在姥姥家这边的名字。她听姥姥说了很多次，知道大妮有时候指她，有时候指她娘。她满脸泪花地点点头。胳膊上一块很疼，她看了看，出血了，被扭去了一块肉。这个大公鸡可不是一般的凶。平林奶奶托着她的胳膊，心疼地说，乖乖来，胳膊都破了！说着拉着小宁的小手，边走边说，这边还有个好啥，你看看…… 小宁跟着平林奶奶走到堂屋，很简单的布置，用房箔子分成三大间，中间相当于城里的客厅，大长桌上供着观音，大长桌下是个八仙桌，边上几个小凳子，侧面是个四门红柒的菜橱子，和奶奶家差不多。平林奶奶拉着她拐进堂屋的东侧间，雕花床头的方柜上有一个扁鞋筐，鞋筐上有一个白荆条编的小簸箕，小簸箕里有个东西，平林奶奶拿给她。原来是半块烧饼。平林奶奶塞她手里，平林的二羔吃剩的，吃吧，乖儿来，甭哭了…… 烧饼是烤的，集上有那种铁锅倒过来糊成的烤炉，全用好面做的，上面刷了糖稀和芝麻，很香很香。活那么大，她是看到过闻到过。她那天简直小仙女般快乐。 但平林奶奶却很早就死了。她也是喝药死的。这个善良的奶奶对谁都好，平林爷爷却嫌她没本事，老好人，就整天骂她，让她滚回娘家去。有一次在收麦子，平林奶奶回去做饭，送饭慢了点，又被当大伙的面儿大骂一通。平林奶奶的娘家娘刚病死了，她正心情不好，就饭也没吃，也不做活了，不理暴跳如雷的平林爷爷，径直回家了，在麦秸垛下找了瓶药，喝下去，躺床上死了。姥姥说，平林爷爷他们天黑才回家，人已经凉了。枕头边吐了一大堆，席都扣烂了，满堂屋都是敌敌畏的药味。那一年她才50多岁。 小宁不知道，她当时在读硕士。他们不是亲戚，虽然都姓黄，但家族关系很远，没必要通知她。小宁放假回姥姥家才知道。 她去割草的时候，在平林奶奶的坟前坐了好半天。 一回到学校，在姥姥家那些夸奖和自豪就一下子土崩瓦解。结巴分分秒秒将她打回原形。她只能沉默，边恐惧边在绝望中力不从心地学习。 高中在乡里，条件好了很多，有个小图书 分卷阅读56 馆，也就三间大的房子，可以借书，还可以看杂志。她不敢进。因为借书要说书的名字，她说不出来。期刊室她偶尔进了一次，一个头发全白的老教师看着，想要哪本就告诉他，他拿过来，收去学生证，学生证放在架子上，书拿走，看完了，书放回原地方，学生证还给你。她又说不出期刊的名字，随便指着一本，说，嗯～要、那本。是一本《少年文艺》。里面的文章都写得真好，她很羡慕。最后一页上她还看到了投稿须知。她心一动，可以投稿赚钱。但她马上又放弃了。太多的麻烦了。她还没信心写那样好的文章出来，而且还要买信封买邮票。邮票一张要8分钱，一个鸡蛋没了。关键还不是钱的事，她要跑到代销店或邮局，对售货员说买邮票，那几个字可比杀了她还难。她最怕对着柜台后的冷冰冰的人说话。她宁愿不做了。 先好好学习吧，她叹口气。整天拼命地背书，有想法了也偷偷地写点小东西。 在学校吃饭还好，用不多少钱，就是粮食的事，姥姥知道小宁一分钱都不愿多花，现在农民又不缺粮食，随便小宁往学校扛。有一回她学习太忙，两三个星期没不及回家，姥姥担心她没吃的，给她到学校送粮食，从大黄庄到镇上，拉着平板车走了十几里路。 她很感谢姥姥，却说不出话来。 姥姥又给了她两块钱，然后回去了。她躲在食堂后面的树下又哭了好久。 她哭的是，我又配得上谁的关心！ 他也上了高中，那个她不敢正视的刘帅哥。他又长高了，长身玉立，双眼如星。她觉得他眼睛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他在校园里看到她，还是对她笑笑，她也对他勉强笑下，感觉好温暖。但又很心痛。 只有眼光了。 她叹息完毕，然后仍然是绝望地看书，却又没有不知道这样学下去有什么结果。在高中她的成绩越来越差了，女生的理化弱势越来越明显。她等着高二的到来，到时就不用学理科了，只剩下了数学是理科，其他几门是政治历史地理，都是要背的，她不怕。 到了高二，她似乎又高估了形势。高二虽然分了文理科，物理化学没有了，数学和几何又成了老大难。一提数学和几何，就像想起结巴一样，人一下就软了，低人一等。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真像个老鼠，怕人，怕光，怕所有公开场合。她只能就那么绝望地背书。 在绝望中等待不知是什么的未来。 所有的梦都安静了。 然后该结束这段回忆了。 千冢说，小宁在中学是如此的压抑，如此的绝望，我都讲不下去了。我宁愿让她直接上大学。大学时期的前两年虽然也是悲惨的，但她毕竟有希望，她的自我像残冬的小草悄悄地吸收着大地母亲的营养，准备在春天来临之时悄悄地撑破黑暗的外壳，顽强地发芽，一点点顶向地面，寻找光明。 第 38 章 小宁终于结束了悲惨的中学时代，要上大学了。在继续小宁的故事之前，千冢也讲个故事吧。 我作为小宁的代言人，或者代笔人，按说我的故事很没意义。但觉得不讲点可惜，且也讲讲吧。一讲，总感觉有不少凡尔赛感。算了，随便各位看官怎么想。炫耀也好，凡尔赛也好，克里姆林也好，白金汉也好，我只说去过的故宫。 故宫当然是借代啦。我是说，我的经历也些有意思的东西。马克思说过，每一滴露珠在阳光下都折射出五彩的光辉。 比如，小宁这次又来了，讲她的故事。不能老让她讲吧，我也讲我的故事。也凡尔赛一下。俺千冢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小宁这次讲的是她进入大学，开始认识到写作和知识的力量，从此找到了一条自强之路。她讲累了，喝水，吃点水果。我就讲我的一次帮助贫困家孩子完成学业的故事。当时我刚刚能自食其力。刚工作不久，在江苏社科院。 年轻时无聊，那时QQ刚兴起，腾讯还在拿QQ号卖钱，普通QQ号一个一块钱，申请时要直接付钱。那是我刚用上第一台手机。我就是用这第一台手机短信申请的人生第一个QQ号，直接由手机运营商从话费中扣除一块钱。 小宁边喝水边说，我那时博士还没毕业，手机是看别人用，自己没想买，反正又贵又麻烦，用起来更贵，我可不想浪费那么多钱。 千冢说，少打岔…… ……那时用了QQ，真是新奇，当时大家有了QQ号就疯狂地加好友。天南海北，不像今天那么有戒心，反正加得好友越多越代表你有本事。我也乱加。不少女孩，云南四川湖北都有，QQ聊天室也很火爆，在里面我还遇到过韩寒。韩寒当年就很凡尔赛了。开口就印数80万册，版税18%。我没和他说话，是他自己在说。大家各种加好友，加上就穷聊。大家一般也不隐瞒，在哪儿，做什么工作，甚至姓名都随口说出来。 ……其实当时也有个小心思，看能聊上个女朋友不。实际大多数都不靠谱。当时就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当时想加人，就会先看他的 分卷阅读57 QQ说明。当时没有即时签名，但有个人说明，一句话表明自己需要什么或者自己特点。QQ头像当时比较简单，都是卡通人物或动物，我觉得那个蓝色长发的最好看，就喜欢加用那个蓝长发头像的女生。在搜索陌生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蓝长发头像女孩的个人说明是“又被赶出教室了”。我加了她，申请说明就问她为什么被赶出去。她通过了。原来是她在上高三，家里没钱，交不了学费，就被老师赶出去了，她就跑到网吧上网来了。我问她多少钱，她说一百多。我说，一百块算啥，这都能难住你父母？她说，我家就没钱，我也没办法，我爸整天能愁死。原来她家是福建海边的一个村子的，父母都是渔民，父亲整天发酒疯，没能力挣什么钱。我家也是农村的，我知道农民没地方挣钱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善心大发，说，我给你…… 小宁切了一声，你是动了坏心思吧？ ……我千冢当时用QQ虽然有这想法，但那时对她绝对没有。我没问过她长相，她一直说她是恐龙。恐龙就是那时候QQ上和各大论坛上出现的一个词，极丑的女人的意思。我想想，恐龙就恐龙呗，我就帮你这次，其他我不管。于是，我让她给我个地址，我寄钱给她。结果她说她没地址，没法寄钱，她家农村的，她在同学家借住。我有点疑惑，这不会是个骗子吧？但一百块也无所谓。我问她有没有银行账号，转账也行。当时可没有手机转账，要去银行，麻烦得很。很多时候，做好人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现在只是刚开始。她什么都没有，她那么穷，吃饭都有问题，哪还有什么银行账号。我说，那就没办法了。也松了口气。谁知，到了晚上，她的QQ头像闪了起来。我很激动，难得有千里之外的女生主动找我，哪怕是个恐龙。她说她同学有银行账号，同学可以收了再取出来给她。我想想，也好，就发给我吧。第二天，我特意跑到工商银行，给她提供的农行账号转了一百三十块钱。几天后，她说她收到了。非常高兴谢谢我。我觉得感觉很开心。反正我没什么负担，能帮一个千里之外的人完成学业，自己也当了一回雷锋…… 小宁又切了一声，当心这是长骗，你成长期粮票了！ 千冢说，咦，你怎么知道？其实，从后面几年的事情看，她真不是要骗我，她家庭真的很困难，她是老大，全家的钱全给她上学了，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没机会上学了，全指望她工作后补贴他们。这第一次之后，我本想这次就完了，没想过一段时间，她又说自行车被偷了，每天花很多时间浪费在路上。我感觉她是暗示需要钱。但我想装不明白，因为不想和她扯下去了，萍水相逢的，帮一次够了。 小宁说，不长帮你怎么能把她骗到手…… 千冢装生气，宁姑娘，你别小人之心，我这时真没想什么，只觉得帮她读书是做好事。她长什么样我真不知道，当时就想，网上遇到美女的可能太小了，她说自己是恐龙，我觉得可能长相一般，未必真那么丑。但我也不打算知道她长啥样。她暗示我又需要钱的时候，我已经打算抽身了，不想再那么麻烦了。但她又说了几遍自行车丢了，好麻烦。我脑子一热，说，多少钱？她说，一百块，买辆二手的。我第二天又给她打了一百块过去。她又很开心，趁放学去网吧上网，来谢谢我。我说，没事，好好学习，考个大学就好了。不想她却突然问，哥哥你见过网上的美女吗？我奇怪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在试探我是不是网络小混混吗？我说，美女哪容易碰上，网上大多数是骗人的，都是恐龙，全是猪猡纪。她却说，侏罗纪公园有恐龙，但也有美女啊。我不知她什么意思，就说，应该有吧，但我没啥运气能碰上。她说，哥哥，你信我就是吗？我说，你是恐龙啊，我早就知道。她说，哪是，哥哥相信我是美女吗？我说，你逗我玩吗，我又不图你什么，就想帮你上学。她发个捂嘴的笑脸过来，哥哥你别生气，我真是美女啊，我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不是，我初中是校花，高中时是校花之一。我心动了动，有照片吗，发张我看看。千冢说，当时网上聊天最想干的事就是要对方的照片，不给就死磨。她说，没有，我没数码相机，也没扫描仪。网吧的电脑也没法存的东西。我有点失望，说，那就算了吧，你就好好上学。她停了一会，说，哥哥，你对我那么好，我去照相馆照一张，寄给你好吗？我其实不太期待看到她长啥样，就说，好啊。想着，反正寄给她了两三百块钱了，拿出来点拍张照片也没什么，何况，她还可能是骗我呢？两三百块，虽然能买不少东西，也算了。她说，哥哥，你的地址给我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呆了下，名字，地址？你知道不，小宁，我真的想做活雷锋，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名字…… 小宁说，切！装高尚！ ……我想了想，编个名字给她，说我叫钟扬。她说，哥哥，你名字真好听。又问，你的地址呢？地址？我又呆了，这个不好编了。给她假的可不好，我其实还是希望看到她长啥样的，她如果真寄来了，我给她假地址不就浪费了？我想了一会，想起我毕业的东南大学每个系都有单独的研究生信箱，也没上锁，可以随便拿，我租住的地方就在学校边 分卷阅读58 上，我就编了个地址，告诉她，我的地址是东南大学传播系研究生信箱，写我的名字我就能收到。她又惊讶地说，原来哥哥是研究生。我挺得意地说，是啊，你也好好学习，考研究生吧。她说，我可没这钱再上研究生了，能高考随便上个学就不错了。她又说，哥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吴月明，真是谢谢你。 ……说过了我也真就没当回事。我还真想当活雷锋了。就这样过了几天，她又趁星期天上网了，对我说，哥哥，照片我寄出了，你注意收哦。我挺意外，说，那么乖哦，那我过几天去看看。我吃过饭经常进学校散步，就顺便去看看研究生信箱。一周后，我果然拿到一封寄给钟扬的信。她的字一般，女孩式的秀气但未经训练，小巧工整。信里表达了对我的谢意。当然重点是她的照片。我是先看了她的照片，然后把她的照片捂在心口，再在激动中看她的信。看了她的照片，我都呆住了。她真的很漂亮。 小宁切了一声，又鬼迷心窍！ ……你别打岔！真的是这样。她长得像谁吧？后来有个电影叫《指环王》，看过吧？像里面的一个人。 小宁说，我就觉得里面开花的精灵王子和王子他爹都很帅，随便嫁一个都成，女的一般…… 千冢也切了一声，说，想不到你小宁也是花痴。里面的女演员也漂亮啊，特别是那个男精灵爱隆王的女儿，特别像她。每看到指环王，我都好难受。 ……我对她说，你好漂亮，好好学习，一定能有出息的。我想的是，她那么漂亮，只要随便努力下，找个家境比较好的，经济问题一下就解决了。她很开心，发了一串笑脸过来，却又说，哥哥，我身高166，体重98，你觉得怎么样？我心中又一抽，只说，很完美，再胖一点点吧，你太瘦了…… ……后来帮她的次数就更多了，心甘情愿。梦中经常是她，经常是，但没有用，看到眉目有点像的女孩子就心痛得要死。只要她提，我就给她打钱。最后一次是她要毕业了，有机会提前上警校，说是要送礼才能上，我给了她三千，心里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帮得太绝望，想收手了，让自己轻松点。反正今生都不会有交集。 小宁同情地说，你可以去追啊，直接告诉她你单身，你喜欢她…… 千冢痛苦地说，你好了疮疤忘了痛，别忘了我和她都是网上交流，几乎没电话过，就那两次电话也是她说话，我基本不说什么。打字我不口吃，真实相见可就完了。我这样子，怎么可能照顾她和她那一大家子？ 小宁切了一声，人是要成长的！ 我这样的人这样的状态，有啥好成长的！千冢低声发狠道。 小宁做出无奈的表情。小宁比谁都知道心理问题的麻烦。十年能解决就是好的了。她自己用了二十年都没解决。 ……她上了警校之后，谈了男友。我心里很难过。但我装不在乎，帮她出谋划策，怎么考察男友。她说，男生为什么都变那么快，一说不行马上去追别的女生，男生什么人都能那么快爱上吗？我笑说，男生都是猪！不要理他们！再一段时间，她说一个师兄家庭不错，长相一般，对她很好。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让她好好处。 ……再有一天。她不是发QQ，却是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一接，她就不停地哭，说不出话来。我让她不要急，好好说。但她没说出话来，只是哭。她努力地说了几个字，哥……哥，我……下回……再说。挂了电话。我觉得不妙。过了几小时，到了晚上，她又打电话过来，这次平静多了，我问她为什么哭，是不是需要钱了，她说不是。她却说，哥哥，对不起，我上午没好好说话，哥哥你不要生气。我说，没什么，你调整好心情就好。她又哭起来，我说，没什么，没什么，过去就算了，总是要过下去的…… ……她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呆了好久，心如刀绞。 小宁说，千冢，你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看出来了你有多爱她。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敢说。我还知道，你从她哭那一刻起就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千冢说，不要说出来…… 小宁说，我不会说的。又说，其实她心里是有你的，可能是报恩心理，也可能是真爱你。 ……之后几年，想起她我就心里抽搐。但我没有办法。似乎越在乎某个人就越觉得什么都配不上她，何况是我们这种特殊的非正常人类，小宁，你肯定明白的，是吧…… ……她毕业了，男友和她分手了，因为她不想去男友家那边。她脾气有她爸的基因，很倔。后来她又谈了几个男朋友，问我有什么建议。我说，既然你一直不能放下穷家庭，就只能找个家有钱的，爱情就算了吧，不过你那么漂亮，找个有钱的又爱你的应该不是问题。她说，也难，我发现男人太色了，交往几次就要上床，女孩的身体那么贱吗？我说，女孩第一次很珍贵，过了这次，基本没什么了。她说，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看了多少书多少人了？她沉默了。我又装开心，逗她说，你的第一次早没了是吧？她发个羞红的脸来，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我心中一抽搐，说 分卷阅读59 ，就是你那次给我打电话哭的时候。她真的沉默了，再也没说话。我觉得她生气了，就也怏怏地下了线。 ……第二天，她又上线找我说话。她已经在当地的派出所工作了，基本还不错，有电脑用，每天都能上网。她很开心地说，哥哥你有对象了吗？我呆了会，说，有的，正在谈。她说，好啊，哥哥心那么好，工作也好，肯定能找个好姐姐的。我说，正在处，再看吧。我又建议她说，你现在找对象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么要钱要么要爱情，你更需要的是钱，爱情只能是附属，赶快把自己嫁了吧。她说，我还年轻，我要找个能震得住我的！那时她才23岁，当然年轻。我也就没说什么。经过几年的痛，我心中的遗憾似乎越来越少了。因为她实在是太麻烦了。而我的状态没多少变化。我没法面对她。 ……她还是经常找我说她的感情情况。我发现，她老是向男友们要钱。因为她家事太多，父亲发酒疯和疯狂家暴，母亲有病，弟弟妹妹都不省心，初中没毕业都还折腾，不是没工作就是做生意亏本还整天打游戏在街上赌博，没钱了全都找她。她办了好几张信用卡来透支，每个月都为了最低还款焦头烂额。她确实不容易，她太想肩挑起她整个家庭，但她实在又挑不了。我每次都训她，你要学会拒绝，你自己上了大学不代表你非要养你一大家人。但她就那样想。透支到没法透支了就找男友要钱，一般的男友看到她这样，几次之后基本就要放弃她了，她的家庭拖累太严重，她应该是今天所说的最严重的伏地魔。后来还说官二代富二代奥迪男之类的追她，她的外表完全能配得上他们，但她的家庭毁掉一切，最后都不了了之。后来还找我要钱，我给了她几次，每次都训她，说我再帮你就是害你，你必须自立，你必须学会应付你这些亲戚，有钱就给，没钱就算，不能让自己借债，不然你三十岁也嫁不出去。但她似乎做不到。我训她，她也不回嘴。后来，二十八岁那年，她嫁了个老实人，做了妈妈。她的情况我就没再问过，她有了她的家庭就可以了，总算有人愿意接纳她那个家庭了，是她的幸福。 ……最近一次是5年前——只是某种心灵的交流，QQ已经越来越少有人用了，微信挤垮了QQ，我偶尔打开下QQ，看到她还是我好友里，无意中点开了她的空间，还是十年前的内容。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本来QQ一直是灰色的，我看过之后她的头像一直亮了两天，之后就再也没亮过。她一直是十年前的头像，笑得很灿烂，很美丽。十几年来，我做梦都想抚摸一下那张精致的脸。 小宁同情地说，你好可怜，千冢，我摸摸你凄惨的小脸吧…… 千冢说，你不要破坏这美好的苍凉…… 小宁说，她比我幸运多了，长那么漂亮，还能遇到你。我最艰难的时候连网络都没有，还一直只是丑小鸭，只能自己硬耗。吃饭拼命省，经常馋得偷偷流泪…… 千冢说，陷于绝望之中也是一种美…… 第 39 章 千冢说，上次给小宁讲的故事一方面是给小宁一个交换，她讲了那么多秘密的往事，我不讲点我的小秘密对不起她。或者讲了个活雷锋的故事有凡尔赛风格，也算了。另一方面，其实我讲这个故事，还有一个重要的用意，我没说出来，因为它涉及到小宁自己的性格。 小宁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我能发现，但不能明说。我们总是对别人很清醒，对自己稀里糊涂，不是吗？而且，谁都难逃一个定律，自己的缺点自己清楚但不准别人说，即人人都是顺毛驴，不是吗？我又何必去摸小宁那美丽的逆鳞呢？ 我想说的是，基因决定命运。或者是性格决定命运，真的是如此。基因决定了一个人包括性格在内的大部分发展可能，环境会有10%到30%左右的左右性格和命运的可能。口吃就是后天环境之一，对我和对小宁的改变都是致命的，我们交流能力降低为几乎为零，很多口吃者一生都难恢复一半。我和小宁很不幸落入了那30%之中，那就是变成了几乎100%，我们用了几十年来恢复，也达不到正常的70%，小宁还好，能到70%，她比我能忍耐，而我人近中年还达不到正常人的50%，所以会面对很多事情的懦弱让人不可思议。我无法对别人解释。只能一个人消化一切。 回到小宁的问题。她的性格问题家庭影响很大，就是对待家庭成员的态度。这却是她性格的盲点。和我帮助的那个女生一样，都是家庭影响她们的性格。吴月明，好心痛的名字，三个字就能让我痛上一生，不敢回首，她的问题是家庭控制了她，她嫁给谁都要带上她的整个家庭，这是一种伟大，也是家庭阴暗的延续，她的弟弟妹妹会继续把依赖家庭不思进取的阴暗传递给下一代，而她的后代可能也继续是贫困之下的伏地魔。对于小宁，她延续了家庭的不屈服的基因，这是光明的一面，同时她也延续了固执和强硬，在家庭中几乎一点都不容忍别人，如她所说，如果不是这种性格，她就活不到今天，但也是这种性格，使得她在家庭中相当强势。这涉及到一个人类的大问题，很多人素不相识的相隔 分卷阅读60 千里，突然一朝相遇，相亲相爱，以致要在一起相守到天长地久，这是爱情或欲望的奇迹，但谁知道对方的性格如何，进入家庭后会是什么状态，会不会什么可怕的表现，比如家暴，比如歇斯底里，比如毫无责任感，比如冷漠？ 实际上，这都需要观察。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最关键的。小宁继承了家庭的强硬和暴躁基因，后来又形成强大的忍耐力，后来又越来越独立。但也形成了她在家庭中过于强大。有问题就不想妥协，像某些英雄一样宁折不弯。家庭不是民族国家，不是人类大义，万有引力和儒法权术完全失效，家庭内部是互相理解。她没意识到这一点，终是孤身一人。 小宁实际也是有反思的。她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结婚后的最大变化，是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骂陈远。那个她曾经以为能给她带来一生幸福的人。结婚后不久她骂他懒，骂他生活习惯不好，骂他无能，骂他没本事，骂他挣钱少。陈远有时候暴跳如雷，多数时候是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家庭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有时候，她想起娘骂爹的场面，妗子骂舅舅的场面，三羔晚娘骂三羔后爹的场面，队长家的骂队长的时候也经常那样。她又想起喝药死去的平林奶奶。平林奶奶是小宁在农村看到的极少数不骂丈夫和婆婆的媳妇，但却反被欺负到死，这让她想起萧红的小团圆媳妇，因为太过善良，婆家的人谁不高兴都打她出气，十几岁就被欺负死。人类世界似乎容不得好人。如果平林奶奶性格强一点，就不至于那样横死。但也未必，似乎一个家庭总难维持平衡。她似乎又感觉到，影响人的实际上主要还是在家庭传统。小宁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她是饱读诗书又极善思考的文学博士和全国名校的讲师。深入思考的时刻，她已经是985高校的副教授。她此时真是只得叹息，人都逃不过家庭的影响。哪怕你自己再厌恶自己的家庭，等你长大后，你就成了你妈或你爸。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没人能逃脱。 此时，小宁要跳出来取代千冢，作为整本小说的讲述人，姓千的这家伙总是吞吞吐吐，该说的不说，误人子弟，男的就算了，那么多好姑娘缺少我的经验和教训要吃多少男人的苦！我知道他也口吃过，我们曾经在一个口吃训练营里一起训练，一起练胆量练说话，我原谅他也对口吃有强烈的恐惧心理，但用电脑打字不口吃吧？但他居然手也口吃了！真该照他屁股上踹一脚，让他装神弄鬼祸害良善！当然也可能是他没结过婚，不知道婚后男女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那且原谅他吧，就如强迫他生个孩子肯定失败，他没那功能。我赵宁是要给大家一个建议，特别是女生们，这与结巴不结巴没关系，要找对象，就要看对方的父母，睡几觉同居几个月几年都没问题，一定看准对方父母是什么性格，父母的关系如何，如果发现对方有家暴传统、黄赌毒或父母间严重不和谐，不管他现在对你再好，一定果断分手！那种看似温和实际浑浑噩噩混日子过的也不行！等婚后，激情消退，他就会变成他父母的模样。总之，从遗传基因和环境影响上看，人会不由自主地复制父母的生活模式。女人们常犯的错误是，我们在恋爱中经常以为我们会过着与父母完全不同的幸福生活，实际上还是在重复他们的悲剧。为了自己一生，一旦发现问题就要果断抽身，不要搭进去一生，十年八年浪费过去，人老珠黄还什么都没有，却被扫地出门，到时再到处找人诉苦，人家绝不同情，只会说你是祥林嫂。当然一些男生也可以这样去试，客观地说，女生比男人更容易毫不迟疑地复制上一代的生活模式。 千冢说，上次讲完我的活雷锋往事，不过对家庭发表点小感想，小宁居然偷偷地骂我，我千冢知道，我很大度地一笑，我和她是多年的生死之交纯洁友谊，她翘下尾巴我就知道她要拉啥颜色的屎。哼，和我比恶毒，她还嫩点！但她说的是很道理的，我的人生经历没她丰富，这一点上我不能否认。虽然我一直找不到作为我的主人公的小宁的天赋在哪儿，但她还是很优秀的存在体，比较好地体现了一沙一世界，她是“一虫一宇宙”，只从她体内的七十万亿个细胞和八百万亿个寄生物就能明白一二。她一个喷嚏就能把四千万个细菌播撒到空气中！各位看官，你能做到吗？哈哈，你们上当了，其实每个直立行走的两足虫类都能做到。小宁只是众虫中的一员，普通的一员，不过语言控制系统出了点问题，人类称之为结巴而已。 既然小宁把我出卖了，我也就坦诚点。我和她实际相识于上海，我们都是口吃协会训练营的一员。我们都因为口吃极度痛苦，无法像一般人过正常的生活，所以我们在一起就是结结巴巴地诉苦。大家把曾经的革命话语模式拿到一群失语的口吃者这儿来，不是对革命的亵渎，而是我们发现诉苦模式的新功能，它对口吃者至关重要，要不是它，我们中间的很多人都无法正常活下去。诉苦，一方面让我们在封闭的同病相怜的群体中发泄自己的痛和绝望，另一方面是训练说话，我们不敢在正常人那儿说话，只能在同样的严重口吃者那儿才敢一分钟十几个字地说话，没人笑你，大家都在鼓励你。那几年，网上的吃友们那 分卷阅读61 么活跃，大家都用手和笔讲述自己的口吃苦难，一起活动，一起游玩，一起吃饭，在痛苦中寻找快乐，真的是个奇迹。训练一段时间，大家都真的明显感觉到了进步，不少人居然能说话很流利，一说一大片，虽然在现实中大家仍然胆小猥琐，但毕竟有了这样的成功，还是很惊喜。可不要小看这种猥琐的惊喜，它对神经的修复和自信的提高很有好处。小宁是其中较严重的一个。千冢我也是。所以我和她交流更多。我能看出她的眼睛里无限的悲伤和绝望。她长得很清秀，从她白嫩的脸纤纤的手修长的腿那儿我时时能看到薇诺娜·赖德、爱玛·沃特森、康妮·尼尔、奥黛丽·赫本、艾米莉·勃朗特和曾华倩何晴蔡家丽杨冥范冰冰的影子，我好喜欢她。真的好喜欢。当时我也单身，她也单身。后来她有了男友，我还是单身。再后来，她又单身了，身边多了一个孩子。我还是单身。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去追她。我不敢当面向她表白，口吃者在越重大的事件面前越张不开口，宁愿恐惧到天昏地暗也不愿口吃一次。幸好人类发明了电脑和手机，可以发邮件，可以发短信，真是口吃者的福音。但信息编辑好了几百次，我都放弃了。唉，你们谁能理解一个一生都要被口吃的恐惧牢牢抓住的可怜男人的心理？想过没有，两个口吃的人，都是精神和大脑都受过严重伤害，对说话这一最重要的交流方式一直心怀恐惧，又如何能在一起生活？ 所以，很多次我都放弃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觉自己的伟大。 我放过了她。她也放过了我。 第 40 章 小宁说，那个故事，我其实在口吃论坛上看到过，当时我还想，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傻的男吃友，真是一吃傻千年啊！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千冢这个家伙！中国口吃协会论坛，上海口吃协会论坛，南京口吃协会论坛，他都发了，有多疯狂！当时论坛很火爆。现在大部分都没有了，包括他的帖子也一起消失了。他当时用的网名。当然他现在的名字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真名是什么不？我先不说。等他哪天太过分了，再给你们人肉他的机会。看他多阴险，为了骗我的故事，居然把这都讲出来了。看他那可怜样，我不戳穿他而已。他也是情种啊。看来每个人，不管看上去再木呐的人，心中都有另一番鲜活的天地。 千冢说，女人善妒善恨也善忘。小宁也不例外，我统统原谅她。回到我们的故事吧。 那个幸运的叫吴月明的美女高中生在千冢的支持下上了大学。小宁一个丑小鸭也上了大学。有一点挺像的，两人都是专科。 高考了，舅舅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高考那天，舅舅和姥姥特意到学校看她。姥姥坐着舅舅的大永久自行车，十几里路也就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但小宁很感动。她一辈子都觉得没看错舅舅。舅舅和姥姥给她了点吃的，四个苹果和两个烧饼，还给了她5块钱。 三天的考试，实际她并不紧张，反正最后的审判已经到来，她已经努力了，考完了也没什么感觉，她对考试向来是懵的，只管耕耘不管收获，考完就两眼一闭两腿一蹬，随它去。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 一个多月之后，分数出来了。小宁过了最低分数线。但是，按照农村的说法，那也叫考上了。不管中专还是本科专科，过线就是成功。 千冢说，别期待在小宁身上能发生什么奇迹。她的所有的成功都和她的努力直接相关。像高考，我要是让她考个市状元或者县状元多好？那怕是个村状元也好。可惜，小宁的特点就是找不到天赋，只剩下绝望的努力。 她是零点一分的天赋加上九十九点九分的汗水和泪水。 村中间的援朝，哑巴的哥哥，考上了贵州师范大学，是正宗的本科。小宁和他比就差多了。三羔没考上，离最低分数线差了十几分，要上大学，就要上自费，一年好几千，相当于农民好几年的纯收入，他晚娘肯定不会出这个钱，所以三羔就在家务农了。 小宁考的大学是比较低那种，是本科之外的教育学院，只有专科。本来小宁的分数只够上中专，但教育学院扩招，就直接提前招生，把小宁也划了进去，对小宁来说，算是赚了。 教育学院的学生素质也就比职高好那么一点。学校也自甘为下，什么都争不来。幸好这是苏北最大的城市，设施比一般城镇还是好太多了。而且对小宁来说，这都成了好事。别人不强，自己才容易强起来。就像一群鸡，任何一只鸡周围都是鸡，没有鹤立鸡群浑水摸鱼的鹤，大家都一样平庸，如果有一只鸡稍微强一点，那就很容易就成了鹤立鸡群之鸡。 刚进入大学时，小宁每天都心惊胆战。对她来说，几百里之外这个大城市是绝对的他乡。她只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刚进宿舍，8个女生一起，都是高架床，她在靠南窗的上层。姥姥和舅舅送她来就回去了，把她一个人留在无边的恐惧中。在宿舍睡觉的第一晚，她一晚上都瑟瑟发抖。 大学之后，小宁的心理问题实际进一步恶化。口吃的状态仍然是非常严重，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分卷阅读62 她还发展出了新的心理症状，走起路来，只要有别人在附近就会浑身发抖。 可能离开家乡更远，心理上的无助感更加强烈。接触社会越多，越感觉到自己的无助。 大学里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尤其是大家似乎都特别能说，有人还得过市演讲比赛大奖，这正让她极度自卑。 大学的生活倒不成问题。国家政策还不错，解决了她的基本吃饭问题，不用向姥姥和舅舅为了吃饭要钱。这学校档次不高，但也有奖学金，奖学金是分等的，但实际大家都有，一等和二等的叫奖学金，三等的是剩下的全部人都有，叫助学金，从钱数上看，一等比三等一个月多20块钱。她也就大度地不争了。 在这儿千冢开了个玩笑，实际她一向自卑，不敢想能考到班级前几名。所以奖学金给就给，不给就算，她全当和她没关系。过了一个学期之后，小宁才鼓气勇气争奖学金，因为钱数实在不少。她一个月也就吃20块钱，多出来的全是剩下的。这是后话。 千冢说，实际上她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为都达到了心理障碍的极致，严重口吃伴随着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但是，各位看官，也不要着急，这时真是小宁黎明的黑暗。远离了家乡，陷于绝对的无助之后，小宁反而要褪变了，只是她需要一个契机。 那是绝处逢生。生而又死，死而又生。 第 41 章 在大学里，小宁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发出声音会让人注意。 她开关门都小心翼翼，绝不会咣当一声关上门，如果别人那样关门，她会吓一大跳。 一点声音都先吓自己一跳。 鸡鸣狗叫在她的感觉中都是震耳欲聋的恐怖之声。听到窗外传来高声说话的声音，她就会很紧张，如果有人在外面吵架，她就会发抖。 她觉得自己特别像契诃夫的那个套中人别里科夫。心里整天默念着：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她什么都认为是自己的错。感觉自己对不起任何人。 面对所有的人，她都感觉自己的存在多余。不但多余，还让所有人都感觉不舒服。 经常在没人的时候自己打自己的脸。特别是和一个人说过话，尤其是长辈或重要人物，她总觉得自己让别人尴尬，让别人一下坏了感觉。让别人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一只毛毛虫的蠕动一样浑身脏电乱涌。 洗衣服是自来水，比乡中学的高级多了。一个巨大的水房，里间是贴了洁白的瓷砖的厕所，外间是一个巨大的水环形水槽，十几个水龙头。整层楼两三百个学生，就这个大水房。小宁感觉挺壮观的。洗衣服时她多数趁没人的时候。有人在的时候她觉得别扭。她一个人洗也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哗哗的水声让她很不安，她总是把水调得很小，放满盆就马上关上。不像其他人总开着最大，发出瀑布一样的巨响。那要浪费多少水，她心道。还有人在洗衣服时拼命的唱歌，不要说楼道里，一里之外都听得到，她就好为那个人尴尬。她可不敢弄那么大动静出来，让别人以为一个神经病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她其实很羡慕那样的人的。男生宿舍楼也经常传来这样的嚎叫声，那是一种敢于不要脸的胆量，她没那胆丢那样的丑。 大学里洗澡是好事，水不花钱，虽然凉了点，她经常在水房的淋浴头那儿自己冲。特别是来例假的时候，洗干净能让自己感觉好一点。但她也是赶快洗完，边唱歌边洗澡那活她一点也不敢干，她宁愿一点声响都没有。她就怕别人知道她在哪儿在做什么。 大学的好处也很多。她再也不怕人说她骂她了，她指妗子那样的人。她就是她自己。大家说起话都很客气，有什么不高兴的也不会像妗子那样骂街。她似乎轻松很多。 但她没想到，她还是一进宿舍就得罪了一个人。 小宁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校园里，她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她在大学里刚有了一个新发现。 周围总是一片喧闹声。每天都人在宿舍楼的洗澡间里洗澡，发出响彻云霄歌声。她适应了几天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这世界很奇妙，总有人的快乐就是疯狂。但别人为什么那么快乐？因为别人就那么快乐，自己就永远都不快乐。 实际上，她也偷偷地找到了自己的快乐。那就是学校的图书馆。大学的图书馆可就好多了，可以自己拿刊物去看，还可以借不少书。这样看刊物时他就省了说话。这个图书馆还刚进行了升级，有技术最先进的借阅系统，还能不用开包，就扫描到你有没有偷书。更重要的是，这儿借书不用告诉图书管理员你需要什么书，你自己进去找就好。一大排一大排，全是书，整整两层楼全是，高中那个图书室简直就像个鸡窝。她借很多书来看。书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快乐。开始她是看小说，各种小说。她学的专业就是文学。这更需要看各种小说。 从读者角度看，读者在阅读小说的时候会把自己代入，这是接受美学的一个范畴，读者获得阅读快感的主要原因正是读者想象自己是主人公。但对她来说，那么多的小说，那么多主人公 分卷阅读63 ，都与她无关。她不能想象那就是自己，即使被情节深深吸引了也不行。瞬间的梦幻感，一下醒来，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哪配是那些主人公。哪怕祥子这样悲惨的，像别里科夫那样的套里的小人，张爱玲的葛薇龙，金庸的小龙女、琼瑶《窗外》江雁容，都不是她能代入的。人家都不口吃。丁玲更不用说，多有勇气，一个人同时和两个男人恋爱。萧红的女主最惨，但也没一个女结巴，都很正常，金枝死了孩子死了丈夫之后做了□□也比她活得有光。她们再苦也比自己好。还有张爱玲的曹七巧，苏青的女主，沅女士，庐隐里私奔的女主。她都无法代入。人家多有勇气。至少活得正常。哪像自己猪狗不如。 外国的更不用提了，随便一个，斯佳丽（飘），凯瑟林（呼啸山庄），爱丽丝（梦游仙境），欧也妮（葛朗台），冬妮娅（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艾玛（包法利夫人），斯旺夫人（追忆似水年华），简爱（简爱），玛格丽特（茶花女），伊丽莎白（傲慢与偏见），安娜（卡列尼娜），柯赛特（悲惨世界），苔丝（德伯家的苔丝），玛丝洛娃（复活），绿蒂（少年维特之烦恼），哪个她比得上？和外国女性们相比，她觉得自己更是猪狗不如。 从内容上看，有些作家她很不喜欢。如尽管琼瑶很火，正如日中天，在大街上的卖盗版书的三轮车上、公园的小路上肯定有她十几本书在卖，报纸上说经常有女生因为琼瑶的小说自杀，不少人对琼瑶进行批判，说她引导少女误入歧途。小宁看来，琼瑶尽管在小女生中很火，她还是不喜欢琼瑶，琼瑶才华一般，就是个通俗文学的料，除了《窗外》还有点真实感，师生恋来自她自己的经历，还算正常，之后的小说越来越极力堆砌宋词一般的诗意，却越来越庸俗，把爱情变成大富人家的专属，人活着似乎不要工作不要吃饭，只要有爱情就行了，特别是《碧云天》这样的，看上去让她恶心，琼瑶在她眼中就是个绝对的男权主义者，她就是男权的女奴，男人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女主们同样毫无骨气，只知道为有钱有貌却无良的男友死去活来，就是没有自我。同样是女作家，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之类写得故事有深度且吸引人，文学水平强琼瑶百倍，故事讲得非常有吸引力，场面与当时的现实非常接近，而且很有宏大感。但小宁却很敏感地感觉到一个严重问题。奥斯汀作为一个以作家为职业的女性，立场与琼瑶没什么差别，她们的差别在于文学才华。她们骨子里都是男权下的女奴，不但自己坐定了女奴，还要教天下的女人们做男人的奴隶。《傲慢与偏见》《爱玛》这些小说，都在写一个女子的“成长”，奥斯汀还总要设置一个非常“成熟”非常“绅士”的男人作为她们成长的“导师”，实际是从丁玲式的桀骜不驯到张爱玲式的乖乖地依附于男人，奥斯汀是由衷地想变成男权下的驯服的女奴。在这儿她也看穿了张爱玲的悲凉，实质是一个女人想找一个男人来依靠而不得的哀叹，张爱玲自己和小说里的女人都那样的人物。看透了这一点，她就对张爱玲相当不佩服，明明那么有个性那么独立的女人，且极有才华，为什么非要依赖胡兰成那样的见一个爱一个恨不得娶遍天下女人的无良男人呢？还是性格悲剧。张爱玲她意识到了不对，果断地离开了胡兰成，但还是把握不了自己，在美国了嫁了大她20多岁的美国老头，本以为能受点照顾，实际被拖累十几年。实质是她突不破男权，就是要按世俗的规则办事，把自己变成心甘情愿的奴隶。 相比之下，她宁愿看金庸，还有男子的家国气概。其实，她羡慕的是那些来去自由的男女侠客，什么都不要管，心情好就停，心情不好就浪迹江湖，能爱就爱，不能爱就离开，不多一句话。那才是她向往的。她喜欢段誉和令狐冲那样潇洒不羁无功利之心的人，相对令狐冲的惨，相对于郭靖乔峰的家国情怀，她更喜欢只爱红颜不爱皇权的段誉。 可惜……她心里又痛痛的。 她很不喜欢那个随便杀人的李莫愁，但她对负心人的果断与无情她挺欣赏，李莫愁看上去是个挺女权的人物。如果能像她那样武功高强，且独来独往，却无人敢惹，那样浪迹江湖真是人间至情至景。她也想放弃眼前的一切，去寻找自己的江湖。 尽管，她有点明白自己的深层心理动机是什么，但她不愿想。 第 42 章 刚上大学那几个月里，她会在星期天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带着一个馒头一点咸菜和一本书到山上去坐。她没有朋友。她对什么都充满了恐惧。那十年是她最糟糕的十年。口吃基本摧毁了一切。远离了家门，姥姥远在百里之外，她所有的只有恐惧的孤独，或孤独的恐惧。 坐在高高的山上，看山下芸芸众生，却绝没有超脱的感觉。而是遥遥的恐惧。只不过把在人群之中的恐惧拉远了些，但还是无法根除，因为她还是必须要回到人群中。不在人群中，她没有意义。在人群中，她找不到意义。 看到美丽的风景，山上的树在山坡上倾斜生长，如山的硬挺的头发。太阳从林间照下来，似乎挺美。 但一回到自己， 分卷阅读64 就是树下永远的阴影。为什么自己的亲人都抛弃了自己？ 她记得很清楚，娘消失之后，爷爷这边一家大乱，一家灰头土脸，面临着乡邻的非议和嘲笑。小宁只隐约知道，娘是跟一个男人“跑了”。大大气得整天大骂。从之前娘和大大吵架的情况来看，大大外面也有人。妹妹自杀后，娘彻底走了。大大很嫌弃她，最讨厌听她说话。奶奶的话是，女孩没用，养了白养，才不想费那个功夫养别人的孩子。大大是暴躁脾气，一不高兴就跳起来，一言不合就打人，在他面前，她只有恐惧。大大不要她，她不觉得遗憾，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好。爷爷就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奶奶说那么绝情的话爷爷就那么一言不发，肯定奶奶就代表他了，她对爷爷也没什么遗憾的，反和也没对她好过，爷爷脾气和大大一样，一言不合就骂就打。但娘最让她疑惑，娘最该带着她走，即使找别的男人去，也不应该一言不发抛弃她就走，一句话都没有。娘离开的那两年，每天晚上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她都偷地流泪，想着娘。希望哪一天娘能来带她走。 她在姥姥家那边上了一年学之后，娘来看过她。她当时就哭了。她不想见娘。娘穿着红袄，看上去比一般的农村妇女洋气多了，不知她在哪儿。记得娘只抱着她哭。她也哭。她很不习惯娘那样。娘说，不要记恨娘，长大了你会明白。当时她就想，我怎么才会不记恨你？娘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是她当时觉得奇怪。娘不看她，边擦泪边说，娘有句话，看着你也要长大了，你长得有几分像娘，要小心男人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别被他们欺负了。我们天生没力气，你要记住，女人最厉害的地方是牙齿。 这句话小宁一生都记得。后来棉花地中二罗狰狞的脸证明了女人活在世上的最大危险是什么。后来，她在学校上课时娘又来看过她一次，娘这次似乎神情比上次差很多。老师告诉她她娘来了，她就有点懵。到外面，娘上来就抱住她，说，闺女，长那么高了，娘对不起你，你听姥姥的话，好好对待你自己。她也哭。娘说我等会就得走，娘也没啥钱，我这有一块五毛钱给你。掏出一个旧手绢，打开，里面是几块钱，娘拿出一块五毛钱来，是新钱，刚出没多久的，淡褐色的纸币，一张能买很多东西。一块钱的正面是两个少数民族姑娘，背面是长城，是她见得比较多的纸币。五毛的也是淡褐色，正面也是两个少数民族姑娘，背面是大国徽。以前的一元的是深粉色的，正面是个女拖拉机手，背面是草原和羊，五毛的正面是工厂的女工，背后是花托着一个蓝色的数字5。这两张钱每一张都能买很多东西，除了交学费，她没机会拿那么大的钱。娘手里这两张新版的更好看，挺刮刮的。看着那能换来很多糖果、瓜子、花红、焦米团、苹果、桃、肉合子、油条、烧饼这些她做梦都想吃的东西的钱，她却不接。娘硬给她，哭着说，闺女，娘对不起你，你就拿着吧，娘真的没多少钱…… 娘越说泪越多，抱着她大哭起来。拿着钱的手就在她左脸边，她闻到了非常亲切的钱的味道。多少年以后，回忆起这个场景，小宁都非常清晰地记得那两张巨大的钱的样子和新钞票才有的奇特的气味。 她还是不接，娘的泪流滴到她头上和脸上，她也大哭起来，死抱着娘。心里说，你为什么不要我…… 老师听到了。走了过来。就是那个班主任。 想到班主任，坐在山上的小宁的泪就戛然而止。她清楚地记得班主任说了什么，他说，别吓着孩子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说着过来拉小宁的胳膊。 二年级的女语文老师也过来了，她扶着小宁的肩，把小宁拉了过来。小宁感觉得到，这两个老师都对娘没多少好感。 小宁离开娘的怀抱，擦着泪。娘手里捏着钱，边抽噎边说，没啥事，我就看看俺闺女。班主任又说，你别吓着孩子。女语文老师也说，是的，让她好好上学吧，别吓着她了。 语文老师对小宁说，你回教室上课吧。小宁没说话，看一眼娘，转身走向教室门。娘急忙挥了一下手中的钱：闺女，给你钱！您娘的一点点心意！ 小宁头也不回。进了教室坐下，趴桌上哭。娘走到教室门口，要进来给她钱。校长也过来了，和班主任及女语文老师一起把娘拉走了。小宁听到娘的哭声远去了。她没抬头，她的眼泪比娘的还多。 十年后的小宁想起那一幕仍然在山上的一角泪如雨下。她仍然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现在又到处惹人厌，活得一如既往地死都多余。 她抱着身边的树，泪顺着树身流下来，注入大地。 第 43 章 小宁非常节省。她的三等助学金二十九块六毛，不知他们是怎么算得如此精确的，而且是直接发菜票和饭票，吃不完可以退，不够可以再买。这意味着她只能吃那么多。她一定要节省，绝不多能多吃。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不能再给姥姥增加负担，她实在张不了那个口了；另一个是，她可不想对着那个半尺见方的小窗口说买几块钱的菜票几斤饭票，那种 分卷阅读65 情况是结巴的噩梦，是最难说话最容易结巴的时候。这个问题实际直到她博士都没解决。总之，最容易口吃的场合，就是空对空地对打菜员说要哪个菜，在公共汽车上买票报站名，商场里买看不到的东西，打电话说自己是谁，在公众场合介绍自己的名字和家乡，都是最大的恐惧。这种恐惧一般会伴随到中年甚至一生。所以，小宁即使不用节省，她也不想买饭票。何况她必须省钱。 所以，她脑子天天想的是如何省钱。她像个苦行僧一样折磨自己，经常舍不得吃菜。饭堂的菜太贵了，最便宜的一般都要两毛一份，还是素豆芽，5分钱都不值，带点肉就三毛，五毛，炖鸡要一块，更坑。刚进大学那段时间，她就半个月基本上每天早上买一毛钱一份的咸菜，中午买两个馒头和二两菜饼，菜饼是晚上吃的。一份咸菜吃两天，一天的菜金就是五分钱。她觉得自己不配吃菜。 大学前两年，是她一生中最瘦的时候。她的身高基本达到最高点，体重却是最轻，也就80多斤。因为她连馒头都要精算着吃，早上一个，中午一个半，晚上半个加二两油饼。而在姥姥家，主食还是没限制的，想吃就吃。在学校，全靠她自己，在她眼中就全是钱，全都要努力地省。她就那么苛刻地折磨自己。她心中是一个念头： 想吃好的？你不配！ 这样算下来，她一个月也就吃十几块钱，二十九块六毛的助学金有时能剩下一半。每次生活委员在班级里说要退饭票时，那都是她最有成就感的时候，每次都是她退得最多。以致修长的帅帅的长着好看的浓眉毛的男生活委员问她： 你不是生病了吧？吃那么少？ 她笑笑不说话。 生活委员又用好听的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赵宁，你那么瘦，也不用减肥…… 她还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帅哥和她说话，她实际正在惊慌失措中。 生活委员走了，她又趴桌上骂自己无能，那么帅的帅哥关心自己，怎么就无能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呢？ 一个男生却飘来一句，她家穷呗，看身上那补丁！ 小宁没转头。她却记住了那个恶毒的声音。 然后又一个风吹般缥缈的声音，结巴…… 她又记住了。 经历的人越多，小宁越明白，哪儿都有恶毒的小人，避都避不开。因为，你遇到十个人，里面总至少有一个小人。小人最喜欢抓人缺点。她越来越明白小学的班主任不过是她一生遇到的几百个小人之一。 但明白不意味着原谅。小人通常活得更不顺，因为自己作而经常被人整。多少年以后，小宁看到了太多这样的事情。 小宁这时就会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你惹我，你活该！ 时候没到，小宁就会对自己说： 不用我动手，自然有人整他！ 这就是伟大的阿Q精神。中国人的道家内核使得中国人的此种忍耐力登峰造极。梁启超鲁迅带领全国知识分子全国人民批判国民性批判了上百年，小宁却不以为然。名人的固执和盲点比阿Q更甚。 不是阿Q，我活不到现在。她对自己说。 阿Q也会愤怒。阿Q也会饿。阿Q也会嘴馋。 小宁就这样女苦行僧般残酷地对待自己。经常一天就那点咸菜和一点油饼。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室友们天天吃好的，鸡肉，排骨，鱼，午餐肉，火腿，狮子头，都是她特别想尝一下的。但实际上她好久连青菜都舍不得吃了。天天馒头配咸菜，晚上的二两油饼是她唯一的美食。 上午四节课，她上到第二节下课就饿得肚子咕咕响了。下面的第三第四节让她觉得无比漫长，正好又是那个无趣的古典文学老师，照本宣科地念教材，又一副很不自信的样子，猥猥琐琐。小宁很看他不上。都做大学老师了，又不结巴，那么猥琐为哪般？越厌恶，就越感觉饿。看着那白白胖胖不自信的大脸，越看越像电风扇，又越看越像大肉包子。 ……肉包子很香。发面的，好面的，白白的，咬开里面全是肉，特别香。一毛钱一个。小宁的口水又开始泛滥了。 我要吃菜，她对自己说。 我要吃菜，我要吃菜，我要吃菜…… 她花三毛钱买了一份肉丝包菜。 那菜一大盆，就放在最靠近窗口的地方，不用说话，用手一指就好。 买好了，端到一个角落。对着墙坐下。 她把菜看了几眼。 你配吃吗？她问自己。 第一勺菜进嘴，肉丝的香味伴着下颚骨的酥麻传遍全身。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滴到碗里。 她悄悄地抽噎着，控制着自己的气息，怕让别人看见。 她满眼是泪，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菜的香气，和自己满腹的委屈。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吃完了，洗碗。她谁也不看。她的眼睛是红的。 她对自己说，再不准这样可怜自己！ 心里说着，却并没有坚 分卷阅读66 强起来，眼泪又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朦胧。她赶紧擦了下泪，努力地睁大眼睛，好能看清路。 她坚持不住了，左拐下了几阶台阶，走到路边顺着山坡的一个下沉式家属区里，在一棵老槐树后站了好一会，平复自己的情绪。 从此，小宁虽然仍然那么节省，但过几天就会吃一次三毛钱的肉丝菜。 她不想再那么苛刻自己到三毛钱的菜都吃不上。 这种事实际上又发生了一次。但没有第三次。 第二次为吃流泪，是因为三毛钱一个的意大利馅饼。 晚上8点多钟，周末。那时候还是一周只休息一天，周六才是真正的周末，大家都去看电影和跳舞了，就她一个人在宿舍。空荡荡的宿舍，她只有一个简易小收音机。同宿舍有李明娟有个双喇叭的录音机，平时放在公用的大长桌上，现在正放着童安格的耶利亚女郎。她呆呆地坐着，孤独只属于她。乐声中，她似乎听到一声： 大妮—— 是姥姥的声音。她往四下看去，空无一人。 她突然非常想念姥姥家，想念那个大大的院子，黑布缠着把的压水井，姥姥那张一笑就老大的嘴，还有那只黑狸花猫。她很想现在就看见姥姥家周围的一切。还有三羔，他在家干活，不知道怎么样了。她非常想家，眼前又一片朦胧。 她对自己说，不能这样。 回家一次就要十几块钱，够她一个月的伙食了。 她走出宿舍，到外面看看，调整一下心情。 走过小山坡，一个楼叫大学生活动中心，正放着震耳欲聋的舞曲，射灯疯狂地旋转，很多人在里面跳舞，大多数是冲着谈恋爱去的。她可不敢去。一身补丁就不说了，一见那种场合她就浑身发抖，还抱着男生跳舞？罢了，她看到男生都简直要晕倒了。 再走是一个电影院。里面正放着电影，美国的老电影，魂断蓝桥。小宁没看过，也不想花那三毛钱去看。 就她一个人在校园走着。似乎更孤单，如一个人走在旷野里，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再往前走，是一排小店铺，有个店铺刚进了意大利馅饼机，在卖意大利馅饼。老远就闻着好香。小宁本不会看一眼的，但今天太想家，心里很难过。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掏出饭票，用三毛钱的菜票买了一个馅饼。圆圆的，厚厚的，热热的。关键是太香了。她的嘴一下涌满了口水。 她装作镇定，一直走到池塘边，才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打开纸包，让意大利馅饼的香气肆意奔放。 她啃了一口，香到骨头里。但想起这是三毛钱换来的，又生自己的气了。三毛钱，可是一周平均一次的肉丝菜，就这样浪费了！三毛钱，六个馒头，能吃两天！或者，还能看一个电影！这样吃了有啥意思！ 她骂着自己发贱，突然把饼往地上一扔。 等了一会，她却又拣起那个饼，眼里含着泪，一口一口地吃着。 有了第一次因为吃惨痛地流泪，这次似乎就能自如地应用阿Q了。 她边吃边心里在笑自己，还是是舍不得真扔，如果真想扔，就扔到一个拣不到的地方，如直接扔水里，她可就没法拣回来了。她一边笑自己一边流泪一边吃下它。对姥姥的想念似乎不那么强烈了。 快吃完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摔饼的动作好虚伪。特别像刘备在赵云面前摔刘禅。那个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云。曾经是她的梦中神人。情人是不敢想的。 这时，她却觉得自己在对赵云虚伪，和刘备一样会演。她又笑了。却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一定会有自己相要的生活！ 第 44 章 小宁晚上经常自己到校外跑步。这是在高中时养成的习惯。运动能让她的心理压力减轻不少，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毕竟能让她舒服一点，不至于崩溃。 大学更好，这边有山，不像家乡只有平原。小宁喜欢在到学校外面跑步，因为外面很新奇，学校里的操场就那一个，总有不少人在跑步，她在人群中很压抑，她自己一个人时，才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外面还是挺安全的，大城市里，到处是路灯，应该没问题。 她跑到一个稍小的巷子里，这儿她已经跑过不下十次了，石板铺的路，跑上去很有感觉，它在一个小山坡上，有书上写的山城的异域感，她一个人跑过，像一个过客，又像一个隐居者，又像仙子神游物外，景景如珊。 她转过一个路灯，黄色的光晕如油如酥，本来应该是另一个空荡的油亮的小石板路，现在却站着一个黑黑的人影。她吓了一大跳，停了下来。 那人看不清面目，像有一团雾氤氲地挡在那人脸前。 那人的脸笼在黑衣之下，似乎无风自动。一种诡异之气弥漫开来。 棉花地边张着大嘴的坟和鬾玃子带来的恐惧突然袭来。 这个，一个年轻美丽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小宁身边 分卷阅读67 。 女子手一招，微一停顿，嫦娥托月一般站成曼妙的姿态，手腕轻抖，空气似乎起了皱纹。她单手一按，皱纹变成了隐隐的波纹，如漂浮在中的三维海浪，向大地荡漾而去。 黑衣人疾升而起，波纹掠过脚下。黑衣人悬在半空，说，呜里撒窝起丫得清尕，苏里古，饿散里萨木。 女子闷声说，阿木忒通！ 黑衣人一闪不见了。蓝色的夜空掠过一波暗黑的涟漪。 小宁转头一看，这女子也漂在了空中。衣袂如火焰般蒸腾。 小宁很是惊讶，她虽然看不明白，但她知道这个美丽女子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小宁说： 谢谢你。我、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宁儿。 小宁说，你是宁儿？你为什么是宁儿？ 高傲的宁儿低头着看着畏缩的小宁。小宁也看着她，她的脖子白嫩细长，略长的眼睛，眉如远山，肤若凝脂，温润如玉，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像农田的春天时的花香。小宁发现，这个叫宁儿的美女下巴也很宽。她更有了一种亲切感。宁儿看了她好一会，说： 我为什么叫宁儿？或者因为你叫小宁。或者和你没关系，世界上叫宁的有几百万，我叫宁儿，和你只一个字是相同的，太正常了。你看全中国，叫赵宁的可不止成百上千个…… 小宁想了想，也是。又问宁儿，刚才那个黑色人说的什么？你说的什么？ 宁儿说，很多话不必明白。感觉就行。 那、那个黑人从哪儿来？做什么的？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你不用明白。因为你我的感应他才在那儿。所以我也在这儿。 小宁更懵了。宁儿又说，以后自己小心，自己学点什么吧，必要时保护一下你自己也好。我虽然没事做，但也不一定常在你身边。其实是你不想在我身边。不过今晚这样的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你要容纳的是你们世界的人。这个要靠你自己，我也就观看…… 宁儿伸出手，纤长的手，晶莹的手指玉一般透明，抚摸在她脸上，柔软而温暖。小宁想抓住她的手，但她没舍得。 小宁看着她，梦一般说，你、你为什么那么漂亮？ 宁儿笑了，你就丑吗？我会愿意摸一个丑女孩的脸吗？ 小宁脸红了，我、我才不好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喜欢我…… 宁儿微俯下身，把白晰柔嫩的脸在她脸上贴了一下。她觉得好温暖，浑身一阵燥热，幸福混合着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全身拱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 宁儿又笑了，说，又不好意思了，傻妮子。美和丑是你们的定义，实际没有意义。即使从你们的角度来说，美丽也是你内心的映射，你越来越会明白，美不是外在的，而是你相信…… 小宁无话可说。 宁儿叹口气又说，别傻了，你明白的，冰雪聪明的是你，你不想让人喜欢就没人喜欢你。只是你现在连你的聪明都不相信…… 小宁又觉得很奇怪，好像这个宁儿说话总没头没脑的。她不敢再问，怕宁儿会烦。却想起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能飘着？ 宁儿微笑道：这个你不必明白。你就想像你在水里飘着。你们也确实在“水里”飘着，只是你们不知道。整个宇宙，天上所有的星辰，都飘在“水”里。只是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水。那是你们的命名。 第 45 章 如果，如果…… 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进了大学，她看了不少书，很多书都让她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我不结巴，如果我不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如果我考上一个好大学，如果姥姥家很有钱，如果我出生在大城市，如果我有某种神通，如果我能点点石成金，如果我能预知未来，如果我遇到一个爱我的人，如果我能忘掉一切，如果我去神农架做野人…… 很多的如果。都是后悔现在。 现在不可能突变，她很明白。 她思考了很久，写了一篇短文。 《如果和无悔》 如果常与后悔相随。或者说后悔常与如果相伴。 无悔是你要尊重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因为对结局的不满而自己将它否定。 无悔是你要坚定的走向前方，而不是从身后的脚印中寻找悲伤和遗憾。 也许会后悔失去了一段似乎本应得到的感情，搞糟了一件本该成功的事，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失去了不该失去的利益，然后你会假设，如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那么，就出现期待的完美结果。然后你会陷入那完美的感觉之中，可当你从幻想中醒来，又会陷入更深的后悔。 如果一切都已经过去就不再有如果。 既然你的性格和外部条件一起促成了你的最后抉择，那么不管出现了何种结果，你都只能将选择看成最好的选择，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分卷阅读68 世界没有完美的东西，即使你因为另外的偶然因素做出了另一种选择，也同样会有另外的因素，使你的完美设想变成如果。 最完美的永远是如果 无悔，并不是不接受任何经验和教训，因为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是新的路，无悔是我们明白，不必固执的追求那份理想中的完美，如果设想超除了努力之外，就只有一切随缘。 无悔，使我们时时想起我们还有明天，只要明天依然存在，我们就能无悔的面对人生。 这是她有生以来发表的第一篇小文章。她在报栏和图书馆一直注意收集这些报刊的投稿地址。她想的是，对于她，唯一安全的自强之路就写作，因为走这条路不用说话。 她知道全国有几十万家报刊，她不需要知道谁在编辑，不需要和他们说话，甚至一辈子都不需要见他们，她只需投出自己的文章，就有发表的希望。不发表也无所谓，那就当它只是希望。 她投出的第一篇小文章，就只给了这个城市的晚报，叫《彭城晚报》，她看到副刊上经常有些小散文，就投了过去。 只一周后，她就收到了报纸样刊，她高兴坏了，第一次成功！她先奖励了自己一个一毛五的小面包。面包的香甜再次笼罩了她的全身70万亿个细胞。 为什么奖励自己面包？实际她吃过的。而且让她很后悔。 她今生第一次吃到城里人的面包是在高一时，在镇上。镇是城市和农村的过渡地带，城市里的不少东西，镇上也有了。高中的校园里的小卖部里有面包卖。一毛钱一个。远远地闻着就一种天上才能有的甜香，它几乎飘荡在整个校园。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就放纵了一回，因为那次她期中考试鬼使神差地考了班级第十一名，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名次，她就自我极度膨胀，冲动之下买了个小面包奖励自己。真的太好吃了。她手指都要吃下去了。但吃完后发现，根本吃不饱！她研究了一下，面包和馒头原理差不多，都是发酵，但面包是把发面发得特别大，那么大一个实际只用了一个馒头的四分之一的面。看着大，实际全是孔，像海绵一样，根本吃不饱。这样的东西，她估计最少要吃五六个才能饱。要命的是它太好吃，像狗粮猫粮里的诱食剂一样，让人不知道饱，一气吃十个都有可能。而肚子问题一个馒头就能解决了，一个馒头才5分钱。5分对5毛，价十倍！她再也不买面包。闻到了香味也看都不看，就心里啐一口，吃不饱！骗子！ 四年之后，她终于又吃上了面包。 她终于开心地吃上了面包。 毕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能力的证明。 这次的奢侈她没有再流泪，因为它是对自己的奖励，而不是自怜。 半个月后，她收到了8块钱稿费，她再次高兴坏了。 她终于能自己挣钱了。不是靠捉蜐蝲猴，不是靠给炮仗传捻，不是靠捡麦穗，不是卖鸡蛋，而是靠高等的脑力劳动，这样的钱，才是真让她高兴的。 她一定要靠智慧和知识成功，而不是卖苦力。她从书中明白，体力劳动永远改变了不了自己的命运，命运是自己创造的，体力劳动永远帮别人改变命运，还被别视为卑贱。她不是看不起姥姥那样的辛苦劳作的农民，而是他们注定了没有未来，历史只会给他们那样的位置。而对于小宁，她比姥姥明白的是，她发现了改变命运的路。这条路就在身边，而她已经踏上了这条路的入口。 寄出稿子时，她买了6分钱的邮票。市内信是6分钱，全国的是8分钱。信封是她自己用纸糊的，没花钱。她在门口小卖部卖的。当时又口吃得很厉害。虽然难过了很久，但被第一次投稿的激动冲淡了很多。 6分钱换来8块块，133.3倍的回报，真是值得。她好开心。 她发表文章的事，没告诉别人。她用的是笔名。 她习惯于默默无闻，她不想别人注意她。或者是她还没有足够地勇气面对别人的关注。 在一次班会中，班主任说系里鼓励学生发文章，以提高学校影响力，学生在公开出版发行的刊物上发表文章会有配套奖励，一比一奖励。她听到了，还真不错，这样相当对拿两份稿费。那么，她的收益就是266.6倍了。她的稿费还没舍得领，她像拿个宝贝一样，天天抱着稿费单入睡。她报了上去，带着样刊和稿费单证明那个人就是她。 这样，不少同学们都知道了。 第二天她进教室，明显感到了隐隐的骚动。 她很自豪。她打算以后都用真名，反正要报系里的，也省得多说话，证明自己是自己是很麻烦的事。 但也就那样，对口吃没什么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发表这样的几百字的小文章，基本属于文字垃圾，报纸用来填满版面的而已。系里也有不少学生发表过文章，国家级报刊都有好几个，她的并没什么。再说了，相对于孔子和老子，世界上几亿人的写作都毫无意义。 除了拿到点钱，对她的生活真没多少实质性的影响。 她状态没有根本改变。面对商店里的店员，面 分卷阅读69 对侃侃而谈的同学们，她仍然满怀恐惧，说不出话来。 仍然是无意义。仍然是如果。 根本的恐惧仍然牢不可破。 无悔，只是绝望的姿态。 第 46 章 已经是大学讲师的小宁回乡下看看姥姥。这天她陪姥姥去赶集，她也想重温下当年对集市的那种奇特的期待。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以前差不多，街上的东西也差不多，集市比以前大了不少。小宁一看卖的东西，就知道是从批发市场批发来的廉价品。小集镇从乡里的批发市场批发，乡里从县里的批发市场批发，县里从市里的批发市场批发。市里的从浙江义乌批发。链条很完整，也算完美。中国人基本都有物美价廉的东西用了，对于农民是个福音。 千冢说，再过十年，中国的商品占据了全世界的市场，连美国人民离了中国商品都过不了圣诞节，小宁恐怕要更自豪。 姥姥其实也没什么想买的。小宁给姥姥买了几块被面，大红大绿的印花棉布的，还绣着各种花，姥姥年纪越大，心情却越来越好，喜欢喜庆的颜色。但那是姥姥自己舍不得买的，在小宁面前说过好几次，小民家娘就有两床这样的，三羔家奶奶也买了一床，很好看。小宁知道姥姥不是想让她买，而是唠叨，那是姥姥的人生意义之一。在布匹市那块，姥姥看到了那种被面，马上激动地走过去，像孩子一样边唠叨边翻看着。小宁一下把各种颜色都买了一幅6尺的，一共也就三四十块钱。姥姥边咧着大嘴笑边骂小宁乱花钱。 两人走累了，在一个茶桌上喝水。地方很有诗意。一块麦地旁边，一个小布篷，两张桌子，几个碗，几个水壶，就是一个小摊，和20多年前差不多。很淳朴乡野民风。 千冢说，小时候同样的地方在小宁眼里可没那么多诗意，都是劳动相关的玉米大豆还有长凳和难喝的茶水。现在，她早就成了城里人，乡村都成了风景，诗意就无处不在。 小宁现在钱多了，低劣的糖精冰棍早不想吃了。她去买了几个肉合子，半斤狗肉半斤牛肉，还有几只家乡才有的双面煎包和烧饼。 姥姥看到了一大堆好吃的，眼前一亮，却又埋怨道，乱花钱，这啥时候吃得完！ 小宁笑了，您孙女现在钱多。可以回去带给舅一点，现在天不很热，放两天不会坏。 姥姥说，是外孙女！ 小宁又笑了，姥姥，我是讨厌那个奶奶才不想喊你奶奶，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就当我是孙女吧 姥姥瞪了下眼，看她一眼又转向远方，看着远远的柳树梢。我没那么好，你小时候我怎么挖苦你的我全记得，看你那机灵劲儿，一定也忘不了，是吧？ 小宁扑过去趴在姥姥肩上，抚摸姥姥满是皱纹的脸，姥姥，你就别老是毁你自己了。你对我怎么样我清楚，我说多少遍了，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小时候说的那些话，还让我干活，都让我学会了怎么对付那些难事。 姥姥说，切！我才没什么好心。 看看满桌的吃的，香气阵阵，旁边是一碗水。姥姥又说，还带给你舅吃！你看他变成啥了！我不吃，你全给他吧！ 小宁又忍不住笑了，姥姥，十几年了，你怎么还想不开！你看看，方园几十里地，哪有媳妇不和婆婆骂架的？真有电视上相敬如宾那种，咱们还觉着不正常，是不是那媳妇有啥把柄被婆婆捏住了？舅舅是个好人，您儿子你还不明白？哪个儿子不被媳妇摆活？我舅说过好几次了，不这样凑合怎么办？离了再娶？一下又把家折腾完了，满头债，还要有两个孩子甩给你，还要多个晚娘。你更有得受，是吧，姥姥？ 姥姥不说话。两人安静了下来。 小宁说，姥姥，你的电视该换了吧。 姥姥哼了一声，换啥，我又不大看，还是你五六年前买的，好好的。那时候全庄人都来了，你个傻妮子…… 小宁说，那好吧，到时看有机会把房子给你翻一下，等我有钱了。 姥姥瞪她一眼，你自己还没住的地方，还瞎能！那一翻就得好几万，你先管你自己吧！ 小宁咧开大嘴笑了，不要你管，到时我就要拆、你的屋。说着抓起一个肉合子馋猫一样啃起来。 姥姥又瞪她一眼，拿起一个煎包一口咬了一大半。 这时，隔桌。一对母子在说着什么。他们背对着她们。 那一家判了6年。他只抢了3块七毛五，儿子笑。 母亲说，他的性质严重，抢劫。 抢劫一块钱都比偷一千块性质严重。 母子说相声一般。 但说的话似乎不像一般农村人能说出来的，似乎对法律挺懂的。 各位看官，可别以为这两个人是极具正义感的好人。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这样。面对自己的错处，总是有一万个理由，但面对别人的错，总是毫不留情。对别人的好事都要说成坏事，何况是坏事？这一对母子更甚。这个儿子看似对犯罪义愤填膺，对别人 分卷阅读70 进监狱一副义正辞严罪有应得的好人样儿。你可知道，他因为入室偷窃被判刑半年刚刚出来没几天。而且他偷的是自己的发小的家。发小比他家富，他经常去玩，他看上了人家刚买的新的21寸彩电。那时候农村彩电很少，可不像小宁在大城市那么好买，县城里也得找好多关系才买得到，甚至有门路，年关的时候也得一台电视搭卖好几台吊扇。他要偷去干吗，只有他自己知道。然后一报案，很容易就抓到了他。但他和他娘怎么就对别人的犯罪那么津津乐道呢？这个你们想去，我不用说。很多人都这样，这是人性的弱点之一。自己的罪不是罪，别人一点罪就该进地狱。 母子俩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别人在场，声音不大不小，方圆十米都听得到。小宁听了没什么，这母子她几乎不认识。姥姥却对这母子的家底了解得一清二楚。是同庄靠中间点的。姥姥听了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他们一家，几辈子不要脸！从他爷爷就偷人家东西，还到处喊冤。他娘整天说，不就一个电视吗！判了半年！真是人善被人欺！她自己地里被人掰几个棒子也满庄骂几天！头年里少了一个鸡，不知她自己怎么搞丢了，在庄里骂了一个多月！人家一个彩电至少值他千把个鸡了！他儿子三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你看看，那咋就活得没一点人样呢！ 小宁笑了，人不这样怎么活下去？他们活得很坚强。不管外面咋样，他们都能找到存在意义。 姥姥白了她一眼，你还会说人话不？说点儿我能懂的好不？ 小宁掩嘴笑了，也就几个词你觉得别扭，我给学生讲课用习惯了。简单的说，就是人、贱则无敌。用咱们的话说，就是人脸皮要厚，心要黑，越、黑越厚越活得滋润…… 姥姥说，去，这才像人话，不就是越不要脸越让人没法治他。又补了一句，就像你妗子！呸地吐了一口浓痰，粘在麦地边一棵无花果的叶子上，拉下好长的丝。小宁浑身一阵电涌。一波鸡皮疙瘩如月出惊山鸟般飞射到空气中。 姥姥又说，把您舅拐成啥了！ 小宁突然说：人、所行的，在自己眼中都看为正，惟有耶、和华衡量人心。 姥姥呆住了。小宁又补充上几个字： 旧约全书，箴、言篇，第21章第2节。 姥姥的大嘴张得老大，流着口水说，你个表子儿妮，啥时候信的主？ 姥姥早就信基督教了，农村很多老头老太没事做，就被教会笼络去了。西方人很会推销他们的价值理念，超级渗透。很多农村人带着孩子一块信，张口就是主，小宁觉得挺滑稽。这里面居然包括妗子的孩子。妗子当然也信主了。谁都想永生。信主得永生嘛。作恶也能上天堂嘛。姥姥现在定时去一个空置的房子里，和一帮老太们唱诗，夹杂着些花花绿绿的年轻姑姑。姥姥在家就每天祈祷，向神忏悔。特别是想起舅舅，想起妗子，姥姥就要忏悔上好半天。小宁亲耳听到姥姥早上起来就在耶稣的像前恨恨地向看不见主说，是我惯养了孩子，我活该！下面还有巴巴拉拉一大堆。 那耶稣像金发碧眼，长发披肩，十足一个罗马式中年帅哥。 小宁开心地笑了，嘴比姥姥的还大：我哪会信主，俺信马克思，信太上老君，圣经对我研究有用，和我们的儒家道家还有佛家禅宗对比一下。 姥姥撇了撇嘴，你真能，真不穰，你啥都中！ 小宁又笑了，也撇嘴说，和刚才的道理的一样的。大部分人不需要上帝之手的评判，只管活自己的。脸皮越厚越容易找到价值。好吧，就是越容易站得直，活得切…… 姥姥笑了笑，又马上恨恨地说，都没她活得切！不要脸的骚货！死后下地狱！ 第 47 章 小宁在图书馆看到了《女子防身术》。马上借来细看了一遍。里面说了很多，其实实用的不太多，很多都需要经过专门训练，对一般女性，做到很难。比如用脚砸对方的脸，基本不可能做到，踹肚子倒最简单。还有擒拿摔打之类，不如给女生把枪得了。还是娘说的那个，牙齿最厉害。这里面却没提，把女人都当成武林高手了。用手或拳抓眼睛砸眼睛也是妙招。书里倒提了。里面提到的男人的要害也挺有点用。男人裆部最脆弱，一脚抬起最容易踢那儿。玩手抓羊肉也行。 女人需要动手的时候，还要讲什么武德？ 书教给了宁儿很多好东西。她像一个得到九阴真经的无名小卒，没日没夜地从书中寻找力量，寻求打能任督二脉的时刻。 进入大学，虽然前两年的情况几乎没有一点好转，但她却发现了一个养活自己的好办法，不需要说话，只要写字。第一篇小文章发表之后，她似乎明白了自己总算有了点小小的能力。 她开始正式地以写文章为业。她给自己起了笔名，叫无言。此时她刚知道中国当代文学界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莫言。莫言不口吃，莫言只是不想说——下笔万言却又不想说的莫言。而她是无言，是不能说。她被迫无言。她觉得自己在无言中变态，被一些正常人欺辱，甚至可能被清除掉 分卷阅读71 。她等着那一天。 当时的刊物没有级别划分，没有什么CSSCI刊，SSCI，AHCI，或者南大核心北大核心之类，似乎都是平等的，最多有个国家级省级之类的分别，但也没有严格的界限，似乎北京的就是国家级，地方的就是省市级，接受稿件也较为公平，名人的当然好，无名小卒的写得好也一样发。这是一个荒草遍地生、无需枭雄起的时代。 她疯狂地爱上了学校的图书馆，天底下原来有那么好的地方！那么多的书，那么多的知识，都不要钱！自己可以随便拿。重点是，那些知识拿来作一些拼接调整，加入各种调料，就成了自己的，能直接变现！这成了她的生存之本。 发现自己的小小的优势，把它发扬光大！读书让她经常处在亢奋状态。 她没课就泡在里面。她已经知道很多刊物都能投稿，还有稿费，一千字十块钱左右。那个是大钱！初中的时候，她给平林家传炮仗捻，七八天也才十块钱，还是平林奶奶心好，多给了她点。抓蜐蝲猴，也要抓好几天才有可能换几块钱，而且很辛苦，晚上少睡，还要经历一次一次的夜色下的恐怖，白天还要上集去卖。现在，只要不停地写小文章就行了。 她简直要高兴死了。她要偷偷地写作。在自卑和耻辱中慢慢地练习。 她发现，写作比运动更能减少耻辱感。她难过的时候，写一段文字，一段对社会人生的感想，一段风景，一个好句子，或者只需要把难过的感觉表述下来，耻辱指数就大大降低。 她要保证随时都能写！她就像瘾君子一个，中了写作的毒，一想到那么多好的想法好的句子没法记下来，她就拱起一头包。她要做充分的准备，随时可写。 她花了一块钱，在云龙山下的小地摊上买了一套针线包，有十根针和十卷线。后来发现批发市场更便宜，也就这样了。她又把穿得烂了好几个洞已经不能再穿的旧内衣剪开了，在外衣的里面又缝了几个小口袋，正好装进去小本子和钢笔，纸之类的小东西也能装进一点。她不喜欢出门时扛个包，她怕买公共汽车票，很多时候都是暴走在街头，锻炼身体又省钱，她经常一走就是几个小时。那样的话，扛个包就会是累赘。最重要的东西直接装身上最放心，人在则笔在。当然她的包实在不好看，自己缝的那种，拿出来肯定有人笑她。她又去宣武路批发市场三块钱批了十个小日记本和十支小圆珠笔，这样就足够她两三年用的了。用圆珠笔是因为她发现钢笔装身上会出问题，走路和运动时笔帽和笔身很容易脱开，搞得衣服上都是墨水，可伸缩的圆珠笔就没这麻烦。 身上装着本子和笔，真的感觉好踏实。这样随时有什么好感觉，马上就能记下来。大学有大把的时间去想去记。哪怕暴走在街上，也能随时找个无人的地方激动万分地写下来一串字符。 她有信心养活自己。虽然目前只是维持最低生存，对她来说，已经最好的生活。 她在巨大的压力中等待着已经露出一线光明的未来。 正是：绝处逢生生还死，无人看月月又升。 第 48 章 小宁按例到校外跑步。她边跑边随着呼吸嘀咕，也是自言自语地练说话：中国城市的治安还不错，女生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走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这次小宁实际边跑步边心里很闷。虽然运动经常能使痛苦麻木和减轻，这是她多年的经验，但这次似乎不怎么管用。她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样一个老是和她作对的女小人。她那么胆小怕事，总怕妨碍别人，一个同宿舍女生却处处针对她，而且总抓住她的结巴和穷不放。 又跑到了在校外山下的一个巷子。石板的油亮的路，似乎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拐过如酥的路灯。一个黑黑的人影窜了出来。 小宁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惊慌失措地说，我、我没钱…… 那人光头，一脸横肉，用本地话说：一个花姑娘！不要钱，要你就行！ 小宁又后退几步，胆战心惊地自言自语，你、不会飞吧，你不会飞吧…… 那人说，等会我带你飞！ 小宁放心了，这个不会飞。这个会说人话。 小宁想起防身术的男人的弱点，那光头男张着双臂一步步地走上来要抱她，中门大开，她上前一步，抬脚狠狠踢出，正中其裆部。那软软的一堆，像狸花猫的肚子。似乎还长着尾巴。 那人大叫一声，捂着□□倒在地上。 小宁回头就跑。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宁儿。 宁儿你在哪儿？宁儿不要出来。宁儿，是你帮的我吧？ 宁儿不说话。 她决定以后不去校外跑步了，特别是晚上。女生总是面临太多额外的危险。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明白，不管再和平的年代，男人对女人的欲望或女人对男人的诱惑都难以抑制，都是男人犯罪的第一诱因。哪怕是吃不饱的年代，男人都不能放弃。它基本是人类除了吃之外最强大的欲望。 她边跑边想着 分卷阅读72 另一件头痛的事：如何对付同宿舍的恶女，那个汉口来的女小人，小宁就那么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活着，她反而故意找她麻烦。看来是天生要找老实人欺负，和妗子差不多。难道我天生招小人？小宁对自己说。 她在校园跑了两圈，经过池塘后的小树林时，一道白影闪过。她心中一喜，一定是宁儿。小宁跑过去，果然是她。 小宁上去牵住她软软的手。她知道宁儿对她好，所以就很亲密。 小宁对人有天生的敏感，让她感觉亲近的人不多。但总会有。概率和小宁遇到的小人差不多。 宁儿说，你又有麻烦了是吧？小宁把很久都不愿和人说的室友的事大致说了下。宁儿听着一脸平和，听她说完又笑了，说： 愤怒只是消极做法，得不到发泄会对自己造成很深的伤害。你要想办法解决，要么彻底放弃，要么鱼死网破。看你的状态，你不能放弃，你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怕和人说，那就从她身上着手悄无声息地解决。 小宁不说话，只紧握着宁儿的手。 宁儿想了想，说，我来教你一招，叫归妹阵，专门困小恶兽用的。 宁儿手一抬，轻轻一招，一只奇怪的小飞兽从一片轻雾中突然出现，长着翅膀，身体有猫一样大，相对于身体，翅膀显得很大，不像羽毛，像是毛与羽交界的物质，它扇动翅膀，悬停在宁儿旁边，恶狠狠地瞪了小宁一眼，又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宁儿。那东西好丑，大大的牛一样的鼻孔，眼睛却像绿豆大的老鼠，猥琐而顽固又充满小人之恨。神情很像小学时候的校长儿子，又像那个坏舍友。那一眼让小宁心里好凉，一种恐惧和厌恶从心底升起。 宁儿对着那小飞兽喝斥道：看你丑样，还不服气！那东西哼了一声，我还没输，我活着你就没赢！宁儿先对小宁说，别怕，它就叫骥鹜，无妄界的小怪物，远古就存在的小东西，代表着固执易妒，他的名字比较难写，你就记成极其让人厌恶那个“极恶”就行了。说着宁儿忍不住大笑起来。那小飞兽叫道，你才让人厌恶！那是你们的命名，我不接受，我叫离噶姆萄！说着翅膀一扇，忽地冲了过来。 小宁站在旁边闻到一股腥气扑来。小宁感觉那种腥味挺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是什么。宁儿好像知道她想什么，边把手轻划，似乎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那小飞兽，一边说，它是母的，或者雌的，说女的也行，和我们一样。边说边左手缓缓地划出一个圆弧，她右手又反向划出半个圆弧，小飞兽似乎被无形的东西困住了，左冲右突。 宁儿轻轻一笑，身形一晃，一个很小的小宁儿出现在怪兽旁边，怪兽怒吼一声冲过来。小宁儿手一挥，烟雾升起，慢慢笼罩一人一兽，烟雾的周围有晶状物渐渐生长，发出轻微的咯咯嚓嚓的声音，一会功夫半透明的晶状物生长成了一个球体，把那个小小的宁儿和小怪兽都封闭在了里面。怪兽的怒吼声变得很小，几乎听不见了，在外面只看到晶体球，也看不到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小宁觉得好神奇，转头看看宁儿，那个正常的大宁儿还在，小宁伸手摸摸宁儿的脸，还是热的。她又伸手握住她的手，大宁儿撇撇嘴，另一手做了姿势，让她安静。小宁笑笑地拉着她的手看，说，好软哦，比我的手软多了嫩多了。宁儿斜睨她一眼，不理她。 过了一会儿，宁儿挥下手，晶体球消失了，像冰沉进水里，烟雾也消失了。小小宁儿不见了，小怪兽缩在刚才晶体球位置的一角，不服气地看着外面的大宁儿。 把你的蹄甲蹭掉了一块，宁儿笑道，帮你修了下蹄甲。 小怪兽呸了一声，那是你们的叫法，我们叫散其诃路，用你们话说就是美丽的边缘。 你走吧，宁儿笑。小怪兽呸了一声，翅膀一扇，在宁儿身后凭空消失了。 那个小小的宁儿呢？小宁奇怪地问。 就是我啊，宁儿狡黠地说。 那个小丑东西呢？它还挺可爱的，小宁说。她想起在农村田地里的那只黑狸花猫。 宁儿看看她说，我也觉得它好玩，怎么都不服输。我把它赶到暗空间里，它明明很容易逃走，它就不走。小宁笑了，不是它爱上你了吧。宁儿打了她胳膊一下，那和我们不一个种类，那是兽。再说它也是母的。小宁笑歪了嘴，我在书上看到同性恋在国外很流行，中国其实也很多，只是都不敢公开。宁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 好吧，想拉我下坑是不可能的。你就继续多学习你们的知识，它基本能帮你应付你的世界的一切。 小宁看着她，她的侧面真好看，挺秀的鼻梁，线条优美的小嘴唇。她的心又跳了。 宁儿突然伸手抚摸她的小脸，小声说，脸又那么烫，在想什么，你个小坏蛋！你是闷骚小孩！ 小宁脸更红了，哪有，我才没想什么。 宁儿没再说什么。抱了抱她，脸儿贴了一会。她的脸光滑柔腻。小宁屏住了呼吸。 知道你心怀不轨，有一天你会明白，该有的你都会有。宁儿突然说。 小宁奇怪地说，我、我图谋什么？b 分卷阅读73 r 　　宁儿说，你明白你装傻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不等小宁反应过来，又说，学会了吧？归妹阵三阴三阳九六各三，看似极柔，实际雷泽相隐，可攻可守。困住小恶人，然后绝地出击。这叫关而灭之。解决了问题又神不知鬼不觉，正符合你的需要。 小宁下意识抬手转了转，说，我试试看。 月亮偏西，人如玉，月似钩。宁儿叹口气，对她轻轻说，我要走了。小宁很舍不得。但她知道留不住她。她就拉着她的手，说，好吧。宁儿突然低声说，如果我是同性恋，我也和你恋。说完诡异地一笑，消失了。 第 49 章 小宁在看蜀山剑侠传。还珠楼主或李寿民的想象力很神奇。这点要强过金庸，语言上也比金庸更有古典诗词的美感。相比之下言情小说就太弱了，何况爱情似乎和她没关系，她相信面包大于爱情，她看着觉得太假，不如看点更玄的解乏。言情带来是无聊、颓废和绝望，仙侠带来的却是无穷的想象力。纯文学式的言情就不能叫言情了，比如边城，那会让人感觉很沉重，因为纯文学经常是悲剧，通俗言情常常是做作的大团圆。悲剧她见得太多，不想多看，做作的大团圆背后是更多的猥琐和失望，她有一种感觉——虽然她还没有真的爱过，似乎所有的爱都没有好结局，而且越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越是一生的苍凉。她宁愿看外在于现实之外的仙侠，它能给大脑带来活力，也能给现实中的她的带来想象的力量，而言情最多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忧伤。 小宁还喜欢看天体和生命的起源。这个比仙侠小说更有超脱感。她觉得一下子好神奇。看这种书，感觉一下子离残酷的现实好远，而人类是那么的渺小。自己的那点苦似乎一下子再也不是问题。她沉浸在一个远大于人类的神奇的世界里。 宇宙中的生命很多种，碳基生物、硫基生命、氨基生命、硼基生命、硅基生命、砷基生命在宇宙中都有可能，亿亿数量级的星球上总有可能形成某种形态的生命，只是可能离太阳系要几十亿光年，而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生命体绝不可能达到光速，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生命体就已经无法承受速度带来的压力，这意味着来地球要经过至少百亿乃至万亿年，所以外星人来灭人类基本不可能，基本都是智慧生物存在几万年后自行毁灭。 人类属于碳基生物。碳基生命就是以碳元素为有机物质基础的生物，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是碳基生物，包括人类在内都是以碳和水为基础。氨基生物则是氨元素为有机物质基础的生物，它们的血液为液氨，这就要求氨基生物在高压区，相当于60个大气压，地球的气压太低，温度太高，氨只能维持气态，所以它们不能来地球，特别是地球的水对他们来说是噩梦，它们沾水即烂，人对于它们相当于人类面对强酸，因为他们的血液是液态氨，铯和铷的氯化物在氨基生物那里是美味的调料，和我们人类用氯化钠作为食盐当调料一样，但铯和铷的储量远不如地球钾和钠那么丰富，可能比地球上的黄金还贵。硅元素形成生命体被某些科学家看好，是由于它在宇宙中分布广泛，在元素周期表中，它就在碳的下方，和碳元素的许多基本性质都相似。以硅可以被认为是构成生命体可能性较高的元素，硅基生物的血液是强酸。好莱坞的异形系列就是基于硅基生命的想象，血液为强酸。但实际上，硅基生物看起来更象是会活动的晶体。如果存在隐身生物，透明的晶体不动就成了隐身的，或像石头一样。硅化合物的热稳定性使得以其为基础的生命可以在高温下生存。甚至在我们的地球内部，都有可能存在硅基生命，所以地心可能也并非生命禁区，其他行星的内部也一样。 千冢说，当小宁发现了图书馆，那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存在！身在俗世却思接千载，心在地球如尘一隅脑电波却与几亿光年之外的星球相连，想想当自己结巴，真觉得恍若隔世，不辩何为真何为假。人类的存在不过如此，当你明白了你的存在只是宇宙的某个存在，没有任何特殊性，没有更高，也没有更低，所有生命都没有价值的差异，那时候，你就能够正视你的存在。当然人类在人类的世界必须面对人类的一切，一时很难摆脱，也可能到你消失都难摆脱你们的思维定势，但没问题，怎么都是几十年的存在。了解这些复杂性能让能坦然面对你的困难，至少让你过得不那么自我折磨。宇宙让你至少能在几个瞬间摆脱肉身的限制，神游浩渺之物外，能以如此方式进行自我修炼，该是多大的幸事！ 有张有驰，有红有绿。书能让小宁瞬息千里，上天入地，至雅至俗，光年纳米。 她在图书馆看书时，又看到一本《女性自保技能大全》，她心中一动，又借了出来，这本书比上次的《女子防身术》要实用多了，看来不是武林高手所写，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所写，或者是从小宁这样的一般女性角度写的。从这本书，小宁又明白了兼听则明的道理，同样的问题，由不同的人来说，就会有不同的面貌，会对不同的读者产生不同的效果。这本书里面的自保方法主要包括日常的提高措施，除了应付二罗那样的坏人，平时能力的 分卷阅读74 提高很重要。最基础的是女性自保要有一点身体上的能力。女性体力本就比男性弱，再不锻炼，就更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就一个人，从来没想过谁能保护她。她只能依靠自己，能保护就保护，保护不了就听天由命。如果能提升自己的肌肉强度，自保能力则会大大提升。大部分女性的柔弱的胳膊根本撑不起自己，遇到灾难只能等死，各种天灾人祸如车祸、地震、失火、旅游都可能发生危险，胳膊无力就无法自保，只能把唯一之生命全系于他人之手。这不是女人天生如此。书里特意说了，这一点男人也不比女人强，男人不锻炼也撑不起自己的体重。它必须是锻炼的结果。经过适当的锻炼，两条胳膊撑起50到100公斤的人体不是问题。 她觉得很有道理。她要先强身。反正时间多得用不完。没事了她就自己去进行她认为必要的锻炼。 人遇到危险，要快速逃离现场，就是要跑，要有速度。另一个要有力气，遇上天灾人祸，胳膊能支撑起自己的重量就非常关键。她接受了这本的书的一些建议。 她晚上就先跑步，跑上几圈，有时故意猛跑几百米，以没有呕吐感为限。然后是力量训练，书上说撑双杠拉单杠就可以，她跑步时累了就在旁边的双杠和单杠上练上几个。一开始是确实一个都做不了，她坚持着。力量锻炼方面其实俯卧撑最简单，不需要任何工具，自己在就成，没人的时候她在教室在宿舍都可以扶着桌子和墙做几个。这些都不用花钱，学校都有，她做得心安理得，又充满了激情。这些男生才玩的项目更让她起劲。 她的进步显而易见的，一个月后，她双杠能撑五六个了，单杠比较费力，也能拉两三个。三个月后，她双杠能撑到十个左右，单杠能五六个。俯卧撑平地做也能到20个了。她对自己的进步很满意，对自己的能力也越来越有信心。 在没有人的时候，她就是自己主宰，她似乎越来越能掌控自己。 她不求超过谁，只是要超过自己。 海明威说过，强于别人并不等于你高贵。真正的高贵是强于曾经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必须成个全能女强人。 必要时，她可以做一个万里独行的李莫愁。 除了结巴。因为结巴。为了结巴。 第 50 章 小宁对宁儿所说的那个恶人是她的舍友，八个女生之一。小宁刚进校那几天很害怕，几天也没说几个字，落入猫窝的小老鼠般瑟瑟发抖。报到后第三天，小宁还分不清谁是谁，就有一个舍友去洗澡，却来找她借洗发精用下，她犹豫了一下，没说出来话。 其实洗发精也不便宜，后来小宁自己都不舍得用，多数用肥皂洗头。当初买了，是被学生会那帮家伙骗了，他们借开学报道，搭卖了很多东西，包括碗盆肥皂洗发精毛巾牙膏牙刷，报到时以为是学校统一发的，谁知是学生会那帮人赚钱的，如果是单独买，小宁一定不买，最多买便宜的洗头膏。舍友是从汉口来的，随父母定居在徐州，其他同学都是徐州各县的，没她身世特殊。她就很以为是大城市血统，对谁都看不上眼，张口就会说她是汉口的，见过大世面。大家都不叫她名字，叫她汉口女。她很得意，汉口可是历史名城，武汉，辛亥革命发生地！现在也是大城市，徐州可就小多了，虽然有项羽，但是个赫赫有名的失败者。 小宁当时一时紧张，没说出话来，她就不高兴了，找别人借了。其实私下里大家对她很不感冒，说她丢武汉人民的脸。大家发现她什么都借，肥皂，洗衣粉，甚至牙膏，就是不买，开学的时候大家都上当了，就她不上当，没买那一堆东西，几十块钱呢。当时小宁倒不是不想借，而是结巴反应慢，却因此得罪了她。好处是她再也不借小宁东西了。坏处是她看小宁太好欺负了，整天挖苦她是乡巴佬，是丐帮帮主的女儿，小宁结巴，她觉得更好欺负，更是恶毒地讽刺她。小宁就忍着不理她，难过了就躲起来哭一会，就当又遇上小学班主任那样的小人。 上午又是四节课，完了后她有东西要记下来，然后才去食堂吃饭，去得比较晚，没多少人了，稀稀落落几个人在排队，不像12点一下课的时候人山人海。 小宁只买了最便宜的豆芽和米饭，打完饭正要转身，后面却传来一声，乡巴佬又吃豆芽，活该长不高！小宁一转头，汉口女不知怎么也吃得晚，笑笑地看着她。小宁气得脑袋又嗡得一下。她不管汉口女，端着饭到一个角落，满怀怒气地吃起来。一生气倒不管别人怎么看了，吃得理直气壮。 吃完了洗碗，快步走回宿舍。还是满肚子气。 这时听到后面有人走，她又紧张起来。愤怒总维持不了多久。 这时，一直紧跟的脚步声说话了，看你，乡巴佬，走路都走不成个，裤子上还有补丁，谁像你！ 原来又是汉口女。小宁转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快速地跌跌绊绊地走。 你吃了我啊，你个胆小鬼，神经病！ 小宁不理她。 汉口女继续跟着 分卷阅读75 她，故意大声地吐痰来恶心她，呸地一声吐她脚后跟，加上一句：乡巴佬，女结巴！ 这个坏室友有欺负人的习惯，经常很得意讲欺负人和骂人使横的经历，曾经在宿舍讲欺负高中一个家穷的同学，那个同学只会哭，后来被她欺负得调到别的班去了。小宁感觉她性格像小学那个校长儿子和桂花，不找个人欺负就觉得活着没意思。 但小宁遇上这样的人也真没办法，她气得脚步更乱了，两耳嗡嗡响。 她突然决定要给她一个惩罚。 她进了宿舍，宿舍没人，今天下午有课，吃过饭大家一般都或者都在教室，或者出去逛逛街，教室离大街更近。 没有人，时机不错。 她怒不可遏又浑身颤抖地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一堆枕巾和毛衣毛裤之类。 坏室友进来了。 小宁把那堆东西在下铺陈晓丽床上铺开，摆好。 她关上了宿舍门，开始把毛衣缠上拳头。 她这几天为了收拾坏舍友，做了各种准备。 她不能说话，和人讲理肯定输，不然，就凭她娘那厉害的嘴，她怎么会在嘴上输给别人。她只能动手。动手就不用说话。但还不能有后患。女生打架受处分的事在这学校可不止一件。 她看过的一本书上说戴拳击手套能防止打伤对手。她不能伤坏舍友太重，不能留下伤痕。 出于家庭的可怕经历，她在图书馆看过一本家暴调查的书，有个男人很聪明，怕被妇联调查，戴上拳击手套打妻子，外表就看不出来。小宁没有拳击手套，她在体育场的商店里看到过，便宜的一副也要好几十块，她可没那么傻，实际也没钱买。她这一段时间以来都准备教训坏舍友了。她准备了三条枕巾、一条毛巾、一件毛衣和一件毛裤，多数姥姥搜集来的旧衣服和考上大学时亲戚们赞助的，她要借其适时出击。 封闭起来是关键，她不想有麻烦。她要尽可能安静地无后患地解决问题。一下了结了，都没话说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坏室友还在很享受地边收拾碗盒边唠叨： 丢人，没用的东西，和你一宿舍真丢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能！ 小宁边抖边快速地干活。缠好了，两个小拳头现在变得和脑袋差不多大了。她走过去看了看门，确实关好了。小宁突然骂道，你、妈的想、死！ 汉口女一呆，也骂道，你个神经病，我看到你就烦！你个怪胎！让你活着就不错了！ 小宁气得心脏发出巨大的跳动声，耳朵脸和头发都针扎一般燥热。她冲上去，把汉口发按倒在下铺没头没脸地一顿打。她手上有厚厚的防护，女生的手劲也不大，打得并不重，但足够她晕的。汉口女吓得胳膊挡在脸上，小宁撑开她胳膊继续打。 汉口女吓得哭起来，又喊起来，救命，救命，疯子打人了…… 小宁在她侧脸和小腹连打几下，说，没、没有人来、救、你！不吭、声我、就不打、你了！说着又一下打在她胸上。小宁觉得不太好。但也不能示弱，笑她说：你、你可真是飞、机、场！活、该你那么坏！ 汉口女含着泪胳膊挡着脸问：什么飞机场…… 小宁说，我看你看书太、太少了！再、出声我、还打！ 汉口女吓坏了，流着泪说，我、我不出声，我不出声…… 小宁微笑了下，心道，你也结巴了，活该！放开了她。 小宁把巨大的拳头对着汉口女的脸，一个个一个字地说，你、妹的知、道我为啥打、你！再、不老实，就、小心点，别、和我单独在、宿、舍！ 汉口女流着泪，不敢说话。 小宁又说，你、总有、机会的！ 这时，响起敲门声。陈晓琴回来了。 身材极修长，双腿如仙鹤的陈晓琴一进来就说，大作家，和汉口女你俩关着门在干啥好事？ 小宁笑笑。陈晓琴看到她手上缠着那么多东西，奇道：你到底在干吗？手缠得像十级烧伤！小宁哈哈一笑，说，就、是玩玩。 陈晓琴平时对汉口女也很厌恶。汉口女经常趁陈晓琴不在偷用她的开水洗脚，那可也是用钱买的。 汉口女不敢说话。 从此，汉口女消停多了。 第 51 章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那是1817年。 这是历史中的诗感。小宁当年在乡高中校园的一角绝望地背世界历史书的时候，这一段特别给她意气风发的史诗感。那是一代枭雄卧薪尝胆之后的横空出世。类似越王勾践的三千越甲竟吞吴。 她在大学附近的山上跑步时，每当一个山头被攻克，居高临下地俯视远方，她心中就出现这句话。 雄壮而富有诗感。那是人类意义上的成功和震撼。 人在此， 力拔山兮气盖世！ 大风 分卷阅读76 起兮云飞扬， 萧萧英雄至！ 宁儿插播：满脸英雄痣。 各位看官，这个宁儿是不是让一切全乱了？她是哪来的搅局者？没办法，她是属于小宁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就让她和她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吧。希望有一天她站在另一个空间的入口，悄悄地作别小宁的世界，并留诗一首给我们的世界：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轻轻地挥手， 不带走一片云彩。 收拾了坏舍友是很痛快的事情。 小宁这天雄赳赳气昂昂地翻过学校中间的小山坡，俯视着前方的一大片苏联式的教学楼，她心中突然有雄壮的音乐响起——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她在完成一篇比较满意的小文章和记下一个得意的句子的时候，望向远方的天空，心中也会出现这句话。 小宁其实明白，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很多想靠打吃饭的人下场都很惨，最后也就做个保安，做保镖的机会基本没有，做演员，还是别想了，做侠客，那只是小说中的想象，遇上派出所的一样被关起来。 但对于有些人，只能以暴制暴，和这种人讲道理他就以为你软弱可欺。她只是迫不得已。她必须除掉故意伤害她的东西。很多这样的人她实际没能力去解决，碰都不敢碰，但能除掉的，她就要想方设法除掉。 实际上，多少年以后的小宁想明白了，对于汉口女那样的恶人，她天生如此，她的家庭基因决定了她是个戚戚小人，她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把大部分人列为占便宜和欺辱的对象，要提前去害人。小宁不过是更适合欺负的对象罢了。遇不上小宁，也会有其他人，她一定要找个可欺负的对象，而且到哪儿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对于小宁，一个不变的信念，是要不断地提高自己。别人怎么作是别人的事，命运都是自己作的，她只管自己，她也努力地作出她那还未知的命运。 姥姥教给了她一生最重要的人生经验。 当你自卑的时候就努力地干活。 当你悲伤的时候就去加倍努力地干活。 当你绝望的时候就去不要命地努力地去干活。 不然就白悲伤了。 正是： 悲时不努力，乐时徒伤悲。 哀时不努力，淡时白伤悲。 时间无先后，无论十与百， 任时不努力，时尽得伤悲。 第 52 章 春天，花飞满天。 一个人偃于树下。身边是简单的行囊。一支竹杆斜靠身边。 他好多年一个人。 他没有名字。他忘了家乡。 他称自己为无彦。在大部分人那儿他叫无名。 他不必有名字。他不必有家乡。 流浪到到某种程度，家乡亦他乡，他乡是家乡。至于名号，天地间无处不名，无处不必名。 他的世界，没有色彩，有万籁。 落花如雨。 花瓣划过空气，嘶然如遥远的蛇鸣，混合着阳光穿透空气的啁啾，空气中波动着亿万次震荡，如雨的花瓣们飘如雨滴，落地呯然有声，砸起如雾的烟尘。 在大地与花瓣的共鸣中，草坪传来一片沉重的杂音，切入这片花瓣和阳光交织的至高与至低混合的声音中，显得尤其混浊和巨大，充满着生命的自大与浮躁，犹如天地间画眉和黄鹂的乐声中突然跑来了一群大象。 一群人走来。向他走来。 在他的树前30步左右停下。一个英俊的少年，白衣如雪，眉目如画，长身玉立，一眼望去，那颀长的双腿紧致的翘臀搅动着多少美少女的梦。 他从那群人中又向前了五步，看着他。树下的无彦。 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为什么要来？ 我来是因为你在！ 我在对你没任何威胁，对别人也是。 你看看周围，花朵盛开，绿草如茵，孩子们在草坪上快乐地奔跑，欢叫，而你在做什么 我没干扰他们，我只要安静的一隅，渡过属于我自己的短暂存在…… 你站起来，面对他们。 我只要面对我自己，不需要面对任何东西。 这次你没有选择，你必须面对你面前的一切！ 他沉吟了一会。缓慢地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又沉思了一会，缓缓地站起来，撑着身边的那根竹杆。 他站直似乎花了很久。他从腰到腿都已经生锈。 白衣少年说，一百二十九秒过去了，你的存在你想过没有，你浪费多少心力和眼光！ 他说，我只是存在，我不必在乎什么眼光，也不用在乎什么心力。我就像天上的星星，或者是尘埃，哪怕是黑洞，我也是我的存在。 分卷阅读77 你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你不是无所谓的存在，你不是星星，也不是月亮，你是地球上的某类哺乳动物中的某个变异体。 我们不必对话。你的存在不是我的存在。你的话不是我的话。你所想不是我所想。 你罢了。那你在这个属于我们的世界干什么？ 因为我既然存在，就必须存在。 荒谬！你是讲不完的谬论和邪恶如寒冬的存在。站好了！摘掉你那丑陋的眼镜！ 眼镜？请你尊重我最后的尊严，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必须有它才能面对这个世界。 你今天没有选择。摘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地摘下了眼镜。 一阵小小的骚动。白衣少年环顾四周，轻蔑地说，听到了吧，你的存在引发巨大的负能量。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存在就够了。确实如你所说，你只是存在，但你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的恶梦！ 一个五彩斑斓的皮球滚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阵欢叫，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过来，像只宠物一样可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晴空之月。 白衣少年看着小女孩，眼中的冷酷稍融，一种怜爱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他对小女孩说，不说过去，举步向前准备帮她拣球。小女孩速度太快了，连帽外套的帽子是兔子造型，跑起来两只长长的深蓝色的兔耳朵飞了起来，她真的像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兔子。球滚到了树下他的前面几米远。小女孩飞跑过去，两只兔子耳朵一跳一跳地逆风飞扬。 少年叫道，不要！回来，我帮你…… 她说速度很快，只几秒钟，小女孩就已经跑到了无彦面前。 她眼中只有球。她几乎没看到对恃的双方。 她兴高采烈地叫着，拣起了球。她双手拿球，像解牛后的疱丁一样踌躇满志地四顾，脸上是烂漫的笑。突然，她看到了无彦的脸。她呆住了。看着他的脸无法移开。足足呆住了十秒。四周一片寂静。 时间很久，几秒对她来说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从某种梦中清醒，大叫一声扔下了球，转身就跑，一边哭一大叫妈妈，妈妈，妈妈…… 无彦面对这一切。毫无表情。女孩的哭声和奔跑声都一点点远去。 少年说，你看到了？好吧，你看不到，你什么都看不到！ 无彦说，我们都是存在。我们指的不是我和你的我们，是我和树，我和花，我和草，我和大地的我们。你们也是存在。存在的相遇总是有不和谐。不和谐只是一方的感觉，那只是物种特有的生物电流，与其他的存在没有关系。 你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的反应了吗？那就是你的罪恶，你的存在破坏着这个世界！ 可爱？那只是你的感觉。孩子总是喜欢哭闹的，不像成熟个体善于控制情绪。在这边不哭，在那边也会哭，今天不哭，明天也会哭…… 你就别再狡辩了！你的逻辑本身就是罪恶！ 恶是你们自身。从现在起，她的身体对于你们就有一万种谋利的方法，至少两万个男人觊觎，她可能被拐卖，被猥亵，被欺凌，再大一点，处女的名号就要缠上她，人类能发明处女这个词，足见人类的堕落，刚才你看她那一眼时，我明显感觉到你欲望的波动，你自己能感觉得到你潜在的无耻吗？外在还是小事，她自己慢慢长大，还会成长为堕落的一部分，她会为了钱财和快感出卖自己，向老男人换钱，向年轻男人换快感，嫁了人还会成为生孩子的工具和家务劳动的工具，她就是没有自己，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她会做母亲，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做母亲，她会以前途之名把孩子逼得精神分裂，却不记得自己的儿时同样的经历，而她的孩子同样开始一轮人类名义下的堕落，这些就是你们的黑暗存在，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问题是你们的，你其实明白甩给我没有意义，但你还是来了，因为你需要意义，你特别需要认同，你需要你后面那些人的眼光给你的快感…… 我们内部的问题不需要你管！少年大喝道，我们要先解决外部的威胁，你的存在就是其中之一，你必须消失，你不能存在。我们内部的问题我们当然在不断地努力，如果你的存在就是每天嘲笑我们的努力，那你的存在更没有意义，更要被抹除。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未来，不需要你这样的恶意的旁观者！ 随便。存在不需要理由，随意地消除存在也不需要理由，人类已经做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人类经常自以为是地代表天地做决定。 少年冷笑一声，我们的存在是合理的，我们要为了我们的物种更光明的未来努力，那也是我们存在的动力，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为自己的群体做点事天经地义，不然就没必要存在。它还支撑着我们所有人的精神。 那是你们以为。最终呢？最终是什么你们想过没有？统治全人类，统治地球，还是统治银河系，统治全宇宙？宇宙停止的时候你想过没有？那时候你的存在意义在哪儿？更可悲的是，你们的堕落本能使你们所有的存在不 分卷阅读78 及宇宙的亿分之一 我们要的是不断地进步，不断地给人们以新的幸福，至少给人们新的感觉，新的意义，新的意义，新的天地，你呢？整天在树下给人们带来阴影、恶心和人类的耻辱！ 阴影无处不在……人类没办法消除阴影…… 别再强词夺理了，少年大喝一声，单手一挥，白皙纤长的手指扫过空气，飘落的花瓣像遇上了无形的力量，纷纷地变为碎片。 无彦的耳边响起了密集的花瓣被切断的声音。然后一阵无形之波带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噼的电流般的声音，平地向他涌来。 无彦喃喃道，算了，就这样吧……抹除也是一种存在…… 他伸出干枯的手，抚在树身上。松针如箭雨般飞出。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密集的嗖嗖声，松针极快地穿过空气，直冲那波暗涌的强大力量。一阵密集的类似气球爆裂的声音，松针在他十步这外形成整齐的圆环，像精心布置的麦田怪圈。 少年冷笑一声，你果然不简单，说是你这个世界的祸害，你还振振有词！ 无彦仍然毫无表情，我只是存在。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我只是不想让你赢得太没价值。就这样吧。 少年转头，对后面的人群点下头。后面神情严肃的少男少女们抬起手，个个肤若凝脂，身高腿长，一片英气勃勃之相。 他们是优秀的人类，从外表到精神都代表着人类的未来。 一阵气波激荡。松树被飞尘乱雾团团包围，四周如飓风般飞沙走石。等一切静下来，松树的树叶少了七八成。草坪方圆几十米布满了松针。 少年上前，问，确实他消失了？ 一个少女回答，是的，我们封住了空间的各个角落，他不可能逃走。 少年点点头。 少女温柔地对少年一笑，细细的腰肢微摆，带动短裙下长长的腿儿摆出一个妩媚的造型。 少年看看她白晳的长腿，扫了一眼她饱满的胸腹，没有表情地将头转向一边，迈开性感的长腿如水上洛神疾驰而去，激起几千毫微克的荷尔蒙。一大群美少女疯狂地向他招手呼喊。 少女有些失望，低下头看看地下，突然有些惊讶的神色。她俯下身，伸出如玉的手指，拣起一根松针。松针上某点在闪闪发光，她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眼睛。她看向周围，一片闪光。每一根松针上都有一个眼睛。 少女惊叫一声，退后几步，坐在了地上。 第 53 章 早上6点多上海的郊外已经车如长龙。 小宁望着窗外看不到头的长龙，唠唠叨叨地说，如果我们提早两分钟出门，就能在6点49分下闵浦大桥，那么就不会堵车，一次红灯就能通过，然后7点前到达你们学校门口。如果晚了两分钟，就会在6点52分左右到达闵浦大桥的下路口，这时就要三次红绿灯才能通过路口，那就可能要7点5分才能到达你们学校门口。我们路顺的时候，从家到你学校只要13分钟，堵车时可能要45分钟，这就是高峰与错峰的区别…… 她看是没有言说对像，像在自言自语，实际是对后排的女儿说的。女儿拿着高考词汇在背。边瞄几眼窗外。听着小宁的唠叨，不时配合地哼一声。 时间总是很紧张，早上的时间是按秒算的，你耽误一秒，到学校就晚几分钟。几分钟可不简单，7点9分你进教室就是按时到校，7点11分你进教室就会挨批评，甚至罚值日！ 时间，在人类之外就毫无意义的时间，却成了人类的紧箍咒。 一个司机，开着辆上汽的神级面包车，应该是个打工或小店店主。按说这样的人开起车来应该是飞一样快，他们挣钱很赶时间。谁知这辆却挡着车道，60的限速他开30，大家都大早上的，上班要紧，小宁大灯闪了他几下，他仍然慢悠悠地晃。小宁凑空换车道追平了，转着一看，是个汉奸头三十多岁的男人，她摇下右车窗，对那汉奸头骂道，沙比，大早上挡路怎么不去死！ 汉奸头看她一眼，没吱声。 千冢说，这样的事别怪小宁没修养。在坐的各位如果坐到驾驶那位置，恐怕90%以上的人都会变成路怒症。为什么一开车就容易发火？原因很简单，大家都赶时间是第一，第二其实是重点，车太贵，出了事太麻烦，限速60的路段突然有个30的挡路，不小心就会追尾，一旦出车祸，那就等吧，一大堆的麻烦，也别想上班了，别想送孩子了，别想赴约了。先等警察来，站路边看着挡道的坏车，傻瓜一样，被路过的车骂上几万遍，然后等保险公司来定损，再去修，再等后期赔付，一整就至少一周时间不得安宁。所以大家一动车就怕出麻烦，越怕越容易火大。小宁也就这样了，何况她脾气也确实不小。看看吧，她发过火会出啥夭蛾子。 小宁骂过，把车窗升上去，脖子一挺，气哼哼地说，你活该！ 突然抬手腕看了下华为GT2，心跳89。 大爷的，还好，好说，发一个火，心跳增加21，损失 分卷阅读79 不大。她撇下嘴笑了。 天下何处无烂人！ 她哼起歌来。 好了，故作高兴地才唱两句，又一辆挡道的车。应该是女人或新手，开得很慢。她又火上了来。 再说一遍，再好的人坐在司机座上都会变得易怒和狂躁。 草！她骂了一句。马上超车。变线，超车，回原车道。很爽。 超过去，却发现地上是白色实线，实线上的上方就一排探头。 不妙！要被拍下来了！这下3分200块没了！草！她又心中狂骂那辆车。不是它，她不会冒险超车。 又堵了，只走了十几米。她从后视镜看着后面那辆车，不是女司机，却是个老头。 坏人变老了！不，应该是笨人变老了！她气哼哼地想。 再往上看，长长的杆上一排探头。她数了下，居然9个！ 妹的！9个！丧心病狂的东西！那基本上各种违法变道，不打转向灯，超速，追尾，乱丢垃圾，全部都会被拍下来！完了，她说，肯定被拍了。 200块钱当然不算啥，但也是钱，白扔了也难受，何况是罚的！那是耻辱！那个死老头！ 她再看几眼那一排探头。像一群鸟停在电线上。鸟？她偷笑了，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打碎那几只鸟！她又笑了。 拍就拍吧，就两百块钱，3分，以后小心就是了。 她又随着音乐哼起歌来。 正是那首《留不住斜阳》。 风依旧， 吹遍荒凉， 留不住斜阳 多少年以前的小宁可没那么逍遥。尽管进大学不到一年，她就进步很大，可以说突飞猛进，但口吃的威胁一直存在。她的进步都在结巴之外。或者正是因为结巴的状态无法好转，她才拼命地寻求补偿。 千冢说，这是又一个人生铁律：补偿原则+平衡原则。有缺陷者通常比一般人更成功。 有缺陷的人，比如相貌丑陋，个子矮，结巴，斜视，腿脚残疾，会造成强烈的心理自卑，这时，为了寻求平衡，他就会从其他方面努力提高自己，以补偿自己的不足。一般来说，有努力就有收获，他努力的方向往往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成功，因为，一般人不会那么努力。 大学时代的前两年，让小宁恐惧的东西一直存在，不比中学时弱。而且经常比中学的耻辱更巨大。 大学第一年仍然有英语。虽然不让背诵了，但朗读和做练习和中学是一个模式。而且还有更多练习口语的机会。每次小宁都要吓死。她不能不上课，被抓旷课后果更严重，而且躲避也不是她的性格，该做的，吓死也要在场。英语每周三次课，和高中差不多，她每次都上刑场般等着屠刀从高中落下。英语做练习是一人一题，和高中一样，按座位，一排一排地轮着来，她逃不掉。到她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像高中时一样装哑巴。年轻的英语老师，男，25岁左右，不算帅，但还好，不丑，干干净净的，看久了也挺让人喜欢的。年轻的英语老师看她这样，很是奇怪，也不生气，就微笑着提醒她，不难。她就吭吭哧哧地读几个单词，遇到it、that、angery、what、them、□□all、last、our、mask、kite、basket等单词，她都可能卡住。实际上是，所有的单词她都可能卡住，只是需要张大嘴的那种更容易卡住。 初中到大学的前两年，是她口吃的顶峰。所有的表达都成口吃。都是口吃。都成沉默。 有时候，年轻的英语老师就看着她笑笑，让她坐下，英语老师自己说一遍，就过了。有的时候，英语老师会带她一下，帮她开个头，她有时候能一下比较顺地读完。那就感觉还好。但多数时候还是过不了。每次，她都恨不得去死。但死了又有什么用，何况她还舍不得死。就那样每天抬不起头来。 由于是教育学院，文学系还重表达，重发音。于是，小宁还多了一个普通话课。这个可是专门练说话的。这个更悲惨，小宁简直无法应对。普通话课是按名单提问的，这个更逃不掉。她比英语更怕被叫起来读某段课文。英语老师比较温和，普通话老师40多岁，不苟言笑，似乎很严厉，讲课也像表演。小宁很害怕。普通话老师可不简单，梳着油亮的大背头，很气派，且他很擅长朗读，且相当有名，还经常去市广播电台播音。他不是吹嘘，有一次宿舍熄灯后，小宁真的在一个心理辅导栏目中听到了普通话老师的声音。上他的课，她好害怕，怕到一想到有普通话课，就世界一片黑暗，临上课，还要紧张得肚子疼。她知道是恐惧心理越来越严重了。无论再快乐的时候，想起还有英语课普通话课，一切都变成灰色。 千冢幽默一把，小宁那时真是随时能做到狗眼看人生，不是钛合金狗眼，而浑身是伤的小流浪狗的狗眼，天地万物都能在她眼中瞬间失色，只因为，她，她，她，她想起了结巴之不可改变。小宁的典型性或者非典型意义在于，她的结巴几乎带来了所有的心理问题。她的其他衍生麻烦也一直在，最麻 分卷阅读80 烦的就是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几乎断绝了她所有的与人交往之路，而且没有好转的迹象。写作能带来的是暂时的白驹过隙般的希望之光。因为写作虽然带来快乐，但是不可靠的，那只是一种能力，而不是能借以谋生的手段。简单地说，对大部分人来说，写作只能是业余兼职，变成职业就会被饿死。 大学课程相对自由，各种提问虽然少了很多，但英语还是她最大的压力。这时候她比高中更好面子，神经更脆弱。因为她是女生，她已经20岁了，实际比班里其他同学都大上两岁，她上学晚。现在更容易为了自己的无能自卑，她还始终没忘很多家乡人说过她的那句话，一个闺女家结巴，怎么嫁人？虽然她不敢想嫁人这两个字，实际她在心中越来越沉重。她不能想，她到30岁时能不能有勇气去找一个男生来爱一次。 口吃一次好几天都陷于耻辱和自责中无法自拔。 生，还是死，这是个大问题…… 哈姆雷特式的追问都显得太轻飘了，因为哈姆雷特可以放弃，哈姆雷特不结巴。而且哈姆雷特是王子，他很高贵，他再痛苦也是高高在上的高贵的上等人。而她不，越低级的痛苦越让人痛苦，因为它痛苦得没有意义。复仇多么伟大，放弃了也不是渺小。那也是正剧和悲剧。但对于她，别说悲剧，她闹剧都不够格，没人愿意给她任何价值，怎么都是卑贱，生和死都没有意义。 但她只能这样忍受。她的一面拼命地看书，一边拼命地写作。只有这些能减轻她心中的悲哀和恐惧。 第 54 章 晚上凑没人，又去校园最南端小山坡那儿跑步。运动是很好的减压方式。 累了就练习单杠和双杠，各撑几个。 做无氧运动，在体能上的进步很让人有成就感。 不但刺激肾上腺素，还能产生多巴胺。双重快感。且一加一大于二。 跑过小树林，白影一闪。小宁知道宁儿又在了。 宁儿抓住她粗糙的小手。你的手越来越光滑了，宁儿笑她。 是吗？你、几年以前摸过我的手似的……小宁歪脑袋，不相信她。 你的什么我都知道，以前都是裂口，大大小小全是黑点，伸出来就不是女生的手，你当我不知道？现在呢，你自己看…… 小宁仔细看了下自己的手，果然，裂口没有了，黑点也去了大半。看来上学还是远比在姥姥家劳动养人。在学校，她只需要洗衣服，这个还算是活，其他的就没事了，在姥姥家要喂鸡喂猪喂羊，还要割草收麦拾棉花掰玉米刨红芋，哪一样都很毁手。现在多好，小宁想想能上大学还是太幸运了，而且不要花钱。这都是托高考之福，那六年辛苦而艰难的学习总是没白费。现在虽然继续艰难着，但毕竟比三羔那样的有希望。 千冢说，本人和小宁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路遥平凡的世界给孙少平的路实在是下作。路遥人品好，不代表他就全部是对的。孙少平高考失败后不再参加高考，又想变成城里人，就去城市边缘打工，但这实在是最差的选择。复读三年都值得。我见过的复读次数最多的是八年，30岁大学毕业，后来又考硕士考博士，成了五百强公司高管，年薪至少百万。又一个人生铁律：善于坚持的人过得不会差。但孙少平偏偏要去打工，当然不可能成功，路遥又把孙少平写成了人见人爱的五好青年，一无是处还人见人爱，他凭什么？问题在路遥那儿，从人生到平凡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人生的巨大成功让他从一个山区的小编辑变成了副厅级大员，于是，他把一个现代青年高加林写成了心灵鸡汤的花千骨。实际是路遥太老实，不会虚构，是路遥自己学习不好，高考失败，他的所有主人公就都高考失败，如高加林，如孙少平。他就想不到像小宁这样比孙少平更惨的农村青年一旦高考成功会有什么样的质的变化。所以，那些闲得没事骂高考的人动动脑子吧，高考再像科举，那也是穷人家孩子的福音，没的高考，没的科举，穷人家的孩子没钱没势，这唯一的上升通道都没有了，就都做高加林吧，想做孙少平式男版花千骨，门都没有。高考的僵化，很多是家长们作的结果，这是后话，小宁自己做了妈妈之后才深有体会。城市和小镇上的妈妈们才是把高考变成变态战场的根源。不同意的先保留，咱后面再说。 你的手会越来越嫩的。就像这一个。宁儿举起她自己的爪子在小宁面前晃了晃。 小宁伸手抓住，好软，我、我是女生，我都喜欢…… 宁儿刮下她鼻子，看你鼻子也很好看。别乱想了，你会有你想要的东西的。 小宁不明白，她习惯了宁儿的没头没脑。就不说话。宁儿看着她，笑了。 怎么样？想到方法了没有？舍友解决了没？宁儿问她，但眼神里似乎透着狡黠。 小宁说，很好用，解决了。我把她封闭起来，再慢慢收拾，幸好我打得过。 宁儿哈哈一笑。小宁说，你嘴也好大！宁儿说，大了性感，你不懂，慢慢你会明白的。又哈哈一笑。b 分卷阅读81 r 　　小宁撇了撇嘴，却说，你那只小怪兽呢？ 宁儿手一挥，那个“极恶”又出现了，虽然还是小眼睛，牛鼻子，丑得要死，但眼神却变了，温和的，带着点笑意的，让人很有亲近感。 咦，它变了，小宁说。 宁儿笑了笑，你可能不会明白。你看到的并不是你看到的，而是你想看到的。 小宁呆了呆，你、你的话有很多不像人话。 宁儿又笑了，你又说对了。拍拍她的脸又说，别想了，你慢慢会明白的。 《论语·卫灵公》。子贡问为仁。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小宁无意中看到这一句，心中猛然一震。我们的先人早就把太多的人间挚理说光了。我们只能跟在后面拾其牙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想做好活，就要先有好工具。想成功，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我的工是什么？器又是什么？ 我到底想做什么？不是想，而是另一个基本问题，我能做什么？ 写点小文章似乎算点小本事，但又有什么用？会写小文章的人全国至少几千万，靠它吃饭的可不多。我还能做什么？ 其实背后是更深层的问题，我为什么活着？一个连结巴都无法克服的人，又如何谈活着？而后面孔子强调的恰恰是社会活动能力。想想就一片绝望。连正常都不能，谈何去找那些贤者仁者？ 作为一个精神病人存在？ 发抖的手，颤栗的腿，躲闪的眼睛，响亮的口水。 谁家的精神病跑出来了？ 小宁不止一次听别人这样说她。很多她都不认识，别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正常。简单的说吧，是人都看得出来。说不定赵家的狗都看得出来，只是它们不愿说出来。 她都装听不见。 心里实际受到天文级别的打击。 又是一个星期天，她又出去逛逛，打算来个几小时的暴走。 她都是一个人出去，万里独行。连走了8个小时。 在那些陌生的巷子里匆匆地穿过。看着伸出墙外的花和树。看房檐下的古瓦神兽。 还有一些陌生的眼光。 我叫你们都看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她挺得意地乱走。无人相识是她最放松的时候。不用说话，不必说话。 走到后来，她似乎迷了路。因为是自己出去走着玩，没看路线也没注意好时间，不通了就折回，路能走就一直走，走了很远很远，一路倒也意气风发，但天渐渐暗了下来，她却发现自己迷了路。 她其实做了充分的准备。她衣服自缝的内兜里有一张本市地图，但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她有点慌，急急地走着，想找到个路牌看下。她不敢问别人。问路也是口吃者的大忌。 问路对于结巴是个大麻烦，因为要说出那个地名。这是所有口吃者的最高指数的恐惧场景之一。 所以大部分口吃者宁愿走很多冤枉路也不问路。小宁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天晚了，她宁愿再走四个小时也不会开口问路的。这也是她经常在路上一走就是几个小时的主要原因。她的记录是某个星期天，她在街上走了12个小时。早上8点出去，晚上8点多才走回学校。 她不买东西，就是没事干，想看看这个城市，自己放松下。她去的都是不花钱的地方。她只走路，练就了一双飞毛腿，快步如风。 但在体育课上，她跑步又跑不过别人，成绩还总是一般般。 还是没有天赋。哪方面都不行。她又沮丧地叹口气。 她一边走一边想，做事要注意，一不小心就出事。 这时她已经走上了大路，在一个公交站看到有一辆经过教育学院的公交车。 她心里很着急，怕再错过了，就一下窜上车去，直接对售票员说：教育学院！ 她居然一下说出来。她很惊讶。非常少有的买票不结巴。 可能是真是一急之下只在想说的内容，没想形式。 一毛五。售票员说。 小宁拿出两毛钱，售票员找她一个钢蹦。 天比较晚了，路灯次第亮了起来，似乎这是趟较偏僻的路线，车上没人，就她和售票员、司机。一共三个人。 售票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刚才听她说话时，就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似乎有同情。可能刚才很急的表情，很让人可怜吧。看到能回家的公共汽车，就像看到了亲人。售票员也就像亲人了。也可能是看到她太怪了。更可能是听出了她结巴，她自己却没注意。 车速很快，相对于走着，真像飞一样。小宁安心多了。 走了一会。司机突然说： 该拉到精神病院去。 她很奇怪。只有她一个乘客。没有了往日那多人挤在一起。她觉得很紧张。恐惧又来了。她浑身又在发抖。 她紧紧地抓竖杆 分卷阅读82 ，不坐在座位上。 是在说我？小宁感觉不太对。 旁边的女售票员说，对，送到矿山，那儿有个精神病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来。 估计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司机说。 售票员也说，是的。 两人都是本地人，用本地很难听的方言交谈，带着老少皆有的痞味。 她觉得不舒服。到地方，她下了车。 跌跌绊绊地走出了公共汽车的视线。 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她觉得一天的暴走式走马观花带来的快感被司机和售票员一个瞬间全给消耗光了。 几万光年的冰冷和几亿摩尔的打击。 心如死灰地走进校园，天已黑。大树笼罩着校园。此时8点多，周日的校园路上没几个人。大家或在教室学习或在宿舍，或者找同学谈恋爱。 她走在凄凉的路上。昏黄的路灯从树影间有一块没一块地洒下来。 她很想哭一会儿。 这是，一个小路上两个孩子走过来。应该是学校职工的小孩，出去玩，要回家。但又有点害怕。 小精灵一样的小男孩。 小男孩急急跟着她走。肯定是怕黑。 她感觉到好玩，又有点温暖。 第 55 章 小宁没想到的是，到了大学，英语仍然是山一样巨大的恐惧。 来自异族的压力，什么时候能走开？ 千冢说，小宁不明白，英语是国家向西方学习的象征，我们正在走向现代化。此时很多知识分子赞同全盘西化，都是鲁迅的继承者。与日本的脱亚入欧思想是小巫见大巫。英语被弱化的时刻，就是中华之真正崛起。千冢在此预言。 小宁可没办法，最基本的说话都不会，学校是个精英培育之地，进来了，就必须按体制的要求办事。小宁只能硬熬过恐怖的英语。英语上课和高中差不多，教学方法比高中没多大进步，还是不停地提问，朗读，做练习，所以和中学相似的那种等待说话的恐惧感一直在。不比等待砍头的死刑犯的恐惧更弱。英语每周三次，中间隔一天，每次上完，她都虚脱般。总算能轻松下了。一天后还有，那是一天后的恐惧了。先装成狗猫偷偷地快乐下。如果有英语课，头天晚上就会觉得世界暗无天日，没有尽头。 为什么活那么累，她已经问了自己无数次。 现在的问与小学时的问不同了，她似乎有了点未来，那么多的书，让她看到了未来。虽然迷茫，但是有。小学的时候只是恐惧和绝望，周国一片黑暗。虽然现在仍然找不到意义，但她似乎相信它在。尽管英语仍然像中学时那样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的口吃一天比一天重，心理问题也一天比一天严重。但大学还是不同，自由度很高。而且除了英语还有其他比较有趣的课。比如心理学课，比如外国文学课。 外国文学老师很有型，不是帅，是自信，长相普通但有男人样子。她每到上他的课，既盼望又失落。他讲课的时候，她就那么看着他。 外国文学老师有时扫她一眼，看到她专注的眼光就会微微一笑。 她心头却如受重击，好久不敢抬头，只敢趴桌上听他好听的男低音，不紧不慢，也不是故作男低音装酷，是一种阳光式的男人。外国文学老师从不提问，上他的课好轻松，好快乐。他能讲好多故事，都让她心旷神怡。他讲过的外国作家和作品她都会去图书馆找来看。真的很快乐。 活着就是要有快乐。快乐是人活着的最终目的。 他三十岁左右了吧，会不会成家了？或者有女朋友？想到女朋友，她又如受重击。 谁会要一个结巴女友呢？ 女友也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伟大之物。 怎么才能让口吃滚开？她绝望地骂道。像骂自己，又像骂口吃。 口吃是条狗，你越怕它越咬你。山东的口吃老师说过。 口吃是绝大部分的心理问题。你只需要关注你要讲什么，而不是怎么讲。口吃者就是整个努力都放在怎么讲怎么说出来上，才造成形式摧毁了意义。无法表达自己。形式成了口吃者的全部。内容却已经无意义。 一次次的表达失败让说话成为耻辱。意义是耻辱。耻辱就是意义。要走出这个形式压倒意义的怪圈，有的人要一生。 心理学老师稍胖，不高，脸圆圆的，一双大大的笑眯眯的眼睛。这个倒不像政治家的大话，是大得合适，加上双眼皮，显得比较和气。 第一次看到她时他笑得更和善。 她一下感觉到，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理问题。他是心理学老师。她知道自己的眼睛看什么都充满了恐惧。一般人一眼也能看出她是个内向得不正常的人。 她偶尔也能看到和她比较像的眼睛。她心中不是同情，而是对自己的绝望。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也那么无能，那么猥琐。 不要期待什么，和心理 分卷阅读83 学老师更没故事。心理学老师也从不提问，小宁上得也很轻松，很多心理学的知识对她挺有用。但在小宁的感觉中，他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心理老师，懂一点心理，却懂得不深，而且很情绪化。他的微笑在于面对低于他的学生时的自信。或者是他在使用心理学上的微笑交际。或者说，他就是一个读过一个心理学本科的教师而已，心理学的知识比一般人稍多，实际运用并不精通。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这个老师，心里仍然好感不强，尽管他没做过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接触。他们的交流，是那第一眼的默契。 ——我知道你精神有问题。 ——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我精神有问题。 然后，偶尔遇到，在校园里，从不敢和人打招呼的小宁，会对心理学老师点下头。 心理学老师经常穿着白色的练功服在小操场上打太极拳。和上课是一样笑眯眯的。看到小宁，心理学老师也似乎很默契地夸张地点下头，脸上堆满笑容。一个点头似乎把脖子肩膀背部都用上了。 一个过于关注明显有心理问题的学生的心理老师不是好心理老师。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这个老师对着她用全身的力量点头，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第 56 章 中午上完难听的古典文学课，去吃饭，学生食堂就这一个，人山人海，队都排到大门外了。小宁从来不争，就排在最后。看到有人插队，虽然也不高兴，但也就那样了，反正她说不出来。 到她买了，菜也卖得差不多了。这次吃了芹菜肉丝，特价的，最后一点了，有点冷了，2毛一份。 看来晚也有晚得好处！她吃得挺高兴，端着碗步履整齐地回宿舍。 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却见看门阿姨在门口和一个女生打招呼。 女生宿舍看管比较严，有两个阿姨，一个和气点，一个面相就很凶，但两个看上去都不是善良之人，凶的那个大家都叫她陈老妈子，和气点的叫王阿姨。 陈老妈子一脸横肉，眼下两个肉袋，一看就是凶人。姥姥那庄的队长眼下就这样两个小袋挂着。小宁很怕这样的人。 女生宿舍楼是男生不准进楼的。这陈老太大部分时候严格执行，禁止男生进楼。但如果送点东西，比送点烟，送点方便面，送点洗衣粉之类，男生再上楼就方便多了。所以小宁经常会在宿舍楼看到男生的影子。 小宁进宿舍楼从不和她们打招呼，很简单的原因，她不敢，越凶的人她越说不出话来，只好装不认识。其他比较爱说话的，比如同宿舍的汉口女，仙鹤腿陈晓丽，都会在进出宿舍时和陈老妈子打招呼，陈老妈子就很高兴。小宁进出都不说话，陈老妈就不高兴，瞪着她。小宁就装看不见，浑身紧张地走过去。 这次小宁吃得高兴，满脸喜气地走进宿舍楼。陈老太在门口站着，双眼如炬，似乎谁都欠了她两分钱。 小宁浑身一紧，准备像往常一样走过去。 宿舍阿姨却突然叫住她：你哪来的？ 小宁一愣，心说，我天天进出不下十次，就看不见？ 她说，我、我在四、四三八。 陈老妈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小宁知道这个老巫婆一定在心中狞笑，逮到一只女结巴！ 陈老妈子却叫道，我没见过你，你不准进！ 小宁急死了，脑袋一下又嗡地一声，急道，我、我就住、这…… 陈老太说，我没见过你，你出去！ 小宁呆住了，她怎么证明自己？说话说不出来…… 小宁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陈老太还在说，你不是我们楼的，你出去！ 小宁没带学生证，她想让这陈老太跟她上楼去看她的学生证，却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这时，后面一个声音传来：我能证明她是这楼的，我们一个宿舍。 原来是爱喝酒的王怡。 王怡打扮入时，气质傲人。陈老太看她一眼，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 小宁就走了，气得浑身发抖。 王怡是宿迁人，家境相当不错，她边上楼边对小宁说，这种老市侩，本地老油子，不要理她！ 小宁含泪点点头。 她害怕的不是有没有道理，而是说话本身。她没法跟别人讲道理，所有需要说话的事她都极力退缩。 小宁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小人，不是说你损害了他什么，你不看他都是罪过。 不看人而招来麻烦，小宁其实亲眼见过的。她上高一的时候，乡中学周围有很多小流氓，小宁遇到过几次，由于她是女生，又穿着尽是补丁的衣服，就没抢她。有一天，就是那个叫小军的，进学校找一个不学习的学生，小宁的教室在二楼，小军就在楼下喊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吓跑了，同班的男生都趴栏杆上往底下看。过一会，小军突然上冲上楼来，抓住一个男生就打。后来班主任来了，劝走了小军。班主任对大家说，不要惹这些流氓 分卷阅读84 ，我们班男生被打的很冤，只不过男生在和其他人说话，没有看小军，小军就很生气，觉得这个男生蔑视他。其他人都看着他耀武扬威地来揍人，他很有成就感，就一个男生不看他，太显眼，他就感觉大哥的尊严没了。小宁现在明白了，看一眼就那么重要。不，是注目礼，是对某些自以为掌握了权力的人的尊重。 金庸的小说中也有此事，注目礼的缺失酿成了大冤案。天龙八部中的乔峰，一代豪侠，就因为行事光明磊落，做丐帮帮主时就不看丐帮长老马大元的夫人一眼，朋友妻不可戏嘛，乔峰是一眼都不看，结果这一行为给他带惨重的悲剧结果，马夫人自认为漂亮无比，男人都围她转，乔峰居然一眼都不看她，让她怒火中烧，就故意设局，让乔峰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段正淳的私生女阿朱，原因就是少了看一眼。小人很可怕，也很可怜，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她想起了小学的班主任。 千冢说，大部分事情或教训只有到了自己身上才有深切体会，才能变成自己的经验，才能成长，小宁慢慢认识到这一点。别人的经验，书本上的知识，都需要自己的成长来印证，自己的一切都不可替代，别人的经验在某种程度上是无用的。 经过这次，小宁明白了，小人恨别人经常不需要理由，不顺眼她害人，不理他也害人，不给小恩惠也害人，给东西没给够也害人。反正害人无原则。 千冢说，实际还有重要的一点，有时你帮了小人，他会更恨你。就是所谓斗米恩升米仇。小人最善此道。后来，小宁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事情，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事情还没完，第二天，小宁吃完午饭回宿舍，这次心里很堵，陈老妈子的恶心举动让她大大受伤。人性之恶每次都给她巨大打击。 按她的经验，之后一连几天她都在这种小人之恶下无法恢复，看什么都是灰色的。正是千冢说的狗眼看世界的效果。 心里惴惴地进宿舍楼，陈老妈子不在，是那个王老姨，小宁感觉放松了些。不想，那个王阿姨看到她，以前不理她也不会朝她瞪眼，这次居然一下窜出来，堵住她，说： 你不是我们楼的，你走！ 看这王老妈子的神色，一定是陈老妈子添油加醋地说小宁不懂礼貌，不尊重老年人之类，王老妈子这是来帮陈老妈子报仇的。 千冢说，经历足够你就会明白，小人的可恶之处在于，它的打击是连续的。只要有机会，他/她/它就不会放过你。而且小人非常会煽动别人来敌对你。 小宁明白了，就不再说话，瞪着王老妈子，不说话。 王老妈子推她走，她一甩胳膊，继续瞪她。 小宁掏出学生证，她早准备好了，自从上次，她就把学生证装在了小兜里。她知道门卫室里的有各宿舍的名单。 王老妈子还是推她，她瞪着眼，心里骂这老东西千万遍，一指里面，说了一个，查！ 一个字还比较好说。 王老妈子不接她身份证，说，你走！ 小宁不理她，身一侧，挤了进去，瞪着王老妈子。 王老妈子还在说，你不是我们这楼的！ 小宁打开学生证，指着门卫室。 王老妈子还唧唧歪歪，就不去查。 小宁不理她，走了进去。 王老妈子追了两步。小宁回头瞪她。王老妈子不追了。 小宁走上二楼，这才感觉到急促的呼吸和砰砰的心跳声。 从此小宁进宿舍楼都昂首挺胸。如同她在农村，挎着槎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四下无人的田埂上。 虽然还是紧张得心跳如鼓，全身如绷紧的弦，她还在装作理直气壮。自己的楼，为啥不能进！俩个臭老妈子，真有本事还来看楼！和清洁工差不多！ 还有，她想明白了关键的一点：我住这楼是国家的安排，你们这下三滥的老女人算什么！我凭什么给你打招呼！你算个鸟！ 她们没有鸟……小宁想想又想偷笑了。 大步流星。 陈老妈子和王老妈子在她也不管。她选择性无视。 俩个老妈子像公鸡一样瞪着她，倒不再说什么了。 小宁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神奇的心理效应。 放下善念，一切都好办多了。 第 57 章 愤怒能支撑一个人很久。 善良却使人软弱。 小宁时刻想对人表达自己的善意。似乎总想说，别看我怪，但我不坏，我是个好人。她却没有机会表达。 但这却更让人有挫败感。 而且越有善意，越会结巴得厉害。比如对王怡，那么高傲的一个漂亮女生，帮了她大忙，她却无话可说。本来她们很少说话，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小宁有这个预设，所以不说话也觉得理所当然。但王怡突然救她于水火，她真的很感谢。但在宿舍看到王怡，心有万千善念嘴上却挂着一座大山，她每次想说什么， 分卷阅读85 都只能讪讪地笑笑。王怡似乎知道她的感觉，对她很默契地笑笑。王怡也是个文学青年，喜欢写诗，小宁知道的。她真痛恨自己的无能。 下课了，小宁老老实实地走自己的路，想努力地只管自己，却又紧张得浑身抖，她不能忍受周围有人。现在下课高峰，路上全是人。 天冷了，她戴着一副线手套，手指头有点烂，她没缝补一下。她觉得还挺好，比较暖和。正紧张地走着，却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那么破了，还戴！ 她不用回头，她对声音很敏感。说话的是本班一个男生，李玉章。看面相挺老实的，长相一般，似乎挺稳重。 小宁浑身一抖，一片灰暗，又有气愤，但又想，算了，就不能有善意。每个人都自己的恶念。小宁心里说，我喜欢，关你屁事！ 但挫败感会延续好几天。 她经常想，自己的意义是什么。一个没人要的人。一个让别人觉得难受的人。 她又想，自己既然活着自己总是有价值。能为别人做什么才能有意义？自己连话都不能说，哑巴一样，人见人厌，到底为什么活着？她还偏偏不死，还几乎没有过去死的念头。难道自己有什么天赋支撑着自己的意志？那它是什么？自己有什么天赋？她想了好多各种各样的才能，发现自己都没有。琴棋书画者体育军事特异功样样没有。写文章上似乎好一点点，但也只是一般，不可能一文出而天下惊。喜欢看书不是能力，是耐性，而且也是因为无聊，自己不能说话，太过自卑，才找事做。看那么多书，目前也没见有太多益处，至少结巴的状态毫无改观…… 她回宿舍，拿出针线包来，缝一下烂了手指。这些活很简单，有时她会懒，不想做。反正是为自己的事，没人管，能闲就闲会。 去图书馆看书，她也经常发呆。她不敢想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还有一直不敢想的未来。 她在一本文学杂志的最后一页发现一个广告，山东临沂的口吃矫正班，一个几十年口吃的李老师，自己治好了自己的口吃，现在开班为口吃者谋福利，帮助大家走出口吃的阴影。她看了下学费，200块。住宿一天5块。路费要几十块钱。 她心动了。从来没去过这样的矫正班。她一生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个，如果能一下解决了，以后就光辉灿烂。 这意味着她要多多写文章，尽可能地省钱了。她不能向姥姥要钱了。 为了最后的治愈而努力。她似乎又充满了希望。 一下治好了口吃多好！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口吃状态和一般的结巴不同。不是说结巴是生理缺陷吗？她唱歌时不口吃，自言自语时不口吃，和猫说话时不口吃，说梦话似乎也不口吃。有人见过时好时好坏的生理缺陷？今天是瞎子明天又能看见了，这样生理缺陷谁见过？ ——要么是装的，要么不是真瞎。不是真瞎那就能治。而她就属于后者。 一个神仙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双眼微闭。在他的神的空间里沉浸。 再次经历了小人之祸，小宁实在很灰暗。神的翅膀没有颜色。但漂浮应该是很好的感觉。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看书，或者写点东西，那会好很多。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一通也能有挺好的效果。 她初中时看过一个画书《封神演义》，里面有一个人本是王子，纣王的儿子之一，吃了某种药变成三头六臂，很像哪吒，后来却变成了坏人，被姜子牙灭掉。还一个是雷震子，修炼长出了翅膀，他在空中悬停的样子特别好看。他帅过了孙悟空，哪吒也没有翅膀。神仙飞虽然不用像鸟一样有翅膀，但是长了翅膀真的很威风。 或者有了翅膀她就一下有了不用说话的资本。 千冢说，她可怜的小脑袋想不清为什么长了翅膀就不用说话。可能是她觉得如果长了翅膀，就可以飞了，就有了高于别人的天赋，因为没人长翅膀，她是唯一的一个，她不必说话就有了价值，所以就不再有恐惧。但她难道想不到，她会被当成怪物装在笼子里展览吗？ 她的心中，在平静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未来，就会有一双巨大的翅膀轻轻地扇动。一个神闭着双眼，停在空气中，静静地一个字都不说，一个风景也不看。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和他的翅膀。 巨大的微微扇动的翅膀。 它的名字叫幽绝。 来自遥远的混沌天地，盘古开天之前的太极之宇宙。 或如《山海经》西山的英招，也有一对巨大的翅膀，在槐江山御风而行。他掌管此处的一切，人类的少女来临之际，他化身俊美的少年，高高地悬停在泑水之上，五彩变幻的翅膀扇动如舒缓的呼吸，思考他弥漫的神生。 永远不死的生命，一天到底有多长？ 宁儿在一个黄色的区域。做着奇怪的动作。反复地划圆弧，不快不慢，像给一个人梳理头发，或者像在悠闲地撸猫。 小宁走近，却看不到什么。你在做什么？ 宁儿腾出手对她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太靠近。 你看我 分卷阅读86 手势的上方，靠前的位置有一个东西。 小宁看了看，说，什么也没有啊 宁儿笑了，你再仔细。要想象有某个东西。 小宁睁大眼睛看，又眯起眼睛看，再斜着眼睛看。 宁儿，这就是很多时候人类看不见很多东西的原因。安静下来。 小宁平心静气地看过去。仔细看了好久。 似乎有一个透明的东西慢慢地浮现。但仍然不清楚。像一个透明度很高的半流体。 它不是人吗？ 宁儿说：人是什么？宇宙不只有人。 小宁说，它好像漂浮在空中。 是的，宁儿说，它是自性漂浮。不需要翅膀，不需要空气。它的存在状态本就是漂浮，其实是你们的命名叫漂浮，其实它就是宇宙星尘，它可以在宇宙空间的任何一点存留。 小宁奇怪地问，那你在干什么？ 宁儿说：我无意中碰上了它，可能要打破平衡。我要做点调整。 不调整会怎么样？ 会一起消失。 是死吗？ 宇宙中没有死的说法。是能量转移了。我们会在不同的空间以不同的形态出现。 那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宁担心地说。 宁儿笑了，不管我在哪儿，进入你们的空间都很简单。只要你在。 小宁呆了，只要我在？ 宁儿说，你不用明白。反正你也不会明白。以后可能会明白。总的来说不明白也没什么，对你的一切没有任何影响。 好吧，我不问了。但它是什么？ 它是一个氨基生物。类似碳基生物的变形虫，不过它体内全是液氨。碳基生物不能像它那样任意漂浮。 不是说氨基生物要么超低温要么超高压才能存在，怎么会碰上你？ 是啊，本来碰不上的，就像我和你一样，本来没一点相遇的可能，即使相遇，也是宇宙的偶然。遇上也只能尽可能互不干扰。它可能也遇到了空间和能量扰动，从它的区域到了这边。 小宁：你有那么大的能量，纠正宇宙的失误？ 宁儿笑了，没那么麻烦，就像你看到那只可怜的小母猫，就救了它一样。但安置它就会有问题。让它回到自己的地方是最佳处理方法。 小宁张大了嘴，我没救过猫，只是小时候经常和一只猫一起玩。 宁儿诡异地一笑，不急，你会救的。还会有很多麻烦。你又避不开。 小宁想说什么，宁儿阻止她，说：不许问，该来的一定会来。 第 58 章 小宁的班里一个有意思的男生。刘杰英，附近县的人。他的缺点和优点都非常鲜明。他最鲜明的特征是平日里的恶毒，对谁都没好意。 好比都给他日了！看到别人有女友就会大声这样说。这成了他的口头禅。 小宁回宿舍，从男生宿舍楼下走过。他正在男生宿舍三楼的阳台上。这时，看到一男一女两人很亲密地牵手而过，他大声说：好比都给你日了！ 一般来说下面走过的人不会理会他，有人会抬头看，他就装不动声色。阳台上趴着好几个人，被骂的人也不能确定是谁。何况和女朋友一起，心情也好，一般人也就不计较了。 在班里也是这样。小宁经常坐在后面，这男生坐在后几排。无论看到本班的成对的还是外面走过的成对的，都会说一句，好比都让你日了！ 他自己没女朋友。后来有了，但还是要这样说别人。 看到别人有点成绩，就说不知怎么卖比换来的！或者说，看他现在风光，看他以后怎么死！像一个恶毒的巫师。 小宁后来决定考研究生，还要同时自考拿本科学历，简直要把自己累死，就在她每天拼命学习的时候，故意说恶毒的风凉话最多的就是他。 他在人前却很会装。应该是在有用的人前。他曾经给一个在本市电视台工作的人家做家教，他做得特别好，家长特别感激他的认真，以致他们毕业时，这个家长亲自扛着摄像机，一路拍摄他从学校到车站，做了个毕业生专题片，电视台还真播出了，他很风光了一把。 看来这人有点小本事，就是人前很会忽悠，有做骗子的天赋。说好听点，虽然他背后对谁都充满了恶毒的恨，但一旦在有用的人前，他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有一点，小宁看到了他的长处，就是给对他有用的人做事的时候真的很认真，像一个极其忠诚的奴才一样为主子设想得非常周全。 从这样一个小人身上，她学到了认真。也深切地认识到了小人的阳奉阴违的神奇力量。 历史上有那么多导致灭朝的超级小人可不是意外。是人性的结果。 后来，硕士时代的小宁看到了中国摇滚之父崔健出演的电影《北京杂种》，窦唯也客串了一把，里面有崔健亲自词曲的《宽容》，有一句歌词很有意思： 我就去你妈的 分卷阅读87 我背后骂你。 摇滚更接近人性的真实状态，把文明的虚伪剥除，就是人性最真实的一面：让我不开心，我当面笑呵呵，但我背后一定骂你。不然，我怎么平衡？ 小人的心理更是如此。无论好人坏人，他当面都是极尽逢迎，转身就骂个狗血淋头。 小人之为小人，就是小人的心理永远都不平衡。谁都不是好人。给他好处的，他觉得不够多，不给他好处的，他恨你到死，和他没关系的，他给你全抹黑。 关键是这样的人绝对数量可不少，多少年以后，小宁回想活过的几十年，小人真是无处不在，特别是家庭妇女，比例更高点。这不是歧视女性，只是客观观察。男人也不少，男小人做起坏事更恶毒，或者更有策略，小宁就看到过一个男小人，一生专事破坏，他能坏掉所有的事，却让所有人都感激他，重点是坏别人的事他自己没好处，真是小人的最高境界。估计这人和本科刘杰英同学一样，就是看谁都不顺眼，得害人处且害人。小宁庆幸她的小小“天赋”发挥了作用，类似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中梅斯金公爵的看人本领，她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这个人是小人，而且是很会装的小人。她的方法是避而远之。其实，小宁多年来形成了一个对付所有恶人和小人的最绝的方法，就是平时不理这些人，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想得到的东西都做到无懈可击，所以，这些小人和恶人不但都拿她没办法，还一个又一个被她远远地甩地后面（千冢插话，吃屁都没机会！）。这个本科同学刘氏杰英就是。 刘杰英同学教育学院毕业后进某乡中学做初中教师，后来到跳槽到政府部门，似乎挺有能耐，那是小宁的硕士时代。小宁还感叹，这个小人还挺会骗人的。佩服还多些。因为那时当教师没前途，当时的最烂职业之一，能跳出去，且进政府部门可很要本事的。 再过几年，到了小宁的副教授时代，这个同学还是没混出啥来，倒是头先秃了，光光没有一根毛，像个纵欲过度的黑帮老大。小宁看到他在班级群发的照片就像吃了苍蝇。 有一天，副教授时代的小宁居然生平第一次接到了刘杰英的电话。不知他从哪儿搞来的她的电话号码。按这个小人的逻辑，他一定有事才会找她，但绝不是来请她吃饭的，一定不是好事。 果然，原来是他的领导，什么办公室的主任，开公车来上海送孩子考硕士，先找下导师，顺便旅游下。小宁对人总是有善意，想想以前恶毒地挖苦她的事也就算了，既然来了，就见下，于是问他在哪儿，打算请他吃个饭。他说他没跟着来。 此时的小宁已经能招硕士，她说，想考我的倒也无妨，只是上海要求严格，找到导师也没多大用，还是要自己考过线，且在前30名才有机会复试。 刘杰英说不考她的，他领导的孩子要考生物学的。 小宁放下了心，说，这和我没关系了。 那他要做什么？小宁很奇怪。 刘杰英绕了好多圈子，也没说明白想做什么。 小宁不想和他绕了，本就对他没好感，这十几年了突然打电话还吞吞吐吐，反正没好事，就直接问：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这家伙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你可以给我主任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他的电话是13833131338。 小宁觉得很搞笑，说，他儿子又不考我的，就算他儿考我的，也不该我打电话，而且我不认识他，我关怀他有什么意思？ 刘杰英说，领导大老远的，跑上海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的，关怀一下吧…… 小宁更觉得搞笑，我一个人在上海遍体鳞伤地拼搏的时候谁关怀过我？你领导有专车有专门司机，吃喝拉撒全报销，还需要我关怀？这个小人！她觉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小宁没说话。刘杰英又说，我领导住在交通大学的红楼宾馆，你可以去认识一下，以后好办事…… 小宁明白了，这家伙的重点是要显示他天下到处有朋友，让他领导觉得很有面子。这样领导会认为他能力很强，有机会就会提拔他。 小人都会来事，小宁领教了小人的作风。让她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表示关怀，还要送上门去表示对其权力的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 听到他后面几句话，她就笑了，我跑几千里之外找你的大领导买几斤苹果去！什么玩意！ 她轻描淡写地说，没问题，你就等吧。挂了电话。 她当然没打电话，更没上门去表示近距离关怀。他一个小人的领导和她什么关系。 何况，副教授时代的小宁虽然讲课没一点问题，但仍然怕打电话。让她打电话，就是与虎谋皮！ 刘杰英果然再没找过她。 她对付恶人和小人早就有一套了。她的目的不是报复，而是让小人恶人们再不来烦她。爱编啥谣言就编去，反正她想要的东西不多，想要的也一定能拿到，小人们最多过下嘴瘾。 正是：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 对那个汉口女也是这样。 分卷阅读88 至少在宿舍清净了。 清净一处是一处。 后来大学同学毕业二十周年聚会，此时的小宁已经是985大学的教授，她也去了下。真实地看到了刘杰英那败顶到纯种电灯泡的样子。他对她讪笑了下。他似乎混到了科级干部。很艰难地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看来他的本事也就那么回事，当初那个电视台的家长扛着摄像机跟拍他的时候，她还非常的羡慕和绝望，感觉自己永远也无法靠嘴让别人赏识。谁也料不到，她不但居然也靠嘴吃饭了，而且走得比他们都高。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以前那些能说会道的人十几年后都混得比她差。特别是那个曾经无赖般追过她的王唐，还几乎让她身败名裂，不但混得差死，而且连人都不知去哪儿了，同学聚会也不来，同学都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如果混得好，他那种有点小成就要让天下人都羡慕妒嫉恨的性格，肯定所有的同学早都知道了。他居然消失了，肯定混得非常糟糕，甚至进了监狱之类都有可能。她不想知道，也不想问。那么多年的观察，她已看透世事，不是苍天饶过谁，而是谁怎么作就有什么样的命，和天无关。 第 59 章 小宁在没课的时候喜欢去花园那边看书。 那儿种着牡丹，长着黄杨，还有紫荆，长寿花，石斛，小飞蓬，酢浆草，下面是深草。她已经能发现这些植物的美。 进入大学就已经是准启蒙知识分子。风景不断被大脑的视觉皮层和额叶联合区生产出来。 这天，她走过花园的小水池边，听到草丛里有猫叫声。是非常尖利的小奶猫的叫声。 她走过去，看到一只小奶猫在草丛中站着，周围没有母猫的影子。她再看看小奶猫，大约有一个月了，但眼睛还没睁开，似乎被糊住了。小猫听到声音，跌跌绊绊地走着，一走一歪，好可怜的样子。她心中一动，想救了它。正想动，心中却又一动，觉得在很缥缈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人似乎提醒过她，会有这样的一件事发生，而且不是好事情。她心又动了动，狠心走开了。 下午上完课，她又过来看书。她刻意从这个开放式小园子的另一边走，她怕听到那可怜的猫叫声。她心好疼。 正想着那只小猫，她突然又听到了小奶猫的叫声。她开始以为是幻觉。她经常会有幻觉。她本想忽视了那声音。不想，尖利的叫声又响起了，太真实了，太近了，不像是幻觉。她忍不住走近一看，果然是只小奶猫，再仔细看，连花纹都一样，就是上次那只。 它怎么能跑到这边来的？她觉得很奇怪。那么远，这只小奶猫眼睛坏着，不可能那么远跑到这边来的。而且，即使它跌跌绊绊地走两三个小时，也能摸出挺远，但为什么正好在这儿？ 它跑到这边来干吗？难道正是在等她？ 她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升上来。是谁在看？ 她看看四周，没有人。四周越发诡异起来。她耳边响着什么时候某个人的话。你又避不开，你又避不开…… 这时，她觉得眼角的余光中有一个黑影一闪而逝。赶快转头，园子的另一个角落，一个东西刚窜过去。似乎是一只大猫，黑狸花猫。她心中一动。这只小奶猫的花纹和那只猫的花纹似乎一样的。那就应该是小奶猫的妈妈。 小宁这样想着，四周突然明快了起来，诡异的气氛全没有了。一定是母猫干的事。她知道自己救不了孩子，又不舍得遗弃，就找人类来帮忙。猫会挑人的，它们的感觉和嗅觉都比人类发达。或者自己身上有姥姥家那只狸花猫的味道，它能嗅得到。它第一次设局没成功，又第二次设局等自己。反正不管怎样，它都找上了自己。 小宁瞬间生出了一种伟大感。——被一只猫看上了，多有光！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她又笑了。自己自顾不暇，又能怎么办？ 她想到这样，已经不再紧张。反正避不开，那就让它发生呗。 她蹲下看那只小奶猫。很可爱的小猫，只是眼睛糊成一片，似乎是眼角发炎。她在姥姥家时见别人处理过。就是用土霉素碾成末，涂上，几天就好。土霉素是农村最便宜的消炎药，几分钱一粒，学校医务室应该有，不用花钱。她突然有了主意，一切阳光灿烂。 她手上正好有一个小伤，自己经常不小心弄破手，她一般都不理会，几天就自己好了。但这次，她必须要用这个小伤口去医务室要药，那是小猫的救命药。 进校医院，她好怕，心脏都要跳出来。但想到小奶猫，她的心里似乎不如以前那种紧张。有另一种情感冲淡了恐惧。 但仍然恐惧，和英语课等着被提问一样，而且一定会被提到那种。 到她了。她故作淡定地坐在医生对面，是个男医生，她心安了点。男医生30多岁到40的样子，满脸胡茬，看上去倒也温和。她对医生伸出手指，那儿有一个伤口。那是她自己修理床铺的边条时不小划到的。 她说，划、破了…… 医生伸出手来 分卷阅读89 ，热热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很温暖。医生仔细看了看，说，不要紧，不用包，抹点药就行。 她有点急，她的目的不是这个。她要药。她努力着，想着怎么能说出来土霉素三个字，这三个字都是难发音，她扭了几下身体，急了汗都出来了，浑身燥热。 医生抹了药，看着她，说，可以了。 她终于一个字一个字说，我、还、要、土、霉、素…… 医生笑了，近中年的脸上有着灿烂的笑，说，这个没发炎，不需要药…… 小宁也笑了，却坚持说，我、就、要…… 医生又笑了下，再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给她写在处方单了上了。 她觉得是第一次没结巴地说出那比天还难的词。按她现在的情况，打死她都说不出“土霉素”三个字来。她好高兴，抱着小小的纸包，心想，小花花有救了！ 看来她已经无意中给小猫取了名，叫小花。实际上和她姥姥家那只黑狸花猫有关。她在麦垛边叫黑狸花猫的时候，都是发出花花、花花的声音，和唤鸡时叫吧吧、吧吧唤猪时叫老老、老老一样的，其实不是命名，而是模仿某种声音。 路上没人，她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走到教室里，撕下一张干净的纸，把土霉素放在纸上，把纸折起来一角盖住药片，用钢笔身在纸上碾。她在家里看姥姥这样做过，猪腿上受了伤，发炎了，姥姥也买了土霉素，好像6分钱一粒，用擀面杖碾碎了，敷在猪的伤口上。人也可以用，几天就会好。她开心地碾着，十分钟后，药片全变成了药面。 她小心地把纸包起来，准备拿去给小奶猫上药。 她走到花园的草丛边，花花地叫了几声，小花的小脑袋就钻了出来。她抱住小花，食指小心粘一点药面，轻轻地抹在小花的眼角。小花很乖地不动。 抹好了，小宁又给它了点她早上省下来的粥。小奶猫贪婪地舔着，她看得好开心。 小花果然好得很快。上了三次药，小花的眼睛就能慢慢张开一大半了。 第四次去上药时，她向上几次一样把纸包打开，放在草地间一小块平地上，正要伸手指去蘸药面，这时一阵风吹来，纸被吹翻了，药面全部洒在了地上。 小宁惊叫一声，赶快去救。完了，药粉全混入草地的泥土中。她呆住了。那是她用了多大心思才换来的药！她呆呆地看着和黄土混成一片的药面，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她已经把四片药全碾成粉了，这一下全没了。 她边哭边扫起一点来，洒得比较多的地方还能慢慢地用纸片铲起来一点，粘了些土。土也是有疗伤效果的。她小时候干活不小心弄伤手，姥姥经常用干沙土敷上，很快也好了。小花的眼睛化脓，可不能全用沙土。她还是需要土霉素。 她挂着泪抚摸着小花。小花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发出柴油机的声音。 她想着怎么要再去校医院要药。却想着那可恶的风。走过小园门时，踢了花丛一脚，却一阵钻心的痛，原来花丛里有一块突出的水泥桩，正碰到她的小脚趾，那个脚趾在最外侧，小脚趾的顶端外侧有一个小分叉，像是趾甲的一部分，但又和肉连着，小时候干活时，鞋就是布鞋，很薄，天暖和还经常光脚，就很容易碰着那个小分叉，就经常流血。但农村人受点小伤都不当回事，姥姥手上就经常是伤，反正死不了人。现在她的脚又伤到了那个位置，虽然她痛得跳脚，好久才缓过劲来，却又很开心，因为又有理由去学校医院给小花要药了。 进了校医院，又紧张的等待，结果还是那个医生。她一看到医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医生也笑了，又哪儿伤了？ 熟人了，她反而没有了心理负担。她脱下鞋袜，露出36码的小脚，小指头血淋淋的。 医生说，你那么文静，不像男生吧，怎么老受伤。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谁、知道，不知怎么就、伤了…… 医生说，还要土霉素是吧？ 她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个最管用…… 这次，她接受了教训，不再把药全碾成药面了，用一个碾一个，这样即使再被风吹走，也只是一片药的，而她这次有了6片。每次敷药其实只要一片药的四分之一就够了。 两周后，小猫的眼睛好了。大猫却也没再出现过。小宁经常拿点馒头给它吃，肉丝有时候也给它留两三条。 小猫长得非常好看，就像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清秀的人一样，怎么看怎么舒服。小猫的眼睛圆圆的，显得很灵活很伶俐，身上的毛比黑狸花多了点白色，显得更可爱。小宁每天都去看它，似乎成她人生的某种意义。 后来，天冷了，小宁觉得小猫在外面太可怜，吃的东西就是小宁给它的馒头剩饭，它似乎越来越瘦了，小宁抱着它，心里很不忍。 她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偷偷把它裹在外衣里，走进宿舍楼。 她很紧张，怕陈老妈子和王老妈子看到她的异常要检查她。现在这俩老妈子都对她很没好气。 分卷阅读90 她悄悄走进去，是陈老妈子在值班，不过没在门口，在房间里操作微波炉。小宁悄悄地走过去，上了楼，把小花带进了宿舍。 小宁带进后，才觉得忐忑不安起来，室友们未必同意！特别是汉口女，那么会生事！ 小宁的宿舍里的人物都不简单，不是羞花闭月就是才华横溢，最不济也是特立独行的货色。小宁觉得自己最不适合这个宿舍。但没办法，还非要一起睡上三年。 小宁把小花藏在一个小纸箱里，放在床头。 不知道怎么让宿友们知晓并接受。小花真很乖，似乎能体会到小宁的紧张似的。一声不吭。小宁关上门。悄悄把小花拿出来，小花看四周没人，就小心地东看西看，还钻到床下桌下视察。小宁担心又开心。 这时，门响了，小花嗖地一下爬上床窜回了纸箱里。原来是秀气温和的皇甫明丽。 皇甫明丽看小宁自己在，笑了下，没说话。这时，箱子里传出点声音，一只小脑袋伸了出来。小宁吓了一跳，不知小花为什么那么大胆，正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拣…… 皇甫明丽转头看到了，先惊叫一声，然后蹭地爬上小宁的铺，把小花抓下来，嘴里叫道，太可爱了！抱着舍不得放手。 小花居然不挣扎也不叫，真是超级小妖精。小宁赶紧去关上了门。 小宁看着皇甫明丽时尚的呢子外套，肯定很贵，上面被小花的毛粘上一小片了。 小宁很欣慰她喜欢小花，但还是提醒她，这、它、我刚从外、面抱来，你、你不嫌脏？ 皇甫明丽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刷子一刷就好！又兴高采烈地说，衣服哪有小猫好玩！ 门一响，王怡也进来了，小宁赶紧又跟着关门。王怡看到了小猫，也非常开心，一把又一把地摸它小脑袋，小花只睁着圆圆的眼睛，乖乖地一动不动。 这只猫好漂亮，王怡说，眼睛像金渐层一样好看。 小宁放心了。虽然她不知道金渐层是什么，一定是种好猫。 大家都回来了，都很喜欢这只猫，没人去告发小宁。连汉口女这次竟然也没使坏，她在陈晓琴之后回来，一开始看大家围着一个东西，没注意。大家向来排斥她，也不理她。她看清楚是只小猫，也开心地撸了几把。她脸皮厚得很，知道大家不待见她，有好处的事情她总能厚颜无耻地凑上前去。 千冢说，撸猫能产生大量的多巴胺，99.999%的人一次撸猫之后都会沦陷。几乎和吸毒一样不可抗拒。特别是对于女性，其诱惑更是致命的。至于猫咪们成功的秘密，各位可自行度娘。 不仅如此，汉口女还经常把她吃的午餐肉和鱼给小花留一点点。大家也都吃什么都想着小花。 小宁很高兴，觉得把小花带进宿舍太对了。至少伙食改善了，除了她之外，真没谁像她那样在吃上那么苛刻自己。 皇甫明丽最喜欢这只猫，她也最喜欢抱这只猫。小宁提醒她，小花身上可能有跳蚤。其实小宁仔细看过，小花身上看不到有活物。 皇甫明丽晚饭后回来，拿着两种药来了。原来是宠物用药。那时候宠物还不流行，专给宠物的药不多，皇甫明丽说是在一个兽医店买到的，给羊用的，量少点应该没有问题。一种外喷，一种内服，吃了就不会有虫了。 两人操作了一番，喷的好办，直接喷在小花的虎纹皮毛上就成，内服的有点麻烦，皇甫明丽想出个好办法，小宁把内服的药片掰了四分之一，皇甫明丽把它塞在一小段香肠里，小花果然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小家伙特别好吃，馋得要死。 皇甫明丽很开心地说，这样以后就可以放心地抱小花了！ 小宁开心地笑了，和别人一起做事和一起劳动一样，都挺快乐的，她对皇甫明丽说，就、就把它给你了…… 皇甫明丽笑了，是我们宿舍的，不是我的！ 说着又拿出一个刷子，递给小宁：专给小花刷毛吧！ 就是那种普通的鞋刷，毛比较软。小宁在皇甫明丽身上试了下，衣服上的毛也能挺容易地刷掉。 小宁又到外面拣了一个稍大纸箱，去操场装了大半箱沙子，放在皇甫明丽的床底下，让它拉屎拉尿。姥姥以前就在床下放了一盆沙土，怕猫进来找不到地方尿尿拉屎就乱拉乱尿。小花很喜欢箱子，经常钻进去把沙子扒得沙沙响，晚上熄灯后也这样，大家都不觉得烦，而是觉得很好玩。大家更喜欢的是，每天熄灯后，小花似乎知道安全时刻到了，它会放心地出来到大家床上散步，八张床，它开心地上蹿下跳，到每个床前去求撸求抱抱。大家都争相引诱小花到自己这儿来，好换取多巴胺。大家还都以能抱着它睡为荣。 小花特别喜欢被抚摸，一摸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柴油机似的声音。伸出手，它就收了爪子用小肉垫整个抱住你的手和胳膊，像只小猴子，大家都太喜欢它了。 小猫很乖，它似乎知道它的处境，从不乱叫。 千冢说，野生的猫很少叫，专家研究，一只野生的猫三个月 分卷阅读91 都不会喵呜一声，因为没有用，野外的喵呜换不来食物。专家研究还发现，一个养猫的家庭里，百分之九十的猫叫是人发出来的，而不是猫。 小花胆子很小，来了生人就不出来。更不会发出声音。 后来，小宁养过一只小白猫，从爱心志愿者那儿领养的。一进家门，它就一下钻到床缝里，三天都不出来。到第四天才出来吃点东西，然后就慢慢习惯了环境，而且越来越粘人。一天就它话最多，不是聊天就要报告行踪就是要吃的。 学院两三周会有一次查宿舍，小花进宿舍几天后，又一次大检查到了。这天大家都很紧张，因为要评比的，各种打分。 大家打扫卫生，收拾各自的床铺，能藏的东西全藏起来。特别是女生的妇女用品，来检查的有至少一半是男人。有一次开全系大会，系主任训斥女生说，有些女生很不自觉，脏乱就罢了，还什么都往外挂！下面一片哄笑，大家知道挂的是什么。内裤、胸罩甚至月经带。 小宁也紧张地收拾东西。她最担心的是小花。她收拾出自己的柜子，把它藏在柜子里，告诉它要乖，不要出声。小花就乖乖地躲在里面。 陈晓琴和皇甫明丽偷偷地拉开门看它在干吗，关上门都捂着嘴笑，开心地低声说，它好乖，趴在最里面动也不动，眼睛又大又黑又圆，太可爱了！说完叽叽咕咕又跳又笑。 汉口女说，小心，检查团到二楼了。又对小宁说，最好挂上锁，避免检查团的谁手贱打开那个门。 小宁听了也是，小人通常心更细。就挂上了一把小锁。锁前又摸下了小花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声对它说，嘘——，要乖啊…… 小花在幽暗的柜子，那双卡姿兰大眼睛闪闪发光，小耳朵抖了下，发出轻微的弹指一样的声音。 三点多钟，几个后勤的老师和学生会干部进来，有说有笑的，像参观厂房似的。舍友们却一片紧张，几乎所有的舍友在检查团进门后都扫了一个那个危险的柜子。 小宁更是不敢出声。她紧张在站在柜子门前，怕里面发出什么声音。 检查团的好几个人的眼光都不止一次看向柜子，小宁每次都紧张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嘴里汪了一大泡口水，不敢咽。喉咙都要都憋痉挛了。 一个年龄大的老师最开心，个不高，短平头，胡子铁青，却笑咪咪地，脖子安了弹簧似的东看西看。嘴里说，真不错，这个宿舍布置得很好。每个铺都很有特色…… 小宁紧张的要死。巴不得这帮人赶快走了。背后的柜子里似乎有点小声音，小花的小爪子在抓柜门。 她听到这老师慢悠悠地乱看乱夸，一边想，幸好我在上铺，不然最寒碜的就是我的床铺，被单是老粗布的，姥姥织的，还有几个撞色大补丁，幸好在上面，又被小宁用被子压住了。 她转着僵硬的脖子，看看其他室友的床铺，确实一个一个都很有特色。 爱喝酒的王怡布置得最别致，床正墙上贴着她自己写的书法作品，非常透气的欧体，四周有精致的古风珠帘，睡觉时可以放下来，收起来时像古典仕女闺房。仙鹤腿陈晓琴布置得最华贵，墙上挂着个中国人很少见到的牛皮的棒球手套，水晶摆件和各种装饰小宁见都没见过，反正一看就很贵，一个能让小宁吃半年。皇甫明丽是一床的毛绒玩具，床上方吊着一群各色的千纸鹤，床头一个挡板上放着两瓶幸运星，还有两个漂亮的八音盒，她的毛绒玩具最大的一个熊有一米多高，这些东西小宁都只敢在梦中想想。 那老师看到李汾绿的床头挂着一只蕾丝镂空的精致的胸罩。那是小宁绝舍不得买的，一套就十几块，她一个月的饭钱，她宁愿自己缝一个，不花钱。小宁还知道，那个胸罩后面就是一个同样的蕾丝镂空的小内裤。胸罩挂那儿倒不难看，像个艺术品。那老师脸色变了一霎。不知他想到了胸罩背后的几种可能。小宁来不及帮他想，她一直紧张背后的柜子里的小东西。 末了，那老师说，这个宿舍很不错！好！一挥手，一群人鱼贯而出。 小宁实在忍不住了，咕咚一口咽下了那汪积了几千年的口水。几乎要把自己呛咳嗽了。 第 60 章 小宁的宿舍号是438。 她们宿舍得了优秀。她们都很高兴。公布结果这天大家都有说有笑的。陈晓琴还拿出零食发给大家吃。因为全院也就四个宿舍得优秀，男生两个，女生两个，可算是大荣誉。而且还有奖品。 过两天，奖品到手了，这次是一人一个精致的记事本和一大袋方便面。记事本很好，但小宁觉得有点可惜，用那么好的本子记东西太浪费，这一本能买十本她经常用的那种牛皮纸面的简易记事本。方便面小宁非常喜欢。那时候刚开始流行方便面，都以能吃上方便面为荣，仙鹤腿陈晓琴说她妈曾经一两个月不做饭，买了几箱方便面，每天泡方便面吃。小宁舍不得吃，一包三四毛钱，相当于一个挺好的荤菜了，她每周才舍得吃一次，一包方便面可不行，小宁吃不饱的，她就不吃方便面 分卷阅读92 。这次发了一大袋，有五包，她很开心，方便面可很香，不要用开水泡，啃干饼味道最好，和过年才能吃到一点的炸菜炸鱼一样好吃，和面包一样，会让她的多巴胺充盈到眼泪都要掉下来。她要放着，等关键的时候再奖励自己。 小宁的宿舍号是438。 小宁同宿舍几个女生/女孩/女人都不是善类。 她们对面的宿命被男生称为淑女宿舍，此宿舍的女生一般都有了男友，也都很温柔，和人说话都慢慢的，走路也不急，很淑女的样子，她们整天憧憬着毕业后就结婚，然后生孩子做妈妈，甚至有一个都开始给自己未来的宝宝学织毛衣。当然淑女中间也有会作的，整天对男友喝来骂去，但男友吃那一套，大家仍然很羡慕。 世界上幸福的人都差不多，不幸的人却多种多样。 小宁这个宿舍都是刺头。小宁的宿舍比那个淑女宿舍更有名，因为438里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自命不凡。外表上或者至少气质上都是兽中龙凤人中吕布。 小宁当然总要把自己排除在外。她多少年以后都认为自己不配和这群兽中龙凤为伍。 小宁的宿舍号是438。 这个宿舍号似乎不太吉利，很多谐音，其中一个就是对女性不敬的。小宁后来才感觉到这个宿舍号不一般。 千冢说，数字是人类发明的客观、自然而科学的存在。既然建了楼，高度足够就有四楼，房间足够多，就会有第38号房间，那么就是438。既然有这个房间，又有足够多的人，这个房间就一定会有人。房间只是一个空间，可不管自己是几号。何况，438也只是一个数字，数字就是数字，和谐音的意义没任何关系。有人偏偏无聊，要乱想，那也是他自己作。虽然人类通常很无聊，但也没什么，对宇宙没什么影响。 世界很奇妙。出来才知道。 这群兽中凤凰们真的各有各的牛比和不幸。 最先震惊小宁的是一个经常喝酒的女生，就是王怡，长得不错，中等身高，瘦削，打扮很时尚，大家闺秀感很强，但据说第一恋爱失败后精神受到严重伤害，变得玩世不恭，不把男人当回事，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但她实际很痛苦，一直未从感情的伤害中走出来，所以经常喝酒，有一次喝太多，还被送到医院去。她还写诗。看有多痛苦。 一个是李汾绿，名字很神奇，不知她父母动了哪根弦会给她取这样一个名字，光看符号本身挺有千年的诗感，但凑一起就很俗艳的名字。她长相一般，甚至有点粗壮，但比较会穿，有风尘感，再加年轻，稍微风骚点就相当有魅力，整天在外勾引男人，指东打西，获得利益，经常有外面的工作的男人来找她。她在宿舍整天作妖，炫耀花钱，和王怡不同，王怡有报复的心理在，近于女权了，类似丁玲的莎菲或茅盾的慧女士，而李汾绿是在享受男人对她的围攻，并从男人身上赚东西赚吃赚喝，遇到上很帅又有钱的，她也不拒绝，甚至开房，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她炫耀时不止一次说漏嘴。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来，这个李汾绿就是个超级凡尔赛，她经常会说某个五星级宾馆多少钱，会不会查房，这城市的高级饭店她似乎都去过，不止是吃饭，而是住。她家就在这城市，离学校不远，她经常不来住，也没人多想什么。汉口女却经常趁她不在时说，不知又陪哪个有钱人过夜去了。 另一个叫皇甫明丽，姓得好，多有诗意，少有的双姓，古代的皇族，人长得也算清秀，不是很漂亮，但小鸟依人，是男生一眼看上去很舒服很容易喜欢上那种，就是很有男生缘，一眼就能很亲近。一年级下学期军训时，她被一个帅教官吸引了，军训结束后，教官请她出去玩，她就出去一晚上没回来，回来就一脸悲惨地不说话，眼睛红红地。大家都猜到发生了什么，都不敢问她。喜欢她的男生问她干吗去了，她就哭了。这一哭更证明了。喜欢她的那个男生再不理她。之后她似乎有了某种突变式的进化，成了班里的班花一样的人物，很多男生追她，争献殷勤，有一个是富二代，校外的也不少，因为她经常出去校外跳舞。她经常认识一些奇特的男人，而且非常情绪化，似乎是个只为男人的宠爱而存在的人。 一个就是仙鹤腿陈晓琴，很大咧咧的，经常直接说喜欢钱，整天宣扬要嫁个有钱有权的。她很漂亮，个很高，一米七左右，比班级里很多男生都高，身材也很好，穿得也很有档次，基本没人敢追她，曾经有个体育系的一米九的男生想追过她，被她几句话吓走了：你家是万元户吗？你以后能当上国家体委主任吗？你毕业就能开宝马吗？三房一厅的房子什么时候分到？小宁最不敢和她说话，陈晓琴眼中的狂野之气让看她都不敢看，她的身高、颜值和野性的理想都让小宁不敢接近。但陈晓琴却似乎对小宁很有好感，一开始就让小宁很奇怪。 宿舍里还一个就是已经多次登场的汉口女，小宁对她印象当然极深，因为她是小宁敢教训的第一个人，但想起她就是汉口女，名字叫什么却记不清，似乎姓钱，没大本事，就是特别坏，小人中的极品。她倒对湖北人没什么恶感，虽然有句俗语说天上九头鸟地上 分卷阅读93 湖北佬，她没遇到过，也没觉得有什么。遇上了这一个，她也希望是个例，不代表全部湖北人。她家乡也有校长儿子和班主任那种恶小人，地域差别应该有，但整体应该差不多。那个女生一眼就看上去就很狡猾，但不是很聪明，气质也一般。小宁很敏感，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点都不假，她的观察能力很强，一眼就看上去就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感觉特别凶和特别有心计的人，她一下就不喜欢，她虽然不说什么，但基本不会来往。她一生与人交往的准则也从此时定了下来。宁愿一个人，也不愿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交往。很多时候的不喜欢不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而是第一眼印象。多少年以后，小宁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大部分时候是对的，只要怀疑自己，一般都要在此人身上吃个大亏。这是后话，且让她自己慢慢成长吧。 小宁的人精宿舍和淑女宿舍面对面，她们是443，俩宿舍虽然性格三观都有大相径庭，但大家都是社会的人，还是经常互相串门的。有一天王怡和来宿舍串门的淑女宿舍的李香君讨论男女外遇的问题。 李香君？小宁觉得很熟悉，后来才想起来孔尚任《桃花扇》的女主。看来她父母对桃花扇情有独钟。 李香君说男人似乎远比女人贪婪，出轨的比率很高，她坚持女人基本不出轨。女人就是专心管好家庭，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她还引用她妈的话，女人不生事，家里就没事。 王怡却说，经历过就会明白。男人女人一样的。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每个人都像一道菜，我们吃饭为什么要点那么那么多菜？还要经常换？满汉全席几百道菜，人是闲的吗？其实人远比菜复杂，每个人感觉都不同。 上床也是吗，淑女问。 王怡笑了，你去经历下吧，至少谈上几次，和不同的男人上几次床。 淑女说，那多吃亏，被好几个男人欺负。 王怡又笑了，你说话就是小孩子，到时说不上谁吃亏，欺负更谈不上。 那个李香君则满脸嘲讽地听着。 小宁听得心惊胆战。觉得王怡就像宇宙的未知空间里不知是硫基还是硅基的怪物。 后来女生宿舍的女生发生了暴力事件。爱喝酒的王怡和淑女李香君发生了矛盾。原来有人传言说王怡在外面很多男人，被很多男人睡过。王怡如何能容忍别人这样说她，几下就查出来是淑女说的。怒气冲冲地找淑女打架。一脚踹倒，耳光拳头一起上，狠打一顿。李香君真的是淑女，一直辩解说自己没说，只会哭。实际可能是她那天争论过之后，回宿舍随意说了几句，就传开了。各有问题，王怡太惊世骇俗，李香君太传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互不相容。 淑女一般都很会倾诉，李香君把挨打的事向父母哭诉，李香君的父母也很有淑女父母的作派，马上赶到学校，报到了系里。然后王怡被全院通报给了个记大过处分。不知道这是不是开了学院女生打架的先河。 王怡在宿舍说，不就一个处分，我半年内搞掉了它！我又不是没拿过处分！ 小宁和室友们都呆住了。似乎王怡不止一次受处分，那意味着她在中学时也打架！一个漂亮的爱喝酒的暴力女！ 小宁想了想，她怎么能做到？小宁又相信她能做到，她很恐惧又佩服她的能量。 在王怡去水房的工夫，汉口女悄悄地说，系里学校的那些领导和行政人员多数是男的，都知道她的名头，看到她都流哈拉子，她办事太容易了。 看来男人真像她说的那样，没一个好东西。汉口女说。 小宁和往常一样对着墙，不说话，拿一本书看着，只听她们说。她其实很羡慕王怡的漂亮和敢作敢为的性格。 女人也一样。另一个说。是个子最高身材最好的那个陈晓琴。说完看了看汉口女又看了眼低着头若有所思的皇甫明丽。 就这群人精中间夹着一个最内向的小宁，唯一的女结巴。刚开学第一个月，他们都说，小宁在这宿舍里最不合适最不合群。其他几个都比她能折腾。她最窝囊，最没气质，家最穷，又最上不了台面。小宁自己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被安排和这帮人朝夕相处。 实际上，在大家眼中，一开始小宁不过是个贫穷人家出向的卑微女生，极其胆小，都到了猥琐的程度，大家也不甚看得起她，但渐渐就发现，她能在这个宿舍也是上天的安排，因为她也是奇人，自己独来独往，课上基本不说话，不回答老师问题，但整天看书写文章，还能发表不少文章出来，这在同龄人中可没几个人能做到，何况她还内向到不正常，像哑巴一样，更是奇人一个。 看着宿舍里的一个个人中妖孽，小宁时常觉得心惊胆寒。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什么人都有。看来我也不是凡人，就我这窝囊样儿，还能在里面好好活着，也真不容易。她对自己说，居然偷偷地笑了。 千冢说，由于小宁是这本书的主角，不结巴就不能做主角，所以我不能多写其他人，再美再有故事都不行。因为这本书的主旨就是解决结巴的痛苦的。小宁的舍友们，真的每个都是 分卷阅读94 人精，每一个人的经历都能写一本百万字的大书，但我只能忍痛放下她们，随便说几句了事。就像在选美大赛上看着那么多美女应接不暇，却只能吞着口水随便看看而已。我只看我的菜。 其实，小宁同宿舍还有一个另类，她叫韩欣蕊，名字很有婉约风或琼瑶风，看来她父母还是比较有大众化的诗感的，但她的形象却一点也不婉约更不琼瑶，她个子基本全班最矮，一米五上下，皮肤黑黑的，眼鼓着，大龅牙，身材壮实，整体长得相当奇特，很像周星驰的后现代电影里的那些相貌清奇的神异人物。她长相不好，也不爱说话，每天和小宁一样独来独往，别人做什么她基本不参与。她太普通，太安静了，小宁后来经常想不起她的名字。 舍友们经常很得意地说出全班同学都认可的一句名言：能进四三八宿舍的都不简单！ 小宁相信其他同学的判断，能进她们438宿舍的真的都不是善类，至少都不简单。但这个名字很诗意的丑舍友却看不出有什么不简单，她太平庸了，外表下等，学习中下，性格偏内向，小宁要不是结巴，简直要比她高三个档次。但小宁却觉得自己和她差不多，毫无长处，自卑到死。 多少年以后，小宁才明白，438宿舍的谶语真的没失算过，这个韩欣蕊，真的不是一般人等，她在中国可以说不之后几年，就成了全班第一个千万富婆，身边小鲜肉一大群。她却是很女权的不婚主义者。 她当时有一个奇怪的表现，就是对小花的态度。那次宿舍检查之后，大家拿到了奖品，都欢天喜地，她却说了一句：当心这猫会带来什么麻烦。 小宁这时候才想起来，她们宿舍8个人中，她是唯一的一个从来不过来看猫，更不会摸猫的。这个韩欣蕊的脑回路看来也比较清奇。不喜欢也算了，小宁没多想什么，其他舍友都那么喜欢也就够了。但小宁无形中也和她更远，以致后来经常想不起她的名字。 各位看官，各位读者，各位接受者，聪明的你们，不论男女老少，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小宁似乎出现了一个大失误，她的大名鼎鼎的438宿舍，有8个床位，住满的话就是8个人，小宁却只说了6个人，连她自己是7个人，那第8个人呢？难道空了一个床铺？但似乎不可能，如果空了一个，小宁肯定要说的。因为她自己一说就是8个人，从没说过她宿舍是7个人，那么问题来了，小宁彻底遗忘的那第8个人是谁？是最不起眼的还是最可怕的？这两种人都最容易被遗忘，前者是因为不在乎，看见也是看不见，而后者是因为恐惧，或者极度不适，大脑就强制性地选择性遗忘。难道第8个人是神秘的宁儿？但小宁为什么要遗忘她呢？因为宁儿似乎对她很重要，虽然半神半仙的，但对小宁影响很大，似乎第8个人不应该是神神道道的宁儿。这第8个人的精神状态应该有问题，而且对小宁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小宁不愿想起。 那438宿舍的第8个人是谁呢？ 第 61 章 小宁每天定时大便，早饭之后。这似乎是很好的习惯。而且是相当完美的习惯。在肛肠科医生看来，早上起来就大便是最好的，其实是饭后，而且要固定，一天一次。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大便习惯，有的一天一次，有的两天一次，有的三天一次，有的一天两次，有的便秘，有的拉稀，有的正常，还有的长痔疮，千奇百怪千变万化。这都没问题，各人的习惯而已，痛苦和不适少点或多点而已。而且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必须大便，和必须撒尿一样，是生物的内部能量循环的必然环节，人体70万亿个细胞和体内寄生的700万亿个细菌都需要这些最终变成大便的营养才能存活。你每天每次所吃进去的300到1500克食物，居然要供养几百万亿个微生命体，是不是很伟大？那么一个庞大的循环系统产生的废物，最主要的就是大便。它必须要畅通，如同一个城市的下水道，没有下水道，城市几天就会瘫痪。 臭气透上来，弥漫整个卫生间。 她想起夏天的农村。简易厕所在太阳的暴晒下发出干燥而浓郁的大便臭味，混合着刺眼的尿骚味。让闷热的空气显得更热，更难忍受。大家又知道这是不可避免。谁也离不了厕所。拉撒要厕所，种地也要厕所。臭味和庄稼有不解之缘。在这方面，农村人的复杂城里人难以理解，农村人明白臭之为臭，也明白臭之不为其臭，城里人明白香之为香，却不明白香之不为香。如同狗喜食大便，香之为香，香之为臭，臭之为香，臭之为臭，城里人是不会明白的。 臭是人类的常态。 其实古代没有水冲厕所，臭气熏天是城市的常态，中国古代的城市没有发达的地下排水系统，即使是长安这样的都城，厕所之臭也是无法解决，几十万人聚居一起，热闹是热闹了，几十万人的粪便可就让人头疼死了，连皇帝也必须忍受臭气熏天的街道。因为，有人就吃，就要拉，就会有臭味，皇帝再不高兴也不能因为臭而把拉屎的人全杀掉。那他孤家寡人做皇帝也没意思了。 看着大便，黄黄的，成条 分卷阅读95 的，上面几小坨稀点的。按下水箱的按钮。哗的一声，水从40厘米的高位冲下，形成一个漩涡，把大便搅成碎块，带下马桶的喉咙，发出咯喽咯喽的声音。最后传来深渊洞穴般的回响。以前她挺怕这种深渊般的声音，现在习惯了。反正马桶都这样。马桶之下的粗大的排粪管延伸到几十米的地下，当然像深渊。 尼采比较好的说出了那种恐惧。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会给你以凝视。 深深的黑黑的空间，真可能出现一只眼睛望着你。 千冢说，各位看官，嫌恶心不？这不是在故意学莫言，而是在学拉伯雷，当然两个作家故作恶心的背后是正视人类自己的吃喝拉撒。既然要吃，肯定要拉。吃可以说得天花乱坠，拉为什么就一点都不准说呢？实际上在莫言和拉伯雷那儿，这都是文明的虚伪，是道学家和宗教的虚伪。有吃就有拉，狗猫虎狼就不排斥自己的粪便，也不怕当众露出肮脏的干净的嫩红的黑乎乎的五颜六色的香的臭的熏肉味的□□。因为那就是自然的存在，藏与不藏说与不说，它都必须在，必须发挥功能。你不说，只是你的问题。是文明的虚伪控制了你的语言。除非你能不拉，光吃。 要说肮脏，最脏的是人的手。其次是生殖区。文明人说好听点是说内裤最脏。内裤为什么脏？谁制造的内裤？谁在穿内裤？内裤是什么？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算了。人类的文明制造太多的虚伪，这个虚伪借助语言来实现。 回到手，小宁清醒过来。手干净？那是人类的错觉。也是现代卫生学给人的错觉。细菌和肮脏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边清洗边有无边的肮脏包围着你。 大肠杆菌是生存在人体肠道中的正常菌群，每克粪便中含有10的9次方个，即上亿级别。一克粪便还有有1000万个病毒、100万个其他细菌、1000个寄生虫包囊和100个虫卵。即使用三层卫生纸擦屁股，也会有510%的细菌透过纸粘在手上。想想吧。 手其实最脏，因为它什么都摸。食物，大便，尿，月经，牛奶，猪肉，牛肉，鸡蛋，精子，马桶，面包，水池，龙头，垃圾桶，袜子，脚指盖，口水，□□，毛发，树叶，死细胞，鲜血，蛆虫，苍蝇，蚊子，蟑螂，跳蚤，猫狗，灰尘，重金属，污水，PM25，毒品，药物，各种垃圾，各种分泌物，各种尸体……几千亿种存在了几亿年的细菌等着你去亲近。 所以，你要与肮脏做朋友。 你就是肮脏， 肮脏就你。 肮脏就是我， 肮脏就是他。 一的一切， 一切的一。 肮脏，肮脏。 肮脏。 肮脏。 第 62 章 一件坏事会带来一连串的坏事。小宁对此深有体会。就是外国人总结出的那个墨菲定律，实际就是说，什么东西你越怕它发生，它却越会发生。而且会一件接着一件。 比如她无意中救了小花，就惹了一大堆麻烦，治眼睛要药，她要想办法去弄药，经历很多她最怕面对的说话的场合，还要故意受点伤才有借口要药。带进宿舍，就涉及到舍友问题，幸好舍友们都喜欢小花，有一个不喜欢，告到院里就是大麻烦。留在了宿舍里，小花的吃喝拉撒就是大问题。很多时候，小宁正在教室学习，突然想起小花，就要赶快回到宿舍给它点吃的，陪它玩会，再收拾它的屎尿，还要悄悄地带出去扔掉。她还要时刻注意关门，不能被别人发现。而且，养了小花，整天一身猫毛，她显得更邋遢了。为了一点快乐，就必须忍受一系列的麻烦。 特别是与心理有关的坏事，更是可怕。 结巴给她带来一生的痛苦，还衍生出一连串说不出口但大家都很难受的坏事。 十几年间她最怕的事除了说话就是吃饭。她宁愿一个人躲起来吃饭。但很多时候不能躲，必须一块吃。比如在家，和人聚会。她想不去，但很多时候觉得不去更显得自己无能，为了少感觉点无能，她硬着头皮去。去了就麻烦了。会手抖得像秋风中的黄叶。是她心里太紧张，吃饭都不自信，觉得自己无用，没脸吃，还有作为并发症的社交恐惧症，哪怕在家人面前吃饭，她也会习惯性紧张，觉得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一出手就抖个不停，像个帕金森症患者。姥姥他们也都不说话。这事都不好说。大家都知道她胆小，而且精神有点不正常了，他们也都避免提及。但整体气氛很难受，每次吃饭她都尽快地吃，一个馒头一碗汤，吃完就走，一个人呆着去。每次走出吃饭的地方都觉得天昏地暗天愁地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活着还不如死去。 还有咽口水，无师自通。越怕咽口水越会咽。千冢已经警告各位读者各位看官大家不要试了，仍然一脸坏笑，别试。她是从小缺吃的，看别人吃什么都馋，但从来不好意思要别人的，后来越大越自尊强，越看都不想看，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口腔力比多，那毕竟是本能，越不想咽越要咽，后来变成一见生人，没有食 分卷阅读96 物也咽口水，似乎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馋似的。一切更加糟糕透顶。她渐渐做什么事都不敢和别人一起了，她越发地要自己一个才安心些。再后来，她就变成了女田伯光，万里独行，不为采花，只为稍微安心些。精神不正常就是这样形成的，见人就躲，在别人眼中就越来越不正常。她自己又无师自通的发明出很多让自己的很难堪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理行为”变形的新动作，变成了墨菲定律的超级扩展版。如走路走不成个，一有人就会走路很乱，不知怎么抬脚，像小时候看死孩子离开现场时那种感觉，还有发现一点点可怕的人和事就全身发抖，买东西发抖，理发发抖，上课发抖，再就是眼睛不敢看人，像怕人的小动物，还有，表情总是僵硬，在人面前，她无法正常使用表情，似乎一有别人在，特别是公众场合，她的所有的表情神经都罢工，僵到脸疼。 三个多月就要放假了。就要到了口吃矫正班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小宁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撑得下来。 她必须去，她别无选择，那是她彻底好转的唯一希望。 这个决定牵涉到很多问题。钱是最大的问题。她这几个月拼命写文章，拼命往报纸投稿，花了一两块钱的邮票了，发出来5篇，得到76块钱稿费，另外还有6篇等着回音，即使全发了，也就200块左右，还差路费，她一个学期省的钱能有60多块钱，路费基本上够了。还有住宿费，10天时间，至少要50块，还要吃饭，十块钱不知是不是够，外地没法控制吃什么。但问题是，文章不可能全发出来，现在有至少一百块钱的缺口。再找姥姥要么？ 她不好意思。即使是借，以后还给姥姥，她也不想开这口。谁的钱她都不想借。 她只好想着，每一件事情后面都有太多麻烦，她要尽量减少麻烦。到暑假前再看吧，到时候凑不够钱就明年暑假再说，晚一年就晚一年呗，反正已经忍了快20年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想，一个班级里全是结巴，会是什么感觉？ 背后还有巨大的恐惧。自己怎么买票，怎么上车，找地方时怎么问路，那么大个临沂，怎么找到那个医院，要问多少人才行？每一次张口都是巨大的恐惧。还有怎么和那么多陌生人相处。她想起刚开学时自己面对那么多陌生人的恐惧，如何吃饭，如何相处，如何走路，都是大麻烦。上次有舅舅和姥姥来送，这次她必须自己去。自己22岁了，在农村这年龄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不能再依赖别人。遥远的路途和无数未知的危险，她只能以恐惧来应对一切。 想就想想吧。她就那样忍受着。 在她这儿，结巴让所有的事情都变成墨菲定律的典型案例。 上午十点是课间休息，刚上完小宁最喜欢的外国文学课，小宁沉醉在一种隐秘的甜蜜之中。虽然她没想什么，但见到外国文学老师就感觉很美。不时看他一眼，赏心悦目的美丽。虽然他那天说了他儿子，她过几天也接受了。人家结婚不结婚有家庭没家庭和你什么关系？接受了也就坦然了。小宁将愉悦强行封闭在感觉的最表层。 这时，班长周润洁突然来找她。小宁很意外，她是最不生事也没什么事的一个，和班干部基本没啥可联系的。 班长往她这边走的时候，全班大部分同学的眼光也跟着班长走，似乎大家也都很意外班长会找她。 班长是个本地女生，做事还不错，以前是个男班长，就是像杀猪的那个，睢宁人，在宿舍和班里太飞扬跋扈，被舍友们联合整倒了，班长被撤掉，成为平民学生。然后就是周润洁接替了。班长能力一般，在宿舍里陈晓琴她们整天说她做事不周到和没能力。在小宁看来，周润洁人不坏，就是那种能力一般但不会害人的人，偶尔自私，有啥好处先给自己，这也正常，哪有当官的不先给自己捞好处的？ 这次班长找她，是因为困难补助金申请开始了，这个是每学期发放一次，分档次的，一次几百块，系里看到小宁的档案，觉得小宁符合条件，让小宁写个申请。 小宁可不知道有这些东西，从来也不敢想，以前只以为上学就是清交钱的，哪有还能倒拿钱的事？结果发现上大学还真是好，不经意地就有意外之财掉她头上。她似乎对自己上大学越来越满意了。 小宁的档案上写的是无父无母，跟姥姥长大。档案是她高三时填的，乡中学管理不太严格，档案缺三少四的，所以到高三要高考了才想起来把档案搞完整了。当时很多同学名字都改了，原来不少同学上高中补习，用了别人的名字和学籍，这下正好改回自己的名字。农村的事很复杂。她上到大学也发现过这种情况，不少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让给别人，比如比较笨的亲戚，自己再考。姥姥那庄上在小宁考上之后就有一个，庄西头的三民考上了专科，让给了他的笨堂哥军团，让军团用他的身份去上大学，然后他再用军团的身份补习，结果三民出了意外，第二年没考上，他爹娘后悔死了，哭得直吐。幸好又考了一年，考上了个中专，虽然差了点，总算也走了。 所以，基于这种状态，小宁凭自己的情感消除了自己 分卷阅读97 的父母那一族，只留下了姥姥和舅舅，反正大大和娘从8岁后再没管过她，都是姥姥在养她，她宁愿当爹娘都死了。 高三老师都知道她的可怜，其实大家看她那样子也都爱莫能助，也就随便她填了。实际那样写也基本属实。 申请了困难补助，大家才知道小宁家里原来那么困难。只知道她的吃和穿都表现出很穷的样子，只没想到家世那么悲惨。似乎大家对她的同情更强，那一段时间，小宁都觉得大家看她的眼光充满了怜悯，人人都在用无语的眼神表达善意。 一个月后，小宁拿到了困难补助金。补助金分三等，小宁拿到了二等，250块钱。小宁太高兴了，她在农村里干活的话，卖蜐蝲猴传捻子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现在一动不动就有了那么多钱。更重要的是，这一下就解决了口吃矫正班的学费问题。住宿也基本解决了。她只需要准备来回路费，一百块左右。她省的饭钱已经差不多了，再随便发几篇小文章就成了。 有一天，小宁去教室，陈晓琴也去。两人一起走，小宁觉得好别扭。加上陈晓琴那么漂亮，那么时尚，个子又那么高，她觉得自己不配和她一起走路。其实和谁一块走她都觉得不配。和陈晓琴觉得尤其不配。 两个走着，陈晓琴突然说，困难补助金其实你该是一等的，400块。但被另一个班的人争去了。那个人实际没什么困难的。 一开口说话就好多了。但小宁对涉及权力的事本就害怕，她从来没敢多想什么，说，能、那个给250已、已经是非常好了。总～总比没有好吧 陈晓琴又说，你上学期为什么没有，你不明白吗？ 小宁想想也是，如果是每学期都有，为什么第一学期没有？是谁在关照她？或者第二学期是谁注意到了她？或者，她做了什么，让某些人注意到了她？可能是发了文章，小宁这方面不笨，一直脑子转得快。这是正常的因果。发几篇文章，被领导注意了，然后一些好事也跟着来了。很多好处，不是有没有的问题，在于领导是不是想给你。 她似乎感觉到，一些好事会因为自己的困难而接踵而来。 她的困难状态和好学结合在一起，会带来一个反墨菲定律。 小宁想到这儿，说： 可、能是领、导才知道我、我的情况……就这、样吧 陈晓琴看着她，略带嘲讽地说，你真容易满足。但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小宁笑了，为什么？我、我话都、不能说…… 你的眼睛。胆怯之下有另一种东西，你身上压抑一种挺可怕的力量，只是感觉…… 陈晓琴拍下她的脸，哈哈地笑了。 第 63 章 陈晓琴可是牛人。她似乎不是女权式的牛，她还是想嫁个有钱有势的人过一辈子幸福生活的。但她性格特别强。她曾经在百货大楼买过一件薄毛衣，羊毛的，一百多块钱，当时算好贵的了。她穿了一个月后，用水一洗发现缩水厉害，她居然去商场退掉了。当然百货大楼一开始不给退，那时维权意识没有现在那么强，一般都是吃亏就吃亏了，何况也是正常的，很多衣服洗了都缩水，羊毛的更容易这样。商场也说羊毛不能水洗，要干洗，水洗就要自己承担后果。陈晓琴就不认，来回闹了几次，居然给退了。小宁可不敢干这事，说一个字都困难，还跑那么多路找那么多人讲道理，想想都极度可怕。 小宁对陈晓琴是佩服又羡慕，虽然感觉她有点太强势了。 吃过午饭，她们在正宿舍逗小花玩，却听外面有些骚动，原来又一次突击查宿舍，这次不是全院的打分那种，而是各楼的抽查，看有没有违章物品使用，检查下平时的卫生情况。 小宁她们紧张得要死，赶快将小花藏进小宁的柜子里。自从小花来了，小宁的柜子就不能放太多东西了，要经常留着大半空位让小花藏里面。 检查的人进来了，就是几个学生会的。三男三女，一个个人模狗样。小宁吓得要死，又欲盖弥彰在站在柜子前。 检查人的看了看，说了句，挺干净的，有点品位，然后就要走了。小宁松了口气。 这时，意外发生了。 陈晓琴正好吃着根烤香肠进来，太香了，真是太香了，小宁马上又口水溢满了嘴。更糟糕的是，藏在柜子里的小花闻到香气，忘了危险的处境，喵呜叫了起来。 学生会的人停住了，哪来的猫叫？ 小宁吓得脑袋都不听使唤了。陈晓琴也吓一跳，笑着说，没啥没啥，是玩具，玩具…… 学生会的人严肃地说，玩具？不像！ 这时，小花又叫了一声。小宁脑袋嗡嗡响，感觉要炸了。 一个女干部说，是这个柜子。对小宁说，你起来，打开柜子！ 小宁看看其他人，室友们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小宁像做梦一般打开了柜子，贪婪的小花正伸着脖子寻找香味的来源。 学生会拿着本子的男丁说：你叫什么 分卷阅读98 什么名字？哪个系哪个班的？ 小宁说，我、我、文学系，2班…… 你的名字！ 赵、赵宁…… 小宁做梦一般不知所措，像小时候洗碗时打破了一只碗，看着碎碗，等着大大或娘来处置。空气和一切都扭曲起来，声音也变了形。 小宁心如死灰。某个人物说的麻烦终于来了。 学生会的人走了。小宁还没醒来。只觉得大祸临头了，和妹妹摔坏爹的翡翠烟嘴时的感觉一样。 汉口女怪陈晓琴，就你那么馋，非要那时吃着香肠进来！ 陈晓琴怒道：我今天上午没课，就没在学校，我怎么知道来人突击检查！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想吃，关你屁事！看你想挨揍！ 汉口女不敢作声了。 小宁流着泪说，不、不怪大家，是我不、不好……我去系、系里说…… 下午，班长就通知小宁去系里。惩罚终于来了。 小宁梦游一般走到系里，一路流着泪。 朱书记倒是很和气，没有生气的意思，他说，赵宁同学你很老实听话，很认真学习，听说看了很多书，还发表过不少文章，怎么想起养猫了？ 小宁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它、它眼睛坏了，太、太可怜……了…… 书记说，赵宁同学，看你是第一次犯，把它处理下，不要再养了。学校明令不准在宿舍养宠物。一个是卫生问题，一个管理问题，臭是一回事，如果发生了传染病，那就是大事了。 小宁抽噎着说，好。 书记说，好，回去写个检查交过来，要诚恳，学生会和后勤那边要看的。 小宁点下头，带哭腔说，谢、谢书记。 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虽然眼中含着泪，但一片阳光灿烂。 就写个检查，全院没有谁她更喜欢写更不怕写了！领导对她还真是挺好。谁都喜欢认真学习又有成果的学生。她有点小得意。 但猫是不能再养了。小花怎么处理呢？再扔回花园里？她觉得太残忍了。但她又实在没办法。 昏天暗地地进了宿舍楼。那个凶恶的陈老妈子却大声说，看某人话都说不出来，还敢在宿舍养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给别人添乱，违反学校纪律，还给我们宿舍楼拉分！敢再这样就滚到外面租房子去！ 阿姨不看她，看着外面。 看到那表情，小宁想起了妗子。小宁不敢说话，眼泪却又不听话地流下来。她低着头走上楼。 转出门卫室的视线，她放松了点，却骂自己，赵宁，你啥时候能不只会哭！ 她双手抹掉眼泪，先去水房洗了下脸，进了宿舍。 大家都在宿舍，都对小花很担心想念。问小宁小花怎么办呢？ 小宁说，没、没事，我把……它放在外面养。 皇甫明丽说，怎么了，又哭了，看眼睛红的？ 小宁一听，眼泪又下来了，哽咽着说，不要紧，有、你们，我、我很高兴 陈晓琴过来，抱抱她说，不是大事，你一直是好学生，书记不会为难你。要不要我帮你说说去？ 小宁说，谢谢你，书、记让我写……个检查就、就行了。 陈晓琴说，那就好，书记一向不为难学生的。有问题就找我。她诡异地一笑，在小宁耳边低声说，我谁都搞得定…… 小宁感激地点点头，伸手擦了下眼泪。 小花只能回到小园子的草丛里去了。小宁把纸箱放在花园附近生物楼后的一个拐角，拐角的周围就是茂密的黄杨，从外就看不到什么，而且上面正好有突出的一块挡雨。她告诉让小花要自己在那儿玩。她在那儿一直陪了小花一个下午，直到吃晚饭才走。她走时让小花留在那儿，不要跟着她。小花跟着她走了很长时间，小宁装看不见。心里好难受，走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以后小花每天在那儿等她。那是她温暖的牵挂。 有时候，小花自己会跑挺远，能到电影院那边。小宁就让它要小心，不要乱跑，会被坏人害死，或者会被自行车轧死的。小花不说话，只呼噜呼噜地发出柴油机的声音。 有一天，它在女生宿舍楼下出现了。她很高兴，又很担心，怕它出事，揪它耳朵说，出事了怎么办？说着又非常开心地抱着它。 它就经常在这边了。她又捡了个纸箱，在楼外小山坡最角落的一个小洞里放好，弄点破布之类放进去，告诉它，在这儿睡吧。 有时候，室友们也会去看看小花，给小花带点吃的。这成了大家的一大乐事。 习惯了，也是一种幸福。 尽管又要分一部分食物给小花吃，她觉得没什么。心理上很满足。 也是幸福的麻烦。她第一次感觉到照顾另一个生物的快乐。 因为这件事，她倒明白了宠物的好处，这次宿舍里一个个人精居然出奇地一致，没人出卖小花，连超级坏的汉口女都没动过坏心，小花被发现是个 分卷阅读99 意外，大家也没怪她。宠物的治愈与魅力她真正体会到了。 第 64 章 普通话老师说，普通话课程的期末考试，包括口语部分和笔试部分。笔试就考儿化音，啊的变音等，声调的变调等，她都可以背，没什么问题。但口语部分就每人读一段几百字的东西。每人都逃不掉。她感觉是在等待死刑的到来。她一边把要求朗读的那几十个段落读的熟到能背下来，一边想着那不远处的恐惧。想起就手脚冰凉。 她也把恐惧落在日记上，或者能暂时减轻恐惧，且把恐惧升华成某种文明之物。但恐惧仍然是恐惧。 她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看。看书能让她神游物外，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东西。这学校虽然只专科学院，在这个城市比中专就好那么一点点。但图书馆还是有成千上万册书的，她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书。关键是都不要钱！她太开心了。她的图书证是最满的，她是看书最多的。图书证上的规定是一次能借5本，当天不能还。她恨不得当天就能还。图书馆的借阅系统很先进，借还书都是自动的扫码，不用说话，自己进去找好书拿出来，再给管理员扫进电脑就行。整个过程只需要“嘀”一声。 她真感谢高科技，让她免了说话的巨大恐惧。图书馆成了她喜欢的地方。从这儿，她知道了拉伯雷马尔克斯普鲁斯特乔伊斯博尔赫斯布尔加科夫索尔尼仁琴，中国的张爱玲沈从文鲁迅老舍萧红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天文地理历史文化哲学经常科技宇宙，她全能看到。她能活下去，这些书提供她无穷的动力。尽管，看了这些书，她的状态没有一点改变，包括她的口吃和她的学习，她对自己的天赋仍然一直无感，知识再多都没有用。但她觉得，能快乐就好了。尽管心里时时有个巨大的恐惧和无法预料的黑暗未来，她还是就那样过下去了。 后来，由于学院的学生们学习热情实在不高，学院鼓励大家多读书。他们是专科学院，出路也就是当中小学教师，当小职员，大家都不那么用心，学生的素质老实说真不高。学院为激励读书，开展了读书奖励活动。读书最多的前十名学生都有奖励。 活动开展了一个学期，图书馆的电脑记录中，小宁的借书量名列第一。 可见这个学院的人是多么不喜欢看书，小宁偷偷地对自己说。全是学渣的学院，真是随便学学就能鸡立鹤群…… 小宁被奖励一套现代作家作品集和一套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集，还有简明辞海一套。因为是看书数第一名，她还要在一个几十人的不大不小的会议上发言。包括图书馆的领导，学校学生处的处长，获奖的学生和作为听众的学生。 她又不能不去，因为她是主角。她坐在下面等着上台，紧张得浑身发抖不说，还胃疼，她一直低着头，一直等到自己被主持人拎上去。她抖抖索索地走上台，拿着稿子结结巴巴地念完，书籍给人力量之类的话。最后她说，大、大家好，我、我不会说、说话，请大家谅解，这也是我我喜欢看、看书的原因…… 她说完，脸憋得通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下面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尽管结巴了很多次，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是个荣誉。 但她回位坐下时，却听到远远的一声：一个女结巴。 她心中沉了沉，但在这种快乐的时候，她的心似乎木了很多。 快乐的瞬间是对痛苦的调剂。 获奖之后一切平静。又是不经意的一天。没有太好，也没有太坏。一样的太阳，一样的蓝天，一样的树，一样的校园。都平静如水。没人生事，结巴没有好转，但也没因为口吃有多沮丧，总之是平淡的一天。 她希望每天都这样就好了，没什么担惊受怕的。但一想起会提问的英语课和普通话课她就又心眼吊起来。 反正总会结束的。且平淡地开心下吧。如同小花每天在某个角落里等她。 对外国文学老师能真正平淡，是因为外国文学老师有一天讲到民族语言时突然说，我儿子在家会说些很有意思的话，比如，一天他问我，爸爸，外国人为什么不把刀叫刀，不把人叫人，不把吃饭就吃饭，反而叫那些叽里咕噜的东西，他们就不知道别人不懂吗？ 小宁正专注地看着他。一听他说起儿子，突然面如死灰。那么稳重又有趣的男人，当然早就有了家，还有了儿子。小宁觉得外国文学老师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小宁一课都趴着，再没抬起头来。 外国文学老师似乎有点沮丧，讲课的兴趣少了很多。 小宁一直没抬头。下课了，外国文学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就这样，下课吧。 人生总有很多的希望和无奈。但对于小宁，什么都压不过结巴带来的压力。结巴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对一个准中年男人的莫名的好感、隐秘的期待及清醒的破灭又有什么要紧？ 午饭时她破天荒地吃了顿排骨，花了五毛钱，似乎是有生以前吃饭花得最多的一次。吃的时候没有流泪，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反正就觉得要犒劳一下或安 分卷阅读100 慰一下自己。 她回到宿舍，自己的床铺一直很简单。 她的床头挂着一只金色的小八卦。床靠墙的地方立了一排书，多数是图书馆借的。因为看书多闻名全院后，除了奖励给了她的《辞海》和一套《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集》，院里破例给她开了26本书的上限，而其他同学只能同时在手里6本书。这其实是名大于实，因为对她来说，看书再多也不可能几天看完26本书，倒是可以把想看的书占着，但她又不好意思占那么多书，实际最多也就借十几本，写论文时和考试时最管用，一下拿好多书走。 那排书的上面放着《宇宙中的生命形式探秘》《未来之后》《人类的奥秘》。 第 65 章 期末考试时间到了，讲课最没意思的古典文学老师却专门整了她一次。 古典文学老师一般不提问的，某天他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突然叫同学起来读一段古文，还偏偏叫到了她。她读不出来。这老师以为是故意和他对着干。就罚她站着。 她无所谓，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她实在读不出来，而且对这个古典文学老师没什么歉意，她非常不佩服这个一点也不下功夫只管读教材的老师，且教态很差，小心翼翼，连照本宣科者怕读错了，教了那么多年，都没读熟课文吗？让小宁很欣慰的是，小宁明显感觉到了同学们对她的同情，和对这老师的厌恶。或许她太卑微了，古典文学老师惩罚她却惹了众怒。之后大家似乎课上越来越不听他讲课了，都各做各的事。 但这古典文学老师后来似乎又知道了什么，下面的课上就故意在课堂上大讲口吃的古典名人。韩非，周昌，扬雄，司马相如，说到口吃两字，那死气沉沉的两眼居然也有了光。 她觉得这个古典文学老师太猥琐，对一个结巴女生，值得费那么大劲来报复吗？ 让小宁和全班同学都想不到的是，古典文学老师不但在期末狠狠报复了小宁，还狠狠地报复了其他同学。 古典文学老师的课本来不是考试，是考查，课上随便翻书写一篇文章就行。是他自己定的，一定是因为懒，不想批改试卷。但他违反规定，考查这天突然宣布改成考试，不准看书。更下作的是，那东西还故意拉个凳子坐在小宁旁边，让她没法看书也没法看别人的。 小宁一下就感觉到他的用意，感觉真是恶心。一个无能猥琐的人，变成了小人就如此下作。成绩出来，这老师一次抓了十一个同学不及格，小宁当然是重点，他课上还自诩从未抓学生不及格。一个学生不及格系里奖励他十块钱，这下一百一十块到手，拿去讨好他那丑老婆去了。 小宁还觉得自己牵连了很多人。要不是因为自己结巴，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就不会牵连其他十个同学不及格。她觉得特别对不起全班同学们。 小宁气得写了两千多字的日记骂这个古典文学老师。这老师虽然不像小学班主任那么阴险，却也有猥琐小人的下作。其实古典文学老师不是坏人，也不算小人，他太猥琐又太无能了，做小人还太笨，且没胆量，也就会趁手中的小小权力害下学生，报复加赚点小钱。 随便了，也就交20块补考费，10块钱给这个不配做教师的准小人！ 她还是意难平，20块钱，毕竟是她一个月的伙食费！ 以后她看到这胖肥脸就当看不到。反正就他那样，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这个古典文学老师似乎叫陈绿。很有色彩的名字。 后来，她听王怡说，这个陈绿同志真的很怕老婆，古代汉语老师最了解他，陈绿无能却又喜欢打麻将，就这一个爱好，老婆还不准，有次打麻将上瘾了，居然敢打到凌晨3点不回家，他的强悍老婆就翻墙进那个摆桌的老师家，掀了麻将桌，揪他耳朵回家，从此再没人敢喊他打麻将。关键是他老婆还不喜欢他，他老婆在学院账务科做个普通会计，据说他老婆的前任是被父母拆散的，心里一直只有前任，所以看他一万个不顺眼，看他高兴一点就要痛骂他，古代汉语老师和他家隔壁，都是老小院，听他老婆整天骂他怎么不去死，他就一声不吭。小宁一想，怪不得那么猥琐，这个是被欺辱的阿Q，受了气就去欺负更弱的人找平衡，算个猥琐的小人也成。 算了，20块钱给他老婆买搓板了——不，是110块钱，11个同学不及格呢，管呢，反正钱再多也哄不了他老婆开心，就多罚他几次，或者多绿他几次更妙。 后来她发文章多在系里出名后，系主任都对她另眼相看，见到她就热情地招呼她。有时那肥脸也在主任办公室坐着，小宁从没招呼过他，就当他不存在。他当然明白小宁为什么不理他。后来，朱书记看他在老婆面前太窝囊，赏他个第二副书记做做，但人还那样没成色，小鼻子小眼，整天计较谁没给他打招呼谁不尊重他的权力。小宁还是当看不见他，反正主任和书记都对她很好。重点是他做小人都不够格，他知道书记和主任都看好小宁，他连找小宁的毛病都不敢。 后来小宁似乎再没吃过他的什 分卷阅读101 么亏。就像小学班主任一样，不在他手下，不上他的课，他一个窝囊之人又没大本事，也就拿你没办法了。小宁感觉挺过瘾。 后来小宁上研究生时也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人，那个算是小人了，为点小名小利不择手段，不给他送礼的研究生就给小鞋穿，小宁也不理他。各项奖照拿不误。感觉就很爽。 我就喜欢看你不喜欢我又搞不定我的样子。 第 66 章 教授时代的小宁走在传媒大楼的院子里。 几个学生走过来。赵教授好！她点点头。 这个怪学生，不叫老师叫教授，不是尊重表达过头就是有心于别的事。她心道。 她有个硕士论文预答辩。传播和对外汉语都有学生写文学论文。 是一篇很容易写的关于沈从文的《边城》的硕士论文。但这个学生没好好写，比三流院校的硕士写得还糟糕，其他几个答辩教师都和稀泥，打哈哈。女生也满不在乎，打扮得妖妖的，有cosplay风，看上去就是不务正业的追星族和干物女。 她看着生气，说好好看点书，对你们硕士的要求虽然没有对博士的要求那么高，但基本的素质都要达到的，何况我们是985高校。你的问题是该看的资料你没看够，甚至一些必须的资料你都没看。沈从文为什么要写翠翠这样的一个人？背景是什么。他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人物全是善良到愚蠢的程度，却全部没有好报，等待的是误解和死亡？沈从文真的相信人心是善的吗？他写的城市小说你看了吗？里面有几个好人，你数了吗？没看就去看，谁告诉你的写一篇几万字的硕士论文只需要看一篇小说？关于沈从文研究的论文知网至少有几万篇，你都不看吗？先找他写城市的小说对比一下，他的城市那么恶，他的家乡为什么就那么善？他笔下的家乡也在慢慢变丑你看到了吗？他什么时候当上教授的？他成了城市里的上等人，家乡还有必要那么善吗？为什么会在家乡对他已经没有价值的时候来了个回光返照的《边城》？他在纪念什么还是潜意识中来一个终结？或者干脆写一个悼词？你写的简直就像一篇中学生长作文，概括主要情节，分析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你还轻松自得，像来参加表彰大会，你是硕士论文，要经过两次盲审一共3个专家评审，有一个认真起来你就完了。现在你的状态想通过盲审几乎不可能！找几本顺利通过的师姐师兄的论文看看，自己也有个谱！ 她毫不客气地批评这个明显是混文凭的学生。她的矛头实际指向那个把学生当保姆使唤就不带学生做学问的女导师，经常让研究生到她家给她有精神问题的女儿做饭收拾家务，自己学问差还罢了，对学生的论文居然一点都不管。 都作到生癌症了，活该。她心道。看她满脸横肉就没好命，都是她自己作的！尽管她整天对所有遇到的人吹嘘她有多成功，老公做多大的官，年薪上百万，她可清楚她的底细，不就是做N个男人的劣质情妇呗。当她吹嘘老公多大官的时候，她说的是政府那个小科长，当她吹嘘老公年薪百万的时候，她说的是那个开超市的小老板。这样的人活成这样，也是人类的一道风景。男人也奇怪，还是那句，母的就行。男人是收集情妇的，一万个都不嫌多，母猪拿来凑数也有可能…… 是不是不必那么苛刻？她笑了笑。世界就是如此。不多谁也不少谁。 多少年以前，小宁却时刻面临可怕的考试。她自己是被考者。 期末考试最难过的就是普通话课了。 普通话老师虽然很酷，挺让人怕的，但小宁发现普通话老师其实很有人情味。上了一年的课，从没故意难为她。 小宁感觉，普通话老师一定有过口吃，因为他说话表演色彩很浓，这点倒不是问题，但他经常有不正常的停顿和拖音，只有口吃者才会如此。当然没有结巴体验的人是听不出来的，小宁听出来了。还有，普通话老师似乎也知道她是个结巴女生，课上小心地不提她。比起初中那个坚持不懈地提她背英语的英语老师，普通话老师真是个好人，他似乎明白口吃的某些原理，就不提小宁起来说话。也难怪，小宁想起来，普通话老师经常在电台上做心理嘉宾。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人。 期末考试的时候，这老师用字正腔圆的演讲式的语气说，考试都是狗屁，没啥意思，重要的是要会用，多读，多练习，重点是口试的表现。然后把笔试的重点划得非常精确。小宁觉得这个老师太酷了！ 最后一次口语训练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先试读一次，小宁又要吓死。老师是按名单提的。普通话老师似乎很怕她受不了打击，在她旁边转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提了她。普通话老师给她提了一个头，她居然慢慢地把朱自清的《春》的后半部分挺顺利地读完了，中间就嗑吧了两次。她很惊讶，或者是普通话老师的善良让她稳了下来，觉得不能对不起他，在那一瞬间就居然忘了恐惧。 正式口试考试的时候，是每个人到前面去现场抽签，即时朗读，抽到哪篇读哪篇。小宁战战兢兢地抽到了《小桔灯》 分卷阅读102 ，股栗欲堕。普通话老师看看她，对她说，不要紧张，放松地读。他脸上没一点笑容，小宁却感觉到很温暖。 她开头时口吃了两次，几句之后竟然进入了状态，似乎有意学习普通话老师的演讲色彩，后面都很顺利。读完了，普通话老师说，发音还不错，有些小问题，整体上看越来越好，渐渐加入了感情。 小宁很开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几乎是七八年来她第一次能在人前正常地读完课文。 她有点奇怪怎么能顺利读完的。这要到了口吃矫正班之后她才真明白。这是后话。 自从结巴之后，她从未被温暖地对待过。 英语考试平时经常要提问，但期末考试就太简单了，没有口试，只有笔试，小宁只要像应付高中英语一样背下词汇和语法就成了，一切都正常通过。她觉得好轻松。 而且似乎第一年上完，以后就没有英语课了，也没有普通话课了，两个最让她恐惧的课就此消失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宁的另一个时代来临了。 第 67 章 要去口吃矫正班了。她攒了四百多块钱。发文章一百五，困难补助二百五，自己省了几十块，近五百块了。两百块学费，十天住宿五十，来回路费一百，吃饭十天五十左右应该够了，一百左右作为机动。挺完美。 上大学真好！看似要花钱，实际处处能挣钱，还不时天上掉馅饼。小宁好开心。 千冢帮小宁说，读书是穷人孩子唯一的正道！小学毕业就出来挣钱，就成马云马化腾，那是痴人说梦！哪个成功的人不读书？你听过马云的地道的英语吗？对于没机会暴富的绝大多数人，读书拿学历才是真正的正常人的生存之路。注意，不是致富，不是飞黄腾达，而是正常地活着！人类社会一产生就是分等级的，别做梦说当啥都平等！除非你去神农架做野人，那时你就真正平等了！ 神农架…… 少年情怀之浪迹天涯。 读完了半车书之后，我要去浪迹天涯。 在我的行囊里，是几本必须读完的书，和一支已变得油亮的斑竹长笛。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会从随意的栖息地出发，穿过广阔的沙漠、戈壁和平原，直到夜幕笼罩了天地间的一切。只要我觉得没有必要躺下来闭上双眼，我就要让那激扬的歌声充满寂静的旷野，然后我就会随便找个地方疲惫地躺下，向身边的小草说上一个古老而疲惫的故事，再与那小草一起进入梦乡，让湿润的夜渐渐地浸渍我的全身，于是疲惫的身体重又充满了活力。当小草还在酣睡的时候，我就要迎着灿烂的霞光，继续去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 也许有一天我在鸟鸣的召唤下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茂密苍翠的竹林，参天的绿竹间泻下金黄的初阳，几片竹叶正在晨风中翩然飘落。清澈的小河边是一幢幢碧绿的竹楼，撑开的竹窗里有隐约的身影在梳洗，水声和鸟鸣声中传来清脆的晨歌。夜晚，一群骑马的少年抢走又一个最漂亮的少女。一切过去之后，小河边依然响着沉重而久远的捣衣声。 浪迹天涯。 神秘的神农架。我在一个如血的黄昏步入这神秘的领域，在一枝高高的树杈上凝望异常纯净的万千生命。让混沌亘古的旋律飘荡在这块沉睡的天地。那古拙而蕴含着原始的生命力的乐声让那因夜色而合拢的花瓣悄悄绽开，让那绻缩休息的绿叶随着音符震荡起绿色的脉博；让那雄狮和猛虎率领它们的大小臣属从原始的梦中醒来，也让那神奇的野人迈开大脚奔出天然的石洞，高亢的笛声撕裂了星空，雷鸣和闪电使生命在瞬间彻悟了宇宙的奥义。 浪迹天涯。 这是一个富裕的聚居地。浑身上下肮脏的一切都使我无痕地融入流浪者的行列。哀伤凄婉的笛声将胜过千年的乞讨，那来自于蛮荒时代的悲凉将骗下一批又一批人的眼泪，一个历经争战终于将钞票装满所有口袋的大款将会摸出最小的一卷钞票很潇洒地扔给我。然后我和那些并不贫穷的乞丐在垃圾场狂欢，共享白天那慷慨的同情。我的笛声将变得嘹亮而欢快，四周是血红的篝火和粗野的大笑。 浪迹天涯。 乘一叶扁舟进入浩瀚的大江，去看那将被滚滚江水淹没的人类历史的足迹。难成千秋基业的皇叔，不愿与后代为他建造的纪念碑合而为一，游荡在江边小城的上空：屈原执着于悲剧万年的理想，执着的灵魂在江边徘徊了千年。箫声响彻大江两岸，让白帝城和姊归重历千年的沧桑，然后历史和悲叹将在日夜东流的江水下沉寂，为他们的千年遗憾找到一份永久的安宁。那沉思千年的神女也该在这一瞬间腾空而去，为她的千年沉思找到一个永久的答案。 浪迹天涯。 我的小舟沿江东下，在经过了贫穷和繁荣、野蛮和文明、邪恶和正义、叹息和欢乐之后将进入无边无际的大海。那片茫茫的蔚蓝突然展现一个开阔而空旷的天地，太阳和白云、星星和月亮都那么混沌而完整。小舟如叶，在广漠的蓝色中听五 分卷阅读103 彩的小鱼的歌唱和美人鱼的童话，长笛和短箫向它们述说一个漫长的浪迹天涯。之后我的故事也成为它们世代相传的童话。 第 68 章 放假了，小宁回了姥姥家。在她心中，她的家永远是姥姥家。 她对姥姥说了要去口吃矫正班，自己也赚够了钱，姥姥夸小宁说，真不瓤！比您娘好到天上去了！ 小宁自从考上大学，真的再没向姥姥要过一分钱，反而每次回来都要给姥姥买东西，家里什么坏了，比如电灯，板凳，衣服，铁锨，鸡窝，小宁马上就去或者买新的或者找人修理。姥姥很高兴，见人就夸她大妮的大妮真有出息，还那么孝顺。 她还遇到了三羔。三羔胡子老长，也不刮，像三十多岁的人。当然他不是闰土，她也不是鲁迅，三羔做了一年农民也没有辛苦恣睢起来，而是仍然像以前一样活泼，看到小宁就没正经话。三羔也在努力地挣钱，种山药，养猪，养鸭，农闲出去做建筑活，生活也不错。小宁也没时间和他多说，她一回家就很忙，像打仗一样。因为她不能多呆。多呆就浪费粮食，她要回学校去看书写文章，农村没有学校那些好条件，小宁可不想浪费。 读书的好处太多了。虽然三羔当农民也很快乐，但她享受不了那种快乐，她必须要改变自己。 首先要去口吃矫正班，她一生一定要进一次这样的机构，不然她一辈子都不死心。 买票的事很简单。就是恐惧呗，她像做其他同类事情一样，万分恐惧地站在县汽车站的小小的售票口前排队，等着刑罚的来临。快排到她，她又隐隐觉得肚子疼了，肝肠似乎紧张地绞在一起取暖，完全不管她的感受。她手里捏着一把钱，不停地抖，钞票都被汗浸湿了，天好热。到她了，售票口太小了，周围都是木板挡死，她只看得到售票员的手，小小的，看似个女性。 她对着那个一尺见方的小口口说，山、东临沂！ 38块！售票员说。那白嫩的小手叭叭地在票上盖章，又把票撕下来，把找回的钱一起扔出来。那一堆东西滑冰一样滑到小宁面前。 太棒了！她的希望来了！而且她这次买票没结巴，真是奇迹！ 难道是真的要好了？ 她好开心。 她去临沂没打算让姥姥和舅舅送，姥姥很担心，想让舅舅送一下，说，小宁一个大姑娘家，又不会说话，自家出门很让人挂心。 舅舅也说行，要和妗子商量下去。 小宁坚决不让送，说，我、都22了，啥不能做。都白、白天走，晚上不出来，也、不会坐车。再、再说，我回来总不能让俺舅再、跑去接我吧…… 小宁发现自己表达流利多了。这个矫正班的力量还真不小。未到就先有效果了。 姥姥和舅舅也不说什么了。小宁的进步他们都看在眼里，人家的孩子上大学是花钱的，整天给家里要钱，小宁不但不要家里的钱，还自己挣钱。这次矫正班前后就要四五百块，都是小宁自己挣的。舅舅比姥姥更觉得不可思议。 路上的一应麻烦和恐惧和暂且不表。反正小宁上午上了长途汽车，下午三点多到了临沂。那时比现在治安好得多，一路很平安。她感觉自己很强大。 她在车站广场上的小报摊上买了张本地的地图，看了下山东临沂地区人民医院的地址，发现不远。反正天还早，临沂比徐州要小，徐州她都敢暴走12个小时，何况这边。 临沂，就是沂河沂蒙山那个沂，革命老区，城边就是沂河，远处就是沂蒙山。 小宁拉着小箱子往医院方向走。她在徐州训练得看地图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突然，她在街头看到一个高大的雕像，走近了，下面居然阴刻着王羲之三个大字。 王羲之？就是那个王羲之吗？小宁非常奇怪。王羲之怎么会在这儿？ 她停下看了下旁边的碑刻说明，原来大名鼎鼎的王羲之的家乡在这里！ 王羲之故居位于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洗砚池街20号，是一座古典园林式建筑，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山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AAA级旅游景区。王羲之故居始建于晋代琅琊郡境内（今山东临沂市兰山区），是书圣王羲之出生并生活过的地方，内有洗砚池、普照寺、集柳碑、晒书台、王右军祠、左公祠、四宝台、五贤祠、琅琊书院等历史古迹。王羲之故居中的“普照夕阳”曾经作为古代“琅琊八景”之首名扬九州。1989年临沂市政府对其修缮，1990年正式对外开放。现作为中国十大文化节之一的书圣文化节永久承办地名扬海内外。 小宁感觉又长了知识，感觉好激动，箱子放一边，掏出小本子把这些东西记了下来。她一路开心地走，半小时之后就迈着小长腿走到了山东的临沂地区人民医院，著名的李医生就在此专门做口吃矫正工作。 报到，交钱，再被带去附近一个挺大的旅馆，有不少房间，他们住的那种布置非常简陋，一房间四张床，一张小桌子，一台很小的黑白电 分卷阅读104 视机。一天五块钱住宿费。四个人，一天就是20块，小宁觉得真是天价。但也算了，一般住旅馆在县城里也要5块左右一天。临沂虽然不发达，这价格也算正常了。何况，即使贵了，小宁现在的状态也绝不敢找人理论什么的。 当天晚上李老师就来开课了，在旅馆的会议室里，三十三个来自全国各地的结巴们济济一堂，李老师给大家上了第一课。 李老师要首先为大家正名，打破对口吃的幻想。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想，这李老师还是很实在的，他急着当晚就开课，就是要大家一进门就放下幻想： 口吃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己。 从小宁的研究来看，对口吃的认识到21世纪仍然是混乱的，全世界的政府都没重视过口吃问题。从50年代政府部门对口吃的定义也可看出严重的认识混乱来：“口吃是一种语言上的习惯，是一种生理上的缺陷，它是一种语言的条件反射，在发音器官方面并无疾患”。既然是“语言上的习惯”，怎么又是“生理上的缺陷”？难道腿部残疾的人也是一种不同的“行走习惯”？既然是“生理上的缺陷”，为何又是“语言的条件反射”？既然是“生理上的缺陷”，为何又“在发音器官方面并无疾患”？难道盲人也是“行动上的条件反射”，“在视觉器官上并无缺陷”？这短短的四个小分句，每一句都在否定前一句，官方的定义的尚且如此，平民又如何能认识得清呢？ 李老师对口吃的定义就很让小宁大开眼界。 口吃的定义不太容易，只能大致分成两个部分：先是口吃现象，然后才是口吃。口吃现象就是指人们在说话时有难发、重字、阻断、不正常停顿、拖音等不连贯发音的语言现象。口吃现象必须和心理障碍相联系才是口吃。正常人也经常会有重字、阻断、不正常停顿、拖音等口吃现象，大家如果注意听一下，就会发现正常人几分钟就会有一次口吃现象。但不同的是，正常人没有任何有心理障碍的迹象，口吃现象没有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任何影响，他们仍然很平静地说话。口吃者则不同了，他们会口吃的心理预期，即在说话前，他们害怕和知道自己要口吃；如果发生了口吃现象，他们会有明显的心理波动，较严重者会出现尴尬的表情，乃至很沮丧，正常的口吃者感觉到的通常是强烈的耻辱，而且对生活和工作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对于口吃矫正，首先要破除遗传说，因为遗传说会让人放弃治疗自暴自弃。口吃不遗传，完全是后天学习的结果。如果你能找到许多子承父业的例子，那么也可以找出更多父亲口吃，但儿子不口吃的例子，那种父亲不口吃，儿子却口吃的例子更是不可胜数。近3000名口吃者的资料中只有不过3%的患者是父亲或母亲也口吃。如果这不到3%的人能证明口吃是会遗传的，那么，其他超过97%的“例外”又证明了什么？不遗传的意思是说，口吃是后天学习的，不是遗传而来的不治之症。 矫正口吃最关键的一点是，绝大部分口吃者的口吃都是时好时坏，没有谁在任何场合都一直口吃。这个才是口吃者最大的幻想：总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自己的能治好。 小宁听了真的非常震惊，然后是绝望。她多年来都以为自己的口吃和别人不一样，看天书时还希望神仙的泉水能治好她。实际她就是在自己不一样的基础上希望能被一下子治愈。就像挖去一颗脚上的鸡眼或去掉鼻子上的一颗痣。这一下都破灭了。 这其实不怪小宁无知。 这应该是人类医学史上的耻辱。口吃一直被当成是生理缺陷来看待，美国甚至有基因说，口吃者们正是被生理缺陷说误导了，才总觉得自己的口吃与别人不同，实际上，每个口吃者都是一样的，因为它不是肢体残疾的那种生理缺陷，而是一种心理障碍，所以受到刺激就会发作，而在没有压力的时候就会正常。就是说，口吃者的发音器官都是完全正常的（当然生理上的损伤是例外）。随便几个例子就能说明。 一个有十年口吃历史的口吃者说： 我是情况是这样的，不紧张不太注意时不太口吃的。可每次一着急是很明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的。 一个女研究生口吃者说： 我在熟人面前口吃的利害在陌生人前反而不口吃，但我若与之说的话多了又口吃了，根本避免不了。而且在轻松的场合下并不轻松、很紧张、很口吃。……在杭州有与我男友合作的一个老头，我极看不惯他，与他根本无法交流。他好像就是我的克星一样，我见了他我话还没说就口吃了，而且是越来越口吃、很厉害。我知道我是心理上不能接受这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见到某些人就是无法保持一颗平衡的心态，我的心态比较好的时候说话就很平稳，真是莫名其妙。 一个高三的女生口吃者说： 我是个女孩子，也口吃。好的时候长篇大论也行。不好的时候日常用语都说不好，总是口吃。我越来越怕说话了。现在觉得舌头都僵硬了，好象觉得自己的语言功能都退化了。 一个公司白领口吃者说： 在 分卷阅读105 经常出差的时候我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有点轻微结巴。而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我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到外资企业工作以后，面对主管谈我的设计构思的时候，结巴的说话使我很难受，几乎说不出话来。 唐代的文人焦遂的口吃更是奇怪。焦遂与李白、贺知章、张旭、汝阳王王进、左相李适之、崔宗之、苏晋并称“饮中八仙”，他有严重的口吃，但让他出名的正是他的口吃，因为他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他清醒时说话口吃，醉酒时对答如流，四座皆惊，他被列为“饮中八仙”之一也多由此“绝技”而来。著名剧作家沙叶新也有严重的口吃毛病，他在文章说过自己口吃也是时好时坏。 小宁听得目瞪口呆，她想不到口吃方面还有那么多的知识，她在图书馆似乎从来没见过口吃研究方面的书。本来她以为这个李老师就是有过口吃经历的江湖郎中，自己来也是见识一下经历一下，虽然期待能治好口吃，但也是很不敢确定。现在看来，这个李老师至少对口吃的研究很深入，看来任何人在自己的领域耕耘几十年都能成大业。 李老师的第一课的观点就是，口吃不是不治之症，口吃是心理障碍，口吃没有特效药，口吃能治好，但口吃全部要靠自己的努力。李老师还公布了治好口吃的秘诀： 克服心理障碍，放下面子，多表达，多口吃，故意口吃，脸皮越厚越好得快！ 小宁张大了嘴。这似乎很难做到，就是太要面子才结巴的，突然间不要面子，那么怎么能做到？ 小宁觉得李老师提出了看似有理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老师自己年轻时严重口吃，后来靠毅力克服了口吃，他本人活动能力很强，曾经和北京的一个刊物合作办了几期口吃矫正班。李老师还展示了当年的报纸的报道。这个小宁相信，这个李老师是口吃的，她听得出他经常有不正常的拖音，但不明显。 他正在讲课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服务员找他，似乎说要用这个会议室，李老师马上口吃起来，说那那那……我马上就好! 小宁偷偷地笑了，结巴的人不可能完全治愈的，总还会有痕迹。但他讲课真不结巴，似乎比普通话老师说话还流利。 李老师已经办了99期矫正班，他们正是第一百期。李老师踌躇满志，要把这一期做得效果更好。他讲完了也不多说，就布置作业： 回房间每个人都去写自己的口吃经历，要在全班面前讲出来。 小宁听到最后一句话，眼前一黑。到矫正班原来更可怕，还要当众演讲！ 写她当然不怕，她最怕说！ 千冢说，说出真相有时要付出代价的。小宁后来成了大学讲师，口吃远未解决，面对讲课还有挺大的问题，日常和同事的交往更麻烦，她逃避所有需要说话的场合，实在让同事们看不上。她整天在口吃论坛上发贴，参加各种口吃训练活动，希望减轻心理的压力，尽快好转。她和一帮人在命名为“中国口吃协会”的口吃论坛上讨论矫正的方法，好几千口吃者整天泡在上面寻找安慰。小宁他们就尽量向菜鸟口吃者们普及口吃的基本知识，很多菜鸟一进来就特别受打击，特别是打破幻想这一点，最有震撼力。不少吃友发帖骂他们： 本来他们还觉得口吃能治好，现在被他们搞得全绝望了，不想活了！甚至骂他们这些自诩的口吃专家是骗子。 小宁也不客气，直接说，连真相都不愿面对，你矫正啥？你想活在幻想中也随便你，不想活就随便死！ 要知道，口吃者经历了多年的压抑，基本全是暴脾气。 小宁还知道，口吃者的心理障碍可不是抑郁症，虽然她此时认为口吃是一种轻度精神病，但危及不到生命，抑郁症自杀的人每年至少十几万，但你听说过几个因为口吃自杀的？口吃者的生存欲望极其强大，不会轻易去死。即使说想死之类，也只是说说。 此时小宁已经开始研究口吃，她积累了大量的资料，准备写一本口吃研究的专著，以解天下口吃者之困。 人在困境中总是容易有心怀天下之心。 第 69 章 QQ已经很没落了。教授时代的小宁很少再用QQ，QQ好友们也很少再发说说之类的东西，都到微信上去了。QQ都成挂着看企鹅的了。小宁挂着打游戏的。很多小游戏她随手用QQ号做了游戏账号。 这天，小宁看到一个多年不联系的吃友发了条说说，对华为被美国以无耻的手段全世界围堵幸灾乐祸，说什么“中国自己不争气，什么都不行，说人人不行，说技术，技术不行，教育更不长进，爱国党再吹牛也没用，中国就是发展不起来”。小宁挺奇怪，华为几万项世界先进的专利他看不到？华为一己之力对抗美国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他看不到？之所以说这个人，因为他是当年的吃友之一，已经十年不联系了，只在好友里。 吃友，就是口吃的同道的简称，当年一起参加吃友们的自我训练活动。他先在上海，后来去了深圳。看他的QQ空间，似乎混得不 分卷阅读106 怎么样，小宁都有了房有了车做了教授，他连深圳的户口也没混上，房子更没有，小宁倒不是看不起他，他就是专科学历，混得差点也没什么，但他却如此恨国，让她很意外。她早发现了，混得不如意的人，常常会把矛头指向别人，强调外部因素，她曾经劝他考研，但他嫌累，就东一头西一头地打工。她看他这样，就在他那条说说下回了一条： 老小子，你还活着！对中国要充满希望，现在中国经济越来越好，疫情下只有中国独撑中国经济，美国再流氓无赖也挡不了中国，五年后美国基本就没咒念了。祝福我们吧。 半小时后，他回了一条：希望个屁！五年后中国就被美国打垮了！看芯片就知道了，我看十年也出不了20纳米！ 小宁觉得挺上火的。回了一条：好吧，我看混得差的人不是没原因的。先搞好自己再说，自己不努力，再怨天尤人也没用。先相信自己吧，多多提高。各自安好。 然后，小宁拉黑了他。 小宁现在清除自己不喜欢的人毫不犹豫。 做一个穷人没问题，做一个刺头也没问题，小宁最不能忍受恨国党。有本事出国呗？在中国活那么痛苦，何必难为自己？但他连本国都混不好又去哪儿？那还不好好干活，是国家让你穷的吗？他不思考。和郁达夫一样，郁达夫是个真诚的人，但真诚不意味着不犯错，郁达夫和徐志摩一样，都性情中人，看到喜欢的女人就毫不犹豫地抛弃旧爱追新爱，郁达夫还出轨。郁达夫的小说她看过后也相当不佩服，觉得他就是二流小说家，散文还挺好，因为散文不要太多才华，小说可很需要才华，他最好的小说《沉沦》，写一个性压抑的清末中国留日学生，也不学习，整天是□□意淫加偷看房东女儿洗澡，还嫖妓，其实都是郁达夫自己干的事，小说最后结局很扯蛋，郁达夫安排那个整天只有性本能的男主跳海死了，死前却怪祖国太穷太弱了，然后壮烈地带着不满足的□□望跳海了。这和那个吃友的逻辑很像。自己穷就怪国家，自己开不了宝马怪国家，自己没老婆怪国家，自己□□望得不到满足怪国家。这样的人活得真是欣欣向荣气冲斗牛。 实际上，这是又一个被心灵鸡汤毁掉的孙少平。口吃的孙少平。路遥自己都对社会充满怨气，孙少平只是他飞黄腾达之后的一厢情愿的童话式移植，一如沈从文的边城中人性皆善。实际上，在青年人拼搏的路途，在绝大多数场合，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读者之类的西方式心灵鸡汤可以休也。人类社会最需要的是个人的强大。 要么，就不要想着进入体制，回去种田。 千冢说，人类的万事都和口吃一样，一切都必须靠自己。不能不靠自己。不得不靠自己。靠别人只会让自己更悲剧。 第二天，李老师讲了口吃的形成。 小宁发现大多数口吃者也和她相似。都小时受过严厉的斥责或者众人长期的嘲笑。被她拉黑的吃友就是小时候学结巴，由于他生性滑稽，脑子又似乎缺根弦，周围的人就一直逗他，结果他就也成了结巴，而且开口必结巴。通过对口吃知识的了解，这样的开口必口吃的反而精神压力小，和这个吃友的傻愣性格也相符。其他也有很多类似的人。 口吃的形成，都是在不断刺激之下形成条件反射，变成一种固定的应激反应。 一个在校的大学生说： 我七八岁时就口吃了，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我在七八岁之前在外婆家长大，我外婆那边人对我很松，所以我做事很自由，从没口吃，后来我回家了。我妈对我管的很严，骂我又凶，声音很大，而且没完没了，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我就口吃了，而且我妈越骂，我越严重。 另一个口吃的女大学生这样描写自己的童年： 小时侯，我有轻微的口吃，不是学的别人，而是学话时父母太急，我一说不好就骂我，我变成了口吃。再大一点，口吃轻了点，别人基本听不出来。父母总是希望我多学些东西，让我弹钢琴，练跳舞，学画画，可到最后都因为种种原因而半途而废。那时我总想，只要把学习搞好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结果我成绩并不好，其他的才能也没培养出来，父母就更急，我也更自卑，父母经常因为我口吃大发雷霆，我的口吃就越来越严重了。 一个女记者回忆说： 童年的经历对我而言痛苦多于快乐，爸爸妈妈总是训斥我，说我口吃是因为没想好就说话，我于是就想了再想，预习一遍又一遍，可事到临头还是会犯毛病。上课时我把答案事先写到纸上，可站起来仍旧是张口结舌…… 著名剧作家沙叶新的口吃是典型的恐吓而成： 我小时调皮，父亲就叫一个像门神一样的山东汉子手执扳斧吓我。我一见到他便惊恐万分，口不能言,久而久之，说话就结巴了。 父母是孩子是最亲近的人，如果父母对孩子态度恶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因为，那不成熟的心中，父母这个最后的依靠都没有了。 从大量的握资料来看，相当数量的口吃者口吃的最初形成都与父母的不理解和训斥有极大的 分卷阅读107 关系。著名作家梁晓声的口吃可归于一种压力。他在一篇散文中写出了自己的口吃形成的经过： 父亲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像。一个惯于欺负弱小的大孩子，用碎玻璃在我刚穿到身上的新衣服背后划了两道口子。父亲不容我分说，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没哭．没敢哭，却委屈极了，三天没说话，在拥挤着七口人的不足十六平米的空间内，生活绝不会因为四个孩子中的一个三天没说话而变得导常的。全家都没注意我三天没说话。 第四天，在学校，在课堂，老师点名，要我站起来读课文。那是一篇我早已读熟了的课文，我站起来后，许久未开口。老师急了，同学们也急了。老师和同学，都用焦急的目光看着我。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七位外校的听课老师。 我不是不想读。我不是存心要使我的班级丢尽荣誉，我是读不出来。读不出课文题目的第一个字。我心里比我的老师，比我的同学还焦急。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开口读？”老师生气了，脸都气红了。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从此，我们小学二年三班，少了一名老师喜爱的“领读生”。多了一个“结巴嗑子”。 一种最亲近的人加给自己的委屈感变成一个巨大的耻辱压在他心上，他不愿说话，结果在想说话时却说不出来了。由于说不出来发生在课堂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了另一种压力，让梁晓声形成了一种心理负担：害怕再说不出话来。结果却是越想越怕，形成了固定的口吃心理障碍。 如果说梁晓声口吃的形成有点特别，那么另一个女口吃患者口吃的形成则更突然： 在十年前，我还是一个特别能说会道的女孩子，就在高考前夕，忽然发现我有些字很费力也说不出来，刚开始我没太注意，可是一段时间后，我不能流利地说话了。这以后我就怕和别人讲话了。 这个女口吃患者在高考前夕突然有了口吃，主要就是由于考试的压力太大，学习负担太重，出现了较严重的心理问题。再有一次偶然出现的口吃现象就使她过于注意，从而把对高考的恐惧转化为对口吃的恐惧了。 一个女大学生这样描述她的口吃的成因： 小时侯，我性格比较内向，胆子小，自尊心又强，父母对我说话从来都是和声细语。上小学后，我的班主任很厉害，经常大吼大叫，有时即使她批评别的同学，也会使我非常害怕。后来，我们换了老师，到了四年级，我已不像过去那样惧怕老师，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虽然有时和人说话也会口吃，但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读课文，都不曾使我感到是一种痛苦。进入五年级，我转学了，开始一切还正常。可是，在一次语文课上，老师安排读课文，按顺序每人读一段有的同学读不好，就会被老师大声训斥。越快轮到我，我越紧张，心跳每分钟几近120跳，脑子嗡嗡发热，我感到自己正处在极度的恐惧中。当轮到我时，我却一句话也读不出了，急得哭起来。我的表现换来老师疑惑的责问，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此以后，我在当众发言时，就会很紧张，口吃得很厉害。进入高中第一年，我的状态还不错，成绩名列前茅，偶尔在班里发言，也不会口吃得很厉害。后来，我的成绩下降了，口吃也似乎比以前严重了。在一次英语课上，老师又安排按顺序读课文，在逐渐升级的恐惧中，我不停地练习自己要读的内容，虽然已经很流利了，但我还是读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说，在站起来的前一秒，我还有三分信心，当我终于读完时，严重的口吃已使我完全失去了自尊，更别提什么信心了。 环境的改变也会刺激孩子变成口吃。如影视明星蒋雯丽。她小时候有过口吃经历。她自述道： 我转了很多次学，常常是刚刚熟悉了几个小朋友，又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环境。小孩子之间也会欺生的，所以我渐渐地变得不太跟别人说话，有点不太合群了，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患上了口吃。 还有受辱。所谓受辱是指当事者在一定的场合，精神上受到了伤害从而导致了口吃。有不少同学有一次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不当心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引起哄堂大笑。学生有了这次耻辱经历以后，上课就害怕老师提问，日了久了就成为口吃者。一个口吃者自述道： 我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因粗鲁□□而让我感到害怕的老师。第一节课的时候，他让班级的同学一个一个地走上讲台并写下父母的通讯地址，然后又询问一些兄弟姐妹的情况和父母的职业。我当时非常紧张并很担心，心想，不知道他发现我有口吃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怕的事儿来了。当我的第一个口吃特征暴露在他面前时，他面目狰狞而且津津有味地模仿我，象猴子一样学我口吃，从那以后我的口吃当然就更加严重了。接着他便忙于对我的处理，在对我的审讯结束后他提了一个问题：我来这所学校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我难道不应该去能提供给我“帮助”的语言学校吗？我彻底完蛋了，尤其是这个表演舞台设在全班同学面前。 还有好玩点的，惊喜也能 分卷阅读108 造成口吃。惊喜指当事者遇到非常高兴的喜事由于太过激动而会引起口吃。有一个从小长在农村的5岁小女孩一次到北京去旅游，她是从偏僻的农村来到繁华的首都，这个反差使他兴奋不已，她高兴地连说“我”，在“我”这个字上发生连发性口吃，从此之后，她就成了一个口吃者。这种情况较为少见。 有一些口吃患者，他们的口吃是在得了某些疾病后才有的。癫痫、麻疹、百日咳、猩红热、扁桃体、鼻炎等疾病都可能使极少数人变成口吃者。上海的口吃矫正专家姚鑫山曾介绍他收治的口吃患者中有一个女青年有过煤气中毒，医生将她抢救过来了，她从此就得了口吃。这点小宁倒是相信，她的一个高中同学，男生，也结巴。他自己说是初中时摔骨折了胳膊，从医院包扎回来，心情十分差，不时会哭一会。他在此期间看到一个严重口吃者很艰难地说话，他也突然怕自己说话那样，就也成了口吃。 从述两例来看，这种疾病导致的口吃与神经受损的获得性口吃不同，这些口吃者的神经没有受到物理性的损伤，而是在病的过程中受了惊吓，情绪低落，由于偶然的因素将对这种病的恐惧转成了对口吃的恐惧，结果就形成了口吃。 从口吃形成的绝大部分案例来看，90%以上的口吃形成，父母是罪魁祸首。即使直接原因不在父母身上，父母也是促成者。几乎所有口吃者的父母发现孩子口吃都严厉的责骂，直接形成了口吃的病态条件反射。小宁自己就是典型，父亲的暴力干预和母亲的打骂，直接让小宁几天就成了严重口吃者。 因为父母怕孩子口吃，却不了解口吃，就用错误的方式对待口吃，结果让孩子成了一个痛苦一生的口吃者。 打是疼骂是爱在这儿成了绝对的错误。 谁可堪，在人生的最开始，却被父母毁掉了一生。 第 70 章 获得一些基本知识之后，矫正班的价值就飘渺起来。 口吃矫正班也没什么多少可说的，从第一天开始就写自己的口吃经历，并朗读，然后第三天开始每天背诵和演讲。个人练习，小组中练习，练习了几十遍之后，然后再全班演讲。很多人一开始在全班演讲时战战兢兢丑态百出，小宁看了好难受。因为她自己也是那样的。 三十三个口吃者，多数是小宁这样的年轻学生，有三个中小学生。 性别上看，男女差不多，大概各占一半，和小宁想象的男多于女不太符合。但女生大多数很轻微，好几个都是别人不知道她们口吃，但她们自己知道自己经常有心理预期，就来矫正了。有一个女生气质不错，身高和身材都像陈晓琴，基本不和人说话，说话也和陈晓琴差不多，听不出来口吃，但她自己看上去很压抑，小宁这十天没见她笑过一次。有一个男军人，是个上尉，他自己是偷偷地来矫正的，部队不知道，他是隐形口吃，没人知道，他平时说话都不口吃，但他有心理预期。还有一个年经较大的男的，他是硕士，已经在上海的一研究所工作，让小宁好羡慕，他先是班长，积极带大家用很慢的速度练习说话，但他三天后就走了，不辞而别，也没要求退费，这让李老师很生气。原来他已经去过好几个矫正班，效果都不好，这次也觉得没有用。李老师挺受打击的，用了好长时间来给大家打气，一定要相信他的发音法。但后来，又一个初中的小男生走了，也是说觉得没有效果。 走的走了，大家都还那样训练了下去。 其实很多人的想法是既来之则安之，钱也交了，口吃的人最怕讲道理，退钱之类麻烦得要死，而且是家人同意过的，如果半途而废，对自己的人品来说也是一个损失。 这处矫正班最核心的是发音法，即慢发音，说话慢下来，开始必须一秒一个字地说。把“我要吃饭”说成“～我……要……吃……饭，把你好说成“～你……好”，即在发音前也要有一个停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 大家都按下慢放键似的，很慢地张口，很慢地说话，极像疯狂动物城中的树懒公务员。它看似有利于心态放平稳，但实际上对口吃者的日常行为难见效。 小宁明白，只十天时间，而且大家各自封闭，彼此不敢交流，虽然有几个开朗活泼的，但他们口吃很轻微，和小宁他们不是一类，小宁他们也不想和他们交往。 三人成群，即形成一个小社会，必定自然分层。 在小宁心中，大家都是彼此的过客。十天之后，大家天各一方，今生再不相见。 千冢说，在小宁在回忆时，她的思绪突然如秋风夕阳下的芦苇，凌乱而无助。她急于草草结束这段看似很重要的经历，看来，矫正班给她的正面经验乏善可陈。我也进过口吃矫正班，老实说，这样的班里感觉实在不太好。只感觉，人生中又上了一个大当。白花了不少钱。你是口吃者，你就知道为了口吃花钱是多么的耻辱！而且是大钱！小宁花了四百块，小宁两年的生活费，姥姥三年的纯收入也没那么多，能买两辆凤凰自行车，相当于至少养三头猪。 但是 分卷阅读109 ，不上一次当，又怎么能知道它其实不是一个希望。就像鲁迅，不先希望一下，怎么能达到绝望？ 说是草草，并不是说矫正班的十天是草草结束，而是在她印象中，矫正班实在意义不大，其实就是一个绝望，对依赖别人的一下治好口吃的想法彻底放弃，矫正班的所谓方法也基本无用。 这是一个悖论，进过了矫正班，矫正班和其方法就都没了意义。 一个口吃矫正的铁律：对于口吃，无可依赖，只有自己。 这次经历也不是全无好处，最关键地是让小宁认识到所有的矫正班都是无用的，还能获得一点安慰，一点知识，而这点知识现在都能在网上找到，那点安慰又对日常生活毫无用处。特别是那些宣称能治愈的矫正班，她明白了，实际是骗吃友的钱的。这个李老师也难脱此彀。 这个李老师的发音法也不是一无是处。从原理上说，这实际是心理上放松，让口吃的急躁心理在慢速度之下平缓下来。问题在于口吃者很难在日常生活中贯彻。 小宁就怎么都用不来，感觉很难受，面子上放不下，总觉得一个结巴这样说话更丢人。她平常说话还是忍不住用正常速度。 实际越严重的口吃患者越难放下面子用各种奇怪的方法说话。 李老师一直说，要放下面子，要不要脸，要和口吃做朋友。话说回来，真都不要脸了，还会口吃吗？你李老师喝西北风去？ 口吃产生于人类的善念，产生于人类的羞愧、自责、恐惧和悲悯，产生于人类的爱和被爱的渴望。 口吃是人类文明的产物。是人类的进步表现之一。 谁见过口吃的老虎或老鼠？ 没有复杂的语言系统就不可能口吃。 后来，小宁自己研究口吃，她对口吃的矫正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所有的外部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这种方法必须与口吃者自己的心理状态的好转相配合。所以对于口吃者来说，所有的方法基本都是缘木求鱼。就像正常人根本不用思考如何发音如何说话一样，过于注意讲话的方式正是口吃者口吃的根本原因，也是口吃者的大忌，所有的发音和说话方式上的试验都注定了无用，反而让口吃者更加耻辱。所以，还是只能靠自己。因为关键还是心理状态的转变。 这个口吃矫正班最后的结业典礼相当辉煌，大红的大横幅上写着大大的白字： 临沂地区人民医院口吃矫正班第100期结业典礼 大家都很流利。没人一个人卡壳。所以非常成功。 因为那是练了不下上百遍了。 典礼就在人民医院的大院里，正门前，好几排椅子，大家都兴高采烈。实际大家仍然心中没谱，不过是一件对口吃基本无用的演讲训练结束了。 大家的日常交流真的没好多少。只是在口吃者堆里敢说话了而已。实际离开这儿都会恢复原样。 主持人是口吃最轻微的那个，黑黑的小伙子，在小宁听来就是正常人，一点也不口吃。他还很会唱歌，把水手和星星点灯唱得和郑智化的原唱没什么差别。 小宁听着他对着话筒很阳光灿烂地报幕，充满了胜利感和人民感，像新闻联播。她觉得是个大讽刺。因为一切都没改变。毫无阳光可言。 小宁也毫无差错地完成了所谓的演讲，她没有什么喜悦感，练了上百遍，早麻木了。这样的成功，还不如说是耻辱。因为它对日常的讲话毫无帮助，演讲本就是一种特殊的说话方式，生活中不可能如此说话。 多少年以后，小宁似乎明白了，这个李老师早就学会了做秀，他确实能把一批严重口吃者训练成流利的演讲者，但却只是工厂的流水线式的加工，背诵，不断地训练，然后来一个并无多大突破的汇报式演讲会，大张旗鼓地向外界宣称他又成功了。他得了名得了利，而口吃者们在回到自己的环境之后，仍然在黑暗中摸索。这就是青年时代的小宁的典型写照。 走吧，走吧，在绝望中挣扎。 所谓的治好，说是个骗局一点也不过分。 实际上，客观地讲，这也不是李老师的错，他尽力了，他的方法也有其合理性，只要完全实施，一定能消除口吃现象。但问题就在于，口吃的心理特征使得口吃矫正无法立竿见影，只能靠个人慢慢地消除心理障碍。这个，可能是需要几十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也就这样吧。 所以，小宁以后再不相信治愈这两个字。 第 71 章 小宁决定要考研究生了。 这个是参加口吃矫正班的重大意外收获之一。 矫正班里的那个男研究生对她影响很大，其他人其实都没留下什么印象。因为大家都是过客，且都是口吃者，都封闭了自己。 她发现男研究生成功避开了说话的行业，从事不需要说话的科研工作。 当然这不能算是那个李老师的功劳，而是这个以钱为目标的矫正班使小宁和那个研究生跨越时空相遇，说是 分卷阅读110 缘分，说是偶然，都行，无论去哪儿，总会遇到人，那个人总有特点，有名有姓，所以五百年修来一朝相遇之说是人类的意淫。想想，你走到任何地方都能遇到很多人，很多物，包括植物，猫狗树花亭寺山水之类，都是缘分？都是命中注定的？未必。和你每天都呼吸几十万亿个空气分子进肺里一样，如果万物有灵，万物皆缘，那么几十万亿个空气分子也各有特点，也是一灵，那都是缘分？实际是人类将自己的周围简化，把一切变成了为自己的。这是人类的愚蠢，也是人类的幸运。说是愚蠢，是因为人类太自大了，总以为全宇宙都是为自己而生的。说是幸运，是人类总有自信那样意淫，自己制造出如此多的虚幻的快乐来感动自己欺骗自己，而且至死不悟，也真是宇宙中的奇迹。 好吧，千冢不说了，回到小宁和那个研究生。那男研究生其实和小宁全无交集，在矫正班也一句话没说过，而且他一周后就退出了，真的是今生再也无缘相见。但小宁却得到了影响了她一生的启发：她只要再往上走，就能避免靠说话吃饭。 就她这样的，没权没势没背景，以后毕业回去肯定做个乡村教师，甚至被人挤掉没工作做都有可能。她要更高，更高！ 她从进大学一年的经历明白，只要你读足够多的书，别人就不敢轻看你。 考研似乎不难，就是背书，应该比高考的难度小多了，因为没有代数，没有几何，更没有物理，更没有化学，就那几门需要背诵的东西，文学作品，文学史，文学理论，基本就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不难，和高考比简直太幸福了，而且只要考上，就一定比高考的好处大得多。 小宁那个时代，研究生可不多。对于各个单位都像宝一样。 小宁的初步想法是，就考隔壁的师大的研究生，比较近，离家也不远，周围环境她都熟悉，减少口吃者常有的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下一步就是要搞清楚都需要什么条件。 她刚开始打算考研，还没具体实施，暂时没有明确的目标。帮姥姥做了十几天活，又给姥姥买了一袋二氨和一代尿素，她不等假期结束就回了学校。她要回去好好学习。在家效率太低。 她把打算告诉了姥姥，姥姥支持她。反正姥姥发现她上学的好处太多了，而且姥姥相信外孙女在学习上很能干，她还相信外孙女不是一般人。 小宁回到学校，也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很多东西要开学后才能定。反正是考中文系，她就找文学相关的书先看着。考研辅导书找到一本，她借出来，打算细看下。 她突然想来英语非常重要，就开始看英语。英语词汇最关键，她在图书馆看到了考研的英语，包括词汇，她开始着手梳理词汇。方法很简单且有效，会的就过去，不再管，一眼看上去有点生或说不准的，包括全然不会的，就全部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这个工作量可不小。 她每天去学校的公共教室学习。爱学习的学生爱去的一个地方就是阶梯教室，好几百个座位，平时就没人。经常有人占位。而且有暖气，一到冬天就有人抢位子。现在是假期中，人不多。 她就按ABCDEFGHIJKLMN的字母顺序整理英语词汇，一天一天做下去，很花时间，但也很有成就感。反正现在考什么学历都要考英语，在英语下再大功夫是不亏的。 那个小本子是放身上能随时拿出来背的。 这天上午，阳光灿烂，小宁在阶梯教室学习，整理词汇，看看文学史。 教室很大，人不多，有十几个人，稀稀落落地点缀着空荡荡的大教室。说一句话就有回声。 小宁坐累了时，站起来活动一下腰腿。她向来坐在后面。从阶梯教室的最后面往前看，很有从山顶俯看众生的感觉。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这时，一个男生也站起来，看来也是要活动一下。他走到另一个男生旁边，小声说，准备得怎么样了？ 另一个男生说：考研究生很难，我们没有本科学历，还要先考本科，那又要好几年！ 小宁听了，心中一震，她忘了关键的一件事，她的学历！ 是啊，他们学院最高才是专科，考研究生根本不可能的。考研究生需要本科学历，那怎么办？即使同等学力能考，那也要毕业一两年后才算。 前一个男生说，反正没事，就好好考呗，三年五年总比白耗过去强。 这男生说得不错，和小宁想法一样。反正时间就那样过，吃喝玩乐是过，学习提高也是过。但这样不同的活法，几年后就是完全的不同的结果。 多少年以后小宁真发现了这个问题，每一个曾经和她相处几年的群体，基本都被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小宁一边思考，一边注意了那个男生。男生长相不错，剑眉星目，长长的腿，喜欢穿牛仔裤，挺阳光的男生。 看久了，觉得眉眼有点像初中那个美少年刘俊春，但没刘俊春那么英俊，面容稍显粗糙，但和后来的韩国帅哥比起来就不差什么了。 分卷阅读111 后来她看了几部火暴一时的韩剧，那些长腿欧巴，实际多数长相一般，像rain宋承宪李秉宪裴勇俊之类，那怎么叫帅呢？就是人工美男，靠拼命地营造帅的感觉，各种发型，各种奢侈的服装，各种装酷，实际穿成一般人的样子，也就是最多70分的颜值，甚至60分都难达到。要说真正的东方俊男，那是年轻时代的焦恩俊和梁朝伟，乍看到时都让小宁不敢直视，太美了，柔嫩的吹弹得破的肌肤，明亮而妩媚的眼睛，鲜红的柔软的嘴唇，修长的身材，颀长的腿，用性感来形容就太亵渎了，正是： 回首一笑百媚生，顾盼生姿全是情。 但后来的年轻人追星似乎就追性感去了，消费时代的恶俗唉。 小宁因为考研究生而注意到了这个帅气阳光的男生。学习中时不时要扫一眼周围，看他是不是。如果他在，她就会一眼又一眼地偷偷看他。 看到他，就像一首诗在空气中轻轻地飘荡。 第 72 章 口吃矫正班归来，小宁说话似乎好了一段，但一段时间后，又恢复了以前。她看了些心理学知识，才知道这是某种心理效应，类似打了兴奋剂，对口吃的敏感度大大降低。药效过去，自然就恢复常态。 口吃是心理障碍，经历过矫正班，她的心理实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绝望。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就恢复了以前口吃的样子。要想真正改变，还是要从自己的心理下手。 她想起山东的李老师也说过，回到原来的环境，如果不坚持某种自信，口吃就会复发。 小宁笑了，根本就没好过，谈什么复发。实际是矫正班的氛围制造了一种群体治疗的假相，离开了几天就会恢复原貌。她也认了。反正，口吃矫正班让她知道了口吃的原理和实质，也让她对外来力量的矫正彻底绝望。 一切只能靠自己。 后来，副教授时代的小宁看到了电影《国王的演讲》，一个世界上少有的以口吃者为主角的电影。英国国王乔治六世严重口吃，在一个语言治疗师的帮助下成功进行了面对全国的演讲。按说，一个国王，应该足够自信了吧，但他人到中年仍然口吃严重，当众发表讲话都屡屡出丑，这点居然远不如小宁。小宁进入了教授时代，基本不怕公开场合讲话了，反而能比日常讲得更流利。因为公众面前的讲话类似演讲，心态很平稳。电影里的那个语言治疗师真的很一般，他就不懂口吃，对国王的治疗效果真的太差强人意了，方法太扯淡了。其实，如果他只需要成功进行演讲就行，完全可以按照山东李老师的方法，不是用发音法，而是写好稿子，背诵下来，几十遍练习，保证不会出问题，而且成功了一次，以后就不太会出问题了，何况他是读出来的，读完更容易些。当然，这样的训练对日常生活毫无效果。所以那个国王演讲完了，遇上自己的弟弟，说话仍然口吃很严重。不过，小宁还发现，演国王的英国演员科林·费尔斯真的口吃，虽然他看上去很绅士，在其他电影里，他说话时的口吃预期太多了，太多不正常的停顿和拖音。 小宁觉得自己在靠自己的矫正之路上走得相当成功。 在口吃矫正上，小宁实际后来还又上了一次当，就是浙江天台的口吃矫正仪。 人生铁律之一，人总是要被骗两次以上才可能接受教训。 小宁通过邮局汇款买到了它。发现它实际就是一个廉价的跳舞节拍器。从理论上讲，按那个按节拍一个一个字地说，类似发音法，放慢语速，按节奏说，也真会消除口吃现象。但还是那个根本问题，口吃者就是好面子才会口吃的，那样怪模怪样地说话，对口吃者来说是更大的耻辱。 何况就那两块钱不值的东西，他卖一个65元。小宁三个月的饭钱。 老实说，这个所谓的仪器如果只说是矫正仪或者辅助设备还好，它还在各大报刊上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定治愈，包括月售70万册的《故事会》这样的全国第一大刊物，每期都能看到它的广告。可见这个无耻的仪器为了坑害口吃者下了多大本钱。看他的广告铺天盖地，随便一个发行量稍大的刊物就能看到它的广告。可见它坑了中国多少个可怜的吃友！ 你大爷的，治愈你全家！包括你家祖坟也平掉了！小宁恶狠狠地骂道。 又一个星期天，大学时代的小宁整理好M字母下的考研词汇，又出去暴走。她从解放路一直往北，再拐到黄河路，那儿是故黄河。河水黑绿，两边绿树成荫，不时有老人和情侣安坐河边。 小宁走在故黄河边，石板如琴，每一步者有轻轻的乐声。这是几百年的黄河故道奏下的隐秘之音。似乎指向一个阳光的颀长的少年。 故黄河。古黄河公园。黄河路。 故黄河即徐州市境内的黄河故道，宋建炎二年东京留守杜充于滑县西南人为决河，遂使河道东决夺泗入淮。自后河道极为混乱，经常数道并行，南流则夺泗、汴、睢、涡、颍等水由淮入海，南流诸道中又以自今河南原阳乱汴、睢故道东出徐州由泗入淮为主。 那是1 分卷阅读112 128年，到现在已经八百多年。 好诗感的数字。近九百年的黄河故道！大约可以等于千年了。 这远超五百年的祈祷了！ 走在超过五百年的青石板上，梦回千年，你想起了谁？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天下起了小雨。 这几天一直阴天。她没带伞，心中却一片浪漫。她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了思念。 她看到路边有一个小店，进了去，一个杂货店，一长排透明玻璃柜台，右边就有漂亮的伞。她心中很轻松，这样的透明柜台不用说出名字，直接手一指就行，不用担心会结巴。 她惬意地走上去，手指着一把淡紫色的小伞，说：要这把。 一把漂亮的小伞轻松到手，一块五毛钱。她不心疼，她现在有钱。何况她心中正一片浪漫。 她打开包装的小袋子，拿出伞，把小袋子塞进兜里。慢慢地撑开伞。紫色笼罩了她。她心中突然一片甜蜜。伞下还应该有谁？ 她慢慢地走在小雨中，走在历史般充满古意的黄河故道，一切都那么悠长，那么舒缓，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紫色，还有千米之外的那个他。 一座飞檐的小亭子在前方，她进去，坐了下来。她舍不得放下紫色的小伞。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化身古典美女，在亭台楼榭之间等待她遥遥相望的相思。 她从斑驳的内兜里掏出纸和笔，记下了她的思念。 梦里相思在雨天 雨中的绛云花伞 有你的身影凝成水墨画卷 想你到二十四桥明月 千里如烟 这一天，小宁明白了真正的爱情充满了诗意。 爱情中的每一次呼吸的几百亿个空气分子都是诗的羽毛。 每一个爱中的人都是行走的播撒诗意的蒲公英。 第 73 章 她又图书馆找了两本考研的指导书，仔细研究了下。 现在她基本搞明白了考研的流程，要和本科学历同时进行。她只有一年的机会拿本科学历，不然就会耽误考研报名。 小宁非要在心中向那个帅哥表示特别鸣谢。因为要不是无意中听了那个帅哥和别人的谈话，她真还白准备了。 取得本科学历有两种基本方法，一种自学考试，全国承认的硬学历。二是成人高考和夜大。自学考试太难，一般都要好几年才能通过，她等不及。成人高考她作为在校生似乎不能参加，那就只有夜大。似乎师大的夜大很容易毕业，认真点，只要有足够的时候，都能全过，前提是要认真听课，认真复习，考试题目的难度不及自学考试的三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因为夜大默认的是只要交钱，只要听课，就铁定通过。读师大的夜大还有个天大的好处，夜大学历很多地方都不承认，不像自考学历全国都认可，夜大学历很可能出了本地就一文不值。但小宁要考师大文学系的研究生，他们就必须要承认他们自己系的学历，不然，自己都不承认学历，谁还上他们的夜大？她有了主意，就心宽多了，先图书馆借出一些文学史类的书看着，一边背着英语。反正无论考自考、夜大还是成人高考，还是研究生，都要考英语。 师大离得不远，她突然骂自己笨，直接去问下不就成了？还憨着脸苦等！ 她似乎不怕说话了，马上甩开小长腿出发了。 十几分钟后，她就到了师大，找到文学系楼，全部大门敞开，无人值守，连个门卫都没有。她进去后找到了夜大函授部，有老师在。 她一瞬间又很紧张，但却有点自豪感。她强作镇定地进去，对那老师说，我、想问一下，夜大是怎、么读的？ 居然没明显的结巴。 那中年女老师说，专科还本科？ 小宁说，本、科。 中年老师说，专升本两年，一年一千五百块钱，一共16门课。教材讲义费另付。 小宁一下又懵了。两年时间就算了，只一年一千五，那可是天价，两年就至少三千，她可没地方挣那钱去。 她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突然想起来自考，就问，那、那自学考试呢？ 那中年女老师说，报名费一门20块。参加辅导班的话一门课一百二。本校的中文一共十二门课。 小宁下面的都不听了。一门只要20块，12门课，也就240块钱。辅导班她才不要，她相信自己的背诵功夫。 她很开心，世界一下又光辉灿烂。她又问，嗯，那个自、考有没有时间限、制？ 女老师说，没限制，你能半年考完12门也没人管你，不过很难，没人做得到，一般都要三到五年。报一门交一门的钱。 小宁说，我、我再想想。说着就要走。 女老师说，你要参加自考？给你 分卷阅读113 张课程说明看看吧。说着递给她一张纸。 小宁伸手接过了，说，谢谢！ 女老师说，想考可以随时来报名，这儿星期天也有人的。 小宁答应了下，走出了文学系的大楼。 她边走边看那张纸边思考。 自考就便宜，自考只要报名费，20块，自考的书不买都没事。她在图书馆好像看到过全国统一自考教材。看来最省钱的还是自考。她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考完自考，她还有两年的时间毕业，她决定用一年的时间考完。 这个任务看似极其艰巨。但相对于口吃，自考似乎简单多了。 刚才她和那个女老师的对话比以前好了很多，她自己似乎没注意。说话的好转与口吃矫正班没关系，她没用使用发音法，也不是演讲式的背书感，完全是以前的那种说话方式。她没想，其实是她自己有了某种自信。 走得更高，让她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加速恢复自信的方式。 她仔细地看自学考试的考试科目。 序号课程代码课程名称学分备注 103709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4 203708中国近现代史纲要2 300015英语14任选1门 400016日语14 500537中国现代文学史6 600538中国古代文学史（一）7 700539中国古代文学史（二）7 800540外国文学史6 900541语言学概论6 1000037美学6 1100321中国文化概论5选考课程，任选2门以上 1209071红楼梦研究4 1307565鲁迅研究4 1409072宋词研究4 1509073唐诗研究4 1609074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4 1700815西方文论选读4 1808940西方现代派文学5 1910196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论文不计学分需答辨 合计65及以上11门课程（不含毕业论文） 这里面的马克思主义和近现代史，其实还是和高考类似的政治和历史，而且更简单些，原理都一样的，背起来不难，她高考时背的都还记着。外语肯定选英语，这个用处最大，到处都需要考英语，学得再好都不多。现代文学史和古代文学史是必须要学的，可以先选古代文学史，外国文学史同步进行。语言学概论可能比较难，先翻下教材看看，也是背诵为主的，应该也不很难。美学也不难，也是纯背诵就行。八门选修课，要选修两门，因为她喜欢现代文学，考研也打算是现代方向，所以她一定要选鲁迅研究和西方现代派文学。对于毕业论文，她更不怕，她现在学的就是文学系，经常写论文，毕业论文不在话下。这样11门课，一共66学分，要求是65分以上就达标，就正好能拿到本科学历。 她决定了，半年考6门，先啃难的，四门文学史和语言学、美学。其他6门先找来书翻翻。 她的图书证的26本上限这次要发挥大作用了。 第 74 章 小宁在决定考研前拿到本科学历的时候，在大步流星地走向师大的时候，在决定自学考试的时候，在研究那些课目的时候，在憧憬到一个有研究生身份的未来的时候，心底却始终有着一个甜蜜的影子。就是那个阶梯教室的帅哥。 小宁其实不想恋爱。她很害怕未来。害怕未来的一切。 男人总让她害怕又厌恶。她不明白男人那些猪羊般的欲望为何从小到老都不减弱。 她小学三年级时，班里有一个男结巴，年龄大一般同学两三岁，留了两级了。他的特点是发音特别重，喜欢加字，说一句话，我我要那个吃个那个饭。他还像二罗一样，似乎发情期很早就来了。班级坐在后两排的几个女生年龄也比一般同学大上几岁，一看就不是同龄人，因为她们个子高，身体也发育了，胸都挺了起来，把上衣撑得鼓鼓得。一跑步，一跳，胸就会跳几跳。最后排的男生们就特别喜欢逗那几个女生。特别是那个结巴，一看女生走过来，就故意叫：喂，那个谁，看、看那个燕那个子飞……女生一抬头，他就和其他几个男生欢呼一声。原来女生一抬头，胸就显得更高，轮廓更清晰。小宁看到他们就烦，因为她看到了和二罗同样见到女人眼珠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不就是一团肉，和牛羊的啥区别，一群公驴！小宁心里骂道。 有过这些经历之后，特别棉花地中二罗扭曲的脸，让她对男人厌恶至极。为了减少自己成为目标的可能，她自己动手偷偷把内衣改得比较紧，这样胸就显得比较平，走起路来比较放心，不用担心那些让人厌恶的贪婪的眼光。而且一紧还有好处，跑起来就不那么晃得疼了。多少年以后，她想起自己发明的小胸衣，还很有点得意，那挺像 分卷阅读114 刚刚流行时那种比较保守的全包围的半截背心式胸罩。 爱情更与她绝缘。除了小学时三羔说让她做媳妇，当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其他还真没有哪个男生对她表示过好感。初中那个俊美的帅哥也就是对她微笑过两次。高中和大学第一年，她都是一个猥琐的丑小鸭，根本没有男生正眼看她。 在口吃矫正班里，倒一个很痞气的男孩结巴有追她的意思，不到20岁左右，长头发，一看就像小痞子，没有父母，上到初中就不上学了，不知怎么会对她有点想法，要请她出去吃凉粉。她不同意。一个是害怕，一个是她不喜欢这个无父无母的小痞子，这样的人不但会家暴，而且一旦分手还可能杀人，她在报纸上看到过不少这样的案例了。有个老实的口吃男生也挺喜欢她。他经常叫她一起出去走走，也就是三四个人在旅馆的周围转转，大家各自结巴着，她也觉得挺温暖，这是她很少有的和一个男孩很近，除了小时候的三羔就没有哪个男生让她有过温暖感。但他们没说过什么，就大家一群逛街，而且她回来就没再和他联系过。她知道口吃的痛苦，不想两个人都是结巴，她觉得口吃的人很不正常，她一定要找个正常的。 但她却没想到，矫正回来之后会鬼使神差地爱上一个人。 决定了自学本科之后，一切都好办了。她开始开足马力学习。每天泡在阶梯教室。 而且她现在学的就是文学系，科目基本差不多，因为师大就在隔壁，两校交流也不少，教材上也相差不多，就是课时量的差别。小宁准备自学考试，对自己现在的课程学习及以后的考研都有用。一箭三雕。小宁很得意。特别是英语，那个学好了，一箭十雕都不止。她预感到自己不会到此为止的。 她每天从栖息地醒来，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她的这个决定，没有人知道。舍友们也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她更忙着看书了。 在阶梯教室，她边看书边盼望着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就是他。 千冢说，人类的大脑太过复杂，人一生能使用的脑力也就是大脑全功率的10%，所以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感觉运行产能过剩，要找点别的事做。 他不是天天来。一周能来两三次。有时是一次。 这样的盼望，最能积累情感。特别能从零到万从无到有地建构出一个美丽的童话。 他又来了。还是那种随意的穿着，白色的旅游鞋，很潇洒的感觉。他的长腿是一种美丽的诱惑。 黄河故道的诗意又陡然泛起。 窗外仍然雨声淋漓。如声声琴鸣。 相思在又一个雨天 咫尺之间的你 如温润的木棉 穿越了十里长巷 汉瓦秦砖 第 75 章 新的一学年开始了。9月份新生来了，十月份大家来了个老乡聚会，小宁好害怕。 害怕的原因不是老乡会吃了她，而是说话。老乡会都有一个自我介绍，是必须有的环节，她紧张得要死。虽然经过了口吃矫正班，但她得到的却是绝望，对日常生活毫无作用，一切要靠自己！怎么靠！小宁恨恨地想。 说出自己的名字，哪个专业，那可是恶梦。 口吃的人才会明白这种简单词语带来的恐惧。实际上，多少年以后，教授时代的小宁仍然怕这样的介绍，一不小心就会卡住。这种报名字报年龄报职业，实际是每个口吃者的恶梦。 大学第一年进校时也有个老乡见面会。那时她更害怕，从进那个聚会的教室就一直发抖，直到离开那个教室，都一直抖个不停。和谁坐一块都紧张得要死。自我介绍的时候真和要被砍头一样，不知怎么办。后来，身边一个男老乡挺活泼的，问了她的情况，她说了，快到她时，她就紧张地拉着那个男老乡的袖子，小声说：帮我介绍下，帮我介绍下……她都要急死了。 那个老乡有点奇怪，但听她说话，似乎就明白了，就帮她介绍说，我身边这个女生，是赵宁，王沟大黄庄的。 好了，她一下放松了。下面就是听大家说话，聊天，还有人表演节目，一个师兄弹了吉他，叫什么小罗曼司，反正她不懂音乐，说了白说。还一个师姐唱了一首歌。她都又紧张又羡慕，打死她她也不敢当众表演什么节目。大家每个人似乎都很有表现欲，就她只想着像一只老鼠一样藏起来，谁都看不到自己才觉得最安心。这大学二年级了，她在众人面前的心理仍然是这样的，大家都是人，就她是老鼠。 这次不但有新生，还多了一个二年级的老生老乡，因为她是从英语系转过来的。本来厉害觉得英语系比文学系要好，不知为何她从英语转到中文来。她叫陈文，就坐在她旁边。陈文很喜欢说话。陌生人见面很简单，就是问家哪儿的，做什么的。陈文也是先问她叫什么，再问她家在哪个乡。小宁都结结巴巴的说了。陈文脸上没有异样的表情，却对她很关心。 自我介绍又开始了。她紧张中拉着陈文，让她帮介绍下。陈 分卷阅读115 文帮她介绍了，又偷笑她胆小，说，大学了，还那么怕交际，得改！ 小宁也笑了。介绍完了，她就安心了，下面就能好好地坐着了。但无能感会笼罩她好久，她明白。每当这些时候，她逃避说话的行为成功与否后面都是好几天的耻辱。 她看着别人都快快乐乐的，可和她没关系。 但这种场合她又必须要在。 既然老乡叫她了，她就不能不来，不来就更显得自己无能。 一般老乡会聚一次，大家会一块吃饭，再照合影，虽然也挺开心，能吃上不少好吃的。但钱不是天上掉的，都是大家凑份子来的。一般要交十块钱左右。所以小宁更心疼。她希望不要参加这些东西。本来她只要好好看书，什么都不需要，一天只要58毛钱的饭钱，属于几乎在校大学生最节省资源的状态。 但现在，毫无意义的东西，几个小时就浪费掉她大半个月的饭钱。 老乡为什么聚会？当然是互相帮助。但帮助是无偿的吗？至少要请吃饭吧，那不又数倍地浪费资源？特别是进入社会，老乡能白帮你？那就要利益交换。而这种帮助，九成九的事是腐败。按正常的规则做不成的事才要找人帮忙。交往产生腐败。腐败就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在大骂社会腐败的时候，有没有反省过你自己？ 我们的老子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看穿这个问题。 《老子》第八十章：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老子要强调小国寡民，为什么老子认为的理想社会是鸡犬之声相闻却至老死不相往来？很简单，人类的交往会造成资源的巨大浪费。 从这点意义上来讲，老子真的有宇宙眼光。人类再作，实际也是在渺小的人类内部作，对宇宙毫无意义。但人类作的结果反而是损害自己，看似发展了，却日复一日地浪费大量的资源，浪费了怎么办？那会需要更多。于是人类的欲望越来越膨胀，人越来越贪婪，那么，人就在利益之下越来越堕落，越来越想抓住权力，以获得更多的利益。这样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人类的所谓发展所谓进步，反过来也正是人类堕落程度的标尺。 所以老子是废掉所有的“文明”成果，包括文字，要回到结绳记事的原始时代。 很多人说老子消极，实际是被当前的心灵鸡汤式人类控制系统严密控制的结果。 应该当头棒喝，你有病啊！得治！ 小宁看得书不少，与生活和社会相印证，她的体会就越来越多。 不过，她这次多了一个老乡陈文。转系过来，安排在了小宁隔壁宿舍，436。 陈文气质不错，个子挺高，看打扮就不是农村的，是县城的。 陈文挺照顾小宁的。但小宁在她面前很自卑。 第 76 章 下雨了。每当下雨，小宁就想起黄河故道边的某个紫色的小伞。 那是对某人的思念。 小宁下午在自己班的教室学习。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无限的诗意。 她带着小紫伞。那是一种思念。看到它，它心中就有一种无根般的漂浮的甜蜜。 王唐却来给她送伞。 是一把蓝伞。王唐把伞给她时，几个男生在起哄。 小宁拒绝了，说自己有伞。 王唐有点难堪。但一笑就跑了。 王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他在追衣衫褴褛的小宁，不知他想的什么。 小宁虽然有点欢喜。但觉得哪儿不对。 自己现在的样子基本一无是处，哪儿吸引了一个油嘴滑舌的无赖？ 小宁还是看自己的书。 看看窗外，落叶飘飘。法梧的叶子已经变成黄色，日渐稀疏，天光照到越来越多的枝桠，伸向天空的肢体越来越显得瘦削、挺拔和苍白。 秋天来了。要穿厚衣服了。 她还是继续在阶梯教室学习。一切都紧锣密鼓。英语两个小时，三门文学史各两个小时，语言学两个小时，某些课压缩一下也一共至少需要8个小时，还有一门文学史二，间隙中看，她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晚上时间最多，5点多吃完饭到11点熄灯，一共有6个小时左右。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脑子的能量特大，身体再忙它都有能耐心有旁骛。 小宁似乎对他越来越思念了。 想到他就是诗。 千年的秋雨 遍笼了江北江南 洒落的点点雨滴 如你拨动生命的丝弦 看同样的天空下 相思满树 落红翩翩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朝夕相对，最容易日久生情。一如小宁对那个男生。 她知道了，那个男生叫徐军 分卷阅读116 。数学系的某级的班长。虽然名字俗，但人不俗。他叫什么她都接受。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也容易相厌。很多学生有不良习惯，让人非常厌恶。如不来也占位，自己不学习也让别人无法学。还有情侣故意秀恩爱，学着习也抱着亲着，还互相喂吃的，那就让人恶心。现在年青人越来越开放了，有的甚至嘴对嘴喂东西。让小宁看到都怒不可遏。 有别的地方去她会马上就走。 幸好徐军不这样。他似乎一直是一个人看书。他似乎也是想考什么，应该和本科学历有关。好学的男生更吸引人。 她越是思念他，越是觉得配不上他。她越来越担心他知道自己结巴。 他似乎挺有女生缘，在阶梯教室里经常有女生找他。 每次她都心头如受重击。他那么帅，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呢？ 有一天她在路上看到他和一个女生边说话边走，那女生好漂亮。她一下就绝望得眼睛朦胧了起来。 她似乎突然感觉到了某种独占的欲望。而那个东西，自己实际上根本没权力拥有。 她难受得一整天没看下去书，全部神思恍惚。 她想摆脱这种不好的感觉。 她没资格去爱谁，也没资格被谁爱。 她只能好好学习。 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她想放弃这段暗恋。 你多大年龄，姐姐？ 宁儿又在林间飘荡。 小宁又看到了宁儿。 不许叫我姐姐，我们不分彼此。叫名字。宁儿说。 你、到底多大年龄呢？小宁故意调皮地问。 宁儿伸了扭了下她的脸，我啊，可以是几秒，也可以是几亿年，看缘分…… 小宁不问了。她发现一个问题，和宁儿说话的时候很少口吃。 口吃是个书面的说法。像是想要你和造爱之间的差别。 矫正班没有用是吧？宁儿问。 小宁很奇怪，你怎么知道？ 宁儿说，我什么都知道。我看着你去的。结果就是那样，你去不去都是一个结果。所以你非去不可。 小宁不说话。宁儿的话需要好多年才能明白。 宁儿突然说，我们都要成长的，一切都慢慢来过。我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注定的。是你找到的我。事情还是要你去做，你要强大起来。 宁儿似乎知道小宁发生了什么事。小宁爱上了那个男生，那个不可能的男生。 小宁低下头，眼泪慢慢充满了整个眼眶，我该怎么办？ 宁儿伸手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黑眼圈，说，别急，这事好解决，只是过程要看你了。他会走的。因为你的生命中会有他经过，但仅此而已。 小宁说，我好痛苦，不是难过能说明白的，怎么能快点赶走他的影子？ 宁儿叹口气，好吧，给你个。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放在小宁手心里。小宁一看，是个小伏羲八卦，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戴着它吧，会好的。宁儿说，晚上睡觉时把它挂在床边，黑白鱼朝床外。 小宁放心了，把宁儿的手和小八卦一起握在手里。 太、太、太谢谢你了，宁儿。小宁结结巴巴地说。 宁儿笑她，我不是你太太！ 小宁抬手捶在了她胸下，说，还笑人家。又说，有你真好啊，能帮我解决那么多问题。 宁儿笑她，你成个小色女了！ 小宁说，我也不是有意的…… 宁儿看她一眼，又转眼看向远处，回过头来又慢慢地说，小宁，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是我帮你，是命中注定。我只能做这些。你的力量来自你自己。等我消失的一天你就明白了。 小宁低头沮丧地说，我、我～不想你离开。 宁儿突然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傻孩子，你会明白的，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小宁摸着脸，嗔道，坏蛋，人、人家的初吻…… 宁儿笑道，别傻了，我们是最好的一对，一而二，二而一！说完把小宁两手抓住，握在一起，像逗小孩子一样晃来晃去，你终究会明白的，好好让自己强大起来吧！ 小宁晚上睡觉前把小八卦挂在枕边，一只手握着那只八卦好久，就像握着宁儿温暖的手一样。 一晚上她真的睡得安稳多了。虽然醒来第一个脑电波活动还是想他，他似乎还是春花秋月一般美好，但似乎不再痛那么厉害了。 她等着宁儿说的结果的到来。 第 77 章 梦化庄周之蝶 体育课小宁从来都不喜欢上。因为大家都暴露在广场上，大家都无处可藏，使得小宁只能就那样猥琐又褴褛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初高中的时候她也特别怕体育课，每次上都觉得像在裸体展览，自己所有的卑贱都一览无余。. 大学的体育课也同样。项目多了点。这天，女 分卷阅读117 体育老师本来是让大家训练平板支撑的，静态力量训练，适合女生。不想这女体育老师的想法与小宁某些想法暗合。即女生的自救能力太差了，胳膊要能撑起身体才好。不然，有些时候身体悬空，无可依靠，就全靠胳膊。这样危险的场景可不是没有，坐缆车和发生高楼火灾，经常会有这样的事。能简单地支撑自己几秒，可是能救命的。 体育老师突然加了一项，先做俯卧撑，看下女生的力量。体育老师示范了几个，非常标准，看那架势，做上一百个不成问题。女体育老师肌肉发达。 小宁正好经常在学习累时随时做俯卧撑，撑在桌上，墙上，或花园上，随时做。老师让做时，一般女生做5个就是特别好了，大多数女生一个完整的都做不了，只放到半程就整个瘫在地上了。小宁却一气做了三十多个。体育老师很惊奇。 小宁高兴又紧张，怕老师让她介绍怎么能做那么多的。 体育老师身体很健美，据说获得过市里的健美大赛第四名。她大腿上的肉成疙瘩，腰只有一把。小宁很羡慕她的腰，但不羡慕她的腿。体育老师喜欢穿紧紧的健美裤，那腿小宁看上去像巨大的鸡腿，又名琵琶腿，全是精肉。 几个其他系的男生从她们的队伍后经过，看着女体育老师，悄悄地说，哎哟，那腿可真来劲！ 另一个男生说，春丽！ 小宁不以为然。男人都是猪！ ……除了那个他。 女体育老师指着小宁说，这个女生不错，看着不起眼，肌肉力量不错。平常经常做无氧运动吧？ 小宁点点头。其他女生挺佩服地看着她。小宁又给了大家一个意外。 体育老师又说，大家也要多做力量练习，必要的时候能救命的。散手空手道之类能练习一下也不错，必要时可以自保。 这时，却飘来几个字。女结巴子。 小宁心中一沉。就是那个郑雪花。她以前就说小宁是女结巴子，那次是小宁投垒球投得最远，郑雪花似乎就很不满意。对于口吃者，说结巴就够带有恶意了，再带上一个“子”，这个后缀实际与“老子”“孔子”“孙子”一样被定性了，成为一个品质和特点固定的人。类似说一个人是什么“家”。 小宁的脸色变了。一点点快乐又被这个女生一下破坏掉了。 郑雪花，一个不算胖但也不苗条的壮实女生。似乎又是一个天生不喜欢小宁这样的人的人。这次又说她。小宁以前都忍了。但这次小宁不想忍了。 体育老师把女生分成四组，一组一组地做平板支撑，做完的就在附近自由活动。 小宁鼓起勇气，慢慢靠近了郑雪花。在郑雪花附近站定。郑雪花嘲讽地看她一眼，没说话，看向远方。 小宁低头看着地。 操场的地上有一撮青草，顽强在几千只脚的践踏下生长着，发出绿意。 小宁一字一字地说，你个比养的以后再故、故意说我，我每、每天打你一次！别、别他妈没记性！ 说完使劲一跺脚。 这次骂人的话是跟陈晓琴学的，陈晓琴是本地人，上次听陈晓琴用本地的土话骂汉口女，她觉得很过瘾，这次居然一下就学了过来。 刘雪花吓了一跳。似乎也突然变成了结巴，我、我……没说出来话，却跑掉了。 小宁舒了一口气，她感觉浑身在发抖。她呆立了一会，浑身却充满了胜利感。和老娘置气！她呸了一口。 她以前可从来都不敢这样大声吐痰。 上完体育课，回去吃了饭，她又奖励自己吃了次肉丝，两毛钱，本来是三毛钱的，小宁现在中午吃饭会故意去晚点，总会有剩下的菜渣便宜处理。量还比正常买的多。小宁又吃得很开心。 昂首挺胸地进宿舍楼，陈老妈子正在门口，看到她那样子，低低地切了一声，回她的传达室了。小宁回到宿舍，想起来很多衣服没来及洗了，赶快她拿出来去洗。她有很多洗衣粉，都不要钱。因为她也经常在校报上发点小文章，校报的那个男编辑挺喜欢她的文章，一见她就夸她好文静。她的文章他基本都发出来。但校报没钱，发文章不给稿费，经常是一包洗衣粉或一瓶洗发精或几块肥皂。小宁通常都要洗衣粉和肥皂，因为洗发精太贵，用着不划算。 小宁把衣服端到水房。又回来拿了陈晓琴和皇甫明丽的脸盆，这样一下能泡好多衣服，提高效率。 小宁很开心，边哼着歌边洗衣服。边把水开得哗啦哗啦的响，三个水龙头齐开，瀑布般震耳欲聋，她似乎不怕干扰别人了。她又把盆弄得咣当咣当响，很惬意。 其实没人在意你做什么，不故意破坏规矩就没什么缩手缩脚的。 她又小声唱起了歌。 明明灭灭浩浩荡荡方方去去 你你人人他他魂魂居具俱聚 大大小小水水火火云云衣衣 结结巴巴嗑嗑吃吃于鱼与渔 上上下下高高低低坡坡其其 荒荒沙沙淡淡双双律旅屡虑 分卷阅读118 一会她停下了，她发现自己唱的不是歌，是戏。她自己填的词。而且是胡乱凑的，不知是怎么想起来的。这样的重叠词很有气势，她就胡乱唱了。其实小时候那些戏她只是看热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曲调倒记得一点。 她突然想起了麦地边那个白马银枪的口吃神仙。登时眼前如梦似幻起来。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或者，现在的日子才是蝶之梦为庄周，而非庄周之梦为蝶。 第 78 章 下午上完了课，小宁没出去，仍然在教室最后面看书。 下午他一般不会在阶梯教室。她也就不想去。 一个同班男生走到了后面。小宁突然紧张。她最怕生人突然靠近她。 这男生却不是到后面看后窗的风景，却凑到小宁身边，看小宁在做什么。 一看小宁在看英语，很大声地说： 哟！赵宁同学那么用功！还在学英语！ 小宁笑笑，没事做，随便看看。 那男生说，有啥企图，看英语揍啥！ 班里的另一个男生叫道，王唐，你个小混混就少干扰人家女生了，人家可是大作家！ 小宁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王唐却叫道：那有什么！马上却改口说，我跟人家大作家学习不成么？ 这个叫王唐的男生个不高，皮肤有点黑，有点像三羔那样滑稽。但似乎没三羔实在。 小宁不太想理他。 王唐却又走到小宁身后，说，宁同学，你教我怎么写文章行不？ 小宁说，我、也不会写，你～去借本书看吧 王唐说，哪有你教的好，你教教我吧。 小宁有点烦，她想看书，就说，你、拿文章来给我啊 王唐说，好，明天给你，帮你看看啊。 他走了，小宁松了口气。她这时候最怕别人干扰她。 第二天上课，王唐还真拿了一篇文章来找她。 好几个同学转身看着他们，脸上笑笑的。似乎不怀好意。 应该是小宁平时谁也不敢说话，突然有个男生找她，感觉很奇怪。 小宁没多想，还有点得意，谁让我那么会写呢，现在要做老师了！ 王唐的是篇散文，回忆家乡的。原来他家乡是小县城，睢宁的，他在回忆家乡的一些人情。 小宁觉得他描摹能力不强，写得比较笨拙，就是平淡的记人记事，就建议他多思考，散文虽然不要太深刻，但大家都常见的东西记下来是没多大意义的。 王唐看小宁否定他，也没不高兴，笑嘻嘻地谢谢她，还要说请她吃饭。 小宁马上推辞，不行，我很忙，没时间吃你的饭。 她实在是怕和人一块吃饭。尤其是个男生。 王唐还是笑嘻嘻的，你不吃就算，我省钱了。然后走了，走前说了句，等我想想怎么谢你吧。 小宁哼了一声，不理他。 两节课上完，课间有20分钟时间。王唐出去了。过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他直接走到教室最后面，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小宁，嗨，大作家，谢谢你的！ 小宁一看，是包装精美的饼干。外面的包装上的图片就非常诱人。 她一看，马上推开，我说过不要的。 王唐有点尴尬。突然小声说，你不拿着我就喊，让全班都知道你不要我的饼干。 小宁有点紧张，你喊就是了…… 王唐说，我知道你最怕别人看你，快拿着，又不贵，不到一块钱的东西，不然我真叫了。然后两手作喇叭状，小声地喊，赵宁不接受我的贿赂…… 小宁看着他狡黠的样子，真有点像三羔。 她赶紧接过来，小声说，我、我看你像个小无赖！ 王唐笑了，我王唐想做的事，没人敢不从！ 小宁切了一声，像对三羔一样说了一个字，滚！ 小宁很馋，很想吃一点，但她必须忍着。虽然现在她买得起这样的饼干，但一包八九毛钱，三份素菜钱，她可舍不得。 放学了，人都走了，王唐临出教室前向后看了她一眼。小宁装没看到，继续看书。 一会后，小宁拿出饼干，在手上仔细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拆开。 是一种奶油饼干。很薄那种。非常好吃。那种香不知是怎么配出来的，香到每一个细胞里。 小宁本来就没吃过多少零食，真的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饼干。 此后，王唐经常找她看文章。她也不感觉那么讨厌了。 人生铁律之一，吃人嘴短。 吃了别人的饭，就会改变对一个人的感觉。哪怕只是一点点，总会有作用的。 之后，王唐就时不时地来找她，看文章，谈文学，谈理论。同学们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也就习惯了。 大家其实明白，某个人要 分卷阅读119 追某个人就会那样。 小宁也有点感觉，这小子目的不纯。但她很忙，多数时候没时间理他。 她夜以继日地背着三门文学史，还有英语，还有语言学，晚上她还是会去那个最大的阶梯教室。因为那儿比较有学习氛围，大家都不认识，不会受到干扰。 更重要的是，能看到他。 小宁对他的了解一天天增加。小宁知道了他是数学系某级的班长。 理科男，一般都脑子聪明，就是智商高。而且还是班长，证明有能力，小宁觉得又多喜欢了一分。 但又开始担心，自己那么猥琐，那么卑微，怎么能配得上那么优秀的人？ 算了，只是喜欢一下吧，看看就行了，别想什么了。 看到他，她觉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明白张爱玲的智慧有多高。 王唐还在不时来讨好她。她明白了他的意图。这个个不高，又油嘴滑舌的家伙，学习也不用功，不知动了哪根弦要打她的主意。 小宁不喜欢。 虽然被追这件事本身还是有点值得喜欢的。 王唐和那个帅哥相比，差了两个半档次。帅哥能90分的话，王唐也就65分。 第 79 章 老乡会遇上的女同乡陈文家境不错。 陈文的父亲是县里土地规划部门的一个小官，母亲无业。陈文是那种富养的闺女，花钱欢大手大脚，喜欢买好东西，各种品牌挂在口中，对世界的富豪名人名媛很熟悉，比尔盖茨，梦露，宫雪花，谢晋，周里京，张瑜，周润发，狄龙，甚至知道斯皮尔伯格。小宁全不知道。小宁对这些流行文化不太关心，电影更少看。 陈文她却对小宁很照顾。 陈文似乎粘上了小宁似的。什么都叫着小宁。包括吃饭。陈文吃饭从来都不省，一吃就大鱼大肉。陈文是又高又瘦，不像陈晓琴那么时尚，很多时候比较有淑女感，但似乎被父母宠出点公主病，花钱似乎从来不在乎。 小宁没钱，陈文非要和她一块吃饭，两人搭伙一样。小宁就不好意思老吃素菜，也要买点很贵的菜，鱼和鸡之类，但就要多花两三倍的钱。这一下让小宁的开销严重超支。她舍不得。她可没父母给她钱，她的一分钱都要是自己挣来的。省一分就是赚一分，浪费一分，就要额外付出更多的努力。但和陈文一起有些钱就不得不花，小宁就不想跟她一块。 老子的论断真是宇宙真理啊，一交往就会大量浪费资源。 人是碳基生物，她每天只要补足碳水化合物就能挺好地活着了，其他的营养都是浪费。她没钱补其他的营养。 几天后，小宁就避免和陈文一块吃饭。 后来陈文就明显不高兴，有几天不理小宁。看到小宁就装看不见，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小宁也没办法。只觉得很对不起她。自己又伤害了一个人。但实在没办法，她不能那样浪费钱。就这样吧，反正只配一个人。 万里独行也挺好，没有人来干扰自己的人生计划。 过了几天，陈文似乎不舍得放弃小宁。就硬要请小宁在食堂吃饭。吃了鸡和午餐肉。小宁很不好意思。 她终于结结巴巴地说了原因。陈文听了小宁的简单身世，很同情她。搂她肩膀说，你不要多想，我们就是好朋友，一起吃饭，你只管买你的素菜吃，我们各吃各的。我请你吃一两块肉你也不要客气，反正我吃不完。小宁只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陈文回宿舍又把她自己不穿的衣服送了小宁几件。 陈文个子高，但是瘦，穿衣服都买小号的，小宁穿上都不显大。 这些衣服都不错，一看就是不是那种有牌子的衣服。但小宁不好意思穿，就那么放着。 她怕穿好衣服，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她还怕穿了好点的衣服别人会注意她。她最怕别人注意到她。她要继续做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 内衣如小背心棉马夹倒是穿了点，反正别人看不见。 陈文问她为什么不穿那些像样的衣服，她说不好意思穿，习惯了自己的旧衣服。 陈文很无奈，那就随便你吧，看你什么时候能脸皮厚点。又伸手拧了下她的小脸，笑她说，你的小脸长得其实不丑，你咋就那么没自信呢？ 陈文也喜欢逛批发市场，毕竟大量的女生喜欢的小玩意就在那边。 两人不时一起去逛逛。小宁学习很紧张，每周还会暴走一次放松。和陈文一起就是坐公共汽车。 陈文有男友，比较帅。小宁却不敢正眼看任何男生的脸。 这天吃饭，陈文一直脸色不好，不时捂着肚子。菜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说太凉，不能吃。一大块鱼全给小宁吃了。小宁问她怎么回事，肚子疼？陈文说，每月的好朋友，大姨妈来了。小宁明白了。很多女生来例假肚子疼，她从初中就开始见了。其实也 分卷阅读120 没好办法，就是让肚子温暖点，不要吃凉东西。男人在这时候劝女生多喝热水其实也没错。但被讨伐，实际是因为女生还需要其他的关心，只热水是不够的。 陈文半掩着肚子，问小宁来例假了吗，看着精神很差。小宁说没有，她经常这样。她同情地看着小宁，去医院查过吗？小宁说，没事，都正常。例假正常吗？陈文问她。她说，不太正常，有时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两个月一次。不过都没什么感觉。 她发现随便聊天比较放松的时候还不错，不经意地说一些话反而不怎么口吃。要是刻意说什么就要完了。 陈文说，哦，那不稳定啊，看你那么瘦，不是发育不够吧？陈文看着她笑了，我就很好，我每个月20号左右准来，就是会肚子很痛。 小宁也笑了笑，应该没、没问题。 我想起来了，陈文突然恍然大悟似地说，我妈说过，三年自然灾难那几年，没得吃，很多女的都绝经，那几年生孩子特别少，因为没例假来就不能生孩子，就是因为营养不够…… 小宁也想起了她大一时看过的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小黑孩饿得萝卜都成仙了。她回答陈文说，大一是学《透明的红萝卜》，可能就、就是你说的情况。我～现在不规律也有可能是那问题吧，不过我吃得也还好，反正没、饿着。 实际她经常舍不得吃饱，农村妇女例假多数不太正常，她们也不管，反正死不了就行。而且来例假也舍不得用什么卫生纸，直接用沙土。和农村的婴儿也是用沙土当纸尿裤用一样。那么不卫生，应该容易生大病才对，特别是妇科病。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农村中反而是妇女活得长，丈夫活过妻子的真还比例不高。这不就是证明吗？农村和城市的观念就是不同。活着就好。 再就是每次听陈文说“我妈”，她心中都有奇怪的沉重感。一个是因为她妈早就抛弃了她，人都不知在哪儿呢，一个是因为她们那儿只叫“娘”，这让她又自惭形秽，连话都那么土，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对自己正常的也能叫“妈”的人就好了…… 陈文看她沉默了，笑着说，还是你学习用功，我学的什么全忘了，吃的嘛，你放心，跟着兄弟走，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边像男生一样揽住了她的肩膀。 小宁笑笑，脸上露出尴尬。 她特意去图书馆查了一些书，关于女性生理健康方面的借了两本。原来例假不稳原因较多，一个是年龄问题，发育不成熟，所以不稳定。二是和营养真的有关系，有些女性为了保持身体，过度节食，就会造成例假变少甚至绝经。那些靠脸和身材吃饭的演员模特最容易有这些问题。至少来例假时疼痛，医学叫痛经，一个是基因问题，原发性继发性之类，这个问题不容易解决，要去好好检查原因。更大的原因是第二个，来例假期间受凉，吃冰冷的东西都容易导致例假疼痛。陈文大半是第二个原因，她是城里人，养尊处优，夏天会吃很多各种各样的雪糕，甚至冬天都会吃冰棍雪糕，小宁冬天就经常看到女孩们在街上吃雪糕，陈文自己说过冬天也喜欢吃雪糕。想想，她心中又黯然了。她小时什么都没吃过，2分钱一根白水冰棍在最热的天也可能一年都吃不到一根。她想起小时候和姥姥一起上集去卖鸡蛋凑学费的情形，想骗个两分钱的冰棍却来了一碗水，现在和那时候一样可怜。但再想想，她又开心了，她没机会吃冰冷的东西，所以来例假就会一直不疼，这也是个福音，她还一直没疼过，就稍微点点不舒服，她很庆幸。不然，像同宿舍的李汾绿一样，每到来例假都像农村妇女第一次生孩子那样哭爹喊娘痛不欲生。不过农村妇女生第二个孩子一般都顺风顺水了，她看过不少次，感觉和拉屎似的一下一大堆，生孩子的妇女都也像拉屎一样没什么反应。但女生的痛经是每月一次，每次都一样痛，她看到过李汾绿上课时突然来例假，痛得站都不住，坐也坐不住，只能被人架着送回宿舍躺着，但躺在宿舍其实也只有彻天彻地的痛，小宁看她躺在床上缩成一团，满脸蜡黄，全是汗。好可怜。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大大一脚踢在肚子上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感觉。 我还是幸运的，她暗自庆幸，上天总还没把所有的苦都加给我。她对自己说。 书上还说，痛经也有个终极解决办法，就是生孩子。怀孕后期会造成子宫极度膨胀，达到正常状态的一千倍，以前再大的问题都被它清除了。所以女人一般生过孩子后都不痛经了，最多感觉不舒服。 生孩子，好吧，小宁看到这三个字就一片阴暗。想生孩子要有男人才行。 那可怕的男人到底在哪里？三羔吗？想起小时候三羔说要娶她，她心中暖暖的。这个调皮的黑男孩不知还结巴不，当时也真是害了他。但也实在怪不得她。她抿起嘴轻轻地笑了。 那个帅哥呢？想起那个他，她可没一点底。只觉得一万个配不上他。 第 80 章 这天上午第二课的课间，班主任进来宣布，王怡获彭城晚报的“双拥杯”征文大赛诗歌部分二等奖，班主任同时小声加了一句， 分卷阅读121 她的处分同时被撤消了。 第二个消息没对外公布，报学校撤消了事。王怡说得还真不假，果然是半年后。一般都要一年才有撤消的可能。 本宿舍人的好事，也挺好。其实小宁挺有点嫉妒的。也是人之常情。 小宁吃饭回宿舍，看宿舍楼门口不少人。原来有人吵架。小宁又很紧张。 但宿舍还是要进的。 进门一看，原来是有名的彪悍女李世红在和陈老妈子吵架。小宁挺快意的，压下恐惧，站得远远的看了起来。李世红是体育生，虽然是体育生，却相貌清秀，虽然相貌清秀，但身材却很粗壮。真是个悖论。她是举重的，最好成绩是市高校联赛上第二名。在学院也是个有名的人物。她男友来送东西，陈老妈子就是不让进，几十斤重东西让她自己扛。虽然李世红是举重的，完全扛得动，但从情理上，几十斤的东西男友帮忙送上楼完全合理。但陈老妈子就是横，不让进。李世红气得要死，把箱子堵在传达室门口，大嗓门和陈老妈子吵，陈老妈子就指着门口的大牌子，男士禁止入内！这是学校的规定！ 李世红气得没办法。突然叫道，以前经常看到其他男生随便进女生宿舍，就因为给你送桔子苹果烟方便面了是吧！ 陈老妈子气得满是皱纹的嘴皮子都哆嗦了：你胡说！ 看到陈老妈子气成那样，小宁感觉好过瘾。 这是正好一个男生走了下来。 他怎么上去的？李世红叫道。 陈老妈子嘴点软，却说，就不要你管，我想让谁上就让谁上！ 李世红大骂，你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你当学校给你碗饭吃是让你耍威风的？我要到学校去告你！ 陈老妈子嘴气势更短，却还嘴硬，有本事你去告！谁怕谁！ 小宁看着更过瘾。虽然她也紧张得浑身发抖。 李世红怒气冲天地上了楼，顺手一只胳膊把箱子甩到肩上。走上楼梯还回头叫道，你个老不死的，等着死吧！ 小宁回到宿舍后不久，李世红就来征求大家的签名，她要写信到学校后勤和纪检告陈老妈子，要求学校解雇她。 王怡和陈文也加入了投诉的行列。她们也被陈老妈子故意这样阻拦过，她们的男性朋友或者男友来送东西，陈老妈子没得到她们好处，就死都不让他们进。她们都气得要死。 小宁想想也签了字，反正陈老妈子现在不敢惹她。 陈文出去喜欢叫上她，比如去上课，比如去买点东西。小宁她不想去，但很多事，有个人帮自己开口，就是帮了自己天大的忙。她也就去了。 小宁在陈文旁边，像一个陪衬人，更衬托得陈文身材高挑，气质非凡。 陈文打扮得很时尚，走在路上神采飞扬，一路上男人的眼光攒射。而小宁只低着头，卑微地不敢看任何人。和陈文一块走，小宁很别扭。 陈文有个很帅的男友，气质比阶梯教室的帅哥好很多，很会打扮。小宁很羡慕。但想想也算了。反正自己没资格爱谁。 小宁有个感觉，她一直没说过。陈文和男友不会有好结果。 小宁其实有一个常人没有的本事，就是一眼看出一个人的重要性格特征，或者好或者坏或者痞或者贪，总之，第一眼看到最准。这本事类似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中的那个白痴梅斯金公爵。 陈文的男友非常时尚，打扮的很像香港古惑仔，不是痞气的，是帅气的，不是做小弟的，是做黑帮老二的那种帅。小宁一眼看上就好恐惧。感觉这人不但喜欢装，而且还有暴力倾向，她担心陈文以后会很惨。但她怕说话，一些事此时她也不好确定，而且这样的话也不能说。 小宁的感觉一点点被证明。陈文经常带男友来，拉上小宁一起吃饭。小宁很不好意思，她不想当灯泡，陈文非拉她，她也没办法。 这个男友叫马军成。他最喜欢说的事就是装酷经验。谁说他帅了，街上谁说他，被他骂了一通，他在老家时和人打架时怎么帅，怎么给他弟弟出气，小弟们又怎么佩服他。总之，都是他的黑帮老二的作风获胜，他最帅，别人都被他的帅吓死了。 这初步证明了小宁的感觉，这个人果然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比较帅的小混混而已。他走在校园里，确实很吸引女生的眼光。陈文也非常得意。 小宁对这个马军成很不喜欢，就尽量避免和他们一块。 陈文还算大方，从不计较和她一块吃饭，经常给她点好吃的。 有一次小宁生病了，发烧头晕，她本想按以前的方式耗过去，这次似乎有点麻烦，一周都没好，整天晕晕的。陈文吃饭时看她躺在床上，摸了下她额头，说，小东西，你发烧了！ 陈文叫了马军成过来，两人一块带她去校医院看病，开了一些感冒药。 小宁很感谢陈文。 这样她也更担心陈文和男友以后会很麻烦。 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本来她还心存善念，以为陈文的家境和外形能镇得住马军成。实际事情没那么乐观。 分卷阅读122 婚姻是个大坎。多少年以后，经历过亲见过无数爱情的风风雨雨的小宁总结说，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大部分很般配的帅哥美女一旦进入婚姻，就一地鸡毛，比一般的家庭结果更惨烈。 但再想想，人类的感情是易耗品，尤其是爱情，保质期最短。历来婚姻都是如此，又何叹哉！ 正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来秋风悲画扇。 第 81 章 几天后，陈老妈子不见了。换了一个笑眯眯的新阿姨，据说姓刘。 王怡说是陈老妈子被调到去教学楼做清洁工了。每天打扫厕所。 小宁去上课，特意转到教学楼看了下，果然看到了低着头干活的陈老妈子。暗淡无光的双眼似乎很让人可怜。 小宁又明白了一些，又成长了一些。 很多小人不用她动手，小人作多了，自然有人整它。 小宁很开心，一个小人把自己作死了，大快人心。 小宁仍然去阶梯教室学习。又看到了那个帅哥。她突然想有一个结果。 她要把诗写完整了，找机会给他。 秋雨的相思 梦里相思在雨天 雨中的绛云花伞 有你的身影凝成水墨画卷 想你到二十四桥明月 千里如烟 千年的秋雨 遍笼了江北江南 洒落的点点雨滴 如你拨动生命的丝弦 看同样的天空下 相思满树 落红翩翩 相思在又一个雨天 咫尺之间的你 如温润的木棉 穿越了十里长巷 汉瓦秦砖 相思在每一个雨天 多想和你携手而行在 黄河故道的青石板 在那线装的宋词唐诗的故事里 我们一起走过了 相思的千年 末尾附上一句话，很想和你做朋友，牵你的手。 署名是：一个卑微的女生 她写好，工整地抄写在一张双线信纸上。抄写的时候心中好激动，想象着种种美好的未来。 ……默对，相看，牵手，相拥，还有神秘的亲吻。 好美的爱情！以致她兴奋地红了脸颊。 她紧张地寻找机会。想当面给他，但看到他进阶梯教室，她突然没了勇气面对他。 她一眼又一眼地看他的背影。他的侧影。他走动的姿态。都曼妙无比。 她一阵又一阵地发抖。 她想到了一句诗。 我一眼又一眼地看你， 我是何等的心惊胆寒 在爱情初步自由的现代诗人那里，爱情和恐惧也只是一步之遥。 千冢说，人类情感的进化余地实在是很小。一对一的爱情产生之后，初见的朦朦期待就与恐惧联系在一起。那是因为害怕得不到，更害怕失去。 中午吃饭时间就要到了。她还没找到机会。一上午都魂不守舍地看他，一眼又一眼。 他起来了。在收拾书。 小宁吓得低下头装看书。她又感觉有点失望，又错过一个机会了。 她不敢抬头，听着他美妙的脚步走下阶梯，远离，到了门外。 她抬起头，发现他的书没带走，看来还会回来。她突然一阵窃喜，他是心有灵犀吗？ 她看看教室已经没有人，大家都吃饭去了。她拿出诗来，手不停地抖着。 她抖抖地走到他的位子边，把诗折起来他书里，然后心跳如鼓地回到到自己位子上。 她的全身都像在最冷的天气里抖个不停。剧院式的翻折椅都在抖个不停。她在桌上趴了好久，脸埋在胳膊里，平复了好久，才敢收拾东西走出教室。 今天是星期天，陈文一般都和她男友一起，不会来找她。她挺想把今天的勇敢告诉陈文。还有那个帅哥。 她又奖励自己吃了次肉。 吃完又回到阶梯教室，坐在最后看美学。 美是一种情感。或者说一种快感。美学是研究人类快感的学科，其实核心是人类与世界和他人的关系。 人类的爱情是美感的极致。 她边看书，边一次又一次地远远地看着那本书，等着他的回来。 半小时后，他又来了，她心跳更快，胸前空空地响。 已经有七八个人在阶梯教室里。 他看到了书里的东西，往四周看看了，又仔细看了一会那张纸。小宁吓得动都不敢动。 他似乎也看了小宁一眼。 但是，小宁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帅哥却没任何回应。 她很痛苦，很担心。对于爱情，很多时候，时间意味着失败。 爱情加时间=人生 分卷阅读123 若只如初见。 很多东西加上时间就是结束。 小宁好几个夜晚彻夜无眠，白天的课都没法上了，只得躲在最后面睡觉。 她这几天有时间就在阶梯教室里。她舍不得离开阶梯教室。她每天都仔细观察他。她发现他似乎没想到是她写的。 第三天，那帅哥还是没有任何反映。中他离开阶梯教室，去厕所或者去放风，到门却拿出一张纸，贴在了黑板上。小宁正胆战心惊地观察他。一看那东西，正是她的诗！ 他把她的情诗贴在了阶梯教室的黑板上！ 小宁心头如受重击。 她浑身冷冰。背上却直冒冷汗。她知道自己失败了。 她呆坐了一个小时，脑中一片空白。 今天没有雨。窗外的鸟叫声传来。蓝天从树叶间闪烁而下。一切却组成无声的世界。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突然，她收拾好了书，挎起书包，一阶一阶地走下去。 经过黑板，她稍一停顿，伸手揭下了那首诗。然后直接离开了阶梯教室。 她梦一般地走在校园里。 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知道诗是她写的，但她这样一上前，肯定就暴露了。 她有点后悔一时冲动上去拿那诗，不该暴露自己。 但她又不后悔，觉得就应该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她后悔的是自己第一次的爱是一个愚蠢的一厢情愿的暗恋。 更悲惨的是爱上不该爱的人。 她看看自己破旧的衣服和猥琐的神情，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这一天。就是这一天。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恋的痛。 她一晚上没睡着。就是翻来覆去的痛。 第 82 章 小宁两天没敢去阶梯教室。她怕会更痛。更怕别人笑她。 她就在自己的教室里看书。却每时每刻都心乱如麻。 她骂自己发贱，那么多的东西要背，要半年考六门课，还有闲心搞这些幺蛾子。 她坐不住，心里太难受，就走出去逛逛。她走到花园，远远地望着大阶梯教室，望向他平时坐的位置，似乎能看到他在看书。 实际她隔着墙，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想象性地把以前的视觉残留顺时针旋转90度，移植到了今天的时间和今天的位置。 她的眼前又朦胧了，赶紧走开了。 花草和天空都没了意义。又一个更悲惨的狗眼看世界。 她回到教室，却看到自己的本子开着，似乎被人打开过。那是她的美学笔记本。 她坐下，准备强迫自己开始看书。她却发现笔记本的侧边多了一行明显不是她的字迹的字： 好学的女孩，我好喜欢你。 小宁心中一暖，眼泪又要流下来。 会是谁。她想了想，一定是王唐那个无耻的东西。帅哥绝不会到她的教室来。王唐刚刚就在，她进来时还诡异的看了她一眼。 她再看看前面，王唐正杀猪般唱道：我的爱，□□裸…… 小宁切了一声，嘴角却偷偷地笑了一下。 想起那个帅哥，她却又像刚受伤的人又牵动了伤口，清晰而深切地痛了一下。 算了，她对自己说，好好学习。 在绝望中拼命地学习。 王唐跑出去了，在外面一面唱歌一边小跑，不知又抽啥疯。 几分钟后，又跑了回来，怀里似乎藏着什么。他直接跑到最后，在小宁身后稍一停，把一个东西放在小宁的手边。然后又哼着“□□裸”跑掉了。 原来是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小宁心中又一暖。但仔细一看，其实就是花园里的蔷薇花，蔷薇和玫瑰同属于蔷薇科，棵很像，花也很像，只是蔷薇花小一点。 肯定是这个无赖从花园里偷的！这个无赖！ 小宁拿起来扔出了窗外。 但心情却好了些。 过了一会，王唐却又跑进了教室，哼着“□□裸”从她身边跑过，没再停。小宁抬头一看，被她扔到窗外的那支蔷薇花被他插在衣领上，像剑客斜插在背后的剑。 小宁忍不住笑了。趴在桌上乐了好一会。 小宁仍然不想理他。感觉他比三羔还不靠谱。三羔还实在点。 只过几天，小宁发现自己又陷入三羔媳妇式的谣言里了。 不过这次不是假的，她确实喜欢数学系那个师哥。帅哥看到了她的情诗，那天她从黑板上揭走诗，他也发现了是她，他却不想理她，却又告诉了别人，似乎是宣传自己的魅力。 小宁可能是只是他可资炫耀的众多女生之一。而且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小宁心如刀绞。 那个刘杰英在教室里大喊，发春了——发春了——喂～ 小宁知道这个男小人是在说她。她早上进教室， 分卷阅读124 教室明显有点骚动。她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走向最后那个座位。 这下大家都知道她在发春了。 这个世界上我只有我自己。她对自己说。 她强迫自己羞愧又悲愤地看书。 好好干活能忘了很多麻烦。姥姥的话突然浮现，让她心中一惊。 姥姥的话可不简单。她想。 她居然很安心地背了十几页文学史。 千冢说，有愤怒就有生机。 小宁走在校园里，感觉到处都有讥笑的眼光。 晚上宿舍熄灯后，皇甫明丽和王怡讨论起了爱情问题，如何控制男人。 皇甫明丽说，温柔点，做乖乖女，男人就成堆地上来。 王怡说，要冷，一坐下就有男人过来，一脸贱样。 李汾绿说，随便拍下捏下男人的手和脸，就什么都愿意给你买。 汉口女却阴阳怪气地说，倒追才丢人呢！ 其他人不说话了。小宁知道是在说她。她装听不见 陈晓琴叹了口气，说，睡吧，我们要自爱，要等男人来追。 小宁无话可说，她有什么资格让男生来追自己？ 小宁痛得又是一晚上睡不着。 第 83 章 眼圈乌青地醒来。她骂自己不能这样，要好好学习。要认清现实，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属于自己，除了自己。 去你M的那个狗屁帅哥！无耻！她恶狠狠地骂道。心里却又明白，人家根本看不起你，自作多情还不是自取其辱？ 过了几天，她又鼓气勇气进了阶梯教室。凑吃饭时人少的时候进的。 晚上，她看到他又进了阶梯教室，她心中一阵急跳。但她又呆住了，原来他不再是一个人。原来找了女友，很漂亮。 她心一下落到地狱。这就是结果吗？ 他很可能早就有了女朋友。其实更让她受伤的是，他不但把情诗给别人看了，还贴在黑板上，并到处宣传。就是说，他对她充满了恶意。她不敢想象在那个人心中她是什么形象。 反正她的胆小好学的乖乖女形象破灭了。 似乎她的懦弱给大家带来的好感被这件事消耗殆尽。甚至很有人认为她道德有问题。刘杰英在班里故意说最近上演了一个女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这样吧。好好学习。用学习忘掉一切。她对自己说。 但哪有那么简单。 千冢说，人类把繁衍的功能推进得很极端，失恋的痛苦是人类所有的精神痛苦中指数最高的。几乎和毒瘾发作的痛苦相等。失恋能打垮很多人并不意外。 她晚上不想看书，一个人出去坐着水边。 正发呆间，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傻瓜，这就是结果。 是宁儿！她回过头，果然是宁儿。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宁儿看着她说，他不是走了吗？他就是这样走的。他一生都不会和你有交集了。 小宁哭道，为什么是这样走？就让我受那么重的伤！ 宁儿坐在她旁边，揽过她，脸贴着她的脸，不说话。她的脸上也慢慢地流下泪来。 宁儿抽泣一下，说，必须这样走，这是你自己的结果。我知道你会难过，我也好心痛，但没有办法，你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和其他人的也没多大不同。爱总是会错位，很多人进入了婚姻也未必是自己的真爱。很多事情必须那样开始和结束。 她捧着小宁的脸，轻轻地擦她的眼泪，又说，这是你的劫，你必须经历这样的痛，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你才是完整的人。难过就难过，想哭就哭，想痛就痛，这是必然，你也阻止不了，不在这件事上发生，就在那件事上发生。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小宁只是哭。 宁儿的眼泪突然喷薄而出，呜咽着说：可怜的小东西，你还不明白，从此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以前的痛苦不是痛，那时你还不明白人生，现在你开始明白了。明白不意味着能避开，而是会有更大的苦，你必须要经历，是你自己要去承受你的因果，我没法帮你解除。一个存在自有他的开始和结束，我们无法干涉。他的生命中注定没有你，你只是飞过的一只蝴蝶或者是他路上的一棵树。在前方等你的是你的命运，你只能走向它。它远远地看着你。给你一点快乐，再给你几百倍的痛。我好心疼你，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给你一个提示，让你自己去体验结果…… 小宁流着泪，双手从她胳膊中间伸过去，也捧着她的脸，轻擦她脸上的泪。她第一次看到宁儿这样痛哭。她以前总是个优雅的仙子，微笑着揶揄她，让她放松，帮她解决很多难题。就今天，她一次感觉到了她的无奈和无助。 她心里说，你是谁，你从哪儿来？ 宁儿似乎越来越难过，呜呜地哭着。好像失恋的是她。 小宁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朦胧的，想不太明白。她捧着她 分卷阅读125 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她泪湿的嘴唇。宁儿呆住了。小宁陶醉地看着她。宁儿突然扑到她怀里，两只拳头在小宁胸前不分轻重的一阵狠擂。小宁抱住她，第一次觉得她像个孩子。那才是我的初吻，宁儿张开眼睛看看她。小宁突然说，我知道，我也是。她似乎觉得自己突然间有了一个神经元级别的突破。她一些神经元快速地成长，伸展，它们蛇一般蜿蜒游动，瞬间又能以光速互相碰撞，迅速地建起了一个新的神经网络。另一些神经元迅速地枯萎，衰落，衰变为人体的无用细胞，被巨噬细胞当作垃圾清理出去。她一下觉得，她有了足够的信心来应付她的未来。就是宁儿说的那个在前方等她的命运。 早晨，小宁从梦中醒来，脸上尤有未干的泪痕。但总算能入睡了，精神好了很多。 想到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她心仍然会痛。 她对自己说，这是必然，痛就痛吧，总有一天会不痛的。 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人之为人，就是情感的延迟效应。人都必须面对自己的各种情感。任它肆虐，任它作恶，任它幸福，任它快乐。 无论你怎么走，怎么做，等着你的都是同一个命运。 她还是想看到他。 就一眼，最后一眼。她对自己说。 在此千冢有点犹豫，不知道是该让小宁转变成功还是让她失败。哪一种结果更符合发展的逻辑或者更符合读者的期待。 如同那个神秘的宁儿所说，实际上，每个人的命运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基因决定着一切。我只能记录她的一切，我没有能力左右她。命运的表面看来充满玄机，实际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因果，怎么变都逃不脱最后的宿命。你的基因总能让你回到“正路”上来。 所以，千冢就不再费神了，随便小宁自己去作吧。怎么作都是她的命运。 实际上，她不作也是她的命运。同一个命运。 第 84 章 朦胧中宁儿似乎建议她出去走走，爬下山，看看水。 山下有个湖，小宁进大学后还没去过。 她走进去，是个公园，不要钱。湖在公园里。人挺多。 她坐在湖边。她看着远方的小船，山中漂着云和山，想象着远方的山寺和钟声，要压下某个影子。 看马无情 觅佛无路 掩霜问天深水不语 近钟向云 远舟向雾 而你呀 何时才了结这一生的苦 她看到了些诗，很有感触，此时正好在小本子上仿出一首。 她发现了除了运动，写作是缓解痛苦的最好良方。写诗比写文章更有快感，能刺激更多的多巴胺。文字的组合确实很神奇。 最痛苦的时候，强迫自己记下痛苦，似乎真的就升华了，把痛苦转成了诗感。尽管自己的诗感经常很拙劣。但毕竟是自己心中的诗。 她仍然心痛如斯，心中总有那个身影。看到相像的男生的身影就会猛地抽痛。 她没舍得吃过雪糕，就买了最便宜的。还买了一个小面包。 她现在没以前那么穷了，但还是穷，很省。这次为了减轻痛，她要花点钱，安慰下自己。 坐在湖边，眼泪流下来。她边吃雪糕，边流泪。 想起他。又想起包里还有一包方便面，和一个馒头。 平静了下，深呼吸，肺里感觉有点痛。 胃似乎知道饿了。就又吃了点面包。又喝了点水。感觉还没饱，就又吃了点面包，又喝了点水。 那黄叶正漫天地飘。 她嘴只是下意味地动几下，吃不出什么味道，心里也没什么感觉。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要跳进水里。感觉下水的温度。 但有意义吗？现在跳湖有谁在意你？ 仍然是死都没有意义。 一尊佛祖，两世糊涂 来世的你呀 如何把今生的我一眼认出 她头晕晕地站起来，在湖边漫无目的地走。 两个年轻人走过来，一个男，一个女，看上去就是情侣周天来逛公园的。而且感情已经相当稳固了，两人的神情非常随意，没有热恋中那种如胶似漆的感觉。就是牵手已经多余的那种感觉。离人生若只如初见只一步之遥。 她又浑身紧张，低下头走过去。 擦肩而过。却听那个男的说：太没气质了！声音挺好听，很有魅力的男低音。 她没转头。她明显觉得是在说她。她微转下头，眼睛的余光看到那个女子特意转头看她一眼，伴随着一声轻笑。 人总是那么无聊。恶意是无聊的最简单的出口。 她没觉得有什么，只感觉木木的。反正自己从来与气质无关。活着就不错了。没就没呗，本来就没有，你说说就能有了吗？随便说就是了。 等等！ 她突然觉得这话不对！b 分卷阅读126 r 　　不对在哪儿！！ ——沉睡的神经突然苏醒过来，饿龙般张牙舞爪，向四面八方疯狂地生长，发出嗞嗞啦啦的生物电流声…… ——各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实际上是千冢突然有事，不想说了，等千冢有兴趣了再说…… 好吧，话说上次千冢正在讲小宁失恋中痛游云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某人让下去挪车，小区的车本就是随便停的，没固定车位，那人说他家近，就该停那儿，结果下去训了那人一通，却一下没了讲小宁的故事的兴趣。我们继续，上回说到气质。 实际上，那句话背后的东西击中了小宁。虽然那个男子的话是在否定她，是说她没有气质。实际是说她太土气或者太懦弱，缺乏自信，甚至很猥琐，造成没有那种女孩应该有的阳光和吸引力。 注意否定背后——是什么—— 千冢说，小宁此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宁。经过很挫折，特别是部分“黑化”之后，她已经日益在恨中成长，这时的她，慢慢形成了现代社会中的那种个体与环境的恒久冲突，在冲突中成长。而成长就是在否定中寻找肯定，以肯定过滤否定，在否定之肯定的循环中寻找自我。 此时的小宁不再是刚进校的猥琐小女生。她的头发慢慢长长了，成了齐肩发。她今天还穿上了陈文送她的半旧的白色小夹克。她本来不想穿的，但这几天心情坏没洗衣服，实在没衣服穿了，只能随便拉了一件出来。下身穿着件黑色的长裤，也是陈文送她的。陈文个子高，她穿上就长出来两三厘米，她心灵手巧，这点小活不算啥，用针线一缝，绷下裤脚就成，穿上就正好了。脚上的小皮鞋也是陈文送的。陈文穿37码的鞋，小宁36码，陈文买的鞋尺码偏小了，穿着不舒服，就送给了小宁。 她对着湖水一看，朦胧水波之下，一个俏丽的小女生。小夹克卡在腰上，下面是最普通的黑色长裤，两件衣服相配合，却产生了非常好的效果。一下显得得细腰长腿，很是迷人。她自己都要呆住了。 朦胧和水波掩去了她的眼睛。也掩去了她眼中的胆怯和畏缩。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某部分神经开始疯狂地生长。 原来—— 没气质的背后是—— 她的长相还是可以看的！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她突然记起小时候三羔的一句话。那是小学二年级，天有点热，她刚洗了头，出去找黑狸花猫玩，正碰上三羔。三羔看到她的反应和以前都不同。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阵，突然说：小宁，我看你长得还挺俊的呢！ 她不好意思地踢了他一脚 。他又脸皮很厚地说，长大了做我媳妇吧…… 她生气了，恶狠狠地说：谁、谁做你媳妇！她当时是又气又怕。她可不想被别人说像娘，更不想以后面对三羔晚娘那样的恶婆婆。但是，后来，她还是因为这事受了很大的伤害，因为好几年大家都笑她那么小就要拿做人媳妇骗吃骗喝，也间接造成三羔大大在她的小少女屁股上踢了一脚。 都过去了。小宁似乎感觉屁股一疼。看看四周，水波轻轻地漾，秋叶慢慢地飞，她还在看着水波潋滟中秀气的自己。心中升起一种自信。 奶奶的！我！也！不！丑！ 神经延展如乱草。 在湖边坐了好久。她再也不想跳湖了。想起那个无缘的帅哥，心中也没那么痛了。 她找到了自己。或者部分找到了自己。 她最后看了一眼她水中的倒影。 宁儿似乎在凝视着自己。 实际上，千冢说，人的美丑不是绝对的，长相只是一个因素。很多长相普通甚至有点丑的人都很有魅力，你要说成龙马云很美很帅，他们本人都不答应，实际那是自信和相应的衣妆带来的优雅气质，小宁复苏的不是相貌，而是自信。清秀的发现只是一个催化。她实际不必清秀，只需自信。 她包里还有一包方便面。那是上学期，她们宿舍得了优秀宿舍称号发的奖品，她一直不舍得吃。这次心情太坏，她第一次切实地面临生死选择。她要安慰下自己。 她拿出来，慢慢啃起来，香甜的油炸味笼罩了她，她的眼泪又悄悄地流下来。 水中仍然有一个清秀的自己。 她在泪中也有一个清秀的心情。 一堆书在前方等待着清秀的少女小宁的到来。 第 85 章 她要同时考本科考研，忙得除了吃饭就是看书。 她也继续发表一些小文章，挣点稿费。慢慢恢复了正常。但钱毕竟还是很少，且不固定，她还是只能省着用。 她边学习，天天去阶梯教室看书。那个无赖王唐已经发展到默默地帮她占位子。她看他就笑笑。 她不准王唐坐她旁边。她东西很多，要三个位子才铺得开。她出教室也不准王唐和她一起走出去。 分卷阅读127 她每天都要完成三四门课程的任务，没时间想别的。受伤的小心心开始慢慢复苏。 宁儿又来了。 有个男生在操场上跑步。这时他看到一个女生抱着一棵说话。 宁儿说，你在慢慢地变。命运还是在前方等你。命运总会拨动你，让你不忘了你的路。 小宁说，是啊，我现在觉得好有活力。虽然说话还那样，但心里有了个明确的路。意义不再是问题。 宁儿微笑着抱抱她，傻妞妞，真的要活过来了。你到哪个点，只是你的时间问题。 她天天看书。宁儿的话让她更有信心。命运就在前方。看宁儿的表情，虽然她不说，应该是好的。她有一天进系楼，看到了那面镜子。以前她都不敢看镜子，怕被自己的猥琐打垮。镜子从来不属于她。现在，镜子似乎在她心目中渐渐清晰了起来。她第一次仔细地看了下自己，眼睛里有了光亮。只是身上衣服几个补丁。那是被同学明里暗里嘲笑了几千次了。她以前全知道，听到故意说给她听的也故意装听不见。她没钱换。更多的是觉得没资格讲究这些。现在，她觉得不应该再穿这样的衣服了。她的稿费能买点衣服了。 她自己一个人去了批发市场。宁海商场，是个几千个摊位的大批发市场，什么都有，非常便宜。她自己用的小本子之类都在这边买的。经常有同学批发了东西再到班级去卖。她不敢卖这东西，因为要说话。这次她要自己试下给自己买件真正为自己买的新衣服。 她暴走了好久，远远地看到了宁海商场的铜字大招牌。宁海，第一个字就是她的名字，她看上去莫名地有亲切感。海嘛，也是宁静宽阔，更包容。她感觉很好。 批发市场东西真的便宜。在外面的店里要价上百的，在这儿实际也就二三十块钱，布料她也不认识，看着是布就行。她没多少钱，好容易挣一点还要时刻考虑到以后，不敢乱花，这次就打算先花掉一小部分，买最要紧的外套，那几个补丁确实太让她难堪了。穿陈文送的衣服她觉得别扭。其实，如果她到另一个地方去就不怕穿陈文送的衣服了。因为那样就没人知道衣服是别人送的。 有一种难堪是我觉得别人会觉得我难堪。 人的感觉是奇怪的东西，总是要自我欺骗或自虐。 她在批发市场的服装区逛了好久，看到一件中长的黑灰色外套，像是呢子，但有些粗糙。她整天忙着学习，穿浅色的衣服容易脏，深色的就看不出来。这衣服应该是处理的，有些脏，有些皱，但价格应该便宜，好的她也不敢问。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她好怕别人和她说话。但这次，她要试一次。 反正这些人也不认识她，结巴就结巴吧。她一靠近，比她大不多少的女摊主就笑着招呼她。她指着那件外套，说，那、那件。摊主看了看，不易察觉地一笑。 她知道是为什么。她不在乎，她今天的进步已经太大了！ 摊主说，原价150呢，现在只要你30块！ 她很紧张，伸出两手指头，嗯了一会没说出来。 摊主说，20？小妹你太狠了吧。 她呆了呆，她没有任何讲价的经验，买东西从不敢多说一个字。她啊了声，没说出话来。 勇气似乎耗光了，又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她转了身，准备走出去了。她突然又有了强烈的失败感。 那个摊主看看她。不要了？不要嫌贵！那么好的衣服，很配你！小妹你身材不错。 她还是说不出话来，又不好一个字不说，就低声地我、那个…… 摊主笑了笑，好吧，小妹妹，我看你是学生，就25吧，各让一步，好吧？ 她很意外，开心地笑了，说：行！想了想又说，我……想试一下。 摊主说，可以，大小不合适也不能给你。 小宁这时感觉自己在发抖。实际她一直在发抖，只是现在才有感觉。她进了一个一平方米大小的换衣间，脱掉补丁衣服，裤子膝盖的补丁又露了出来。屁股那块其实还有三个补丁。她的旧外套又肥又长，总能盖住屁股那块，别人看不见。 她叹口气，下回换掉裤子吧，可以先穿陈文送的，至少没补丁，而且相当不差。 她穿上新外套，腰收得很好，下摆在膝上三寸，穿上显得很修长。颜色也很好。猛一看似乎有点宁儿的感觉了。她笑自己太自大了，一件25块的衣服就以为像宁儿一两分了。细看一下就能看出是廉价货。 她还是非常开心。出去让摊主看看。摊主夸道：唉哟，小妹妹，这换了一个人唉！身材真不错。你发型再改一下，真的是个小美女哦！ 她脸红了：哪、哪有…… 摊主说：小妹不是本地人是吧，学生？ 她点点头。摊主又说：大学生哦，有前途，不像我只能摆个小摊……下回再来帮我下哦～ 小宁只能点头，说，好的…… 她想起要付钱。掏出书包里的小碎花布钱包，假期剩的那些钱给姥姥买化肥花 分卷阅读128 个差不多了。她小心地数出25元，交给摊主。一半钱没有了。她有些遗憾。但遗憾得很坦然。反正现在没什么花的，吃饭是学校发的饭票。而且这学期的困难补助金就要发下来了，二百五十块，巨额哦。 衣服属于她了。她有点别扭地要脱下新衣服装起来。 摊主说：哎，小妹，你就穿这件吧，比你那件好到天上去了。摊主看她犹豫，又说了句，小妹，不是我说话难听，如果是我，我直接把它扔垃圾堆里…… 她想想也是，穿个补丁衣服走在大街上，那么多人，实在不好看。何况这新衣服实在好看。她第一次穿那么好的衣服。 是她自己的衣服，她自己的美。 她就是开心的空气。 她走在街上，手里提着漂亮的纸袋，纸袋里是她那羞耻的补丁衣服。 她没有坐公共汽车。一下花了那么多钱，没脸再花一毛五分钱坐公共汽车了。何况，上公共汽车要买票，买票就要给售票员报站名。每次她都好紧张，她就说不出来教育学院那几个字。好容易崩出来，气氛尴尬得她都恨不得要去死。现在不坐车了，压力就没有了，可以很放松舒坦地走路了。经过那些店面的玻璃门，她都看下自己。朦胧的玻璃中自己更好看了。那个摊主没说假话。她身材是不差，虽然不高，但身材像娘。娘在庄上是个美女。她开心坏了。 她走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学校。 汉口女第一个看到她，充满嘲讽地啧了一声，哟，某人也阔起来了！ 小宁微笑一下，没理她。 皇甫明丽在，看到了，走过来拉着她的衣服看看，说，虽然不贵，但效果很不错，洗一下熨一下效果更好。 小宁说，当～然没你的料子好。 王怡就远远的看了一眼，没说话。不过嘴角上扬了几度，小宁看到了。 好吧，她很满意。室友们的眼光更让她觉得25块钱和两小时花得很值得。 她到小河边坐着。虽然是晚上。但她觉得周围阳光灿烂。她成了一只鱼儿，白色的，舒展地，在阳光里漂浮。光线如练般垂下，每一个光线都如天籁，在她周围环绕回响，她就是那只闭着眼睛的随波荡漾的鱼儿。 她觉得肩膀上多了一只手。一阵花香如水一般涌来，包围了她。 她转过头，宁儿！ 宁儿，一身白衣。仙子的纯净。 你变了，傻瓜，宁儿说，微笑着。眼神有点复杂。 她说，是啊，今天好开心。我好像向你说的那个命运迈进了一大步。 宁儿看着她：这才是你。或者这也是你。你的变化会总会来。我等着这一天。它终于来了。其他的等待也会来。 我会更好吗？ 当然会。当你感觉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你没什么要求，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当你觉得这个世界也是你的，你就想从这个世界得到什么了。就像你以前忍受所有的屈辱一样。 现在我不想忍了吗？ 傻瓜，宁儿走近她，抬起她下巴，真的变好了，傻瓜，很开心吧？小宁不好意思了，要挣脱。 宁儿说：看看是吧，以前我这样托着你的脸看你，你从没挣脱过。那时你不敢。一是不敢拒绝别人，二是不想失去我，三是关键，你觉得你没有任何价值。你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现在，连我这儿你都要找到你的自我了。 那是不是不是好事？ 宁儿又笑了：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口吃的时候越来越少…… 小宁突然结巴起来：我、我…… 宁儿咯咯地笑出声来：傻瓜，不要紧张，是我提醒了你，以前的你突然回来了一下下。反正都是你…… 小宁突然吞吞吐吐地问：宁儿，我、我以前那、那么丑，衣服那么破，身上那么臭，你为什么还、还理我？停了停，想起了什么，呆住不说了。 宁儿拉起她的手：傻瓜，其实这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她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不要想什么，因为你我才在。 沉默了一会。宁儿说：看你的耳朵多好看。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小宁痒痒的，又不想躲开。 宁儿说：你已经在慢慢发现自己的优点了。你会越来越自我。但当你越来越强，伤害也会越来越大。 为什么？我不是变强了吗？ 因为你想要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利益越大，涉及的人越多，对手也越有能力。他们也越有能力伤害你。她本来看着远方，这时转头看了看小宁，又说：不要问我。命运在前方等你。无论你怎么做，都是同一个命运。不同的只是时间。你避不开任何事，该来的都必须来。 那我就什么都不能避开了吗？ 避开本身就一件事。避不开也是一件事。你避不开就是避开，你避开就是避不开，你以为你避开了，实际你遇上了另一个避不开。 小宁呆住了。宁儿说，你不必明白。我的意思是，反正你的更大的苦难要来了。你越自我，痛苦越强。 分卷阅读129 说完，她紧紧地抱住她。小宁感觉到她抱得很紧，她从来没这样抱过她。她感觉到她是真心地关心她，里面还有一种别的情感。像一种鼓励，也像战士的惜别。暂时的。她也抱住她。 宁儿喃喃地说：小宁，你的世界有多大，痛就有多大…… 小宁问，会有什么？ 不必知道。有一天我会看着你变成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第 86 章 有了自信，还要有点底子。小宁就很感激娘给她的好基因。 买了新衣服，第二天就是周一，她心里好害怕出门，因为她要穿新衣服出门了。她以前在家也害怕穿新衣服，一个是觉得穿上别扭，不如旧衣服贴身，二是新衣服太扎眼，她太怕别人注意她了，那么多年，她已经习惯穿破衣服，这样她就可以是卑微地随便把自己塞一个角落，感觉很安全。但这次，她没办法。她想改变形象，就必须要穿。衣服再新也有第一次，她看了很多心理方面的书，很多事情再难，只有了第一次就好办了，一切都越来越容易，直到变成和喝凉水一样简单而随意。所以，第一次，第一天，第一回进教室，必须要有！ 她去买饭就觉得很别扭了。上早操时没敢穿新的，还因为要运动下，不适合，也是个不穿新衣服的理由。买饭前她磨蹭了好久，舍友们都走了，她几番犹豫，还是穿上了新衣服。必须要先适应下。 就当啥都没穿呗！或者就当还是穿着以前的旧衣服！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嘲笑自己。 皇帝的新装！她偷偷地笑了笑。对面过来两个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唉，算了。真能完全控制自己也不会到今天了！她挺了挺胸，感觉结实的小胸胸往前一顶。她赶紧又稍稍含胸。咋都犯自己的禁忌。 买了饭，注意力在衣服上，说买什么倒轻松地过去了，一两稀饭，两个包子，够了。 吃完饭，她又犹豫怎么去教室。看看窗外，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在宿舍来回转圈子。 她看到窗外的路上已经有同学在往教室走。她突然想起来，一定要早去，不然越晚路上人越多，越晚教室人也越多，那就会有更多人一下看到她。她最怕的场合之一就是迟到了，然后在几十双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地走进教室。她觉得那比死了还难受。所以很多次，只要是迟到，她就不去教室，宁愿旷课或不开会。幸好被抓住的时候不多。 她想到这个问题，一激灵，马上收拾小书包，冲出宿舍。 路上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她好紧张，路都走不成个了，老觉得有人在看她，有人在笑她。新衣服似乎使她成了几亿人注视的焦点。 好容易挨过了长长的路，她觉得自己的都要被嘲笑的眼光射得千疮百孔，可以做一面好筛子了。 走到了教室后面，她望了下教室窗户，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教室已经坐了一大半人。她后悔得想打自己脸，买饭前磨蹭，出宿舍前也磨蹭，这下好了，全是人了，全班大部分同学都能看到自己那丑样了！ 他们教室只有前门，没有后门，更要命。如果有后门，她悄悄地进去，再坐在后面几排也好得多，但他们的教室就是奇怪，后门不开，只能从前门走。 众目睽睽是不可避免的了！她走到教室前门，犹豫了十秒。终于一咬牙，视死如归般走了进去。 反正就这样了！ 她咬紧牙关，如刑场上走向枪决地点的烈士。 果然 ，她一进教室就感觉不对。气氛很不对！和以前此时进教室基本没什么动静不同，这次她感觉到了一阵骚动。还有明显的压低的惊呼声。 她浑身燥热，脑袋又嗡嗡作响。她强做镇定走到后面，看到最后一排没人，就在最边上坐了下来。然后又才感觉到心脏在狂跳，头皮像痱子要炸了一般，又刺又痒。 她平静了好一会。看看没人注意她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这是她花了一毛钱在批发市场买的。那儿有一大堆破烂的镜子，一毛钱一个，像白扔。她捡了一个稍好一点的。她很长时间不想照镜子。一般也就是用宿舍里的镜子随便照下，头发不乱得太过分，脸上没有饭粒就成。现在，她似乎觉得自己可以有一面镜子了。 用上了吧。她把镜子藏在桌下，把自己的脸悄悄地对好焦，凑过去。 她的头发悄悄长长了，显得很好看。她的脸在柔顺的发丝衬托下显得娇嫩而秀气。 原来那片惊呼是真实的。同学们是没想到她也会那么丑小鸭变美小鸭吧？ 她不敢用天鹅，感觉自己和天鹅没关系。 这一天好美好美。美好得像一直在梦中。 王唐那天没来骚扰她。 这件外套就替代了那件破旧的补丁衣服，成了她的常装。发型她也不再随便扎个很低的丑喜鹊尾巴了，而是有时披肩，有时扎个精神的高马尾。她发现，别人看的眼光在变。 她竟然有回头率！ 高兴之余，她还是努力地学习。b 分卷阅读130 r 　　以前那个帅哥却似乎有些不对。应该听人说她要考本科学历，还要考研。因为她不但一天看好多门自考课本，同时还在背考研词汇，不少人看到过。再加上她外表的变化非常显著，稍一打扮就顽石成玉，让人惊讶。 帅哥不知想什么，有好几次与她擦肩而过，似乎想说什么。她都抬着头走过去，当他不存在。正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情去对面也无缘。 帅哥本来已经在这个阶梯教室消失了好久。她就经常在大阶梯教室看书。她的新衣裳到位之后，他却突然又出现了。这次还带着个女友，却不是以前那个了。 她没理，只继续看书。两个却秀恩爱，又是喂零食又亲密耳鬓厮磨。那女生明显知道她的事情，不时还瞄她一眼。 刻意的表演就对她干扰很大，她收拾东西走了。 她去了自己系的阶梯教室。不一会，她发现那一对又跟了过来。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稀里哗啦地收拾东西，回了原来那个大阶梯教室。谁知过了半小时，他们又来了。 她气得拿书砸了下桌子。收拾东西走了，要回宿舍去看书。 帅哥在她心中彻底崩塌。 临出门，她把门使劲一摔，走了。一教室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出了门才想起问自己：我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大了！ 走在路上，她想了想，自己好好学习为什么要避开一对人渣！又去了文学系的小阶梯教室。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居然又来了。帅哥带着那个女生。不时肆无忌惮地亲下嘴。 居然搞到自己系里来，她火又上来了。 今天又看不成了书了。就因为这对狗男女在。她恶狠狠地想。 突然她脑子一阵发涨，耳朵嗡嗡作响，她坐在座位上不动，低着头，一字一字说： 不要脸的东西，到外面现去！ 声音不小，教室里的人都听见了。却没人回头看她。她一直坐最后。 帅哥和美女秀恩爱正起劲。听了那句天上掉下来的不善之言，都呆住了。 两人也都没说什么，但也不敢不再抱啊亲啊的。帅哥那无赖式的脸正经了一会。一会后收拾东西走了。 她全身崩紧等着那两人的反击。不想他们就那样吞下了苍蝇。 她看着他们离开，松了一口气。她这时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狂跳。她伸手按住胸口，缓解憋闷的感觉。她悄悄地对着墙说，宁儿，我又战胜了一次。 过了好一会，她放松了下来。却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是不是那个帅哥只是无意的，和自己没关系？又心一横，就这样了，我的世界和他再也没关系。她必须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学习，宁愿都是陌生人，也能再有故意的恶意。 她要走向她的目标，现在活着有了意义，她必须避开一些干扰，必要时要清除。 她还很开心的是，她刚才那句骂人的话一点都没结巴。 她似乎明白了。做恶人其实很爽。 千冢说，各位看官，各位读者，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实际上，善与恶是相对的，我们的老子在几千年前就说出了这个道理。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小宁那样对别人恶，是因为受了太多别人的恶，她如此恶了一回，却改变了自己，成为对自己的善。对于被她施恶之人，实际也是一种警告，那人好事连连本不应再纠缠于小宁，刺激小宁实际是他本恶的表演之一。爱情更无所谓善恶，是人类的纯感觉，而且只对特定某个人才有作用。那男生故意如此，实际就是明白，他的行为一定会小宁产生影响，而且只会对小宁产生影响。所以小宁骂他是天经地义的。但别人会评价说，小宁是自作多情，又是神经病，施同情于那个男生。实际，还是一句老话，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不明事理就不要妄加评判。当然，对于人类来说，不评判别人是不可能的。那也就随便评吧，这是谁也控制不了的。我们都为自己活着。不过，能想得稍明白些稍复杂些，个人的存在就可能更有灵性。各寻快乐吧。 第 87 章 小宁专心考研。 小宁刚刚当众大发雷霆，骂走了曾经梦萦魂牵几个月的帅哥。 这样好了，彻底断了。终于绝了念想。 小宁有些歉疚。 帅哥基本不来他们系的阶梯教室了。偶尔来一次，也是因为大阶梯教室被占用了。她也就当看不见。 爱情的铁律之一。要想忘得快，就转换成恨。现实的恨最有效。 后来小宁思考，为什么会敢对一个那么帅的男生表白。 她忙碌的间隙总会想起这个问题。自己为什么那么无聊？自毁声名在在所不惜？ 有一天，她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是压力没了。 英语和普通话课程都没了。 她的世界没了最大的威胁，她一下放松了下来。 分卷阅读131 她太闲了。是大脑太闲了，要作。没有压力就制造点压力。这是大脑的斯德哥尔摩症候。 幸好她很自省。总能找到直接原因。 她又骂自己贱。 现在什么都没有，想什么爱情？ 想让一个男人照顾自己吗？ 自己那么无能，谁愿意照顾自己？ 就准备一辈子一个人吧。 向前走，向前走！ 永远不要依赖别人！ 向雾问名 向水问物 向虚明打听我一生的出处 知者无言 昊天不语 而我 是疼在谁心头的一颗朝露 第 89 章 教授时代的小宁相当悠闲。元旦本来是快乐，却非常冷。她就在家里逗逗猫，指导下硕士博士写论文，自己写点闲文章，退休般的生活。女儿则在拼命地做作业，小孩子要想有未来，就必须学习。女儿打开空调，穿得像只小熊，埋头做题。外面北风怒号，滴水成冰。 有人说，今年的远日点比往年远了138万公里，直接造成地球大降温，上海迎来了近百年最冷的元旦，零下7度。往年的元旦很暖和，最低温度也在4度以上。 千冢说，这实际是一个误解，地球在近日点时距离太阳14710万公里，在远日点时距离太阳15210万公里，两者相差500万公里，大约是1/30，实际目前地球处于近日点，反而是北半球的冬季，地球并没有变得温暖，地球经过远日点，北半球反而是夏季。实际上，决定地球接受太阳光强度的是照射角度，这次是太阳内部的核聚变造成了自身的震动，使其照射地球的角度比往年小了0.00000001度，就这一千万分之一度的偏角，使得约一点五万亿公里之外的地球接受的能量大量减少，就造成了全国大范围降温，也造成了上海百年来的最低温。 多少年以前的小宁，正处于同一个近日点，北方的冬季，最冷能零下十八度，而上海一般最冷也就零下两三度。大学时代的小宁正在这个阳光角度最斜又最冷的时刻，忙着考自考，然后考研，同时还要应付王唐的纠缠。说是纠缠也不太恰当，这应该是小宁第一次真正的恋爱。虽然感觉那爱情总没那么投入，总没那么实在，可也是真的动了感情。至少有一些真感情。 王唐最喜欢她的身体。 千冢说，每一个恋爱，女孩的身体都是男孩最好的玩具。后来就变成相互的玩具。 小宁已经和王唐相处了近三个月，她看到王唐老想起二罗那色迷迷的贱样。 你好丰满，王唐指她的胸。他经常在没人的时候要抚摸。你把她们压那么扁，她们好可怜，他说。 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晚上她们会出来放松的。 他哈哈大笑。亲亲她挺大的小嘴，傻瓜一个。 她从他身上才明白。丰满的胸是男人喜欢的。二罗那种猥亵的眼光是因为只有欲望。有了爱就不同了，她期待着他对她身体的宠爱。但她不准他碰她小腹大腿那块。 有一天，她觉得有点放得开了，斗争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戴上了正常的胸罩。是王唐以释放她的天性为借口送她的。不是李汾绿那种贵的，是普通的，也要几块钱。 她又喜欢又难堪。喜欢的是他会很喜欢她这样，难堪的是胸前鼓鼓的让她不敢出门。 一下子，路上好多男人馋涎欲滴地看她的胸。她一下又觉得很屈辱。 她要到系里做点事，班长通知的，不知是要写什么材料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走向系主任办公室，她悄悄地走在走廊上，她更难堪，要见领导。而胸如小兔子般随着脚步跳动。她老感觉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在了她胸前两座柔软的小山上。进了办公室，主任和副主任都在。 主任看到她，热情地招呼，赵宁啊，进来进来！她走了过去，主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前一亮，却神色不变，笑道，赵宁今天很漂亮啊！ 她不好意思地说，哪、哪有…… 她明白他指什么，她有点自豪，但更多的还是难堪。她最想能淡然地哪怕卑微地面对一切。 这时副主任说，赵宁是越来越漂亮啊，一天比一天漂亮…… 她更不好意思了，说，王、王主任又、又开玩笑…… 在当官的面前，她的口吃会突然加重。每次去见这些官员们，她都难堪死。 主任让她等下，他找一份材料给她。她站一边等着，看着主任。主任比较大气的。主任找到了一份材料，递给她，说，先坐下看看。 主任伸着手，看着她。她接过了，看到主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副主任对面的桌子空着，她走过去。副主任抬头看着她，扫到了她的胸，脸色变了下。 她明白。副主任是个本分的老男人。是男人就会有想法。 材料上是一份征文，省 分卷阅读132 里搞的大学生院系印象大赛，系里想让她和另外几个有些文学才能的同学写。她答应了。 这时，古典文学老师那肥脸又进来了，此时他已经被朱书记提拔成了副书记，小宁仍然不理他，当然不会叫他陈书记，叫绿书记还差不多。肥脸看到了她，眼睛居然扫了下她的胸，又马上移开，一脸不自然。 小宁心道，那么猥琐，也是色鬼！男人都一个样！ 她向主任打个招呼轻轻地走了出去。又开心又难堪。 第二天她又穿上了紧身背心，把美好的她们压得扁扁的贴在胸前。小□□不舒服了，但她感觉却好多了。她宁愿被人看作飞机场，也不愿暴露在那种变态的眼光下。 她发现年轻女子对男人的吸引力似乎是毫无差别的，只要是男人，看到年轻的女人都会心有所动，而且直接表现在脸上，如果再加上点性感，所到之处，男人一片疯狂。 从小到大被各种男人骚扰，她奇怪自己又小又丑又土，怎么会吸引那些男人的，现在总算明白了。 第 90 章 当初小宁骂了那个数学系的帅哥之后，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她都装听不见。现在的感觉可比以前不知好多少倍。 虽然仍然大部分话都不敢说，但她明显感觉在好转。 因为，她越来越能笑得出来了。 愤怒给人生机。 而且王唐对她还算不错。毕竟是第一个认真地且大张旗鼓地追她的男生。 后来她听说那两人也要考研了，就是帅哥和他现女友。现在也是每天在阶梯教室坐到熄灯才回宿舍。 本来大家都不太和她说话，特别是关于那个帅哥的事，大家都知道她吃过亏，也没人愿和她提。汉口女在某天熄灯后故意说的。她心中还是震了震。但调整了一会也就释然。反正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看看挂在枕边的小八卦。它正闪着光。像宁儿调皮的眼睛。宁儿说的对。在时间面前，没有过不去的事。 千冢说，人生铁律之一又来了，人越忙越会给自己生事。因为各位看官肯定对小宁不满了，那么忙，那么有雄心壮志，大刀阔斧的依靠自己改变人生，却老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要知道，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能之一。人类个体如果太专注于一件事，会造成大脑局部过热，像机器和电脑长期过载运转会超负荷，机器和电脑就会坏掉。大脑轻易坏不了，累了它就要想办法旁逸斜出，让你去注意别的事情，给大脑降温，实际是休息调整。那么多青年人过劳死，实际就是没办法休息的结果，外界压力太大，大脑已经无法自我调节，于是身体的某部分衰竭。人体的存在状态是和高考一样，是木桶原理，总是最弱的那块在衡量人体的最终状态，某部分崩溃，就直接引起其他部分相继崩溃，则命则不存也。 小宁越忙越会有其他麻烦事出来也是同一个道理。一定要相信，人脑的潜能无比巨大。 小宁在图书馆翻看了不少自学考试的秘诀。她知道考试大纲最关键，题目一定是从大纲出的，重点是哪些是常考的点。她用心研究前面的考试大纲，仔细的地用心的琢磨，然后再结合配套的考卷，研究考试的重点。历年的考卷特别重要，因为是应试考试，就会有套路，出题人会不断重复某几个点。如果光看教材的话，自学考试这样的很难取得很好的分数，要结合考卷做两到三遍，然后把出错的题目和吃不准的题目反复训练，不要有夹生之处。她特意花了七块六毛钱买了一本自考的模拟试题，一定不能省这个钱，省了就要再花好几倍的钱报名重考。 然后她做好计划，按时间制定严格的进度表。小宁只要没课，就进各系的阶梯教室学习。她已经对各系的阶梯教室很熟悉。化学系的阶梯教室周三上午没人用，英语系的周四晚上可以自由进出，大教室周二上午周三下午和周五白天会有人上课。她基本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就开始看书了，周一三五的6点半早操，经常会查人，不能缺席，而且也是个锻炼，从教室去就行了。早饭是7点左右吃完，小跑过去，5分钟吃完，再走回来，也是个锻炼机会。再去自己的教室学习。午饭也是十几分钟吃完，散步几分钟，再去看书。晚上去阶梯教室，十一点熄灯，马上回去睡觉。中午太累的时候就趴桌上睡十几分钟。午休很重要，硬撑着的话，基本从下午到晚上都完蛋了，会学习效率很低。所以一旦感觉累，小宁马上休息，绝不硬撑。她晚上熄灯时基本是小跑回去，洗脸刷牙，经常来不及洗屁股洗脚，就那样轰然倒在床上，一分钟内进入最美的梦乡。 勤劳的人没失眠这回事。 宁儿插播：仅限青年。 真是不幸或者是幸运，人太忙也容易幸福，晚上每到接近十一点钟，想到又可以睡觉了，小宁都感觉巨大的幸福。太好了，又可以睡觉了。美丽的床床啊……又要一分钟内进入香甜的梦乡…… 晚上还是很冷，她穿着球鞋在阶梯教室呆到11点，经常冻得脚疼，她就去批发市场十八块买了双雪地鞋 分卷阅读133 ，样子很好看，高腰的，穿上好暖和。她再不用边跺脚边学习了。她又幸福了好久。 1月份，正是寒假前两天，小宁参加了六门自学考试。基本还不错，似乎感觉一切都容易，她从书上和报刊上学来的方法很管用，大部分题目她都会做。就是语言学概论有点难，感觉有些东西比较难理解。 王唐早回家了，说是家有事，小宁也没在意。没他在反而清净，少了一个和她捣乱的人。 第 91 章 放寒假了，小宁回姥姥家住了几天，就回了学校继续学习。 春节后。王唐似乎对她一下没了兴趣。 他开始发火，对小宁那么忙很不满。以前能老老实实地陪她学习，现在也不想陪了，自己去玩了。小宁找他，他就非常不耐烦。 小宁似乎明白了，觉得要发生什么了。 王唐冷了几天，有一天突然请她吃了一次饭，京酱肉丝和肉糜粉丝褒，小宁特别喜欢吃的。她实在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吃完了，王唐抱了抱她，然后就走了。 走前又是诡异地一笑。 之后，王唐再也没有出现在她身边过。 小宁突然间很失落，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男生突然消失了。她晚上看书也不能安心，不时出来到处看，能不能看到王唐。但总看不到。她心中空空的。 平时上课也不经常看到他。他不好好学习，经常逃课。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王唐在追另一个女生。他们一起从电影院出来。 她的心头如受重击。 又被抛弃了？ 也算了。她又经历了一个彻底未眠之后想明白了。王唐的离开带来的痛远不如那个帅哥。自己一开始就有保留，对王唐不相信，其实她从没喜欢过他，只是王唐一些看似真诚的举动感动了她。而且她的付出一直不多。也难怪王唐玩个小手段，把自己耍了一把。如果是那个帅哥像他那样对自己，怕自己早就沦陷了，肯定不顾一切地献身。 还好，还好。幸好没陷进去。 第二个晚上她就睡得挺好了。似乎心里真没怎么在乎过王唐。虽然心中也痛，但遗憾并不那么强。 但是小宁实际没想到，王唐的事件的后续远没那么简单。 之后，她似乎感觉周围不对。 陈晓琴告诉她说，那个黑丑的女生和王唐一起散布谣言。说她不正经，不知和几个男人睡过，数学系那个只是其中之一。 王唐则大说怎么占她便宜，说她不是处女之类，所以甩了她。 小宁如五雷轰顶。她见过不要脸的人，只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真的是利益越大，伤害越重。人的卑劣随着年龄也不断增长。王唐这样的人就是个典型。很多小人能为自己的一点点面子而毁掉别人的一生。 小宁越来越相信这一点。 她警告自己，一定相信自己的眼睛，小人绝对不深交，哪怕一生为敌也在所不惜。 刘杰英故意走到教室后面大喊。破鞋，破鞋…… 小宁装听不见。 心中却极其愤怒。 你惹我，你等着！ 小宁恶狠狠地对着西方文论说。 后来小宁想，幸好是冬天，不然夏天可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没占了大便宜。 但这次名声方面比三羔媳妇那时候还严重。 谎言重复一百遍就成了真理。 到处散布谣言，说得到了她身体。他一遍遍地撒谎，他居然当真的了。 小宁气得几乎要一头碰死。 她本来没吃大亏，现在被谣言搞得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想起二罗和棉花地，她明白了当时自己念叨的那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不能什么都没有。是来自电影上的一句话。 原来是男人眼中的贞洁。 现在虽然没失去，但在别人眼中已经失去。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办？这事没办法证明。 赶快嫁个男人证明？ 那不愚蠢吗。随便交出自己的一生？ 她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 去死！ 警察验尸。然后会有处女膜完整的结论。 她上初中时，西安的姐姐春花十九岁了，和外庄一个男的谈恋爱，实际是自由恋爱，当时农村叫“自谈”，大家说起来都一脸鄙夷，似乎“自谈”的都是流氓。西安爹不同意，要把她嫁给一个考上大学的张庄的男人。春花不愿意，西安爹硬定下了亲。那时农村父母订亲还是父母之命，不需要子女在场。春花要死要活的不同意。订亲的男方很快就知道了春花在自谈，要退婚，说不要不守妇道的破鞋，要黄花闺女才配上他们儿子。西安爹大怒，骂春花是贱货是婊子，伤风败俗丢祖宗的脸。西安娘性格本来弱，这时也不饶自己闺女，骂她丢人丢到家了。春花说她没有，她和那 分卷阅读134 个男友是干净的。西安娘就骂她，你去死！证明你是干净的！西安爹也让她去死。当晚，春花就上吊死了。西安爹就去告春花那男友，说是他强奸了女儿，女儿才死的。公安局的验尸结果是处女膜完整。这下还了春花和她男友的清白。但人已经死了。西安娘简直哭死，精神都不大正常了。 以死来证明清白，确实很悲壮。历史上有很这样的烈女故事。 但那还有意义吗？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想想这几个月来，某些时候她居然还爱上了这个无赖！她束手无策。宁儿说的对，想要的越多，痛就越深。 第 92 章 小宁不甘心这样被欺骗，也不愿就这样被毁了名声，她要找王唐说个明白。 晚上她看不下去书，去找王唐，王唐在自己教室，小宁把王唐叫出来。班里有十几个同学在。都看着他们俩。 班里一片死寂，只有交错纵横的眼光。 王唐像香港黑帮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歪着头迈着螃蟹步走出来。在小宁面前斜斜地一站，歪着脑袋轻蔑地说：有啥事，说吧！ 小宁说，你为什么那么对我？为那么败坏我的名声！ 王唐骂道，你有什么名声！女结巴一个！穷得衣服都没有，我可怜你才耍你开心一下！ 小宁头脑里如高压电流一样嗡嗡作响，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个流氓！ 王唐笑了，又骂道，看你，个子矮，没长相，没气质，特别是还结巴。天底下有几个女生结巴的？看你那窝囊的样子就讨厌。想嫁给我，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才考虑找你来耍耍！ 她崩溃了。只顾着流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己的第一次。自己第一次对等地付出真爱。第一次吻。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肆意抚摸自己的身体。 她想起坐在王唐的自行车后面去报名自考的那天，虽然她拒绝抱他的腰，但那是不好意思，当时她真以为嫁给眼前这个人应该会是幸福的一生。 但是，曾经真心要托付的人原来是这样。她真的崩溃。第一次真正的崩溃。以前再大的耻辱都没让她放弃努力的希望。以前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期待，死都没意义。现在，她真的想得到了。不但要爱情，还想要一个和爹娘不同的婚姻，神话中幸福和睦相敬如宾的婚姻。但看来，都错了。她一介平庸无能之辈，一个丑陋的女结巴，居然也掉进一个小人的阴谋里。 她想起了宁儿的话。更大的伤害果然来了。 她无心再看书，自己一个人坐在无人的小湖边大哭。 她哭到胸中抽痛，一呼吸都是满满的痛。痛到呼吸里，书上写的失恋的痛原来不是假的，她一直以为是夸张修辞。原来真实的痛是无法形容的。肉体的痛是实在的，精神的痛是绝望。有意义的痛也会让死有意义。以前的死是不知道死给谁看，所以没意义。现在，她想死给某个人某些人看。表达她的爱，她的恨，她的怨，她的绝望。 宁儿，你在哪里？ 她环顾四周，泪眼朦朦中，空无一人。 她不存在，她根本就不存在，你个神经病。她狠骂着，不注意猛地呼吸了一下，肺部的剧痛传来。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小时候溺水的感觉突然到来。 是不是命运要来了？来就来吧。她闭上了眼睛。在剧痛中一头扎进了水里。 等着警察来验尸吧，还我一个清白！ 似乎一下轻松了。冰冷的水包围了她。她像一条鱼潜进水中，又慢慢地浮上。她朦胧中觉得喝了好几口水。肺中的痛似乎没有了。她飘了上来。水似乎温暖起来。 她迷糊了好久好久。时间停止了还是飞速流逝？ 我死了吗？是不是地狱或者死亡后的世界就那么轻松？ 她舍不得睁开眼。或者不敢睁开眼。怕这解脱不是真的。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一下就看到了宁儿。 她还是仙子一般，带着她绝代的风华。她站在河边。她的脸毫无表情。没有笑也没有同情。她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漂到岸边，伸手要爬上来。宁儿还是毫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帮她，手脚都一动也不动，只把眼珠转下来看着她。 她艰难地爬上来。她浑身是水和泥，外表狼狈，心却不狼狈。她伸出满是泥的双手，去抚摸宁儿的脸。宁儿没有避开，任雪白的脸被小宁抹得又黑又臭，眼睛转都没转一下，就看着她。 你是不是真的？小宁像问她，又像在对自己说。 宁儿又毫无表情地看了她很久，才说：我什么都是。 小宁说：你今天为什么那么冷？ 宁儿像变成了一棵树，没有表情也一动不动，像刚才看着她跳水自杀一样。 好久，她才说：我说过，命运会等你。你只是走向它。我说过你会变成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小宁：什么意思？ 宁儿说：第一个意思是鱼不会淹 分卷阅读135 死。第二个意思是你不会淹死。第三个意思是鱼不想活就不用跳水，它就在水里。 她说话的时候除了嘴在动。其他部位都一动不动。 你不让我死，那我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是你自己不想死。这世界才刚刚对你有意义。我刚才说了，鱼不会淹死。 小宁又呆了：那、那…… 你又口吃了是吧？口吃就是你对这个世界最大的牵挂。真的没有牵挂，你就不会口吃。你的潜意识一直明白，只是你自己一直不明白。 小宁想起，在山东那个老师说过发生过很多例怪事，几个严重口吃者在生了绝症之后口吃突然之间就全没了。口吃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心理问题。和百分之一的大脑应激损伤。其中有一个人后来确认是误诊，口吃马上又回来了。真的是，他又有了太多想要的东西。 宁儿又说：你在想越来越大的东西。爱情是人类世界最奢侈也是宇宙间最多余的东西，你现在就瞄上了它。对于人类来说，爱情是最短暂的快感和最长久的痛。虽然无意义，但对于人类的当事人却是指数最高的痛。而且，今天只是开始。爱情还会来。它是你的命运。或者是命运必然的一部分。 小宁：那、那我怎么办…… 宁儿：对于男人和女人，爱情是一样的。婚姻才有些差别。爱情对谁都是毒瘾。它是物种延续本能附送的诱惑和痛。人类的欲望不灭，爱情之毒则永在。你不能回头也不必回头，你正走向世界，或者世界向你走来。你必须走。 小宁：我好像明白了。就是这次痛只是第一波。而我也不会再死。 宁儿不说话。小宁上去，伸手捧着她的脸，你能不能有点表情，别吓我好吗，好宁儿。 宁儿终于缓和了，眼睛中有了点以前的温柔。她叹了口气，说：我刚才不是我。 小宁奇怪地问：那是谁？ 以后的你。 第 93 章 女儿很喜欢一个年轻女歌手的歌。 本西。很可惜的女孩，很有才华，22岁就离世，与雷锋离世的年龄相同。都是非常年轻，都是在某方面很成功。 她却在圣诞节前夜自杀。第二天她的最后一张专辑发布。 还是孩子的年龄，满脸的幼稚，22岁自杀，这个年龄时小宁刚上大二。那要有多大的勇气和绝望才会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粉丝们却不答应，他们不接受这个事实，有人说多少年后她会醒来，有人说她去国外发展了，有人说她换了名字又整容重新出道了。有的说她是隐居了，和当年李小龙死后很多粉丝说李小龙上山修炼去了一样。结果几十年过去，李小龙仍然没有归来。 还有不少粉丝仔细分析那首歌的每一秒，用二分之一倍慢放，在1分13秒之后的十几秒间听到歌中有人在叫“开门”，意思是她是在录歌的时候就自杀，外面的人在叫她。 小宁也用这方法仔细听了一下，似乎真的有“开门”类似的音出来，但其实弦乐拉出的两个音符。乐声不是文字，随便你的感觉，可以幻成任何文字。那其实是二胡的声音，就两个音符，放慢了像一声叹息，但你听成本西，听成救命，听成吃饭，听成飞翔，都可以，根据人类意识的自我放大原理，想什么都会越听越像。女儿听了没说什么。 就此可见现在粉丝们的狂热，他们大部分是中小学生。一切都要牵强附会地让偶像完美无缺地活着。 小宁边听歌边说，人首先要活着，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先活着。人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痛苦，人生就是要经历一生的，经历就是痛苦和快乐两种，要有勇气面对一切，人生就是有痛苦才有快乐。苦难才是幸福的根本。 再者，从人类的时间来看，粉丝对偶像过于崇拜，实际是以别人的时候覆盖了自己的时间，就是把自己活成了别人。看似非常自我，后现代消费主义下的超级自我，实际却是不断地丧失自我。背后正是年轻人越来越严密地被资本所控制。粉丝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产业。 而且，人成了公众人物更容易为名所累，如果她是个普通人，可能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她那么年轻，却要承受从粉丝到媒体到资本家施加的巨大压力。名的背后是太大的利益，而且大多数只会让人活得很累，额外背上几百倍几千倍的负担。相对来说，做个平凡的人更容易幸福。 女儿只听着，不说话。小宁明白有些话女儿听不懂，不过没事，只要说，就一定有效果。不必现场有反应，时间到了自然发挥作用。听别人说话和看书一样，有用的到时候自然有用。 王唐又造谣以乱天下，毁小宁之声名。以致小宁也一度面临生死抉择。 小宁想想也理解他，他对小宁的恨实际源于付出那么多，居然没搞定一个没爹没娘穷困潦倒的女结巴！他的小人作风使得他编排谣言，从中获得虚幻的成功感，并让他自己相信他没吃亏。 这天下午，小宁边脑电波飞窜边在教室绝望地学习。 分卷阅读136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局面，她可没有赫拉克勒斯清理奥革阿斯牛棚的本事。 王唐却进来了，看到她，在黑板上乱写。一边嘀嘀咕咕，破鞋之类。 在黑板上写破鞋又画破鞋。 她气得要死，简直不能呼吸了。 她又脑袋一晕。 她看到前面的角落有一个东西。 她脑袋嗡嗡地一步一步走下去，拿起角落的扫帚，照王唐头上没头没脑地乱打。 王唐边骂边伸脚踢她。 小宁边躲边把扫帚把瞄准王唐的脑袋砸。至少砸中的七八下。 王唐猛扑上来，抱住她摔在地上。要骑她身上打她。 她两手架住王唐的胳膊，一边想起娘的话，又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和棉花地里的二罗同一个地方。这次她似乎清醒点，没全力咬，就是不放口。 王唐一想挣脱，小宁就加大力咬。王唐受不了，终于说让她放口。 生活委员正好进来了，赶快来劝架。刘杰英也进来了，却也假惺惺又笑嘻嘻的拉架。 小宁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哭着说，你、个无耻的东西，占、占了我什么便宜你你自己清楚！造谣你就赢了？你、你哪儿配得上我！ 王唐叫道，你个女结巴，你哪儿值得我看上！破鞋！ 生活委员赶紧拉住王唐，推到门外，你个男爷们，和一个女生打架，你好意思！ 王唐还要进来，生活委员说，你再进来我报系里，给你个处分！ 王唐不敢进了，但还嘴硬，是她打的我！这个暴力的乡下女结巴！ 小宁又要冲上去。生活委员拉住了她的胳膊。 生活委员又骂王唐说，你黑板上写的什么，你自己看，再进来你试试！说完了又对小宁说，算了，赵宁，系里知道了你们俩都处分，你就考不了研了。 小宁停住了。那么多人知道她要考研了。也是，她整天在教室背考研词汇，很多同学都看见了。 生活委员说，我们知道你是爱学习的好同学，别理他，他就是个小流氓！ 小宁委屈的泪又喷涌而出。 有愤怒就有生机。 大二的小宁要努力地为自己未来而不是名声战斗了。 她要清除。名声算个啥，娘的声名在姥姥那庄和奶奶那庄上早就一片狼藉。现在又落到她头上。她只要自己的成功，其他都不管。她要忍。不能忍就出手！ 第 94 章 就在此时，小宁大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寒假开学之后的一个月，自考成绩也出来了。 小宁的六门全部通过了！而且5门都在80分以上，绝对高分。这下小宁有了信心。 这六门中有一门有点麻烦，就是语言学概论，虽然通过了，但考了64分，离拿学位就差了可惜的一分，拿学位需要65分，小宁要考研，就必须要有学位，所以小宁还要再重考一次。 小宁觉得很可惜，如果不和那个帅哥有那些纠革，或者不和王唐那个流氓浪费那么多时间和感情，可能一下就通过了。 但是，她想起了宁儿的话，你避开就是避不开，在这儿是避不开就是避开。没有王唐也会有别的事干扰她，反正这门课注定了就是64分。 就64分吧，反正时间不可逆。 当一切既成事实就不再有如果。 这样想，心里也是安定了。 也好，正好再学一遍，反正多读书不亏。小宁对自己说。就是要再花20块钱报名。 同学们都知道了。这可是大事。从来没有人能一下考过那么多门。 他们知道小宁的目标是一年考过12门，更是惊为天人。 还有极少数人，知道小宁自考的目的是为了考研，对此则闭口不言了。 小宁几天前刚刚跳湖体验了下初春的湖水，真是有容乃大。 水乃至柔之物，与女性特色相应相合，为人类周遭最接近天道之物，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小宁脱胎换骨，从此珍惜生命，远离感情，好好拿本科学历，好好考研。 非争，争即不争，不争即争。且待彻悟之时，天下无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天命已知，故不必再争。天下之争皆为无我之景。 学得头昏脑胀的时候，小宁又在小湖边坐着放松下。 一道光闪过，如流星划破天际，好久不见的神仙又出现了。那是她小时的梦。 他又乘着光而来。 他没有说话，就远远地唱。 一时见凄凄惨惨风风雨雨 转眼成星辰满天艳阳照地 一生家奴贵贵贱贱 又得寿终正寝看遍斗转星移 得见黑白轮回阴阳时易 得见一步见楼一步见砾 分卷阅读137 又得见今天是喜明天是悲 再得见一壁到悲一壁到喜 喜喜生悲悲 悲悲生喜喜 都说是说了又说 还是你是你情我是我义 无处是理不必是理 都是你杂草乱云 万千生机 唱完。伸手做个V字，捋须上马，斜驰而去。 小宁大为惊奇，又乐得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第 95 章 和王唐打架之后，似乎又是谣言四起，不用说和王唐这个造谣大王有关。 以小宁现在的心智，应付口吃还无能为力，对这些成人世界才有的谣言和伤害更是无法应付。 小宁吃完午饭，一路感觉千夫所指，走回宿舍，一路昏天暗地的，在宿舍门外却听到舍友们也在议论她。 她还那么厉害！那么暴力！ 结巴得不简单！还要恋爱！ 她发情！伴随着哈哈大笑。居然是陈晓琴的声音。 前两个是李汾绿和汉口女。 她都不想进门了。 那个很少说话的韩欣蕊却说，也正常啦，都是大人了，恋爱也正常…… 小宁进去，舍友得一下安静了，装没事似的各做各的事去了。 小宁浑身乱抖。她放下碗，收拾下东西，就出去了。 一出门，眼泪就流了下来。 陈晓琴跟了出来。 走出楼，没人的路上，陈晓琴看着她说，别乱想，大家挺佩服你的。 小宁不说话。 陈晓琴挺真诚地说，你很内向，其实不必那么低看自己，你长得挺不错的，稍打扮下就好。你自考一下过了六门，我们都不也正眼看你了…… 小宁很意外，那么高不可攀的陈晓琴居然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者她在想办法弥补刚才在背后对她的恶意讽刺。 但陈晓琴这样的张扬之人，女中凤凰，鸡群之鹤，又何必在乎她的感觉？ 两人默默地向外走，陈晓琴突然说，说话上可能是你最大的压力，这个很简单，你越自信就会越好，越自卑就会越严重。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今天没事，我们聊聊如何？ 小宁呆住了。想不到看似只知道各种名牌衣服化妆品和男人有没有钱的陈晓琴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走到小山坡上的小亭子里坐下，周围没有人，一片榆树和松树，林间一片宁静。下面就是学生宿舍楼和教工宿舍楼，都像大坑里的积木。 小花就在山坡下的一个小洞里。 陈晓琴说，刚才的话是大家说着玩的，大家谁不说谁，正常的。别难过了。我们做个游戏，我会测字，你随便拿个词出来，拿个字也行，我测下。 小宁笑了，说，就我的名字吧，赵宁。 那你想测什么？ 测下我为什么一直那么惨。 陈晓琴伸出极纤长的手指，抚摸下小宁的脸，说，可怜的，多让人心疼！ 小宁笑了笑，握住了她漂亮的手。温暖又柔软。 测吧，小宁说。 陈晓琴说，赵宁，测字要看繁体的。她从小包里掏出一支眉笔，在石桌上很轻地写下两个字： 趙寧 这几个字分开你看，赵是走和肖，宁是宀心皿丁。赵的走和肖就走路和相似，赵的本义就是快走的意思，看上去你一定喜欢走路。 小宁心中一震，想不到陈晓琴还有这一手。她很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经常一走就是几个小时…… 陈晓琴一笑，你应该还很有韧性，这个一般人比不了。说着抽回了她的手，又接着说，你的宁就很麻烦了，宀心皿丁四个部分，宀是房屋，心是心脏，古人认为是思考的器官，皿是器皿的意思，装东西用的，丁本意是钉子，它就是“钉”的古字，又引申为强壮。宁的常用义虽然是安宁，但背后有很复杂的隐含之物，你很有思想，对外界的东西很有自己的看法，你全把它藏起来不说，你心慕安宁，却心怀某种强大的愿望，而且你性格不弱，不，你其实性格很强，就是那个钉子相对你的寓意。我以前说过，你可不简单，也绝不弱，这一测字你看出来了吧？ 小宁张口结舌，那、那我现在这样子的原因是什么？ 陈晓琴白嫩的手撑着下巴，把两个繁体字看了好半天。突然说，你看不到吗，你的名字共6个部件，一个和口有关的都没有！你缺乏一个出口，表达和交流都被封住了，这也是你那么有思想却全藏起来的原因！ 小宁又呆住了。 陈晓琴得意地哈哈大笑，佩服我吧，大作家？ 又伸手抚摸下小宁的脸，说，别当回事，你能克服的，你的那个宁可不简单，注定你能克服现在的困难，成大家！ 小宁说，这、那、那、怎么成？ 陈晓琴又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别傻了，口吃不算什么，放下就能一下突飞 分卷阅读138 猛进！ 小宁更震惊了，她居然还似乎对口吃很有研究！ 小宁一时间差点把陈晓琴当成另一个神奇的人。 陈晓琴又说，我一直佩服你，赵宁，第一年就发表那么多文章。我中学时作文也很好，但来高考没考好……说着她调皮地一笑，去恋爱了，校草，最帅的男生，结果耽误了学习，男生考上了，去了一个二本大学。我去复读，还挂念着那个男友，男友太帅，不可避免地被很多女生追，男友很快又找了一个，比我矮多了，和我分手了，还说和我一块有压力，气死我了。这对我打击很大，又没法专心学习，结果只考了教育学院，感觉很失败。我妈差点气死。 小宁说，实、实际也不错，怎么都、能找到快乐。比～如现、在很多人围着你转…… 陈晓琴又笑了，说，我那是自信了，也漂亮了。当年其实我也像你一样自卑，你想不到吧，我初中也像你一样有过口吃，我妈太急，整天说我，我很压抑，说话就有了点问题，但比较轻，从来没像你那么重过，但有心理问题，再加当时又瘦又小，不好看，当时身高才一米五多，就一个丑小鸭，整天自卑得要死。后来到了高中，我一下长到了一米七左右，我发现是个男人都对我馋涎欲滴，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好处，本来我结巴就很轻，自信一来，结巴就基本没有了，偶尔会有点心理障碍，但不在乎，一下就过去了。 小宁仔细听陈晓琴说话，她是偶尔有点心理预期，有时会在每句开始的时候重复第一个字，但很快，没有口吃的经历就不会注意到，她是典型的隐形口吃，她的自信的膨胀已经让其她越来越轻，几至于无了。 小宁很感激她陪她说了那么多话，专门来开导她。 就这样吧，慢慢来，反正比以前好很多了。口吃是一生的事业。山东那个口吃老师倒说得不错。精神问题好起来很慢。她对自己说。 小花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爬上小山坡，喵呜一声跳到她怀里。她抱住小花，脸贴着毛茸茸的猫脸，很温暖。 第 96 章 教授时代的小宁回忆起来，她的时间终结于评上教授。 从此，她的时间不再是人类社会的那个线性时间，成长和成功不再重要。她回到了中国古典的循环时间。或者老子的无时间。似乎西方的现代时间突然归零，开始了一个无意义的时间或无我的时间。 世间都是存在，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刍狗。人类都无意义，时间当然也无意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晚上，自考小宁出来放风，清醒下脑子。坐在水池边。远处的山黑黝黝的。 小湖对面有一个人不知在做什么。不时看下小宁这边。一会，听到猫的凄厉的叫声。 小宁很紧张。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转脸一看，是宁儿。 那人精神有问题。经常晚上虐猫。他的家庭不正常，父亲家暴，母亲歇斯底里。他对伤害既害怕又向往。一个偶然的机会学会了虐待动物来平衡内心的矛盾。 这人好坏。小宁说。 宁儿一笑，和人类猎杀动物取乐一个道理。同个生物圈内的生物的互相干涉。 宁儿看看小宁紧张的样子，说，看你那样儿，就让他走好了。 宁儿手一分，空气似乎水波般一漾。 那人似乎被透明的“气片”切身而过。表情木了一霎，缓缓倒下。倒下的同时也慢慢消失。 他死了吗？小宁问，你可不能杀人…… 宁儿笑道，看你紧张的，他没死，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比如一间宾馆里，一个大桥上，一个山顶上，某个厕所，某个高速公路上，或者某个商场的人群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啊，挥下手。 你是神吗？ 我不是神。 那、为什么和我、们一样。 总是问这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聪明点？那是你把我看成这样子，我才是这样。 切！不懂……刚才那一下那么厉害，像仙侠小说中的绝～顶高手一样。 没什么，你要是我这状态，就能很容易做到。就如……这么说吧，像你们搅动一下盆里的水。 那、那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灭掉我们？ 宇宙的生命不互相干涉。我是因为某一个时空线的智慧电波的激发才偶然感觉到了你。 互不干涉。 正因为在同一世界，人类才为互相干涉。而且必须干涉。 小宁在温暖的阶梯教室里小憩了一会，还有暖气。想起宁儿的话，对自己说。必须排除干涉！ 小宁数次当众发作骂人甚至打人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同学们的同情一下远离了她。与此同时，她的自信开始加速恢复。写作和学习上的成功不断给她提供复苏的养料。 自信恢复的前提，是对他人之善的放弃。 刘慈欣在《三体》中说： 分卷阅读139 失去人性，你将失去很多。失去兽性，你将失去一切。 人性，就是人类所说的善良而已。而兽性，是地球上物种的存在的残酷，或者可称为生的勇气。 自杀的人，兽性尽失，实则是把残存的最后的兽性给了自己。 灭掉自己，提前进入宇宙能量的轮回。 小宁似乎无数次地想过自杀，把兽性留给自己，她居然似是而非地执行过一次。但并非决意如此，而是要体验下某种感觉，召唤出某种潜能。 水中的她似乎仍然力图把应有的兽性留给别人。 从现在状态看，她似乎成功了。 她的兽性还在。 她仍然桀骜不驯地活着。 时间是个好东西。爱因斯坦晚年曾经说，时间可能不存在。时间是人类的创造。或者是人类的基础命名之一。从人类形成社会之如，人类的巫师就发明了“时间”来作为记录和衡量文明的标尺之一，年代过于久远，以致被当成了真理。实际上时间的存在没办法证明。时间本质上是宇宙万物的变化和运动。 但时间对于人类极其重要。像道德对于人类一样。像社会制度对于人类一样。那么多人，必须在社会制度和道德网络上有一个位置，才有可能有人类意义的未来。时间当然更基础，没有时间，人类从出生起就没了意义。说是没意义，实际是和猫狗树木一样，出现、存在与消失都没有了衡量的尺度，就无法在建构人类的价值。 就是这个在人类之外就毫无意义的时间，能让小宁遗忘屈辱和伤痛，不断地前行。时间也能让烁金之众口闭嘴。 时间淡漠一切。 小宁却常新。 常在。常行。 小宁的征文获奖了，二等奖。她从高中起就有的对圣马丁的特殊感觉，被她与学校联系在一起。感觉很不错。 圣马丁时间 每当我翻过学校中间的小山坡，俯视着前方的绿树掩映的一座座苏联式的教学楼，心中总会有史诗般的音乐响起——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这是一首伟大的叙事诗。一个民族的独立和殖民者的覆灭，一个第三世界国家崛起的第一步。 圣马丁的时间，是一个辉煌的历史时刻，是圣马丁带领军队横扫西班牙殖民者的铸就拉美解放的光辉一页。 圣马丁时间是他的军队翻越安第斯山的那一刻。 圣马丁时间代表着历史的一个划时代的节点。 圣马丁时间是卧薪尝胆之下的必然历史因果。 …… 学院的时间，是方窗红砖平顶的苏式教学楼，有着罗马和文艺复兴式建筑历史印迹。也是中苏友好的象征。圣马丁时间意味着长期奋斗下的成功。 …… 成功之后可能会转入低谷，进入波折的后圣马丁时间。 看吧，很多圣马丁式的成功都已是过往云烟。 圣马丁被祖国所弃、老无所依，中苏关系破裂、边境陈兵百万，都是一个时代的悲哀。那是后圣马丁的时间，一个历史的苍凉。 当前，中国的时间正缓缓到来，我们等待一个属于中国的圣马丁时间。 这个责任在我们身上。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我们会像圣马丁一样，创造一个中国的1819年，迎来中华民族的辉煌。那时，我们苏式教学楼可能成为历史，也可能成为废墟，我们、我们的学院和我们的祖国都面临一个全新的圣马丁时间。 …… 小宁给系里争光，系里和学院都做了通报表扬，和另一个获三等奖的同学一起。 系领导很高兴，奖励给她两百块钱，又在大会上表扬。学校里也奖励了一百块钱。省里面有个证书，然后奖金居然才一百块，还不如系里给的。 小宁疑惑，不知为啥省里那么小气。可能更重名吧。 这只是个小疑惑。反正这次是大高兴。一篇小文章赚了四百块钱，名誉上的好处更是不可估量。 第 97 章 小宁背书累了就看中西方的文学名著。 这天，小宁借到了《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很烫手的一本书。 她以前拒绝看，因为课上老师开玩笑说是西方的黄色小说，曾经被禁过很长时间。因为自考和考研都要看西方文论，发现它在世界文学史上挺重要，又需要看看这部小说。 看了之后却面临崩溃。这小说文笔和讲故事上都一般，其重点在于大写男女交合，这也是它有名的主要原因。比仆伽丘的《十日谈》多了太多细节，相比之下，《十日谈》只算是小黄段子的集合。 男女之间就那事吗？整本小说似乎除了男女之事就没别的了。整本书给人的感觉是男女的存在就为了上床。虽然孔子说食色性也，她懂，但她奇怪的是，做什么事都要到两腿间那肮脏的一块吗？ 她看过弗洛伊德。但她没 分卷阅读140 感觉。理论化的东西她不太能理解，缺乏经验则常常停留在表面，觉得那是精神病人的行为。精神病才整天想着男女之事。 小说是形象的，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人太肮脏了。 男女似乎真有要那事的。还有很多事她不敢想。 以前她喜欢的那个数学系帅哥，和那个女生也整天做这事吗？似乎听李汾绿说过他们在外面偷偷租房住。想想就心痛隐隐，遗恨悠悠。 她一连好多天好都回不过劲来。只觉得人世间一片灰暗。人，人类，原来只是动物一样。从未尝试过男女之事的她，感觉人世如此，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幸好她在全力准备自考和考研，这些东西还有个缓冲之地。但足以让她每天昏天暗地。 那么多的存在，是怎么来的？ 崩溃了好几天。茶饭不思。拼命地跑步。拼命地看书。都没用。摆脱不了。 她真后悔手贱借这本书来看。一辈子都不要碰才好！ 宁儿总会在水边出现。 宁儿，人就那么肮脏吗？ 这是正常的。你在农村不经常看到狗猫，还有驴，马，羊，猪，鸡，在配种吗？ 那是动物，是为了生小动物。 人也一样。都是那样的。 想想你是怎么来的？ 她又如受重击。 爹和娘虽然一直吵架打架，经常头破血流不共戴天，但有时候也会有短暂的亲密。 她借来人类学方面的书看了看。原来欲望是本能，是一种物竞天择的进化结果，性本能的直接动力是物种的繁衍。只是人类把它变成一种常态化的欲望，甚至变成商品化的消费行为，消费的就是本来是性本能的副产品，就那个性快感。人类文明的阴暗就是以这种方式产生的。对人类来说其实无足轻重的东西却被人类某些精英大肆夸张，形成全人类追逐的某种不必要的东西，这就是马克思说的异化。 虽然道理懂了，不谙男女之事的小宁还是难以释怀。昏天暗地了好多天。 水边的宁儿就会说，傻瓜，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人和动物没啥区别。一个是欲望，一个繁衍本能。看看你周围，全国，全世界，几十亿人就是这样产生的。再道貌岸然的人也会有男女之事。你好好看看。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反驳说，同性恋呢？宁儿也能说，同性恋在他们之间也是有男女角色的分别的。 好了，大学时代的宁儿说，乖乖地学习吧。， 有了如此可怕的“启蒙”之后，她开始注意室友的谈话。她发现自己的这方面太落后了，有的女生，像王怡和李汾绿，初中就已经有了男女之事。她想起小学的时候那个姐姐和她的弟弟之间的传闻。那才是小学生。她有点相信了。 真是人只看到自己想看的。宁儿没错。只有经历了才明白。不然宁儿说了也白说。那么多事，就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她却从没感觉到过。如同胡塞尔的现象学还原，不经过我的意识的东西就不存在。就是说，人类的存在，包括很多所谓的哲学家，都是唯心的！ 小宁这样的在平凡中痛苦的小结巴又算什么！ 上升到学问，小宁似乎就能思考了。从人类学来看，欲望和快感是造物主的设计。为了物种的繁衍，必须要两□□合；为了让促使两□□合频繁发生，增加种族繁衍的机率，于是进化出了性快感。人类之外的哺乳动物都有发情期，其他的昆虫及鱼类更是如此，定期发情。而人类进化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居然取消了发情期，随时可以有性快感，随时可以进行繁衍后代的行为。应该说，这也是地球上人类是最高级生物的表现之一。但，这种一年四季一天的任何时候都随时发情让小宁很难以接受。数学系那个帅哥和他不知第几任女友跑到文学系的阶梯教室来表演亲吻，怕实际就是在发情吧，如果在宿舍里，怕就要直接□□了…… 人类更“发达”的地方还在于，不但随时可以发情可以交合，而且把性快感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易每年带来大量的GDP，甚至色情业会成为某些国家或地区的支柱产业，如日本。□□易，就是物种□□行为中的单向收费。看谁在出卖□□的机会。女人可以，叫□□。男人也可以，叫面首，俗称鸭子。 总之，欲望让人类有了所谓的进化，让人类比其它碳基生物复杂，同时也比其它碳基生物“高等”。但它同样也让人类更堕落，人类有了太多的欲望，欲望又被加上太多利益化的附加物，吃饭，交友，出行，孝顺，善良，学习，帮助，都可以别有目的，远离了人类存在的本意。男女交合的商业化最典型，它使物种的繁衍直接变成了商业行为，并与道德结合，形成一种人类文明的虚伪式的禁欲与□□易怪圈。 想了很多。小宁长吐了一口气，感觉肺里像跑了三千米一样空荡又点舒适感。 且这样吧。管他王唐和谁□□，管那帅哥和谁□□，管他某谁和谁□□。都是命中注定。 反正都要变成痛。 还会痛上有痛。 分卷阅读141 无可逃避。 小宁又长吐了一口气。 第 98 章 小宁又因为西方的“黄色”巨著《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而翻看中国的“黄色”巨著《金瓶梅》，图书馆里有删节版。乍看上去，真的够“黄”，发现里面的淫荡女人喜欢叫男人“达达”，而且还是潘金莲在做男女之事的时候叫西门庆的，她觉得好恶心。 父亲在她家乡那儿叫大大，他们那儿方言，或者叫达达。按方言的读音，他们那块对父亲的称呼更接近“达达”。叫大大也好，就不像金瓶梅了。 西门庆是山东的。她的家乡也是山东口音。《金瓶梅》第一回中说：“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饶有几贯家资，年纪二十六七。这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 这段话把清河县归到了山东省东平府。实际是河北的清河，离山东临清20公里左右。但行政区划是人划的，20公里的范围完全可以是同一个地方。认真你就输了，她对自己说。地球本就一个毫无意义的行星，却被人类分成几百个国家，连年战争，岂不好笑。 年代过于久远，大学时代的小宁对《金瓶梅》的内容实际没太大感觉。小宁对古典式讲故事方式不太喜欢。只是对其中的西门庆被潘金莲之流称“达达”感觉非常碍眼。后来想想也罢了，古代青楼里的妓女对妓院女老板就是叫“妈妈”，虽然意义和今天不同，但也就那样吧。 父亲的称号在回忆和想象中变成“爹”，应该是从她高中开始写一些关于家乡的文章的时候开始的。她在想象中把“大大”改成叫爹，感觉“大大”似乎还有点亲切之意，而“爹”显得比较远，还有后爸的感觉，冰冷而生硬。“大大”是当面叫给疼爱自己的爸爸听的。《金瓶梅》中的“达达”的污秽的含义，是《金瓶梅》中一帮没廉耻的男女强加的，可以忽略。 她突然又想，金瓶梅，交配，达达，大大，老鸨，妈妈，称呼，口吃，实际都没有意义。都是一个词语，人类发明的词语，用来表达某种针对人类的某个相关事物的含义，如果心中无此指向，这些词就没有意义。 千冢说，实际上小宁作为一个女性，没意识到这种称呼与男权和父权之间的关系，背后人类社会建立的权力和等级。以后她就慢慢明白了。 小宁从文学史了解到，中国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也和西方的差不多命运，都是禁书，明朝万历年间出现的小说，被禁了几百年，结构和叙事方式却直接影响了另一部巨著《红楼梦》。但其内容却不尽“向上”，总体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相似之处在于以快感展示为中心，大写交配行为，且乐此不疲。差别当然也很大，和中西文化差异直接相关。《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有个最大的正当理由，是寻找正常人性，强调性权利的不可剥夺，还要强调与现代人的自由与爱情相合。《金瓶梅》则是典型的诲淫，和明朝的淫风相应，是在欣赏交配行为及其快感，批判性并不强。但在文学叙事上的影响是划时代的。此时，贾作家的《废都》正风靡全国，还模仿《金瓶梅》的删节本各种加框，还注上“此处作者删除XX字”，十足搞笑。 多少年以后，教授时代的小宁仍然坚持自己当时对《废都》的态度，从21世纪20年代看来，废都就是贾某人的凡尔赛文，炫耀的是性和名利，十足恶心，文学价值极低，各方面来说对当代文学都没有什么贡献，倒是自删黄色段子又加框是一个20世90年代的凡尔赛式的“创举”。《金瓶梅》只一个叙事上的变革就已经足以名垂文学史。 当然《金瓶梅》里的欲望描写更本能化。这点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相似，似乎男女之间除了吃就是肉欲。小宁又承受了道德观上的巨大冲击。虽然她从小就从二罗大良之类农村男人那儿知道男人的作风，还经历了王唐刘杰英这样的男小人，男人确实是黄到无底线，但落实到文学作品中，还是打击太大。 成人世界很可怕，爱咋的就咋的吧。 世界很大。世界没希望。 小宁叹口气，心头像扎了一大丛刺。 第 99 章 小宁和女儿每天的生活都很快乐。 21世纪的第二十一年元旦前后，上海百年不遇地寒冷，又适逢元旦，引起了巨大的不便，只很多水管爆裂就足以让上海市民们头痛的了。重点是这动辄零下七八度的天气已经延续了近十天，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全国都是如此，普遍比往年至少低了10度。 对此有各种猜测。 小宁想象的是，太阳打了喷嚏。某人曾说是太阳自身的异常活动造成了一千万分之一的偏角，使得达到地球的热量减少了那么一点点，结果地球大幅度降温。这很有道理。 天气奇冷对小宁的直接影响就是，睡觉起不来。但天再冷都影响不了人类的程式化活动。比如上班，比如上学。女儿必须6点2 分卷阅读142 0分起来，一出房间门，女儿就叫道： 今天好冷！ 多穿点衣服，今年太反常了。小宁看女儿怎么都开心得要命，很是满意。 你说这是为什么，这老天！ 太阳打了一个喷嚏。 又来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你会不会说别的话了？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这下知道地球在太阳面前的渺小了吧？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太阳随便一抖，我们的地球就眨眼间冰封雪飘，只上海就每天冻死十几万只流浪猫和几百万棵植物。很多老人因为气候不适应而去世。也不断有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因为过于寒冷引发心梗死掉。疲劳加寒冷，很伤人…… 女儿说，呃～ 吃完了早饭，赶快出门，就要跨过黄浦江。 各位游客，请往前方看，前方是世界最长的双层斜拉桥，上海闵浦大桥。请往左方或右方看，那就是著名的上海黄浦江，形成于几千年以前，宋朝之后才形成江东这一大块，现在叫浦东…… 女儿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小宁开心得要死，please be normal a little…… 这一大块农田挺好看，居高临下，白墙黑瓦，稻田笼雾，脆阳冰渣……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好吧，换个话题，昨天你老师表扬你了吗？ 没有。 批评你了吗 没有。 看来你又很老实，做乖乖女了是吧 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切，我看你戴上了围脖，很暖和吧？ 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你还会不会说别的话？ 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好吧。今天我们要去开家长会，说要让你们做项目，争取拿个奖。 呃～ 你要做个机器人项目吗？容易拿奖。 反正我是不会做理科项目的。 文科项目你比较擅长，但不容易拿奖，现在是利益化时代，没好处就不给。就是说贡献不大，是社会认为文科贡献不大。因为文科挣钱没理科多…… 我不管。钱多怎么啦，该死一样死…… 呃～，好吧 小宁偷笑，女儿学到了她的风格。能看淡就好。 女儿的一个同班女同学刚刚因为一场小感冒引发心肌炎去世，女儿去了追悼会。 班主任征求同学意愿时，一共十一个学生愿意去追悼会，全是女生，男生没一个。所以，男人在上海竞争力越来越低，就是情商太低。女儿去了之后，班主任对小宁大夸女儿懂事，一定是书香门弟出来的孩子。其实，那天小宁就看到女儿的眼睛都哭肿了。 很好，比你娘强多了，她心里说。 你娘到读博士的时候都不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你真是长进了。小宁对女儿说。 女儿切了一声，你那啥时代。 博士时代……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女儿走了，家里清净了，一般要到晚上才回家。小宁白天就有课上课，没课在家处理各种事务，累了就玩就睡觉，很自在。平时晚上9点左右接女儿回家。 周末女儿回家早，不用上晚自习，5点就能回到家。一到家就是各种撸猫，大喊大叫，植物，过来！植物，你好肥哦！植物，告诉你个秘密，你其实是一棵草…… 吃了饭，她洗好碗收拾好，发现女儿的门关上了。女儿学习不关门的。她就嫌闷，宁愿被吵也不想关门。 她推门进去，好温暖。原来女儿开了空调。 噫，居然会开空调了～小宁故作夸张地说。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吗？女儿斜着眼看她娘。 你还会说别的吗？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好吧，你赢了。 女儿突然抖了一抖，好冷哦，啥时候能升温…… 太阳打了一个喷嚏，有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偏角…… 又来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这是目前来说最科学的解释。太阳送来的短波辐射大大减少，地球就没有那么多的长波辐射来保暖，只能冷了…… 好吧，你还能正常一点…… 你娘当年地理可是整本书都背下来，而且会学以致用……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第 100 章 天越来越温暖了。穿得越少，心情越好。寒风吹得脸疼，胳膊倦不过弯来的感觉实在不好。 下午的阳光照过来，更温暖。小宁在教室里紧张地准备背另外三门自考。她打算第一季度考过英语、古代史二和西方文论。语言学概论还要再看一看，只差了一分就达到学位线，很亏，要趁热打铁再考一次，不过语言学真的好难，语 分卷阅读143 音语义词汇分级真的不好掌握。 她在自己的教室看书，仍然是以前的习惯，晚上才去大阶梯教室。 接受美学。作者已死。有读者的存在作品才有意义。好深奥。不过很让人脑洞大开。越学得深，自我反思和解构的能力越强。 正背得心旷神怡，王唐却拉着一个女生进来了。那女生一听说话就是南方口音，平舌翘舌前后鼻音统统不分。小宁听人说过，是英语系的。就王唐那德性，新找女友的事早宣传得全校皆知。 看那女生的样子，小宁相信自己在气质外表上绝对强过她。不过比她稍高了一点，整体上一看就是那种不善之人，眼露凶光，充满小市民的俗气，结婚后会是个善于御夫的悍妇。反正即使成了，王唐也没好果子吃。小宁偷笑了。 王唐应该又下了很大功夫。但似乎和对小宁一样，没占了多大便宜。小宁看王唐故意用手去女生的腿，做给小宁看的，女生就浑身乱扭，不准他摸。 小宁装看不见。她想起了刚看那本世界著名黄书，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班级里其实有不少人。大家刚上完课不久，下面没课了。王唐没上课，又逃课了，等课完了却带着所谓的女友来教室招摇。大家都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看大家的反应，王唐就是个自作孽的货。 这个小人，整天就是骗别人再骗自己。小宁哼了一声，继续背萨特罗兰巴特伽达默尔姚斯。 班里人越来越少了，还有五六个人，班长和副班长在讨论什么事情，还没走。 小宁正念念有词，却见王唐脸往她的方向侧了下，黑黑的嘴抛过来两个字，破鞋！ 那女生马上回头看了她一眼。脸带嘲讽。 小宁火又上来了。 老娘不惹你，你还故意来惹老娘！作死！ 说时迟，那时快。某宁腾地站起来，拿起那本厚厚的英汉双解大词典，眼露凶光，一步步地走到王唐身后，举起词典，狠狠在砸在王唐头上。 王唐大叫一声，跳起来和小宁扭打在一起。班级里一片烟尘腾起。桌椅稀里哗啦倒了一片。 班长赶紧过来，拉开他们，又训王唐，你快出去，去哪儿不行，偏来这显摆！ 王唐骂了句，你个贱货，破鞋！ 小宁又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去就踹他。 班长赶紧推王唐走，笑骂道，你小子后宫三千，还到这儿来摆阔，丢人还丢不够！ 实际班长在笑王唐整天在班里吹牛多少多少女生追他。别忘了班长是女生，王唐不敢乱动。 副班长也姓赵，赵前，身高一米八多，绝对一表人才，追他的女生一大堆，他都不理。据王怡和陈晓琴她们说，副班长其实很有心机，他家境不太好，他在等一个最合适的女生。在此之前，他要洁身自好。 小宁当然知道，自己和副班长这样的八辈子也没什么缘分。后来小宁和他还有交集，当然无关情感。 长得帅的男人其实和长得漂亮的女人想法差不多。 要尽可能地把身体的优势利益最大化。 赵前也走上来，骂王唐，你个混蛋，赶快滚！又想要处分了！ 王唐骂道，这个婊子，她先砸我！ 小宁又冲上去，一脚踹王唐屁股上。却被班长拉住了，踹得不重。 王唐也冲过来要打小宁。 那女友总算缓过神来，说了句，你怎么打人呢！ 小宁怒道，你、给我闭、嘴！ 副班长手一挥就推开了王唐，半逗半骂地说，你个混混，活腻了，不要再惹事了，老实一点你能死！又小声在王唐耳边说，赵宁可是系领导那儿的红人，她得多少奖了？你算个鸟！告到系里你肯定占不了便宜！没你好果子吃！说完，副班长把王唐使劲往门外一推，嘴里说，快滚！再来找事就到系主任那儿去报到！ 王唐哼了一声，带着他尴尬在一旁的准女友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女友最后瞪了小宁一眼。小宁脖子一挺，哼了一声。心道： 你个贱货，明知道王唐来这教室是做什么，还跟着来，不是没教养就是蠢才！ 副班长和班长都来安慰她。她流着泪点点头。 她看着窗外，王唐带着准女友正沿着花园的篱笆往南走，那女友在激烈地说着什么，王唐不时用手摸着被她用英汉词典砸到的那一块，那儿一定起了一个大包。小宁下了狠手。 你惹我，你活该！ 小宁眼中含着愤怒的泪恶狠狠地说。 第 101 章 苍蝇是什么？它是一个词，一个人类的命名。一个害虫，相对人类的害虫，因为它与人类抢食，且传播人类定义的“病毒”给人类。实际上，苍蝇也是只是宇宙一个小小的存在。也是一个生命体。 它的存在本与人类没有关系，但由于人类自我中心，一克重的苍蝇与人类争食，就造成了人类大量捕杀苍蝇。 但在另一种情况下 分卷阅读144 ，苍蝇会成“好人”，像青蛙这个词一样成益虫的代表。开国少将王扶之，抗美援朝时是师长，在一次战斗中被埋于掩体之下，是两只苍蝇指引了他的位置，战士们才将他救出，他从此一生不打苍蝇，任其吃自己的食物，任其传播病毒。似乎也没传染上什么。就是说，对于一般来说那种让人恶心的嗡嗡声在他耳中是动听的恩人之乐。 大学时代的小宁初步明白了命名的可怕。 一个人如果被命名为小人，基本就和苍蝇一样，有人类不可原谅之处。王唐是混混小人。人类的规则在他眼中全不是事，只要能获得一点点小利益，哪怕只是嘴上的一点点快感，他也会毫不犹豫撒谎造谣，并搞得天下皆知。王唐要做的事，就是要把她命名为“破鞋”。这样她处于道德低位，活着就没了意义。 小宁气得要死。还真的因为他去体验了一次跳湖。 其实不是为了王唐，而是为自己的名声。 她能明白一些娘离开她时候的想法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如何敢再带着一个女儿去受苦？问题在于这苦不是说努力干活就能解决的，而是到哪儿都被人否定，娘几次离家出走，其实是和其他男人私奔，庄里就已经不把她当好人看了，娘就已经被命名为不洁和娼妇，是道德上的“苍蝇”。人类见了只管拍死就成，不用负任何责任。娘已经十几年杳无音信，被以□□之名打死于某个乡间里巷很有可能。命名的可怕就在这儿。 千冢说，其实社会主义中国在西方世界被妖魔化也这种命名的结果。解释的可能万万千，就是你不能有一点好。 她大一就看过了老子的《道德经》，但到现在她才明白了一些《道德经》开篇12个字的意思。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命名就是扭曲。如果与人类偏执的“道德”相合，就会有惨重的后果。 小宁在冰冷的水中时，就是一个被命名的祭品。 小宁想想真不值。那么一个小人，我小宁一个堂堂正正努力学习的90年代的大学生，居然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是的，我的未来一片光明！ 从自考的情况看，考研其实并不难，考研的科目少多了，除了政治和英语就是三门课目，考的课程和自考是完全重复的，她考过去基本没问题。尽管她不敢保证准过，但也至少□□成的把握。她只需要像现在一样努力就成了。 一个小人哪值得自己如此作践自己！ 努力！一切靠自己！ 名可名，非常名！ 她对自己说。 每一个栖息地。 一次又一次重新充满力量。 第 102 章 小宁吃完午饭，精神不好，准备睡一会。回到宿舍，王怡告诉她，不要对男人客气，又说，我们都知道你在教室砸王唐，很解气，那个没成色的小流氓，有啥资格追我们438宿舍的大作家！ 王怡说着捂着嘴笑起了。小宁也笑了，她第一次看到王怡如此妩媚的样子。王怡一向冷酷，像只名贵的波斯猫。 王怡说，那王唐原来和宿舍打赌，说是三个月就能追上她。 她挺受打击的。王唐拼命造谣得到了她，也是想挽回面子。但似乎没几个人真相信。但大家又都不约而同地给她泼脏水倒是一致的。 千冢语，人性铁律之一，任何诽闻都没有赢家。都是被乌合之众嘲弄打击的对象。我们每个人都乌合之众的一员。 但想想两人的交往，很多时候他似乎是真心的。尽管后来分手了，他也骂过她，但恋爱时确实对自己很好。 或者是她就没经历过别人对她好，没法分辨爱情的真假。 且就这样吧。 我让你仰视也不见。 后来她才明白。男人对女人好的时候，是欲望驱使。没有真爱也可能会对女人很好，得到了就会迅速撤离。 她想了想，王唐很多地方像三羔，长相都有点像，小眼睛。 她突然想起一开始时王唐的可疑。 吃饭那次她感动得要流泪，他却露出狡黠的笑。她想想，那眼神很像小学时的校长儿子。 她提醒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还特别记下来： 一定要小心男人的小恩小惠！不能那么没成色，几包零食几次廉价饭就以为遇上了真爱！ 她开始想念三羔。 她又回到了姥姥家。 三羔在地里干活，她打了个招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三羔明显也不敢多和她说话。 她可今非昔比了。 她听姥姥说，三羔在相亲，家穷，老说不成。 小宁心中咯噔一下。 想想也不可能，自己现在的状态，与三羔可能今生再难有交集。最多不过是一年一两次回家时见一面，那也只有最浅最浅的寒暄。 从梦中醒来，小宁想起三羔在相亲的话实际是姥姥在寒假中说的，与三羔的相见也是 分卷阅读145 在寒假中。 寒假中她实际过得急匆匆，和前两个假期一样，都是匆忙而行，因为她心在学校。特别是要考自考和考研之后，更是忙，在家总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何况姥姥家那边的人她都不熟，就和姥姥过两天说说话就成了。 即使在姥姥家的几天，小宁也不会再去用全部剩余时间去抓蜐蝲猴或给炮仗传捻子。而是大部分时间用来看书和写作。写作是名利双收的，她可不傻。农村里的那些体力活都效益太低，对于她这样的状态，再去做农活挣钱就是不聪明。 生活必须要有的，她才思枯竭的时候还是会去下，抓几个蜐蝲猴，摘点菜，到集上去卖一下，体验下生活。给炮仗传捻子的时候，也会听到不少趣闻。这都是生活。 当她这样想时，感觉她与家乡的关系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一切都变成了她潜在的素材。或者用她们的学术语言，家乡变成了风景。风景常常是工具。 也无所谓，道也是把万物当平等之物的。风景也好。 她又想起，她从8岁离开奶奶家，已经十五年了，奶奶和爷爷从未过问过她，爹也没再来看过她，娘也没出现过。奶奶一族彻底把她忘了。印象中，瘦瘦高高的奶奶就那样一直阴骛地坐着，很少对她笑过。笑当然会笑，但不是对小宁。 小宁还只是上一般的大学，还是专科。他们觉得不会有什么出息，回来当个老师，连工资都没得发，当然不会关心她。 奶奶家的堂屋永远充满了香味，很香，香到腻。堂屋正中的桌上摆着巨大的木雕观音，比八岁的小宁小不哪去。巨大的铜香炉里一直有香点着。 奶奶是个善人，整天说与人为善，因果报应，看到乞丐一定会给点吃的。看到谁家猫来偷吃也绝不去打，而是轻声地赶走，时不时还会放点剩饭在门口让猫吃。 奶奶还有个小收音机，会放一些舒缓的音乐。小宁的感觉是有一种宁静。但有时又感觉有点好笑。 奶奶如此向佛，真不知爷爷和爹的暴戾之气从哪儿来的。娘出走后，奶奶是最坚决地不养小宁的人。小宁没问过为什么。小时候不敢问，长大了不想问。 小宁想起来就觉得很讽刺。观音只是施善给猫狗和乞丐的吗？她一辈子都没原谅奶奶。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来，奶奶供奉的观音手里拿的不是玉净瓶，而是一个小孩子。那是送子观音。 奶奶就生了爹一个独子，然后爹生了两个女儿。观音也给了奶奶开了一个一辈子的玩笑。 奶奶一辈子的香火，换来了家破人亡。实际怪不得观音，是奶奶自己作的。观音什么都不用看，奶奶就把什么都作没了。平时装善人，却连自己的孙女都不容。 说小宁是野种只是借口。从小到大，庄上的人看到小宁，都说，看那宽下巴，就是亲生的。爹的脸型太有特点了。方圆十几里那种宽下颌都没几个人有，就她爹和她爷爷。 第 103 章 会唱歌的猫 我家有两只猫，一只是白猫，另一只也是白猫。 不，我家有两只猫，一只是黑猫，另一只也是黑猫。 不不，中了鲁迅的毒了。我家没枣树。住在六楼，连一小块地都没有，都是国家的。 我姥姥家有枣树。但我姥姥家不止两棵枣树，所以就至少要说三次枣树。 如果鲁迅住在我姥姥家，那个《秋夜》的画风就会变成这样： 我家的后园有几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还有一棵或两棵，仍然是枣树。我家全是枣树…… 再来…… 我家有两只猫，一只是黄猫，另一只也是黄猫。 你家到底有几只猫？千冢问。 这话只能千冢来问，千冢是凡人，大部分事情，小宁不说我就不可能知道，她撒谎我也很难判断。就像这，如果她家就没猫，却说养了几只猫，如果我没去过她家，或者即使去了她但猫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说是非要由千冢来问，是因为还有另一个人可能问这个问题，就是宁儿。但宁儿这个神奇的存在什么都知道，她不但是小宁肚子里的蛔虫，而且居然知道小宁的前世今生，似乎还会乾坤大挪移，有时还说些地球上不存在的话。这本事我可没有。所以宁儿就不必问小宁家有几只猫只能我问。 养过好几只。小宁很狡黠地说。 千冢不得不说，小宁年龄越大越狡猾了。 其实小宁想讲的故事，是她家有只会唱歌的猫。 每当小宁和女儿睡觉了，大黄猫就会站在楼梯上唱歌。 ～喵～呜～（平声），喵～呜～（上挑），喵～呜～（下滑），然后是花腔，喵～呜～熬……，喵～呜～藕，喵～呜～喛—— 然后是各主题随意重复。 它是喵星语，翻译过来就是： 天地昏黄兮，奴全睡， 吾皇寂寥兮，无人陪。 日兮月兮，当其出兮， 分卷阅读146 不见白妃； 懒兮惰兮，众奴归兮， 中堂罚跪 …… 它的引吭高歌常使小宁从梦中醒来。等它唱累了，就又睡过去了。 有时它唱到兴尽，就会跳小宁床上去睡觉。 女儿给它起名叫帕瓦罗猫。 小宁高兴得哈哈大笑。 陈文的男友家有一只猫，也是黄色的。 小宁只看了一眼，它就逃了，可能是很怕那么多生人来。 小宁是跟陈文去她男友家开生日会。男友马军成是市里的，父亲做生意，母亲不工作。陈文经常去男友家。不少同学在，很多她不认识。有的是她的大学同学，有的是她的中学同学，还有小学同学，年龄看着差不多，却各属于不同的群体。她准备了一本书作为礼物，余秋雨的散文。当时余秋雨正火遍全国，同时一大帮人在骂余秋雨媚俗。这本书是她在学校读书征文获得的奖品。 有一个男人很注意小宁，故意往小宁身边靠，找小宁说话。小宁好紧张，她很怕生人和她说话。老实说，她来一个是陈文的面子，一个是她想逼自己出来见见世面，一个人老窝着不行。 听那男人自说自话似的自我介绍，他是陈文的初中同学，早就进工厂做了工人。年龄要大她一点，他很早进入社会，抽着烟，显得更大。一走过就满是烟味。 小宁就穿着平时那件25元的外套，陈文送的长裤和小皮鞋。她还没舍得买属于自己的长裤和皮鞋。她一身黑灰，反而显得亭亭玉立，且很像职场女性。 那男人一会看不到小宁就到处找，小宁有点高兴，但她不想和他有进一步交往。他们差别太大了，小宁绝不会满足现在的状态，以后至少是硕士，怎么会和一个高中毕业生一起呢？而且这人面相不太善，又胸无大志，小宁不想有交集。 生日歌喝完，陈文切了大蛋糕，每人分了一小块，各自找个角落，和自己熟悉的人吃着。小宁看着新奇又羡慕，她长这么大，从没过过生日。也没人提过她的生日。她的具体出生年月都没人说得清楚了。档案上的出生年月是随便编的。没过过生日也没事，她家乡块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五十六十才会过一下。 没熟悉的人，陈文也不可能陪她。她就躲在客厅门外阳台的一大盆绿萝后面吃。真的很好吃，她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奶油大蛋糕，白色的奶油好甜，混着蛋糕底，真好吃，她恨不得把盘子都吃了。幸好旁边没人，看不到她馋样。 那人却跟了过来。看着她，原来你在这儿！ 小宁笑了笑，装着淑女的样子，用小勺子挑起指尖那大一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她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场景。《金锁记》之长安相亲。 她怯怯地褪去了苹果绿鸵鸟毛斗篷,低头端坐,拈了一只杏仁,每隔两分钟轻轻啃去了十分之一。 他靠近她，一阵干硬的烟味笼罩了她，她好厌烦，觉得他破坏了蛋糕美好的味道。 他柔声说，唉，做我女朋友好不？ 小宁一惊，心道这人好直接。也难怪，很多小说里都有这样直来直去的男人。 她摇摇头，没说话。 他说，你放心，赵同学，咱家庭钱不多，就是有人，有啥事，□□白道都不会被人欺负…… 小宁心道，还当自己是大侠了。估计看香□□帮片看多了。 她笑了笑，继续吃。 那男人又说，咱们开始处处怎么样？看看咱哥们心诚不。 她又一惊，差点被奶油呛着。她停了一会，说：我、有男友。 那男人明显很失望，却又说，没事，咱们交个朋友，需要帮助了找我。我电话给你，3570318，哥们哪儿都有人，尽管找。 小宁应了下，接过那人写的纸条，塞在了外套衣兜里。 那男人走开了，小宁走进客厅，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安全。 她想找那只黄猫。但找不到。有一个房间一直关着，应该马军成的父母的房间，估计黄猫躲在那里面。她感觉黄猫性格很像自己。看到人就想藏起来。 她四下看了看，陈文在男友房间里，马军成也在，大家椅子上床上坐了一大片。房间里贴了壁纸，那时的房间基本不装修，这样一贴，就显得很有档次。墙上挂着拳手手套和史泰龙的肌肉秀。果然是训练过的小混混，小宁心道，对陈文的担忧更重了一分。 大家都在说话，小宁悄悄在陈文的身后坐下了。背后就是镜子。小宁看着自己，一个苗条的小美女，扎着马尾，很秀气。她看着自己，好开心。 原来在人群中躲着也有好处，我欣赏我自己。她对自己说。她似乎开始意识到在群体中也能得到某种快乐。不用说话，且去感觉那种群体营造的快乐气氛就好。 此时大家在讨论人生无常。 一个戴眼睛的清秀男生正说着，那车一下撞过来，把他撞倒，又从头上碾过去，头只还剩一半，才20岁……关键是交警判他全责，司机一分钱都 分卷阅读147 不赔…… 其他人发出惊呼，好恐怖！好惨！ 小宁却看到了男生修长的手指，那手正拿着一把仿真□□，看上去很诱惑。 一个女生接着讲，我的同学也死两三个了，一个同学夏天时去游泳，在河里淹死了，同学们去家里看望，他父母哭得好惨。 小宁回家时也听姥姥说，有一个小学同学也生病死了，在农村里，以为是感冒，都没查出什么病就死了。拉回家当天就埋了。年轻人不宜久放 ，也不能像老人去世那样大张旗鼓地发丧。 陈文却说，小学同学有一个在初中毕业后接班进了沛县的矿，钱很多，很风光了一段时间，一次下矿时，矿下出事，闷在下面了。到现在也没弄出来。矿领导给了三千块钱，还让他父母不要说出去。同学都不敢去看他父母，他妈看到同学去就要哭晕过去。 马军成说，你们也是去刺激人家，人家孩子没了，你们还在，这不是故意让人家难受吗？又说，这边矿更大，事故也不少，基本都不报。一个哥们在钢厂，掉炼铁炉里，一点渣都没剩…… 小宁一听，浑身一紧，想想那种瞬间成灰的灼热，心中好怕。似乎庆幸自己不用接近那些可怕的东西。 一个胖男生说，我们高中同学死得才冤，没考上大学，找关系上了技校，学电工的时候不带手套，徒手操作，心大的要命，知道摸单股线没事，就炫耀自己比别人胆大。没想到另一个同学在旁边，摸到了另一股线，两人屁股一碰，电通了，他当时被打飞了，本来电压不很高，飞了也就摔一下，但地上有个架子，没焊好，几个钢脚朝天，他直摔上去，身上扎了几个窟窿，几十秒就没气了…… 马军成哈哈大笑，屁股一碰，真形象！ 其他几个人也笑了。 小宁听得浑身好痛。身体被穿过，活生生地，那是怎样的痛苦！小宁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却偏偏要想象那个可怕的场景。小宁不敢听了，走出去客厅。 那个男人还在沙发上坐着抽烟。小宁不想靠近他，就到阳台上去看外面。那男人看她一眼，没说什么。陈文男友家在五楼，能看得很远。小宁往下看就觉得两腿发抖。遥远的前面是个煤场，很多车在里面开来开去的。 小宁听到客厅里的陈文的声音：小军，你咋一个人坐着？又看上谁了？ 那个男人低声说，看上啥用。她好可怕！ 陈文说，谁呀？ 没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估计指了下她。 陈文小声说，为什么，她很内向的。 那人说，她说话像个女杀手！ 声音虽然不大，但没什么人，周围也安静，小宁听得很清楚。 小宁听到后，偷偷地笑了。她只是在避免结巴而已。又怕表情僵硬让人难堪，只好尽量面无表情。 下午，小宁和陈文一块回学院。临出门前，那只肥肥的黄猫却出来了，看着小宁，非常奇怪地叫了一声：喵呜～噢～哦…… 小宁心想，它叫得好复杂。 下楼时陈文说，有一个男的看上了你，我初中同学。我是小学转到市里来，和他一个班。 小宁哦了一声。心里甜丝丝的，但也仅此而已。 陈文又说，他说你看上去好凶，像个杀手。 小宁笑了，你那么了解我，你觉得我是吗？ 她发现装酷真的很有好处。 能装出点自信来。 我家有两只猫，一只是白猫，另一只也是白猫。 不，我家有两只猫，一只是黑猫，另一只也是黑猫。 不不，中了鲁迅的毒了。我家没枣树。住在六楼，连一小块地都没有，都是国家的。 我姥姥家有枣树。但我姥姥家不止两棵枣树，所以就至少要说三次枣树。 如果鲁迅住在我姥姥家，那个《秋夜》的画风就会变成这样： 我家的后园有几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还有一棵或两棵，仍然是枣树。我家全是枣树…… 我家有两只猫，一只是黄猫，另一只也是黄猫。 你家到底有几只猫？千冢问。 这话只能千冢来问，千冢是凡人，大部分事情，小宁不说我就不可能知道，她撒谎我也很难判断。就像这，如果她家就没猫，却说养了几只猫，如果我没去过她家，或者即使去了她但猫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说是非要由千冢来问，是因为还有另一个人可能问这个问题，就是宁儿。但宁儿这个神奇的存在什么都知道，她不但是小宁肚子里的蛔虫，而且居然知道小宁的前世今生，似乎还会乾坤大挪移，有时还说些地球上不存在的话。这本事我可没有。所以宁儿就不必问小宁家有几只猫只能我问。 养过好几只。小宁很狡黠地说。 千冢不得不说，小宁年龄越大越狡猾了。 其实小宁想讲的故事，是她家有只会唱歌的猫。 每当小宁和女儿睡觉了，大黄猫就会站在楼梯上喝歌。 分卷阅读148 ～喵～呜～（平声），喵～呜～（上挑），喵～呜～（下滑），然后是花腔，喵～呜～熬……，喵～呜～藕，喵～呜～喛—— 然后是各主题随意重复。 它是喵星语，翻译过来就是： 天地昏黄兮，奴全睡，吾皇寂寥兮，无人陪。日兮月兮，当其出兮，不见白妃；懒兮惰兮，众奴归兮，中堂罚跪…… 它的引吭高歌常使小宁从梦中醒来。等它唱累了，就又睡过去了。 有时它唱到兴尽，就会跳小宁床上去睡觉。 女儿给它起名叫帕瓦罗猫。 小宁高兴得哈哈大笑。 陈文的男友有一只猫，也是黄色的。 小宁只看了一眼，它就逃了，可能是很怕那么多生人来。 小宁是跟陈文去她男友家开生日会。男友马军成是市里的，父亲做生意，母亲不工作。陈文经常去男友家。不少同学在，很多她不认识。有的是她的大学同学，有的是她的中学同学，还有小学同学，年龄看着差不多，却各属于不同的群体。她准备了一本书作为礼物，余秋雨的散文。当时余秋雨正火遍全国，同时一大帮人在骂余秋雨媚俗。这本书是她在学校读书征文获得的奖品。 有一个男人很注意小宁，故意往小宁身边靠，找小宁说话。小宁好紧张，她很怕生人和她说话。老实说，她来一个是陈文的面子，一个是她想逼自己出来见见世面，一个人老窝着不行。 听那男人自说自话似的自我介绍，他是陈文的初中同学，早就进工厂做了工人。年龄要大她一点，他很早进入社会，抽着烟，显得更大。一走过就满是烟味。 小宁就穿着平时那件25元的外套，陈文送的长裤和小皮鞋。她还没舍得买属于自己的长裤和皮鞋。她一身黑灰，反而显得亭亭玉立，且很像职场女性。 那男人一会看不到小宁就到处找，小宁有点高兴，但她不想和他有进一步交往。他们差别太大了，小宁绝不会满足现在的状态，以后至少是硕士，怎么会和一个高中毕业生一起呢？而且这人面相不太善，又胸无大志，小宁不想有交集。 生日歌喝完，陈文切了大蛋糕，每人分了一小块，各自找个角落，和自己熟悉的人吃着。小宁看着新奇又羡慕，她长这么大，从没过过生日。也没人提过她的生日。她的具体出生年月都没人说得清楚了。档案上的出生年月是随便编的。没过过生日也没事，她家乡块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五十六十才会过一下。 没熟悉的人，陈文也不可能陪她。她就躲在客厅门外阳台的一大盆绿萝后面吃。真的很好吃，她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奶油大蛋糕，白色的奶油好甜，混着蛋糕底，真好吃，她恨不得把盘子都吃了。幸好旁边没人，看不到她馋样。 那人却跟了过来。看着她，原来你在这儿！ 小宁笑了笑，装着淑女的样子，用小勺子挑起指尖那大一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他靠近她，一阵干硬的烟味笼罩了她，她好厌烦，觉得他破坏了蛋糕美好的味道。 他柔声说，唉，我女朋友好不？ 小宁一惊，心道这人好直接。也难怪，很多小说里都有这样直来直去的男人。 她摇摇头，没说话。 他说，你放心，赵同学，咱家庭钱不多，就是有人，有啥事，□□白道都不会被人欺负…… 小宁心道，还当自己是大侠了。估计看香□□帮片看多了。 她笑了笑，继续吃。 那男人又说，咱们开始处处怎么样？看看咱哥们心诚不。 她又一惊，差点被奶油呛着。她停了一会，说：我、有男友。 那男人明显很失望，却又说，没事，咱们交个朋友，需要帮助了找我。我电话给你，3570318，哥们哪儿都有人，尽管找。 小宁应了下，接过那人写的纸条，塞在了外套衣兜里。 那男人走开了，小宁走进客厅，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安全。 她想找那只黄猫。但找不到。有一个房间一直关着，应该马军成的父母的房间，估计黄猫躲在那里面。她感觉黄猫性格很像自己。看到人就想藏起来。 她四下看了看，陈文在男友房间里，马军成也在，大家椅子上床上坐了一大片。房间里贴了壁纸，那时的房间基本不装修，这样一贴，就显得很有档次。墙上挂着拳手手套和史泰龙的肌肉秀。果然是训练过的小混混，小宁心道，对陈文的担忧更重了一分。 大家都在说话，小宁悄悄在陈文的身后坐下了。背后就是镜子。小宁看着自己，一个苗条的小美女，扎着马尾，很秀气。她看着自己，好开心。 原来在人群中躲着也有好处，我欣赏我自己。她对自己说。她似乎开始意识到在群体中也能得到某种快乐。不用说话，且去感觉那种群体营造的快乐气氛就好。 此时大家在讨论人生无常。 一个戴眼睛的清秀男生正说着，那车一下撞过来，把他撞倒，又从头上碾过去，头只还剩一半，才2 分卷阅读149 0岁…… 其他人发出惊呼，好恐怖！ 小宁却看到了男生修长的手指，那手正拿着一把仿真□□，看上去很诱惑。 一个女生接着讲，我的同学也死两三个了，一个同学夏天时去游泳，在河里淹死了，同学们去家里看望，他父母哭得好惨。 小宁回家时也听姥姥说，有一个小学同学也生病死了，在农村里，以为感冒，都没查出什么病就死了。拉回家当天就埋了。年轻人不宜久放 ，也不能像老人去世那样大张旗鼓地发丧。 陈文却说，小学同学有一个在初中毕业后接班进了沛县的矿，钱很多，很风光了一段时间，一次下矿时，矿下出事，闷在下面了。到现在也没弄出来。矿领导给了三千块钱，还让他父母不要说出去。同学都不敢去看他父母，他妈看到同学去就要哭晕过去。 马军成说，你们也是去刺激人家，人家孩子没了，你们还在，这不是故意让人家难受吗？又说，这边矿更大，事故也不少，基本都不报。一个哥们在钢厂，掉炼铁炉里，一点渣都没剩…… 小宁一听，浑身一紧，想想那种瞬间成灰的灼热，心中好怕。似乎庆幸自己不用接近那些可怕的东西。 一个胖男生说，我们高中同学死得才冤，没考上大学，找关系上了技校，学电工的时候不带手套，徒手操作，心大的要命，知道摸单股线没事，就炫耀自己比别人胆大。没想到另一个同学在旁边，摸到了另一股线，两人屁股一碰，电通了，他当时被打飞了，本来电压不很高，飞了也就摔一下，但地上有个架子，没焊好，几个钢脚朝天，他直摔上去，身上扎了几个窟窿，几十秒就没气了…… 马军成哈哈大笑，屁股一碰，真形象！ 其他几个人也笑了。 小宁听得浑身好痛。身体被穿过，活生生地，那是怎样的痛苦！小宁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却偏偏要想象那个可怕的场景。小宁不敢听了，走出去客厅。 那个男人还在沙发上坐着抽烟。小宁不想靠近他，就到阳台上去看外面。那男人看她一眼，没说什么。陈文男友家在五楼，能看得很远。小宁往下看就觉得两腿发抖。遥远的前面是个煤场，很多车在里面开来开去的。 小宁听到客厅里的陈文的声音：小军，你咋一个人坐着？又看上谁了？ 那个男人低声说，看上啥用。她好可怕！ 陈文说，谁呀？ 没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估计指了下她。 陈文小声说，为什么，她很内向的。 那人说，她说话像个女杀手！ 声音虽然不大，但没什么人，周围也安静，小宁听得很清楚。 小宁听到后，偷偷地笑了。她只是在避免结巴而已。又怕表情僵硬让人难堪，只好尽量面无表情。 下午，小宁和陈文一块回学院。临出门前，那只肥肥的黄猫却出来了，看着小宁，非常奇怪地叫了一声：喵呜～噢～哦…… 小宁心想，它叫得好复杂。 下楼时陈文说，有一个男的看上了你，我初中同学。我是小学转到市里来，和他一个班。 小宁哦了一声。心里甜丝丝的，但也仅此而已。 陈文又说，他说你看上去好凶，像个杀手。 小宁笑了，你那么了解我，你觉得我是吗？ 她发现装酷真的很有好处。 能装出点自信来。 第 104 章 小宁边背英语边走，看到园艺工人在修剪树枝，有些较粗的，她心中一动，捡了一根长约两尺课桌腿粗细的一根。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的园艺工人在一旁，看到小宁拿着一根粗木棍走了，笑了笑。可能觉得一个小女生拿着一个木棍玩很不搭。 小宁看到了那一撇笑。她也偷笑了下。 我一定会把它派上用场。 小宁很调皮地想，巫婆骑在扫帚上飞，为什么不长出翅膀？她手拿着那个木棍，似乎想塞在跨下飞下试试。 宁儿的声音嘁哩喀喳掉下来，人类的想象是有问题的，总是摆脱不了自己看到的。自己看不到的就无法想象。很多东西都幻想得不伦不类。人类限制太多，人类的世界容纳的东西太少。宇宙中大部分东西人类是看不到的。看不到也就无法利用，连想象都不可能。人类的可怜想象其实全基于可见之物，再神奇的想象都有可见之物的原本。 小宁：又是你……人、人类要飞翔…… 用什么要有发动机和翅膀才能飞？为什么需要飞？你看我的行动似乎有点像你们，不过是我在模仿你们。运动可以是随机的。我可以随时在任何地方。类似电子运动。 小宁：电子…… 我也可以随时消失。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人类最难想象的一点，宇宙不需要关系，不需要因果。人类真的能想象到这一点，人类就能达到某种合一。 小宁：我就听听…… 不 分卷阅读150 过，人类能在一个狭窄的角落只关注人类内部的价值也没什么。那更容易幸福。就像你。虽然痛苦大于快乐，但每个人类都是如此。快乐就在痛苦减弱的一瞬间。 小宁：这还近点。 宁儿看看她，说，你看那个人，我让他快乐一下。 小宁抬头一看，树林中一个工人在砍树。是一棵大杨树，应该有几十年了，有两三围粗，砍了相当可惜。但人类看到了它的价值，何况它很可能当初就是人种下的，有用就要被用，就要被改造成另一种存在。 宁儿看着那棵树。微风拂过，树叶和野草一阵轻摆。风定之时，小宁再看，那棵树不见了。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两旁的树填满了大杨树本来占据的空间，没有丝毫痕迹。 小宁感觉好神奇。她呆了一下，马上抱住宁儿的胳膊，说： 坏宁儿，你那么调皮干嘛，你要让他砍，那是他的工作。这个树不倒，他就没饭吃了。 宁儿切了一声，人类真的很奇怪。 让它回来吧，你怎么那么调皮呢，你怎么不把那块大石头变成树，让他多砍一棵？ 不是调皮。一种物质变成另一种不可能，是空间的变化。这样的移动只是变了一个位置，它会自己回来的。能量是有弹性的。 能量？太阳光之类？ 差不多同类。宇宙的能量非常多。人类大部分都没感觉到，因为人类的机体没法感觉，也没法利用。 小宁更懵，不明白。但似乎有道理。但那棵树呢？什么时候能让这个可怜的农民工继续工作？ 能量不但有弹性，还是有记忆的。到他的吃饭时间了，他吃完饭回来树就回来了。 那农民工满心疑惑地走到灌木前，不时回头看树在的地方，又看看天看看地，他实在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大树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他拿起小包，掏出一个东西。原来是个馒头。他又掏了一会，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打开，原来是一点咸菜和一条腊肠。那腊肠应该是自己做的，外表很丑陋，很容易联系到某种不雅之物。 但小宁能想象到腊肠极美的味道，她只是同学聚餐的时候吃过一点点，又香又甜又有肉感。想着，她不由地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宁儿伸手抚摸了下小宁的脸，滑到她脖子那儿，掐住她的脖子似的，说，又尴尬了吧？这就是人类的因果。不用吃就不会流口水，不需要那个功能。 小宁说，看吧，你个小坏蛋，看人家多艰难，你还转移视线！ 宁儿说，人类的同情心经常起反作用的。总归是无用。 她叹口气，手轻轻地挥了挥。 远处传过来一阵狂风式的骚动。 这、次为什么那么大的动静？刚才没见你动，也没有声音。小宁问。 你怎么聪明了？你们愚蠢的人类需要一个因果，我就按因果规则挥了一下手。其实挥不挥手，有没有声音，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你会以为是我挥手才导致现在的结果。宁儿说着伸手拧了一下她小脸。 小宁也伸手扭了一下宁儿的脸，另一手碰了下宁儿的胸，笑说，给、你个我们人类的因果！ 宁儿切了一声，因果无效！你想让我感觉到调笑或冒犯，又是人类的愚蠢，你看到的摸到的都是你想看想感觉的，实际不是那么回事。 小宁奇道，你～就全是假的了？ 宁儿嘲笑道，你周围的东西有真的？ 农民工站起来四处张望。原来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风一般过来，激烈地扰动空气，却看不见是什么。 然后声音和扰动突然都静止了。 农民工疑惑地看着声音的来处，坐下来继续啃馒头。 突然间，他一抬头，呆住了。那棵巨大的杨树居然又回来了！ 他激动地跑上前去，围着松树仔细检查松树的根和树身，死死地长在地里，没一点长过腿的痕迹。他发现当初锯的那道深痕也没有了。 他摸了摸脑袋。回到灌木前继续啃馒头，边吃边不时看着大松树发好一会呆。 第 105 章 人越忙，大脑运转速度越快。小宁忙到透死的学习间总会想起很多别的事情。 想起王唐，她想起在口吃矫正班里的那个小混混，曾经对她表示过好感的，两人真的很像。 当时几十个口吃者聚集一堂，但却并不友好，口吃者之间并不容易相处。 口吃者几乎都比一般人脾气暴躁，对别人的容忍度很低。多年的耻辱，让几乎每一个人都自卑又易怒，从而伤别人也伤自己，却又因此增加了更多的耻辱。 所以别指望结巴们之间的交往能治好或减轻口吃，和期待数学上的负负得正一样，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什么东西加入感情都会走向反面。实际情况是，大家都口吃不意味着同病相怜，而是同病相斥。大家心中其实也是彼此鄙视的，只是大家都不会说来。实际上想说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正是郑智化的《水 分卷阅读151 手》和《星星点灯》红遍中国，有一个很小的小男孩特别会唱这两首歌，和郑智化唱的几乎没什么两样，可能《水手》感觉特别励志，那个小男孩就一遍又一遍地唱。他唱歌一点都不口吃，这是口吃者的共同特点。但在小宁眼中这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人家再穷，人家再笨人家再苦，即使腿部残疾，人家都也不口吃，人家没有说话的问题，而她虽然手脚健全，但是开不了口，那一切的励志故事对自己都没有意义，自己没办法使用任何激励的措施，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什么都对自己无效，自己就是那个彻天彻底的废物。小男孩也是，唱歌再好也解决不了他的口吃问题，他也没什么耐心，没多久，他就离开了矫正班，因为感觉没有用。《水手》的精神如果能贯彻到口吃矫正上，实际上也能成功，就是吃苦和忍耐，但口吃者的性格决定了绝大部分口吃者既不能吃苦，也不能忍耐。有一次，小宁坐个几个男结巴的后面，结果他们不是好好练习发音法，而是在结结巴巴地商量要揍那个口吃最轻的，就是后来口吃结业典礼上的主持人，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出风头太多了，是李老师面前的红人。 那个对小宁示好的小瘪三就是暴躁的典型，忍耐就别提了，他会只因为嫉妒别人而真的打人。他留着汉奸头，长长的，搭在眼睛上，后面是蘑菇头的造型，自以为很潇洒，头发一甩一甩的。小宁却感觉像个女人。但偏偏又是一个小流氓。小宁绝不会接受这样气质的人。想想，王唐就是那种痞子，要不是家庭还好，怕就和这个结巴的小流氓一个层次了。那个李老师说他是从小没爹没娘，奶奶养大的，所以缺乏教育。小宁再想想，他靠近小宁的动机恐怕和王唐是一样的。想想就让小宁气愤。这个小瘪三还口吃很严重，他说话像蛇一样，那天他在大家都背诵演讲稿的时候走近她，说，嘶～嘶～，那个小、小赵宁，咱咱咱们一起去吃那个蛙鱼好不？是山东中部的口音，相当难听。他为了发出音，在前面加音作为引导，偏偏又加了个“嘶”，所以他一说话就“嘶嘶”地不停，真像一条蛇。小宁听着就想笑。但这人又挺可怕，她避之不及。幸好只十天时间。 小瘪三有那么强的暴力倾向还心理问题那么重，小宁很是奇怪。很可能他小时候有人比他更暴力。 他打的那个人，是那李老师身边的另一个红人，矫正班的班长。那班长壮壮的，虽然结巴挺厉害，但实际心理问题不严重，而且他性格很开朗，非常会聊天，据说在山东某大学接待一个外国人时，深得外国人的喜欢，得到了50美元小费，到银行换了三百多人民币，小宁很羡慕。这个班长很会说，也很得女结巴们的喜欢，好几个隐性口吃的女生长得很漂亮，班长也整天往女生宿舍里钻，结果让小瘪三很嫉妒，很嫉妒就看着他很生气，于是找碴把班长打了一顿，于是小瘪三被关进了派出所。 那个李老师居然很有点得意地在班里说他的矫正班每年都发生这样的事。 她很无语。 虽然是事实，但她不希望是这个老师用那样的口气说出来。 或者他只是普通人，社会上泛称的没有教师资格的“老师”。也因为这句话，多少年以后她回忆起这段经历，仍然对这个老师提不起敬意。 他的矫正也可以说是个骗局。他的成功在于告诉给口吃者一些口吃常识，而“治愈”是典型的矫正口吃的骗局。他那种方法对于口吃者没用，反而带来是绝望，那种方法不但治不了标更治不了本。教授时代的小宁实际仍然能在网络上看到保证治愈的口吃矫正班，讲师时代的她看到就要去砸场子，现在她也懒得去管了，口吃者需要一个这样的骗局来清醒过来，那样他们才可能明白一个最根本的生存之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靠得住，必须靠自己。 她倒从所谓的演讲训练中学会了一点，不是矫正口吃，而是通过超充分的准备来度过一些必须说话的难关。 四月又至，春暖花开，杨柳吐绿处，絮如烦恼丝。小宁参加了三门自考，又全部通过了。英语，文学史二，西方文论。最高89分，最低80，都很成功。 语言学概论这次没有开考，就没有报，下次努力。下次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还有最后三门，不，是四门。 她很高兴，信心更足。午饭时很大方地多买了5毛钱的午餐肉，留了两块给小花，又把别人刚倒掉的鱼用一个破碗弄出来一些，怕辣和咸，又在水龙头下冲了一下，给小花带去。 小花就在宿舍后小山坡下的那个小洞里，基本没人来打扰它。它听到小宁的脚步声，就小跑着过来，嘴里喵喵地叫着，可爱的小胡子在嘴边抖着。她把吃的放下，小花狼吞虎咽地吃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叫声。小花吃上特别喜欢的东西就会有这种声音，是太喜欢了，类似她吃到好吃的东西就想流泪。 她蹲下来，看它贪婪的小样，心中很是幸福。她伸出两手，揪住小花的大毛脸两边的胡子，扯得老长。它的嘴都被扯开了，合不上，它还是不抬头，拼命地吃。 小宁笑它，看你个馋样！一只小女猫还长胡子，你羞不羞！ 分卷阅读152 告别了小花，她走回宿舍，去休息个十几分钟。她每天都很累，躺床上一分钟就能入睡。最累的时候，在入睡的瞬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第一声鼾声。 快速地走在校园里，她的脑子也不会停。经历了王唐，小宁有大脑每当有空就会思考自己错在哪儿。总归是恨恨哪可堪。 她决定再不接近爱情。自己本就没爱喜欢过这王唐，只是和数学系那帅哥成了一场误会之后，王唐恰好成了弥补爱情的缺失的某种物件。 幸好没真上他当。无耻的王唐，拿她来练手。 你等着！ 她恶狠狠地对语言学概论说。似乎她真有能力整谁似的。 王唐却又进教室来，也没拿书，就在前排坐下，坐了一会故意说，母狗！ 看来他就是故意来惹事的。那个准女友估计不想陪他来玩无聊的把戏了。 小宁明显地感觉到，小宁越成功，越有名，王唐就越愤怒。 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的成功就是对这些小人最大的报复！ 她的最成功的复仇就是把自己做到最强！ 她突然感觉到了极大的快意。 她拿起书使劲往桌上一摔，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这还不够，她又从桌肚里拿出那个木棒在桌上“邦”地敲了一下。 王唐回头瞪着她。她也恶狠狠地瞪着他，一点也不怯，木棒又在桌上敲了一下。 王唐不再看她，又坐了一会，走了。小宁觉得他像一只丧家的狗。 过了一会，刘杰英进来了。小宁后来才知道他和王唐一个宿舍。真是物以类聚。 小宁不理他。她继续研究自考的语言学概论和西方文论，试图发现某些规律，以保证一次通过，并超过拿学位的分数。 阳光从后窗进来，照在她身上，很暖和的感觉。一只苍蝇在玻璃上缓慢地爬着，似乎已经无力起飞。 刘杰英却走到后面，看了窗外一会，转头看看拼命学习的小宁。突然阴阳怪气地说，母狗还想研究生。 这个狗东西说人坏话从来都不避人，这个无耻的东西！ 小宁气得拿出那个棒子一砸桌子，刘杰英吓了一跳。 小宁又骂道：就你妈的贱！却不看那小人，继续趴着学习。 刘杰英看她一眼，嘴里咕哝几下，走了。以后他再没当面说她。他背后肯定恶毒地说她坏话，她知道。就这个小人，一天不说别人坏话就白活。他的口头禅就是好比都让你日了。无齿到什么程度的小人才能把扭曲和恶毒表达得如此下作？ 清净就好。 正是：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 第 106 章 讲师的时代的小宁也曾经非常绝望过。她这次遇到的不只是小人，而是有权力的大小人。应该是一个大恶人。大恶人经常使小人行径是正常的。绝对是孔子所说的同而不和比而不周，一切以利益为中心，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甚至草菅人命在所不惜。 导师得罪了一个学阀加权棍，从此被压着。她作为其学生，当然无出头之日。 她想起奶奶那庄上的队长，宁愿害死人、让人一辈子娶不了亲也要达到卑劣的报复目的。宁负天下也不让天下人负他。其实更残酷的是，在他这样的人眼中，别人都不是人，就他是人，别的人死一百万一千万都不是事，他自己当上科长处长多得几百块钱那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对他来说，小宁这样的结巴一辈子评不了职称算不了什么，死了都和一条狗一样。 千冢补刀，就像新冠疫情下的特朗普。美国人每天死一个“911”绝不算啥，重要的是他要做总统，他要继续全世界作威作福，把全世界都变成他家的私人金库，煽动几千万粉丝攻占国会是对西方民主自由的最大嘲讽。 博士导师是闲云野鹤，什么都不争。就做学问。但不代表他没有正义感。人品差的学生他不要的。有个人想考他博士，托了好多人当说客，就是不招。因为那个人油嘴滑舌不学无术，重点是做人无节操。无节操表现在，导师不当官，往日这人就对导师不理不睬。突然想考博士了，又找了很多人做说客来劝导师招他。 导师和其成仇是因为一次评职称，一个青年教师有很多成果，远超其他老师，但为人太知识分子气，对玩弄权术的人敬而远之，明显的恃才放旷当然惹怒了那主任。那主任往年是不准他报，现在是报了又不让他过，那主任在其间操纵，故意让一个没什么成果的人上去。其实名额是有的，那主任宁愿浪费掉名额也不让成果多的那个青年老师上职称。导师看不过去，就说了一句：包启明老师成果很多，别浪费了名额。那主任当时当没听见，仍然没让那青年教师通过。导师也从此被学棍主任压制。那主任还是他师兄。也不怪导师，那主任连自己的导师，就是小宁的师爷都下手，何况师弟。这主任的导师是看不惯他对同门也痛下杀手，告状的人太多，找他去打算以师威训诫一番。谁知他一朝 分卷阅读153 得志就连师恩也不当回事了，开始以权力封杀导师，系里给退休老师的很多待遇都没导师的了，包括跨年联欢，往年每年都有他的老导师出来，以后就没有了——谁能理解一个曾经显赫一时的老人的寂寞？看来他相当有枭雄的潜质，犯我者虽父母亦可诛。厚黑学修炼得相当到位。对导师都如此，所以在他眼中，师弟就没一点用处，啥都比他低，还每天拿着架子不靠近他，又有啥用呢？还不如一个会巴结的小人每天在他面前谄媚地夸他一句：鲍主任好帅！ 导师不太在乎名利，学问也不错，虽然受到压制，但他教授博导这些终极名头都有了，还挂职几个学会的副会长秘书长之类，不要系里那些好处也能过得挺好。她可就惨了。她才是博士自动转的讲师，副教授就别想了。报名都没机会。那时候职称评审很不严格，没具体的数量，刊物基本也没有级别，所以各系领导的权力就很大，全国都如此，小宁在硕士时代就见识了内地三流高校评职称时的残酷，真不断有人折戟沉沙。讲师时代的这个主任就更牛比，连让谁报职称就是内定的，不看学问不看成果，就看感情。 后来这主任重感情重到最无能的人直接上副教授，反正系里说了算。更有意思的是把几个闲杂人员提拔成系领导。一个收发信的行政人员因为能喝酒，又会唱歌，被他提拔当了副书记，相当于副处级，像当年很多单位的一把手的司机会突然变成科级副处级干部一样。这主任还得意地到处宣扬他知人善任，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成了全校的笑话。那时候，学校还不是985，只是211。不过这些人的下场也不怎么样，那些靠感情上副教授的，十几年后仍然是副教授，而小宁已经做了好几年教授。被“不拘一格”提拔的人才，后来成了他的牺牲品，被他连煽动加命令带着学生游行并到校长所在的办公楼前示威，反对补贴制度改革，结果从此官运断绝，再无出头之日。之后在系里看到谁都腆着脸笑，十足奴样。 而对于当时的小宁，职称申报的机会都没有，她又一次面临做什么都没意义。 幸好有了女儿。就整天带女儿玩。 现在的无意义感是因为没了前进的可能。被一个人封死了。其他方面，生活上还是不错的，有房子有了车。幸好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一步都没放松，都准确地完成了人生目标。然后又在房价开始疯涨前买了房子。在一个上海市效的小镇上，才20多万，80多平方的二手房，上海本地农民的房子，也没住了两年，装修得一般，但已经远超小宁的期待，她以前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进上海，还能有自己的房子。于是，她连装修都不用，直接入住。小宁不在乎新不新，有个地方住是最关键的，花十万八万的重新装修，和傻瓜差不多，90年代中期前前的房子都直接住毛坯，原生的水泥地，多方便。有那些钱做啥不好。她的打算是尽快买辆车。 她一定要买车，是因为骑自行车和电动车太冷，热天还好，骑着一千多块的电动车，风嗖嗖地扑来，长发飞扬兮头屑如飘絮，很有英姿飒爽的感觉。冬天的上海，在零度左右的空气中穿行，手都要冻掉了。她自己吃苦习惯了，孩子她可舍不得。有一天，她骑着电动车奔波12公里上班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年人带着一个孩子，孩子坐在后座上，穿着校服，校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估计里面也穿得很厚，整个人像个胖胖的雪人，胳膊都动不了了，就真像个小雪人一样张着两手，背靠在电动车后的小箱子上。那是早上最常见的场景。温暖的天气里会感觉挺温情，但天气坏的时候就很残酷。像这次，她自己就冻得手都木了，零度的空气在电动车30公里的时速下化成刺骨的冷风，刺穿层层衣服，直达肌肤，胸到腿都一片冰冷。再看到那个孩子的样子，她的眼泪突然流下来，马上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路了。她赶快下来，在路边停了一会，擦了擦脸。 我绝不让我的女儿受这样的苦，她对自己说。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赶紧骂自己又矫情。现在日子比中学和大学那会不知好多少倍，买车就是了，又不是没地方挣钱！ 她决定了，就要以最快的速度买车！孩子小，容易生病，去医院看病有车也方便很多，不用冒着风雨严寒等出租车了。什么都是这样，越需要的时候越难找到。风雪天打的最困难。平时天好时，出租车有没有倒不重要。她一向以自立为原则，尽量不求人。风雨天被出租车一次又一次无视和拒载，那种耻辱她才不想忍受。当然，先要会开车，买车才有意义。一周后，她就报名去学车了。她发现她经常比周围的人早，同事们对车都还很无感地时候，她已经要买车了。会开车的也不多，学车的也不多，那时报名考驾照也就两千块，学的人也就一个师傅三四个，而且考试也容易。小宁断断续续地学，三个月通过了考试。她考完第二年，红外线新式考场就上线了，不再是人工监考，考试难度成倍增加。当然，考难的也更好，能把技术练得更熟练，更符合要求。 她就在买房第二年就买了辆国产小车，当年正如日中天的奇瑞，这样大人小孩都不受罪。她又提早一步，那里系里就没几个人 分卷阅读154 开车。学校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很冷清。十年后则车满为患，偌大的校园到处是车。 生活虽然无碍，但一看论文就觉得没有意义。写了白写。 她明白，这其实就是那人要达到的效果。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是他最大的快乐。 这是她今生遇到的最大的小人。也是让她最束手无策的恶人。 她没办法。只能在等待中沉沦。 在最绝望的日子，她整天带着女儿在河边玩耍。看着快乐的女儿，她也常常想，这样不也挺幸福，一辈子讲师也没什么，想想以前真正暗无天日的日子，现在才是天堂。职称不评就不评呗，反正在上海已经至少是中等人的生活。以前哪敢想这些。有房有车的，在上海唉，还想什么？ 一辈子的讲师！ 阳光明媚，杨柳依依，娇儿憨憨，春风习习，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辈子？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神经元又开始张牙舞爪…… 怎么可能一辈子！ 她看到多少人走茶凉！ 恶人再长寿，也有赴死之日，小人再有权，也有权尽之时！ 好。我等你死！反正这辈子你活不过我。她恶狠狠地对着绿波油油的黄浦江水说。 她像女巫一样种下了一个诅咒。然后安心地无意义。 第 107 章 女儿上了一个挺好的高中，虽然不是四大八大，也是上海市重点高中，去年升学率很好，全区数一数二。 学校没八大那么变态，但又是比较好的学校，这样的学校通常比较正常，不会太变态，也不会太放松，最适合女儿。 千冢说，会自我安慰的人通常活得比较长。或者换句话说，经常和阿Q神交的人更容易快乐。 女儿似乎突飞猛进。特别是在交往方面。小宁在生女儿的时候正是讲师时代，说话方面仍然在口吃的笼罩下，社交恐惧症仍然很严重。这些其实都通过基因传给了女儿。 总体上看，人类个体的性格会有60%80%通过基因传给下一代。当然由于是两个人才能生孩子，下一代有被改良的可能，但也可能更糟糕。有的下一代正好把父母双方不好的一面都继承了过去。所以会发现，父母生了好几个孩子，每个孩子的性格都各有特点，仔细观察又会有共同点，那就是基因的传递与分散造成的结果。 性格能决定很多事情，甚至决定个体的命运。这相当可怕。但从宇宙角度想想，再糟糕的性格也不过是在祸害人类，也就没什么要紧了。反正什么都改变不了。 女儿到了高中，很多事都很主动，班主任对她印象很好。女儿写作文很有名，英语作文和中文作文都强，全年级的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都喜欢她。只是理科仍然不好。这点是小宁的基因。 女儿从小学三年级时终于摆脱了口吃的阴影，这让小宁很欣慰。女儿不是那种隐性口吃。很多女生有口吃，但轻易不容易觉察，小宁这样的浸淫口吃数十年，写出三十万字口吃研究专著的资深结巴都经常听不出有隐性口吃的女性。不过她在师大做教师那么多年，确实碰到几个女生口吃，她都装没听见，一切正常地过去。男生口吃的更多些。也都没问题。一般来说，不刻意施加压力，就不会有问题。 回到女儿的口吃。女儿现在就完全是个正常人，一点口吃迹象都没有。看来，对于儿童口吃来说，能在初中之前摆脱，还是有可能完全治愈的。其实女儿的口吃从学话时就开始了，小宁就完全不给女儿施加压力，随便她说。女儿从小内向，说话少，可能也对口吃的自动消除有益处。 现在高中了，女儿交往上越来越大胆。说话上其实已经远比小宁好。小宁只是胜在年经大，看的书多，表达却不及女儿。 早上6点45送女儿出门。 孩子们很辛苦。女儿很辛苦。女儿基本没时间玩，也就洗澡和吃苹果时才是休息时间。早上也不用叫，自己定铃起来，她就准备好早餐。6点30吃饭，10分钟吃完。5分钟收拾时间，拿好书包装好水。6点45分出门，发动车到绕出小区要3分钟，6点48分到门口。正常应该是6点51分走上放鹤路，直上闵浦大桥。但此时，6点48分，却被一辆车堵在门口。原来这车经常在门口等人，已经好几次了，估计拼车的。如果双方都正好准时还好，上了就走，也不耽误别人时间，但正好准时可不容易，总会耽误，那车就会在那儿等，却不管后面还会来车。那条是小区内的单行道，宽度只能走一辆车。小宁等了三十秒，前车还没动。小宁按了喇叭。女儿可耽误不起，小孩的时间就是铁的时间，必须准时。前车十秒后才往前走了一点，小宁小心翼翼地从这车侧面转出去。走过这车驾驶位，小宁放下车窗，骂道： 你当路是你家的！不长眼啊！就不会往前停一点！神经！没一点教养！ 是个30多岁的男人，很短的头发，满脸胡茬，车也不是什么好车。那人看了她一 分卷阅读155 眼，没吱声。 小宁发现，首先发难，对方在两分钟之内基本反应不过来。 又是几万的日本车！小宁又骂了一句。一脚油门，上路走了。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女儿却在后面说。 切，你还会说别的话吗？啥叫正常，他才不正常。每天挡别人的路还不自觉！ 走上正路，又一脚地板油，发动机一下达到四千转，三秒加速到时速60公里，感觉很爽。教授时代的小宁换了小奔驰，涡轮增压，虽然排量不大，但60公里加速还是很迅速的。 女儿可是能说会道，马上说，你不是经常说，说了也没意义吗？什么不可说，说了也白说还，那你还说啥？ 小宁偷笑了，女儿经常反应很快。她眼珠转了转，说，我知道说和不说都一样，我知道老子的不可说是什么意思，可他不知道！我就要提醒他知道。 女儿呆了，说，呃～，似乎哪儿不对…… 小宁说，好吧，其实是这样，在世俗社会，如果一件事你不说，它就会重复发生，不断干扰你的正常生活，你就必须要说了。这是为你的正常生活清除障碍。比如刚才那个车，每天都那样肆无忌惮地妨碍别人，其实他只要往前停两米就行，他图方便，偏那样停。我不说的话，他就心安理得地妨碍别人通行，我骂他一次，他肯定就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停了。这样，生活的麻烦不就解决了？这样就不会耽误你上学的时间了。不信你看，明天如果他还在等人，就肯定不这样停了。这是人类的一个心理机制，有了痛感才会思考，就会避免痛苦，就像被一只猫抓了，就要避免再碰这只猫。那辆车停的位置就是痛苦点，我骂了他几句，就是让他屁股上挨了一爪子…… 很多话，女儿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和某些词。她顺便旁侧敲击地教女儿处理一些事情，也熏染女儿一些思考方式，有助于思考。她希望女儿像她一样，虽然理科不行，但可以做个文科的学者。那样生活不要太好哦～……她偷笑着模仿上海老太说普通话。 女儿无语，呃……，好吧 小宁又说，毛妞儿，其实在我们生活中，绝大部分人都是俗人，很多时候不是故意不为人着想，而是他想不到，像电影《第六感》中一样，鬼都只看到自己想看的，一般更是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很多事妨碍了别人，他自己却没感觉，别人不说，他就意识不到。所以，很多时候必须要说。就像你在学校里，以前总有一个同学来借你的电子词典用，自己老是忘了带，结果你自己用的时候却不好意思问她要，你不说的话，她就会天天这样用，天天妨碍你学习，她本来稍注意一下就好了，我建议你说她一两次，或者故意不借给他，她就记住了，这个麻烦就解决了。 女儿说，好吧，我说了两三次她才记住的。不过我是笑着说的，我比你情商高。女儿说着就叽叽咕咕地怪笑起来。 小宁说，毛妞儿，看你笑得好猥琐…… 女儿踢了下她的椅背，你才猥琐！ 我看你想挨揍！小宁威胁女儿说。 女儿又踢了几下，你现在来呀！ 小宁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必须要清除，不要活在一大堆不顺心的恶俗小事之中。特别是小人，一定要清除掉，无欲则刚，就打定主意一生不和他来往！这世界上人那么多，离了谁都一样活。必须依赖另一个人的，一定是多余的东西。 宁儿插播，除了生孩子…… 千冢反插播，对于很多爱情和婚姻，孩子确实是多余的…… 当年那个恶邻居和恶物业就是这样被她清除掉的。现在都好，大家公事公办，该做的事一样做，其他非分之想少来。她有什么事找物业，物业该做的事就乖乖地做。恶邻居有再多的小算盘也不敢来找她。 想想，人类为什么不敢对猫咪太过分？因为熟归熟它随时会给你一爪子！ 第 108 章 大学时代的小宁忙着准备最后三门。每天走路也拿着书。不拿书也边急走边在心中默背刚刚看过的内容。最后一轮自考的三门很关键，还有一个第四门，就是要重考拿学位的语言学概论。其中一门就是鲁迅研究。鲁迅很有意思。当成知识和学问来看就很让人着迷。 心理学老师还是经常在打太极拳。小宁看到了还是会笑一下，或点点头，心理学老师也照例来个夸张的点头。 这天，小宁吃完早饭，快走过小操场，边回忆鲁迅的《故事新编》里每篇小说的时间和大致内容，《铸剑》里的眉间尺最神奇，想象力很不错，可以相见鲁迅有时候也像孩子一般顽皮。《起死》和《出关》似乎对道家很不敬，鲁迅很神奇，没人敢那样写小说，周星驰的电影很像鲁迅的小说…… 她没注意到小操场角落的心理学老师。她走过去无意识回头乱看时，看到心理学老师还在打太极拳，只是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有点黑黑的。 她有点预感，因为少了这一眼，和心理学老师间的默契会出问题。 从此 分卷阅读156 ，心理学老师在她经过小操场时再也不看她。 她叹了口气，心中沉了一下。但马上又轻松了。很多事情，总会累的。累了就放下。 心理学老师脸黑黑的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善良。 反正也就那样，理了没有好处，不理也没坏处。反正是没处解释。不必解释。 人类大脑的记忆能力和注意力的广度都是很有限的，宁儿说，你也一样。很多东西就在你眼前，你却从来都看不见。 小宁说，就像我看不见某个老师。我集中精力看书和思考的时候似乎真不知道别人在做什么。 宁儿说，做个试验。对面的硅基区有一个晶石山，按人类的命名，那山有很多晶石花，多数是黑蓝色，有几个些是绿色，你数一下朝着我们那一面有几个绿色硅晶花？ 小宁看过去，很容易。数了一会儿，告诉宁儿说，是二十八个绿色。宁儿点点头，不错。小宁又有点得意地说，黑蓝的我也凑着数了一下，有九十六个。 宁儿嘲笑地看看她，这就是你比别人努力的地方，还不错， 说着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小宁说，你刚才像我姥姥…… 宁儿打了下她的手，我才没那么老……又拧下她的脸，听着，回到正题上来，别歪楼。问你，刚才看到这朵红的了吗？ 小宁一看，宁儿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大大的一朵晶花，比小宁的身体都宽得多，宁儿提着它，像提着羽毛似的。小宁很奇怪，有那么轻吗。伸手去摸。宁儿说，不行。 小宁只托了一下，觉得不凉，也不硬，只是特别重。宁儿还提着，她在边上托一下都觉得有好几十公斤。 那么重，小宁说，你怎么拿得动的？ 宁儿说，这儿的东西不需要质量。 小宁又问，那么重那么大的东西，你怎么一下子就拿过来的？ 这儿东西也不需要空间。它随处都在。它随处都不在。 好吧。小宁说，反正我不懂，我也习惯了。 宁儿说，你会懂的。又拍下她脸：唉，又乱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看这朵晶花吗？还是大红的？你看到过吗？ 小宁说，不知道，没看到过…… 宁儿说，你再看看对面。 小宁依言看去，惊叫一声，又不作声了。 原来就在她刚数的绿色晶花的上方有几朵巨大的红色晶花。她刚才居然一点都没看见。 宁儿说，人类就是这样，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我让你数绿色的，你就没注意绿色晶花的后面就是红色晶花。 小宁，是的吧。一边转着眼珠想着什么。 宁儿笑了，说，知道你不服。那么来个最简单的，你对面宿舍楼的楼顶是什么颜色的？或者更简单的，我姥姥家的院子东南角有几棵枣树？ 小宁呆住了，对面宿舍楼楼顶，天天看，是红的还是绿的？姥姥家的枣树，自己小时候不敢和其他孩子一块玩，就经常爬枣树上去玩，真没注意过有几棵。反正大于三棵。 宁儿笑了，看吧，你为什么记不住？人类和其他低等动物一样，如鸟类，一眼望去，大于三就是没数量，人类会数数和计算，但你从没数过，而它们整天就在你眼前。这是因为它们对你没意义。如果你要治好结巴就得记下那个颜色或者要数下几棵枣树，你一定就记住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正因为它们没用，你才不会注意。你看见了实际也是没看见。你的大脑让你看不见。 第 109 章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她正是给学生上课。一个小教室，十几个本科生和研究生。 一个电话来了。她本要一下按死，上课不接。但一看来电人，又停住了。对学生笑了一下，我女儿的电话，必须得接，我两句打发了她！ 学生们似乎见过这种情况。笑着看她。她按下通话键。女儿的声音很大很清晰地传来。女儿和她说话总那样，尖声厉气的。 老妈，植物呢？ 植物不在家吗？今天一直在家趴着的。 不在，我回到家哪儿都找不到。 那可能去楼顶散步了…… 好吧。 女儿挂了电话。 一分钟不到。 她放下电话，看到边上两个研究生一脸惊诧。小声地说出两个字，植物…… 她笑了笑，我家有两个外星生物，会到处走…… 学生们更惊讶了。 她说，我们继续，海德格尔和道家的关系…… 上完课，直接回家，女儿能自己走回家，也不远，十几分钟。她和女儿在一起很快乐，她从没打过女儿，可见她其实不是暴力女，对她很过分的人她才会发作打人。女儿也不是很聪明的孩子，和她小时候一样，她当然也会训女儿，但从不动手。爹的暴力让她非常警惕，绝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使用暴力。 给女儿炖了鸡块，炒了一个青菜，凉拌一个 分卷阅读157 黄瓜。再蒸一碗半量的米饭，两个人这些东西足够了。女儿在吃上有点挑，但基本还好，青菜肉之类都能吃。 吃完饭，女儿就去做作业，她则收拾厨房。 收拾好，就在电脑前看了一会书，又看了一段电影。然后去看看女儿在干吗。 女儿的房间粉粉的颜色。小宁一出门就看到女儿的植物趴在转椅旁边，顺便捡起来，抱过去，每次女儿都要看到植物。 她把植物往女儿肩上一靠，女儿说，别捣乱，坏植物。 回过头，这是啥？ 她说，一只白植物。 明明是黑的，女儿说。 我要亲亲，女儿又说，没舔过屁眼吧！女儿又叫道。 刚舔过一万遍，植物每天的例行自我清洁。 女儿亲一下白植物或黑植物的脖子。走吧，我要学习了。 小宁把植物往女儿桌上一扔，转身走了。 女儿大叫一声，你个坏植物，不准踩我的本子！看你的肮脏的P眼！ 女儿的记事本之一上写着一些奇怪的句子。估计和当年小宁一样，有些得意的想法或新奇的修辞就记下来。 我家有一只动物名叫植物。我家有一头叫植物的动物。或者我家有一只名叫动物的植物。一个行走的植物。身上的肥肉珊珊而动。如风吹荷叶。 我家的小白是一只黑植物。我家的小黑是一只三拼花植物。 小宁笑了，这毛妞不知她怎么领悟到的后现代语言观，啥都要解构，还乐此不疲。很可能她经常说，这不是这那不是那，都是命名。女儿被潜移默化了。小宁笑了，那我就陪你玩呗。 女儿的作文课。女儿周记之一： 老师要我们写篇幽默作文，然后比赛，我写了一篇： 我家的白植物跑来，哗哗啦啦地叫着让我抱。 我说：“你为什么不汪汪叫？” 它看着我，不说话。 我抱起它来。我穿的乳白色的T恤，一下子身上沾的全是黑毛，太显眼了。 我想：这下麻烦了，又要好好打扫这些黑毛了…… 一个同学说：“植物，是猫吧？” 我说：“算你聪明！” 另一个同学说：“白猫的毛应该是白毛，怎么会是黑的？” 老师也看看我，不说话。 我说：“哈哈，你们全上当了，我家的白植物是只黑猫！” 全班哄堂大笑，然后又一片惊讶之声。 “既然是猫，为什么叫植物？” 我说：“谁规定的必须叫猫？外国人还叫cat呢！” 一个同学说：“你这样反着来，脑子不会出问题吗？” 我说：“你脑子才会出问题！当然不会，你明白语言只是游戏就成，然后就都能理解了。” 一个同学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老师眼前一亮：“那个同学，王毅坚同学，站起来说说你的想法……” 那句话是俺娘①经常说的，就没啥新意了，不说了，得意而忘言…… 注①，俺娘，方言，指我妈。 小宁看得哈哈大笑。最后一个注释加得更让她笑得肚子疼。估计毛妞看她写论文加很多注释，也模仿着加了一个。 前途一片光明！小宁偷笑着说。 第 110 章 她的预感总是准确的。她早上吃完饭去教室，还是能看得到心理学老师穿着洁白的真丝太极服打太极。但他再不看她。小宁感觉他现在是脸黑黑地打太极。 也就这样吧，小宁叹口气。似乎谁说过，自己会变成一条不会游泳的鱼。是鱼就好，鱼不需要其他鱼。 小宁的学习能力却不断增长。拼命地学习给她带来越来越多的好处。正是反墨菲定律。经过了9门自考，她找到了学习上的一些诀窍，现在也能拿到二等奖学金了。同时不断发表文章，得到不少稿费。很多不用说话的事，在她那儿越来越简单。比如考研究生，在小宁看来实在不难。她通过大学的学习发现，越往上越不难，最难的实际是高考，只要过了高考，其他的考试真的稍用点心下点功夫就行了——当然她是指她学的文科，理科她可死都不敢想。 虽然结巴仍然是她人生最大的压力，但她越来越有自信了，有些话在不经意的时候能说出来了。但一用心，就要卡壳。她还是要尽可能走到最高，那样就会因为学历级别的问题胜过很多人。说话的问题就被学历化解于无形。 她不知道她当初这个决定有多正确，这个两年之后发生的事件，将对她的一生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而且，她还赶上了好时候。她研究生毕业之后，本科和研究生都开始收费了。她晚生两年或晚考两年，只是学费就让她没有上行的机会了，那她的人生就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多少年以后，实际上研究生待遇越来越好，学费是要交，但国家补贴的远比学费多。 分卷阅读158 比如交八千，国家有至少六千奖学金，还有每月500的补助。但在小宁那个时候没有。在小宁的副教授时代，国家经济越来越强，科研投入越来越多，农业税也全部免掉，还对农民有相当多的补贴，姥姥在农村种地不要太幸福。但是，农民的心理却越来越失衡，不是农村越来越坏，而是人越来越贪婪，在城市的富裕的衬托之下，农民自己越来越嫌弃农村，有点点“志气”的人都去了城市，一个月打工的钱就比种田一年的收入高。乡村日渐凋敝，这是乡村的一个大问题。 小宁自考全部通过了。 这次考了四门，最危险的语言学概论也通过了，72分，总算达到了学位线，现在能安心地考研究生了。只需要完成毕业论文即可。 系里奖励她一百块。系领导知道她一个月30多块的补助能剩下一半。 此时小宁已经二等奖学金，36块8毛。物价也有些许上涨，所以还是剩十几块钱。 每周三的系大会表扬，主任大张旗鼓地表扬了小宁：赵宁同学是教育学院建校以来最刻苦的学生，以前是图书馆读书最多的学生，现在是唯一的一个在读期间就拿到自考本科学历的学生，这个学历一点都不比全日制本科学历的含金量低。世界很多西方国家不愿承认我们很多大学的正式学历，却承认自考的学历，就是因为它太难考了，而且极其严格。而赵宁同学不仅通过了，还是一年内通过！这在全国恐怕都是凤毛麟角！同学们要向赵宁同学好好学习！都争取在校就拿到本科学历，增强自己能力，提高素质，回去为家乡为国家贡献力量！我们也在商量，先在文学系建立一个奖励制度，只要在校三年拿到本科学历，一律有重奖！ 说着突然又加了一句，赵宁同学这次我们奖励了一百块，太少了，她家庭困难到你们难以想象的程度，却自立自强好好学习，我们要给她加到两百！还有一个更让你们震惊的，她考自考可不是仅公为了本科学历，她还要考研！这如果在校就能成功，那又院历史上的一个创举！到时我们还要大大奖励她！ 下面一片掌声。 小宁眼泪又要流下来。她真的被感动了。她双眼朦胧地低下头，不敢抬手擦泪，一滴泪悄悄地落下，砸在地上。 主任又说，我们要把这个制度推向学校！只要在校拿到本科学历，不但系里奖励，学校里也有奖励！未来的中国是你们的！只要你们努力，什么都会有！别羡慕那些土万元户！学好了习，读好了书，房子车子票子全是你们的！当然还要顺便想着为国家出力！ 又是一片掌声夹着哄笑声。主任很会演讲。 后来她想考研的时候，需要系里的证明，但此时发现她没有报考资格，本科学历不是问题，是行政归属的问题。小宁属于提前录取到教育学院的，本来她只能上中专，上了专科实际是赚了，但也有代价，她这属于不通知本人就默认的委培生，要回到自己县任教师。要考研就是违约，要赔偿两千块钱，她很急，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下考不成了。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汉口女知道后很开心，在宿舍说，系领导对你那么照顾，你就找领导去呗，陪领导吃个饭或别的什么的，你现在可是鸡窝里的飞出的凤凰，越变越吸引男人…… 小宁一听，汉口女就不怀好意，正要发作臭骂汉口女一通。 皇甫明丽却说，这倒真是路子，领导说不定真会照顾你。赵宁你可以写个申请。 陈晓琴说，有可能，我帮你给领导吹吹风，说着却哈哈笑了几声。小宁感觉挺不舒服的，但也知道陈晓琴就那作风，她说了就真会帮打招呼的。 王怡也慢悠悠地说，我说的话领导也信的，我也帮你说说去…… 陈晓琴却有点阴阳怪气地说，放心，我一定去说的，我说话算数，我们宿舍出个研究生，多风光！ 小宁知道陈晓琴在故意说给王怡听。她们俩似乎越处越不对活，彼此看不顺眼。两个人在外面都有好几个准男友，床上都有越来越多的礼物，似乎两人摽上劲了，看谁赚的多。 李汾绿没说话，她才不想学习，自考和考研在她看来是疯子才做的事。 韩欣蕊也没吭声。她向来不参与这些事，也正常。 小宁，说，我、去试试…… 第二天，真写了申请。 她把自己一年就考完了本科自考，就为了考研究生情况作了详细说明，并附上自考各科成绩，交给系里，希望系里能照顾，让她报考研究生。 到了系里，朱书记很为难，让她找主任。徐主任也说这事很不好办。因为没有先例。 主任拿着申请和小宁一块又到书记房间，两人商量说，这事是和地方有关系的，减免赔偿的事要牵涉很多人。 最后书记说，这个等等看，你很用功，很优秀，我们对考研究生很支持，对你一年考完自考全部课程，我们都知道，还全系表扬了，我们真没见过谁能一年就考过12门课程，很多人十年都考不过，一般人也要四、五年，你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我们相信你能考上，但这个减免的 分卷阅读159 事相当麻烦，你先学习着，我们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减免。 主任看小宁要哭的样子，拍拍小宁的肩膀说，不要急，赵宁同学，你很努力，是同学们的榜样，能解决的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看你这两年多进步多大，你自己想想…… 书记又凑过来说，想想刚进校时，你全身的衣服都是补丁，整个人像个小老鼠一样，我都觉得很震惊，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怜的学生，现在你看，不但学习超好，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主任又插话，自我保护能力还越来越强…… 看人可要看准……书记补了一句 以后不会再有了，小宁不好意思地含着泪笑了。她知道他们是指她被王唐造谣和打王唐的事。书记和主任一定从班干部那儿知道她这一年来越来越嚣张了。 小宁向书记和主任躹个躬，说，那、那谢谢主任和书记了。 她出了书记办公室，心里却灰灰的。好几天都学得不入心。她不知道这样学还有没有意义。但她还是很感激主任和书记，他们从来没为难过她，还给她很多帮助。 千冢说，小宁这样讲倒不是刻意粉饰太平，她遇到的领导大部分真都挺好。还是因为她不惹事，虽然很多人看不惯她，但她倒是不害人，她是自己性格问题，让人不舒服而已。从人类社会来讲，权力人类社会的产物，不是说有权力的人都坏，而是有权力就有腐败的可能。对于小宁来说，她那儿没有腐败的可能，反而是同情更多。一是不给领导惹麻烦，二是又按体制的要求不断努力，且不断给领导争光，增加政绩，当然受领导欢迎，何况她对做官没一点兴趣。她对比她高的人都没有威胁。就是说她很安全。 夫唯不争。 第 111 章 老子的“天地不仁”之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见《老子》第五章，这一句在历史、政治、文学及影视作品被大量引用，很多人都把它解成对天地的痛恨，以为是说，老天太不仁慈，才给人间制造了那么多惨剧。不只是中小学生，不少大学生甚至是某些学者和名人都在犯这个错误。 著名画家、散文家木心的《木心讲老子》（《文学回忆录》）中把老子的这句话解为对天地的诅咒：儒家“天人合一”，“天命不可违也”，独有老子，一上来就拆穿把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叛逆的气势好大！当然，奴隶们不服，反问道：“那么圣人呢，圣人是最仁的呀。”老子立即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种解释明显是把天地和圣人对应“瞎眼天地”和“残酷暴君”。木心老先生的才华与文笔很让人佩服，他的散文造诣非常高，能和他相比的人不多，但他在此处明显曲解了老子的本意。木心由自己的经历，把老子看得过于愤世嫉俗，其实老子是豁达的，一种超宇宙的宏大。，明以不言与无言之玄义。（以下删除886字）。 本篇中木心还直接说老子出关是自杀去，实际不是，老子是去寻找真正的归隐之路。据考证老子西出中原（河南）辗转多年到了甘肃临洮附近定居，现在那儿还有很多李姓家族，就是老子后裔，基本可认为老子是陇西李氏始祖，后来唐太宗李世民就曾到陇西认祖。老子的出关是真正的归隐，他去的都是蛮荒之地，不像某些人在城市附近归隐，目的却是等候王侯的召唤，诸葛亮就是代表，刘备三顾隆中，居然能当天来回（实际是在襄阳城外20里，骑马一个时辰不到），那还叫隐居？谁敢出关找老子去？恐怕来回几个月都不够，而且步步危险，随时可能失去生命。当然，这样说不是不尊敬木心先生，而是他的曲解不利于理解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的文化传统，核心就是儒道两家，一个入世，一个出世，一个进，一个退，所以中国的文人向来达观，条件好了就是儒，条件不利就是道，苏轼是最典型的一个，有条件就努力为百姓造福，比如苏堤，被贬到底就游山玩水写出了几乎是最好的词和文，就是《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和《赤壁赋》，都极具道家意味。樗木归一，小国寡民与内圣外王皆可算是天道之存在。（以下删除1561字） 这儿且不多说。 老子的“道”，其关键点在于“无为”式的超脱。曹魏时期王弼版《道德经》在此句下注解为“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不仁也”（中华书局第13页），意思是天地无为，自在自为，不需要讲仁。所以，“不仁”要和“无为”相应和，而绝不是在诅咒天地。首先要明白“仁”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仁”实际是孔子的那个仁。《说文解字》中说，仁，亲也，从人从二，本义是对人友善、相亲。后来被孔子发展为与统治相关的道德范畴，提倡“仁爱”“仁政”，《论语·颜渊》中有：“樊迟问仁。子曰：‘爱人。’”《礼记·中庸》中说：“仁者人也，亲亲为人。”《孟子·尽心下》说：“仁者，人也。” 从老子看来，“仁”变成一套统治理念和价 分卷阅读160 值体系正是社会崩坏的结果。《老子》第十八章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混乱，有忠臣”。即仁义、孝慈本是人类的本能情感，臣子的忠心是不言自明的职业操守，但这一切都变成强制性的统治思想提出时，正是天下已经不存在这些优良品质的写照：大道废、国家混乱之时，仁义和忠臣才显得难能可贵，人心都变得功利奸诈了才会有大伪之事，只有六亲不和了，才显得孝慈的美好，此为“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第三十八章）。所以，要“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第三章），第十九章则直接推出绝对反“仁”之论：“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即不刻意去标榜仁爱、孝慈和忠臣之事，天下才是真的大治。老子的符合天道之“仁”实际是：统治者让百姓吃上饭、过好日子，天下就自然安定，不需要你费心去告诉百姓应该怎样去做，即天地之仁是自然存在的，刻意去做反而违反天道，是“伪仁”。 总之，老子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实际是针对孔子的。他认为孔子的“仁学”是虚伪之学、名利之学，而“无为”“无名”“无我”之道才是万物的根本和终极。大量的诸葛亮式和山巨源式的“隐士”的存在，更见很多文人名道实儒之“名利”之心。庄子《秋水》中直接说“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把伯夷和孔子的仁义之行都直接归于沽名钓誉。所以，天地不仁和圣人不仁的“仁”是对孔子的否定，此处，“仁”应该理解为“偏私”才符合老子的原意，就是天地和圣人都不会像孔子那样满口“仁义”地偏爱某种东西。后半句“以万物为刍狗”较好理解，“刍狗”是古代祭祀时烧的草扎的狗，属于至贱之物，意思是在“道”面前，宇宙所有的存在都如同草狗。所以这两句大意如下：天地不偏爱，把万物都看成草狗，圣人不偏私，把人民都看成草狗。即在无为式的天道面前，什么都是平等的，都无价值，或者都有同样的价值。其隐含的意思是，人类不要老把自己当成天地的主宰，其实人和草狗一样，没有贵贱高低之分，都是渺小的。这样才更符合老子的原意。 （以下删除1732字） （限于篇幅，考虑到众多非专业读者，叙述人千冢删改压缩约四千字，注释都被改成内注或删除） 第 112 章 小宁写了篇6000字的学士论文，指导老师就是师大中文系的，对她大加赞扬，说她是可造之才，建议她考研。她很开心。 答辩时，她很紧张 ，特别怕口吃，特意准备了很多问题，写出答案，都背下来。结果答辩时两个老师自己说了起来，小宁自己没怎么说话就在大加赞扬中通过了。 自考学位证书拿到了，但考研却不行了。虽然自考不会白考，算是有了含金量很高的本科学历，但不能考研可是大损失，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考研的。现在不能报名，怎么办？ 她觉得学习没动力了。不能考了，又怎么办，学了也白学。无聊之下，她还去学校电影院堕落了下，看了一个电影，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笑得很有意思，且很惊世骇俗，虽然看着不太舒服，但觉得周星驰很前卫。还有老片佐罗，阿兰德隆的名片，感觉阿兰德隆中年以后就不好看了，年轻时那真是女子般的盛世美颜，黑郁金香里多美啊，巴掌脸，大眼睛，远山眉，薄嘴唇，大长腿，杨柳腰，再扎个法式小辫子，美得让小宁不敢直视。中年后就眼睛由圆变细，脸由小变大，颧骨突出，胡子到处长，很破坏美感，腿居然也变罗圈了。老了真可怕啊。还是年轻好。小宁又想起了张爱玲的话。 你还年轻，你觉得你还有青春是吧？不要紧，过两年你的青春就没了…… 电影看了也高兴，虽然花了三毛钱。 但看了后仍然是空虚，她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不能考研，只能回去，她心里又非常担心，就她这状态，怎么能做中学老师呢？ 口吃矫正班本来是最大的希望，谁知却成了最后的绝望，口吃原来是不治之症，要想好，办法是有，必须靠自己。那不是白说吗？能自己解决还会受折磨几十年？ 解决口吃问题，对她来说远不如考研来得简单，还极其有成就感。考研太简单了，小宁现在觉得简直手到擒来，她只需要正常地努就行，一定能通过考试。但结巴问题就别想，她这辈子都不觉得自己能解决这问题。 她看完电影在池塘边转了几圈，想起她曾经跳进去过，后来又自己爬了上来，之后再没想死过。其实当时就没想死，自己就漂上来了。现在更不想死。现在倒是想下去试试水温。天已经很热了。跳下去应该也不会凉。 她蹲下，伸手到池塘里，黑绿的水，其实还是挺凉的。她在把手在里面来回荡了几圈，感觉像农村里鹅和鸭在水中游泳时灵活的蹼。 鸭子无聊了只能游戏和乱叫。人是不同的。人会自己找事做 分卷阅读161 。她突然灵光一闪，做了个决定。 她下了决心，现在就继续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现在考不了，就以后再考，反正读书绝对不亏。 她相信，读书是她最好的出路，而且一定会给她意料之外的未来。 而且，现在她没了目标，不看书真感觉自己像无主游魂行尸走肉，她的未来还有太多的可怕之事需要面对，她必须看书，必须让自己忙起来。看书，就是最有把握且最有益的事情。 她经过卖零食夜宵的小店，拿出三毛钱菜票，又买一个意大利馅饼奖励一下自己。 吃完了就继续学习去！她对自己说。 这次没哭，也没扔地方，自己一个人很开心地坐上山坡上的小亭子里吃下了馅饼。她觉得还是家乡的肉合子好吃。她还留一点点给小花。 她看着小花贪婪地吃着，对它说，我有家就好了，就可以把你放在家里，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她抱了抱小花，回了宿舍。整理书包，把考研的书拿了几本，文学史和作品集，还算比较有趣味。又奔阶梯教室而去。心里说，阶梯教室，我又来了！ 进了去，发现数学系的帅哥和他女友也在。她心中微微一痛，但瞬间就没什么了。听说他们也要考研，也在学习她一年考12门自考的壮举。 小宁坐在最后排，看着帅哥和他女友的背影笑了，想学我？先学结巴再说。 她觉得自己的回答实在机智，不由地爬桌上偷偷地笑了好一会。 她看了一会作品选，张爱玲《金锁记》。残酷的人生。农村不少妇女都曹七巧一样会作，作到后来当然会有同样一个会作的儿媳妇来收拾。在他们那边，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似乎是个笑话，是招来了一个或几个能收拾自己的人。 一思考就没边了，想到不能考研，她又泄气了，好半天不想看书。又想着怎么挣这两千块钱去。对现在的她说可不好挣，发文章挣钱，又慢钱又不多，要挣够两千块，小文章要发一两百篇才够，她哪有那本事一下发那么多。其他的意外之财，如奖学金贫困补助之类，一年尽量省也就六七百，哪能有两千。 或者贷款，但恐怕又很麻烦，怎么都是个结巴事，她特别怕找人。她更怕找亲戚朋友借钱。想想，除了姥姥，她真觉得没什么亲戚了。她的性格又是宁愿不吃饭都不想欠债。 第 113 章 屯蒙花 他同一群孩子在一大片森林中嬉笑着往前走，温和的阳光照在林间的空地上。没有小鸟的欢唱。不知何时，林中出现了一堵绵延的老墙。青色的、两人高的凹凸不平的老墙。 一个孩子突然叫道：“我们去偷巴布洛老爹的葡萄好吗？”孩子们哄然而应。一部分男孩子不见了。他看看身边的她，她却低了头，没有看他。他也想去偷几颗给她。他走向那堵老墙，手攀墙上的凸点，两下就轻捷地登上了墙顶，然后他手攀墙顶轻飘飘地跳下。地下很软，他也没有感到一点下落时那失重的感觉。他眼前是一片种在山坡上的广阔的葡萄园，一排排“同”字形葡萄架在山坡上由高到低顺势排列着，葡萄架之间是松软的、浅褐色的土地。他的面前就有一帘屏风般的葡萄架。绿色的葡萄藤根根垂下，却很少有葡萄叶，藤上满结着的是核桃大的、碧绿晶莹的葡萄。他走到架边摘了一颗，塞进嘴里。真的很甜。他没忘记她，摘了几棵攥在手里。她会很高兴的。突然他听到旁边不远处有声音，转头望去，原来同来的几个男孩子在边摘边吃葡萄。 突然一个孩子大叫道：“有人来了！”孩子们都消失了。他很紧张，却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走那么快。他转身才发现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丝网门。他放松下来，却想自己为什么那么蠢，那么近的地方有门，却还爬墙进来。 `他和孩子们一起往回走，他手里攥着葡萄却突然没了勇气给她，甚至不敢走近她的身边，只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 孩子们缓缓地走着。四下里一片寂静，太阳依然照在林间的草地上。突然一条小狗冲着他们狂叫了起来。孩子们嬉笑着，不理会那条着急的狗。他却一下子感觉到灾难就在前面。 “这条善意的小狗的狂叫竟不能让这群人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 冥冥之中，他听到一种空旷回响的、带着对这群愚昧的人的惋惜和愤慨的男中音。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群人出现了，他们在鞭打捆在大树上的巴布洛老爹。他们责骂巴布洛老爹将这些孩子放进了葡萄园，损失了他们主子的神秘又珍贵的葡萄。一个人在旁边端着一盘明晃晃的工具，说是要先挖老爹的眼睛，再挖出他的心脏。 孩子们一片恐怖。必须救巴布洛老爹，他对自己说。他后悔不该去偷巴布洛老爹的几颗葡萄，他攥紧了葡萄，心里也一片恐惧。当他为心中的勇气所鼓舞正要向巴布洛老爹冲去的时候，一切突然消失了。她也消失了，他看着她站过的地方呆住了。晶莹的葡萄洒落地下，也立刻消失不见。 “我还想趁着将葡萄给她 分卷阅读162 的机会握住她的小手呢……可爱的阿西蒙玻……”他呆想着。 “……阿西蒙玻，你那满头的发辫……” 那原本照得林内空地一片发白的阳光突然像受了某种折射一般变成七彩，然后他看见半空中悬着一本巨大的书，上面有着几条巨大树身的七彩的影子。他看见其中一页上写着：两万年之后，他将见到已是中年的她……再两千万年之后，他将看到已白发苍苍的她……另一页上写着：在二千亿光年之外，她依然在默默地爱他，他却不认识她……再两千亿年之后，她将在心中告诉他：爱是不能忘记的…… 从此，他就将她当作了心中的最亮的星星。再大一点，他成人了，他更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梦中之神，他常常在梦中将她拥抱。她还是他心中永恒的希望之光。 他成了一个坚决果断、雷厉风行又才华横溢的人，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拥有无数庞大的技术研发中心、制造中心、思维文化中心和艺术探索中心，作为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他的每一个发明都给整个人类带来划时代的飞跃。但在巨大的成功面前，他却没有过笑容。如果他愿意，他每走一步都能得到万人的欢呼。可他宁愿沉默。在独自沉思的时候，他常常思念她。 “他知道他身上嵌着的时光器标明着他的速度可以达到每秒三分之一光年，可是，他却不能跨越时空去找她……” 在他沉思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冥冥之中低沉的、包含着悲壮的同情的男中音。 也许该结束了。他突然想。他的背后是一片蔚蓝的天，有几朵无色的云飘过。他召集了他的得力助手们，也是他的最好的下属。他们全是世界一流的精英。他们垂手站立着。 他伸出手指，向面前的银白色的合金方桌戳去。那方桌立刻痉挛着塌陷萎缩，像一个缩在床上抵抗疼痛的癌症晚期的病人，或者像三千倍速播放的太阳照耀下的离开了母体的马铃薯，十几秒之后，它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他的助手们默默地看着，全无一点声响。 他扫视着他们：“你们不明白我的心思吗？”又伸手指向一张方桌戳去，另一张方桌也萎缩了下去，最后缩成了一颗坚硬的黝黑的核桃一样的物体。 他又扫视他手下的全球顶尖人物，问道：“你们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一个年轻颀长剑眉星目的空间专家突然举手道：“我知道！” 那年轻人走向前拣起了那颗黑核桃，食指中指和拇指小心地捏着它，他的眼睛看着它，一眨也不眨。突然间，那颗黝黑之物泥土一般化成了粉末，那年轻人的手中拿着一朵碗大的灰色的花。长须如丝，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他接过那朵灰色的花，将它举到眼前，它的万千花须如活物一般摇曳。 他看着它，一字一字地说：“就是它！它生长在整个宇宙中最深奥最复杂也最难揭示的领域的最高点。无数个这样的神秘领域同其它的事物一样有着产生、繁荣和衰亡，这个领域在衰亡之前始终绿树成荫，并盛开着奇异的鲜花，唯有处于最高点的它却始终不会开放，只无语地伸展着它钢铁般黝黑冰冷的枝桠，没有一点绿意和生气。而当这个领域即将衰亡、绿树鲜花同时凋谢的时候，它将在最后一刻绽放出这朵洁白的屯蒙花……” 这是白色？几乎所有的人都升起一个疑问。 余音袅袅之中，他消失了。那碗大的屯蒙花。 花须散作漫天飞絮，蒲公英般冉冉飘落。 大三时代的小宁以男性身份写了一篇“朦胧”小说。 不知她在想啥。 是她是他，还是他是她？或者他和她都是她？还是她什么都不是？或者她什么都是，她是一个象征？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每一个暗示每一个符号每一姿势都有一千个象征，能分解出一万个可能。 她爱你，那就是一万个爱你。她不爱你，就是十万个不爱你。如果她想暧昧，那就是一亿个暧昧！ 我们看着她作。 第 114 章 三十而立，小宁也做了妈妈。 女儿长到十几岁了，和她一样，真没什么天赋。琴棋书画样样平庸，就是喜欢看书。小宁常问自己：这就是天赋？只观看却不产出？她问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问题又落么女儿身上了，她咧着大嘴笑了。 她从小带女儿有意地做各种训练。音乐，绘画，舞蹈，象棋，奥数，英语，都让女儿学。学了两三年，发现基本没有进步。或者说，不能学得让人感觉远超一般人，而是差不多，就好那么一点点。 她也经常想，就这样也好，平凡的人更容易幸福。 平凡并不是不努力，女儿一样能积极地生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好读书就能在这个社会系统内有个稳定的位置。现在上学，努力，就是为了那个成年后的有保障的生活。要么就去农村种地，像陶渊明一样不问世事，真能放下也能幸福。但不到最后一步，是不能走陶渊明的路的，一般人忍受不了那样贫穷的生活，特别是 分卷阅读163 在大工业化的今天，全民消费主义，更不能回农村。 她也经常想，结巴一生也未必是坏事。她能一直坚持自己，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结巴一直压着自己。根据缺失理论和补偿心理，她才要在某方面拼命地努力，要活成成功的样子。但她不希望女儿结巴。那些痛苦女儿不应该也经历一遍。 女儿近三岁的时候，说话开始有问题。本来越说越多越说越复杂，非常可爱。最初小宁只是听女儿叫阿姨时“阿”要很快地重复几次，就感觉不太妙。几天后她又听阿姨在早上故意学女儿重字。小宁感觉问题严重了，口吃就这样开始的。看来是保姆不善。 中午吃饭，阿姨又学女儿，小宁提醒阿姨不要学女儿说话。阿姨答应了。但几天后小宁发现保姆又在故意学女儿。一次小宁睡午觉时也听见她在客厅小声地学女儿重字。一段时间后，小宁发现女儿越来越严重了，开始有难发音，说话还要拖音。再过一段时间，女儿不时出现中断，并时不时卡住，更不妙的是，女儿口吃时明显有了难堪的表情。 小宁感觉完了，肯定有外力在强化女儿的口吃。小宁相信，阿姨在外面带女儿玩时会肆无忌惮地逗女儿口吃。 小宁在犹豫是不是辞掉这个保姆。保姆却主动说要走了，说是另一个地方能多给一两百，如果去台湾人那儿，就能多一倍，拿到三千一个月。小宁不说话了，她当大学讲师的工资也就几千块，一个保姆就想三千，太天方夜谭了。 现在女儿已经几乎没有了完整的话。 小宁更紧张。她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说女儿，她自己也特意放慢说话速度，让女儿感觉到慢节奏说话的舒缓，而不是主动提醒女儿要注意什么。 任何提醒都会强化口吃的记忆，都可能让女儿真正变成一个结巴。 那个保姆走了。据说真去了一个台湾人家做保姆，一个月三千。那时候台湾人自认是发达国家水平，牛得很。女儿的口吃却相当严重了。 小宁很恨这个保姆，只看钱的人！还心不好！ 或者本来口吃不遗传，只是孩子学话时很容易有口吃现象。这本来有也没事，但小宁口吃，保姆就觉得女儿也应该口吃，就会故意逗女儿学结巴。 真该死！她想起阿姨那精瘦的脸就火大。 她对这阿姨很好的，从不说她什么，经常买东西给她，来回路费和看病的钱全报销，在外面请客吃饭都带着她，坐正桌一起吃，和家里的亲人一样，谁知她却对女儿这样。 这个保姆也不算是坏人，就是典型的能干又爱钱的四川妇女，只是在女儿这事上她心思不正，她不只是觉得好玩，而是有故意要让女儿结巴的心理在。 想想保姆那龌龊的心理，小宁就恨得牙痒痒的。 恨不得咬那个精瘦的丑脸一口。 你怎么不去死！ 小宁恨恨地骂道！ 进上海之后，小宁屡次被这样的底层人物坑害，包括搬家被安徽人偷东西，买车被安徽销售坑，买房也被安徽人坑了一把——看来小宁命犯安徽人，女儿的结巴这事是她最不能原谅的。小宁真不想对他们同情，以善换善变成善换来的必是恶！这些小人物们会看你善良才敢放心地欺负你！ 后来这保姆又好几次打小宁电话，感谢小宁当初对她那么好，说现在的雇主太严厉了，钱虽然多点，但不把她当人看，喝来骂去的。还问小宁女儿说话怎么样。 看吧，这保姆就是心中有鬼，现在也知道谁把她当人看了。她就冷冷地说，我女儿说话很好。挂了电话。 无耻的东西！ 驴吊日的万人揍的！你大爷的就不该生出来！ 还是方言骂人过瘾！ 所有想害孩子的人，小宁都不原谅。 千冢说，人都有这种恶意，不是故意的恶意，是顺便的恶意。本来对小宁在上海，孩子条件那么好，保姆们早就心存嫉妒，但小宁不是巨富，不太会出现保姆杀主人绑架主人的事，也没有发泄阴暗的小心理的机会，谁知小宁结巴 ，女儿学说话也出现口吃现象，保姆们觉得机会来了，顺便坏一把。所以就乐此不疲地故意教小宁女儿口吃了。想想也是气人，这一害就是害一辈子啊，一点无耻的畸形的恶作剧式的发泄就毁掉一个孩子的一生！落到我手里，我也要打掉她满嘴牙！ 小宁每天都好担心，希望女儿能度过这一人生难关。搞不好真会影响女儿的一生。她可不想女儿重复她的龌龊悲剧。 女儿上了幼儿园，女儿见到那么多小孩子，注意力转移，说话好了许多。出现口吃的情况大大减少。小宁挺高兴，想方设法地和幼儿园老师搞好关系，环境正常就不会有问题了。 后来又换了一个保姆，武汉的，此时是幼儿园中班，女儿又有了口吃现象，老是拖长音。本来是偶尔出现，两个月后就成了没一句完整的话。小宁觉得是阿姨的问题，警告了阿姨。暗示她再这样可能被解雇。两天后女儿就好了。 后来小宁还是辞退了这个武汉阿姨。因为她听其他家长说，这个保姆 分卷阅读164 带孩子玩的时候经常打孩子。小宁马上火了。回到家却抱着女儿哭了一场。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苦又不敢说。 肯定是女儿胆小，很多事不敢做，又有点结巴，保姆就打她。小宁想起这个保姆自己经常炫耀式地说，她儿子一听话她就打。看来是有家暴习惯，喜欢以打骂代教育。小宁马上让武汉保姆离开了她的家，宁愿多发了她一个月工钱。 后来小宁连换了几个保姆，她发现后来的几个保姆都会在背着她时故意逗女儿结巴。 幼儿园大班时，女儿曾经严重到一说话就结巴，一结巴就一副很难堪的样子。她知道一定是在外面老被保姆这帮人笑，女儿形成了固定的条件反射。她很心疼。但她知道什么都不要做是最好的办法。她的结巴害了她一辈子，虽然别人看来，她成了好大学的教师，又在中国最大最发达的城市有了房子，是非常成功的女人了。但她知道自己一生的扭曲和痛苦是什么。她宁愿女儿平庸一生，也不愿她受这种精神的折磨。 小宁也明白，倒不是这些阿姨真的坏透了，而是越没文化越有那种原始的、看客式的、无聊的恶，看到别人有缺陷或异常，就觉得好玩，故意要做些行为激发异常，只为了换来下作的一笑。和小宁小时候也会嘲笑哑巴一样。看来面对结巴，大部分人都心存恶意。小宁更要小心了。 小宁也真信了自己以前的一个判断，就是命犯小人。小人就是注意别人的缺陷，然后拿来伤害别人获得下作的快意。女儿也被殃及了。 小宁算了算，她接连换掉了六个保姆。对女儿不好就必须走人！她绝不手软。 最奇葩的保姆是第五个，不仅是她活不行，是她居然是来泡男人的！无良中介说她是熟练工，谁知是个根本没做过保姆的女混混，来了就是各种约网友，见男人。特别像鲁迅写的那个到上海“耍朋友”的保姆阿金。她三天就被小宁开掉了。 第七个保姆一进家门，她就明说： 我说话结巴，结巴不遗传，不准逗我女儿说话结巴，在哪儿都不准！我一发现立刻走人！ 小宁花上万块在家装了一套监控，每个房间都有，不间断录像，并告诉保姆家里有监控，没死角。 小宁绝不能再让孩子受委屈。 她经常看着小小的女儿吭吭哧哧地说话，却什么都不能提醒。她在女儿面前都是微笑着，女儿怎么口吃她都装什么都没发生，都是正常的。她只能更疼爱女儿。 千冢说，各位看官各位读者肯定有一个疑问，小宁既然那么爱孩子，为什么还非要请保姆呢？自己带不行？她老公呢？她的孩子是和谁生的？这个是本人打乱了叙述时间，这个事情是很重要，后面要讲的，我不是故意制造后现代式的叙述迷宫，而是线索太多，讲一件事就会牵连其他事，叙事时间的安排统一了就变成流水账，篇幅拉太长，我就只好这样跳着讲。请各位看官和读者原谅。这个疑问我先剧透一点，其实这时候小宁已经离婚了，那个宁儿预言的“爱亦有时尽”她体会到了。她自己带孩子，还要上班，又没人帮，姥姥年纪大了，而且有舅舅的孩子的孩子要照顾，小宁不能再给姥姥添麻烦，所以小宁只能、必须、不得不找保姆。 女儿口吃了四年。小宁牵肠挂肚地担心了四年。她经常难受得睡不着觉，但又没其他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她尽可能推掉外面的事，除了上课就呆在家里陪女儿。她要帮女儿挡住所有的外来伤害。 她师弟的儿子和她女儿年龄差不多，学说话时也有了口吃，师弟就很急。师弟和老婆其实都不口吃的，就是脾气急，说话很快，他们一发现儿子口吃马上就提醒，他老婆则大叫：看看，又结巴了，不能那样说！她发现后，把师弟叫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提醒师弟不要骂儿子，千万不要骂，骂就是毁一生，随便他自己说就好。 但没有效果，毕竟他们没口吃经历，不知道其间的原理。 后来上到初中，她发现师弟的儿子成了挺严重的口吃者。她知道原因在哪儿，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听师弟的老婆骂儿子，不准他结巴。 结巴能是骂句“不准结巴”就能解决的吗？其实，小宁把口吃形成的责任九成都归于父母。就是因为固定的条件反射形成的大多数是父母的错误。父母对有口吃现象的孩子最常的方式是不断打骂，脾气柔和些的也会不断提醒，这正直接形成了语言的条件反射，造成大脑神经元畸形生长，建立了错误的语言神经链。口吃一旦形成，就一生难脱。都到初中了还那么严重，不知以后这孩子还有没有可能好转。 而女儿则在小宁的严密保护下口吃越来越轻微。 女儿就是小宁的一切，小宁的任务就是保护女儿不口吃。她从不提醒女儿怎么说话，口吃了也当是正常的，然后只要有空，就全部时间陪着女儿，不让外人的恶意干扰了女儿。 她提醒女儿周围的所有人，都不要对的女儿说话方式发表任何看法，更不要提醒女儿，就为了避免女儿注意了自己的口吃。她私下发QQ信息和手机短信，让老师注意如果女儿害怕说话就不要提 分卷阅读165 问她。另一方面，她则尽力给学校做事，给老师们树立好感，进班级的家长委员会，又进学校家长委员会，当家长志愿者，什么活动都报名，和其他的教师尽可能保持好关系。一切为了女儿！她发现，为女儿做事的时候，对她自己的口吃好转也很有好处，以前不想做不敢做的事都必须做了，而且做得还不错，比如给小学的老师开个讲座，搞个大学和小学的联谊之类。 到了小学二年级，女儿基本上好了，还成了广播员，只是性格还有些内向。小宁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四年啊，四年！感觉比自己的一生都长！ 虽然女儿和自己一样，学习成绩一般，她也有点急，但想想自己以前，也够满足了。女儿现在和她以前相比，真像活在天堂里一样。 基因真的遗传了命运中大部分的东西。 小宁相信，女儿的命运就在前方。不管怎样都会到来。 等待女儿的是健康的正常的平凡的一帆风顺的命运。 第 115 章 宝宝口吃：孩子的一生都捏在你手里 宝宝在学话时很容易发生口吃现象，据专家统计，儿童口吃的比率在10%左右，是成人口吃的10倍以上，尤其是在三周岁时比率最高，因为三周岁是学话的最关键的时期，所以家长在宝宝学说话时要格外注意区分口吃现象与真正的口吃的区别，因为实际上只有10%的儿童口吃会发展成真正的口吃，其他90%都只是口吃现象或可以纠正的假性口吃。 如何判断你的宝宝的“结结巴巴”是口吃现象还是“真正的口吃”呢？两者的区别在于有没有口吃的“心理预期”，也就是那种在开口说话前出现的“我会口吃”的预感，那种害怕自己会口吃的恐惧心理。这种“心理预期”，是“真正的口吃”的标志。 简单的区分方法 研究发现，正常人说话时，每几分钟就会结巴一下，但正常人对此并不在意，会继续平静地表达。口吃患者就不同了，他在说话前就知道自己要口吃，而且非常害怕；在口吃现象发生时，他们会格外“吃力”： 或者在说出简单的字词时很困难，有的憋很久才说出来，甚至憋很久也说不出来，或者重复某个字，或者拖音长得没有必要。 或者有挤眼、甩胳膊、歪头、歪嘴、拍大腿等多余“伴随动作”； 从心理变化上，可观察到明显的心理波动，会出现尴尬、难堪的表情，甚至沮丧，有明显的受伤害感。 比如，对于第一点，江苏苏州市公安局沈妈妈—我儿子满3周岁时开始口吃，现在，他的口吃时好时坏。比如，他讲故事就不结巴，能把《拔萝卜》这类比较长的故事讲得既流畅又绘声绘色，还在幼儿园得过讲故事比赛二等奖，但是，如果他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往往会口吃，有时候，连最简单的词也“挤”不出来。 如何对待孩子的口吃 孩子初有口吃现象时不要有任何制止行为，一般会自行消失。如果发展成口吃则要注意。 比如一个家长说：我儿子现在已经2岁零十一个月，平时活泼好动，语言、唱歌的能力也很正常，最近，他说话时会有点口吃，9月份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我们全家都非常担心会不会越来越严重，周围的人都没有这毛病，我们在他口吃以后往往要求他重新慢慢说一遍。 对于这个孩子，他的口吃还没发展成真正的口吃，家长让他重新慢慢说一遍，实际上很可能就会害了孩子，因为这样正提醒了他注意自己的口吃，如果家长比较和气还好，如果是太严厉的家长，孩子必成口吃无疑了。下面一个就是： 一个家长对心理医生说，他六岁的孩子说话突然结巴起来，一个字往往要重复好几次，才能接下去说下个字，他很着急，甚至会气急败坏地骂孩子，结果当然很坏，这位家长也承认越骂情况越糟糕。 另一个家长做得更过分： 我的孩子进小学后便开始结巴，刚开始我以为他学相声演员逗趣，不以为意。后来他在家时口吃越来越厉害，但在学校嬉戏玩耍时，又一切正常。我又气又急，几乎天天训他，孩子一开口，我就瞪眼责备或提醒他，但却无济于事。 老实说，“无济于事”还是此家长推卸责任的话，其实孩子的口吃一天比一天重正是她的功劳。孩子在学校里正常，一到他面前就口吃特别厉害，这样的家长居然一点不知反省，实在是可悲可叹。农村的孩子可能情况更不容乐观，农村孩子口吃的比例要远于城市孩子，就因为农村受教育水平低，家长更不知道如何对待孩子的口吃。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口吃非常严重。原因就在于他的母亲过于急躁，见孩子口吃就暴跳如雷地拿大棍追着孩子打，我经常能到那个母亲提着木棒追打孩子，孩子边哭边跑。结果孩子未上小学，就已经成为几乎口不能言的严重口吃者。 所以，家长的态度是关键。 我们看一个更典型的事例： 两岁的法法已经能说许多的话 分卷阅读166 ，不知从何时起，法法有时会出现口吃的现象。对此，奶奶十分着急，常常去纠正法法的口吃，让法法重新说上一遍、两遍、有时甚至是三遍。尽管如此，法法的口吃现象仍不见减少，似乎反而愈加严重了。妈妈也是很早发现了法法的这一说话特点，但她始终保持着较冷静的态度。耐心地倾听法法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讲话，不轻易打断法法的说话，不刻意纠正法法的口吃。可是，奶奶不相信妈妈的这一说法，生怕现在不去纠正法法的口吃，以后法法真会变成口吃了。不久，法法上了托儿所，口吃的现象逐渐减少了，语言变得流畅起来。可是，只要面对奶奶，法法有时仍会变得有些口吃。 可见，过于严厉的态度和急于纠正，只会适得其反。老年人的心态可以理解，怕孩子真成“结巴”，但她的所做正是害了孙子一生。因为，从文中来看，法法已经形成了口吃，在一些环境下他会有口吃的心理预期，心理障碍已经形成，法法只要在奶奶面前就会口吃已经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如果奶奶改变态度，法法可能会变得象正常儿童一样；奶奶如果不改变态度，孩子就永远有口吃的恐惧。而且，进了学校，随着提问的增多和课堂越来越严肃，法法如果性格稍内向或碰上一个严厉的老师，他的口吃也会突然加重。 PS： （1）首先要确定孩子是不是真正的口吃，如果仅是刚开始出现的口吃现象，就要任其自然，不要以任何方式引起孩子对口吃的注意。 （2）对于出现了较严重的口吃的孩子，家长要认真分析孩子口吃的原因,搞清楚孩子口吃究竟是什么因素造成的，造成孩子口吃的环境因素是什么，并设法消除。如果孩子口吃与其内向、自卑、怯懦的性格有关，就要从优化孩子的性格入手；同时要注意当孩子表现出语言不清时，不要显得太在意，更不要挖苦、讽刺。如果孩子口吃是由于年龄太小、言语功能发育还不完善所致，不要忙于纠正孩子，更不要反复打断孩子、让孩子重说。与处于这种情况的孩子讲话时，不妨说得慢一点，尽量说短句子。 （3）对于大一点的孩子，如初中的孩子，也尽量不要提醒，更不可训斥，最好随便他说话。尽量避免做任何矫正和训练，放松是第一位的。要把孩子的口吃当成正常的事。 （4）对孩子的家庭和学校的环境作调查，发现其周围有口吃者则要注意隔离。如果有嘲笑则需要求老师配合，保护孩子不受其他孩子的嘲笑，看孩子自己的情绪，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强求。 （5）仔细观察、分析孩子的情况，看看孩子究竟在什么情形下讲话流利些，在什么情形下讲话不够流利。孩子说话流利时；鼓励他（她）多说一些；孩子说话不流利时，孩子说话不流利时，要耐心地听，不可打断他，他不想说也不要强迫他。如果孩子紧张、害怕时，则让他自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非说话不可。 第 116 章 早上吃饭时，黄植物很安静，不像往常那样爬到饭桌上来巡视。这次却安静地坐在墙角面壁。蹲成一个可爱的大毛球。 你在干吗？小宁提着筷子上去看看，用脚碰了下它软软的大屁股。它不动。 小宁奇怪它那么镇定。再一看它面前，原来猫食碗里是空的。 原来早上小宁起晚了，因为她的华为皮司令蒲若加手机晚间自己升级，再启动后就要输入SIM卡密码，不输入就启动不了，闹钟就也没了。 小宁抱起大黄植物，亲亲它毛茸茸的大脸，对不起哦，植物，忘了给你罐头了。 想想它那样安静地毛茸茸地蹲在空空如也的食盆前，也真是让人怜爱哦。 大黄吃完了就毛茸茸地到处跑，天越冷脸越大。女儿抱起它，它就哼了一声，然后娇滴滴地喵呜一声。 女儿说，黄植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其实是个吕的…… 大三时代的小宁继续无目的学习着，也没那么紧张了。想睡觉就睡觉，似乎觉得睡觉没以前那么有幸福感了。陈文似乎不太对，当小宁越来越成功的时候，陈文却离她越来越远。小宁很忙，陈文也很少和她一块吃饭了。小宁通过自考被主任大会表扬，陈文也没有怎么太高兴，就象征性说了句，还不错嘛，小宁！ 小宁觉得她反应还不如汉口女来得正常。汉口女都说，哟，大作家又要成大学者了！陈文的反应就不太对。按陈文以前的作风，会立刻带她去吃好的。但没有。小宁有点奇怪。 但也没什么，陈文有男友，家又在市里，没时间管她了也正常。 这天，小宁吃过午饭无所事事，在宿舍里逛。也不太想睡觉，觉得做啥都没意思。 陈晓琴吃完饭回来，看到她那样子，笑她说，研究生在拉磨呢，练耐力吗？ 小宁笑了笑。陈晓琴的英语四级刚通过，90分，在系里也挺轰动的。不过系里却没给她什么奖励，小宁觉得她挺亏的。但陈晓琴开心得很。 小宁反笑她，你、你可以做外交官了，驻美大使…… 分卷阅读167 陈晓琴说，看情况，到时再找个马龙·白兰度一样的美国男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小宁看她那血盆大嘴，就知道如果真有机会，她真可能嫁个外国人！小宁也笑了起来。 陈晓琴看看宿舍没人，就她们俩。突然小声说，赵宁，你欠陈文钱了？ 小宁奇道：没有啊，我从不借钱。 陈晓琴说，今天选修课，陈文坐我前面，我听她对汉口女说，赵宁吃饭不出钱，也不回请。 小宁心中一暗，居然和汉口女那样的人搅在一起了！看来对陈文一些不好的感觉要落实了。陈文明明知道她的家世的，她实在没钱。现在这身衣服是不得不买，一共也就60块钱，稿费也没多少钱，学校奖励全是她自己必须的花费用掉了，还有现在还有两千块钱的缺口。如果是陈文那家庭，这两千块根本就不是事，对小宁就是比天还难的事。这些陈文都知道的。怎么还这么说？ 小宁笑了笑，陈文是我老乡，她知道我家穷，我、我说了和我一块吃饭我没钱买贵的。 陈晓琴眼珠转了转，伸手摸了她脸一下：傻孩子，你是最近好事太多了吧！ 小宁还没回过味来，陈晓琴又说，不急，俺支持你，继续你的研究生大业吧。我已经给主任和书记都说过了，他们答应了尽量办。其实，你的事对他们有大好处，你以后会知道的。 小宁说，好吧，谢谢仙鹤腿外交官…… 陈晓琴又伸手拧了她脸一下，哟，还幽默起来了！说完又马上收拾东西，窜出宿舍，回头甩了一句，有个大帅哥约我去云龙湖水上世界！ 好吧，小宁想都不想，那地方票价好几十，她三四个月的饭钱。 陈文说的话让她心中好闷。小宁后来想想，明白了。只是她早就明白，只是不想明白。陈文其实是个虚荣的人，人都一样，只是她的虚荣让她找上了小宁，她有超敏锐的嗅觉来寻找比她弱的人，所以一看到小宁就两眼放光。实际上，她需要一个气质差长得丑的来衬托优越感，且更显得她气质好。如左拉《陪衬人》中一个投机者杜朗多发现了“美女经济”的价值，发明了“反美女经济”，富人家生了丑女怎么办？这个杜朗多发明了用更丑的女子来陪衬，这样富家的丑女就不丑了，也能嫁个好人家了。 陈文也确实成功，走在街上，小宁看得到男人们都在看陈文，很少有人注意她。经常有人看着她们俩笑得有些不对，有些轻蔑。她自己明白大致的意思。当然两人都不丑，只是一个更优秀，弱的那个就成了丑，成了陪衬。 陈文突然就对她不好了，当然是小宁越来越强了。 小宁考过了自考，只要了一年，全院名声大震。重点是小宁是为了考研才自考的，那不更严重了？陈文优势尽失，自然心理不再平衡。和小宁一起走就不能保持充分的优雅了，当然就不合适再做陪衬人了。 小宁挺难受的，虽然这只是陈文潜意识中的东西，并不是故意的坏，但毕竟是在发挥作用，制造阴暗。她也不想和陈文在一块。两人冷了很久。她继续一个人看书，泡阶梯教室。 人就是这样。她看过好像是冯骥才的一篇小说，说是一对邻居，一家很惨，男的工作不好，女的绝症，另一家则很好，健康快乐，就经常照顾病的这一家。后来，惨的一家老婆死了，又走狗屎运，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登时，两家关系坏了，整天吵架。 就这样吧。人类的很多阴暗都产生于心理失衡。 某天，班长让她去主任办公室。 书记也在。主任告诉她，有一件好事，还有一件坏事。 小宁努力睁大眼睛，等主任说出来。 主任严肃地说，坏事是，赔偿的两千块没法解决，这是当初录取的条件，不能违反，这是政府决定的，两地教育部门都认可的规则不能打破…… 小宁的眼睛刷就下来了。 书记马上说，别哭啊，还有另一件好事呢！说着拿张卫生纸给她。 她接过来，抽噎着说，谢、谢、谢谢…… 主任也笑着说，就是啊，你那么强大，还哭，好事我还没说呢。听着，下面是好事。我们决定，如果你考上了研究生，就会给你全院通报表扬，并奖励两千元。 小宁一听，呆住了。 却又哭起来，边哭边说，谢、谢谢徐徐、主任和朱、朱书记，你、你们真是好、好人…… 说着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主任和书记一起大笑，说，看赵宁开心得…… 小宁哭得睁不开眼睛，满脸泪水地笑了下，跑出了主任办公室。 小宁哭着走出系楼，到花园的安静处平息了好一会。她明白，其实是系里为了支持她考研，变相把赔偿金帮她出了。 她坐在花园无人的一角流泪，却想起来一个外国笑话。 有一个小孩子拿着一个便士去买东西，结果不小心掉到下水沟里去了，捞不上来，就站在旁边哭。一个绅士经过，问他哭什么，他说他的一个便士掉下去了，买不了东西会 分卷阅读168 挨打。那个绅士拿出一个便士说，这个给你，别哭了，快去买东西吧。孩子拿着那个便士，呆了一下，却又哭起来。绅士问他为什么哭，孩子说，如果我那个便士没有丢，现在我就有两个便士了…… 小宁想想就噗嗤笑了。她可没那个小孩那么本能化地贪婪，她可能也会想，如果不用赔那两千块，奖励的那两千块就是自己的了，那样能买好多东西，给姥姥买辆新自行车先……但她明白，如果不是要赔钱，这两千块钱影都没有。 她很感激自己遇到那么多好人。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想，她真发现，在这些事情上，真有权力的直接领导还真很少有故意为难她的，给她小鞋穿的偏偏是那些小人物小职员之类的人。她想不明白。或者真是命犯小人吧。 小宁很高兴，买了烤红薯回宿舍请大家吃。 大家也都挺开心的。 小宁说，主任和书记都真是好人啊。 王怡说，那个主任，徐东林？别把他当好人，整天色迷迷的，又有贼心没贼胆，看到有背景的学生就点头哈腰，上面派下的事，害死人也要做了，古典文学老师多无能，因为和他是师兄弟，穿一条裤子，就提成副主任，现代文学张老师多有才，副教授都不给，就是他一次又一次打压。 陈晓琴说，书记也不是好鸟，那个朱永明每年不知收那些家长多少礼，考不上的很多都是通过他不花钱就上来，说什么特招，哪像我们是硬打硬考上的。他儿子成绩很差被他用关系塞进师大，我一个高中同学和他儿子一个班，他儿子经常炫耀家里啥都不花钱，茅台中华随便喝随便抽，18寸电视机家里就好几个，那可好几千一台…… 小宁听着，相信她们没说假话，但这些领导对她确实不错，帮她很多，却真没图过什么。她很不明白…… 千冢说，小宁后来其实明白了，那也是人性铁律之一，人是复杂的，再坏的人也人性善的一面，和再好的人也有人性恶的一面一样。 第 117 章 要考研究生了！来之不易的机会！小宁好开心。 到了能报名的日子，小宁抽了一天去师大报名。她自己步行，一个人很自由自在。想想上上次有王唐陪着。现在没有了，有点遗憾，但也清净了。小宁不会骑自行车。小时候没人教她骑自行车，她也不敢找人教。到了大学更没机会学。 一路风景很好，小宁已经是第八次进师大了。这次直接去办公楼。社科处在四楼。上次是来问报名的条件的。结果泪洒师大而去。而此时是阳光明媚，希望在前，天已秋，黄叶飘飘，落叶遍地，小宁心情却很好。 正是：无边落木萧萧下，昔日刘郎今又来。 上次那个办事员对她特别热情。 他个不高，瘦瘦的，浓眉大眼，很干净利索。他看到她就眼睛亮亮的。很热情地帮了她处理了很多事情。填表格的时候细致地给她指点，交费的地点专门带她去，临了还送她一本最新的考研词汇。黄皮的，前后都没出版信息，像是自己印制的。小宁很感激。 他叫陈健康。 事情都完成了，陈建康很热情地送她出门，出门时还在她肩膀拍了一下。 这人不错，小宁对自己说。 她感慨。好人还是能偶尔遇上一两个的。大部分人会对你很冷漠，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一个铁壳。但总有几个人会给你些温暖。 小宁又提醒自己要小心，女人遇到的危险总是比男人多。 她又听人提醒，要去找下导师。师大学校档次不高，三流高校，中文系的导师也不多，就那几个人，而且只有硕士点，没有博士点。小宁也不在乎，反正上一个就成，博士嘛，以后再说，说不定就不考了。这个中文系一共也就六七个在职的教授，分成三个专业。据说勾心斗角，各有矛盾。因此要先找好导师，因为他们不是团结合作，而是各自为政。 千冢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斗。特别是小地方，不够“现代”的地方，人类的阴暗本质更容易暴露。 她也打算去找下导师。虽然导师如此巨大，让她更恐惧，但向上的理想让她似乎有了很大的勇气，且她的成功和她的黑化让她越来越冷酷，一些不敢做的事情她都敢试了。 有个导师是做诗歌，还有个做散文和戏剧，她不太喜欢。她喜欢小说，打算做小说研究。就找了个做小说研究的导师。她苦于找不到联系方式，电话号码都难有，找到他家住哪儿更是难于登天。 但她一下想起了陈健康。 又走上四楼，陈健康一看到她就非常惊喜的样子，哟，赵宁来了，坐坐坐！殷勤地倒了杯水给她。 小宁觉得不太对。她一个学生，怎么值得他这样对待？但她又觉得很受用。似乎还没有人那么殷勤地给她倒水。 她说了来意。陈健康手指一捻，没啥，这小事，看我的！ 陈健康马上就在办公室打电话，看了下台板下压着的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拨出去一个，脸上浮现 分卷阅读169 出笑容，华老师吧，有个很优秀的学生想考您的研究生，有时间接见她一下吗？ 说完像咳嗽一样笑起来。小宁觉得他笑得很猥琐。 小宁觉得这人似乎有点太会装了。一个男人，不能正常说话吗？ 但又想想，一个办事员面对最高级别的教授们，猥琐点讨好点不也正常吗？ 陈健康说，去吧，晚上他在家！又拿出一张纸，写下一个号码，递给小宁： 去前一定要打电话！这些教授架子很大，不告而入就会惹怒他们，千万不能得罪！对他们，礼越多越好！ 小宁点点头，说，谢谢陈老师！ 陈健康又小声说，不要空着手去，明白吗？特别是这个华教授！ 小宁点点头。陈健康送她出去，临出门，四下无人，陈健康搂了下她的肩膀。 小宁走出办公楼，觉得陈健康肢体动作太多了，似乎在占她便宜。 她又想，不就搂下肩膀，没吃亏！他帮了很多忙，没有他，很多事真没法处理。 她想起了陈晓琴和王怡的话。男人都是色情动物。 小宁心里好紧张，她必须去导师那儿看看，就是今晚。又有了英语课堂上那种牵肠绞肚的感觉。肚子里咕咕作响。她知道又是恐惧发作了。赶快去厕所，拉了一泡稀屎。 拉完松了一口气。这样在导师家如果紧张，肚子就不会咕咕乱叫了。在一个严肃的重要的场合，肚子乱响是极不礼貌的，很容易让人想到不雅之事。 一直担心着。吃完晚饭，她又紧张得要死，又去拉了一泡稀屎。人说会吓尿，会拉裤子里，小宁真是深有体会。她一紧张就会拉稀。这似乎是大学后形成的毛病，可能越来越注意形象了，反正越来越自己生产出各种丑态。和咽口水一样。 墨菲定律的又一个成果！ 她拉完屎提好裤子，长叹一声。但又笑了，现在自己多牛比啊！要成研究生了！全村都没有！ 小宁早早地步行到了华教授住的那个师大小区。她想起陈健康说一定不能空手，还说特别是这个华教授。是啥意思？这个导师很喜欢别人送东西吗？那就送吧，反正姥姥也经常说，礼多人不怪。且看看买点什么。 师大小区门口就有不少小店，买东西很方便。小宁身上有几十块钱，心里还比较稳。她买了几斤又大又红的苹果，基本是最好那种了，九毛五一斤，小宁平时看着只敢流流口水，现在一下买那么贵的苹果，老家那些苹果也就一两毛一斤，小宁好心疼。苹果似乎不够，小宁又买了一盒麦乳精和一大盒梨。二十多块钱没了，小宁一个多月的饭钱。 但小宁还是很兴奋的，似乎是长那么大第一次给人送礼。成长的快乐似乎让她不怎么心疼了。何况考上研究生之后，她的天地会更宽阔。 买好了东西，小宁又积累了极大的勇气才敢给导师打电话。小报亭都有公共电话，三毛钱一分钟。电话一直是她的恶梦。每当有一个非打不可的电话，小宁都要徘徊好长时间才敢下决心去打。 她在一个角落，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自己念得能背下来，才敢去一个小报亭那儿，提起那个沉重的话筒。 滴——，滴——，华教授家的电话振铃了，小宁的小少女心脏提到了嗓眼。好紧张，小宁的手在发抖。 滴声停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哪位？ 小宁赶快看着手里那张纸，尽量很慢地说，华、教授，我是赵、宁，想考您的研～究生…… 那苍老的声音说，哦，我记起来了，下午小陈打电话说过，你过来吧，我在家，8号401。 小宁大喜过望，飞快地说，好的，谢谢华老师！ 很顺利！过了最难的一关，小宁很放松，小心心里又很得意。那么难的电话我居然都能打了！ 导师家是四楼，教授楼，像宾馆一样的房间。地面是水磨石，富人才有的东西。 小宁小心翼翼地进去，华教授微笑着看着她，似乎挺满意。看到她提的东西，眼珠微微一转，没说什么。 华教授把她带进书房。全是书哦，不愧是教授！ 华教授高胖，头发花白，肚子老大，很有威仪，说话慢条斯理，是方言，和小宁那边有点像。 赵宁是吧？哪儿人？父母在做什么？ 小宁说，我、就附近县的，父母不在了，跟着姥姥长大，农村的…… 华教授说，哦，很不幸的孩子哦！华教授一拍大腿，吓了小宁一跳，华教授大声说，穷人孩子，只要认真读书，就一定能有出息。我就是农村的，看我现在，把别人甩多远！ 小宁很敬佩地看着华教授。华教授又说，听小陈说你很好学很优秀，进来就好好努力，有机会再考博士！一下又把别人甩一大截！ 小宁提前准备了成果列表。她知道自己结巴，是个大短板，就尽量准备充分，不用说话，一展示就成了。 华教授看了她发的文章和得的奖，夸奖说，像你老师我当年！好好考，分数够我就招你！我就 分卷阅读170 喜欢能写又勤奋的学生！ 小宁很高兴。华教授又说，你的弱点一听你知道，你说话不太行，要好好锻炼，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再多交往，下面要多写学术论文，多认识人，要让你的文章全国飞起来！ 小宁点点头，热血沸腾。 临出门，华教授又说，赵宁同学好好准备，一定要考上！我一定招你。说着拍了下小宁的肩膀。 小宁觉得这动作好熟悉。她想起了陈健康的动作。小宁也又想起，华教授一开门看到她，也是眼前一亮。 小宁今天刻意打扮了一下，那个中长的外套她借王怡的电熨斗熨了下，很平整，下面就蓝色牛仔裤，脚上是5厘米跟的小黑皮鞋。她终于买了属于自己的鞋。穿上效果很好。 小宁要考研，陈晓琴她们都很支持，第一次见导师，她们更热心，帮小宁设计形象。她们让小宁扎个高马尾，梳出空心刘海，显得很清纯，眼睛也显得大了好多。 李汾绿说，猛一看很像某个外国女明星！ 皇甫明丽撇了下嘴，总不能像外国男明星吧！ 小宁看上去也很得意，高跟鞋一穿，她不但亭亭玉立，而且也有大长腿了！ 现在由少女小宁升级为青春性感美少女小宁了！ 走出华教授家，小宁很开心。她又有了一个大进步！ 脱胎换骨！ 第 118 章 小宁挺喜欢听歌，收音机里经常有放歌的台，她记住了几个台的歌曲时间，经常听。她很喜欢那些低沉的男声。她不太敢多听男星的歌。似乎是怕什么。但其实男声的歌有无穷的魅力。背后却又是无边的痛。她只好不听。那就多听一些女星的歌，似乎，女歌星的声音和她才是同道。 大脑总是越忙越会旁逸斜出。小宁在紧张的考研准备总会眼光一扫之下观察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那个整天说别人好比都被你日了的刘杰英，居然也恋爱了。而且刘杰英虽然也是小人，但在恋爱上却比王唐正经多了。 但小杰英也绝对是个大色鬼。只不过他对自己是啥货色还算清醒，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女生追。 在这里，小宁才见识了男人是什么。二罗那样的色迷迷加妄想狂的男人真是比比皆是。刘杰英个子不高，特别能搅和，啥恶毒的话都敢说，小宁骂过他一次，就不敢当面说小宁了。但对其他同学还一样。一般人听了就不敢吭声，或者不理他。他还很黄，比三羔那些小男生可黄多了，三羔从没敢对她露出过色迷迷的样子。刘杰英经常和女生开过分的玩笑。他常玩的把戏是拿支毛笔，对女生说，来，做个智力题，这是什么？ 女生说不屑一顾地说，毛笔。 他把毛笔倒过来，一本正经地又问：这样呢？叫什么？ 女生一般会认真地说出来倒过来的是什么。然后就会恍然大悟，臭骂他一通，或者笑着打他。两人就上演教室里的追逐戏。 他也就对那些汉子型的女生开这玩笑，如果对陈晓琴，怕脸上会挨一巴掌。 刘杰英的小把戏多得很。后来他可能也考虑终身大事了，去追一个经常被他开黄色玩笑的女生。女生居然答应了。女生矮矮的，长相一般，和他倒也配。 但小宁想出来有什么理由找这样的男生做男友。以后那不得出轨几万次？ 但刘杰英也没得逞。两人开始还卿卿我我，到处秀恩爱。后来就女生嫌刘杰英人丑个矮又没钱，又总打肿脸充胖子，爱吹牛，分手了。 小宁看得很开心。 你惹我，你活该！ 小宁又对着当代文学史说。 小宁虽然感觉不难。但还是要努力准备。英语不难，但为了可靠地通过，她努力地背词汇背语法，做题目。政治就小玩了，没啥新内容，就是把那些所谓的原理再背一遍。专业课就两门，小论文不用准备。算起来就比自考的内容稍稍复杂一点，整体内容的数量就比自考少太多了，虽然还有三个月就考试，但小宁觉得时间充足得很。她只要像自考那会全力地学习就成。 为了方便学习，省鞋又省时间，她逛批发市场的时候买了双便宜的人造革旅游鞋，这样像球鞋，又不用刷，且有样子。她开始穿时挺得意，不想这料子不透气，发了脚气，脚趾都快烂了，又臭得要死，只能换了球鞋，天天洗下。但好长时间都不好，小医院也没有好用的药，一些药膏抹了也没用。小宁就整天一瘸一拐地走路。脚烂的地方整天又辣又痛。真是痛不欲生。 一天，她突然想起了农村的消炎神药土霉素。它是消炎的，说不定也能杀脚气的菌。 她就去学校医院要了几颗。她现在已经对校医生轻车熟路，要药很少紧张了，即使结巴一点点似乎也不太在乎了。小宁真的发现，她很多话都能不经意地说出来，而且不口吃。发现这个，她很惊喜，。又很满意，自己真的在好转了。看来，山东那李老师说的是真理，口吃只能靠自己！她知道自己这两年来越来越酷了！走在街上，似乎没人敢轻 分卷阅读171 看她。 她要了土霉素不是吃的，而是外敷的。小宁像给小花治眼睛时一样，把土霉素碾碎，再用纸卷一个小筒，头上捏扁，做也一个小纸勺子，然后小心舀出药面，一点一点地洒在脚上烂了的地方。然后又用破内裤撕成条，缠在脚上，避免珍贵的药面掉出来。这样就穿不了球鞋了，因为脚的前面变得很粗大。小宁发现这时穿回旅游鞋就正好。但旅游鞋不透气，她又用小剪刀在鞋面的下面扎了一排小孔，这样也透气了。她穿上鞋，看着自己的脚，一踩，边缘的小孔就噗噗地出气，感觉很好。小宁又得意地笑了： 啥都难不倒我！ 别说，感觉还真挺好。小宁大喜，连用了一个星期，脚似乎不太疼了，再拆开恶臭的脚看时，脚伤口那儿不但不再出水了，有些地方还很干燥，结了疤，小宁高兴坏了，很想狂笑三声。 土霉素治脚气，很灵，小宁又积累了一个人生经验。 这两三个月太忙了，她只顾学习，考前两个月没洗澡。一个女生唉。这就是小宁在农村培养出的对细菌和肮脏的超强的忍耐力。平时可以天天洗，时间紧就可以一直不洗。几天洗洗脚洗洗屁股就成，反正也没男友，有啥气味都可以忽略。 脚脏归脏，屁股臭归臭，但小宁的外表却保持着整洁又冷酷。 小宁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越自信越有气质，走在路上也越来越有回头率。她的衣服很便宜，为了配那件25元的衣服，她拿到系里奖励的两百块后，又去批发市场花十六块买了条廉价牛仔裤，加上爹娘给的还不错的身材，穿上效果还真不错。她头发更长了点，随便扎个马尾，额前一丛刘海，掩映得眉毛如远山般朦胧。 每次遇到王唐，王唐都看着小宁眼直直的。 估计是要后悔了吧？ 就是要让你仰视才见！小宁恶狠狠对着大树说。 后来听说王唐宣布也要考研，大家都要笑死了。当然要先有本科学历，王唐也就装模作样地每天去阶梯教室学习。小宁看到王唐仍然当作看不见。 后来，王唐坚持了没两星期就坚持不下去了，所谓的女友也分手了，成了系里的大笑话。然后据说又专心搞小发明，什么时空穿梭机、量子马桶、微粒子饭碗、反物质保暖衣，还有音乐瓶盖、自行车智能后视镜、树叶环保袋等，试图一下名扬全球，大家又笑得要死。 小宁心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实际也不是因为得罪了小宁才失败，而是他自己不务正业再加心术不正。当然就成不了事。再到后来，教授时代的小宁才知道，王唐人都失踪了，全班人没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很可能坏事做绝，被人做掉了。或者自己做坏事，就在监狱里。但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的可能性比较大，进监狱是大事，肯定会有同学知道的。 几十天以后，考研考试来临。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准备。小宁实际上把握挺大，但也不敢放松，仍然每天紧张得要死。她经常咬牙切齿地努力学习。 多少年以后，她用几个字来形容多年拼搏的状态，就是在绝望中拼命地干活。 她无可依靠，只能靠自己，但自己又是最靠不住的。 后来考试，帅哥和他女友都没考成，当然是因为自考没那么简单，他们装模作样地努力了一年，连三门都没考过，看来小宁的学习能力确实非同凡响。 小宁又笑道，想学我，先学会结巴再说！ 千冢说，看她得意的！居然把结巴当成优点了！真是every dog has its day!可直译成每条癞皮狗都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者更通俗点的，该谁拽谁拽！ 帅哥毕业后去了一个乡级中学做教师，其女友有没分手不知道，小宁没什么感觉。什么人什么命。他们是没有努力的动力。小宁嘲笑他们应该先结巴再来考也不是没有道理。活得太满足的人基本不会有向上爬的动力。但要像小宁那样成功也实在不易，特别是从自考到考研。 那个年代，考研究生全国统考，和高考一样严格，但综合衡量起来比高考要难得多，不是题目有多难，而是因为全靠自觉。不像高考，有个人、家庭和全社会的压力逼着你必须学习，而研究生只是人生的多种选择之一，考不考无所谓。全看个人。 小宁却是一人的压力就是全人类的压力。她必须与全人类对抗。 她要向全人类争取一个正常的存在。一个存在感。 考研的考场在矿业大学。三天时间。小宁坐在考场里，信心十足。在她眼里，别人就不存在。 考试是她的存在。 第 119 章 寒假归来，小宁过了国家线，英语和政治都超了好多。总分358，和往年相比也相当高，看来是通过了。然后就是等着通知去面试。 小宁又请室友们吃了一次烤红薯。 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夸小宁真行，皇甫明丽大叫：我们438又出了一个大人物！ 又？你以为你也是吗？是王怡。 分卷阅读172 陈晓琴冷笑一声，我们都是。 小宁笑着说，我、们438都是大人物！ 汉口女叫道，我们都有青云志！ 李汾绿补了句，你脸上有颗小人青云痣！ 汉口女说，什么？ 韩欣蕊远远地说，绿绿说你脸上挂满青云志…… 面试果然有小宁。 导师能招两个，另一个是安徽来的一个男生。 现代文学的三个教授一起面试。看了她的自我介绍，都对小宁大加赞扬。 其实面试很轻松简单，像聊天一样，随便说说话的。 一个教授突然说，你的自考本科毕业论文写的什么，可以说说。 小宁正轻松间，突然吓一跳，一阵恐惧袭来，怎么都说不出“老子”这个词，卡了一会，才说，是、是道德经，对、仁的看法…… 这个教授却抓住了不放，说，哦，你说话有些问题。又盯着她说：你进来后可没有机会锻炼说话的。 这话很有威胁之意。那教授不是她导师，却也把她吓了一大跳。 华教授似乎也有点懵，就看着她，没说什么。 小宁没再说什么。那教授也没再提什么问题。 第三个大背头教授说，赵宁同学，那就面试到这儿，请回去等消息吧。 出了面试室，小宁很紧张，不知道怎么办。她想起了一个人，她要去找陈健康问下。 她穿得很性感。她今天不知潜意识触动了哪根脑电，穿上了正常的胸罩，上衣卡在身上，显得很凹凸有致。 陈健康明显眼前又一亮。 办公室有人，他带到外面一个角落，伸手帮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说，不要着急，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忙的。 陈健康小声问她，三个教授，是哪个？ 小宁说，我不认识。 头发长还是短？ 短的。 你导师之外的短头发教授，我知道是谁了。是做戏剧的那个吴教授。 陈健康说着又回办公室打电话给华教授，小宁在外面听他说：赵宁同学今年考了第一名，专业也很好，各方面都优秀，进来我们打算重点培养，给您华教授大大争光！赵宁说话上有些小问题，表达不是很好，华教授多多照顾下，进来后再慢慢提高！ 打完电话，陈健康又出来对她说，其实没问题，华教授说某个坏人乱说话是没用的。他说了算。那个教授应该是吴天阶，本来就不一个方向，没关系的。华教授可是没人敢惹的，他的学生没人敢动。 小宁似乎放下心来。 陈健康突然抱了她一抱，说，看吧，说让你别难过，我说没事吧？ 她心中一惊，却没说什么。匆匆地走了。 又成功了！ 两天后陈健康告诉她，几个教授都签字了。就差发录取通知书了。 再次成功！这次应该是巨大的成功！研究生可不容易考上。放眼望去，整个学院里包括老师也没几个研究生！听说院长也不是，系主任也不是，书记也不是，都是本科。 小宁能挺轻易地做到，她真的很满意。很多人条件那么好，也比她聪明得多，就是拿不到。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这次不仅仅是空洞的诗感，而是真正的踌躇满志。 后来，再多少年以后，小宁想明白了，她靠的社会规则和国家政策，她只希望自己按照规则努力做事，达到目标就能按照规则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发现，真还能实现大多数愿望。她倒不是粉饰太平，而是一个社会系统的存在，要良好运作，就必须给人上升的机会，小宁这个出身极卑微的女生看到了上升的最佳最省力的渠道，再加一个坚持，就一次又一次地成功了。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自己的“成功”，都觉得自己都不是那种天才式的成功，而是最简单的人类因果关系，就是种瓜得瓜，浅就水施就肥就一定有收获。不需要任何天赋。重点是天赋！小宁还是感叹，自己的那些“成功”，换成别人实际更容易。只是自己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全力以赴。而其他人不想努力。 后来，小宁非常震惊地知道了那个教授抓住她说话不放的真相。实际上，研究生口吃与否与学术没关系，吴教授抓她说话问题是毫无道理的。他抓住小宁不放是有原因的。 陈健康告诉她，原来那个教授有个外甥女考他的，但没够分数线，英语离国家线差了5分，总分也差了近十分，这两条哪个出问题都上不了，那教授就试图搞掉小宁，这样名额剩余，他外甥女就有机会特招进来。 小宁觉得人坏起来也真了不得。 小宁对那教授也没好感，感觉是个好阴险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心计很多，眉毛倒竖，满脸横肉，说话慢条斯理，头歪着，像《教父》中的马龙·白兰度，杀人如麻手不抖。 再后来，听人说起来，也果然是阴毒之人。那吴教授当年 分卷阅读173 做过系主任，给自己大捞好处，害得其他老师上不了职称，比他强的都倒霉。多少年以后，小宁想想，这人与后来上海的大恶人有得一比。这人退休后也相当惨，典型的人走茶凉，没人理会。小宁想起自己成绩单上三门专业课有一门是小论文，只得了60分，其他都80多，华教授说就是那个吴教授批阅小论文，看来为了帮他自己的亲戚，真的是杀人如麻。但他也没成功，那外甥女也不争气，其他学生的小论文都他被硬压了十几分二十几分，相当于变相给他外甥女加了至少四十分专业分，结果她都考不够分。听人说他外甥女调剂到了新疆某个学院读研。.看来这个教授实际是个小人。一生所为就是为自己谋利，从未有过真正的理想或公心。他出手的时候，一定是为自己或亲戚谋利。 后来她又去华教授家时，提到这件事，华教授很愤怒地说，那人说话不算，是我说了算！说完又恨恨地说，那个小人，不用理他！我的学生关他什么事？当时他也不敢搞我的学生，他不给我签字，他的两个学生我也不给他签字。另一个王教授是支持我的，也最恨那个坏人！我俩都不给他学生签字通过，他就没学生招了。他最会算，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宁才知道导师非常恨那个教授。小宁放心了。小宁想着，华教授的恩情今生都不能忘。 小宁之后就对那吴教授敬而远之。反正这学校导师不多，而且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谁了管不了谁，何况这教授没资格给小宁上课。她的导师华教授很强悍地不允许任何其他导师给自己的学生上课，就他自己上。有一个猥琐的老副教授偷偷地给小宁他们上课，被导师闹到系里，直接砍掉。小宁很惊讶，也挺佩服的。这样决绝地拒绝合作的教授也真有意思。 好吧，小地方三流高校，就这样好玩。 教授也是人。 坏人也能当教授。 恶人也能当教授。 小人也能当教授。 好人也能当教授。 怪人也能当教授。 都是人。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是哪个职业就怎么着，而是每个职业的从业者都是活生生的人。 小宁这次成功最惊心动魄。一波多折。从专科到自考，每一步走不好都报不了研究生，然后又是政策问题，要赔钱，然后是系领导帮忙解决。反墨菲定律起了很大的作用。从系主任和书记的话来看，她之所以被关照，就是那个让她一生抬不起头来的家世和口吃，就是那个小老鼠一样浑身补丁的让他们震惊的她。不幸的东西反而帮了她。她的极度自卑加悲惨家世再加极其努力，反而让她取得了别人拿不到的成功，其实系领导也从她那儿大收其利，这是后话。但这些成功，总有小人作祟，小宁一不小心就会翻船，那个吴教授就是典型，万一他们三个教授关系很好，那吴教授又提前和华教授打好了招呼，踢掉小宁易如反掌，且不违反任何规定。多少年以后，小宁每想起此事都出一身冷汗。自己有无法改变的缺陷真的很致命，随时会害死自己。所以小宁做了妈妈以后，拼死也要让女儿避免口吃。 千冢插播，小宁其实想多了，有权力的人想搞掉你，你不结巴没用，那么多手眼通天的高官不都翻船了吗？规则都是人定的，那就有漏洞，想灭你，随便一个理由你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第 120 章 女儿上小学了。 女儿的结巴好了很多。大部分说话没有问题，但胆子特别小，一看有人，一到需要说话，就吓得要命，特别是要说话的时候，比如让她去买个东西，她宁愿不要也不去买。小宁此时想发火，但更多的是心疼女儿。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啊，到大学都不敢买东西。但又很担心，女儿老这样胆小怎么办呢？ 上小学就和幼儿园不一样了。幼儿园就是带孩子的，没有任何学习压力，就是玩，小学就要看成绩了。只要看成绩，那就有了竞争，教师之间必定因此勾心斗角。 一旦有利益，小人就会出现。所以女儿一上小学，小人就来了。 小人天天有，就看有没缘。 而且孩子在人手中，更麻烦。 放学了，去班级接孩子，小学嘛，一年级要求家长进校接孩子，年龄太小，怕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到二年级才到校门口去接。 小宁先在教室外，等班主任说完，就进去帮女儿收拾书包。看女儿小小的样子，小手手忙乱地收拾书包，感觉好心疼。她突然心中格登一下，她看到了桌肚里一个小礼物，紫檀木的小挂件，是一个月前女儿说要送给老师的，当时女儿欢天喜地说送给老师，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小宁尽力为班级做事，班主任对女儿还不错，何况女儿的语文比较有优势。但一个月前的小礼物居然还在桌肚里没送出去。 是女儿不敢送！这意味着老师对女儿并不好。她明白了，她为学校做再多事也没用。班主任是没时间，甚至因为太忙而脾气急，对孩子没好气。女儿就宁愿不送也不想接近可怕的老师。 她很理 分卷阅读174 解。她理解女儿也能理解老师。但她更心疼女儿。女儿性格很内向，对外界充满了恐惧，和她小时候一样。 她想流泪。但她不想让女儿看出来。 上了车，她对女儿说： 毛妞儿，想吃肯德基吗？ 那是垃圾食品，一个月只能吃一次！ 没事，今天吃一次，过过嘴瘾。 不吃！多吃会长胡子，还长咪咪…… 女儿很开心地说，坐在后座上乱拱乱动。 女儿生活习惯很好，对垃圾食品一概排斥，女儿其实知道肯德基之类味道很好，但她能克制着不吃。可乐雪碧之类也从来不喝。 小宁心中暗夸女儿很自律，这点像自己初中到大学时苦行女僧一般的性格。 好吧，算你行！那随便吃点好吃的吧，我们来放纵一下味觉。 女儿撇下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就知道吃！ 您娘今天就想吃点，你怎么着？ 那……那就吃沙县小吃吧，小馄饨很好吃。女儿看着不讲理的老妈，妥协了。 小宁说，好吧，真会省钱啊。 沙县小吃还不那么垃圾。女儿说。 这小妮子很有想法的说，小宁笑了。 女儿的班主任还算正常，不故意整孩子们，还算是个老实人。 其他教师就未必了。哪儿都有小人。特别是女小人更容易有。这儿就有一个很明显的，她很会来事，大肉包子脸上一双狡诈的眼睛，绝不是善类，小宁一看就不想理，但为了女儿，还是装作正常样子和她交往，有时也帮她做些事。这学校是新建的，这人做了年级组长，同时又是女儿同级的另一个班的语文老师。小宁本来没什么感觉，觉得一年级有啥，不就教教语文，没竞争。结果随着女儿的语文优势一点点显现，那女小人把女儿那个班就当成了她最大的对手。老师是靠学生吃饭的，学生好，老师可吹的就多，重点是每个学期的绩效是靠学生获奖撑着的。 女儿语文很好，语文竞赛和作文之类经常得奖。一开始还很风光，校长都知道女儿的语文好了，对小宁也挺和善的。后来到了二年级，小宁却发现女儿经常被区别对待。女儿得奖就不宣传，不公布，还压着奖状不给。那女小人班级的小孩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马上大张旗鼓，一天宣传N遍，是宣传给校长和其他校领导看的。 一次上海市的古文大赛，她不通知其他班级，只准她班级的人参加。结果她班级的学生水平不怎么样，全军覆没。这就是小人的特色，宁愿让所有的人都没机会，也不想让别人得了一点好去，学校的荣誉国家的利益都比不上她工资里的五十块奖金。 这样事她不知已经干过了多少次。 没办法，小人总是会装喜争，领导喜欢。历史上小人最受皇帝宠爱，就那么回事。 这次是女小人太嚣张，学校网站都公布了女儿的获奖信息，估计她恶习惯了，都没注意看下网站，就压下了女儿的奖状，她自己班的一个傻小子的同样的奖状一个月前就发下来了。 小宁火气上来了，不能这样欺负人。她想了好几天，又气又心疼女儿，以致睡觉都睡不好了。她终究不想咽下这口气。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她有一百种方式把这芝麻大的女小人搞臭！惹我女儿，你找死！ 小宁决定还是先礼后兵，看她怎么说。有任何不善就先去教育局投诉！然后是他们校长！她对女校长印象不错，像个干大事的人，小里小气的事情她不在乎。但出了问题的话，校长也绝不会不理。 先就事论事，一件是一件。小宁发QQ信息问她奖状的情况： 苍老师好！我女儿获奖在校园网站都公布了一个月了，其他班的早发了，但我女儿一直没拿到，请问奖状是谁负责发的，学校没拿到的话我去教育局那边找人问。 小宁语气很强硬，毫不掩饰威胁的意味，反正想，对这样的小人，这一次一定是得罪了，那就得罪到底，要比她还恶！惹我女儿，你活该！ 不想那女小人态度很好，十几分钟就回信说：对不起，可能是我们工作出了问题，是小黄老师去教育局拿的，我问下她再回您。 小宁说了句谢谢。放下手机却哼了一声。 三天后，这女小人通知小宁说，奖状已经交给女儿了，并向小宁表示歉意。 下午接女儿回家，就发现女儿兴高采烈地抱着一个大包包。上车后，小宁问她是啥，女儿高兴地说是奖状和奖品。小宁接过一看，就是上次那个奖状，还有一大包东西，三个笔记本，四支水笔，还有一套三角板圆规之类的学习套装。 小宁很得意。看吧，就是要恶起来！她突然又想起来，以前这样的奖都只有一张奖状，这次怎么那么多东西！哪儿又不对？！ 她想想也明白了，这次是她发火了，女小人才给了她全部的东西，以前的奖只要经了这女小人的手，就只剩下奖状了！ 无耻！小宁骂道。她没告诉女儿这些情况。奖品不值钱，奖状才是最重要的。小宁活那么大， 分卷阅读175 当然知道轻重。 之后这女小人对小宁就很客气。小宁当然知道她是装的，她是怕她去投诉。 你大爷的，俺不指望你个小人给我女儿以善意，俺应该得到的已经得到的你不能剥夺了！ 后来女儿小学毕业了，凭着大小一百多个奖进了这边华二初中。 女儿数学有点弱，校长帮忙推荐了一下，就成功了。校长也是语文老师。 小宁本来还在校家委会里，她就故意在校家委会群里不退出，那女小人不敢踢她出去，估计又另建了一个群。小宁觉得很过瘾，白费了她一个大QQ群。 后来，小宁发现这个女小人做的恶事更多。女儿上预初后她才发现女儿的作文有两篇发表在报纸上，样刊都寄到学校，却被这女小人截留，小宁自己无意中在网上搜索才看到女儿的作文。估计稿费单也被小女人私自丢掉了。她当然不敢去领这个钱的。 小人真没办法。她的心思就在怎么下作地整人害人上。抓住机会整她一次两次也没用，就如狗改不了吃屎。 千冢说，小人也是一种存在，和人类文明同在。但在现实生活中，在俗世，还是避而远之为好。灭之不值得，处之臭哄哄。使其有畏惧之心为上。 第 121 章 小宁获得了大成功。 小宁考上研究生。 小宁是院里第一个考研成功的。 因为从专科考研究生太难，没人敢这样想过，而小宁居然鬼使神差地把这最难的事给完成了，一年考过自考，拿到最硬的本科学历，再一举考上研究生。 院长都被惊动了，亲自下令召见她。 小宁第一次进院长办公区域，好紧张。又很怕到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好尴尬。幸好是好事召见，不是坏事，心理上还好一点。但越是面临对自己有善意的人，她结巴就会加重。面对当官的，她结巴更也会加重。这下两种合起来了，不知会紧张到什么样子。 她战战兢兢地走上楼，按指示牌走到院长办公室所在的走廊。 好干净，好严肃，好紧张，好陌生的地方！ 一个修长的女老师走出来，小宁一下张口结舌，说不出自己的名字。 那老师却说，赵宁是吗？ 小宁马上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这边来，她说。 院长的办公室是个大套间，里间是院长办公的地方，外间是会客厅，摆着一圈真皮沙发，中间大理石的茶几，水磨石的地板，墙边的柜子里摆着一些瓷器和玉器，门口是一个巨大的景德镇花瓶。正北墙上挂着一幅书法：难得糊涂。巨大的窗台上摆着很多不知名的漂亮的花。 小宁又紧张得胃肠翻绞。大腿在抖。屁股上肉最多，也在抖，似乎扇起了风。 院长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头发花白，50多岁。 院长抬下手，示意小宁坐下，那个女老师帮她倒了杯水。 院长慢条斯理地说，赵～宁同～学是吧？ 小宁心中一震，这发音方式，明摆是口吃啊，简直就是最标准的山东李老师的发音法。她想想又乐了，这个慈祥的老头不简单，结巴还能当了那么大的官。 其实，小宁在口吃矫正班时就已经知道，那个李老师讲过的，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就口吃，当年红军长征时几个学结巴的红小鬼之一。就是说，结巴不妨碍做大官，哪怕是全国最大的官。英国首相丘吉尔也口吃，英国国王也口吃，光绪皇帝也口吃（千冢插播，2021年就要上任的美国总统拜登也口吃）。很多很多。 院长继续说，家～庭很困难是吧？ 小宁点点头。 院长问，家～庭那么困难，怎～么想又考自～考本科，又～考研究生的？ 小宁憋红了脸，说，我、我结巴，我、我不想当、老师…… 院长愣了下，哈哈大笑几声，赵～宁同学你很直率，结～巴不是当不了老师，我就结巴，你～看我现在说话挺～好是吧？ 小宁点点头。心里却说，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你结巴了。 院长说，我～年轻的时候也结巴很厉害，后来自己练习演讲，逼～自己说话，慢～慢地就好了。 小宁嗯了声，点点头。心里说，那是自信心起来了，而且你心理问题没那么严重。因为院长看上去很随和，不像小宁受那么多苦，性格那么急，那么压抑自己。 院长又说，人～在～年轻时吃点苦是好事，不然～我现在也坐不到这儿，可～能当个工人就算了。农村人经～常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看你就是，如～果家里好一点，恐怕你就回去做个普～通中～学老师了。 小宁很是赞同，拼命点头。又觉得，用发音法说活特别像领导，就是像打官腔，或者反过来，打官腔就像用口吃的发音法。 院长突然哈哈一笑，说，你～结～巴我是知道的，你们小～徐主任说过很多次你，自～考一年12门，你 分卷阅读176 ～可大大有名，小徐说要推进这个激～励制度，你作～为最好的典～型，你～考研要交违～约金，小徐也～来专门找过我，我～是大～力支持的。你～是作为第一个在校期间考研成～功的案例，被～特批资～助的，这～次赵～宁同学你为全院争了光，小～徐也为院里立了大功……小～徐这次要提拔到院里来了，这实～际都是你的功劳…… 小宁非常感激，眼睛里又有泪要流下来，连说，谢、谢谢。 朦胧中，小宁似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院长泪如雨下，我、我一个没没、爹没娘的孩子……能、到今天这样，真～的要感谢你们…… 院长看着小宁，小宁坐在院长对面的沙发上，眼泪慢慢地滑下脸颊。院长赶紧说，赵、赵～宁同学，你～家庭的困难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也大力支持你这样的苦、孩子…… 院长说着站起来，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小宁。小宁像突然从梦中醒来，摸下脸，才知道刚才又哭了。 院长又鼓励她，像□□一样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穷人的孩子多读书是最好的出路。说着又向门口喊了一声，小周～，拿我套书过来。 一个女声答应了一声，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声中，刚才倒水的女教师两手托着一套书进来。 院长送给小宁一套他亲笔签名的禅诗研究。是院长的专著，四大本，大三十二开，像词典一样。布纹封面，烫金的大字，非常大气。 小宁很佩服，想着啥时候她也能出版几百万字的一套书，也这样的，词典一样的厚重。 临别，院长伸出手来，小宁也怯生生地伸出手，院长的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小的已经变得很娇嫩的小手。 小宁心里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院长却突然调皮地对她眨眨眼，赵～宁同学，我们还会见面的…… 小宁愣了愣。院长转头对女老师说，帮我送送赵宁同学。 小宁向院长躹个躬，走了出去。女老师在门口对着她朝右边抬手示意，这边走。 前面就是楼梯。走廊都是明晃晃的大理石铺地。楼梯上方一个巨大的吊灯，显得富丽堂皇。小宁后来才知道，那个吊灯她十年都吃不完。 女老师站在楼梯口，对小宁说，再见！ 很多年以后，小宁都没忘记那个场景。不知为什么会一直如此清晰。 她笔直地站着，及膝的A字裙，身材曼妙，两手交叠放在右胯，像画中的古典淑女。 第 122 章 在上海，你会发现这是一个残酷的地方，同时又是中国最公平的地方。你有能力，就不会饿着。你整天想着投机取巧，那一定会失败。 在上海，你终有一天会发现，你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等到这一天，你基本就达到了你预期的成功。你的世界，也基本平稳地运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想要的在手里，不想要的和自己再也不必有关系。 教授时代的小宁每天都有很多零食，很多营养品，但就是每天没肚子吃。各种水果牛奶坚果，肚子整天被塞得饱饱的，没有空间多塞点劳什子各种营养。算是凡尔赛一下吧。 小宁一天基本的营养品： 一小块巧克力，约5克。 一小块蛋糕，约十克， 一袋混合坚果，约50克， 一个苹果，约80克， 一块黄瓜，约40克， 三分之一块三刀，约十克。 一天只能那么多零食，实在吃不下，肚子一直是饱饱的。比起饿肚子的年纪，她真觉得自己现在□□逸了。 多少年以前，小时候的小宁真是什么都没得吃。吃东西是最幸福的时候。一个小黄瓜，一个青涩的小西红柿，都是她的快乐。黑窝窝头不甜，最饿的时候也好吃，在嘴里嚼上几十遍，满嘴甜。红薯是窝窝头的妈。红薯煮了最甜，烤着最好吃，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不太好烤，麻烦。偶尔能吃到一个外公从外面带的苹果，那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了。拿手里就有一股来自天上的清香。一口咬下，甜甜的，酸酸的，整个腮帮子都酥倒了。每一个苹果都让小宁回忆十几天半个月。但很难得，几个月也不一定有一个。外公不太说她什么。就笑她：闺女，你老不说话，这样要成哑巴的，嘴会生锈，张都张不开，不要说说话，吃饭都不中了。说着就看着她哈哈大笑。小宁在外爷爷面前很放松，就会不好意思地说，才不会。在外爷爷面前结巴的次数明显少很多。 多少年以后，吃饭成了另一种麻烦。女儿回家来，小宁做饭就要小心，一不小心就要剩菜剩饭，一剩基本就是倒掉，不会再吃。经常是一碗汤一碗菜放冰箱里，三天后再扔掉，实在没机会吃。她每天都精打细算，不是为了省钱，而是要吃完。 一顿饭就一盅米，两个菜，其他绝不能多做，一多准剩。一盅米大概一百毫升，正好出一碗饭多一点，女儿吃一碗，她吃一剩下的一点。虽然碳水化合物是碳基生物必须的，但现在营养 分卷阅读177 太充分，早上的一个面包中的碳水化合物含量就足够一天的了，中午和晚上就尽可能少吃面食和点心。菜嘛，也多是蔬菜，女儿在家，就是一个荤一个素，荤的一般炖个鸡或排骨，或在外面买半只鹅或烤鸭，配个素菜，一般就是青菜、白菜、黄瓜、鸡毛菜、菜花、卷心菜之类，只炒一个，一次一大把，多了又会剩，而且青菜类更剩不得，4小时都不行。所以，如果剩菜，就一定剩荤菜，放冰箱二十四小时没问题，过二十四小时没机会吃一定倒掉。女儿还要有酸奶、牛奶、水果。女儿一般也是没肚子吃，一样东西吃一点就饱了。女儿在物质从来没有过缺少的意识，什么营养品都是一堆一堆的等她吃，她看都不看。都是小宁在她拿女儿的吃，女儿总是没胃口。 物质太丰富了。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即使在别人看来缺了一个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越简单的生活越好。越简单越接近真理。宇宙之真理，而非人类之真理。 拿宝贵的生命去追求多余的东西，那不是无聊吗？ 准硕士时代的小宁考研考自考一方面是个人的成功，另一方面实际也是系领导的政绩。后来学院鼓励学生考自考夜大拿本科学历，就是以文学系为样本的，那几年确实让教育学院名声大震，电视新闻上都报道了，说教育学院改变教育理念，积极给学生创造条件，营造好的出路，专科学院就能直接让学生拿到本科学历，大大增强了学生的素质，为教育队伍整体素质的提高作出重大贡献。 小宁成了师大的正式的研究生。也不用交学费，住宿也不要钱，补助更多些，小宁更是云高天地宽了。 开学典礼时，小宁和研究生们坐在师大礼堂的后几排，小宁已经近视得挺厉害了，看不见前面。最先是校长发言。第一句就是：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校长，祝～贺大家能考进我～们师大…… 小宁一听，又乐了。这声音和这发音方式，都太熟悉了。原来是那个院长，他调来这边做校长了。那天在教育学院的院长办公室，老头居然调皮地对她眨眨眼说“还会见面的”，原来是指这个。小宁感觉很亲切。她觉得这老头不是坏人。 开学后小宁和陈健康的接触更多。刚进师大，很多都要熟悉，小宁就去问陈健康。陈健康也很喜欢小宁去找她。 陈健康却不断地有小动作。没人的时候拍她肩膀，抓下她柔嫩的小手，或者装作不经意地摸一下她的发梢。小宁觉得不太对。但他帮忙挺多，而且是管理他们研究生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有一天，他送给她一袋东西，原来是洗护系列。飘柔海飞丝之类。她接受了。她知道他送她的东西一定不是买的。要么是学生送他的，要么是某些事发的福利。她还没舍得买过那么贵的。她以前都是用最便宜的洗头膏，批发市场来的，3块钱一大盒，能用两个月。现在一用好的，就不一样了，这种要十几块一瓶，效果果然特别好，头发不再显得干枯，像在理发店做过柔顺处理。以前王治陈晓琴她们的头发就这感觉。她发现用了后她的回头率更高了。 再后来，陈健康似乎在向她表白，说很喜欢她。 原来她像他初恋情人。 天下人相似的很多。多少年以后的小宁回忆起来，三十而立之后就经常看到面容很相似的人，甚至性格也很相似，实际却毫无关系，或者人类个体的相像和猫狗外表的相像一样，面部器官的大小比例差不多，面容就会相似，也是正常。不是很多明星的替身都和明星很相似吗，实际也没血缘关系。硕士时代的小宁如果正好像某个人，那也正常。 她觉得也不错。对他虽然没太多感觉，但他对她挺好。或者她也需要这样的一个成熟男人的照顾。 她又隐隐觉得不太好，虽然有这样一个男人也觉得挺美好。 后来才听同学说，他早结婚有孩子了。他对她那么殷勤只是花心而已。他以前就对不少女生献殷勤。 她就和他尽量保持距离。她一个黄花闺女，才不做第三者。更不会做别人的情人。 她还发现他家就在这边的一个宿舍楼上。他老婆个子不矮，人也不丑，就是整天穿个灰土布的大褂，像清洁工的工作服，不知是干什么工作的，似乎很不在乎外表。陈健康到处拈花惹草似乎也是有原因的。 陈健康似乎很生气。小宁躲着他不见，但总有些公事要办，陈健康是直接负责人，类似班主任。陈健康碰到一些事情就故意给她小鞋穿。比如开会故意批评她对老师不礼貌，或者发一些东西故意不给她，甚至连正常的书费报销都不给她报。她都装傻。反正从陈健康那儿来的东西没什么是必需的，都可以不要。报销不给报，不报就是了。而且逼急了她，她就要去投诉他。反正写信给纪委就成了。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的女子。 她还很庆幸没和这样的人谈恋爱。这样的人婚后绝对是渣男。她的眼睛可没错过。 但报销还是要报的，是国家的给我好处，陈健康没理由剥夺。小宁拿着□□去报销，陈健康说忙，不给她报销。小宁就坐那儿等。这一等就 分卷阅读178 是好两三个小时，小宁就在那儿坐着看书等。，看着他的背景，觉得陈健康这样的人好滑稽。 后来处长发现了，她在办公室坐了那么久很显眼，处长有事来进出几次都看小宁在那儿坐着。尽管小宁说话结结巴巴，但处长知道她发了不少文章，拿了不少奖，也是小明星一个，对她印象挺深，看看陈健康那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直接拿□□给陈健康，来，健康，帮赵宁同学报一下。 陈健康接过来，居然还流露出不情愿。 小宁心里暗笑了。小人就是小人，面对直接领导都敢露出那样的表情。 多少年以后，小宁听说，此人钻营仕途，做过一些小官，都因为能力不够和人品问题做不长。说是一事无成也不亏。 第 123 章 詹斯·柯麦隆是好莱坞通俗电影的奇才，非常善于讲故事，且非常擅长特效方面的创新，研究生时代的小宁正逢他的《泰坦尼克号》上映，当真举国轰动。小宁看了，虽然觉得列奥那多·狄卡普里欧（就是中国观众现在俗称的小李子）确实很帅，但也不是她的菜，她一看小李子当年的盛世美颜，就觉得这哥太帅，不适合婚姻（千冢插播，从后来小李子的所为来看，小宁的感觉真的太准了！小李子已经年近知天命，还一两年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友，他就没打算和谁结婚过！），而且女主让小宁更无感，虽然演技不错，但看上去有点多肉的感觉，不是常规的纤瘦美女，小宁也不喜欢。整个故事除了了场面大，就是没有感动小宁的地方，包括最后小李子的死，小宁也觉得没感觉，因为故事的基本线索太老套了，毫无新意，在世界各国的故事里已经出现了几万遍。自己不喜欢，偏偏全国人民都喜欢，尴尬不？所以小宁就很聪明地寻找理由。别忘了这个导演最会给消费大众讲故事，他的《终结者》、《阿凡达》哪个不是电影票房史上的奇迹？但实际上，他是像肯德基一样善于生产大众口味的文化快餐，实际上没什么营养。那就是两个字，一定要“媚俗”。小宁写了一篇文章，其实是不自量力地批判国际顶级大导演詹斯·柯麦隆的。没想到，随便投出去就获了个大奖！ 纵是商化亦真情 ──评好莱坞巨片《泰坦尼克号》 《泰坦尼克号》一鸣惊人，创下世界电影史上的辉煌记录，在获4项金球奖之后又获11项奥斯卡金项奖，制造了一个电影史上的奇迹。美国好莱坞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电影基地，以它一掷千金的巨手制作着以谋取商业利润为目的的恢宏巨片。动辄上亿的投资和虚幻情感的营造，使得这一大众超级快餐为好莱坞的诸电影公司赢得几倍甚至数十倍的商业利润。投资2亿的《泰坦尼克号》在公映2个月之后便获得十亿的票房收入，并获得如此多的大奖，它的成功便体现了好莱坞的典型制作规则。 《泰坦尼克号》将八十多年前一场损失惨重的海难事故演绎成一个缠绵而刚烈的爱情故事，从题材到制作都毫无新意可言，但它在美国仅上映四周就赢得近两亿美元的高票房收入，它的成功正是典型的大制作与商业化感情的结合。《泰坦尼克号》投资两亿美元，由执导《真实谎言》的好莱坞大导演詹斯·柯麦隆担任导演，《泰坦尼克号》耗巨资重现了当年这一超级客轮的辉煌，仿造的巨轮其规模不亚于当今的航空母舰，实景拍摄加高科技制作使沉船的情景逼真而又辉煌无比，正给观众以强烈的感观刺激。仅仅有大制作是远远不够的，90年代以来，好莱坞投资上亿的巨片不下几十部，却没有《泰坦尼克号》的辉煌成就，这就在于《泰》片的将商业化的情感制作推向了极致，正是那种感人肺腑的虚幻情感赢得了赢得了世界观众和好莱坞影评家们的支持。正如十年前风靡中国大陆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将母子之爱夸张到极致一样，《泰坦尼克号》将男女间的坚贞爱情夸张到了极致，以至众多的性情男女一看再看，频频泪下。虽然女主角外表的太过成熟丰满有碍观众情感的投入，但其表演的娴熟和角色体验的到位再与世界级白马王子列奥那多·狄卡普里欧的英俊外表和卓越演技相结合，就造就了一个萍水相逢但又坚贞无比的爱情神话。 穷画家杰克与贵族之女露丝邂逅于进行处女航的超级巨轮泰坦尼克号，男欢女爱，一时间便如醉如痴。露丝的贵族未婚夫自然妒火中烧。为使他们的露水爱情赢得观众的同情和支持，那未婚夫理所当然要是个小人和伪君子，果然，他陷害杰克，并力图置杰克于死地。露水鸳鸯仍两情不渝。船将沉之际，两千多人只有五百妇孺才可上救生艇，露丝从小艇跳回大船，宁愿与杰克同生死。这是此片的高潮，那如泣如诉的主题音乐丝丝缕缕地回荡。当那未婚夫冒充一个小女孩的父亲挤上救生艇之际，杰克将露丝推上一块木板，然后在对露丝的鼓励下活活冻死在冰海之中。 商业化的时代已无处可寻这种坚贞的爱情，美好的人性已是古老而遥远的童话，津津乐道的利益和金钱淹没了太多的人间真情，当观众从虚拟的世界中体验到压抑已久的真情渴望并为之深深感 分卷阅读179 动之后，这商业化的情感制作就获得了成功。 也正是这理想化的坚强人格造就的催人泪下的虚幻情感给观众一个超于现实情感体验的巨大精神慰藉，它代表着一种人间真情的向往。 她在报纸上看到了有征文活动，就把文章以只管耕耘不管收获之势，随便投给了《扬子晚报》，两个月后获得《扬子晚报》“漫谈泰坦尼克号征文”一等奖。 那是一个长相丑陋的男研究生告诉她的。小宁平时一般不看《扬子晚报》，偶尔无聊才在报栏看看，看到征文大赛启示的那次就是跑步累了，站操场边的报栏前随便扫了几眼，记下了那个报纸的地址。那天那个研究生看到小宁，突然叫道，赵宁！你又获大奖了！一等奖！小宁还一脸懵，没投什么奖啊？去期刊室找来报纸一看，原来是《扬子晚报》的。真是暗中看李李不明，无心讽詹詹还成！ 这是小宁十几年前的文章，千冢一字不改地放在这儿。看来小宁真是挺有想法的。虽然思想和表述与现在的小宁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抓住了要害，好莱坞模式的媚俗与商业性被她看个底朝天。 且放这儿吧。 第 124 章 红豆词 《红楼梦》第二十八回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 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你又在思念谁？小宁问自己。 只是泪流满面。 这是整部《红楼梦》让小宁最感动的一首诗。 当然这个不是唐诗也不是宋词，也不是古风诗，而是类似元曲的小曲，所以更通俗更口语化，而且出现了“的”。小宁刚看到时都不相信是曹雪芹写的，找到原文，再背了文学史上的元曲部分才相信了。 这首诗最有真情感。或者最能引起小宁的情感共鸣。那是一生难断的思念。 其实小宁认为曹雪芹的诗才并不高，他的才华在于叙事，在于讲故事，而非以诗抒情，所以《红楼梦》中的全部诗词单独拿出来，全部成就还不如纳兰容若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红学研究上还有人猜想《红楼梦》是纳兰容若写的，从诗词上看就绝对不是。不过如果纳兰容若写的，我们看到的恐怕只是一场诗词盛宴，故事就别想了。人的才华总是有限制的，全才很少。曹雪芹的小说能力很强，诗词就一般。像薛宝衩那首风筝诗“青云好借力，助我上青云”，简直是恶俗，这可不是薛宝衩写的，是曹雪芹写的，要说是曹雪芹故意以恶俗来贬低薛宝衩，那就是曹雪芹的问题了，薛宝衩也饱读诗书，含蓄地诗意表达自己的志向总会的吧，也更适合她一个大家闺秀吧，何必故意拿一个志大才疏的狂妄男人的口气来作践她？而且，从现实生活中来看，小宁更喜欢薛宝衩，她才是情商高，分得清人生需要什么，而林黛玉则不然，是曹雪芹加入了太多的同情，在现实生活遇到这样的人会让你头疼死，因多思多疑多事而近小人。家里再有钱的人也不愿养这样的一个情商智商双低就有一点歪才的媳妇。小宁也宁愿做薛宝衩那样的女人，尽管小宁自己情商没那么高，但对林黛玉那种性格，她真觉得是no zuo no die。文学是文学，小宁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文学中你能爱到死的人物，现实中真给你一个，你能气死，甚至送了命。 千冢说，我也绝对伺候不起林黛玉这样的媳妇，天天能作死。啥活都不能做，估计也不能工作，男人要当爸当妈当老公，三才合一，怎么受得了？还是小宁这样的拿得了大锤杀得人修得了水管接得了电的全能媳妇省心…… 其实小宁也不喜欢贾宝玉这样的男人。小说中很浪漫是吧，林妹妹真的嫁了他，就要忍受他的几百个好妹妹，还有十几个好基友，到那时，你还有闲情浪漫？林妹妹早打入冷宫了！小宁宁愿一脚踹坏了贾宝玉的小鸡鸡也不会想嫁他。 这首诗还被谱上曲，成了流行歌曲，台湾的奚秀兰1982年版最让她感动。刘雪庵作曲。 87版电视剧《红楼梦》的《红豆词》谱曲太硬，没了柔和，而且是个苍老的男声，唱出来不像思念，而像愤激和尚念经。思念的意味全无。 82版的她循环了几百遍。 陷入一个亘古的忧伤。 因为研究生第二年，她爱上了一个男生。 多少年以前，或者多少年以后，研究生时代的小宁回家看望姥姥。 姥姥无意中说，三羔家的前几天来送了点粽子。 小宁一激灵，三羔家的？三羔结婚了？ 姥姥笑了，人家哪敢想着娶你，早说了一个小王庄的闺女，长得个头和你差不多，没你好看。但不结巴。姥姥难得的捂着嘴笑了。b 分卷阅读180 r 　　小宁脸红了，那、那有什么，又没几个女的结巴。找个女结巴才……算他本事！ 姥姥又笑了，算你嘴硬，谁又能想你那么个可怜的小女结巴长大后有能大的出息！ 小宁抱住姥姥，要不是姥姥，当年还不知道怎么样。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 姥姥眼睛也红了，却马上推开她说，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好心…… 多少年以后，小宁早已不是昔日的小宁。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长发飘飘亭亭玉立，肤若凝脂唇若夏樱，从校园和人群中走过，不知多少男人回头送意，期待一亲芳泽从她身上分一点美人之羹。虽然她个子不高，借她爹娘当年的乡村盛世美颜，她也继承了多半，城市的熏染和书香的陶冶尽洗乡村之气，再穿上八厘米的高跟鞋，飘逸的长发发梢略烫成卷，挑染些许黄褐之色，无论动与静，都风华如仙子，不说绝代也不比哪个女演员差，那些刻意化妆的网红们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她有天然的美女胚子，只是被她自己浪费了20多年，一朝恹气褪尽，小宁就光华毕现。三羔再看到她时的慌乱与手足无措就完全是情理之中，对于她的变化，特别是她的容貌气质的巨变，多少年以前的旧人的反应从不在意料之外。 她的长相不是非常漂亮那种，娘长得比较漂亮，杏仁脸，符合大众标准的美女，但她脸型受她爹的宽下颚影响，有点宽，显得比较有力量，有个性。她的脸上半部分像娘，眼睛细长，眉毛比较秀气，稍打扮一下就很清丽。 第二次恋爱时，男友说她有点像《终结者》里的琳达·汉密尔顿。实际就说她脸型宽。 或者，她刻意往清纯处打扮的时候，特别像无知少女般有种吸引力。她缺的是一双外国人那种大而明亮的眼睛。但打扮好了，也够迷人的了。 多少年以后，就在硕士时代的小宁回家看望姥姥之时，那个当年想□□她的二罗却给她送来一蓝茄子黄瓜之类，想说什么，却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拿手摸鼻子扣眼的，讪笑着，小宁看到他虎口一个大伤疤。小宁不说话。 现在的小宁风华照人，让二罗不敢直视。 千冢说，天下有多少女孩子在长大成人后要面对当年对她有侵犯之举的恶男人！像小宁这样的算幸运的了！ 二罗终于说，给婶子送点菜。二罗这时在种菜卖钱。她不接这些菜。二罗很尴尬，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小宁冷冷地看着他。他抽了下嘴角，走了。 小宁一脚把那篮茄子黄瓜踢倒了，东一根西一根都散在了地上。几根黄瓜还摔断了。几个红辣椒滚到一边。 姥姥回来，说，谁把菜扔一地。边说边蹲下收拾菜。 小宁说，可能是大黑狸花猫弄的。 第 125 章 小宁在研究生时恋爱了。 小宁研二的时候一个男生，叫王俊青，对她也有好感。但她仍然怕说话，经常怕到宁愿什么都不买。虽然在慢慢好转，很多话发现能说了。但如果要刻意去做，她的意志努力稍大一点就无法正常表达。所以，恋爱这样的大事她也不敢碰。特别是有前车之鉴。王俊青也不敢太靠近她，只是眼神里什么都有。 他经常在小宁附近出现。比如他也经常在操场上锻炼。小宁去图书馆学习，也能看到他。她看到他却不理他。但见多了，心中还是有好感的。 一天，下雨了，她在学校公共教室学习，物理楼前的抽象雕像也笼罩在雾一般的雨中。越下越大。 她没带伞。必须回去吃饭了，小宁趁雨小了点冲出公共教室。路上雨突然很急，似乎故意为她下似的。她狼狈不堪，心道这下完了，衣服没得穿了。 这时，他出现了，打着一把黑伞。 他局促地说，赵宁啊，没带伞啊，我们一起吧。 小宁来不及拒绝，那伞就已经罩在了她头上。她一下子觉得世界温暖了起来。 他和她不熟悉，不敢离她太近。他张着胳膊，远远地给她打伞，自己却除了胳膊都暴露在雨里。她看到了，很过意不去，让他靠近点，他执意要离她远。她感觉到他很紧张。她也很紧张。 从第四教室到宿舍有三四百米的路，平时没感觉，一下雨可能知道长了。何况还有他在旁边淋着雨。到了她宿舍门口，他全身都湿透了。北方的秋天是很凉的，淋湿了会更冷。她非常感激。善意使人口吃。何况小宁又不讨厌他。她又吭吭哧哧地说不出话。只是非常感动。 你、你的衣服全湿了！ 王俊青傻乎乎地笑着，没事，换下就行了…… 他就那么浑身湿透地走了。小宁好后悔，刚才在雨中如果抱着他的胳膊，他就不会淋那么惨了。 雨中送伞。多熟悉的桥段！ 王唐也给她送过伞，但她没太感动，只是不喜欢那个人。王唐每次靠近她都那么油滑，那么让人不敢依靠。而他从来没有让她有过不信任的感觉。 千冢插话，女孩子注意了，最开始追你时很优雅的那个 分卷阅读181 多半不是真心的。真爱让人局促，让人无法表达。巧舌如簧的追求者一定心有余裕，你只是他心中很小的一个部分。很多情况是追上就丢手。 多少年以后，小宁回忆起来如何被他打动，都禁不住心中一种温暖。这种事情每天都可能发生，每次淋漓的雨都可能是一个女孩收获了爱情。 仍然是相思在雨天。 每想起雨，她都感谢上天。尽管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只能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发现他是真正地对她好。从未有一个人对她那么照顾过。没有任何不适，更没有王唐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她也从未这样愿意接受一个男人。她都感动得要哭了。 月光下，他抱住她。她靠在他怀里。 她第一次享受一个男人的拥抱，就是他。好安全，好温暖。她偷偷地流下泪下来。 花儿悄悄地绽放。 只要和他一起，她心中就是那一副美丽的图画。 他发现了，抬起她的脸，她不好意思地闭着眼睛。哽咽着说，我、我太高兴了…… 他捧着她的脸，擦她的泪，他轻轻说，你真美，小傻瓜，说着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凑上来。她不躲，闭上了眼睛。 她相处几个月后，终于放下了那句坚持了十年的话：我不能什么都没有。把自己给了他，怀着感激。那是一种痛，一种奉献。 那几个月，她的世界最光明的世界。全是诗。走到哪儿，都有无声的音乐响起，充斥着天地间。二十多年的苦似乎全部烟消云散。她的世界从此不再有阴暗，只有温暖。一个坚实的大山时时在她的身后拥着她，给她幸福，给她安全感。 他似乎也没男女经验，笨拙地不太照顾她的感受。她也没觉得这是快乐的事。爹娘那样的整天要以命相杀的婚姻从没不让她觉得这种事会有什么快乐。 大大掐着娘的脖子使劲吼： 你再找男人去！你个万人骑的□□！看我不杀了你我就不是人揍的！ 娘拼命地边骂边叫：这万人揍的要杀人了，这万人揍的要杀人了。快来救命啊。大妮他爹要杀人了。一边骂一边手脚不停，脚死命地踢，两手拼命地抓。 大大脸上多了好几道血痕。娘的没头没脑的一脚踢中了大大的□□。大大惨叫一声，抱着肚子停了一下，又冲到院子。这时已经有几个邻居进了院子。大大冲到茅厕边上，把门口墙边的锨一把拿过来，冲进屋里就要住娘身上铲。娘大叫一声，这个憨比将的要杀人了！抱着头往后退。伸手摸出一把剪刀和大大对恃，一边叫着，有种你杀了我，你不杀我不是人，今门你不杀了我你□□里就没驴吊！你今门不杀了我你就是阉猪！你不杀了我你就不是人…… 小宁每到此时都大脑一片空白。她飘到了云端，高高地看着他们的院子，高大的梧桐树像神仙的手掌在风中轻轻拂动。从高处看，院子四四方方，黄土墙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锅屋的草顶上一个黄土的烟筒还在冒着若有若无的轻烟。烟的下方是娘在烧汤。小宁在烧火。柴火在锅底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红红的火焰自由地蒸腾。 看我不杀了你！一声大吼。 小宁赶快躲到门外去。从地面看去，院子就像林间的空地，梧桐树挡住了一切，天空是几片树叶一样的碎点。她哆嗦着。树叶和天空都和她一起哆嗦了起来。 娘冲出了堂屋，手上流着血，往院外跑。大大提着铁锨追出来。三叔冲上去夺下了铁锨，骂道：你个龟孙，天天要死要活，你丢人没丢够！ 大大去抢铁锨，七堂叔和三爷爷冲上去拉住他。你们几个龟孙不要管我！我要杀了那个卖比的！ 几个男人使劲拉着他。 你们几个驴□□日的，放开我！大大青筋直暴。我要杀了她，不杀她我不今天就不是男人 三爷爷气得在大大腚上踹了一脚：你个王八羔子敢骂我！ 大大挣扎着去抢铁锨。几个人又上来了，抓住大大。死命按住。 大大挣扎着，被几个人开飞机一样按在地上。大家都知道大大的脾气，他真敢把小宁娘身上砸个洞才能泄火。发泄不了，大大是不会停的。娘的身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伤疤。 大大被压得头抵在地上，像被刽子手按住就要砍头的犯人。大大的腚撅得老高。那个动作好丑。小宁想起住集体宿舍时有个同学来大姨妈，肚子疼得一个趴床上，也那个姿势。很丑。都有丑的时候。就我一直丑，啥都丑，一直丑了二十多年。小宁叹口气。 大大不挣扎了，脸整个贴在地上，好像那块长着青苔的地是他那个高腰大脸的老情人的胸，腚歪在一边，像瘫倒的羊。后面几个看他软了，稍稍放开了他。但不敢大意，还是揪着他的胳膊。 大大像癞皮狗瘫了一会，突然把脑袋嗵嗵嗵地在地上砸：你们起来，让我杀了那个死不要脸的。你们别拦我，你们别拦我，让我杀她，我给你们磕头行不？让我杀了他！一边叫一边猛磕头。 小宁走在师大的法桐树下。爹从小喜欢把 分卷阅读182 脑袋撞地撞墙撞树，可能伤了脑子。奶奶说过，大大一生气一不开心就那样。后来看了电影《少林寺》，才明白他前生可能就是个练铁头功的和尚，所以撞了一辈子都没撞成傻子。硕士时代的小宁想起爹那歪头拧二的样子，脑子没坏才怪呢！脑袋撞地撞墙都很难受。小宁无意中撞到脑袋，那是一种充满血腥味的痛。一种从内部涌起的痛穿过头顶，一下抵达牙齿和舌头，嘴里是清晰的血腥味。似乎大脑受了伤，直接放出电信号，把痛感传达成了血。被大大和娘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还会有血腥的痛感，脑袋也是轰轰乱响，像周围有一千台拖拉机。对于大大，脑袋痛不是事，头砸在地上的咚咚声是他的一种证明。地都在颤动。那似乎是一个男人的证明。像戏班唱拉魂腔时的锣声，很有穿透力，看不见的能量冲击波一样铩然传遍整个庄子。 应该还是傻了很多，小宁突然咧嘴笑了。天上的云和地上的鸟都歪了脑袋。不然大大和娘打架时那么丢人，第二天还能没事似的跟大家相处，大家一样开他玩笑。娘也是的，隔几天就丢那么大脸一次，循环往复，照样在村子里走来走去，脸就练成铁皮钢脸了？ 娘吵完架有时会躺半天不出门。小宁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听娘边哭边嘟哝。就这样了，就这样了。慢慢变成叹气。咋都一辈子。娘嘟哝着说。 当叹息响起，小宁周围的空气就一点点缓和，院子里树上的鸟叫一点点地传来，越来越清晰，蝴蝶开始扇动翅膀。她慢慢站起来，偷偷地伸个懒腰，看看娘躺在床上的背影。娘每次哭都是朝着墙。娘的背影还是很好看的，不比庄上最漂亮的姑姑差。娘嫁给如此缺少教养的大大是个谜。庄上的人提起他们这个家语气就不太对，有轻视，有猥琐。 小宁出门，走在大树遮蔽了几十年的庄中间的路上，感觉一种自由，她放松地拐进一条小路，走进田地。在一望无垠的田野里，她的心里有可爱的小妖精飞来。 前面小宁讲过，小宁并不是独生女，妹妹喝药死了。但她那时候很少和妹妹一块玩。妹妹不结巴，且傻楞楞的，和妹妹一块就多了被骂和被打的可能。 第 126 章 第二个男友，名叫王俊青。社会学系的硕士。人文学院研究生第一次联谊，他就看上了她。她又不想谈，但他一直对她有好感，虽然不敢来骚扰她，但她感觉得到他很喜欢她。虽然长得不算英俊，但比王唐长得周正多了。虽然眼睛不大，但也是浓眉小眼鼻直口阔，比王唐贼眉鼠眼显得正派，至少像个能正常做事的人。 后来，在一个小宁最容易相思的雨天，小宁突然接受了他。 相思在每一个雨天 多想和你携手而行在 黄河故道的青石板 在那线装的宋词唐诗的故事里 我们一起走过了 相思的千年 这首诗里所有的期盼都变成了现实，落在他身上都完美契合。 两人亲密相处的时候，小宁经常嘲笑他不俊。就像有人叫招财，实际多是穷光蛋一样。 每到此时，他就歪着头说，俺是不俊，但有一颗心向某宁的超俊的心！ 小宁在图书馆看书，男友在看一个电影杂志。小宁经常写些电影方面的文章，不时有文章发在上面。 王俊青不时让她看个有趣的图片，开个玩笑，捏下她的手，摸下她的脸。她心里很甜，但嘴里训他：别像个小孩，好好看书！ 突然他把一张图片挡在她眼前： 看看琳达·汉密尔顿，我就说，那宽下颌，像你吧？ 哪有，就丑下巴有点像，看人家多好看，一个眼睛顶我仨！你就别自我安慰了，我就是一般女生！ 哪有，你看看，你也长发，气质就有点像，脸型也像，那宽下颌可不丑！显得很有特色，很有个性！再说了，外国人眼睛太大也不好看，就是钱钟书说的政治家的大话，你这眼睛面积最合适，最适合东方审美！ 去！受我的影响，还对文学有点点修养了！这吹捧的功夫也见长！ 你也不看我是谁！我看书可很多很多的！他说着又翻到了赫本，说，看看看看！赫本脸型像你不？也是下巴宽。 人家眼睛至少一个是我三个半！看人家气质，大明星。 你咋就不自信呢？你打扮成那样子，也是大美女！而且赫本看上去也不高，估计也就一米六，和你差不多，是吧？ 小宁嘲笑他，我看你是找不到漂亮女友急的！ 千冢补刀，实际赫本个子可不矮，一米七，在中国女性中可是大高个。但在外国人那儿就很普通了，外国人骨架和比例与东方人不同，一米七的身高看上去相当于国女性的一米六左右，《谍中谍》5中的女主丽贝卡·弗格森就身高一米七，在电影中的即视感与中国女性一米六差不多，和外国男性一般一米八是正常身高一样，外国男人如果一七五身高其实就和中国男性一六五以下类似，小汤哥身高173左右，在外国人中间就显得特别矮，和16 分卷阅读183 3的中国男性即感差不多。不过这个纠缠我的大美女小宁的蠢男人说得倒也不错，从视觉上讲，小宁的身高确实和赫本在外国人中间人差不多。很多外国女明星实际身高一米八左右，如尼可·基得曼，《复联》中的小辣椒，盖尔·加朵，查理兹·塞隆，还有一米九的，如伊丽莎白·德比齐，以致大多数外国人男演员都很难给她配戏。外国男人一般也就是一米八上下。 其实小宁对自己的长相有清醒的定位。也就是一般稍好些，在70分左右。打扮下能到80分，再高就不行了。自己对着镜子看时，总感觉不完美的地方很多，很多瞬间是很丑的。谁要夸她美若天仙，她不可信。 但如果爱上了，就怎么都美，这个小宁也是相信的。像张爱玲所说，爱上了，就会越看越好。 后来她从他那儿第一次知道爱爱原来那么快乐。以前宿舍里女生们说的和男生的那些猥亵的黄话原来都是真的。 花儿变了。 花儿成熟了。 花瓣悄悄地绽放。 想起大大娘在吵架之余，有时晚上会突然撕扯起来。睡意惺忪的她感觉到他们又打架了。娘还发出压抑的尖叫。 现在想起来，那不是痛苦，是欢乐。 每次晚上他们打架，早上娘都很开心，唱着革命老哥洪湖水，或者“辕门外三声炮”。 她突然明白了。很难堪又深身燥热。 想起初看到《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崩溃感，再想起自己的来路。自己不是孙悟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人生出来的，生出来的地方就在人身上。而且就是和她一个种属的女人身上。那地方就是老子所说的道之“玄牝之门”。那东西自己身上也有。每个女孩姑娘大妈老太人手一个。那是生命之源。 生命之源，可怕又肮脏，却又是文明的源头…… 她跌跌绊绊地前行，风胡乱地吹，为何人生有那么多的不堪…… 向马问情，向佛问路，谁人能装作一生的糊涂…… 宁儿说，你成了你们人类意义上的真正的女人了。这是必然的经历。不经历就不算是完整的人生。从碳基生物来讲也是的，如果一只老虎一只苍蝇一头猪一只鸟一生没都和异性交合过，怎么都是相当不完整的一生……宁儿说着大笑了几声。 小宁切了一声，过来揪宁儿的胸，看你那龌龊样儿，你是不是也没交合过! 宁儿哈哈笑着躲开了，我是非人类，你看到的不是你看到的，是你想看到的……又说，宇宙的事情永远至少是两面的，最快乐的也是最痛苦的。你这次很可能是爱无来生。 小宁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自己慢慢体会。该来的总会来。最爱的时候失去其实是爱情最好的归宿。所有的喜剧加上时间都是悲剧。时间在某一刻终止倒是少有的幸福。 小宁沉默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 他喜欢玩游戏。 他很固执。 先是玩仙剑之类，后来说不好玩，又玩网络游戏，花挺多钱，又花费很多时间。她说他，他不听，还是那样。生气了就他就会说，又不花你的钱！小宁就沉默了。她和谁都不想提钱。 他在学习上很懒，他妈其实对他期望很高，但他却不好好学习。论文屡次被导师否定，他脾气上来了，又不想听导师的。 她劝他听导师的，他就不听，不和导师沟通。 他整体上对她还是挺好，只是一玩游戏就发疯。 他经常花很多钱，有时饭钱都没有了，蹭她的饭。 此时他迷上了大话西游。他津津乐道一个富豪花了上百万人民币买装备。那是一种男人的情怀。他特别羡慕。他才花了上千块，如果有钱也要像富豪那样。上千块，小宁能吃一年！小宁就很生气，但又没话说。 她只能心里说，你说游戏不怎么花钱，去网吧上网，浪费的时间精力，耽误的学习，沉溺游戏对精神的损伤，还有对亲人的伤害，哪样不是比钱更是代价？ 说了没用。一说就吵架。他玩游戏的时候真的是宁愿要游戏也不要她。 就这样失去吗？我会这样厌恶他而离去吗？宁儿没敢想哪一天会不再爱他。 小宁很小心地看着她已经开始心生厌恶的男人。 第 127 章 没有这个脾气我就活不到现在。 小宁经常对自己说。 小宁很暴躁，又很自立。自己的事情一般都不想依赖别人。 实际直到教授时代，小宁对打电话仍然有阴影。她不想打电话，实际是怕打电话。 买东西出了问题，就怕打电话找客服。家里东西出了问题，就怕打电话找人。幸好网络发达了，可以网上联系，就方便多了。 但小宁不想麻烦别人，很多东西出了问题她都宁愿自己修。她作为一个女性，一个文科教授，却在修理方面几乎样样能拿得 分卷阅读184 起。 以前她的潜意识中的最强大的一句话是：我不能什么都有。或者活着有什么意义？ 后来就变成了：世界就这样。不多谁也不少谁。 她向各种人学习。看到工人修东西，她会在旁边看，知道哪些工具有什么用，必要了她也会买一个。比如锂电钻和电锯。 她还学会了用保险绳，那是陪女儿看《蜡笔小新》学来的。小新他爸修房顶，腰上就系一个。她也买了一套，很结实，能承受三百公斤。房顶有点漏水，她也敢系上保险绳爬到楼顶上去自己涂硅胶。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人来了也这样修。钱不是事，重点是麻烦。打电话找人的话，一次就要等好久，来了又大兴土木的，远不如她自己一个人轻灵而便捷。 一切尽在掌握中！ 到后来，她家里什么都有。修各种东西的工具。电路，电灯，电风扇，水管，水龙头，电脑，电视，马桶，手表，桌椅，弓箭，钻孔、切割、打磨，电钻起子锤子铣刀手工锯电动锯，这些工具她全有。反正除了和女儿学习及生活的房间，其他的空间全用来维持她们正常的生活。那就是各种工具，各种食物的衣物。光电钻她就买了四台，每种功能都不同，一百多块一个，虽说一年都未必用一次，但一旦用上就是大用场。比如阳台的老式弯灯管坏了，买一个都未必找得到，就直接废掉，拉过□□（她有两种□□），拿出小冲击钻，在天花板打两个6毫米的孔，上6毫米膨胀螺丝，钉上一个她某宝上批发来的27的螺口灯头，电线就从原来坏灯那儿拉两根出来，接上，拧个家时储备的5瓦led灯泡，一下贼亮。整个过程也就十几分钟，最多半小时。找物业？慢悠悠地，明天派人来看看。来了又说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可以不管。什么鸟东西！小宁一次就烦死了。自己解决多方便。 这样，她的武功不断增长，她慢慢就啥都能自己修了，越来越不需要别人。不过如果大家都这样，维修工人都要饿死了。 华教授后来和王教授也反目成仇。这次是因为评省级的教授津贴，一年多拿两三万。 华教授去学校打报告揭发王教授违规招生和向报考者索要钱物。王教授则去省里告华教授人品不端，抢学生成果。结果两个人都没评上。 还是因为利益问题。真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小宁对自己的导师不好说什么，觉得导师除了很强势和爱财，其他对学生还好。 其他人可不这么看。小宁经常听到别人毫不顾忌地谈论这些教授。有时也不避小宁。甚至就是故意说给小宁听的。 包括一些领导。 这些教授都不是什么好鸟！王教授就让学生抄三年稿子，然后什么也不会就毕业了，学生经常私下抱怨。一个副教授说。 现在论文又没审查的，导师随便找几个人答辩就完事了。吴教授更是什么都不管，没权之后就缩在自己的壳里，只管自己那点小利。讲课还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上课和学生胡扯。华教授更不是啥好东西！ 这是一次饭局。小宁帮系里写一个辩论赛材料，然后和其他帮忙的学生及副主任一起去饭店吃饭。吃得很开心。 小宁听到那么多复杂的事。虽然有点震惊，但成人世界的阴暗她慢慢习惯了，反正人类就那么回事，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教务秘书醉醺醺地说，王教授外面的女人可不少，大家都知道。 副主任说，华教授也不简单。倒是最招人恨的吴教授似乎没这事，但看他一辈子的为人风格，偷偷地有几个又不让人知道也有可能。 一个老副教授说，当然有，十年前，差点离婚，就是和某个学生有了问题…… 小宁瞠目结舌。好吧，无一例外…… 第 128 章 三种导师最毁学生。 第一种是自己学问做歪了，学生一入其门就学术无门。第二种是自己学问不行，却对学生要求奇高，各种苛刻，学生基本没法正常地写论文。第三种是自己学问好，对学生也要求很高，学生很累。 各位看官，我替代千冢问下大家，哪种导师最害人？ 我估计，大部分看官读者会认为是第二种最害人。第一种其次，第三种最次。实际上，最害人的是第三种，就是学问也好，对学生要求也高的，这样的导师很可能导致学生精神崩溃，今生再也做不了学问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很多，导师学问不错甚至全国闻名，再甚者极具学术“理想”，就想让学生也一下子达到他的水平，但真是拔苗助长，就像一只羊，你偏训练它飞，那肯定摔死，真的不少学生就此精神崩溃，患上了论文恐惧症。第二等害人的，是第二种，这样自己不行又对学生要求高，会把学生搞得晕头转向，读上三四年，连题目都定不了，面对这样的导师，一般或者是学生放弃学位，或者是学生大闹要求换导师，两种情况都时有发生，但都不一定导致学生精神崩溃，因为有愤怒就有生机。第三等才是那种学问做歪了的导师 分卷阅读185 ，这样的导师表面很正常，选题，写作，盲审，答辩，一般都能通过，就是人格是正常，但坏处就是以后做的学问全部不入流，基本不可能真正入门，学术上很难有出路，很多一辈子的讲师和副教授就产生于此种导师门下。 当然还有第四种，就是对学生不管不问那种。这种危害当然也大，但相比上面三种，此害还算轻的，因为这样的导师基本不会导致精神问题，至少学生能自然生长，只要自己够努力，毕业不成问题，而且学问未必会走歪，只是深浅问题。 相比之下，小宁的硕士导师还算好了。至少对学生的学问积极支持，大力鼓励。虽然学问一般，但不会在学问上拉学生后腿。 小宁带女儿一起去买菜。 女儿说要吃鱼。小宁装作奇怪地说，太阳从月亮上边出来了。怎么吃鱼了？ 因为吃鱼会聪明一点。我觉得我越来越笨了。 你很有自知之明，看这一点也给你买条大的。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你能不能说句别的话？ 到一个小市场，一个中年男人在卖鱼。很忠厚老实的样子。 要条公的，不要有籽的，小一点。 女儿撇了下嘴。 怎么了，正常一点！大了我们俩吃不完，浪费！ 卖鱼人挑了一条。帮我杀下，她说。 卖鱼人拿起鱼，一下摔在地上。再拿起来，鱼身还在痉挛。 女儿一脸不忍心的样子。 卖鱼人把晕了的鱼放在秤上。23块。 她拿出手机，扫码支付宝。卖鱼人的微信和支付宝二维码都像鱼一样游在鱼盆里。 一声提示：收到支付宝转账23元。 卖鱼人把鱼放在砧板上，直接用一个狼牙棒一样的东西扒鱼鳞。鱼似乎醒来了，拼命地挣扎。卖鱼不管，快速的刮鳞。然后拿剪刀一下剪开鱼的嘴，两边一豁，剪开两腮，一下扣掉腮，再向前的长剪，剪开了鱼子，把鱼内脏一大堆全拉出来。鱼似乎更清醒了，拼命地挣扎。 女儿不敢看了。太残酷了，她小声说。 卖鱼人把鱼装袋子里，递给她。她接过，拉着女儿出了小市场。 鱼的内脏已经空了。鳃也没了。鱼还在袋里拼命挣扎。女儿吓得离袋子远远的。 真太残忍了。为什么不先弄死它再杀。 活着杀肉更鲜。 人太残忍了…… 那你不要吃就是了 女儿哼了一声。 你要是看杀牛杀羊的你更觉得残酷。这个世界就这样。大部分东西就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欲望才存在，不然就没了意义。习惯就好了。 女儿还是边斜眼看着装鱼的袋子边说，太残忍了。 你慢慢会明白的。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有了人才有价值。这是人自己定义的世界。不是人，也不会有人养鱼，不会有人养猪羊，不会有人卖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好的一面看，这是人存在的积极意义，人创造了很多意义。但也制造了很多残酷。 第 129 章 王俊青出了严重的精神问题，小宁才想起好好地思考下他的家世。 她零星地听王俊青讲过家里的情况。其父继承了一个汽修厂，比较小，其母长相身材尚好，看其父当年有点钱，也算是个老板，其父花了一定的金钱后就追她成功了。谁知也没富起来，其母做了个小城市的中专学校的教师。其母自以为有文化，天天叫屈，在家骂狗撵鸡，老公整天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也给儿子很大压力，让儿子不准从事汽车修理，必须考研究生，考博士。 此时的小宁其实还没真正意识到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的影响。她只关注她自己的家庭了。 小宁就想帮他解决问题。她相信他是爱她的。有爱就应该有动力。 小宁就尽力想办法督促他写论文。 来，今天就写50个字，就50个！小宁满怀希望地鼓励他。 他点点头。 这天很好。写了50了。去玩吧，小宁说，抱了抱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明天自己乖哦，我去写我的了。 但第二天去，发现他又在发呆。 50个字呢？ 他神思恍惚。她问他怎么回事。他做梦一般说： 我的一个好朋友，中学时一个被窝睡觉，一个碗吃饭，经常换着穿衣服，假期回去和他吃了一次饭，我刚回来，他回老家帮忙父母收麦子就被打麦机搅走了一条胳膊！ 那是很不幸，下回你回去了看看他去。小宁安慰他说。他却继续说： 上次，我家一个对我很好的大姨，每次见了我都说我好有出息，到处夸奖我，这次回家还专门到家来看我，给我买了一大包我喜欢吃的东西。但她却被查出来胃癌，活不了多久了。 人老了，生病正常，又不是你的错。 我就那么不祥吗？他 分卷阅读186 做梦一般说。 那是正常的，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生病…… 为什么会这样？和我做朋友的人都要倒霉吗？ 这没问题，谁都会有意外，难道全国每天车祸死亡几百人都是因为你吗？医院里病死的人全国每天几十万，也是因为你吗？ 我周围的那些好人都因为我倒霉！我真是废物！他做梦似的说。 不是你的事，和你没关系。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定的，没人能改变。即使因为你，也是他注定如此…… 你少来你那套靠自己的宇宙理论了！ 世界就是这样的，什么必须靠自己！ 你滚开！ 小宁怒道，你绕几万个圈子，不就是不敢写论文吗？一天写一点，就算一天一百字，你一年也写个三四万字，做毕业论文也够了！ 你来写啊！他叫道。 我自己早写了几十万字，你一个大男人就那么没用吗？！ 那是你！我最讨厌整天满脑子名利！ 你算了，你不想名利你能脑子出问题！这叫生存！你不毕业你拿什么找工作，你拿什么活？ 我不要你管！我就这样！ 你在这儿就是消耗你自己，对别人对学校没一点影响，到时间就把你清理回家，很简单。你是毁你自己！你就不能每天做一天点吗？每天想东想西，就是一个字不写，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想要么耗到底再说，要么希望有人帮你写，要么你去死！ 他却喃喃地说，这个世界，啥时候能美好一点！ 小宁骂道，你、你美好个屁！你、嘴里的美好就是重新回到农村去种地！你真有那个魄力我也支持你！总比做一个神、经病好！ 他恶狠狠地指着门吼道，你出去！我的事不要你管！滚！ 小宁走出去，砰地带上了门。 这世界上，总有人自甘堕落。或者在自己的欲望面前败下阵，被自己打垮。小宁气鼓鼓地想。 总有一些人那可怜的智商对付不了自己的贪婪。 一个高中女同学就这样。小宁的交往很少，很多事情都很久之后才知道。有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地点就在徐州市，因为高中是在乡中学，同学太分散了，不好聚，在徐州的同学最多，就选了这里。小宁就去了下。小宁发现这个当时很安静好学的女同学变了一个人，精神似乎不正常了，说话做事都像在梦中。听她闺蜜说，她经历挺复杂的，先考上了南京的农业大学，算是好的，本科毕业前后，自以为二本女大学生，意气风发，到处找男友，要人才也要家庭也要工作。关键自己长相一般，清秀都难算上，不知咋就那么自信。先故意靠近一个又高又帅家里有点权的高中同学，结果被强行睡了，马上和她分手，那个高中男生能到手的女人从不放过。好吧，也算给她一个教训。下面她又找了一个家里有钱的，又是睡了后就分手。关键她还自作聪明地利用各种男人，找工作时需要各种资源，她能利用的就故意靠近，利用完了就走，反正没答应过什么。最后找个某学院副院长的儿子，能直接进那职院。然后一毕业就带着四个月的孕结婚了。在同学会上说话做事明显不太正常，反应很迟钝，一个简单的事情她能迟疑半天。小宁吃饭时无意中和她坐一起，就随口问她现在工作怎么样，她那蚕豆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小宁，几十秒之后才犹犹豫豫地说，还可以吧…… 小宁当时心道，完了，精神真的有问题。小宁的精神问题是正向的，一天比一天好。这个女同学似乎一天比一天差。真是智商承受不了欲望。 这女同学后来又找过她，说是想考研，然后说话做事都感觉脑子不够用，一开口就是问小宁怎么找关系，对专业却只字不提。小宁就懒得理她。后来想想，那女生就是年轻时刚发现了女人身体对男人的魅力，不知碰了哪根弦，欲望极度膨胀，以为“大地在我脚下国计掌于手中”，好吧，这世界上什么人都不缺。 她现在感觉，这个男友类似，也要废掉了。男友似乎更严重。她觉得男友的精神问题的根源就是过于贪婪，又不想努力。不管那个欲望是谁施加给他的，现在都成了他精神的一个部分，一个毒瘤。 很多类似的问题都源于肉体对抗不了自己的欲望。 如同癌细胞吞噬了宿主。 我最讨厌不自立的人。小宁恨恨地说。 小宁心里好难受，想起男友就天地一片灰色。初中到大学时代的狗眼看世界又回来了。 男友是真爱自己的人。她永远忘不了两人在一起时他看她时眼中的爱。没想到他精神上却变成这样。 小宁每天都强打精神去看他。男宿舍楼的门卫都不拦她了，都知道她男友是学校重点保护对象。 学校的心理咨询结果是躁狂抑郁症，转到六院神经科，给开了药。 小宁希望他能好一点。 他休息了几天后，小宁一看他电脑，又火上来了。他又一个字没写。 你到底在干吗，一天写50个字再胡思乱想都做不到吗？ 分卷阅读187 能做到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他有些胆怯。 你就不会想想你一天50个字，一年多也能写完论文，然后开开心心地找工作，我们就能幸福地生活了？ 他不回答。小宁生气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却说，我昨天下午去办公楼报销一点书费，那可恶的女人却让我进一个房间去签字再来。我问是哪儿，那女人很不耐烦地说，出门右转第二个房间！自己记住，每次都要问！我就去了，一看房间号，514！！妈的，我还能活吗？ 小宁火气又上来了，房、房间号和你什么关系！我看你就有病！ 关上门就走了。 她边走边流泪。在河边坐了好一会儿。 第 130 章 宇宙不需要生命。生命是宇宙的冗余。宇宙的进化或退化或毁灭从来不需要生命的参与。但生命必须在其中生生灭灭。生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受宇宙的摆布。 不是“摆布”，那是人类的贬义词，而是存在、变化或转换。 人类是附着在变化之上的尘埃。 猫呢？ 小宁看到可怜的流浪猫就忍不住心中戚戚。 全国每年冬天都要冻死几百万只猫，这几百万个生命都和我没关系，没关系…… 上海的猫咪们每年要捕杀几千万只鸟儿，全国的猫咪们每年要捕杀10亿到40亿只鸟儿，鸟儿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这几十亿个生命也和我没关系…… 2013年《自然通讯》的论文显示，在美国，每年的流浪猫能够捕杀掉14亿～37亿只的鸟类，流浪猫们每年还能捕杀掉大约69～207亿只哺乳动物。并且，生存在野外的猫咪，在过去的500年中，已经造成了美国63个物种的灭绝。 一切自有轮回。 算了，我收养是一个选择，我不收养也是一个选择。都是同一个命运下的因果。就看看吧…… 不能超过三只，超过三只就是非正常人类…… 猫是野生的动物，与昆虫相较属于比较高级的哺乳动物，智商能达到人类两岁幼儿的程度。人类养了很多宠物，包括猫，和更聪明的狗，后者智商最高能相当于人类七岁左右的儿童。 小宁从大学就养了一只猫，虽然被处理掉了，给她带来很大的伤害，但也给她带来很大的温暖和解脱自己的痛苦的一个好方法。人与动物的交流远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温暖得多。因为它很简单，不像人类那么复杂。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已经恢复单身，带着孩子。家里养着三只猫。一只是黑花，一只是白花。一只黄猫。女儿统称其为植物。这三条植物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加臭气烘烘。但它们也带来了远超这些麻烦的快乐。小宁一年在它们身上的正常花费在一万块左右，如果它们生病，一次就可能花掉好几千。就是说，养一只猫要远比买一万只毛绒玩具带来的快乐更多，但总花费也真的超过了买一万只毛绒玩具花的钱。 这儿要说的猫不是小宁养的猫或者十几年前那只狸花猫或者二十几年前那只黑狸花猫，而是小区里一只流浪猫。它是标准的橘猫，一身漂亮的老虎样的花纹，眼睛是红褐色的，很瘦，对女生叫骨感，估计吃得不太好。它看到她就会喵喵叫，胆子很大，看来经常找人要吃的。小宁曾经很惦记它。给它买了不少，家里三头植物不愿吃的罐头和猫条也拿出来放车上，小包里也装一两个，准备随时给它吃。 开始它还挺喜欢吃。她去车上拿，招呼它跟着的时候，它就远远地跟在后面。看到吃的就呜呜地叫着。小宁好爱怜它，想伸手摸它，但想想家里三只猫，就只用手指划了下它的毛。她怕它有虫子或病什么，传给家里的三只活宝，那又是大麻烦。 她出来送垃圾和买东西，经常故意绕路在小区里转，希望能看到它。 后来，她给的东西它似乎吃厌了，吃一点就不吃了。猫粮放地上也不怎么吃。 她有点失望。 她是不能再收养它。它似乎也没有被收养的意愿。而且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未必喜欢被关在一套房间里。再说，她已经有三只了，再养真的觉得很麻烦。她不愿陷入收养的泥坑。她不止见过一个女单身养了几十只猫。这样的就必然一直单着了。那些猫就是她的伴侣，她的爱的渲泄对象。 她倒不是怕一直单着，而是怕养太多就进入无法摆脱的怪圈，让自己无法摆脱。她可不只是为猫活着的。 后来，她不再给它东西了。她的东西不合它胃口。她再看到它就笑着招呼它，它看着她，喵呜一声，她逗逗它就走过去了。 有一天她送垃圾，看到它，它在吃一些猫粮，是别人给它的。她释然了。 实际上，猫的生命同样是宇宙的冗余。从宠物角度看，是人类生命的附着物。从宇宙角度看，都是同样无谓或无为的存在。何况自有人类愿意照顾它。再说了，大自然中的野猫和兔狼虎鸟一样，都在宇宙能量转换规律下自生自灭， 分卷阅读188 完全不需要人类的参与。 其实猫狗在人类聚居的小区中也是一样。 没有人类的小区，也不会产生那么多流浪猫，人类的存在与流浪猫之间是一种微妙的生态平衡，人类能照顾的，或者人类的垃圾能养活的流浪猫是有一定的数量的，超过了就会自生自灭，一般流浪猫的生命也就两到五年，多死于饥饿、寒冷和疾病，而人类当作宠物饲养的则幸运多了，能活十五年以上，有的甚至活到25岁，相当于人类的130岁以上了。作为宠物的猫给人类带来快乐和眼泪，而流浪猫只能得到偶尔的关怀，这也是一种平衡。 小宁走过垃圾站那儿，经常会看到橘猫半卧在那块大石头上，非常可爱的样子。小宁都非常温柔地对它笑笑。小宁偶尔会给它一点吃的，但心理没有了负担。只悄悄地对它说，希望你更伶俐点，吸引好心人多给点好吃的。 橘猫从来都毫无表情。 猫没有表情肌。 猫的存在不需要表情。猫的存在不需要语言。 真正的流浪猫或野猫三个月都不叫一声。爱叫的猫是人类培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喵呜声是用来引诱人类掏出食物的。对于真正自然存在的猫，语言是没用的。再多的喵呜也换不来食物和水。流浪猫实际是死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每年死亡流浪猫至少几百万只，人类却很少看到它们的尸体。因为它们到死都不需要语言。它们不需要向谁宣布自己的存在。 第 131 章 王俊青导师也不管他了。他摊上了一个不负责又没学问的导师，很冷漠，就是带学生分人头费的，学问一概不管。本来不管也挺好，但王俊青很固执，题目报给导师看时却触了导师的底线，导师不同意做这个，本来只要换个题目就成了，但王俊青非要做，本来很好解决的事情就成了大麻烦。各方面的压力一天天增加，终于超过了大脑承受的极限。 一天早上，有人很惊慌地来叫她。王俊青跳楼了。 小宁一下懵了。 他躺在地上，软软的。 小宁不管他满脸满头的血，抱着他脑袋撕心裂肺地哭。 我不和你生气就好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死…… 她只是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千冢不想说什么，但千冢想说几个字：现实比小说残酷。 小宁抱着他，感觉她爱的人在她怀中慢慢地变冷。 收拾他的遗物，小宁看到了他的日记。 没有日期，就是一段一段的话： 医生说记下来一些东西会对调节情绪有用，我就记一点。 我们又吵架了。她要离开我了。我好恨。她也要离开了我！我就那么无能，我就那么不祥！她走了也好。 她又来了，我又一个字没写，她很失望。她想骂我，但没有。我看出她努力地忍着。 她走了，我从窗户看她。她在哭。我好对不起她。我好没用，只能给人带来痛苦。 她一直说要靠自己。我写不了，一看论文就头炸，我宁愿死。我怎么写！她可以靠自己，我不行。看来我要走了。 她舍不得我，我知道。但我太不争气了。我实在写不了。看到论文，我就想像着一个大魔鬼在我身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看着那些字，那些字全变成一个个的小妖怪来嘲笑我。大白天，我眼前一片漆黑，除了电脑屏幕有点亮光。 她又来了。她刚哭过，我看得出来。我心好痛。但我说什么？我那么没用，我连论文都写不出来。我想给她说，我们分手吧。她从小不幸，我好心疼她，我不能再让她因为我受苦了。她骂我时我又很生气。她为什么不体谅我？她又为什么体谅我？ 我妈打电话来，让我赶快写论文，找个好工作。我说写不了，一写就头痛。我妈就骂我怎么不去死。我初中毕业那样，高考那样，现在还是那样，她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因为她。她从来不认为她错。她就没想过我精神出问题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明白了，在她眼中，别人的死活无所谓，她只要她的面子，她儿子成精神病也没关系，就是要给她争光，让她在别人面前是个成功的研究生儿子的母亲。我想死给她看，让她活一天就后悔一天！ 我没办法。吃了药虽然好点，但还是不能写论文。我要分裂了。我看着我自己堕落。我坐电脑前就要崩溃。我也不想打游戏。打着游戏也会想着论文。一想论文就什么都没有兴趣。能不能不写论文？妈妈不会答应的。她也不会答应的。我不想管妈妈，但她不行，我不想伤害她。但我怎么办？我想消失。我想去武当山做道士，或者一个人在一个山洞里，生也好死也好。再也不想论文。 她要和我分手了，我感觉到了。她面对我不愤怒了。连话都不想说了。我一定太让她失望了。她骂我我才安心。她不骂我，就是她要离开了。不要离开我，宁儿，你不让我叫宁儿，我就想叫，你是我的宁儿。但我越来越不配拥有你了，谢谢你给我的快乐，我今生最大的快乐，是你的心和你的身体都曾 分卷阅读189 经是我的。我爱你，宁儿。有过你，我今生都不亏了。 导师对我越来越冷淡。他本来就不关心我们。我的观点他还是不同意，家庭模型那么复杂，为什么非得是他的才对？异性恋家庭是家庭，同性恋就不是了？这个不学无术的老古董！我真没用，我只要退一步就没事了。但我看到他就讨厌，不学无术又人品差！我为什么向他妥协，我再没用也比他高尚！课上导师又说，有些同学志大才疏，整天胡思乱想，论文都写不出来！我知道他在说我。我什么都不想拿给他看。他不会同意的。把学术问题变成道德问题是最无耻的。 宁儿，你来了，你又没说话。我父母就知道骂我，也不来看我。就你来。你也不想来了，每次你都不想说话。我实在写不了。一看到论文我就大脑一片空白，像要炸了一样。我实在写不了，原谅我，原谅我的无能，宁儿。 我觉得我在记录死亡。 吃了药，心情好了点。似乎能写了，我改了几个标点符号和错别字。两个月没敢要她了。我好想要她。我不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想她在我身边，躺在我怀里。 今天她心情不错，我一共修改了三十七个标点符号，写了三百一十三个字。她很开心地抱着我，我大着胆子去解她的衣服，她没拒绝。我又要了她，接连三次，她真的很快乐，她边叫边两眼朦胧地说：“我爱你！”平时，让她说喜欢我，她怎么都不说，我知道她不是不爱我，她是不好意思说。她双眼迷离地看我的时候最美，好像最美的快乐让她想闭上眼睛，但她又舍不得看不到我。我说：“我也好爱你，你好美，宁儿。”后来她完美的身体蜷在我怀里，夸我说：“你真行！写论文也要这样哦！”我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我又修改了一点。 每天做一点。我知道她说得很对，她就这样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问题的。但我不行。我做不到。我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多。我脑子又要炸了，头好痛。躺在床上也心里全是论文，睡不着，胳膊、腿和腰都痛得要死，怎么换姿势都痛。我不敢告诉她，怕她又生气。我的话没人信，别人看来我什么都正常，就是个神经病。 今天起来看到论文就头痛，头痛欲裂。躺下就浑身痛。怎么都不是人了！我该怎么办？想谁都没有用。医院检查什么都正常，说给妈妈听，妈妈就又哭又骂，怪我不争气，装病。给她说她也不明白，就是要我赶快写完论文拿到学位。 又头痛，一看论文就右半脑血管直跳，耳朵嗡嗡响什么都做不了。我没装，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偷偷去看了医生，医生让我做了脑部X光片，没有问题。但我一看论文就头疼裂。医生说可能是臆病，要去看精神科。我才不去看。我可不想是个精神病。 我妈又骂了我十几分钟，以前的话又重复骂了好多遍，说花上万块给我配了电脑，钱随便我花，我还不好好写论文，就知道打游戏，还装神经病！每到关键时候就装，让她丢脸！我挂了电话。她不配做妈。我都这样了，她就知道逼我写论文，我一说头痛她就让我去死。 她天天来看我，开心的时候不多，我又没写几个字。我也想让她高兴。但我没法写。我没告诉她，实际对什么都没兴趣。我特意去外面买了最爱吃的红烧肉和螃蟹，我都没一点胃口。我偷偷地倒掉了菜，我怕她又骂我。我活着对社会对对家庭对宁儿都没一点意义。我真没用。我也不想告诉她，我其实天天都想死。我想跳楼。 她又来了，我又什么都没写，她又生气了。她就不知道我的感觉，不知道我一晚上睡不着浑身疼到骨髓，白天还要挨她骂的感觉。我和她说话都像做梦。我好像看着我自己做梦。我看着她发火，怒气冲天地骂我，还结巴得厉害。我看着我，我也很生气，我大吼着骂她，她哭着跑了。我看着我站在门口发呆了好长时间。能发呆也是好感觉了，至少不痛了，是担心她，担心失去她。但担心有又有什么用。我不是我了。 妈妈又打电话来骂我，骂我丢她八辈子人，骂我为什么不去死。我真不能活了。我看着我自己把电话摔坏了。 我想看着我自己跳楼。 对不起，宁儿。我要走了。我活着没一点快乐了，只有痛。我睡不着，一晚上一晚上地浑身痛。最后了，我不想和爸爸妈妈说什么，爸爸你一辈子窝囊，从小没勇气保护你的儿子，看着你的儿子被你老婆虐待。妈妈，你也是算了，我死了就遂你的愿了，从小就被你骂被你诅咒，每句话你都想让我死，我就死吧，死了你开心就行，你从来不把别人当回事，只想你的面子。我死了你要是难过，你活该，我真高兴！我总算有点用了！ 宁儿，我好怕你会难过。你那么不幸，我还想要照顾你一生，但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让你哭，让你痛。实在对不起，宁儿。下辈子我一定正常，我一定找到你。你下辈子不要再是个小结巴了，好想亲下你结巴又清秀性感的小嘴儿。算了，你是一道光，只能照亮我的一瞬间。你不会没人喜欢的。我又开始痛了，头在痛浑身在痛。走一步也痛，写字也会手指痛。痛在骨头里。我还是去死吧，真的解脱了。我看着我慢慢地走向阳 分卷阅读190 台。 小宁大哭。是我不好，是我抛弃了你。青，请你原谅我。 第 132 章 他父母来了。小宁一边哭一边帮他们清理遗物。大家都没有力气互相安慰。 他妈突然骂道：是你害死了儿子！是你对他不好！ 小宁愣了，她一直努力帮他，希望他写完论文。但谁能一直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耐心？ 她说，我没有…… 他妈不饶，你个狐狸精，你是个狠心女人，你生来就是要害死我儿子的！ 小宁哭着说不出话来。 他爸不说话。后来说，你不要再来了。 小宁哭着走了。 他其实在日记里把责任归到他妈身上了。这样的女人，让她想起妗子。这样的女人真是到处有。逼死自己的儿子也要把责任全推给别人。 她想起来，王俊青说过，他高考时精神出过问题，他妈就不停地骂他。再想翻下他的日记，实际从小学开始他妈就整天骂他不争气，初中升高中时也出了精神问题，高考时更严重。她明白了一些，很多东西，都是父母造成的。不止是口吃问题。她以前太关注口吃了，以为口吃是父母的责任，现在看来，一个人身上几乎所有的异常都能在父母那儿找到根源。 父母是天使，也是恶魔。什么都会带给后代。 王俊青的精神问题就是他妈种下的。当然他妈到死都不会承认。 父母不用考试，这很要命。她也是被父母毁掉的。幸好自己还算坚强，也足够努力。但他就不行了。 想起来她就哭得没法呼吸。 为什么好容易遇上一个爱自己的人，却又那么残酷地夺去了？ 他爸妈回家了。去火化时小宁去了下，没说话，完了就走了。小宁看到当时他爸揪着他妈，看来还是想找小宁的麻烦。 小宁的愤怒又上来了。 他们走的时候，她没去送。 你儿子就是死在你自己手里的！还让我陪着受苦！ 想想这样说又对不起她的青，就又哭起来。 安处长和陈健康以官方的名义来看她，让她坚强，要继续做学问。 看得出陈健康眼睛里的幸灾乐祸。安处长是真心希望她不要出问题。 他们给了她两百块慰问金。 安处长说，赵宁，一点小心意，多了政策也不允许。这种事我们都不希望发生，你学术能力很强，也很用功，我们希望你继续努力，完成学业。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们。 小宁流着泪谢谢安处长。 有事找我和陈老师都行。安处长说着言不由衷地拍拍陈健康的肩膀。 安处长很明白陈健康是什么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靠山，他也不能得罪。 安处长让小宁感觉很温暖。 陈健康却让她清醒。 小人代表着最世俗的生活。一个市侩的存在会提醒你你还活着。 小人激起的通常是斗志和生存的欲望。 ——连他都能活得津津有味，我为什么不能？ 大家又异样地看着她。没有男生再敢靠近她。 她似乎一下又陷入了谣言的汪洋大海。虽然她已经今非昔比，她还是难以承受众口的压力。 有大胆的男生来关心她，她也不理了。 她又在河边哭。想他。 她自责。她悲痛欲绝。 今夜我不想人类，只想你。 为什么，好容易有一个真爱自己的人还会这样的结果。是不是自己才是不祥之物，靠近自己的人都要受到诅咒？ 宁儿出现了。 宁儿好久没出现了。 她们在河边。一条风景优美的小河，比教育学院那边大气多了。 你怎么不来看我了？小宁问她。 你越来越像我了。宁儿说。 小宁说，像你？ 很多原因在你身上。是越来越像我的状态。等你想明白为什么会有我，你就不再需要我了。 小宁不语。 又想跳下去试试？宁儿也沉默了好久。 小宁，是想。但我不会。 你又一次接近死亡。爱情是奇怪的东西。为了繁衍的交合行为上的长期伪饰。人类独有。对你来说，也是很好的体验。他不遇上你，遇上别的女生一样活不了。或者，他不恋爱也活不了。爱都救不了他，何况还有父母的不爱。他注定如此。他的父母决定了他的命运。他的命运就在这儿等他。你只是一个注定的过客。你体验的是失去。而他，是必然的死亡。 为什么那么残酷？ 我的话和宇宙一样残酷。或者不残酷。一切本来就是如此。生而就死的婴儿与百岁不死的老人没多大差别。 小宁又沉默了。好久才说： 我是不是不祥的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和你没关 分卷阅读191 系，我说了他找其他人相爱或谁也不找，都是同一个结果。你还给他很多快乐。你也成了一个女人。从人类世界来说你们是互相成全，帮助对方完整，是吧？ 我愿意给他。 你是你自己，你不属于谁。你会明白的 我就觉得我是他的。 不，你们是相遇，不是属于。 我好想他。 你还需要另一个经历。你会明白爱也有终点。然后你就明白什么是你只属于你自己。 我不想。 一定会明白的。一定要明白。 我不会再爱其他男人了。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命运在前面等你。未来早已是现实。 第 133 章 小宁买菜回来的路上，一老头和一老太走在前面，挺幸福的样子。他们手里提着几个苹果。 进入大门，过门禁，老头在前，老太在后，老太边走边放了几个很自然的屁。声音够大。 小宁赶紧屏住呼吸。幸好戴了口罩。小宁没啥坏感觉，她也像那老太一样，快到了不在乎脸面的年纪。 道家式的无为屁。小宁偷偷地笑。 回家，女儿正在上厕所，开着门。 你是女生，上厕所要注意关门。她叫道。 又没别的人。 你不难堪我难堪！还有臭气香飘！ 女儿大笑，你就香吧。 小宁不说了，去床边逗了下大黄。大黄是家里的向日葵，哪儿有太阳它躺哪儿。现在它是像人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人类怎么睡，它也会跟着学。小宁伸手摸它肚皮，它动都懒得动，随便她摸。这家太安全了，什么动静都惊扰不了它了。小宁伸手摸它空空的小蛋壳。它是绝育过的。它是男猫。它仍然没一点反应。 这东西，脸皮厚成这样了！ 女儿叫道：不许欺负我的植物！ 女儿回到自己房间又跑回了厕所，又坐在马桶上。 小宁奇道，毛妞，你不是刚拉过，怎么又去拉？ 女儿说，刚才光顾着拉屎，忘了撒尿，再撒一遍。 小宁哈哈大笑，还有你这样的清奇小孩，不，应该是臭气小孩！ 她笑着上楼。一股气息乱窜。咚地放了个响屁。再上楼，肠子再动，又是一个。上了五个台阶，放了四个响屁。 女儿又开心得哈哈大笑，某人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也笑了，却说，切！放屁才是最正常的行为。有屁不放，憋坏心脏，是有科学依据的。 女儿又笑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斜睨女儿一眼，你就不说句别的话？ 女儿大笑，不能！ 和我放屁一样单调！ 女儿又笑得浑身乱摇，.你才像放屁！ 不少家长对女儿过于苛刻。有一个家长，一个公司的职员，科技开发，父亲是程序猿，工资都不低。父亲较温和，对高挑又漂亮的女儿相当宠，但妈妈很严厉，一年花费十几万上各种辅导班，女儿也很要强，不给上辅导班还不愿意，典型的好学的学霸。后看准了一模自招能进四大，进了四大，基本就北清复交没跑了。但不想，中考一模失败，进不了四大自招，父亲不高兴，说了她几句，妈妈就是大骂，骂她不争气，心理素质差，女儿进了房间，一会儿，外面传来一声闷响。母亲觉得不对，进女儿房间，女儿不见了。母亲当时就疯了。 女儿班级的一个男生，是过于放任，小学时不管，没形成好习惯，初中时成绩时好时坏，其母开始急，整天骂他不用功，男生就不怕，要么不听，要么以死相威胁，其母也没办法。在学校时，经常偷懒不做作业，一天物理老师受不了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训了他几句，看你那么聪明，稍微一学就行，但你就不学习，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你妈吗？你妈每天都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你这样混是毁谁？男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里还小声反击：我的事不要你管，不要你管！物理老师火了，看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作为学生不做作业你还有理了！你就没一点自尊吗？！ 这一骂不要紧，那男生站起来，走到外面，眼都不眨直接跳下楼去。物理老师吓坏了。班级同学们也一片混乱。幸好是三楼，而且这男生个子高，脚下头上跳下去。下面又是花园，没摔死，腿断了，但死不了。之后就再没人敢说那个男生。实际上，突然间没人管是更大的伤害。初中毕业，这男生虽然身体健康，但高中都没考上，进了职业高中。他妈不敢骂了，只能躲着儿子边哭边安慰自己，活着就好…… 这不是编故事，死千冢不也说，现实比小说残酷，全国中小学生自杀人数越来越多，自杀年龄越来越小，保守估计一年几万，不保守的话，十倍也不止。女儿中考那年，一模成绩一公布，周围的学霸小孩一夜间自杀了好几个，这还只是一个群里的家长们说出来的，新闻基本没机会报道这些事。网上能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分卷阅读192 女人哦，很多时候对人苛刻真不是恨，而是爱。而是方法不对。当然很多时候妈妈的苛刻其实是爱她自己，只是她不明白，以为是在为孩子好。很多妈妈一生在本我和力比多之下飞扬跋扈，一生都自以为伟大，实际是杀子之母。 所以才有了那句名言，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为何却没有这样一句：有一种冷叫你爸觉得你冷？ 为什么？一句俗语的出现，话语的主体的选择是有普遍性的。因为父亲通常不这样。一般来说，在城市中，一百个父亲中才有几个执行“残酷逻辑”的样本，而在母亲中，一百个中至少有七十个。不服气的请去看社会调查，或者只要去个鸡血辣妈群感觉下。为什么妈妈更容易鸡血，和重男轻女的往往是女人一样，是个很值得研究的心理问题和人类学问题。中国的教育，很大程度败在这群妈妈手里。她们其实和贪官的原理同构。都是人性的必然阴暗。政策法令的推出是好的设想，但总有人会钻空子，把好的变成坏的。 教育被这样带偏，教育本来目的是提高人类的文化素质，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同时也让个体在社会体系中更有公平的价值感。但却被很多父母变成私利的谋取方式。小宁看到几乎所有父母都不择手段为孩子的教育谋取法外之利，哪怕最不上劲的父母也会想办法找关系让孩子进更“好”的学校，有权力的父母更是如此，能抓的资源会全抓手里。自招是要命的诱惑，家长就要想方设法让孩子拿奖，买奖或者帮孩子做项目，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广义来讲教育被扭曲也是人类的腐败之一。腐败的基因存在于每个人的力比多之中，没有例外。我们都不是高尚者。我们都是欲望的奴隶。某四大名校自招，本来是学霸家长的福音，但自招被某些有资源的家长截留，更好的孩子却没了机会，因此有些家长投诉到教育局。结果自招取消。看似投诉的家长胜利了。实际上，自招仍然进行了，只是不再公布，而是偷偷进行的，结果是各级政府部门人员及及其亲戚的孩子占去了大部分名额。投诉的家长未必代表着公正，政府人员的孩子却也程序合法。还博弈？没权力没资源有啥博的，人类社会就是如此。认命吧。上个普通中学未必没有前途。 对于小宁来说，女儿什么都比同龄的孩子慢。小宁也习惯了，绝不做鸡血辣妈。女儿胆小，女儿什么事都躲在后面，不敢交往，不敢说话。上小学，上初中，什么事都比别孩子晚一两年才明白，学习自然也不太好。 其实她早就该明白，女儿像她，基因都是她给的，女儿胆小怕人实际是她的社交恐惧症对基因的影响。让她比较放心的是，女儿成功地避免了口吃，而且年龄越大越自信。心理也很健康，这都让她很欣慰。自己的悲剧不会重演了。下面就是要让女儿复制她的成功之路。 她就打算让女儿随便考个大学，以后就好办了，最难的是高考。硕士博士都是小玩。 女儿到高中就在英语和写作上表现出不俗的能力，成了小红人，一天内好几个老师找她聊天，问她的作文怎么写那么好的。班主任在电话上也夸女儿懂事又有才，中文和英语的作文都很会写。 不愧是我的女儿！她很得意。 千冢说，女儿的小小缺点让小宁心安理得地不做鸡血辣妈，心安理得地偷懒！ 第 134 章 多少年以后，小宁博士毕业后留在上海的名牌大学当了教师，妗子更殷勤。对姥姥一口一个娘。即使有什么坏，也是阴着使，基本不再没事就骂了。 有一次小宁回去，妗子绕过院墙来找姥姥，大妮回来了，到俺家吃个饭吧。 姥姥也挺高兴，去呗，反正都是吃。 小宁不太想，她厌恶妗子的小人之善和势利。但又不想给姥姥找麻烦。虚伪的和乐总比天天骂架好。她就答应了。却说，我们很高兴，两家在姥姥这边合伙吧。 妗子脸上每条皱纹都写着虚假，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温柔语气说：不用了吧，都到俺那边吃，地方大。 小宁一听，看着姥姥这边狭窄的院子和老旧的小房子，心中更不高兴。 舅舅翻盖了六间楼房，却把院子抢走了三分之二，姥姥的两间房他不管，还垒了一堵墙把姥姥的两间破房挤在一角。这肯定是妗子的主意。小宁都不想正眼看妗子。 她看看乐哈哈的姥姥，却说，没事，在这边那边都一样。 姥姥倒没多想，大妮是她的骄傲。在哪儿她都能开心死。 后来她们还是去了妗子那边。小宁不会让他们吃亏。庄上有个饭店，二罗的弟弟三成开的，小宁点了几个鱼肉类的荤菜，让三成家的送过来。妗子和姥姥又一块炒了几个素菜。 小宁看姥姥和妗子倒也配合默契，其乐融融。不由感叹，人和人之间真是奇妙。人类也真是奇怪的动物。 但不久就又发生一件事，妗子设法把姥姥的自留又抢走了一块。 果然是小人献殷勤，一定鬼上门！ 妗子 分卷阅读193 的理由是，反正就姥姥一个人了，要那么多地也没用了。 姥姥生气也没办法。 小宁知道后，也只能生气。 王俊青跳楼之后，小宁逼自己全心地看书写论文，以劳动减轻痛苦和思念。 他妈却经常打电话来骂她。 小宁发现，他妈一难过了就打电话骂她。 开始她还不说话，随便他妈骂。但他妈越来越过分，老怪她害死她儿子。 后来，他妈凌晨两三点也打，她就把电话听筒拿起放在一边。但她的电话总不能天天不通，经常有人找她找不着。一次硕士班长气喘吁吁地跑楼上来找她，说安处长有事，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打不通。但她一把电话放好，他妈就可能打电话来骂她。她一听电话铃就浑身发抖。她都要崩溃了。她觉得这样不行，我不欠谁的！她对自己说。 她写了一些对骂的草稿。她从口吃矫正班的最大收获是，面对某些场景做充分准备，出问题的机率就大大减小。从他妈骂的话中，她听出他妈和妗子一样，都在信主。越恶的人越想上天堂，这个是人之常情。 她这两个月想明白了，他妈就是个女小人，不搞倒她她能缠你一辈子。她准备认真地和他妈对骂了。 他妈实际是自己害死儿子觉得不过瘾，要找个人来转嫁责任。或者她需要一个活下去的动力，那更糟糕，一定要清除。 小宁中午在宿舍休息一会，他妈又打电话来了。 你怎么不去死！你赔我儿子！他妈一开口就那句话。 你、这样你儿子就能活、活过来了？她尽量平心静气说。 你个女结巴，就是你害死他的！ 小宁发作了：你、有病！你儿子就死在你手里的，每天都给他施加那大的压力，就知道骂他，从来不鼓励他！ 你个女妖精，你个女魔鬼，你该去死！主惩罚你下地狱！ 小宁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妈又说，你爱他，你为什么不帮他写论文，还逼着他死，你就是杀人犯！你就是女魔鬼！你该进十八层地狱！ 小宁脑袋又嗡嗡响，她提醒自己要冷静，她强行放慢速度说，专、业不一样，他专业的东西和我差别太多，我、怎么帮他写！再说了，你、儿子就那么无能吗，简单的论、文都写不了，还不是让你搞成这样的！ 他妈大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个死婊子，你……就该死，你为什么不死！你就该下辈子托生……成鸡，让万人……骑！ 小宁看着手里那张纸，继续说，老不死的，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你儿子的精神病都是你害的，你这病大概叫施、虐、式单、相人格障碍，就是只想自己，看不得别人好，别人越难过你越高兴，对家庭成员尤其变、态，想想，你老公无能，你父母也整天吵架，你周围的人都很虚伪，没一个真心对你的，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可、怜？ 他妈只喘气，不说话。“施虐式单相人格障碍”那病名小宁其实没见过，是她根据医学的命名方式编的，她猜他妈肯定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一定会被唬住。 小宁继续说，你可怜个屁！都是你自己作的！你个老不死的，你好好想想，你、都快死的人了，你对谁真好过！包括对你娘对你爹！ 他妈一下发作了：就你……是才是魔……鬼，你……怎么不……去死！你赔……我儿……子…… 小宁听她气成那样，很解气，看来对付小人很容易，她就那几句话，听明白了就知道小人的狭隘会造成语言的极度贫乏。小宁心情更平静了，她很平稳地骂道，你有病，死老妈子！你、那洋主才不保佑你这样的恶人！《圣经》《启示录》第六章第十节说：圣、洁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说的就是你！你手上沾满你儿子的血！ 他妈只管喘气了，小宁故意等了十秒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有剧烈地喘气声，一个字都没有。小宁微笑了下，继续说： 你、以为虚伪地祈祷几次诅咒几次别人你的罪就免了？主说，凡、行恶又不明其恶者必下地狱！看吧，你的主都说了，该下地狱的是你！洋上帝不会原谅你的恶行！一辈子不把儿子当人，你活该成这样！你再找我就是自己找死！你怪我害死你儿子，你有本事你告我去！去告你的主去也行，就怕你没、资格见你的主！ 他妈更生气了，但更说不话来，一边直喘气一边咳嗽。 这时小宁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他爸的声音： 你少说两句吧！自己找气生！ 他妈在那边吼道：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不……去死！你活着……干啥，就会躲在后……面！ 砰的一声，对方电话扣上了。应该是他那无能的爸干的事。 小宁心平气和起来。 幸好没成，不然有这样的婆婆，我也活不长。她自言自语。 你想让我死，我还偏偏不想死了！ 小宁把一本书重重地砸在桌上。 分卷阅读194 愤怒给人生机。 对小宁是，对他妈也是。 但他妈基本不敢从小宁这儿寻生机了。小宁是只会抓人的猫，他妈见了只敢远远地骂一句，然后绕着走。 千冢说，据小宁后来的观察和研究，发现他妈这样的恶小人反而最容易长寿。世界上最长寿的是两种人，一种是真豁达的人，什么都不放心上，一如金庸的周伯通，大侠们一茬又一茬地死，就他一直活着。另一种就是恶小人，没心没肺地坏，做了坏事也不认为是坏事，别人做一点坏事就是大坏事，就他有做坏事的超级特权，这样的人没有心理负担，再坏也不会有心理问题。这也是人类的奇妙，实际人类的精神状态对肉体影响极大，好人不长寿就是想太多，负担太重，结果精神影响肉体，器官更容易衰竭，恶小人只想自己，从不把别人放心上，反而没什么负担，器官寿命反而长。不知这是人类的不幸还是人类的大幸。 第 135 章 早上送毛妞回来。看到那个五楼的邻居。是上海本地人，她的女儿比小宁女儿大好几岁，上了本地一个普通高中。这女邻居就一个精致的小上海人，秀气的脸，精致的妆，很安静，小宁一直羡慕她那样的女子，觉得自己一直太暴躁，虽然后来以看穿为名任由自己暴躁以合乎无为之天道。但其实还是希望自己能安静下来。 以前她看到她就会笑笑，虽然不说话，但是善意。但现在，她连看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因为加装电梯。利益之下，人的利益之心就开始无底线地作妖，包括这个看似很素雅的女邻居。 加装电梯实际是利民好事。有点噪音可能是实情，其他的妨碍采光，贬值，破坏楼的结构之类都是扯淡。实际背后是心理的不平衡。就是典型小市民式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她看今日头条上有大量的对加装电梯的争执，反对者的观点基本一致，第一种说法是损害一二层的利益，叫损人利己，第二种是说自己年轻，不需要装电梯，自己要爬楼锻炼身体，第三种是说没钱，当初买五六楼就是看便宜，现在也不需要，反对装。第四种从结构上考虑的就是破坏结构，造成危险。其实这都站不住脚，结构问题不用他们操心，有专业人员来考察，不能装的地段他们也不敢随便装，出了事故他们就是麻烦了。贬值是个伪命题，电梯加装对整个楼只升值不贬值，一二楼最多不升，但绝不会降，问题就在于四楼以上升值多，他们不平衡。其实一般加装都不要一二楼出钱，一二楼没一点损失，但他们觉得损失很大，实际上他们损失的其实是，三楼以上升值太多，没他们的份。那么多老年人等着电梯用，所以反对者的理由非常滑稽。而且这些阴暗心理暴发的小市民无道理可讲，你告诉他们：你的潜意识中是嫉妒别人，你说的原因都是借口。他愿意接受吗？他能想到这些也就不会生这样事了。其他的理由不必解释，如果电梯真那么祸国殃民，全国那么多电梯房，为什么不全拆了去？一个是钱的事，一个心理的阴暗。 小宁也不管，这是物业和居委会的事。如果装成，他们的电梯就会是吴泾镇第一部老小区加装的电梯，会是个大政绩，居委会主任很来劲。小宁很放心，因为有国家政策在支持，最后一定能装上，就是时间问题。 回到这个五楼的女邻居。按说她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但她拒不签字，说是她要卖房子。开业主会的时候她就装傻，反正说什么就不同意装。再说多，她就拂袖而去。小宁一句话都没说，她对这个女邻居非常失望。她一定在想别的东西。按说五楼六楼最希望装电梯，她即使卖房子，装了电梯也能升值几十万，她能赚好几倍，小宁不明白。小宁甚至想如果装不了，她就出了这8万多块钱，反正她不在乎。但她又觉得自己不必出，且看后效。她最想知道的是，她曾经很有好感的女邻居在想什么。 女邻居又一次拂袖而去，居委会的小干部和其他业主都面面相觑，因为她不同意装实际也能装，三分之二的住户同意就行，现在一楼两户都很大度，都同意了，就二楼两家拼命反对，不让他们出钱也不同意装，找各种理由，什么影响采光，破坏楼的结构，损害业主利益，一大堆，但实际都没道理，但不需要他们出钱，他们反对就没用了。但五楼这家不同意装虽然也达到了三分之二的安装线，但就没人出那8万多块钱，大家急的其实是这个。寂静了片刻，一个业主突然说，她家把卖的房子从中介撤回了！她们确实是在卖房子，我们邻居的亲戚就想买他们的房子，但她刚通知中介不卖了。 不卖了？小宁问。 她知道要装电梯，是要撤回来等电梯装好后涨价！ 小宁心中一沉，果然如此。她说，她卖房子，装电梯能升值好几倍，她为什么还反对？ 三楼的业主说，可能是她想赚得再多些…… 小宁沉默了，又和她想得一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不分男女，女人也可以很君子，她心里实在不希望这个看似雅致的女邻居是个这样没底线的人。 大家又沉默了一会。居委会主任 分卷阅读195 说，我们继续做思想工作。实在不行，去找她单位，她是徐汇某个街道办事处的小职员，应该好做工作。让她单位施加压力。 六楼对面的一家也是外地人买的房，非常希望装电梯，和小宁一样，也是个女业主，她挺奇怪地问：她这样做不怕别人说她吗？加上卖房子，她家这房子8年前也就30多万买到手，现在没电梯也能卖至少600万，加电梯后能至少卖到660万，明明能再赚那么多，还赖着不出这几万电梯钱，大家一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居委会主任笑了，上海有一句很能代表上海人性格的话，就是： 关侬啥事体 第 136 章 她读书中断断续续发现很多名人口吃。《史记·老子韩非列传》：“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三国志·魏志·邓艾传》：“艾为都尉学士，以口吃，不得作干佐。”宋吴曾《能改斋漫录·类对》：“世间事未有无对。周昌口吃，而言称期期；邓艾口吃，而言称艾艾。”古代的韩非子的口吃知名度最高，可能因为口吃才那么能写，也因为口吃不善言辞而死于秦始皇之手。很能写赋的扬雄也是口吃。更有名的是司马相如，口吃居然还能勾走作为夫之妇的大美女加才女的卓文君，她很佩服，虽然觉得他道德有点问题。但看古人到今人都对司马相如大加赞扬，又觉得古人和现代人似乎都是双标狗。再浪漫也不能有了时空的距离就无原则地原谅吧。但翻翻历史和文学，发现绝大部分人都如此。总会因为某一点的成就或个人好恶而无原则地美化或丑化他的一切。 有口吃问题的超级大物很不少，丘吉尔，英国国王，光绪，美国新总统拜登，我们的前胡总书记等。 各位看官各位读者，千冢要说明一下，说一些口吃名人并不是贬低这些名人，而是说人是复杂的，有缺点也一样能很成功，而且可能是更成功。特别是这本书是给另一个群体写的，所以名人的成功更能激励全世界几千万口吃者，让他们不要放弃希望，而是口吃者能比正常人更成功。但口吃毕竟是精神的某种非正常状态，所以会有不适，有点不良情绪也是正常的。下面就随着小宁的讲述走吧，她是情绪化的，想到哪是哪。 武侠宗师金庸就是口吃，到老都是口吃，面对记者采访，他说话很快，但经常有说不完就断的感觉，金庸的口吃是确定无疑的，有过不少报道，特别是金庸和倪匡的辩论最有意思，金庸口吃，口头上辩不过倪匡，金庸憋得难受，回去就写文章，总是下笔千言字字珠玑，让倪匡望尘莫及。见诸报道的还有剧作家沙叶新自己口吃，其儿子也口吃，这倒不是遗传，明显是后天环境的影响。 有一个外国的女影星，小宁很喜欢的，名字和写《简·爱》的那个女作家的妹妹一样，叫艾米莉·勃朗特。这个演员和两百年前的作家不是同一个人，演员漂亮多了，身材也很棒，小宁最喜欢的还是她眼中的内敛和温柔。她不是那种贪婪的女子，安静而单纯，演员中少有的。很多女明星欲望化利益化太过分，看着就厌恶，比如麦当娜之类。外国有新闻报道中介绍过她的口吃经历，她由于儿时患有严重的口吃，她就将表演作为一种治愈方法，开始时，她用北方口音来表演一些舞台剧，进入赫特伍德高中之后，她又选择了表演班，在赫特伍德高中学习表演课程时，布朗特便吸引了经纪人的注意。由于对英语没感觉，小宁没注意过，看了她的电影，也没觉得她口吃，后来特意非常仔细地研究一下她说话的方式，发现她真有口吃预期的痕迹，她的不正常的地方，就是每次开口说话前总有几秒张大着嘴，显得很不淑女，甚至一直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很爱吃的食物似的，实际她是在想如此避免口吃，她自己的习惯动作就是不由自主地张着嘴。 中国名演员刘烨和周迅都口吃相当严重，在一次在电视采访节目中两人同时严重口吃，似乎成了口吃竞赛。周迅口吃的相关报道较多，刘烨的比较少。电影《无极》中刘烨没一句话能说得正常，每一句都在小心翼翼地逃避口吃。但在电影中，小宁几乎听不出周迅口吃，倒是在现实生活中，不少接触过周迅的人说她口吃很严重。小宁倒是很喜欢娇小的周迅，单纯可爱，但爱情总是不顺，这和口吃有直接关系，口吃总会严重削弱人的交往能力。她恋爱过的一个演员王学兵也口吃，和周迅情况类似，王学兵在电影电视中几乎听不出口吃，但在现实中口吃很严重。 还有一些明星和演员等名人口吃，从没有新闻或材料记录或公布，是她自己发现的。 一个是著名相声演员姜昆。估计不少正常人一看这个名字就要大骂小宁胡说八道，人家一个专门靠嘴吃饭的，而且80年代简直红遍全国，每年春晚都有他，当时全国十亿人有八亿都知道姜昆，相当于一个粉丝超亿的脱口秀演员，怎么可能口吃呢？但事实就如此，口吃的人偏偏做教师，也能做演员，也能说相声，姜昆一定有过口吃，且一直没彻底摆脱，因为姜昆经常有口吃预期。特别是“天安门广场变农贸市场”那个相声，几乎一半的时间 分卷阅读196 姜昆都在逃避口吃。这个逃避的方式，特别像下面要提到的段奕宏，就是夸张的语调和表情。姜昆太火了，但小宁一听姜昆说相声就浑身鸡皮疙瘩，她不习惯那种屈辱的逃避。没有口吃问题的人倒没感觉，只觉得姜昆的表演更丰富多彩。 还有一个歌星加主持人孙国庆。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他，他在唱歌上很有天赋，《京都球侠》《篱笆墙的影子》都唱得很有水平，翻唱的没有能超过他的，后者连毛阿敏唱的都没他好，可惜他似乎没坚持下去，后来做了主持人，就因为对他印象好，小宁看了一期他的节目，发现这个声音那么有魅力的男人居然口吃，他为了能说出一个字，能把脑袋转三个圈再挤下眼睛，不口吃人会觉得他是很滑稽，小宁却知道他在努力说出某个词，而且这样一耽误，很多幽默效果就失去了最佳时机，变成平淡的插科打诨。从此再不看了。 演员蓝天野和著名配音演员童自荣都是口吃进行时。她只看过半集《封神演义》，她是本科时在街上暴走时候看到的，某个商店里在放，不少人在外面看，她也跟着看了二十多分钟。她看了三分钟就发现演姜子牙的蓝天野一定口吃，不是曾经，而是一定，他的台词充满了山东李老师的发音法。后来看《佐罗》，她听了童自荣给佐罗的配音，她觉得好难受，发音方式和蓝天野一类。她只想再也不要听到童自荣给电影的配音。很简单，她只几句就听出来童自荣一定口吃，而是现在就在口吃，一直口吃。天籁般的声音后是口吃者最常有的逃避行为，她太难受了。多少年以后，她想明白了原因。口吃者其实互相轻视，其程度要超过正常人对口吃者的轻视。她从自己身上就明白了这一点，不必从别人身上求证。童自荣今天他仍然健在，还不时给电影配音，从没有任何报道和对他本的专访提及他口吃，但她小宁很早就听出来了，这种能力只有口吃的人才有，何况她是极重度的口吃。从正常人来看，童自荣说出来的话每句都不口吃，正常人就没感觉，被其美妙的声音和说话的内容吸引。但小宁不行，她最怕听到别人口吃，童自荣的配音几乎每一句都有逃避口吃的痕迹，比如，首字发音拖得很长，不正常的停顿，特别是童自荣配音之后会经常出现人物的反应似乎慢一拍，正常人说某些话会很快地反应，他似乎要想上一秒钟才回答，比如佐罗被上校打得掉下了塔顶的高架，实际抓住了绳子，当上校高兴地宣称佐罗死了的时候，佐罗在下面抓着绳子回了一句：“还有一口气！”给上校配音的邱岳枫就非常流畅，声音又非常有特色，听着是一种享受，但童自荣同样质感的声音给佐罗的配音却是“还——有一口气！”，“还”的发出不但慢了一秒，还拖着很长的音，音调还有不正常的起伏，其实就是口吃的发音，让人听着很别扭，好像帅佐罗是个结巴。那实际是童自荣在避免口吃造成的结果。这一切都是口吃的心理预期造成的，是一种应激反应的固化，一说话就要口吃，那就要避免，越避免越害怕，就会造成逃避的痕迹。 著名主持人柴静也一定口吃，太明显了，她主持过程中心理障碍随时出现。一个网友——肯定不口吃的网友，对她的评价是：“当年在长沙，她主持夜色温柔。无非就是象港片中那样把一句话断成几句话慢慢说，类似于现代诗那种断句，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网友不口吃，所以不知道柴静为何用如此怪异的腔调说话，如果是小宁，就会直接说她其实口吃。小宁也看过她最有名的环保节目，柴静几乎每句话都有逃避口吃的行为，不正常的断句和拖音很多。当然，柴静还是很成功的。一个口吃者能成全国著名主持人，很值得佩服。只是小宁忍受不了那种逃避的无能感，看到她的节目就再也不看，和对姜昆的相声、孙国庆的节目一样。 还有《国王的演讲》的那个帅帅的中年绅士科林·费尔斯，他演口吃的国一，他自己实际也真的有口吃，不然不会演那么好。他在演其他电影时，说台词时明显也有不正常的停顿和延长。《特工学院》里他很帅，中年帅，让小宁人心动，但他说话明显不正常，是口吃心理预期造成的。那是对说话的恐惧，他的不正常的停顿是结果，而不是原因，他是为了避免说出来的话有口吃迹象而被大脑干扰，所以反应慢了两秒，特别是黑人富翁用卫星控制人的精神杀死了一个教堂里的人之后，绅士作为唯一幸存者浑身是血地走出教堂，面对那个邪恶的又得意洋洋的黑人恶魔，他说“你怎么做到的”。本来应该是质问的口气，要短促而坚定，充满愤怒，但是被费尔斯说成：你——怎么做到的……这一下力量全无，感觉像在商量什么事情，或者像一个学生在问老师一个问题的答案。像这样的蛛丝马迹，没有口吃经历的人是绝不会注意到的。 还有一个当红演员段奕宏，也无人提过他的口吃。小宁一开始还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但看到他第二部剧就发现，这个演技广受肯定的演员居然口吃！段奕宏成名作是《士兵突击》，他演的袁朗最正常，小宁初看《士兵突击》，也被这个英俊霸气的男人深深吸引，后来因为他又看他主演的《我的团长我的团》，突然发现他怎么变了一个，几乎句句有口吃迹象。他装模作样的逃避口吃才造成表 分卷阅读197 情和肢体语言的过于丰富，却被人认为是演技。他演技是不错。他很聪明地利用躲避口吃的行为，把其变成了夸张的表演。一般人看来都大夸他的演技好，但在小宁看来好别扭。小宁也不想看他演的电影电视了，最近他又在演吕不韦，小宁看了三分钟就再也不看了，他一开口小宁就要起鸡皮疙瘩。 这应该是小宁多年口吃造成的心理创伤。听到别人口吃也会激起阴暗的记忆。 第 137 章 438宿舍确实有第8个人。 小宁有一天终于想起来了。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看到了副班长赵前。就想起了这第438宿舍的第8个人。 同宿舍的，周林。政府大官的女儿。基本对宿舍谁都不屑一顾。大家很奇怪她父母那么大的官，怎么进到这不入流的专科院校来。陈晓琴消息灵通，说周林在高三时精神出了问题，抑郁症，父母给的期望太高，她无法学习，就没参加高考，周林算是没考试就特招进来的，应该是全院唯一一个这样的学生。多少年以后，小宁也明白，周林的父母走这一步时早就给她留足了后路，只要上个大学，之后就怎么都光辉灿烂。 小宁对越大的官越害怕。她不敢直视周林。那可是市级大官的女儿！而且周林很清楚自己的地位，看人时明显眼带“汝之命在吾掌中”之轻蔑之光。她平时虽然不故意欺负人，但和人有矛盾绝对是她赢。那时正是小宁社交恐惧症最严重的时候。小宁看到她就发抖。 周林长相身材气质都是上好，属于人种的优良样品搭配的产物。和她的权力背景相合，真是世间溜溜的男子任她溜溜地选哟…… 她不太来宿舍，她上课来去经常有小汽车接。那个年代，一辆桑塔那都二十多万，是政府部门的标配，那时德国人正是狠赚中国人的钱，一辆车的利润占六七成。周林却当之是自行车。 千冢说，小宁印象那么深刻的人怎么会忘了？怎么又回忆起来了？这是有精神问题的人常有的特征。对自己恐惧或厌恶的东西用强迫性遗忘。然后，精神状态改变，先前之物不再是威胁，它又被从杂乱的记忆仓库中调到表层。 后来，周林出了事，好几天没来上课。听说得罪了上面的人，查出来问题，进了看守所。晚上熄灯，王怡说，哪个大官都能查出问题，就看上面有没有人罩着。 她妈带着着她跑关系。她长相不错，身材又好，身高166，是小宁很羡慕的那种。也是男人最眼馋的那种。她在学校非常洁身自好，不像陈晓琴那么大大咧咧，而是很有“理想”，她要干干净净地嫁给能光宗耀祖的那种人，境界果然不一般。陈晓琴毕竟只是一个小知识分子家庭出身。 半个月后，周林回来了一次，两眼肿着。小宁梦中听到她哭，醒来吓得动都不敢动。小宁睡觉很警醒，一点动静，一点不安的事情都会醒。小宁就恐惧地听她压抑地哭。她抽泣一声，小宁就一抖，她一动都不敢动，只是抖。很久，她又一声低低的叹息，似乎是周林醒来了，小宁屏住呼吸，从胸到腿都止不住地抖着。周林的每一丝响动，小宁都一阵发抖。 过几天周林又走了。一脸凄然。小宁好同情。同情背后是巨大的恐惧。对周林的恐惧和对周林的背后的庞然大物的恐惧。 她消失了好久。和上次一样，班级干部和系里的老师、领导们无一人过问此事。提起者脸色凝重。一转脸或者带点奇怪的笑容。 再过两个月。她又回来了。脸上表情好了些，但有了些很明显的变化。 一个周末，周林她回家了。小宁对那空铺充满了疑问和恐惧。因为它不仅和监狱联系在了一起，还和另一件事有关。 有次从图书馆看书回来。听李汾绿和汉口女在悄悄地说着什么，一看她回来，就散开了。李汾绿临出门前还说了声，破了，一定破了。说完边怪笑边去厕所了。 那一段时间，周林和人交往似乎低调了很多，再也不用车接车送了。 几个月后，听大家说，她父亲似乎降职了。牢狱避免了。周林也似乎“成长”了许多。以前从不正眼看小宁，现在似乎经常瞟小宁一眼，不是看不起，而是幽怨和凄凉，她那段时间看大家都那样。小宁感觉，她一定经历了人生中的大事，那是作为一个不幸的农民家庭的女儿不可能想象的。她有点庆幸。她从她的眼光中，感觉出了无助，她在四处求援。她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的价值正在缺失之中。小宁不敢和她对视。 再过一段时间，小宁发现周林重新神采飞扬起来。似乎真的有了一种突破。这种是划时代的个体的成长的。小宁很羡慕。 她开始恋爱，频繁地换男友，不但与同级的班草恋爱，还和校草恋爱。她似乎不再顾忌形象了。 小宁隐隐觉得，她的突破和那句“破了”很有关系。 后来，她和小宁一样读了研究生，比小宁晚了一年，同等学力考的，就不用考本科学历了。之后周林进了政府部门，很快就成了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找了个的有前途 分卷阅读198 的帅小伙，两人同在政府部门，前途光辉灿烂。 但一切都是一瞬间。喜剧加上时间就是悲剧。 千冢说，咱先不乌鸦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尽管它在时间线上已经发生，每个人都走向自己的命运，无可更改。 多少年以后，小宁才知道，那个帅小伙，居然就是赵前。几年后两人又离婚了，赵前去了杭州。至于原因，有很多说法。一说是赵前心不正，找周林时就为了留城市进政府部门，实际还有一个女朋友等着他离婚。二说是周林也有一个喜欢的人，但赵前更好，但她与前男友关系未断，后事发。三说是，两人都心中有鬼，实际双双出轨，悲剧来临，但悲剧再加上时间，就又成了喜剧，离婚后两各自奔向新爱或旧爱，皆大欢喜。此时赵前也已经在杭州师范大学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教，正努力地办一个刊物，想挤进核心。在一次会议上，赵前和小宁相遇，十几年的老同学再次相见，他对小宁却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样子。小宁知道自己对他没用。无用是自己的大用。小宁微笑了。不过就赵前那能力和智商，可能一辈子也经营不出来一个核心期刊。他行事太实用化了，什么都挂在脸上，手里有个普通刊物就眼睛长在头顶上，成不了气候，做什么都需要点理想的，而他只有利益。 而此时，小宁才知道，周林已经跳楼自尽。内幕很复杂，或者牵涉其父母，或者牵涉其情人们，或者牵涉其第四任丈夫。 赵前离开政府部门怕也与此有关。 小宁也不想知道。反正靠近权力的人，就要随时等待权力的反噬。 第 138 章 多少年以后，小宁仍然喜欢与小人战斗。 没事嘛，就要生事。 她平时也就上上课，指导下学生，每年被迫要看上百万字。自己没事了再看看写写，稍累了就调剂下，看看电影，玩点小游戏。 人类的特点是总能旁逸斜出。小宁这样越来越与世无争的人，玩个游戏本就是打发时间。但一玩就会生事，因为小人无处不在，何况游戏都是要赚钱的，不然那些GM和程序猿都喝西北风去？所以游戏就挑逗玩家互斗，这样就有动力升战力，要打败对手，要升得快，那就要花钱，游戏的最终目的达到。小宁非常清楚游戏的运营规则。她根本不想组队和互动，就想自己找个喜欢的游戏，一个人打怪升级，和别人没关系。她坐在电脑前状态就是看一眼游戏，看一眼论文，让大脑充分地休息。年纪越大，大脑越容易累了。这样调剂的效果很好。小宁一年能写十几万字论文，就是这样慢慢耗出来的。而做了十几年副教授的那些人写不出来文章，一种是笨，一种是精神出问题，一种是不能坚持，还一种是心思太多，下不了功夫。像小宁这样轻轻松松上教授（千冢补刀，写文章很轻松，评教授的过程可没那么轻松，是谁差点崩溃？），就是和她没多余的事有关。她在家就是论文和游戏，或者电影，非常单纯，即使不想写，每天打游戏的间隙随便瞄几眼论文，有感觉了马上写几个字或几十个字，再回到游戏，几十个间隙下来，这样一天也能几百到几千字。别小看这一点点，一年积累下来很可观了，就按少的算，一天五百字，一个月就差不多一万五千字了，一年十三四万字，和小宁的实际产出差不多。只要需要论文了，小宁就总是有。而做十几年副教授的那种人的问题就在于，十几年间居然能一篇论文都不写。小宁很奇怪，这些人时间和她一样的，也是上完课就回家，来学校也都匆匆忙忙，大人物一样，平时把时间花哪去了？也没见论文，也没见他做别的事。 时间就那么神奇。你做与不做，你活与不活，你怎么做怎么活，时间都那样走。 回到本节的重点，小宁教授玩游戏。 本来是开心的事，但在游戏规则的限制之下，必然会受到其他玩家攻击，发生矛盾。有矛盾，小宁基本不忍。这样，开心的事就变成糟心的事，整天要开战。游戏的规则大同小异，和人类社会的文明规则一样，都语言的集合，人为制定了规则，然后在规则下“成长”，游戏的基本规则就是“打怪升级比战力”，战力很关键，游戏故意推崇胜者为败者为寇为首要规则，刺激玩家互斗，从而多花钱。小宁时间多，为了不被人欺负，当然拼命泡时间提战力，还别说，这个叫古剑的游戏对非人民币玩家还算好，很多任务能提战力，只要坚持打怪做任务，每天能提不少，但不玩就提不了，花钱当然提得飞快。花钱多的更喜欢砍人，不砍人花那么多钱干吗？小宁的矛盾就是和战区里最高的几个人发生的。小宁时间多，战力提得相当充分，再赚了外快时高兴了随便充个十块八块，也提得挺快，这样玩了一年多，居然慢慢跻身最强的行列。这个大战区包括了十几区，小宁感觉最后实际被合并成了两个服务器上的两个区，平时任务彼此没关系，跨服的任务就会在一起战斗。和小宁一直战斗的那个是全战区第一战力，名字霸气，叫天命。从账面上看他的VIP级别，人民币五万以上了。但他其实是个托，低能托。本来人多时他很风光，整天砍人，开心地要死， 分卷阅读199 又不花他自己的钱。不少玩家被他逼得几千上万的花。小宁不管，就是道系，砍就砍，反正打不过，这游戏的设定还有一个好，被砍死没一点损失，再回来就是了。后来，她慢慢强起来就不想不管了，因为一强就有了自尊，被砍就会很生气。于是开始和这个全战区第一的托拉锯战，看到就砍。 本来小宁是没机会的，毕竟打游戏就是想调剂脑子的，没必要花什么钱，战力就提不太高，就无法与那个托抗衡。但这游戏很不上进，玩个一年多就到了顶级，很多项目都不能再升了，但看余量，这游戏其实有后续，人物升级，各种装备升级，场景的扩展等，全部都有后续，但游戏更新完全停止，也不再开新服，似乎自生自灭了，就是硬耗最后那些忠实的玩家。这样的公司不倒都天理难容。你学道家无为当然可以，关服就是了，但他又不关，就耗着，但你是在开公司，还如此懒惰，必须儒家式才能生存。所以世界上每天都有几十万家公司倒闭，又有几十万家公司开业，不好听地说，大部分公司都是为了倒闭而开的。原因就是没长性，没耐心，看着稍微不好就跑。这样的就属于那种一天挖十几个井都挖不深的人。 叫天命的这个托仍然战力第一，不过作为托，这号已经转手好多次，就是当托，激励玩家充钱，但此区已经近废，所以GM不再为其充钱，很多东西都没有了，只能凭个人泡时间硬提战力。这人坚持不了，战力停滞不前。小宁天天泡在游戏里，反而和他差距不断变小，战力由一亿多的差距变成两千万，打起来虽然赢面不大但也不会输太惨了。这人偶尔还会上来一下，他战力第一，他不上来砍几个人炫耀一下就觉得白第一了。游戏就是这样，或者其他事情也一样，花钱越多越舍不得放弃，付出代价越大放弃时越肉疼。但对于这种页游来说，玩下去又太鸡肋，天命这样的人就在鸡肋感觉下半死不活地偶尔来呈下威风，获得点虚拟的快感。 游戏中有一个叫巅峰之战的活动最能体现战力的威力，分为六层，砍人能升层，战力高的会把战力低的砍倒N次，这个活动的规则就是无差别地杀人，进来者没有朋友，全是敌人，谁强谁砍人，杀人越多积分越高，送的宝贝越多。游戏还不断进行刺激的播报，天命打败了XXX，真是势不可挡！天命已经连杀了XX人，真是天下无敌啊！很多人的快感就来自这些。被砍的也常常怒不可遏。但战力不够就没办法。一靠近就被秒杀，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没几个人玩了，小宁还天天玩，战力还升那么快，往日的对手当然不服。天命就故意砍小宁。小宁本来还觉得砍不过，没必要和他打。后来发现他就故意在这个活动中砍她，每周一活动一开始，他准来，其他活动他都不上，而且追着她砍，她让到最低一层去，他也追着砍。她心一横，打算做个了断。小宁表现出无畏之“极恶”，见到他就砍，她发现自己已经足够强大，都是两亿多战力，差两千万战力不是事，天命秒不了她了，她反而也能一分钟内砍倒他。小宁信心大增，与他激烈对砍，再花元宝复活。两人的失败率基本是三比二，就是说小宁倒三次，对方倒两次。被砍倒后可选择自动复活和元宝复活。自动复活就降到下一层去，上来就比较麻烦，得分和材料都变少。元宝复活就是原地满血复活起来继续砍。小宁就用元宝和他拼。小宁知道，如果她一直用元宝复活，对方为了占上风，也不能自动复活，自动复活会降层，他积分变低，他就要输了，他作为全战区战力第一怎么能输呢？他只能拼元宝。小宁和他拼了两次，自名为天命的家伙再不敢和她拼了。小宁知道他的元宝一定被她拼光了。元宝分绑定和充值两种，复活的时候两种都能用，绑定元宝在游戏中天天做任务能挣到，小宁天天挂机，基本全拿到，每次都积累了四千多个，就为了周一这场对决。天命本就不怎么玩了，估计大部分时间在新区去骗人花钱，但现在新区也差不多成了老区，他彻底没用，也没动力做任务挣元宝。充钱买元宝他自己又舍不得。一次复活一百元宝，一次活动差不多要拼掉三千多元宝，相当于三百多块人民币，有钱人不太会当游戏托，几任玩天命的人实际都没钱。所以小宁拼了两三次，这个天命之托就不敢再挑衅小宁了。小宁成了第一。她就悠闲自在地自己打怪升战力。虽然慢，但挺好玩的。一幅风光优美的虚拟牧歌田园。 很多小人和恶人就这样被小宁打垮的。生活中也也是如此。包括那个在上海卖口吃矫正器的，那人也口吃，号称什么独家代理，两千从美国进货，一万卖给吃友，还禁止吃友透露价格和效果，谁敢透露就要被找上门严厉质问，十足的奸商，枉为一个吃友了！他自己也用这仪器，口吃状态却没多大改观，句句口吃。小宁试戴过，就一个耳塞而已，其本质上其实和浙江天台的矫正器类似，不过是借助回声增加对口吃者注意力的干扰，不错，是干扰，口吃者太注意说话才会出问题，让他去注意回声，反正降低了对说话方式的注意。这样的矫正，实际仍然是舍本逐末，心理不改变，戴十个也没用。还一个一万块，是天台那口吃矫正器的166.6666倍！当吃友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小宁不过偶尔在论坛上说了句这东 分卷阅读200 西的原理，那吃友大怒，骂小宁出卖他的商业机密。小宁就在中国口吃论坛上与他大战了两个月，终于使他崩溃，不再讲理，而是用大量的泼妇骂街式的话骂她，句句不离与先妣及祖先相关的生殖崇拜，被赶出论坛，卖美国矫正仪的活儿也从此黄了。在汽车论坛上和日本车托的骂战也类似。小宁发现，只要坚持骂到底，对方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我让你崩溃！ 小宁真心想搞倒某个人的时候，不用刻意学孙子兵法，老子道德经里的一些兵法常识就足矣。小宁很得意的是，她想整的人基本都在她面前崩溃了，当然除了她整不动的人。她能敏锐地感觉到哪些小人是整不动的。 千冢说，她当然不会说是哪种。千冢想，官场上的小人首先应该拉拢。想当官的人情商和权衡利益的能力应该很高才行。官场小人，除非很有把握一把整死，不然一击不中，后患无穷。生活中的小人，恶为上，远则远之，近则攻之。话说小宁虽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此好斗，实际也和口吃有关。口吃者基本都脾气暴躁，和话语的压抑有直接关系。这样也好，比一生猥琐地逃避要好，愤怒给人生机。当然希望小宁怒过就忘，这样不会对机体造成伤害，可以健康长寿，哈哈。 第 139 章 失去了深爱的男友。小宁又消沉了大半年。 看别的研究生们恨恨爱爱分分合合，或者兢兢业业勾心斗角，在她看来都像梦中。 研究生已经到恋爱的季节，属于夏秋之交，都已经二十四、五，男愁娶女愁嫁的年纪。男女之情感复杂纠结，有的一直凄凄一身无人相伴，有的顺利地恋爱，卿卿我我，羡煞鸳鸯。有的外地有男友或女友，还同时在这边本科生中培植新欢。有的错级恋人刚毕业离校，另一个接盘手已经堂而皇之地入住旧床。有的男研究生四处勾引女生，同时钓着五六个女生。有的女研究生在同时考察好几个男生或男人。有的女研究生唯情论，喜欢的就随时上床，不管年纪大小，也不管结果。有的年纪大了，一边钻营研究生会谋取利益，一边女色钱权都不放。有的看似逍遥，实则四处搜集花边新闻，从否定他人获得无上的快感。有的跟着导师专心学问，在顶级刊物上发表论文，爱情事业双丰收。也有的痴迷于专业，毫无成果，爱情同样颗粒无收。人总是有很多精力做些丰富多彩的事情，尽显人类的复杂。 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是她自己。 她只管看书，写论文。她第二年暑假就完成了毕业论文。 导师华教授看了看，就说，很好。那么快就写完了，再加点注释就可以了。时间还早，下面你要做什么？考博士吗？ 小宁还没决定。 回去，她也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她看到有个同学在考博士，是一个女生，男友在北京中央民族大学读博士，为了团聚，她就要考博士过去。 千冢插播，对于年轻人，最便捷的移民方式是高考和考研。一考定天下，万试不爽。 她朦胧地觉得，自己应该再往上走一步。虽然没有人在远方等待自己，但自己期待着远方。她想起小时候听憨大孩说过的话，上海比较适合不会说话的人混。她不去北京，要考上海试试。 几天后，她决定考华师大，复旦似乎不太敢想，竞争太激烈了。北清复交，全国四大名校，小宁还是不敢直奔顶级学校而去。所以决定考个二级名校，也是全国著名。 考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考吧。她对自己说。 实际上是，对她来说，考博比工作容易得多。 吃饭不是问题。她不需要很多钱，考得越高补助越多，硕士时的生活比本科时好多了，困难补助和奖学金更多，小宁得奖也更多。助学金奖学金之类足够养活她自己。她文章写得越多越顺手。也知道了拿奖学金的路子。 何况现在她的情况仍然不乐观，说话还是大问题，硕士毕业直接出去找工作，面试这一关她可没一点把握，她对这样的场景极其恐惧。 几下相合，她又要考博士了。 考试其实是逃避进入社会的好方法，既提高了自己，又给自己以更多成长的时间。 千冢说，小宁每次面临巨大打击时似乎都会更上一层楼。这对很多人都应该是个启示。 小宁是敌强愈强型的。这个敌当然不是人类的某个个体，而是环境，环境中当然包括人。只是小宁的愿望是一个舒适安宁的空间，没达到她的标准，她就要继续变。 多少年以后，小宁成了教授，似乎达到了她最理想的状态，就一下有了归隐之念。高校教师是最自由的职业，也最轻松。小宁上着班实际也和退休差不多。于是，时间静止了。一切平静地走向最后的结果。宇宙能量在慢慢地转换地分解转换。不需要时间的参与。 但硕士时代的小宁仍然困难重重，她要继续往上走。 她一决定就开始准备考博，每天忙得没时间，10秒钟入梦乡的感觉又来了。 一年了，王俊青的 分卷阅读201 忌日，小宁又哭了一晚上。写了一首长诗给他。 《一植千年》 你的影是一片精灵，飞翔在绿至的春天。而你，化身成树，以永恒的姿态祈祷了千年。 雨声如琴，巨根盘虬，而谁，是你不变的词语，沉结成笼罩一切的情与怨？ 风，守候在你的身边。当雾如轻云淡抹，我感觉得到，你情丝如蔓。 你执拗的眼神，如翩翩清叶，凝成苍穹星点。是不是，你不见我的存在，就能情洒枯井，寂如幽渊？ 你的等待，是化身为树的千年。谁能为我，开启树中的祭坛？ 你的守，召唤绿茵森林的神迹，流萤相伴。当灵光闪过，你能不能化身少司，给我几个瞬间？ 地狱之火，燃不去的情焰。是不是还记得，走过那奈何桥，鬼荧如织，和谁执手相看？ 身如枯树的老妪，诡秘的笑容，幽火磷磷的汤碗。谁把它倾入桥下？你千年的祈祷，是不是已然领悟了，那汤名孟婆，河曰忘川？ 长长地凝望，谁种下千年的树屋，共织绿色的梦幻。每个秋天的声音，都敲响一片静寂的阑珊。 你化身为树，每一个枝尖都有你的气息飘散。你凝视成网，把阳光割成碎片。叶绿了又黄，风来了又去，是不是留给我的，只是年轮千转？ 是梦还是真，是不是曾有过树树笼纱，粉藤成栏？神祈的钟声，穿越三界万劫，奏响了树屋之檀？ ——还是，那倾入忘川的孟婆，却变成你化身成树的、一植千年？ 她把诗工整地抄在一张白色信纸上，晚上在河边烧给他。又坐在河边哭了好久。 她觉得宁儿在某处看着她。她不想和宁儿说话。宁儿就静静地看她。 电话铃响了，小宁边看书边随手拿起听筒。 一个老女人的尖利的声音差点震聋了她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陪我儿子去死！ 原来是她妈。她妈已经挺长时间不打电话骂她了，这次不怎么又受了什么刺激。估计也是儿子的忌日刺激了她。 小宁气得骂道，你、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儿子的日记我都没给你看，该死的是你！ 你去死，你个结巴女魔鬼！主惩罚你不能说话！你不该活着！你下去陪我儿子！ 主不会原谅你的，你下去陪你儿子吧，这样你就又有人骂了。你个老不死的，只你老公骂着不过瘾是吧，还要再有几个。你不是很强吗，还能再生一个，再生个儿子，凑够两个，一起骂，你就又幸福了…… 你……怎么不去死，……你赔我儿子！ 麻、烦你认清现实好吧，你儿子是死在你手里的，他从初中就被你骂，你、自己想想，你什么时候对他好过？他几次犯病你不清楚吗？你儿子活着的时候经常对我说如何的恨你！他还说和我结婚后绝对不会和你住一起！你不、服是吧，你自己下去问、他！ 他妈马上又气的喘不过气来，直咳嗽。这时，又听到他爸说，少说两吧！然后对方砰地挂上了电话。 他妈以前从没主动挂过电话。 小宁扔下电话。骂道，无耻的老东西，你当我怕你！ 小人的语言越来越贫乏了，就那两句翻来覆去。不跟着他的思路走就对了，就只管说自己的，让他跟着你走！ 小宁又气又有点得意地总结说。 小人总会把你好好的生活搞得七零八落！ 小宁又气得把书一摔！ 第 140 章 小宁玩网络游戏其实发生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只是游戏作为一个虚拟空间本身就让小宁很开脑洞。 开始的游戏是单机版的，当年满大街卖盗版光盘的，要装电脑上，主打规则是过关，通关则赢，如仙剑红警星际之类。后来出现网络游戏，叫端游，要下载客户端，众多网友们一起玩，网吧是主要游戏空间。端游一开始最有名的就是大话西游，有人花几百万，还有征途，有人花了几千万，再就是问道、天龙八部之类，内部系统很复杂，玩家自主性较大，交易高度自由，玩家有很多赚钱的机会，游戏内卖游戏币卖装备卖材料，游戏外卖号，都能挣钱，像大话西游之类的游戏真有人赚到几十万。 端游横行十年后出现了页游，这个是小宁主打的网络游戏。腾讯的页游是大头，它把端游高度简化，特别是极度弱化玩家的自主性，交易端口几乎全部取消，或者只保留极小的可交换的出口。这种游戏基本只能花钱不能赚钱，卖号也基本没人要。所以这样的游戏花钱也较少，不花钱也能玩，主要是吸引一些动手能力差的人和笨人或忙人，还有中老年人，他们伺候不了那么多任务和打造的东西，所以对中老年和上班族也有很大吸引力，基本是弱智版的端游。所以也吸引力不大，通常几个月到一两年就没人玩了，缺乏创造性和自主性，因而也缺乏吸引力。 小宁是个女生，她接触的游戏基本就是弱智特色的页游 分卷阅读202 。端游太费神，各种组队，像魔兽那样的，组队打个怪光等队友就能等一个小时，她才不想那样累，她本来就是要放松的，游戏对她来说是纯娱乐，而且是蚂蚁般的小娱，除了调节大脑，其它就毫无意义。太累就违背的初衷。页游因为比较简单，几乎是傻瓜式操作，又任务不多，主要任务一般一小时多就能做完。 她是一阵玩一阵不玩，有几个月闲的时候就看电影电视，看够了就到处找游戏玩。试了十几个之后，发现有个叫古剑的游戏还不错，画面很漂亮，人物造型也不错，特别是男角色，有点像初中的那个美男刘俊春，翩翩如蝶。而且战力提升的界面非常醒目，一大排数字，像老虎机上的数字一 样往上急跳，数字化的战力不断提示。而且这游戏送战力比其他游戏都大方，战力几万几万地给，然后数字跳动，巨大的虚幻的快乐，非常有成就感，整体感觉很过瘾，小宁就玩了起来。 这系统相当复杂。主架构就分成剑灵系统、技能系统、宝石系统、帮派系统、背包系统、装备强化、装备合成、境界系统、转职系统、异兽系统、血脉系统、套装系统、侍女系统、圣物系统、神铸系统、任务系统、命符系统、灵纹系统、特色系统、魔族战场、禁地BOSS、海市探宝、副本大厅、帮派争霸、坐骑系统、高手进阶、中立BOSS、限时答题、仙域之地、双倍护送、世界Boss、深渊秘境等，真让小宁目不暇接。不过做得还算有条理。 这实际是一个虚拟世界的复杂命名，是人类世界之内的虚拟式的重构，虽然这种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毫无意义，但它类似小说或电影，或者更像演戏，个体进入其中之后的参与感和代入感非常强，而且比在现实中更容易成功，因此更容易获得现实世界中得不到的精神安慰，很多年轻人沉迷于游戏的心理动因就在此。游戏对青年的戕害也源于此，在祸害青年方面，某讯首当其冲。而对于游戏的运营方，实际可以统称消费主义时代的电竞资本家，他们把这些系统在虚拟世界按某种规则转化成战力，其催化剂就是金钱，这些命名的各层级都需要充值来提升，从而最终达到一个游戏系统的经济化运作。游戏的管理者就相当于上帝和神，他们为了钱可以为所欲为，任意制定规则，制造了大量了与人类世界类似的不公平，比如可以随便杀人，刺激消费，比如不准交易，只准花钱不能赚钱，对网友间交流发言的各种野蛮限制也属于对运营商利益的保护。还有，在游戏中产生了托儿，也是运营方肆意妄为的产物之一，就是一些特殊玩家能靠游戏后台的作弊系统飞快提升战力，刺激那些真正的人民币玩家不断充钱。和现实中的各种托功能类似。 整体架构上，相对于其他页游，这个游戏相当复杂，层层嵌套。不会像其他页游一小时做完任务就没事做了，这个能挂机，有很多地方有打不完的怪。应该说游戏的制作相当成功。对传统文化因素吸收得较好，画面是中国古典式的精美，动画渲染得远超一般页游，以致一个小小页游做得居然和吃鸡游戏要求一样的配置，甚至比吃鸡要求还高，6兆显存16兆内存才能流畅运行。画面的古典式精美是吸引小宁的很大原因，这游戏把中国文化化解得较出色，一些场景和道具的命名也很有远古之意。 当然也有敷衍了事的地方，有些动态NPC的名字和玩家自动取名明显是电脑AI功能拼凑的，像电脑写诗一样，文字组合总怪怪的。如欧阳费钱，伊楚黄，言若台，公山以亦，钟离春申，井水凝，明经裳，司封禹，狐挚热，牛柯伊，倪挚热，艾翘眉，巫马残蕊，魏泪歌，鲜于段磊，羊舌冷羲，司羊半芹，包花醉，都尉访蕊等，有个荣暮词挺有诗感，但还宋暮词、冷暮词、公西暮词，明显是把名和姓做成两个聚合放在数据库，再在随意组合，由于电脑不能分辨意义，就造成了命名的怪异，有些聚合明显是理科人员做的，不符合规范，更造成混乱，经常名不是名姓不是姓。当前的AI智能写诗，实际也是这个原理，不过把聚合和组合分得更细一点。很多玩家也直接用这样的名字，这样的一般是懒惰的玩家和只想试试的玩家，这种自动生成的名字，规则和上述一样，有的不错，有的就很奇怪，小宁看到这样名字就知道是个随便玩玩的货，对其没有基本的敬意。不过一般游戏都提供改名服务，这个游戏一次二百充值元宝，就是20块人民币改个名。 要说赚钱，这个游戏也基本做到极致，把十年来页游积累的伎俩全用了上来。各种各样加战力的设置。武器就有强化，神铸，渡劫，宝石，戒指，器灵，附灵，光武。人物有勋章，荣誉，转职，传世，境界，称号，飞升，飞仙，时装。装备有龙甲，龙饰，转职装，传世装，圣玉，宝物，魔装，圣装，战甲，还有战魂，阵法，灵纹，命符，血脉，仙盾，剑魂。技能有基础，角色，仙技，伏魔，诛神。另外还有偃甲，侍女，时装，灵骑，灵器，灵侍，灵宠，剑灵，守护，异兽，兽魂，坐骑，神器，博物，藏书，妖灵，风物，至宝，仙灵。生肖。仙物，妖物，魔物。再有天宫，人间，仙域，仙宫，魔域，属于N次元空间。 这些提升战力的项目几乎80%是重复的，不过换个名 分卷阅读203 字，不过是体现了人类语言的随意性和欺骗性，目的就是人为制造了几百种提升战力的方法。其细节发指到相当于在黑店吃饭，一菜十吃，炒黄瓜，拌黄瓜，黄瓜片，黄瓜丝，醋黄瓜，酱黄瓜，酱油黄瓜，肉丝黄瓜，排骨黄瓜，鸡黄瓜，牛肉黄瓜，反正都是一个目的，逗你花钱。看似给你很多种吃的，丰富多彩，实际换汤不换药，让你一遍遍地重复花钱，战力嗖嗖的跳，心里爽。运营商就说，爽吧，看我给你那么多各类的食物，营养多多，快快长大，谁也不不敢敢负负你～你……你……（无尽回声）。实际全是黄瓜，长大了全是营养不良的弱智，从小到大只会杀杀杀砍砍砍。 级别和战力提升起来非常复杂，需要充分的耐心。页游不像端游那么有开放性，基本什么都没限制，页游是什么都限制，每天任务的次数和提升的材料的获得数量都有严格限制，感觉页游改名叫“每日游”更合适，每天给一点，多了没有。如基本的升级，一天就那几个任务有经验，做完了就没有了，打怪挂机得的经验非常有限，这游戏升到后来每级都需要万亿级经验，必须天天做任务才能升上来。小宁半年升到1398级，相当于修炼了1398年，就是一天不落地打卡做任务勤奋打怪的结果。其他材料的获得也需要每天做任务。如十二生肖系统，游戏人为的设置了极难的规则，老鼠、老虎和龙最难得，一般人玩一年也凑不够。小宁天天打，在游戏中第一个完成了。有个念想就有动力。游戏制作商都明白痛苦对人的激励作用。太幸福就不会去玩了。就如小宁的口吃，一生难脱，就一生都有一个敬畏点，必须要小心地做人，小心地做事。小宁完成了生肖的神级进化的时候，游戏也基本没几个人玩了。小宁这样忠诚的玩家实在是不多。或者像小宁这样有耐心的玩家不多。 对小宁的好处上面说了，放松大脑，寓学于玩，轻轻松松地一年写十几万字。还能锻炼手脑结合，玩得最火的时候她用左手两手分别控制两台电脑，一共控制着12个号，这样有任务就不需要别人了，她自己啥队都能组起来，虽然弱了点，但她反正没要求，过了就成，不要求第一。这样既方便玩游戏，又能防止大脑退化。因为左手也时常活动能保证大脑另一半的活跃状态，达到平衡，有效地防止老了之后的老年痴呆。两台电脑就有两个屏幕，她要不断地左右看，一大一小一远一近，一个27寸165HZ高清ISP显示器，一个是15.6寸的华为matebook。一大一小正好练习眼睛，避免眼睛过度疲劳，左右转头又活动了颈椎，避免了颈椎增生之类的白领病。真是好处多多。再加上时不时写几个字，看点电子书，看看电影，既有成果又能娱乐，真是人间最科学的日常。她就对打游戏更加理直气壮义正辞严了。 千冢看小宁这得意样，禁不住哈哈大笑，人活着总有理由，自己是总是全世界最伟大的，祝宁美女健康长寿魅力永在，哈哈！ 第 141 章 总有人做不了某些事却也找理由大吹。说自己清高之类，连玩游戏也玩出花样来。游戏也说成是事业，说成是理想，而别人玩游戏就是堕落。 因为人类的思维的基本特征是否定性的，只要向外，就倾向于否定。而对于自己，却是无底线无原则的肯定。再错的事也会在潜意识为自己找理由。 千冢说，每个人都不例外，包括小宁，包括千冢，包括各位看官各位读者，不管你是后现代还是现代，你是消费主义还是理想主义，都一定会被此规则控制。因为你是人。是人类。 游戏中同理。每个人被砍时都义愤填膺。每个人砍人时都意气风发。砍和被砍都是别人不对。游戏在有意激发人类的性恶。所谓的友情，所谓的意志，所谓的成长，全是托辞。后现代社会越来越堕落，这些商业化运作占领了社会的隐秘的角落是其根本原因。类似春秋战国的唯利化时代。没有正义，没有公理，没有文明，只有你死我活，只有存在，只有利益。孔子本人亦是利益下的主动工具兼被动工具之一。 上回说到，小宁没事了玩玩游戏，发现了一个古剑游戏很傻瓜化，适合女生玩，就玩了起来。其角色就男女分两类，招式完全一样，可以挂机，开始时一天能升200级。小宁很有意思，她像小孩子一样的。里面的男角造型的眉眼很像初中的男神刘俊春，很好看。她就选了这个男角，名叫远方之方。还建了一个女小号，叫小宁，并让小宁嫁给了远方。 她也充钱，但不多，十块二十块的充。一般游戏总有人很疯狂，这游戏最多的人在其他战区，能充十万人民币，战力达到4亿了，小宁不羡慕，她想充了也就是十块，反正在这儿花了钱没意义，她心疼，就会想办法挣回来，比如多参加一场答辩，多评审一份材料，钱就来了，至少小几百。 人类社会的铁律之一，有人必有矛盾。 经历过如此多的人生挫折和人性阴暗的小宁，在这游戏中表现出暗黑杀手的凌厉之风。人在网上的表现和生活中的表现其实是一样的。网上表现出多少怨气，生活中就有多少怨气。一个正直的 分卷阅读204 人，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小人，在游戏中也必然是同样的正直、简单或小人，因为网络上大家都不认识，没必要隐瞒自己，都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而且砍人骂人都是游戏鼓励的，没有愤怒，没有压力，哪有人充钱？ 小宁看人特准，好斗的人，她会避开。那种使阴谋诡计害人的小人，她想办法斗垮。根据她网络斗争的经验，不是谁钱多的事，也不是谁战力高的事，是看谁能撑。在这个游戏中，战力最高的那个托，就是上面提及的叫天命的那个，她当时无论如何是打不过的，但被他砍得天天生气。这人作为托，肯定是事业不成功的男人，拿个托号就明目张胆地泡妞，哪个自称是女人的号让他帮出气，他马上就去砍人，十足的贱样。对他自己帮的人也像特朗普一样，无原则地维护，顺者昌逆者亡，他帮会的人对他也像美国上亿粉丝对特朗普一样，残暴地无原则祸害别帮别国就是好的。足见人性的阴暗。号称最自由最民主的美国人都那样愚昧了，又指望一些网民都有多高尚？小宁看到一帮人对天命奴颜卑膝的样子就觉得很搞笑。不就一个人品低劣的小混混玩一个托号，又啥都不能给你，那样出卖人格有意思吗？实际小宁也明白，和现实生活中一样，有权力的人周围总是花团锦簇蚊蝇成堆。小宁只能感叹，人性的暗黑无处不在。不可救药。 游戏中的很多场景是自动砍人的，战力高就砍人次数多。小宁战力不算低，前20名不成问题。被人砍就要砍人，就要报复和被报复，包括那个天命托。她成功地让他对游戏失去了兴趣，她采取了好几种策略。 第一种策略是语言暴力，他一出现，她就毫不客气地骂他“见人”，游戏有变态的语言过滤系统，实际她说的是“贱人”，虽然骂他一万次也损害不了他什么，但小宁比谁都明白心理的强大力量，大部分话，只要说出来，就会有效果，而且会积累。如果一个人一出现就被骂，他潜意识中会渐渐减少出现的机会。天命被骂就到处砍她，小宁就不服，砍就砍，砍了再回来，继续骂。一个人整天被人骂总不是好事，何况他不是被一个人骂。 第二种策略是小宁只要看到他在挂机，马上就去砍了他，当然小宁自己要死上好几次才能砍死他。大家喜欢挂机的地方是天宫，升级龙装必须要天宫的材料，在天上挂机只要被砍，就要去罚站，不操作就一直罚站。小宁有的是时间，他总有不在的时候。他经常在死亡后的安全区一站就是一天，一天一天地白挂机。这样砍了几个月，这个第一战力挂机就没了意义，后来渐渐不挂机了。就造成了上面所提的，天命后来到周一的巅峰之战才来一次，专砍小宁。 第三种策略是借刀杀人，时不时煽动被天命欺负的人去砍天命。他得罪人太多，就有很多别人和小宁一样砍他。 第四种策略不是策略，小宁也有几个性格差不多的人做朋友，大家一起见到天命就砍。然后就慢慢成功了。 其他几个喜欢背地砍人的小人也是，在她的打击之下，都没兴趣玩了。她经常边骂边砍这些小人，边微笑着自语，就你，给老娘斗，你还嫩！没有人在老娘的精神斗争下能撑过一个月！当然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小宁来玩游戏不是称王称霸的，就是自己喜欢，所以心态特别稳，没人玩最好，资源全是她一个人的，有人玩也没什么，开心就好。 多年的经历让她到一个地方就会清理身边的小人。当然不是像游戏中那样骂走，而是远离，不来往。再好的事情也到她为止，她不需要那些好处。当然如果受到伤害，她会找机会报复，让小人不敢惹她第二次。她只要一个清净的环境，其他的都无所谓。 游戏中她遇上了一个很无赖的人，比战力第一的那个天命无赖多了。前所未有的无赖和顽强。她感觉又遇了上那个卖美国口吃矫正仪的口吃无赖。一样的霸道无理，一样的顽强。 这人的网名叫开心。他的特点是有点权力的小人的不把人当人，类似研究生时代的陈健康。从他零星的发言来看，他工作是有的，应该是一个小地方的无多大权力的事业部门的小官，最多科级，所以很有地方上腐败小干部的作风，拿架子，特别是不把人当人。这人取名开心。小宁看到这个名字就笑了，取名开心的人一定不开心，哈哈哈～ 这人充钱不少，一万多块是有的，在这游戏里算多的了，战力一直他们区第一，但高不过天命，他开始就一直和人打架，和天命抢，和其他战力比他高的人的抢，反正不消停，也整天骂人。小宁本来在他帮会里，开心的帮会也名叫“开心”，相当搞笑，后来小战力慢慢升高，做了开心帮的副帮主，他能作到连副帮主都不当人，他想抢的东西就明目张胆地抢，古代封建帝王经常有皇帝抢儿子的媳妇的事，这人差不多就那风格。反正比他低的都不是人。后来小宁就离开了这个帮，进了另一个帮，很快做了另一个帮的帮主。他就很生气，故意和小宁作对。到后来发展到小宁想要什么，他一定来抢。小宁念及旧情，本来不想和他撕破脸，但到这一步，不清除不行了，就突然发作，大张旗鼓地和他作对。这下好了，叫开心的这家伙更来劲了，天天充钱，就要压制小宁 分卷阅读205 ，还整天骂小宁穷光蛋，没钱。小宁才不上当，看他充钱，小宁很开心，那一个星期叫开心的家伙就充了上千人民币。实际此时已经人越来越少了。每个帮会也就三四个人玩，而开心的那个帮就他自己和两个小号了。这个开心还那样充钱，感觉智商真不高，但又没多少钱，这个开心货实际比小宁恨天命那个托，两个整天抢东西骂架，但他就是追不上天命，如果真有钱，哪怕只是个小老板，再充个几万赶上天命也就真的解气了，但他就是充不了那么多，却又太喜欢争。所以小宁判断这个叫开心的人实际并不开心，工作职位不高，钱也不多，且没什么教养，从小是熊孩子那种，关键这人智商不高。他那么看重战力，很多提战力的策略他都不知道。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吵架和骂人的天赋。她对付小人的方式是清理和断交。遇上不松口的无赖真有点难办。骂了丢脸，不骂又气不过。她让自己冷静，找一个对付无赖的方法。她不想充钱来超过他的战力，因为没必要，她更不想骂人，骂人自己也生气，何必呢。 骂人是一种情绪的失败。它是自我控制的失败。试图借助激烈的言辞和身体动作来降低失败感。 想到这儿，小宁又微笑了。她的前半生经历的失败远比一般人多。她的生气几乎每秒钟都在发生。也就是说她的前半生每秒都在失控，每秒都在面对失败。 现在好了，闲的，自己找失败。 或者是别人给的失败感。别人的失败感强加到自己的身上，就形成了失败的转移，这种转移通常会失败，因为它会造成更大的失败。很多人吃了亏受了压迫就去报得更弱小的人，就是极端式的失败的传递。最终让失败者终结了生命，达到了彻底的失败。 尽管死亡是一种能量转换，对于人类的情感却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她想得再明白，一到游戏里，还是出去大骂。 但没办法，就是有小人让你没法悠闲。她想想就笑了。袁隆平天天对消费主义时代的行尸走肉们说，就是让你们吃太饱了！ 情感是即时的。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特别负面情绪突然到来的时候。游戏又没多少利益，对现实生活和工作都没什么干扰，人更容易控制不住。 那叫本真之怒。小宁又笑了。 游戏里比的是谁更能撑而已，很多人败在她手下就这原因。骂人和被骂都是沉重的心理伤害。一般人承受不起，但她能。像孤独九剑一样，敌强愈强。做上985的教授那么难的事都不在话下，何况几个没文化的小杂碎？ 我的天赋？小宁又微笑了。 后来那开心针对小宁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对他毫无用处的东西他也一定来抢，就让小宁什么都得不到。小宁最讨厌别人对她有故意的恶意，像大学同学汉口女王唐刘杰英那样，她一辈都不会原谅。这个开心似乎更恶，对方的恶意让她想起来就怒不可遏。这是人类的阴暗。但又无可改变。不要相信宽容，对小人宽容毫无用处，反而让人更受其害。这个叫开心的如此对她充满恶意，那个人不过是为了取得点快感而已，现实世界的失败让他需要可怜的心理补偿，却是对她下手了。这个叫开心的玩家明显是大部分玩家中的一员，拼命充钱打到全区第一，是至少花了一两万人民币就是要称霸的，爱杀谁杀谁，爱抢谁的东西抢谁的东西，挣钱越不多的玩家充了如此多的钱越觉得不杀人亏，所以就拼命杀人。 可惜，他遇上了小宁这样的非正常人类。而且，惹了她必有后果！ 她要灭掉一切！ 她睚眦必报！她顽强沉默！ 她静如处子！她性如烈火！ 她孤独九剑！她招式繁多！ 她守缺抱残！她茹毛饮血！ 你妹的！ 藐视！ 一切！ 灭！ 几天骂战了。小宁不断总结。一方面要让这个无赖早日崩溃，一方面深入地分析能让她平静地应对这个流氓。 看他骂的话，他不知道她是女人，他一直以为她是男人，何况她玩的是男号，不少男人玩女号，所以大部分女号其实背后也是男人，真的女人玩的很少。他也不知道她年龄。而且他很无赖，也有点灵活，他会主动出击，编谎言扣她头上。但这人的教育水平和素质实在是低，能想的也就是杂交□□之类的市侩式表达，如骂她是他和她奶奶生的，她是他孙子，骂她是他儿子，不孝顺，要么就是要和周边各种女性发生关系。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地痞用语，总之很没品。小宁想，这就好办了，要想办法让他彻底崩溃。 她用了个一般人很难做到的办法，文化骂！ 她看书多，语言丰富，就变着花样骂他，而且骂得很有文化。她每天打草稿，编小剧本，一天来一段，循环播放一样复制粘贴。那个流氓可没这素质。这样骂人，会让其他玩家虽然不喜欢，但也会暗暗佩服：这人不简单！ 想想她就笑了。书读多了是没坏处的。至少在对付坏人方面，方法层出不穷。 剧本一旦 分卷阅读206 开始运作，就变成下面的模样。 骂战开始。小宁故意主动挑起。看到他就骂他弱智又来了。他果然跳起来就骂她： 你nainai的，你家每天杂交，你老婆你yeye一块…… 她：禅说，心中想啥嘴里就吐啥，看你满嘴杂交乱沦，这就是你家的开心事哦。你个缺开心的货，我看你是几辈子开心啊，我来分析你能如此开心的原因吧！下面我分析你的流芒心理机制的形成，说完一句你可以提问。 于是，小宁在跨服频道一句一句地分析这个“开心”的心理： ……缺开心的见货，你是我遇到的最顽固的流芒。流芒心理的形成有一套机制。 ……流芒心理最关键的家庭教育。看你的流芒程度，你的家庭一定流芒成性，是非不分。 ……你的父母一定横行乡里，表面看似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但实际又混得挺差。所以才会取名叫开心。 ……流芒的另一关键就在这里，流芒在社会上能横行，挣钱就很糟，没能力又口碑差，就很穷。实际太缺开心了，才叫开心。整天召唤开心。 ……你缺开心就这种情况。流芒得不到满足就会寻找补偿，无可补偿就到处破坏泄愤，就形成你现在没品地骂人，离不了杂交乱沦，你家庭教育的本性就在这儿，失败也是这儿。 ……你这种流芒还会毫不思考地把所有过错推给别人，自己永远对，这就是你顽固的原因，但开心就不理你…… ……这种流芒机制基本无法改变，最终会报复社会，只能进监狱或者枪毙。你真是一辈子失足几辈子开心啊…… ……流芒的孩子，如你名叫“开心”实际缺开心的孩子也一样，流芒毁掉了他所有的前途，也只能做流芒。 ……上面就是流芒心理机制的形成与传承。小混混基因不可改变，你们缺开心的家族传统将源远流长，千年不灭…… ……对你顽固的流芒，教育很难起作用，要不断地念叨，就像唐僧。虽然也没用。希望能对这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有点点点化。 小宁说的过程中，开心实际很生气，不断打字，但一打字就是：********************** 小宁一看就开心得要命。这个叫开心的货肯定在用粗话骂她，但被系统屏蔽掉了。 出于这游戏变态的语言过滤机制，很多字打不出来，那些常规的骂人话系统一检测到就直接变成星星。看那开心他满屏星星，小宁笑着想，这人估计要摔键盘了。 千冢说，这游戏的语言过滤规则太过分了，比如“天天”都会被过滤掉，变成星星星，“宝”“元”“枪”“禁”“习”“六四”“五五”“游戏”，这些太常用且没任何威胁的词都变成星星星，“岳飞”“秦桧”“文天祥”“李鸿章”之类的爱国者或卖国贼的名字也禁止出现，其他游戏的名字如天龙八部大话西游王者荣耀神座仙剑吃鸡CS魔兽撸啊撸剑灵问道三国等也全部被禁止，一副阎锡山式的土霸王嘴脸，不知这游戏的GM们脑残到了何种程度才会定出这样严苛的规则，其他如“妈”“爹”“娘”“母亲”之类最容易出现在国骂中的字眼当然也都会变成星星星，经常会出现连打十句都是一大串星星星，基本就是不让人说话。所以很多字只能同音替换，这个要考察读者们的随机应变能力和语言理解能力了。 小宁非常明白，对付流氓和小人，就要不随着他的思路走，和他不停地拿贫乏的生殖系统来对骂，实在时被他同时拉低了智商和情商，就要自己说自己的，同时又要打痛他。 于是，小宁又创造了各种“骂人文体”，各种文体都被拿来了。诗经体，楚辞体，易经体，语录体，五言体，七言体全来了，小宁这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网络游戏中的交流全凭文字，谁也不知道谁是谁。她擅长的恰恰是文字。当然是和一般人比，和专业的文字高手比，她还是没天赋。她心里有点点沮丧。不过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她什么天赋都不需要了。她只要她自己就成了。 小宁一看那开心上线，就主动出击，各种语录体全出： 特朗普说，像缺开心又缺徳的这种人啊是俺族类，小鼻子小眼，最适合是做一辈子国务卿蓬开心。 萨特说，某缺开心者的求存在感之心如此之强烈，对于一个流芒来说是很奇妙的存在，建议阅读《恶心》，你会更开心。 貝多分说，一个人居然能用充钱来证明自己还有智商，看我给他谱一个《缺开心圆舞曲》。 亚里士多德说，从事实上看，叫开心的一定是面对开心的缺失，此为真命题，求背后必然是缺，不必推演就知结果。 法拉弟说，叫开心的货一定小学都没毕业，物理特差，全家都不认识正负极，只认识XXX…… 波尔说，叫开心的那见货一定和外星怪兽在量子纠缠下变成了基因突变的非正常人类。 刘邦说，买菜钱都充游戏里来装比的流芒不配做流芒，只能叫缺开心又不顾家的见货。 李云龙说，叫开心的 分卷阅读207 家伙没蛋蛋，没有钱来又没胆，生来就是太那个监…… 小宁一边骂一边开心地笑。那个开心可不开心，他就还是拿杂交和做人爹做人爷爷来骂人。小宁能感觉到他怒不可遏的样子，更是起劲，又创造出诗经体，楚辞体，易经体，五言体，七言体，古风体，全部滚动播出： 十五月不圆，饮酒吉。缺开心者发狂，甩五百钱于市，众人抢之，自以为富豪，开心数秒。其父哀嚎今月饭费失也。 六二，阴至。汝恶無限，当为無限战也。缺开心者如月缺，無可圆。出行吉。婚嫁不宜。 用九，阳上，适嫁娶开业。整缺开心者吉。 初六，谦谦远树，用涉大拙，灭流芒者吉。象曰，自为开心者，命该灭也。 九五，月圆，云归。有缺开心者夜归，将坠溺池三月不起。宜发丧。 初十，六上，阴盛，诸事不宜。可趁月倒灶，拆屋，弃工，犯科。灭装开心者吉。 开心传。开心者，装开心者也，某晌绿楼归，染妇病，下根烂。三月而卒。 开心传二。开心人恶家贫，擅抢孤寡幼，乡邻群起杖之，横尸而绝后也。阎罗怜之，令千年后托生曰阿Q也。 有兽曰开心，实擅偷和抢，殒命弹古剑，天下一欢唱。 三月上山，四月成剑，六月历劫，七月飞仙，九月伐兽，升彼玄坛。兽名开心，毁民良田，诛得其首，其功绵绵。 缺开心者智商乱，打仗答题全输完。要说怎么活下去，充钱装人万人厌。 君不见，缺开心者心何忧，智商超低無处留，且来游戏找价值，装必不成愁上愁。盲流依破楼。 天曷悠，红衣红甲摁红袖，红命原来上死囚。一重千年人未至，自作孽来自己受。开心太难求。 君可见，某个开心名流芒，没有媳妇母为狼，要说他活着啥意思，害东害西害它娘。开心是伪娘。 狼名开心兮，难为其先。砍砍其祖兮，开心为姧。不事稼穡兮，祸害良善。天降雷电兮，开心变炭。肝肠涂地兮，乡邻皆欢。 小宁边发古式骂人体边讽刺他说：随手编写了几则古文版开心传，不过有点难，开心同学你要读完初中才可能看得懂…… 那开心更生气，又是怒不可遏地骂她，但一骂还就是那几句。小宁开心地咧开了大嘴，这样下去，这个小恶人很快就要崩溃了。 这次斗流氓是小宁最用心的，自我感觉长进很大，她自己都一边笑一边在编整流氓剧本。虽然有点无聊，又觉得相当有成就感。很有点秦始皇那种“大地在我脚下”的感觉。 长时间对骂是对心理素质的考量，看谁撑得住。对手足够流氓就撑得久，只需一句话反复重复就行。实际上，想到要和一个网络流氓骂仗，她就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想有麻烦。但她多年的经验又让她必须撑下去。这是她一生应对麻烦的最有效的方法。 要想减少麻烦，就必须先除掉麻烦。 大多数麻烦不会自己的走的，特别是与人相关的麻烦。风可以走，水可以住，花可以谢，鸟可以飞，但人不会。很多时候有些人就是故意和你作对。自己想做教授，就必须写文章，必须找人来发表出来，就必须让评委投自己票。自己喜欢这个游戏，喜欢开心地玩，就要除掉不开心的因素。而在当前，那个流氓就是一心与自己作对的麻烦，那就必须除掉他。除掉的方法，只能是用同样的手段打垮他。 骂战进行到第五天。那家伙似乎一下泄气了。其实每个人在有敌对方存在的时候心里都不好过，只不过流氓更能以简单的非正常价值链支撑自己。小宁因为经历了太多精神折磨，明白很多东西不除掉就不行。她再不高兴，再憋闷，每天上线，只要看到那个流氓，她马上很文雅的去骂他，诗经体易经体和五言打油诗用得越来越多。那人还骂她是抄的。她不回他话，仍然大发各种体。百度上可找不到她写的这些东西，想模仿？那可要至少大学中文系毕业，她可是博士一直到教授，写这些东西随手就来。 虽然想想也无聊，她就微笑着把骂人成了虚拟的艺术。 她其实想得到，和这网络小人的骂战中，对手也承受着更大的心理压力。小宁的那些骂人的“文化”段子层出不穷，对手却翻来覆去只会使用生殖系统骂娘，小宁就一遍遍讽刺他语言太贫乏，让他学学小学语文数学英语再来对骂，他肯定很受刺激。 小宁估计得不错，再一周之后，她发现这个开心不上游戏了。 再三天之后，她发现他那个同样叫“开心”帮派也被解散了。这游戏的规则是，一个帮派三天无人登录就会解散，这个叫开心的货的“开心帮”只有他一个人，他不上，自然就解散了。 她微笑了。 我爱真理。我更爱世俗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理。 第 142 章 蓦然回首，碗里还有一块肉。 蓦然回首， 碗里还有一块肉。 分卷阅读208 一筷子吃完不浪费， 还要刷掉碗底的油。 洗完盘子碗们还有锅， 筷子灶台都画着不锈钢的咒。 月上梢头， 蟑螂小心地走过八四三零四三幺六。 它们和稀少的老鼠苍蝇蚊子们， 知道黄曲霉菌的瘦。 很多东西，和人一样，总是有好处也有坏处。期待某种东西只有好处是不可能的。用一段时间就会发现，缺点总是会有，而且会导致你放弃。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曾经迷上的银餐具。旅游了一次云南，从卖银器的云南人那儿知道了银离子能无限杀菌，且不像竹筷子会产生黄曲霉菌。小宁就把筷子勺子都换了银的。开始用着不错，但用长了容易发黑，要经常要牙膏清理。再几个月之后，小宁发现了银器更麻烦的问题，就是银太软，牙一咬就会有牙印，很丑，像铝制的低劣物品。而且银筷子不能实心的，实心太贵，一双筷子几百上千，且传热太快，容易烫手。实心银筷还很重，却又一样软，容易弯，夹个稍重的骨头都可能变弯了，远不如竹筷有韧性。后来，小宁放弃了所有的银餐具，干脆换了304不锈钢的，可结实了，做成空心的也够坚硬，且也不怎么传热，就是冬天的点凉，但就上海的温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点是不锈钢的更不会滋生黄曲霉菌。小宁后来又把筷子换成了更有利健康的316不锈钢的。 人类总是在制造概念。既然有那么多人得癌症，她也只能相信。她毕竟不可能懂得宇宙的所有的秘密。她所知道的，也只是人类的知识的皮毛。她只能相信那些专家，还要总结不同专家的不同观点，采取自己最相信的部分，然后做出反应，不用哪种抛弃哪种。她也以此为根据判断那些商家的宣传是可靠的。也只能如此。科学也是在不断自我否定的。心安就好。 小宁决定考华师大的博士了。她一点也不紧张，经历了最难的自考，就一切考试都不在话下，只要努力就成，在她感觉中，也就是学习时间上紧张，她必须猫在宿舍没日没夜地看书。 现在她读硕士，居住条件好多了，现在他们住的是给教师用的套房，两室一厅，住四个人，有卫生间，有厨房，一应俱全，自己也能做饭。室友经常不在。研究生自由多了，没事就可以不在宿舍，她舍友是结过婚的本市人，当然是每天都要陪老公，一个月也进不宿舍几次，进了也是来了就走。小宁就再也不用去公共教室和抢位子了。 以前是没办法，没地方去。按她的性格，她讨厌抛头露面，她最喜欢的是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的地方安静地学习，省得有帅哥啊小人啊来干扰她的学习。现在好了，就她一个人在宿舍，每天日以继夜地学习，严格地执行她制定的考博时间表，过得非常充实。 每当学习起来，她都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这楼上也有其他老师住着。很有一些老师对研究生也和他们一栋楼很不满，特别是一些脑子有些小问题的老教师。有次小宁下楼，一个腿不方便的秃顶老教师在上楼，小宁就让在一边等他上来。他却边缓慢地上楼边嘟哝着： 这是我们的楼，你们凭什么住这儿用我们的东西挡我们的路？这是我们的楼！ 小宁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人走过去她才明白，原来那人是对小宁他们很不满。居然认为他们研究生住在教工宿舍楼上是抢了他们的资源。 小宁就不管他了。谁对她有敌意，她发现就坚决不理。有本事赶我们走？总有些非正常人类。 后来知道，这人已经快60了，是物理系的老副教授，快要退休了，十几年都在申报教授，却一直评不上，每年到评教授的日子他都要发疯了，每天都去系里守着，在系主任办公室门口一坐就一天。这次评教授的时候，小宁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花坛的水泥矮墙上，从中午坐到夕阳西下。那时，小宁就觉得他好可怜。但从他平时的所为，她又不愿同情他。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老头不但对研究生很不善，经常去研究生处和学校投诉研究生干扰他的生活，而且据同系的人说，他成果也不强，他只是觉得他年限够了，应该上教授。虽然这学校上教授更多的看权力看人脉，他成果不够强，小宁也不认同，小宁永远不认同不努力的人。何况，那么一把年纪了，该放下了，不上教授又怎么样？实际还是小人式的思维，别人好，他不服，自己又能力不够，条件不强，和领导关系好也成，但他又和领导关系不好，一到评教授就去闹事，职称自然没他的。小宁的中文系也有一个副教授，从不报教授，到年龄就开心地退休了，那样多好，能放下，就是退休金少点，自己开心就好。这个很不善良的老头就是放不下，一生都怨气冲天，实在自己身的修养太差。当时小宁就想，如果她以后也评不上教授，她全部努力都做了也不行，那就认命，何必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 小宁想起汉朝的才子贾谊，写《过秦论》的那个，三十多岁就死了，就是因为不得皇帝重用而终日凄凄，所以英年而逝。老实说，小宁真不同情。有啥放不下的？自己有才写文章 分卷阅读209 就是了，何况凭他的才，又不是没饭吃。他和很多庸人一样败给了多余的欲望。 千冢说，各位看官不要心有不满，千冢也同意小宁的看法。十几年的交往，千冢很多看法本人已经与小宁高度统一。对于很多人，对社会的要求都是过分的。特别是一些穷人更明显，他们值得同情，但他们的阴暗面却时刻在伤害你的同情心，演员孙俪资助穷人孩子上学却被反咬一口就是典型案例，老实说，这样的事小宁和千冢都遇到过，因此再也不滥用同情心。还有后现代多元社会下更强调认同一些奇怪的人，各种奇葩，特别是西方电影中对变态人格的认同，那其实是伪装自由和伪民主的伪包容，和现在美国社会的必然崩溃一样，无原则地认同一些怪异之人实际使人类文明分崩离析。但这样，似乎也更符合天道了。且让人类的精英们去作吧。人类自己要接受变态深渊的凝视。 怪不得这人对小宁他们都满心怨气，也怪不得他评不上教授，自己的怨气不分目标随便撒，谁会喜欢他？何况这三流高校正是乡愿膨胀的地方，光会报怨肯定上不了职称，看他对小宁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恨上再说，评不上教授也是正常的。小宁觉得他活该。 当初陈健康对他们研究生也能住上教师公寓却很不高兴。按说研究生住哪儿都不妨碍他，但他却不高兴。那是因为他觉得研究生住那么好的地方不配，他想让研究生去住老筒子楼，破破烂烂，到处漏水，那样他才觉得舒服。结果安处长不同意，把研究生安排到了教师公寓。小宁觉得啊，某些小人也真是害人无底线，和他没关系的事他也要横搅和。所以小人常常只能做小官，就因为境界太低，做了大官的也不得好死。这次是安处长比他官大，他没办法了。但他又小鼻子小眼地提议不准研究生自己做饭，还要限电，11点熄灯。安处长又没同意，既然有做饭的地方，就做呗，限电的话，别说没必要，就是要限也要另外改线路，十几个单元房再专门搞线路，太麻烦了。安处长对陈健康这点小心思很鄙夷，直接没理他。于是研究生们能像在家一样随便做饭随便用电了。 这对小宁来说是好事，她终于可以自己买菜做饭了，这下就能比吃食堂节约至少一半。她在本市的晚报上举办的中秋征文活动中拿到了二等奖，奖品是一个电饭锅，她太开心了，正好在宿舍里用。她上午用室友的锅炒个小菜，用电饭锅做点米饭，只吃一半，晚上热一下继续吃，太省钱了，虽然现在物价又涨了些，她一个月的伙食费仍然不超过20块钱。 她知道准备考博士很耗精力，也知道加营养，就从菜场买最便宜的鸡蛋，一天吃一个，上午半个，下午半个，煮好了泡在菜里，味道非常好。有时候买点便宜的肉和鱼，炖了吃也不错。总之，她每天都觉得研究生的日子比蜜甜。除了王俊青会让她想起来就难过。王俊青没赶上好时候，他那时住本科生宿舍，他自杀之后研究生才都搬到了教师公寓。 想起他，她心又要痛了。她只能继续学习。 她始终记得多少年以前姥姥说过的话： 多干活能让你忘了很多麻烦事。 第 143 章 一年后，小宁如愿以偿地到了上海，成了华师大的一名博士生。 她的全部档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徐州转往上海，进了华师大。 读博士的过程也是有惊无险。多说就是重复。反正就是看书，上课，写论文，一些小插曲，如遇上小人，获奖之类都大同小异。 倒是博士期间，总算遇上了一个能过一生的男人。 博士时代的小宁最大的困境不是学习，她从来都不怕读书写文章。她怕的交往。她觉得交往会是她一生和短板。但想想也够满足了，当年活着都成问题，现在能到了博士，怎么都比以前强百倍。 所以博士时代的小宁仍然是拼命省钱，就怕别人找自己说话。自己更不敢生事。只求一切平安。博士和硕士在华师大就太多了，硕士上万，博士好几千，和以前的小师大一共才十几个硕士形成鲜明对比。感觉眼界一下开阔了。但小宁仍然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 一些公共场合，舞会，聚餐，联谊之类，她都不敢出现。都一个人憋在宿舍里。不需要她抛头露面的一些演出她还是愿意去的。 如研究生的新年晚会，不用她出节目，她只负责去吃吃玩玩，且不用自己出钱，她还是去的。于是，就这为数不多的几次露面，她被一个男博士看上了。 他比她高一级。 也是文学的。 他个子不算太高，但比王俊青高一些，一米七多一点，比较瘦，长相也比王俊青清秀些。那天，他是一个清爽的男生，穿着一身黑西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向她走来。 她心里说，这男生不错。 他朝她点点头，这儿有人吗？ 她说，没有。 他坐在她身边。 他问她是哪个专业的，她说现代文学。 他说他是古典文学。 分卷阅读210 她穿着卡腰的白色小夹克，陈文送给她的那件。她是想，反正到了上海，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也没人知道衣哪来的。她知道这个小夹克配上黑长裤和小皮鞋会有很好的效果，显得腰细腿长，再加上精心洗梳的长发，配上海也是不差的。 他看她里，眼睛是一种她很明白的光彩。 最后是大家一块跳舞，他拉着她的手，走进桌子中间的空地，和大家一起狂欢。她一点也不会，他带着她，前后移步，她手忙脚乱的，好多次踩了他的脚。他很开心。她慌乱中感觉到他的长腿老是碰着她的腿。她浑身一阵阵电流掠过。 她看着他的眼睛，羞羞地笑着。她知道不用道歉，她只管踩他的脚。他喜欢。 她也好喜欢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他怀里。 花儿悄悄地绽放。 看到他的眼睛，她心中就一丛娇羞的花瓣在悄悄地伸展。 时间可以是混乱的。时间常常是混乱的。记忆不需要线性的时间。记忆的时间是多维的。她的往事穿梭于多次元空间。 每当他出现，她的心中都是甜蜜的空气。 他又来了，说，小美女，我们去丽娃河边坐坐吧。 她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两人走到丽娃河边。天快黑了。周围的灯光在河水中闪烁。他伸过手，牵住她的手。她微挣了一下。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抱她。 她的周围有诗响起。她换了个姿势，两腿稍微分开了一点。 花瓣悄悄地绽放。 她又感觉到美好的幸福就在前方。沉默也是诗。 你父母现在怎么样？他轻声问。 她说，在农村。 农村还能出气质那么好的小美女…… 她撒娇似地嘤咛一声。却问他说，你父母呢？ 在成都。我妈是中学教师，我爸是工程师。 她突然有点紧张地问，你、你爸对你妈很好吧？ 他有点奇怪地看看她，回答说，一般吧，就那种家庭，我爸对我妈挺好，一般事都听我妈的，大事实际还是我爸做主。 他们不、吵架吧，看你脾、气那么好。 不太吵。我妈话多点。我爸基本不和她吵。 她似乎放下了某个心。 她有个感觉，他们能在一起。 她已经快二十七岁了。虽然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 她发现，女生找不到对象真是个伪问题。只要没有过多的欲望，寻找个一般幸福指数的爱情非常容易。成剩男剩女的确实是基因有问题，总想得太多，希望靠爱情和婚姻换取太多的东西。就是说，他们实际不值得同情。 几天后他就吻了他。两个人一下如胶似漆。 她告诉他她结巴，而且很严重。他说不在乎。爱中的男女什么都能忍受。何况对女方的要求一向不那么高。而且小宁现在外表又相当有吸引力。 小宁很幸福。 他叫陈远。 想起他，就是诗意的原野，花儿悄悄地绽放。她在春天的田野，到处是花香。黑狸花猫在花丛中穿梭。它是她一生的守护。 第 144 章 成了全国闻名的华师大的博士，小宁发文章更容易。她写得也更多。 知识的积累会使产出更容易。她记住了硕士导师华教授的话，每个月都要保证你的文章在全国“云游”。这样就会这儿出一篇，那儿出一篇，全国开花！ 小宁想起华教授的话就觉得很有喜感。云游和开花！她自己在爱情和事业上都在开花。 陈远对她很好，应该比王俊青还好。和陈远相拥着聊天时，小宁总是会不经意地问及他的家庭。小宁了解到陈远的家庭是那种非常正常的家庭，和王俊青有一个变态的妈不一样。陈远的妈就是唠叨点，也是正常的，有的家庭甚至是男人喜欢唠叨。陈远的父母之间基本不吵架，陈远说的吵架实际只是语气稍激烈点的绊嘴，绝不是小宁以为的爹娘那种祖宗八代都骂个遍的吵架。小宁很放心。每到此时，小宁就紧紧地抱着陈远，一遍又一遍地吻他。陈远就笑她，小馋猫，又想吃了。 陈远很喜欢她的身体。两人你吻我我吻你的三个月后，小宁把自己给了他。 宁儿还是又对了。她在快乐中朦胧地想。 她却又隐约地想起了宁儿预言的结果。她不担心，她太快乐了。先把担心留给宁儿吧。 她要嫁给他。 她身材一直很好。运动减轻抑郁和自伤，小宁在现实中屡受打击，不止是男友自杀这样的大事，平时口吃仍然会给她带来很多自我伤害，说话的失败仍然会使她长时段情绪低落，她时刻需要调整。她相信运动的作用。 她经常跑步，做力量运动，从旧书摊上买来一些武术及散打的书，自己没事练着玩。所以她无意中形成了强壮的、少有的女生中的好身体。她本科时就是唯一一个单杠引体向上能超过15个的女生。她身材一直很健美 分卷阅读211 ，不是非常瘦，但也没有多余的脂肪，她160左右身高，体重100斤左右。穿对衣服尤其有女性的形体之美。 陈远很满意她的身体。两人真理化相陈的时候，他抚摸着她的身体都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要她时，他不停夸她身材很好，像苍老师。 她不知道苍老师是谁，问，他是谁？ 陈远诡异地一笑，说是日本的一个全世界有名的女健美教练。 后来小宁才知道，苍老师实际是个日本色情女星，拍了很多高质量的爱情动作片，而且是全球公开发行，深得全世界的男人们的喜爱。 多少年以后，三十岁的苍老师来了中国，宣布金盆洗手，还想嫁个中国的富二代之类的。却无人理会。 那么多的优质电影在全世界疯狂传播，哪个男人能忍受？ 后来嫁了个大十几岁的人，生了两个孩子。几年后似乎又被抛弃了。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做出了选择，就不要想回头。 博士第二年一开始，小宁发表了好几篇国家级论文，获得了华为奖学金。两千块。又是一笔大钱。 那时候全国人民都还不知道华为是个啥东东。多少年以后，华为名扬世界，几万项专利直压美国，被美国全球打压，反而成了中国的骄傲。她真佩服华为的远见。 她打算花一千块买一台二手的486手提电脑。她周围不少研究生在用电脑，写文章太方便了，不用再担心修改和抄写的烦心事，提高效率至少一倍。 小宁给陈远说了自己的打算，陈远很支持，他知道小宁写文章很多，有了电脑会写得更快。 过两天，两人在长风公园闲逛时，陈远搂着她小细腰，在湖边长凳上坐着，黑天鹅在湖里游来游去，海底世界就在不远处。 陈远突然说，海底世界好贵，门票一百多。我们不去看了。 小宁很奇怪地说，我当然知道贵，我没说要去啊。这些钱够我吃两三个月的了。如果在以前的学校，我能吃半年。 陈远细长的手指轻按在她嘴唇上，轻轻地说，真好看的小嘴嘴，你呀，总那么省，好让人心疼，你是我老婆了，我一定不让你过那种苦日子。 小宁切了声，谁是你老婆！ 陈远捉住她两手，紧握住不放，这一生就是你了，不准逃！ 小宁很温暖，却笑着说，你、不怕娶个结巴老婆别人笑你？ 陈远说，结巴老婆好啊，守得住家！说完看看四下无人，在她好看的大嘴上轻吻了一下。 小宁微笑着看他。心中一阵阵悸动。 ……花瓣悄悄地开放…… 陈远看着她，说，我说不看海底世界了，是因为觉得应该带你去看下。 小宁急道，我、我才不看，那么贵…… 陈远拍拍她的宽下颌说，看你急的，又结巴了吧！听我说完，我是说，你不是要买电脑吗？别去虬江路买二手的了，那是国外进口的洋垃圾，很容易坏，坏了又没法修，上一级有两个博士买了，面板都裂了，就是当垃圾运压的，用了几个月就坏了，也没地方修。这样好不，我们以后吃上不省钱，玩上少花点，我帮你配台新的台式机，这样能保修，用起来也舒服。台式机怎么也至少是台586是吧。 小宁又急道，我、我才不用你的钱！ 陈远笑了，捧起她的脸，说，看你白白嫩嫩的小脸哟，都红了。我知道你很自立，但我是你老公啊，傻姑娘，我们还分谁是谁？这样吧，你那奖金全用了，其他的钱我来补，显示器不重要，买台二手的就行，这样就省很多，估计不到三千块，我只要补你几百块就行了，这样行了吗？ 小宁很是感动，却还是犹疑地说，那不好吧…… 陈远又笑了，傻老婆唉，你到底在想啥子哟？说着把她抱在怀里。 她也紧抱着他，闭上眼睛，感觉很幸福。湖里的天鹅嘎嘎地叫着，柳丝似乎拂过她的长发。 第 145 章 相信你自己。 你能羽化成蝶，也能作茧自缚。 养只猫可不容易。 吃猫粮，还要零食。 猫吃了还要拉。所以会有铲屎官。 一只猫一个花钱上万不是梦，如果再生点病，那就两万不是梦。 比如，很多人对宠物的细心远超对自己的父母，这一点都不夸张，父母当然没有一只猫一条狗萌了，是吧？那就给猫买零食，只罐头一般的也要10块左右，经常吃，只这项一年就好几千支出。猫粮，不敢吃差的吧，真爱自己的宠物，等猫吃病了你就知道心疼自己的猫和钱了。每斤三十块以下的基本不敢买，经常是一袋猫粮十斤左右五百多块。幸好小宁钱还够猫吃的，而且她没养很多，就三只。她的宇宙观又使她足够狠心，看到可怜的流浪猫也就可怜一下。 为了消费宠物们提供的萌，代价可不小。现在是后现代主义消费时代，什么都多元化。猫粮都各种各样，每个牌 分卷阅读212 还有各种档次各种口味。零食的口味最丰富，一种都要有好几种口味。小宁一次都要买好几个牌子，每个牌子都要买好几种口味，就因为猫不好伺候，很挑。猫和人一样，没得吃的时候什么都吃，养尊处优了就极挑食。三只猫口味还一样，换了口味就一点也不吃。如猫条，猫咪们的最爱，类似某些女生的卤鸡爪和某些人的辣条，几十万家网店在卖，几百种品牌，要一个一个地试，看自家猫咪喜欢哪种。试了好几轮之后，小宁发现一种鲁西西牌的大黄植物喜欢，一种好猫牌的小白喜欢，一种天天牌的小黑喜欢。而且还是固定口味，换了就不吃，如鲁西西的分成六种口味，三文鱼吞拿鱼带鱼鸡肉比目鱼鳕鱼，大黄就吃吞拿鱼口味，小白就喜欢好猫的金枪鱼口味，小黑的喵喵牌的吞拿鱼海鲷海虾吻仔鱼贻贝鱿鱼金枪鱼明虾鸡胸肉它都喜欢。大黄食谱最宽，小黑和小白的喜欢的它也能吃，但小黑和小白真是黑白分明，别人喜欢的一概不吃，只认自己那一种。看吧，只这个猫条，小宁就要分三次来买。 想要快乐，想要幸福，必定要付出。 不客气地说，我们现代人类所谓的快乐和幸福实际都是多余之物。想要多余的东西，当然就要多余的东西来交换。所以老子会发狠说要人类“绝仁弃义”“绝圣弃智”，原因就是在于人类太贪婪了，老是以有限的生命去满足无限的欲望。 对于小宁，口吃永远是一条撵在她身后的黑狗。她追求的倒不是多余的东西，而是基本的安心。她在寻求与黑狗之间的平衡。 所以小宁拼命考大学，所以小宁进了城市，所以小宁又进了上海。千冢说过，高考和各种考试真是穷人孩子的福音，对于希望上升的无钱无势的人们，这句话强调一万遍都不过分。这是人类几千年形成的管理体系给你的方便，要好好利用。如同高考解决了大批农村孩子的进城问题。研究生考试也是解决户口及迁移问题的最简单的方法，不用求任何人，不需要任何关系，只要努力学习，通过考试就一切解决。小宁在这方面就非常聪明。 进入上海。她更明白了自己努力的重要。她是最没有背景的农村孩子，她还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但她就通过不停地学习不停地考试在上海站稳了脚跟。 上海似乎是全国“乡愿”最轻的地方。所有的事情，基本上人情关系是锦上添花，很少能——对她来说是从来不能——雪中送炭，那个炭，是你必须自己走过的九九八十一难，大家都在雪中，你必须自己解决，然后会有人给你送上点花，给你点慰藉。 虽然上海人被认为是全国最自私的，作为地域文化的重要部分，这一点实际与上海非常自我有关系，进入上海，就意味着放下你的人情关系，放下你心底那腐败的蛆虫的蠕动，只要拼命努力吧。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再有足够的努力的，在上海你总有一天能实现你的目标。当然你的目标不要太离谱，比如，不要一进上海就想成为郭敬明那样的亿万富翁，更不要期待成为特朗普那样的风云人物，万事皆有可能，但要一步一步地来，等有可能了再说。 那么多年来，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上海很多遍，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只有上海能给我这样毫无关系甚至交际能力等于零的不幸的穷人家的孩子成功的机会。她用长长欧化句式想。 阻力当然有，人类的人性阴暗当然有，腐败和关系网当然也有，小宁想表达的幸运感是，上海至少是全国指数最低的。多少年以后，小宁去了几次北京，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倒不是说故意说我们伟大的首都的坏话，而是在那个全国政治关系最集中最复杂的地方，每走一步都拖着重逾千斤的关系网。类似李白进了唐玄宗的朝廷，从天宝元年进京，“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何等的狂妄！李白的这首《南陵别儿童入京》正写于李白受到唐玄宗的召见之时，仅两年之后，天宝三年，公元744年，李白就被放逐出京，写出《梦游天姥吟留别》，发出陶渊明式的愤懑之音“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明显化自陶渊明的“岂能为五斗米折腰”。说真的，小宁一点都不同情李白，你当初那么狂妄地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时候（看到就满身满身的鸡皮疙瘩），就没想到两年后就会被打脸吗？作为人类中的一个分子，要善待自己的欲望和脸面。 小宁想起硕士时那些一辈子都评不上教授郁郁而终的大学教师们，她庆幸自己没有留在上海之外的城市。上海就是她的城市。一个独立、自我且冷酷得不讲情面的城市。 多少年以后，小宁仍然这样说。 所以，虽然上海理所当然地不可能消除乡愿，不可能消除腐败，但上海这国际气质的大城市把人性的自私与阴暗带来的负面压缩到最低的程度。相对于全国，如果你要凭自己的能力浑个人样出来，上海保证给你提供最好的机会，把腐败和人性带来的影响降低到最低程度。你且只管努力奋斗吧，不要有侥幸，你有多努力，就有可能多成功。 作为全国最大最成功最发达的商业城市，上海当然也提供了最丰富的物质。只要你有钱。 电脑配来了。 分卷阅读213 赛博电脑城曹杨店。 博士时代的电脑城好红火，全是人。和批发市场一样，几百家小电脑公司都在配电脑。里面太大，分格太多，大白天都要灯光通明。很多人在配电脑，那年头，一个电脑装配工的工资比大学副教授都高。 陈远懂一点电脑，带着小宁配了台奔腾。586已经过时了。小宁就紧张地看着，不时抓紧陈远的手。陈远就拧下她灯光下显得更白嫩的脸。 显示器还是配了台新的，陈远心疼她，不舍得她用旧的，偷偷的买了15寸的，一共花了四千左右。陈远没告诉她花了多少，他把小宁的两千奖学金全要来，其他的全他补。 小宁问他，一共花了多少？ 陈远说，三千左右…… 小宁说，显示器是新的，我、看见了，你别骗我。 陈远说，傻了吧，我骗你干吗，坏了还是我修，是吧。 小宁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远说，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不会坑你的，好老婆，你只管好好写文章多多挣钱就行…… 小宁抱着他的胳膊，很幸福地笑着。 电脑公司的员工正帮忙他们把两个大箱子装上出租车。 夏天的兰溪路，桃浦河的水悄悄地流过，两岸仍然杨柳依依。花瓣又悄悄地绽放。 一天，陈远突然叫她一块去外面吃饭，原来他父母有事来上海。小宁一下很紧张。她很怕自己在未来的公公婆婆面前结巴。 后来小宁知道，他父母是专门来上海看儿媳妇的。 吃饭时，小宁看着陈远慈祥的父母，感觉很亲。陈妈拉着她的手，说，乖孩子，真是好孩子，长相真不错。 小宁觉得好温暖。眼中又湿湿的。她心里说，这就是未来的婆婆，这就是未来的婆婆。她很放心。 吃饭时，陈妈问，赵宁，你父母做什么工作？ 小宁说，他们在农村。却又补了一句，我跟姥姥长大的。 小宁本意是想让这个慈祥的婆婆对她更同情。却不想陈妈脸色变了变，又问： 是啥子情况？ 小宁看到陈妈脸色，突然觉得不对，有点紧张，说，我、我父母关系不好，离婚了，我就跟姥姥长大的。 陈妈的脸色更难看，说，赵宁说话有点结巴是吧。 小宁脸红了，是的，小、时候跟人学，又被父母骂，就成、了结巴…… 小宁感觉不好了。她最怕有人对她不善，现在感觉这个陈妈就明显不对了。她不想说话了。陈爸问她一些话，她也心不在焉地回答了。 一顿饭吃得很别扭。 吃饭了回学校，小宁先告别了陈远父母，回了宿舍。 晚上，陈远找她。 她下了楼，两人又到丽娃河边的小亭里坐着。 他牵着她的手，沉默着。她也沉默着。她预感这次见面并不乐观。 无边的沉默。不再是甜蜜的，而是担心。 好久，他说，赵宁，你不高兴吗？ 小宁抽回手，突然哭了起来，你、你不要我了，是吗？ 陈远看着她，慢慢把她抱在怀里。我没有，他说，我妈有点想法…… 小宁泪如雨下，我、不在乎，你要分就分，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 陈远心疼地抱紧她，说什么傻话，傻孩子，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妈的老婆，是吧？ 小宁正抽噎着，听他像骂人一样说他妈，又噗哧一声笑了。 陈远擦下她脸上的泪，别哭了，我妈就是担心你结巴，还有你父母离婚的事她也有点担心，这都不是事，你那么自立那么好学，又那么温柔，怎么会和你父母一样呢？结巴我根本不在乎，你知道我的，是吧？ 小宁抽噎着抱紧他，你、你不后……悔就……好…… 第 146 章 博士毕业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毕业了。 千冢说，小宁对后来的事情似乎失去回忆的激情了。不过以后可能会在某些电信号刺激下激发某些神经元又回忆起一些来。可能对小宁来说，学业上的成功是水到渠成，连惊险都没有了，只是一步步地完成。对于小宁这种爱学习的勤奋学生，完成国家规定的任务太容易了，后来她发现那么多人完成不了，她真的很奇怪。那么容易做的事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拿不到学位呢？甚至有人精神出问题，还有人跳楼。理科的论文她不了解，文科的论文就是资料积累加辛勤写作，每天一点地做下去不就是了？实际上，她没有真正理解过因为论文跳楼自杀的前男友，让她心痛的是他的爱。很简单，她的精神问题与王俊青的精神问题不是一回事。她的精神问题很可能使人奋进，而王俊青的抑郁症却使人丧失活着的勇气。所以，我们是不是要替小宁感谢下她的口吃，各位看官各位读者和可能的评论者？ 博士毕业实际上可没那么简单。从小宁后来的零星讲述中能看得出来，一篇十几万 分卷阅读214 字的博士论文可不是那么好写的，想好一个可行的题目，要看几百本书和几千篇论文作为前期准备，还要串起来，做一个合理的规划，搭起一个符合逻辑的结构，还要尽可能有新意有深度。达不到要求导师就会不同意毕业。 千冢上面说，口吃实际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她。可以这样说，口吃的心理障碍和精神病之间的关系，类似《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吞下了剧毒的莽牯朱蛤，就是口吃的神级作家金庸想象出来的类似癞□□的万毒之王，结果形成了段誉的百毒不浸之身。金庸老头真不简单，中国传统文化功底极其深厚，此处他的想象很有道家和中医的意蕴，相生相克的原理他手到擒来，类似现在打疫苗，实际就是先中毒，然后就对毒免疫，小宁的口吃无意中起了这样的作用，对说话本身的害怕帮助小宁抵抗了其他大部分的精神病症。但代价却也相当大，就是一辈子都要在口吃阴影的笼罩之下。 她能历经生死劫难，每天都徘徊在生死边缘那么多年，她想起来，自己是太苦了。但也正是它让自己坚强。 它在某一方面也成了一个巨大的护盾，让自己免受其他的伤害。她对自己说。 口吃是护盾？小宁自己都笑了。现在仔细想想，福兮祸所依，祸兮福之所伏，或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口吃真的害了自己一生。但也真让自己顽强地活了下来，从而免于再受抑郁症等精神问题的折磨。当年写博士论文，她其实也在崩溃的边缘。一面是论文，一面是担心工作，还要陪陈远玩，当然玩是开心，是调剂，但也耽误时间。小宁每天坐电脑前，脑子都僵了，真想砸了电脑 ，不要学位了。但是，她想起自己的口吃，她就必须要奋斗。她不能停下。她没资格停下。 口吃在她博士第三年时仍然是沉重的压力，她虽然平时好了很多，但对于打电话、做出租车、问路、回答问题还是心理压力极大，仍然经常口吃到说不出话来。所以，想起口吃，她的心中有一个痛苦指数的大致衡量。她衡量痛苦指数的方法也简单，就是想想口吃，心里有多沉重，再想想论文，有多沉重，一秒内几个来回，她还是感觉口吃的压力远大于论文的压力。就是说，口吃的痛苦指数还是远高于论文的痛苦指数。当然爱情的痛苦指数要高得多，但那是另算的，无法和口吃相并列。 就这样，她还是选择坐下来写论文。要想尽可能减少那条黑狗带来的恐惧，就只能更强大。口吃本质上是心理问题，它的解决与抑郁症之类的重度精神问题不同，抑郁病会反复，一点挫折都可能使几年的治疗毁于一旦，口吃却是只要走上好转的道路，基本不会再逆行，只会更好。当然彻底像正常人那样对口吃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那种心理障碍会一直存在，只是对生活的影响越来越小。那次矫正班之行让她明白了一切，必须靠自己。不知和她一样进班的十几个女结巴们都怎么样了，其中一个女生还很漂亮，她平时基本感觉不到有问题，但她自己就认为有口吃，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理障碍，另一个身高一米七的成熟女生也是的，很高冷的样子，谁知她也有心理障碍，不知她们现在如何了，是不是也慢慢地减轻？实际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地位的稳固，自信心便会强大，口吃会逐渐减轻。口吃的心理障碍的良药就是自信心。足够强大，就不必恐惧什么。 处于博士论文的崩溃边缘之时，她还没有足够强大。她必须在那条黑狗的追逐下继续前行。所以她坐下来写论文，写不出，没想法，也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能写出来就是好办。当时她已经看到过几个博士因为博士论文写不出来，放弃学位肄业而去，几番泪洒校园。还有一个同级的博士，写论文写到面瘫，像中风一样，半边脸不听使唤，整天嘴歪眼斜地走来走去，坐公共汽车出去人们都以为他得了什么传染病，吓得离他好远。她想想自己还是不错的，至少还能一天写几百一千字，虽然写得像屎一样糟，但还是能写出来字，那种一个都不能写的才叫悲惨。这种崩溃，和口吃的心理机制类似，用意过重，反而撕裂了自己的意志。 还好，后来导师心软，放过了她。那之后她三年不想看论文。 千冢说，看吧，要不是口吃，小宁很可能就因为写博士论文崩溃了，就因为口吃更强大，她才只能向论文屈服。后来经历过那么多人生的重大挫折，她都再没做过自杀或自残的傻事，还是因为口吃已经挖了今生最大的坑，留下了今生再大的痛，然后，她就对其他一切挫折都不在话下，大部分是直接免疫。再大的伤害都已经伤不了她。或者能伤了她的也只是一点点，还没丢五十块钱痛苦。 博士毕业前夕，她还遇到了另一个挫折。 一个博导，曾经多年评不了教授，因为投机政治而被打压。十年后，大学互相挖人，搞□□，有学校以为他很几两才华，又一直被压制着，就要按挖走他，他很得意，就以离开相威胁才评了教授。此人多年来脾气乖张，不通人情，对谁都不屑一顾，无情讽刺。估计是被嘲讽得太多了才如此不近人情。此时小宁仍然怕长辈，怕打招呼，脾气越怪的人她越怕。这个老师，她听过很久了。导师和他关系不错，经常 分卷阅读215 请他参加博士毕业答辩。小宁很紧张，这个人是绕不开的。有次在系里遇见，她想打招呼，大胆着抬头看他时，他却眼视前方，当她不存在，鼻子里却吐出一口粗气。小宁觉得有点不妙。这下果然得罪了他。和大学时得罪看宿舍的陈老妈子一样的原因。因为不看他而得罪了他。或者如《天龙八部》里的马夫人。 就这人，得到整小宁的机会就是毕业论文。当时博士论文要有三位教授的书面评议同意答辩才能进入答辩。导师不知道这些细节，小宁也没多想，导师找这教授来评议博士论文。小宁想虽然平时不敢和他打招呼，评议论文才能大的事，主要是导师的面子，他还能作啥？小宁真没想到有些人下作起来就是要害死人。和那个大恶人主任一般心思。到了答辩日期，那教授还没送给系里评议结果。小宁一听系里说，就非常紧张，要打电话问下情况。她先在纸上写好，再回宿舍去打电话。结果她结结巴巴的说了来意，他却非常气愤地训她没告诉过他什么时候交评议书。小宁张口结舌，赶快找导师。导师也没办法了，这就要答辩了，另找人来不及了，只好找系里商量，结果系里说两位教授同意就能通过了，让他写个没来及评议的证明就行。 这次是导师直接打电话给那教授。那教授才写了没有完成评议的证明，小宁顺利地进行了答辩，就毕业了。 导师做完这事，对小宁语重心长地说，人都是感情的动物，人情礼节一定要到位。 小宁脸憋得通红，说，对不起，老师，我害怕，我以后好好锻炼…… 导师说，好吧，这次就这样过了。以后你毕业了，我们就是朋友。 小宁当时没明白导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多少年以后来，她为了评职称多方挣扎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导师在最后一次教导她上海规则：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己强才是王道。 导师暗含的更深的意思是，离开了导师，就是长大出窝的兔子，导师也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 多少年以后，小宁对导师的话记得很清楚。几次评职称从没找过导师，就自己硬拼。对那个害得她差点毕不了业的教授记忆更深刻。人都是这样，幸福转瞬即逝，记忆最深刻的永远是伤害和痛苦。 小宁再一次验证了那个人生铁律，得罪一个小人真是最麻烦的事情。 但是，人生何处无小人。人生一大智慧是要学会和小人作斗争。 这个人就是整天装大人物的小人。每次讲课和答辩时，他都演讲般高谈阔论，说是要对学生严格要求，要自立自强自爱，要学会感恩。看他十年后怎么对待他自己儿子的，他儿子不好好学习，当时学校还有很好的优惠，他靠教授的资格硬搞个名额让儿子进了这学校，还是不好好学习，后来又考了他自己的硕士，帮儿子写了很多论文，包括毕业论文，成为笑柄。就他儿子，后来居然又考博士，这次他不能招自己的儿子了，因为有规定，要避嫌，不准直系亲属考自己的博士，他就和另一个学校的一个人品极差的博导换着考，他的儿子考那个博导的，然后那个博导的女儿一年后考他的。然后俩博导各自帮自己的不肖子女写博士论文。这叫物以类聚，他们是物，不是人。那个烂博导早年风流，与学生不清不楚，又搞得一个女生自杀，虽然没死成，却轰动一时，后来却被一老女生下套敲诈，这博导吃了大亏，可惜当年对博导的道德要求没现在那么严格，处理也看领导心情，他未受其他处罚，就死性不改，仍然拈花惹草。 看吧，这个信誓旦旦义正辞严地要对学生严格要求的博导却和这样的人交易，还帮儿子写各种论文，就叫自立就叫严格了？小人的典型性格就是，同样的坏事，自己做叫情理之中，别人做就是犯罪就是该死，而且是别人哪怕偷喝别人一口凉水也该死，他自己杀了人也该天不惩地不罚。实际上是，腐败基因在小人身上体现得最典型。 后来那教授为了几十万块钱被另一个高校挖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教授走穴般穿梭于各大高校，就为了换一个地方就能多拿几十万块钱。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深深明白，人到了一定程度钱就没用了，过于贪婪的人却会和柳宗元《蝜蝂传》中的小虫子一样，贪婪到毫无知觉，见钱就想要，累死也要抢过来，从没想过要了干吗。像爱捡垃圾的老头老太，就是要捡。或者就像果戈理《死魂灵》中的泼留希金或巴尔扎克的葛朗台，反正死也要钱，要来就是存着，看着舒服。 也没什么，每个人的命运在他未出生就已经决定，走到哪一天是终点基本不会改变，如果达到那一天，是命中注定，或者基因决定，说什么都没用，或者怎么说都是一个结果。不必悲，也不必喜，一个最基本的状态轮回而已。轮回可能是永无来日，也可能是几千万年，人类□□分解之后，变成有机物，再被分解利用，再慢慢进化成人类，几乎没有可能有在人类存在的年限内轮回的机会。变成千亿级数量的细菌倒有可能。从这点来看，孙悟空一而千千而万是很道理，想象是有根据的。 宁儿插播，我无话可说，小宁似乎已经忘了我…… 各位看 分卷阅读216 官，千冢老是借小宁之口大说大学教师们特别是大学教授的不好，可不是因为大学教师真的素质那么差，而是小宁的工作在大学，遇到的最多的也只能是大学老师。大学老师也不是全是好人，这是人生铁律之一，像老人不全是好人一样。而且当遇一个老坏人时，我们会说，坏人变老了。就是避免把老人都说成坏人，或者避免以为老人都是好人。同理推导，坏人在变老前也可能变成老师，只要学历和能力够，都能做老师的是吧，所以，小宁说的这些品质不好的大学老师实际是坏人变成了老师，或者是变态及精神病变成了老师，千万不要把这个坏名安到所有老师身上。同样，对于中学老师小学老师也是一样的，坏人也可能做中小学老师，也可能做幼儿园老师，甚至也可能做总统，如像特朗普。而且，还一条铁律千万要记住，知识和道德无关。知识再多都不代表道德上就高尚。道德水平是基因和家庭教育决定的。后天环境所起的作用相对较小。 可能千冢只说这一次，也可能过几天千冢还会碎嘴唠叨，各位看官，世界就是如此，人类就是如此，人类和动物都是碳基生物，基本的思维是一样的，本能之中都是私心，即为了自己活着。高学历的人中的坏人与一般大众中的坏人比率差不多的。 另有一个教授。参加一个大项目，负责人另有想法，给每个参与的小项目钱不多。某教授偷偷摸摸地多花了好几倍的钱。那时的房价也就四千一平方——现在可要七八万了，小宁的工资也就三千，他花掉了几万下去。负责人很生气。听说这事，就在身边。小宁整天在系里看见那个教授，衣冠楚楚，话不多。谁知怎么会这样呢。没人的时候，小宁呆坐在椅子上。年轻的她似乎不明白。不缺钱的人为什么还如此不顾颜面？ 宁儿说，冥冥中，一切都是如此。人类就这本性。纵观人类的历史，这样的人不会差的，能混得好的就这样的人，他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权力，因为他在追求这个，他做的一切都围着这个转。古代的奸臣为什么总能得势？因为对每个人来说，一个每天在你周围转十个圈子的小人远远比一个月才见你的一次有理想的忠臣重要得多。就是如此。但，人类的因果也决定了，对这些小人和坏人惩罚也可能突然到来。 小宁说，宁儿……你好久没出现了。宁儿总是大而化之的人类和世界，还有宇宙。她很久没出现了。小宁在闭目冥想或瞠目发呆的时候，她才可能出现一个瞬间。一动，她就像电流不稳的显像管，电子枪一抖画面一闪就不见。她只能静静地一动都不动，才能感觉到她朦胧的存在。 第 147 章 又一个新年到了。中国的春节。相当于基督教世界的圣诞节。中国的春节是春天的到来，上古的春节实际是立春，后来才变成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庆祝万物复苏，又要开始耕种了，人类又要有食物了。中国过年过的是天，西方过的是神。中国无指与西方的定指，实际决定了中国人更包容。疫情下的节日庆典，更能见西方的狭隘与固执，而唯有中国井井有条智商在线。 春节已经越来越变成人节。庆祝的不是万物复苏，而是万人归家。往年都是几亿人在短时间内完成千里迁移，就为了一个团聚。人类社会的复杂也在此，在此过程中收获了幸福，也消耗了资源。一年辛苦挣来的钱基本此时要花掉一大部分，甚至有人举债也要在此节日显得有面子。人类的多余的快乐的代价。当然也是人之常情。它是一种仪式。人类总需要很多仪式来证明存在的价值。证明这后是欢乐。也是空虚。是一年的漫长的辛苦和奔波。它给受虐式的人类一个存在的念想，一个执念，一个证明。 对于小宁，一切都已淡漠。她不回家乡，姥姥已经不在人世，奶奶在不在人世和她没关系。现在连吃都没了意义。物质太丰富了，平时吃的都远比春节吃得好。春节成了倒胃节，看到吃了就反胃，可惜人不是牛，牛年也成不了牛，学不会反刍。就这样吧，反正年就是年。小宁不需要。这是人类制造的虚幻的时间。每一个节日都是一个虚幻的节点。人类在这个节点消耗资源换取幸福和存在感。然后又是一个辛劳的轮回。 不说了。千冢那货新年也不老实。 千冢说，我也没啥说。春节最无聊。我看着别人无聊。只是要小心那个宁儿，小宁忽视她太久了。我等会还要再讲故事的，毕竟春节更闲嘛，所以没事就讲点。但当心那个宁儿受了人类的鞭炮的刺激会发点疯。 下面新的一年给某宁的故事来个新的开始。 多少年以前，或者多少年以后。小宁决定结婚了。 时间的无序或不存在决定了我千冢可以随时选择时间的起点。 实际是博士一毕业，小宁和陈远就去领了结婚证。 也就是说，这事发生在人类时间的小宁和陈远认识并开始恋爱后两年。所以可以很开心地对无人之地宣布： 两年后，他们结婚了。 宁儿插播，三年后，他们有了宝宝。 千冢说，看吧，小宁，赶快管住 分卷阅读217 她！ 宁儿要说完，宁儿再插播，再两年后，他们离婚了！ 小宁说，你个死宁儿，一出现就把我的故事搞得乱七八糟！ 千冢说，我可没说！ 宁儿说，你活该，谁让你不相信我！ 千冢说，让她发点疯，不然她要寂寞死了。她在那个N次元空间已经没东西玩了。 宁儿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死小宁！她打扰了我宁静的生活！我回不去了！ 千冢说，宁儿其实也没说错，都是时间线上已经存在的事实。小宁博士毕业后，两人很低调地领了结婚证。没有通知双方的家长。 小宁觉得姥姥不用管也不会管自己嫁谁。姥姥现在一提起小宁就乐得合不上大嘴，满上人都夸姥姥培养了个全庄第一个博士，还在上海！姥姥开心还来不及，忙不迭地要炫耀家里的化肥、电视、电扇、桌子、椅子、自行车、三轮车全是小宁买的，还要买电动车呢！小宁知道姥姥的巨大的骄傲，所以小宁嫁给谁姥姥都不会反对，只会很高兴：看俺大妮，多能！找了个博士！ 对于陈远那边，父母都健在，且人都还不错，不通知似乎不太对。但陈远此时正陷在对小宁的迷恋之中，很心疼小宁，就没通知父母。因为他知道小宁现在的状态是怕公开场合，怕出头露面，怕当众说话做事，所以就想先把媳妇给锚定了再说。婚礼太张扬，没有也无所谓。所以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的领了证。 小宁也没想什么彩礼，戒指项链之类一个都不想。对于陈远，也不需要嫁妆，她自己就是嫁妆。 领了证，他们客也没请，就在毕业离校前给系里的少数几个老师送了点喜糖。因为系里行政老师必须知道，结婚要有系里的证明才能领。和农村结婚要有村委会的介绍信一样。 领了证，小宁不是狂喜，而是平淡的喜悦。一生总算有所托了。两人在街了吃了顿酸菜鱼，是小宁很喜欢吃但总舍不得吃的。 偷偷结婚后，两人又一起回了趟小宁的老家。 结婚的事她只慢慢告诉了姥姥，却没告诉其他人。她也让姥姥保密。姥姥咧开大嘴，你真省心！ 只是在爹的那个庄出现了一下，看了看大大和奶奶。 奶奶的那赵家庄她没什么感情。走进村庄要经过妹妹的坟地，她去看了一下妹妹的坟。二十多年过去，妹妹的坟上绿草如茵。 二十多年了，妹妹的坟无人管，平平的，小小的。 陈远知道小宁的妹妹。去旁边借了一把铣，和小宁一起把妹妹的坟堆高了一些。小宁又采了些野花摆在坟前。 干活的农人她已经都不认识。他们明显也不认识她。已经二十年过去，不是乡音无改，而是物是人非。 娘还是不知去向。大大不知去干什么了。原来的老院子还那个样，她看着这个她出生的地方。梧桐树已经只剩角落的一棵，都被大大砍了卖掉了。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显得荒凉而破败。堂屋的土墙已经斑驳，木窗棂上积着十几年的灰尘，阳光照在灰黑的鱼鳞瓦上，折射着陈旧的光线。儿时的恐惧都已经淡漠，想起小时候的不乏快乐的时光，她眼睛湿润了。这一切都和她没了关系。大大和娘都不在，仿佛已经无人居住。她用小数码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她拉着陈远走过千疮百孔的院墙。 她去看了看奶奶。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当年也没通知她，那时她在读硕士。这个家族就没人想起还有她的存在。她无所谓。 她和奶奶随便说了几句话。大大的去向奶奶也不知道，多半在打牌。前两年还有个女人陪他一起过日子，他整天打牌，那女人跑掉了。大大就一直单身。也不怎么干活，成了二流子。奶奶明显很想多说点什么，很想知道如出水芙蓉的小宁如今到底有了什么出息。小宁只说她在上海，其他都没说，留下几百块钱，拉着陈远就走了。 第 148 章 和陈远回家乡还有很多值得一提的事情。 三羔的弟弟成了二流子。那个一直被三羔晚娘宠着的弟弟终于成了一个废物，果然是慈母多败儿。小宁小时候看到很多三羔晚娘恨不得把三羔打死，每次都吓得要死。而白白胖胖的三羔弟弟是晚娘亲生的，是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弟弟。三羔性格随和，不在乎，庄上的人可看在眼里。虽然大家做不了什么，但背后不说她一点好话。最狠的话是，这个狠毒的晚娘一定会被亲生儿子害死！农村太多宠儿子反被虐待的事了，都是小时候放在嘴里怕化了，自家老了，儿子绝对不养，连饭都不给吃，被冻死饿死的也有。大家就期待着三羔晚娘老的一天。 但大家的愿望都落空了。还没等到变老，三羔晚娘就死了。 然后三羔后爹也死了。 三羔的晚娘和后爹相继去世，都是胃癌。三羔后爹临死前不断问医生为啥都是胃癌，医生问了他们的生活习惯，说可能和他们家太喜欢吃油炸和腌的东西有关，生活好了，天天要炸肉炸鱼，腌黄瓜腌白菜腌萝卜是一天 分卷阅读218 三顿的必备。还有三羔晚娘很懒，不收拾，不洗澡，就把脸弄干净点，幸好皮肤还挺白，无大碍，吃的就不行了，咸菜缸一年到头放在外面风吹雨淋，也不加盖，夏天都生满了一丛一丛的蛆，捞咸菜出来，洗洗一样吃，还有切菜的案板都几个月不刷，中间一点是干净的，周围都长满了霉，像观天之蛙的井口。其实就是小宁最怕的黄曲霉菌。 其弟弟本就没出息，啃老，之后吃饭都懒，三羔也没办法。小宁回家时碰到过两次，像大大那庄的憨子华一样，满脸灰垢，弓着腰，30岁的像50岁，看人一脸呆滞，看到她有点反应，但也就一闪，过去了。小宁都没来得及说话。 原来这弟弟是被其母的宠爱毁掉了，一点也不想劳动，爹娘刚死后还出去打过工，换了几个工作都做不下去，就回家了。之后基本不怎么出门，不找活做也不种地，他二叔和奶奶和爷爷帮忙种一点，收获了也给他粮食，如果就是为了活着，那些粮食真饿不死他。但他懒，懒到饿的时候连做饭都不想做。到最后甚至到了拿到嘴边都懒得嚼。队长去看他，发现他就在堂屋里地上躺着，地上一堆一堆的屎，都是他拉的。虽然农村人经常把羊拴在屋里，与羊同睡，羊的屎尿肯定有气味，但还受得了，但三羔弟弟满屋子人屎的的味道可谁也受不了，简直比几个月不打扫的公共厕所还臭，那看不见的尿四处飘散，空中弥漫着刺眼的氨味。队长赶紧退出来了，站在门口往里看。 三羔弟弟的身上也东一块西一块的干屎。身边地上放着乡亲们给他的红薯玉米腊肉之类，他都动也不动，堂屋角落的大缸里还有很多小麦，他就是懒得做事，最基本的吃都没动力了。小麦生吃实际更有营养，他年轻，应该能嚼得动，他也不想嚼了。 队长看着，问他，你小子还是不是人？ 三羔弟弟没反应。 队长生气了，冒着生命危险冲进那片臭气中，踢了他一脚。 三羔弟弟一声不吭，就动了一下，又躺着不动了。 队长叹了口气，走了。 三羔也没办法。三羔弟弟看到三羔是有反应的，三羔一来，三羔弟弟就会动一下。三羔说： 兄的来，咱好好活着好不？起码得像个人样吧…… 三羔弟弟翻个身，咕哝一句，眼睛里少有地射出一线光芒。 三羔知道这个弟弟在骂他：你不配！ 三羔后爹和晚娘活着的时候，三羔弟弟最看不起三羔。三羔弟弟以前最爱在庄里人面前说三羔的一句话就是：没成色的货！天天就知道笑不叽叽的讨好全庄人！连看见狗都给个笑脸！看见俺娘那是狗都不如！ 三羔倒不在乎。 后来，三羔弟弟在冬天里饿死了。 三羔没事，三羔弟弟却三十岁出头就死了。 三羔弟弟死的时候，身边就有很多吃的，乡亲们不冷血，自从他爹娘死后，都很可怜他，经常给他送点吃的，就放在门口，但他连伸手都不想了，就躺着。 小宁知道后，作为半个心理专家的她一下感觉到，三羔弟弟是一种依赖综合症。这是被极度溺爱的恶果，他本来吃喝拉撒都不用管，就是一个巨婴，但父母双亡，他的依赖失去，就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先是失去了自立能力，再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就像一只小狗，离了最疼爱它的主人它就没法活下去。主人就是它的一切。 而三羔过得挺好，能干，脾气好，虽然晚娘对他很坏，但他人缘好，想做活就找得到工作，娶了媳妇后几年就把晚娘给他的小草屋改建成三间瓦房，现在经常出去苏州打工。 小宁后来想想，其实更可怕的是三羔。生活在晚娘及家人残酷的虐待和歧视之下，不但没跨掉，还能始终笑脸相向，在生活中对别人也没人恨意，反而活得相当幸福。小宁可没那本事。她很想知道三羔脑子的情感区是不是异于常人，才能过滤掉所有的不良情绪，只留下了快乐。 小宁这次回家，姥姥说了一句。三羔后大大死的时候，妗子哭得死去活来。 这背后可是一个大茬。 是啥？小宁问。 姥姥过来，趴小宁耳朵上说，人家说的，三羔实际是他后爹亲生的！后爹其实是他亲爹！ 小宁说，那、和妗子啥关系？ 姥姥却卖个关子：想知道三羔亲妈是谁？看谁哭得最厉害！ 小宁看看姥姥咧着大嘴恬笑的脸，想一脚踹在姥姥的老屁股上。 小宁想想姥姥刚才的话，突然反应过来，是妗子！ 姥姥又咧着大嘴笑了，博士就是聪明，大妮真不馕！ 小宁真的吃了一大惊。妗子居然是三羔后爹的情人，且三羔是妗子亲生的儿子！ 世界真奇妙！ 小宁想想小时候，也真想通了很多事情。妗子因为三羔骂过她很多次，妗子每次看到三羔晚娘打三羔都气得恨不得把三羔晚娘给吃了。每次小宁都感觉怪怪的，觉得妗子反应过度了。原来那真是她亲儿子。小宁又想起来，小学二年级时有一次她在地里割草，在较远 分卷阅读219 的水塘边那块地，大晌午的，玉米已经长了一人高。她在边上割草，却听玉米地一阵乱响，却是妗子和三羔后爹走了出来。小宁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倒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她害怕妗子。现在想想，俩人在那么远的玉米地里干吗呢？自己把这件事记那么清楚，实际就是心中有个疑问。但当时被对妗子的恐惧压下了。 讲师时代的小宁已经看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但乍一听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妗子身上，还是感觉不可思议，想不到妗子也是情感丰富之人。其实也是，性本能从来都在人类最强大的动力，妗子再没文化也是个女人，也有更强的欲望。小宁却说： 妗子就那样？还敢那么横？ 姥姥说，她就那德性，一辈子觉得别人欠她的，她再作都是天给她的便益。 俺舅知道吗？ 有人说过，憨大孩有一回得住他了，和他骂架，就说您妗子和野男人在麦地里睡觉，他不信，还给憨大孩打架。 俺舅也真是，妗子一进门，他就变了。活该他戴绿帽子！ 姥姥哼了一声，他装知不道！您妗子在地里一看三羔后爹就软成一堆，他是不愿信！不敢信！他连主都不敢信！一个说你妗子脸盘身段都还好，他舍不得，一个说像他说的，离了再娶个又得败光家里的钱，就这样吧。 小宁，舅舅还是挺有心思的。 姥姥说，我也知道他不坏。就是怕老婆。也没法，你看这方圆几十里，有几个不被老婆摆弄得服服帖帖的？ 小宁哼了一声，我早这样说过你！ 姥姥也哼了一声，就你能！ 姥姥是她要一辈子记住的人。还有舅舅。 虽然舅舅因为妗子的挑唆和姥姥反目成仇，抢了姥姥的大半个院子，但她还是记着舅舅当年为她的学费努力地种菜卖菜的情景。是虚伪又恶毒的妗子改变了这些。虽然有妗子冷嘲热讽，舅舅也一直护着妗子，但需要为她凑钱的事舅舅还是做了。妗子对舅舅并不忠诚，嫁过来前就有情人，嫁过来之后就死作。 这个妗子的恶行似乎有天在看，妗子四十几岁就生癌症死了。这应该不是老天的惩罚，小宁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一点也不相信老天有什么眼，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命运都是自己作的。妗子是娘家有癌症病史，都是肝有问题，那么早死掉也正常。 后来舅舅又娶了一个，表面还挺好，开始时姥姥和周围邻居都夸：小亮命好，中年□□，还娶了个通情达理的媳妇！金圣叹不说吗，人生三大乐事之一，中年死老婆。这新老婆也是二婚，孩子归原夫家。大家都以为舅舅一家真的就能快乐地生活一辈子了，但慢慢地人们发现舅舅反而比以前和亲戚们更远。再后来，人们更惊讶的是，那妗子和她自己娘家也断绝了关系。两人居然有能耐跑到县城买了套房，过上了谁也不理的城里人的生活。听说是新妗子娘家拆迁，补了不少钱，新妗子以家穷为名又哭又闹又上吊，把钱全弄到自己手里，然后跑县城买房，然后直接和所有亲戚断绝了关系。按她那尿性，和姥姥这边断绝关系可以理解，因为穷啊，又帮不了她啥，她再有心眼子也没法从瘦狗身上刮多少油下来，但她亲戚那边据说不差，她最小，姐姐哥哥一个在城里开店，一个是大城市里某大石油企业的高管，平日都很宠她帮她，按说不该断——断了不就吃大亏了吗？但她就断了！后来大家才知道，她到处抱怨娘家人帮她太少，那么多钱，就不多给她点！特别是对她哥，她怨气最大：看吧，他自家就一年几十万上百万的，还就一个闺女，赔钱的货，我有两个儿子，都跟我姓，是我传宗接代，一年给我十万八万算啥，他倒好，就过年给我两千，他好意思！这样的哥要了做啥！ 好吧，小宁听得很开心。每个小人都有自己不容置疑的理由。 这样最好，小人也有鸿鹄之志，离姥姥远了最好，就不会祸害姥姥了。但第二任妗子很横，不在农村住了也不准人动她宅子，姥姥仍然被挤在一个角落。庄上人都明白，男人有一个好老婆太重要了。但大多数人都没有。 但没有问题，她也呆不久，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她本想给舅舅留下几千块钱，那第二任妗子这样一作，也就算了。而她此时的月工资也就几千块，她就给姥姥留了一万块，正好把要给舅舅的钱也全给姥姥了。还打算等买了房子再接姥姥去上海。外爷爷早已不在了。爷爷也早已不在了。她暗里感叹，还是女人的生命力强。 她突然想，这可能这就是她的天赋之一。总能不死。 就像宁儿所说，她就是一条不必会游泳的鱼。 千冢补记： 多少年以后，悄悄地成为小新娘的小宁回到家乡，姥姥家那只狸花猫已经离世。姥姥也不知道它死在了哪儿，在它很老以后，牙掉光了，每天只能喝点稀粥，有一天它就消失了。小宁她在花丛中哭了好一会。这个世界不会有它的坟，她无处祭拜。她只能在往日的田野边回忆往日的一切。 绽放的花把狸花猫和她又连在了一起。她仿佛又在田野里，抱着黑狸花猫，亲它的猫脸 分卷阅读220 。它的绿油油眼睛一如翡翠般无言。花儿要开了，傻猫，花要开了…… 他走过来，颀长的身材。自然的短发，几丝发梢垂在额前。好赏心悦目。 她眼前又是一片美好。 花儿在悄悄在绽放。 第 149 章 多少年以后，突然有一天，在黄浦江边的某小区七层楼沉思的小宁在朦胧中恍然千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记忆： 她坐在老家的堂屋里，外面下着雨。已是黄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看着天慢慢地变暗。她坐一个小木板凳，那是大大自己做的，杨木的，油亮而结实。边上没有猫，只是一片安静。不知大大和娘都干什么去了。 据她的感觉，大大和娘应该都睡觉了。下雨的日子农村就会很安静，很沉闷，家人都不喜说话，一般天一黑就睡觉，没有收音机，没有娱乐，有的人家里通了广播，会广播到晚上十点，但小宁家没有。这个傍晚，小宁坐在门口，看着雨。娘也没做饭，谁饿就吃点发面锅饼，喝点水。小宁似乎手里捏着半块发面锅饼，看着雨发呆。小宁心中一片凄然，似乎雨封闭了一切。堂屋门内的方寸之地成了最后的有人气的空间。她双眼迷离地看着雨，四周都朦胧了起来。结巴的恐惧似乎也无限模糊起来。 但让她震惊的是，她的不远处似乎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也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姿势和她成一百二十度角，也是两眼迷离地看着门外的雨。梧桐树高大的树身在雨中静默。那个人，似乎是男的！是个年龄和她相仿的男孩！ 他是谁？ 难道记忆出了问题？ 小宁有时候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是宁儿吗？宁儿是女孩。 是千冢这货？ 不知道。 这个故事是千冢在讲述，这货把自己的经历或意识偷偷混进来一点也有可能。我是宁儿。我插播。 宁儿还要说，这小说中千冢那男货还加入很多数据，那是他后来做传播数据调查惹下的毛病。也不要全信。现在的数据全是取样再大致计算，再精确都是不精确的，就像有的科学家说天上的星星有8千亿颗，有的科学家说是3后面23个零颗，即300000000000000000000000颗，就没零头吗？认真你就上当了，其实真实有多少谁不知道，爱因斯坦智商达到一百八也只能估计，他连地球都出不了，更不用说飞到人类想象的180亿光年之外的宇宙边缘去数星星。何况，千冢这货看着老实，却经常偷偷地不老实，不少数据没有依据，是他浑水摸鱼编造出来的。他可能在想，反正是虚构，人类就那么点可怜的能力，数据也虚构几个也没啥事。看这货啥人啊！ 000 那么多数据总有偏差，人体多少细胞，是一毫升为样本估算的，千亿级别的，当然差距巨大。人的正常体积在0.040.08立方米之间，换成升就是4080升，换成毫升就是40000毫升到80000毫升之间。如此大的基数，有一点误差，或者样本取样不同，都会造成巨大的谬误。我们只能认为，每个数据都是大约的，都可能是错的，但要寻找绝对正确，那又不存在，就像要数清天上有多少颗星星一样难解又无聊。 博士毕业后，小宁留在了华师大。这应该是小宁一生最大的转折。从此，小宁的命运和上海联系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宁能留在那么好的高校，应该是反墨菲定律又发挥了作用。 尽管到处遇到小人，小宁在大事上命挺好的。她毕业那年系里一下退休了四个老师，三个她那专业的，很需要人。 导师知道她的身世，再加小宁学习很努力，人也听话，导师向系里推荐了她。而且当时系里领导还不错，也知道小宁类似孤儿，学业上虽然还没见名扬天下，但很用功，似乎比较有前途，再加当时博士还没有过剩，系里也确实需要青年老师，就没有阻力地留下了。 当然，小宁没想到的时，她刚留校，系主任就换届了。那个压制她和她导师好几年的人上台了。刚从博士论文的阴影中解脱，却又陷入了职称无可评的苦海。还有庞大的举目无亲的孤单。 孤单让人更自我。 孤单让人更孤独。 孤单让人更自私。 何况是小宁这样耻于交往。 所以，上海虽然是最适合小宁的地方。但代价就是，虽然上海提供了全国最公平的竞争空间，但也让人更自私或更自我。 在上海，你会觉得幸福的生活是一人一家一事，清清净净就是幸福。 而在家乡，却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以朋友亲戚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为幸福。 家乡要的是人气。 上海要的是自我。 家乡人买个手机也要找熟人，一千多的手机省了50块钱，幸福好几个月，到处说。因为那是自己有人。 到了上海，拼命往上走，在专业上越来越精，一年多拿几千几万。自己暗暗 分卷阅读221 地把幸福藏在心里。那是自己有能力。 千冢说，或者小宁这样想，就是为自己找个更好的理由。 陈远和她一起留在了上海，进了一个出版社，基本还好。 小宁的幸福日子开始了。或者说，小宁的幸福日子要结束了。 各有各的幸福。从宇宙来看，都蝼蚁之福。也是福。这套精神安慰系统本就是人类发明的。 第 150 章 小宁很讨厌卖国的人。 战争年代饱受荼毒之人尚有爱国之心，何况蒸蒸日上的和平年代？ 但有人就是不爱国。而且会□□裸地仇恨国家。 很可能不过是因为自己家和辆美国车或日本车。如果有更切实的利益就更过分。 小宁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人类种族之间的仇恨吗，这样只能说是美国的霸权意识形态运作得很成功。但也只是人类内部的事情。和道家宇宙没关系。 一群家长出去玩，然后大家AA制去龙之梦小南国吃饭。这顿饭很有意思，大家无意中扯到了爱国之事。而且巧的是，这些家长没有一个和美国有关系。看来物以类聚是内在的…… 点菜时，沈明妈突然说，我家孩子喜欢吃中国的饭…… 小宁说，你的表达好奇怪，不就是中餐吗？ 陈朵妈说，我也觉得说中餐很难受，因为我们就不喜欢西餐，说中餐像先把自己卖了…… 沈明妈说，我们小区有一对父母，特别是那个妈妈，整天炫耀自己孩子从来不吃中国饭，就吃外国的，匹萨饼，意大利面，汉堡包，麦当劳，肯德基，德克士，味千，只要不是中国就行…… 陈朵的妈妈说，那他们去中国亲戚家怎么吃饭？总不能她家的亲戚全是外国人吧？ 沈明妈说，她更得意，说是到亲戚家是别人吃别人的中国饭，她的儿子就单独叫外卖，现在小儿子也是这样了，在哪儿都最喜欢吃麦当劳肯德基，亲戚们都另眼相看…… 陈朵妈妈大笑，哈哈哈，另眼相看，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哦，亲戚们怕是心里在骂吧，明明是中国人，装啥假洋鬼子！ 小宁也笑了，假洋鬼子不用装…… 陈朵妈大笑，就是假洋鬼子，她只能装假的，装不了真的，能装真的她不更恶心！ 小宁笑而不语。 庄琼妈是学心理的，现在是心理咨询师，一小时咨询费上千块，她说，我们女儿幼儿园的时候也遇到一个，嫁了韩国人，是真的假洋鬼子…… 陈朵妈又笑了，韩国算啥，就会偷中国历史中国文化，那只能算假假洋鬼子…… 小宁说，假假洋鬼子，那就真洋鬼子了？ 陈朵妈说，不是，是三重假冒，更假的那种，相当于同样款式的衣服一千块的，有一百块的，有二十块，他们是十块那种假洋鬼子…… 庄琼妈笑着说，她很得意的也是这个，或者真的挺奇怪，她那一半韩国血统的女儿真的不吃中国饭，一吃就吐，我们看到过的，怎么会这样？按说中国饭不可能有催吐剂，再说那么多外国人在中国，全世界几百个国家都有人在中国，都喜欢中餐，没见谁一吃就吐，但她那女儿就真的吐。韩国妈说起来也很得意，女儿天生就是韩国饭的…… 小宁问，庄妈，你是学心理的，分析下为什么会这样？ 庄琼妈想了想，说，这个没定论，我没必要去研究她，我也没机会去她家看看她女儿在家吃什么，韩国泡菜之类的都是中国传过去的啊，其他烤肉之类，都是简单的吃法，中国都有，而且吃法远比他们复杂，为什么就不能适应中国菜？ 陈朵妈说，可能下毒了！韩国人都不是好东西！ 庄琼妈说，你说得很直接，但也不是不可能，从各方面来衡量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不可能吃中国饭就吐，应该是有人刻意给这个孩子培养了一种条件反射。我看到过她婆婆，当然是韩国人，有一次我去她家，她婆婆在，她婆婆不是看孩子的，是每个月飞来一次看下孙女的。每次说起来，这个女家长也是很得意，韩国婆婆有钱呗，月月飞中国。这个韩国婆婆特别明显，根本不想和我说话，我招呼她，她当听不见。从此我再没去过她家。这个韩国媳妇说过，婆婆每次坐飞机都带来韩国泡菜的配料，做上一大罐韩国泡菜，命令她每天必须给孙女吃。还在家就不停说，中国菜不干净，有添加剂，有地沟油，厨师上厕所都不洗手…… 郭月妈切了一声，不就一个小韩国，有啥了不起，现在韩国在中国还有什么？手机汽车全完了，电影电视也消失了…… 庄琼妈说，十年前韩国还是很厉害的，很多哈韩族，现在还有，只是越来越少了。可能她韩国婆婆就用这种方式建立了孩子对中国的歧视心理，及作为韩国人的优越感，慢慢也会把不吃中国饭当成一种骄傲，甚至把一吃中国饭就面露厌恶当成向属于西方的韩国奶奶讨好的资本，慢慢就会像减肥的人会形成厌食症一样，一吃中国菜就吐，所以那个爱美国的妈 分卷阅读222 可能也是给了儿子某种暗示，儿子发现选择西方的食物，妈妈就会很高兴，很赞许，吃中国的，妈妈就很不高兴或者很失望，那他当然就选择和假洋鬼子相配的食物了…… 郭月妈说，活该他们倒，活该这些卖国贼把孩子教歪了，最后哭的看是谁！ 郭月妈性子直且急，放完炮又大声说，我遇到过一个说一次话你就两个月不想理他的人。一个卖国贼！我的同事，和她吃一次饭说一回话能气死！你说说，她的爸妈大姐二妹三妹四姨大爷二大爷二大娘三大伯四爷爷五姑奶奶它妈的妈妈的爸妈的爷妈的大姨大大的奶奶大大的爷爷大大的四舅大大的六妗子它的老公的爷爷奶大姑二姑三姑五姑爷二小舅子前妻后妈前儿子前女儿现儿子第三个现女儿都是中国人。它就能信誓旦旦地维护美国，一说起中国一点好就跳起来骂？ 小宁笑着说，郭妈，你要把你自己憋死了，一口气说那么长，没标点，是后、现代手法，可以去做演说家或者作家了…… 郭月妈说，那当然，大学时我是辩论赛辩手！也发表过很多文章！然后又继续骂： 妹的，死你妹的，死到美国去。美国坟墓都是香的，香得你拿到美国绿卡全家人几百号亲戚都成世界的垃圾活该在落后的中国死悄悄就你能躺在温馨的美国坟墓里啃着绿卡上天国。 末了补上一句，唾沫星子溅好远：我最讨厌不爱国的人！ 陈朵妈说，郭老太，你说太多了！ 小宁也皱着眉头说，郭妈，我们还不知道你骂的啥…… 头发焗成暗红色的郭妈哼了一声，似乎很嫩的脸没几条皱纹，那鲜红的嘴一撇说： 是一个信基督教的儿子在美国的恶女人！说了又继续唾沫飞溅地说： 现在中国的情况比美国好得多，不论是经济还是社会环境。而且过几年一定全面赶超美国。但她一个唯利是图的低智女人却像一个赌徒，明明押了一个必输的局，却还硬撑，就是不承认自己错，似乎要把十几年前存在的优势强行维持到现在，当然是在她的想象中维持。到处骂中国，自己的祖国唉，老不死的，你确信你脑子没进屎？美国的疫情上千万人中招，40多万保守死亡数字，好几个州□□，你就看不见？ 小宁说，是天让她看不见。她的上帝让她只看到你想看的。 庄琼妈看着小宁说，赵妈挺懂心理的嘛！ 小宁说，哪里哪里，我就是随便看了点…… 庄琼妈又对郭妈说，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人了，上海在全国情况特殊，很多家庭都有亲戚在国外，提起来都骄傲得很，特别是儿子女儿和其他直系亲属在美国的，更是骄傲。前几看还好，大家是真羡慕，对美国欺负中国也不知道哪种立场是对的。现在不一样了，美国在衰落，很多有海外关系的家庭其实很失落。很多这样的人宁愿中国一直差下去，好让他们一直有优越感。我周围就太多了，这样的家庭中，一般女人很直白，毫不掩饰对中国的厌恶，中国有什么成果了，就骂是假的，美国出什么问题了，就骂是爱国贼造谣。这次瘟疫，全部西方国家都面临崩溃，特别是美国，实际从心理上，美国崩溃得最彻底，就因为美国这几年把中国当成最大的对手来压制，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特朗普最能代表美国人的心态，就是用黑帮式的手段压制中国，为美国谋利，越极端他们觉得越过瘾，大部分美国人都这种想法，所以特朗普的支持率特别高，美国疫情那么严重，大部分就是特朗普不择手段压制中国的恶果，因为只要是中国做的事，他都反对，美国人就觉得很过瘾，觉得这个总统很给力，所以，中国人戴口罩，特朗普就号召美国人不要戴，中国封城，禁止公众活动，特朗普就故意支持聚会，讲自由，美国还强迫西方国家都跟着他学，这下好了，美国人嘴上心理上过瘾了，西方国家却在疫情下全崩溃了，这是美国衰落与流氓化造成的结果，什么自由民主拯救世界，美国电影中的东西你相信你就想多了…… 小宁说，庄妈说得好！甚得我意！ 庄琼妈说，你是大教授，还会觉得我说得好？ 小宁笑了笑，我是爱国贼，美国必倒了，像当年美国取代英国一样。我觉得过十年，中国会像唐朝一样重回盛世。 庄琼妈说，这个有可能，要看时间和机会。那些家有人在美国的就对中国很厌恶，一般这样家庭的男人还比较隐晦，不像女人一样到处说恨国言论，但男人可会网上用网名发贴，和那些公知一样，就是抹黑中国。我身边就有不少，儿女在美国，或者就要去美国，就对中国特别不耐烦，美国用国家之力整华为的时候，就有一个爸爸在网上发帖说，是华为不对，华为偷技术，华为应该无条件听美国的，用人家的东西，还抢人家生意，不象话吧，你看韩国日本，一被美国制裁，就乖乖地听话，美国要自由航行，中国就退回大陆呗，中国就是阿Q国，美国才是真民主。并编排一些事例，和公知的口吻很像，比如中国抗疫做得好，他就说中国全是假的，和某方一个口吻。这其实趋利心理在起作用。对这样的人，让他们改变很容易，美国一倒他们就 分卷阅读223 不得不回头了。到时又要大唱中国赞歌了…… 郭月妈说，不需要他们回头，愿他们的上帝在天国早日等他们！希望他们都能去美国，拿到绿卡，不要灰溜溜地回来，就死在美国！美国不能让他们尽其天年，就天尽其年！ 唯一的一个男丁，黄家文爸爸也插话说，这次疫情确实给很多美国粉重大打击。本来把华为逼得手机业务几乎丧失全部海外市场，这些粉们只用苹果，感觉扬眉吐气。我们做软件和技术的有很多机会出国，科技园区里很多人都或者直接移民，或者借派出国外的机会把老婆带去，把生孩子在美国，然后自己不是美国人却做了美国人的爹。他们最盼望着美国一天天地变成天堂，而中国一天天变成地狱。真的很明显，一提起中国，他们要么不耐烦，要么不说话，多半会拐弯抹角抹黑中国。他们盼着先是量变，到他们能移民那天突然质变，就是美国更是天堂，而中国更是地狱。谁知道中国越来越好，美国越来越差，死亡人数越来越多，疫情越来越严重，几个拿到绿卡的整天在网上骂中国的公知都死在了美国，在美国的中国人都后悔了，但想回都回不来。一个同事就说她老婆一天比一天暴躁，虽然在中国，但比美国人还关心美国，她不准孩子和老公说一句中国的好话，也不准提新闻上一句美国的不利情况。结果孩子就严格地只穿耐克Ralph Lauren用苹果戴尔联想吃肯德基麦当劳听One Republic Maroon 5喝百事和可口雪碧看《欲望都市》《权力的游戏》，以行动表示对暴躁母亲的支持，那样老婆似乎面色才好看点…… 庄琼妈说，这种平民身上的国家层面的焦虑心理很有意思，那现在中国控制那么好，看现在，你国外再宣传中国疫情造假，我们在上海，都能一样不戴口罩在饭店吃饭，那他老婆那样的人怎么圆呢？ 黄爸说，你像你说的，学方方，归罪于中国，现在美国死亡四十万感染几千万，政府不想着如何控制，而是甩锅中国，说是中国隐瞒事实，让病毒扩散到全世界。那种人当然整天在网上看美国的宣传，在她眼中，中国的所有宣传都是假的，连死去的抗疫人员她都会恶毒地诅咒他们活该，在家就整天武汉病毒挂在嘴里。这样的人，你真没法说的…… 小宁说，越利益化的小人越是只看自己想看的…… 郭月妈发怒道，这样的人都该死，连自己的国家都不爱，活着干啥！再说她的爸妈大姐二妹三妹四姨大爷二大爷二大娘三大伯四爷爷五姑奶奶都不中国人了吗？十分贱！ 郭月妈说完，又低声嘟哝说，让我们玉皇大帝，掏出那几十万年的老鸡鸡往上帝头上撒一泡尿！ 坐在她身边的小宁忍不住笑了，郭妈，你的文学才能真不错，后现代小说一定看了不少！ 郭月妈说，切，俺当年在北师大可是后现代写作高手！俺是当年最早的文艺女青年，没人谁比我下手写后现代小说早，可惜，没有格非苏童背后吹捧的那帮人吹捧我！ 小宁说，看来你比我大了一点，我那时还在上中学。 郭月妈说，我这是第二个孩子，和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一个班，当然大你们好几岁了。 小宁奇怪，你怎么能生的二胎？当时没放开。 郭月妈说，我中文系毕业后和老公来上海创业，没人管了，钻了空子…… 小宁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 151 章 留校之后，小宁开始加入口吃矫正自助协会，参加各种口吃者的活动。 也因此认识了千冢我本尊。 原因很简单，小宁是要做老师的，要讲课，虽然要求没中学那么严格，但内容总是要讲完的。但小宁在多年口吃压制之下，明显经常被恐惧控制。因为大学课都是两节连上，一个半小时，她要不停地说话，不能卡住。 倒真有大学老师因为口吃，没法讲课，只得去了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小宁可不想那样，她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大学教师。 但在上课的时候，由于心理障碍的存在，她经常会感觉压力很大。想到有课，感觉不是累，而不是害怕说话。在课堂上，她经常感觉自己要讲不下去了，总要卡壳。 她想离开课堂。但不能，这是吃饭的家伙，她必须端住了。她强迫自己很艰难地坚持下去。鲁迅和鲁迅外婆家的鲁镇经常变得非常可怕。不是有了历史有了文化的沉重而可怕，而是难发而可怕。把一个符号变成有声语言，对她来说每时每刻都是可怕的事情。此时，时间感就非常强烈。因为时间既不能停顿也不跳跃，只能那样走过，她的语言也必须随着时间一个又一个地排出各个符号。不然，她可能被学生投诉，如果因为内容被投诉尚可以原谅，可以修正，因为语言问题，那可是不可原谅的。所以开始上讲台的几年她的心里经常充满着恐惧，上课前总会担心自己真的卡在课堂上什么都讲不下去。那样，一个讲师被解聘的闹剧就发生了。尽管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口吃的教授也不在少数，自己周围就有几个教授全国 分卷阅读224 有名，说话明显口吃。但他们讲课就能讲下去。相信自己也能做到。这样想，她心安了些。 小宁课表面看也没大问题，只是讲得枯燥，没趣味。 她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她在口吃自助活动中学来的放松法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每当要卡住，她就停下来，默默地倒数十秒，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好了很多。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下去。 鲁、迅，为、什么会对闰、土有那样的感、觉，正、是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的、农民，更、没有、经历过、农民、真正的、生活，他见的、只是、他家里的、长工，和阿、Q那样的、印象、式的、农民，所以，他、不、知道、农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这样说话倒没一点痕迹，倒是有两个坐在前排女生老是笑，她课间问她们为什么笑，原来说她说话很武林外史中的一个人。 放松法是解决口吃问题的根本方法之一。这个在后面会细说。 她在网络上发现了上海口吃协会的存在。 先是中国口吃协会。 一进去，几千吃友在上面混日子，倒苦水。很多都是没一点口吃的基本知识，小宁在上面算是参加过矫正班的资深吃友。 由于上课的压力巨大，小宁又产生了一个矫正口吃的动力。工作是她吃饭的家伙，她必须保证自己合格。虽然已经结婚，但没房没车，前途仍然一片惨淡，特别是在上海，她仍然必须保证自己没有问题，要对得起自己的工作。 于是，之后的几年，她周末只要有时间，就去参加上海口吃协会的活动。 老实说，对矫正口吃作用不大，但可以有比较好的氛围，大家说下心里话。就像一群抑郁症患者，平时说话无人能理解，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处，但在一群同类中间说话，却能获得大量的共鸣，如果把握得好，对心理创伤会起到一定的治疗作用。口吃互助会的道理和意义也在这儿。 重点还是要有自己的不断改变，心理上的自信要不断增强，不然和抑郁症一样，说再多都不能有实质的改变。 这个改变，实际是自己面对世界的态度。这个其实很难。容易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有精神问题。 千冢说，半数以上的人类都精神问题。某些方面，或多或少。 千冢说，第一次看到小宁，这个姓赵的小东西，我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清秀的小姑娘好清秀！心里其实还默默想了个温暖的小黄镜头，这个小姑娘显得好软，好想抱上一抱…… 宁儿插播，没人说你了是吧，你这是雄性动物看到雌性的本能，荷尔蒙分泌，和配种及繁衍有关…… 千冢说，我不用理你。你就是想。从男权角度来，男人和女人都可能会想，女孩生来就是给人家抱的……可不是我说的，很多女孩女生姑娘剩女大娘大妈奶奶女狼都说过或想过的…… 宁儿说，你们人类的事我只分析，其它我不管，你随便抱谁去，抱出事了可和我没关系。我看着你被打脸，那是人类的因果。 千冢说，咱们先不理那个外星人，只说小宁。 那是个春天，杨柳依依，上海口吃协会的几个吃友趁周末进行一次自助训练活动，大家第一次见，小宁穿着浅米色的路易斯维灯小西装，深色人头马XO牛仔裤，棕色的华为荣耀小皮鞋，显得亭亭玉立。西装没扣上纽扣，里面是江诗蛋炖半高领深灰色菱形花纹毛衣，小胸脯鼓鼓的，显得娇小又温软，登时我的心一阵颤栗，她能在我怀里多好！她就是我期待中的小妻子！ 宁儿急插播，喂，你讲点人类的公德好吧，Lv啥时候出的西装，人头马做牛仔裤了？华为出皮鞋了？江诗丹顿改行织毛衣了？你还没写小宁穿着劳斯莱斯内裤和阿兰德隆纹胸呢！ 千冢火了，去去去，我的爱，海底针……俺这是用世界名花名草装点一下我的无边的爱恋，就相当于凤姐出场时的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赤金盘蛎螭璎珞圈和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没文化不要和我胡搅和！ 我不能越俎代庖（yuè zǔ dài páo，出处《庄子·逍遥游》“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治：从事。祝：主持祭祀的人。樽：盛酒的器具。指不做份外的事），我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小宁，我就不乱说了。反正我就喜欢小宁。下面回到小宁的视角吧。 小宁说，小宁不用说也是小宁说…… 小宁第一次看到千冢，是一个腼腆的大家伙，个子中等，一张国字大脸，双眼皮，显得挺善良，看了她一眼，羞涩地笑了。小宁感觉到，那羞涩之下是一种恐惧。就是口吃造成的对人的恐惧。小宁也笑了笑。小宁和大家一样，吭吭哧哧地介绍了自己，说出华师大三个字让她很头疼，总容易卡住。但面对口吃友友们则好些，反正大家都口吃。千冢一开口就发音法，估计刚到某个矫正班学习过，说话慢到像树懒，一秒钟说不一个字。小宁觉得好别扭。但也能耐心地听着。毕竟在吃友面前，每一个字就是锻炼的机会。 过了一会， 分卷阅读225 大家出去自由活动，边走边闲聊。千冢特意走在小宁旁边。小宁估计得不错，原来他真的刚到上海的一个口吃矫正班学习过，用的也是发音法，和山东李老师的一样。 千冢树懒一样介绍他自己：我～在社、科院～工作，硕～士毕～业就找～关系到、这～边来～了…… 小宁点点头，你、还是硕士，好…… 千冢说，我～正～准～备考～博士…… 小宁看着水里的鹭鸶，又点点头，是好事…… 小宁心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喜欢我的人可不少，我可不会和一个口吃的人一起生活…… 小宁还没想完，千冢突然问，你～你～有没有对……象？就～是～男～朋、友…… 小宁黑黑的小眼珠转了转，回答说，没～有…… 千冢说，其实小宁这个坏东西骗了我。那时我以为她是单身，实际她早偷偷结婚了，而且正陷入婚后同居的磨合大坑。 第 152 章 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绝对的两码事。当前80后离婚率在大城市中超过60%，这还是保守数字，90后更不用说，更高。这是时代的原因。时代需要爱情，永远需要，但婚姻却越来越不必须，离婚率高成正常，符合人类的发展规律。 小宁可不是80后，她属于70后，婚姻让她焦头烂额。婚姻真的不是恋爱时想象得那么美好。而是如张爱玲所说，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把人生换成婚姻，就是婚姻的典型写照。 小宁面临的也是这样的家庭。从两人一起生活，矛盾就开始了。她似乎开始明白，农村那些家庭为什么整天打打闹闹，农村不像城市那么讲脸面，什么都简单直白地摆脸上，有一点矛盾就闹得四邻皆知。在城市，人们互不关心，矛盾也是关起来门的事，只在两个人之间发酵，似乎更憋闷，更伤人。 她心里决定要嫁这个人的时候，心中甜蜜的，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这个人就是陈远。 但领证同居了不到两个月之后，就变成了整天吵架。 小宁其实挺幸运的，除了第一个男友王唐是个渣渣，其他遇到的都是真对她挺好，是真心和她恋爱，且以婚姻为目的。陈远也是，所以到把自己给他到同居，她都没多想什么。她和他都是幸福的。 喜剧加上时间就是悲剧。这几乎适用于所有的爱情和婚姻。 而且破坏爱情的绝对不是国家民族大业，而是最庸俗的小事。 陈远的工作没她那么顺，一开始没工作，就在租的房子中耗着。小宁刚开始工作，事情有点多，除了上课，还兼管一些行政上的事务，有的当辅导员，有的做别的事，她是要管一些报账上的杂事，感觉不太适应。特别是说话的压力大，心情很容易不好。而且工作了，大家不再拿小孩看你，而当成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事情做不好就会被训斥，会遭遇冷脸。在上海，大家都很独立，自己的事就自己做，做不好就挨训被刁难。去报账，上海土著当财务的多，最看不起外地人，小宁偏偏外地来的，一听口音就是上海土著最看不起的北方人，加上年龄小，一看就没后台，且那么内向，账务就会故意欺负她，一个公章没盖清楚也让她回去重盖。实际就是批量盖章，偶尔有个模糊一点，其他□□上都是清楚的，明知道盖上了章，他们就故意不要。小宁只好去重盖，一来一去耽误很多时间，还受气。小宁不敢说话，背后的闲话也更多。上海人虽然奉行“关侬啥事体”的为人原则，但在说别人闲话上同样是这态度，我就说，你能怎么着？这样的事随时可能发生，小宁就经常心情不好。回到家，看到陈远或躺着睡大觉或在电脑前看电影打游戏，心里就窝火，就骂他：你怎么不做饭，连水也不给我倒！ 陈远不是怕老婆的人，看小宁回家就骂人，自然不爽，跳起来和小宁对骂：你没手，不自己倒！ 小宁更生气，你、你看我累死了快！ 陈远：你累啥子，就是上个课！ 小宁：那你做的啥！挣钱了吗！上课了吗？连工作都没有！ 陈远：我在找！ 小宁：工作都没有，真没用！ 陈远：怎么，看不起我，那就分手！ 小宁：分就分，你滚！ 一般吵到此就停止了。其实两人都不想离婚，就是一口气憋着。 小宁就自己做饭，随便煮点面条，弄点酱。不想给陈远做饭，还是多下锅了一把面条。 然后边吃边气得流泪。 陈远也不客气。闷够了就去厨房转一圈，看锅里有吃的，也不吭声，盛了就吃。 气氛似乎也就这样缓和了。 下一次，同样的吵架的又会继续。 多少年以后，小宁经历过数次爱情之后，她终于明白，爱情是保质期最短的人类情感。 陈远是唯一一个和她进入婚姻的男人。 婚姻则是爱情的发霉之地，直到长出黄曲霉菌。 分卷阅读226 一定要明白，这一条人生铁律非常关键：在婚姻中，任何小小的缺点都可能导致婚姻的崩溃。 陈远家庭关系是不错，小宁和陈远领证同居后，又见过公公婆婆。他爸爸妈妈吵架是不多，虽然不是举案齐眉，但说话都和气，偶尔绊嘴，也就语气稍重点。有一次他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大超市，农工商，那时候农工商还很红火，电商还很不发达，上下三层，食品衣服大电器全有，婆婆看上了一件暗红的呢子衣服，样子不错，大下摆，像个蝙蝠衫，婆婆要买，公公却说，又买！看你衣服多少了！这件太年轻，不适合你！ 小宁一听就明白两人平时在婆婆买衣服上经常绊嘴，不是吵架，就是表达不同意见。婆婆却不管，就是要买。小宁拿过来，说，挺好看的，买了，我送给妈！ 公公还是说，整天乱买，老糊涂了！ 婆婆说，又不花你的钱，我也有退休金！ 直到小宁付了钱出超市打车回家路上，公公都还在说：整天就乱花钱！买了就堆那儿，也不穿！ 婆婆说，谁说我不穿！我就买，怎么着？ 小宁劝公公婆婆说，就一百块钱，也不贵，高兴就好，婆婆穿上好看的。 其实一百块的衣服那时可不算便宜，小宁有时都买十块钱一件的衣服穿。 陈远似乎很习惯他们这样，一直对父母的绊嘴视而不见。这时才说了一句，买都买了，就不要吵了。 小宁暗笑了，心道，这也叫吵？你要是看到我大我娘当年那架势，不吓趴下才怪！ 人生铁律之一，别人做不好的事情，到自己身上可能更糟糕。 陈远的毛病似乎更多，连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好，像个大孩子。比如，上厕所那么简单的事情，陈远居然尿得到处都是。 也是和陈远同居，小宁才体会到女生的那个疑问，原来男人是站着尿尿的！以前她当然见过男人在路边站着撒尿，那是很不雅的行为。自己爱的男人居然也那样尿尿！一开始小宁还觉得很神奇，像看宠物一样转着陈远转，男人的小鸡鸡能不用坐下或蹲下就能尿尿，那拉屎的时候会同时尿尿吗？ 陈远笑她无聊，赶她走开。 新奇了几天，像张爱玲所说，白玫瑰会变成粘在衣服上的饭粒子。婚姻就是如此残酷。 陈远尿尿很不老实，不掀坐垫就尿，还一边尿一边抖，有时还一边尿一边唱歌，不知是啥毛病，结果就经常尿在马桶垫和外面地上。开始小宁还觉得好玩，但慢慢就让小宁怒不可遏。 天热了，小宁一进厕所就骚气熏天，屏住呼吸坐马桶上，却一片潮湿，原来是陈远又尿马桶垫上了。地上也是尿，一蒸发，整个厕所全是尿骚味，还会顺风飘到厨房和卧室。小宁终于火了，大叫： 陈远，你死过来！你是不是人，整天尿外面！过来把马桶垫擦干净！地面拖一下！ 叫了好多声，陈远毫无反应。 小宁知道，陈远这人和他爸一样，吃软不吃硬，对他恶语相向，他就绝不认错。但小宁实在是生气，就冲进卧室兼书房，陈远正在电脑上看小说。 小宁大叫，你是死人！听不见我说话！ 陈远叫道，不就是马桶吗，擦一下就行了！ 小宁叫道，你每次都这样！一天尿好几次，每次都尿在垫子上和地上，你就不能注意下！不知你妈怎么教育的你！ 陈远说，你少扯我妈，我妈比你好多了！ 小宁：那你娶你妈去，来害我干吗！ 陈远：你想离婚那就离，没啥大不了的！ 小宁：离就离！ 拿起一本书，砰地摔在桌上坐下生闷气。 到吃饭又麻烦了。小宁当然主动去做饭，陈远从来不会做饭，就知道做好就吃。这点也是继承自他爸，他爸就从不做饭。这也没问题，但吃完饭要洗碗。这个本来说也不是大事，又不累。但在婚姻中会变成大事。按小宁的想法，我做了饭，你不该洗碗吗？但陈远就能吃完就走，什么都不管。小宁就火又上来了，谁该做给你吃的！骂陈远，你个没用的东西，吃完了就不会洗个碗！ 陈远不说话。 小宁更火，叫道，谁、该伺候你的！要么以后你做你的饭，我做我的！ 陈远还是不说话。 小宁走进卧室，看陈远又在看小说。推了他一下，你装什么哑巴！无能又无用的东西，你不工作也不找工作就算了，在家里装什么大爷！ 陈远站起来，吼道，赵宁，你少动手动脚，不要太过分了！不就是洗个碗！ 小宁更生气，一下感觉喘不过气来，你～不就是洗个……碗，你为什么不……做饭，你为什么不……洗……碗…… 陈远却说，做饭洗碗不就是女人的事，你还想怎么着！ 小宁更说不出话来，她想说的是：女人怎么了，就要伺候你吗？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的爱呢，你的爱呢，你的爱呢……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脸通红地使劲推了陈远，陈远一个 分卷阅读227 趔趄，本想发作，看她那可怕的样子，就没说话，继续做下看电脑。 小宁恶狠狠看着陈远死人一样的背影，眼泪不停地流。她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她想离婚！ 晚上她就没做饭。也没吃饭。陈远自己弄了包方便面吃了。 第二天早上，小宁仍然不做饭。一晚上哭得难受，心里空空的，眼睛也疼。她想着怎么离婚，反正现在有工作，自己慢慢混吧。眼下看来，男人是靠不住的。陈远这样的挺不错的男人结婚后都这样，何况王唐那样的无赖或马世军那样的黑帮式人物。 到了中午，小宁感觉饿了。看了看仍然死人一样的陈远，她想，最后一顿饭吧，吃了散伙。就炒了个菜，蒸了饭。他妈上次来时带来的四川香肠蒸了几根。小宁挺喜欢吃的。吃就吃吧，她对自己说，吃了散伙，人总要为自己活着。 做好饭，她盛出两碗，端到小餐桌上。把青菜和香肠都摆好，又摆好两双筷子。自己不吭声，坐下吃起来。 过了一会，陈远却也过来了。也一声不吭地坐下吃。 吃完了，一抹嘴又走了。 小宁又很生气。但她不想再发火气自己。收拾了碗，上床就睡。 过了一会，陈远也爬上床来，躺在小宁身边，远远地。 他们的床是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足够宽，在床上想保持距离，隔一条银河都没问题。 小宁一肚子气，又觉得自己很悲哀。住床边移了移。 陈远却跟过来，抱住她腰，低声说，你真想和我离婚？ 小宁眼泪一下流出来，甩开他的手，低声叫道，就要离！ 陈远又凑上来，说，别生气了，我们才在一起几个月…… 小宁：我不是你妈! 陈远腆着脸说，你是我的老婆…… 伸手在她身上乱摸。小宁一下气消了。 两人又很快乐地亲密了一次。 然后小宁很幸福地睡着了。睡得好沉好累。但心里是快乐的。 两小时后起来，小宁又乖乖地去做饭了。做好，全端上桌，摆好筷子。 陈远又吃了就走。 小宁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 153 章 姥姥常说，一针破九针补。实际是说一件事出了错，弥补常常很困难，远不如当初就避免错误。 但是，老话只是老话，只是很有道理而已。人如果能随时避免错误，人就不是人了，人类早就统治了全宇宙了。可惜，人类连地球都还没搞定。所以，人类总是在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之错。 对于爱情和婚姻，实际是一针破九百九十九针补都没用。爱情一旦出现裂痕，结束基本是定局。即使能撑，也是在利益左右硬凑合。看看你周围，千冢说，各位现代读者，有几个家庭是真正幸福的？又有几个妻子或丈夫会突然间说出一句话，要不是孩子，我早离婚了！ 而且没人能左右这一现实。没有漏洞的婚姻是不存在的。婚姻总是趋向于瓦解。爱情更快，能坚守一生的爱情不到百分之一。大部分爱情保质期也就两年。短者也就几个月，甚至几天。 因为宇宙规律就是如此。越是高强度的存在越不长久。就如最亮的恒星，实际是恒星的青年期，主序星阶段，比如太阳，也就几十亿年的核聚变时光，几十亿年的光亮，能给其他的行星的以热量，太阳已经至中年，46亿年的高龄了，恐怕再有10亿年就要无法进行核聚变了，进入白矮星的中老年，大约还有40亿年，但地球已经没有热量来源了，生命要全部绝灭，变成土星甚至海王星，其他恒星的中老年可达几十亿到几万亿年，但和地球没关系了。而人类个体的存在不过区区百年，最热烈奔放的青年时代实际也就十几年，特别是女性，最美的时候也就十年，20岁到30岁。爱情也是如此，作为人类内部虚拟的情感，它更短暂，那是荷尔蒙的剧烈燃烧。一般也就一两年就燃尽了，快的可能几天就没了。 如小宁所经历的，吵架实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让婚姻关系更加糟糕。 美国心理学家约翰·高特曼（John Gottman）曾做过一个婚嫁家庭调查，他对700对夫妻，进行了长达40年的婚姻关系追踪。最后得出的结论，你很难想到： 婚姻中的各种问题，69%的问题会永远存在，不会随时间而消逝。 那些问题，大到买房子、生孩子，赡养老人，小到挤牙膏、扔垃圾，做饭。 这69%的琐碎，无论双方做多大努力，都不可能改变。 小宁很明白，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人类社会，在全宇宙，我们心中有最爱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放弃，永远都会原谅，永远都有最大的耐心，永远都投入最大的热情，这个我们至死不变的最爱，就是我们自己。 进入婚姻，爱情就是狗屎不如。 不进入婚姻，时间足够，爱情同样会狗屎不如。 何必磨合。 分卷阅读228 即使过十年，你们80%的矛盾仍然存在，只是在忍耐。那么相爱的人只剩下了忍耐，你觉得还有必须再在一起吗？ 再一条婚姻铁律，婚姻中，很少有人会珍惜对方。 每当对方对自己很好，忍受自己的缺点，包容自己的错误的时候，一般人的态度是恃宠而骄，变本加厉。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千冢说，小宁一口气整理出那么多婚姻铁律，可见婚姻带给她的绝望，和婚姻给她带来的打击。 有心理专家说，婚姻中四类话绝对不能说。一是否定对方角色的话，比如“我以前男朋友比你强多了”、“你看单位里别人老公都比你对老婆好”。二是否定对方价值的话，比如“你家里家里不行，外头外头不行，你能干什么啊”三是因为一件事否定所有事的话。比如一次没有把地擦干净，就指责对方“从来没擦干净过”。四是表达消极期待的话，比如“过不下去别过了，离婚得了。” 这些话，小宁和陈远全说了，而且每天说，每天都气冲斗牛，生不如死。 另一条婚姻铁律，婚姻中，我们只管自己，互相理解的很少。 进入婚姻，小宁才发现陈远的脾气没那么好，小宁自己脾气实际更坏，整天火急火燎，陈远不收拾家，东西又乱放，放一次也不分类，每次用的时候东翻西找，又骂骂咧咧，好像是小宁搞不见的，小宁就骂他没脑子，说一千遍就不知道动脑子想想。陈远不干活，有时还敢嫌小宁洗碗不干净，那自然又是一场大吵。男人撒尿站着的，但陈远还是不掀坐垫，又不老实，总搞得到处是尿，小宁每次她都火冒三丈，但说一万次都不记，仍然如此。小宁就觉得他是故意的。 除了生活上的琐事，矛盾又不断扩大化。前男友前女友都扯进来了。 小宁偶尔发现，陈远和以前的女友还有联系，在QQ上聊来聊去的，小宁就很生气，说他不老实，花心。 他开始不理。再说就说： 我只伺候一个人。我只是想说说话。 小宁不饶，还是唠叨，陈远就火了，叫道：你真的想要我去找她吗？ 那你就去吧！你就是厌倦了我，又想换了是吧？我是第几任了！ 陈远前面谈过两个，都上过床了。小宁以前就知道的，陈远自己说的。那时候正是热恋中，一天恨不得25小时在一起，在一起就要讲很多话，没话说就要讲自己，那么前男友前女友都是重大的人生经历，且有快感有得意，就都讲出来了。那时互相恨不得把对方吃到肚子里，彼此听到前女友前男友的那些艳事，最多有点不舒服，但不会多想，只想，反正这下你是我的了！ 但，爱情消退之后就不同了。它都成了互相伤害的最大痛点。 吵到兴头上，小宁大叫，不满意你去找你前女友！她还是处女！ 那还真是陈远的痛处，也叫道：早知道你不是处女，和几个人睡过了！ 她头一下要炸了。 我告诉过你有个男友自杀了。你要是在乎，为什么不早说。 我没在乎，是你老是翻旧账！ 你和几个女友睡了那么多次，我又说过什么？小宁想想和他好几次女生睡觉的情景，越想越不堪入目，心里又难受又生气，张口骂道：你才是男鸡！是鸭！ 陈远更火了，大骂，你就是个破烂货！ 小宁也大骂，你|当时是处男吗？你前面好几个女友你怎么不说！为什么总是对我们要求那么多，你们却胡作非为！ 陈远又大骂，最贱的鸡就是你！ 小宁脑袋又嗡地一声，真的炸了。她抓起台灯，摔在地上。一声巨响，碎片乱溅，然后纷纷落地。 陈远叫道，过不下去就算，想离婚我们现在就离！ …… 又是无边的泪。 很多人和很多文章谈到婚姻时都强调双方要互相理解。 但怎么理解？ 你理解过吗？ 第 154 章 小宁从梦中哭醒。 宁儿又说对了。爱亦有时尽。 爱情的破灭带来的痛苦似乎比当初王俊青跳楼自杀带来的痛苦还痛。爱未尽而尽，痛中还是有爱，有回忆，有幸福。爱在婚姻中破灭，痛中是绝望，是人性的幻灭，是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现在宁儿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宁儿现在一出现就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样子。小宁不想和宁儿说话。 小宁昏昏沉沉地想，要理解人。像理解宇宙一样去理解人。 就那么失败吗？为什么人生那么多失败？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痛苦而活着的吗？ 要去理解很多人。宇宙是复杂的。小宁也是慢慢复杂的。 好吧，要去理解男人女老人小孩男生女生（以下内容因过于后现代，你们无法查看，哈哈……以下省略1523字……）…… 千冢说，如果连后 分卷阅读229 现代都不懂，请不要说懂文学 宁儿插播，以上排名不分先后，不分种类，不避重复，它的规则来自一个地球上自以为高等却连家门都出不了的所谓智慧生物之某普通个体发狂时混乱的脑电波之无限增熵序列。 千冢说，你闲的，你如果所有的人和物都理解，那就是不理解！ 宁儿说，还要理解地球上的1500多万种生命，先理解已知的被人类命名的174万种生物吧，其中先理解10万多种真菌，再理解40多万种植物，再再理解110多万种动物，另外还有三亿亿亿以上的星星及其上的物种，都需要你的充分理解…… 小宁说，在一个语言迷宫中就可以理解，亿的亿次方级的理解。理解就是不理解，不理解就是理解，理理解解，解解理理，理就是解，解就是理，理不是解，解不是理，方理方解，方解方理，此一理也彼一解也，彼理此解，方解方不解，方理方不理，方不解圆解，圆觖方不解，圆理圆不理，圆解圆不解，可理可解，可解可理，是亦理也，是亦解也，理解理解解理解理，皆理解也…… 宁儿插播：切，她还成仙了！ 第 155 章 两人就在暗无天日的吵吵闹闹中耗了下去。 但也偶尔会有一天云开日出。两人再一次荷尔蒙爆发之时，小宁算错了日子，不小心怀了孕。 两人正是每天几大吵的阶段，不知说了多少次离婚。 小宁确定怀孕之后，实在不想要孩子。两人之间关系太糟糕了，再有了孩子怎么处理？ 小宁甚至想自己去做药流，很简单，40天内的吃几片药就流下来了，她问过一个女同学了，就是那个唯情的硕士女同学，小宁知道她流过好几次。 但她想了很久，还是告诉了陈远。 不出所料，陈远实际感觉也和小宁一样，觉得两人的磨合期太艰难了，不适合要孩子。陈远也觉得流掉算了。 小宁心里沉了沉，但也没说什么。吃过早饭就出去了。 陈远犹豫不决，打电话告诉他妈。他妈却很高兴，想做奶奶了。 陈远却很不乐观，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妈，他和小宁其实结婚后这几个月过得很差，整天吵架。 陈妈却不在乎，说，当初我和你爸也这样的，和你们一样，吵吵闹闹地不小心怀了孕，就生下来了，然后就过到现在。要是都像你们这样想，这世界还会有你吗？你早被扔到下水道去了！ 陈远说，好吧，我和她再商量下。 临近中午，小宁回来了。原来她去了医院，真去咨询药流了。 陈远问她情况如何，小宁说，医生说可以流的，没问题，但医生又说，你看着不大，但实际年龄都快30岁了，再不生就很难了。流产对子宫伤害也很大，以后能不能再怀上也是问题。 陈远哼了一声，这医生心还挺好的！ 小宁不说话。陈远也不再说话。 小宁默默地做饭。想起自己要做妈妈了，她有点激动，她想起妹妹小时候，想起自己小时候，她决心绝不做大大和娘那样的父母，一定要对自己的孩子好。但想起和陈远现在的状态，又觉得没什么意义。物是人非，只能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了，孩子不更是悲剧？流掉也好，都轻松。 这时，陈远走过来。小宁感觉自己很抗拒他这时靠近自己。陈远却从后面抱住切菜的她，手抚摸她还扁平的小腹。 小宁好一阵温暖。 宝贝，我们把孩子生下来吧。陈远在她耳边说。 好吧，小宁靠在他怀里说。 家里要有第三个人，家庭氛围一下大为改观。 那段时间是陈远对她最温柔的时候。他也做饭也洗碗，时不时去买好吃的 怀孕四个月时，陈远父母拿出了十万块钱，让他们买了套房子，就是那套20万的二手房。 其余的钱他们俩慢慢还贷。此时他们俩都有了工作，收入稳定，几年就能还清贷款。 这是绝对正确的一步。买了后上海和全国房价就开始飞涨，中国进入房地产时代。 他们的房子在上海一个小镇上，不到两千一个平方，十年后，这儿涨到两万一个平方。 小宁怀孕到三个月时，陈远就找到了工作，进了一个出版社，干劲十足，接了好几本书，提成相当丰厚。这样下来，陈远的工资实际是小宁的好几倍。小宁一个月才两千多点。他们的房贷实际在孩子出生后就还清了。 生孩子是痛中的快乐。小宁痛得要死。女人生孩子实际是人类疼痛指数最高的□□疼痛。幸好小宁因为胎位问题，做了剖腹产，虽然没经历自然分娩那种超级痛苦，但肚子上好几层伤口，恢复的时候小宁掉了好几碗泪，可能小宁对疼痛比较敏感。生孩子之后前两天，医生要她强行下床活动，避免几层伤口发生粘连，小宁每走一步就泪如雨下，脚边象下雨一般湿了一片。 还好都过去了，孩子带来了无上的快乐。b 分卷阅读230 r 　　陈远也正是事业最好的时候。 第 156 章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小宁十秒钟能让自己进入放松状态，在此状态下，说话的状态能大为改观。如果是在讲课中感觉紧张了，默念下十秒倒数，也能很快放松下来，能比较顺利地讲完课。 口吃的根本解决在于心理。她在上海遇到了一个曾经严重口吃的医生，这个医生当时是上海口吃协会的会长，他是她今生见过的矫正最好的一个，几乎听不出他有任何心理负担。他曾经口吃非常严重，严重到做门诊医生都无法问病人病情，必须要找一个人陪着他才能进行。 他当初也试验了很多种方法，基本无效，后来一个医生对他进行了心理治疗，完全不进行语言训练，结果反而很好。这个医生用一种治疗仪，叫生物反馈仪。这个生物反馈仪实际类似测谎仪，能测出心跳的变化，也能看出体温变化，生物反馈仪主要是测温度。手指上连上传感器之后，仪器会显示手指的温度，由温度可以看出是不是达到了放松的程度。其原理就是人在放松的情况下血液循环稳定且旺盛，手温会升高。 一般人，包括小宁都以为放松会体温降低，因为人在睡着以后经常感觉冷，实际并非如此，放松不等于睡着，放松后小宁发现温度果然是升高的，冷冰的手明显变得温暖。这个机器也是这个原理，当温度升高2度，仪器就会发出鸣叫，意味着放松算达到了预定的效果。几次之后，她就基本掌握了放松的诀窍。 具体步骤是从右手开始，握拳，感觉紧张状态，再慢慢放松，感觉放松的感觉，之后，再到右小臂、右上臂、右大腿、右小腿、右腿趾依次紧张再放松，然后左左边同样。最后是眉宇、脖子、胸部、背部、小腹。全部放松后，再开始意守丹田，与简单的气功一样，腹式呼吸，摒除杂念，这样做下去，生物反馈仪会记录温度变化，直到仪器发出鸣叫。 千冢插播，本人也跟随会长学习过放松法，而且对其效果深有体会，看下我的放松方法： 坐得要尽可能舒服，体验放松的感觉有一种方法，先紧张下某部位的肌肉，再放松，就知道放松的效果了。比如脖子，先故意像躲人打你一样，把脖子缩起来，再慢慢伸出来，你就能体会到放松的感觉了……闭上眼睛，深深地悠长地呼吸几口，默默地倒数十秒，全身从头、颈、肩到胸、腹、腿、脚，像沙滩上慵懒的海浪，顺次铺开，全部放松了下来，脉搏一两分钟内降到每分钟60下。心中想着蓝天白云静水斜阳，浮躁的心情安宁了下来，进入小睡之中。思维像风在飘。 达到全身放松很关键。学会这一招，任何时候感觉紧张了，都能在10秒内达到放松状态，比如想吵架时，倒数10秒，你可能就不想和人吵了，会比较平静地表达看法。 这段放松的过程来自千冢早年一部习作，从未发表过，想想它表述得比较清楚，我就不用再费力气复述一遍了，以节省资源。我们的目的表达清楚，达到预期效果。就不算抄袭了，权当是引用。愿它对大家有用。其实，千冢不想客气，客气就是害人。千冢和包括小宁在内的修习者多有交流，这种方法对很多精神问题都有很好效果，它能把求人转为求己，寻找心理上的真正的放松，从而达到治疗的效果。使用越多，感觉越深，效果也越好。任何时候都可以练习，睡觉时，课间，会议休息，乏味的演讲或会议进行时，坐公交时，坐在路边椅上等人时，都可以练习。我甚至可以睁着眼在领导面前放松。我试过不少次，中午坐椅子上短暂放松时，手上华为手表的睡眠监测模块会认为我睡着了。 小宁也这样坚持训练了几个月，协会会长把仪器都借给了她，让她能在带孩子的间隙进行训练。后来小宁能越来越快地让机器叫起来。 放松对说话的效果相当好，在日常生活中，不用连仪器的情况下，她也能在十秒内达到放松的状态，然后紧张感会减掉八成，说话的状态至少改善五成。 能达到这种效果，仍然和她的口吃知识的积累有关，那就是口吃会影响大脑发育。要不是知道了口吃会反向造成大脑损伤，她也不会相信放松会有用。既然心理对器官有反作用，那么用心地练习放松，努力地保持良好状态，大脑也有可能往有利的方向发生某些变化。 大脑的细胞是全身细胞中唯一不可再生的，所以大脑受损伤会终生难愈。 英国神经外科研究专家约翰·瓦德莱在研究大脑细胞时发现，人类的脑细胞约有1000亿个，出生时数量已固定，我们大脑的大部分不会随老化而自我更新。除了两个部位的细胞会自我更新，就是支配我们嗅觉的嗅球和用于学习的海马状突起。 人类的大脑细胞在成年后不断死亡，这就是患上痴呆症的根本原因以及头部受伤破坏性很大的原因。瓦德莱说，脑细胞处在一种连续不断地死亡且永不复生增殖的过程，死一个就少一个，直至消亡殆尽。这是一种程序性死亡，也叫凋亡。人到20岁之后，脑细 分卷阅读231 胞就开始以每天10万个速度递减，减少的都是那些闲置的，也就是不用的细胞，人智商越高，天赋越高，兴趣越广泛，大脑利用率就越高，爱因斯坦的大脑利用为11%，平常人一般36%左右。 与口吃有关的大脑问题就是，精神问题会导致大脑的异常。口吃由于经常在大脑发育阶段形成，所以会对大脑形成明显的影响，甚至某些结构发生变化。 德国汉堡大学脑部科研人员研究发现，左大脑发育异常是导致持续进行性口吃的主要原因，项目负责人马丁索莫尔(Martin Sommer)博士称，他们利用磁共振成像技术对15名口吃患者的大脑进行了仔细地研究测试，结果发现他们的大脑组织结构与正常人存在着明显差异，口吃患者左大脑半球一个区域的组织结构与正常人大不相同，由于这一区域的神经纤维与负责组织语言的数个大脑区域相连，因此它的异常很可能是导致口吃的主要原因。索莫尔认为，这一区域的发育异常干扰了相关信息的传递，使患者讲话的时间间隔发生异常变化，从而导致口吃。索莫尔的研究成果发表在了世界顶级刊物《柳叶刀》上。索莫尔表示，这部分区域的发育异常可能是在患者刚开始学习语言时出现的，很多儿童都曾出现过短暂的口吃现象。利用这种方法可以鉴别出哪些儿童的口吃是暂时性的，哪些是持续进行性的。目前已经可以确实口吃与遗传没有关系，而是语言学习过程中的应激创伤对大脑发育形成了伤害。 也因此可以说，童年形成的严重口吃不可能完全修复，但能无限减轻。按瓦德莱的研究，20岁前大脑都在发育和成长状态，这意味20岁以前形成的口吃都可能形成大脑语言区发育的异常。所以也造成如果是成年后形成口吃，治疗得当一般都能治愈，因为大脑已经发育成熟，器质性损伤不存在，改变心理状态即可。但儿童时期形成的口吃要治愈则非常困难，能做的只能是通过神经方面的训练做某些恢复。使某些神经的某些联通尽量正常。 放松法是小宁体验过的对修复大脑的神经比较有效果的方法。小宁称之为道家的定神法，实际也算是气功的一种。如果口吃者都转向神经修复的放松法，而不是舍本逐末的语言训练，那么口吃的状态就都会大大好转。小宁就一个很好的例子，口吃协会会长是最成功的例子。可惜，小宁没全力去实践这个放松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达到会长的状态。 宁儿说，人类总是有弱点的。最大的弱点是懒惰。不过也正常，可能人类的细胞都明白自己的寿命就那么长，几天到几个月，人类整体也不过百年之内，所以也就不用那么努力地去活了。 第 157 章 太标新立异会挨锤的。 莫言太喜欢各种手法，把人类社会产生以来的所有文学手法都揉和成一个最前卫的后现代文体，再加上思想更前卫，道家的破名与绝圣弃智及小国寡民人命渺小全部塞进了小说，结果获诺贝尔奖之后被万人唾骂，不是万人，而是亿人级别。还是老老实实讲故事吧。千冢崇拜莫言，模仿他的手法和乔伊斯的手法写了一些前卫的小说段子，结果被网管禁止发表。也好，反正发不发都没意义。懂不懂也没意义。 小宁越来越过上了现实主义式的正常生活。 孩子一岁的时候，会说话也会走路了，越来越可爱。 小宁他们俩不但还上了贷款，还有了几万块存款。主要是陈远挣得多。 此时，小宁做了一件事，她多年的夙愿，给了姥姥六万重修房子。 一共花了七万多，建二层小楼，外贴瓷砖，一百平方地皮，上下两百平方左右，还有点西方风格，用了四根罗马式的奥尼尔柱和哥特式的小尖拱窗。此时农村建房工艺已经相当成熟，都是水泥浇铸一体成型。当时房价不高，建起来不贵。姥姥很开心。就姥姥一个人了。小姨的孩子偶尔来下。重点是很有面子。 房子是姥姥最有出息的外孙女建的。一看新房子，全庄人都知道是大妮给她盖的房子。 小宁没想到的是，陈远知道后大为光火，一个月没怎么理小宁。 给姥姥建房这事造成小宁夫妻间巨大的矛盾。 多少年以后，小宁想起来，自己可能就是类似伏地魔那种媳妇，不过伏的是姥姥家，而且给的钱也不算很多。而且小宁也没做错，谁在小宁的位置，都会对姥姥一生感激，无以报答。只是从陈远角度看有些过分了，小宁一声不吭就把两人辛苦挣来的6万块钱送了出去，商量一下会好得多，但小宁又太高估的爱的包容和伟大。 但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两人都有理。 陈远就想小宁是不顾家庭，只管自己的娘家人。想起来就生气。有一个败家的媳妇，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小宁就想，她不是为他活的，她是为自己。再为姥姥。别人都是过客。何况小宁给他讲过很多次姥姥的恩情，花了几万块，陈远应该理解，因为要不是姥姥，陈远就不会有这个媳妇了。 两 分卷阅读232 人就这样耗了大半年。 宁儿又鬼鬼祟祟地说：爱亦有时尽…… 千冢说，一切都注定的。命运是自己作的。命运经常是不可改变的。事情的发生，是按照它自己的逻辑自然产生的结果。 心里有了大疙瘩，两人吵架更多了。锅碗瓢盆，照顾女儿，各种家务事都能引起争吵。 吵吧，反正谁也不服。 想到家，小宁心里就乱糟糟的。 陈远也好不哪去。 孩子上托班了。小宁没想到的是，陈远的父母虽然不吵架，但有一个他们那儿人经常会有的缺点，就是迷恋牌场，喜欢打麻将。特别是结婚后，进入中老年更容易如此。说不好听的，就是进入中年后会相当懒，孩子都不愿帮看，玩乐第一。他父母就是典型的此类四川人。而陈远的基因中也不可避免地有这种“懒基因”。陈远很少带孩子在小区里玩，谁知偶尔玩了几次，人家都能结交了几个铁牌友，有空就去棋牌室打牌。街边的小店有不少棋牌室，小小的地方，阴暗的，两三张麻将桌，里面烟雾缭绕。稍偏的街上还有洗脚洗头房，穿得很少的年轻女人贼头贼脑地往外望。 让陈远接孩子，开始还好，能接回家来。但慢慢就发现，陈远经常忘记时间，老师打了小宁不少次电话催小宁接孩子了。孩子从小内向，就很怕人，自己一个人留在幼儿园没人接，哭得一塌糊涂，小宁就气得要死，打陈远电话臭骂他一通。后来再打电话，陈远干脆不接。小宁就抱着毛妞沿街走，在棋牌室总能找到陈远。小宁就当众多大骂陈远，陈远也骂她，让她滚。 旁边的大叔们不高兴了，用口音极重的上海普通话说，你们夫妻吵架就出去，不要耽误我们打牌！ 小宁就抱着孩子走了，边走边哭。 要说男人都奇葩，那也不是。隔壁楼上老王就很能干，做家务，带孩子，老婆基本不用操心，重点是还能挣钱。正应了那句话，好老公都是人家的。 陈远又一次忘了接孩子，小宁怒不可遏地骂他。骂他父母没教养，教出这样的孩子。 陈远叫道，不许扯我父母，你父母又是什么好鸟！ 小宁叫道，就是没教养，你看看你现在，每天在做什么，连班都不想上了！ 陈远：你还想我父母怎么帮他们，当初买房一下给了十万过来，你的父母呢？给你一分钱了吗？ 那是他们应该的！不给钱怎么过下去！是给你买的房子！ 你啥人！我看没教养的是你，结巴还脾气暴躁，和你爹娘一个样，没教养！ 千冢说，看吧，当初甜蜜爱情中的甜言蜜语家庭秘密现在全成了互相伤害的工具。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万年不腐之爱情预言！ 小宁的父母本就是她一生的痛，听陈远这样说，又头脑发炸，一脚踹在陈远大腿上。 陈远也火了，也上来一脚踹在小宁肚子上。 小宁砰地坐在地上，屁股摔得好痛。陈远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小宁躺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她哭了很久。 家暴只有零次和一万次的区别，她真不想过了。 幸好女儿不在家。 想想女儿，她又心疼了，大哭起来。女儿不能像自己，女儿一定要有家庭的温暖。以后就这样耗着吧。 小宁不打算再给陈远做饭，随便他混去。 陈远晚上才回来，回来就在电脑前坐着。 小宁也不说话。 陈远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他整天在外面混。 他的工作似乎也出了问题。迷上打牌后，他工作越来越不热心，而且出版社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要自己去拉书稿，自己建关系网，工资越来越和书的销量联系在一起。陈远的收入实际越来越低。 第 158 章 小宁发现，陈远似乎出轨了。 她带着孩子在周围闲逛的时候，发现陈远开着车，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却没在该拐弯的地方拐弯，直往南而去。 小宁不愿多想。反正就那样了。 但在小区里，文文妈和她说，清清妈妈，我们前几天在莘庄吃饭，看到清清爸和一个女的一块吃饭，是同事吧？ 小宁心里戈登一下，却说，应该是请作者吃饭，他做出版的。 文文妈哦了一声，想再说什么，又停住了。扯起了孩子上辅导班的事，说打算让孩子马上开始学奥数，钢琴和画画、英语都要学起来。 小宁很惊讶，不用那么早吧？ 文文妈说，就是要从幼儿园开始的。你问下周围看…… 小宁心里更沉重了。她放不下的陈远的事。女儿的上辅导班的事还早。 小宁仔细观察陈远的举动。 他基本早上就走，很少吃饭。晚上很晚才回来，也不在家吃饭。 现在已经都有手机了。陈远的摩托骡拉刀锋手机看得很紧。小宁从网上搜索了出轨的征兆，男人对手机 分卷阅读233 的态度最能发现端倪。 陈远走哪儿手机带到哪儿。上厕所也带着。睡觉了会小心把手机放在小宁碰不到的地方，手机全静音，偶尔有震动，陈远就像中了枪一样去摸手机。女儿有时候去摸他手机，他很紧张地不让碰，多摸就要训女儿。 好吧，小宁看着陈远，心中大痛。 宁儿那个坏蛋又对了。小宁总不能有善终的爱情。 千冢说，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福尔摩斯问他的暗恋者雪莉，是不是你爱上的人都是神经病？这个问题似乎也适合小宁。她爱上的人似乎总会有问题。 又是一个又一个泪湿枕头的夜晚。 这天，小宁终于说，你的事别隐瞒了，说清楚吧。 陈远愣了好一会，没说话。 小宁只是流泪，抽泣得无法说话。 陈远沉默好久，慢慢地小心地说，反正我对你也没什么意义，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为什么再做呢？我扫地，你说我扫不干净，只扫表面，让我去死。我洗碗，你说我洗不干净又弄得厨房乱七八糟，让我去死。我去买点东西，你嫌我买贵了买贵买差了，也让我去死。我自己轻松会，你不让我玩，你自己想玩就玩，我说过什么？你想过你的霸道吗？ 陈远说着，眼睛中还要有泪下来。 那你就不会动脑子想想怎么会这样吗？你、心里有没有过这……个家，你接孩子什么时候按时过？你又有多少时间在家过？你做、什么都不上心，好像这就从来不是你的家…… 我也想，但就是记不住，有时候是不想记住，反正记住这一样还有下一样。 那你还是心不在这个家，没事了就不能想想每天都要为这个家为女儿点什么事吗？ 那你就不能好好地说吗，谁欠你的？ 你就整天打牌喝酒，你还怪我了？你看你现在成啥了，肚子都挺老高了！ 你看你呢，个子不高，脾气又坏，不会持家，还是凤凰女伏地魔，还越来越胖！ 小宁啼笑皆非。 胖，她从来不胖，只是他看到了更瘦的，有了企图而已。矮，她是中等。他只是找理由。脾气坏，还不是因为他。凤凰女，真是诬蔑，爱自己的家人就是错了？没有姥姥就没有她的一切，连她这个人都没有。何况给姥姥的也不多，就那次建房的六万，之后也就几千块。给他的父母钱她也没小气过。 但这一切的基础都是爱。此时的小宁可能还不明白，爱是因果，爱是有条件的，爱一般不延及他人，即使表面是，也是被迫的。等爱没有了，一切都成零。而且，小宁还没明白，她第一个丈夫陈远也不明白，爱情是人类保质期最短的情感。 因爱成家之后，一切变化都是正常的。 他却说，我啥都不行，我总还要活着吧？他眼中还有泪花。 你怎么都有理由。她轻蔑地说。 陈远说，这话应该给你！你只记得别人的错，随便你，反正不重要了。 小宁无语。 很多事，包括抱抱你，你想了就行，不想就不行。我是男人啊，你总得让我活吧，其他能忍，这你也让我忍？陈远不看小宁，眼里却又出了泪花。 你出轨也是我的错？ 这事怪我。但我也不是全错。你看看，你自己和你说的你妗子你姥姥你妈那些北方女人有什么差别？是你一步步把我推走的。我当初和你领结婚证时你一定很明白我对你的感觉。我也明白你对我的感觉。但后来为什么一点点地远了？你就没想过你有什么责任吗？你们还有一点，从来都是手电筒照别人，别人永远错，就你自己永远对。你没想过吗？你又没感觉。随便。反正就这样了。 登时，小宁瞠目结舌。她似乎真没想过这些。 又要理解？ 自己无意中真的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理解自己，理解别人？ 怎么理解？ 他妈知道后，专门和他爸来上海，劝说他们不要离婚。 婚姻很难得，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他妈说。 小宁不说话，心道，话都是人说的，半年同般渡，三天共枕眠也一样对仗工整。 他爸却不怎么说话，只说，一起不容易，孩子也还小，慢慢来吧。 陈远妈看着劝说效果不大，却把小宁拉到外面散心，说，现在你们日子很好过，都是刚开始，就有了孩子有了房子，事业上就是慢慢提高就行。现在偏闹离婚，对你们两人的发展都不利。 小宁说，他出轨很多次了。是他不想过。 陈远妈说，你想想，男人不都这样…… 小宁想起了姥姥说的话，哪个男人外面没有头儿？ 小宁想想，自己的爹娘都是那样的。很多人，城市里也一样。 在城市有一件事让她记忆非常深刻。那是硕士时代，有一次小宁到一个女同学家玩，徐州市的。她们先去的她奶奶家，同学的家在同单元楼上，同学去奶奶家如入无人之境，实际同学 分卷阅读234 是去找点吃的。 她奶奶已经年龄很大了。自己坐在沙发上。屋里一片尿臊味。 小宁走近点，发现老人没穿裤子，下半身□□裸的。 同学说，我奶奶老了，老尿裤子，我妈他们为了方便，就不给她穿裤子了。 那奶奶睁开满是皱纹的老眼，看着她。小敏回来了是吧。 同学说，奶奶，是我，你别管！ 你边上那个是谁？ 我同学，说了你别管！同学叫道。 好好，我不管，我不管，我就问问……奶奶又突然说，你是刘素琴吧？ 小宁转头看看同学。 同学说，让你别管，她不是！你谁也不认识！ 奶奶只管说，你不是，很像，如果是你就和我一样老了。知道刘素琴是谁吧？是他爷爷当年在厂里的相好，怪秀气的一个小姑娘，小他爷爷十几岁，他爷爷可不止一个相好，光我知道的就十几个，别人说有好几百…… 同学叫道，奶奶，又来了，行了行了，你还嫌丢人没丢够！ 奶奶不理，自管说下去。你爷爷可排场了，又高眼睛又大，双眼皮，卧蚕眉，脸型像关羽，比关羽眼睛大。在厂里，女工上千，谁看到他都想和他处对象，他就来一个处一个，我是最漂亮的，处成了。谁知他结婚了还不断处对象，跟谁都不提结婚了，人家知道了，他就说马上离婚娶你！好了，几百个黄花闺女上他当了，被他糟蹋了身子。也不是上当吧，她们都心甘情愿的，你爷爷年轻的时候真是帅啊…… 小宁大气都不敢出，只想赶快逃出去。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想起来，婚姻真是可怕，很多女人居然能忍受丈夫出轨一辈子。她可不能接受。 小宁还没说话，陈远妈却说出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陈远他爸当年也出轨过。他一个年轻的女徒弟。后来也就算了。 小宁又目瞪口呆。怪不得他妈基本不说话，表现很奇怪，原来是有前科！陈妈居然原谅了他，还过到了现在！ 这个事实不但没安慰小宁，实际上使小更加绝望。 出轨基因都有了！更没法在一起过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这是家族传统。这次原谅了，一定会有下次。 有句话概括得很好。 出轨和家暴一样，只有零次和一万次的区别。 家暴和出轨只要有了一次，就一定会不断发生，别相信会改过的鬼话。 离吧。小宁下了决心，与其这样窝心，不如一个人带女儿。她相信自己一个人也能给女儿一个温暖的家。 第 159 章 2月25日。星期四。 阴，有时有阵雨，气温817摄氏度。 空气优，指数36。PM2.5，30。 海拔40.5米，气压1010百帕。 心跳68。压力26。 小宁站在楼顶。办公大楼的13楼。 学校很大很空，一座一座的4层楼，分成几十个系科。园艺不错，一到春天就五彩缤纷，哪儿都是美的。樱桃河斜穿校园。紫竹源那座明代的石桥静静地安卧河边。路的对面就是交通大学。一切都安静地存在。人类的智慧的结晶之一。每个存在都在安守自己的命运。 一切都是命运。我们无法改变。 宁儿说，我又说对了，是吧？ 小宁说，你走开。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即使他或她或它听了我们的，以后毕业了进入社会，还是会有其他的问题让他毫无余地地走向他既定的命运。我们不过把命运某一部分的到来延缓了一下。实际上命运本身没有变化。 他接受，是他的命运，他不接受，也是他的命运。无论我们怎么做，对他都没有意义。因为都不会有实质的影响。此处看似躲过一劫，实际下一劫仍然会到来。我们不过是通过试图干涉别人的命运的方式走向自己的命运。 今天去一个年轻老师家拿一本书，发现这个老师在用铝锅做饭。是他母亲照顾他们的日子，兼带孩子。她有一个冲动，想告诉他用铝制品对身体不好，会损伤智力和造成老年痴呆。 要是年轻一点，她会脱口而出。就是刚工作那几年。但现在，她更明白了“不说”的可贵。类似道家的不可说。不说反而更能达到孔子的“和谐”。其实一般是选择不听的，特别老年人，他母亲最强大的反驳理由就会是，我都用了铝锅一辈子了，怎么没痴呆？而且我儿子还读了博士，留在上海的大学，做了副教授！是的，她说的是实情，所以你说铝锅不好就是多话了。如果到了70多岁80岁，她真的痴呆了，那说了也仍然没用，她和她儿子都不会因为痴呆而感激她当时说了这话，而是会更不舒服。这是人类心理的痼疾，放下为好。 反过来，如果同事听了小宁的“科学”式劝告，不再使用铝制炊具，但仍然有其他的可能，使同事或她母亲无法 分卷阅读235 避免老年痴呆的命运。比如他很少运动，不喜欢交往，整天坐在家玩电脑游戏和手机游戏，搞网购，这比偶尔使用铝炊具更易患老年痴呆。他母亲基本不读书，也不太活动，平时也基本不会进行稍有难度的智力活动，仍然容易老年痴呆，即使她能再听了建议，多运动多散步，就有效减少了老年痴呆的风险，但她文化水平低，且不喜欢脑力劳动，平时就看电视，看图片，越少思考越觉得过瘾，随着年龄增大，她仍然避免不了老年痴呆。就算他又听了她的建议，但他还爱喝酒，偶尔还抽烟，且喜欢吃肉，这些都可能导致老年痴呆。如果前面听过劝告，他过段时间全忘了，那更糟，他的老年痴呆会来得更快了。再或者，他的家族就没有老年痴呆的传统，怎么造怎么作都不会得老年痴呆，小宁的所有建议都是笑话。那就更无意义了。就是说，我们试图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时候，实际是徒劳无功。我们不过仍然是在实践自己的命运，别人只是我们命运线上的一点看似无关的点。所以再看，我们试图让他改变那么多，他作为一个喜欢社交的男性，本就性格很强，力图在事业上有更多的建树，不愿轻易改变自己，你让他因为一个遥远的担忧而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要被改变或放弃，那怎么可能？ 所以说，一个人的命运是不可改变的。你最多一声叹息，看着他或她或它走向自己的命运。或者那才是最大的慈悲。 千冢说，小宁说了那么多，实际她的背后是无限的凄凉。 她终于离婚了。 陈远把房子车子和孩子都给了她。只拿走了家里大部分存款，不到十万块钱。 他还算保持了男人的尊严，没有因为财产争得面红耳赤。 拿到离婚证，小宁都没有和他道别。 小宁的预感，今后不会再有联系。即使有，也不会是陈远想孩子之类。 她感觉陈远没把女儿放在心上，他想的是他自己的自由。她不觉得有什么。 女儿和陈远也不亲。小宁告诉女儿，爸爸出国了，几年才回来。女儿没多大反应，就哦了一声。女儿的小手却抓紧了她的胳膊。她抱紧女儿，眼泪滴在女儿的背上。 她不是觉得自己可怜，而是心疼女儿。 但她又对未来充满信心。陈远给不给抚养费她都不在乎。她相信凭她自己完全能给女儿一个幸福的生活。 第 160 章 睡眠对地球上的生物无比重要。 剥夺睡眠的结果是死亡。 睡眠是指大脑为了将刺激和刺激联结分配固化给相应神经细胞（重整信息）的需要，把兴奋点（注意力）暂且转移到原先兴奋强度较弱的神经细胞，并由那些神经细胞接管人体的大部分生命活动，而原先接受处理内外刺激并做出反应的兴奋度较高的神经细胞因防止没有经过深加工的刺激联结相互干扰（信息过载），（也可以理解为生化能量有限而醒着时这些神经细胞以接受和处理刺激，创建和调用刺激联结为主，睡眠时以整理、过滤和固化刺激联结为主），必须大部分屏蔽内外刺激对这些神经细胞的作用的必要的生命过程。精神疲劳体现为待处理或固化的刺激联结过多，人本能的对刺激联结储存的不安、紧张和焦虑，睡眠起到消化这些刺激联结的作用，这就表现为缓解疲劳。而睡眠质量不高是指屏蔽度不够或睡眠时间不足以充分消化刺激联结的现象。嗜睡则是病态的过多过久屏蔽。这些都是神经控制不足的表现。在睡眠中由于主动性活动减弱，人的体力也得到相应恢复。 失眠。无论是缺乏睡眠，还是缺乏完整的睡眠，对于人体的免疫系统是崩溃性的打击，人体的胸腺会急剧性萎缩。这是人体最重要的免疫器官，在通常情况下，只有在中老年时期，胸腺会缩小成一个樱桃大小，而T细胞的增值会大幅度下降，不仅白细胞和淋巴细胞大量减少，并使巨噬细胞有了抑制作用。在人体缺乏免疫系统的保护下，各种致癌疾病对人体的威胁可以说是致命的。即使是在短期，人体会感到恶心，昏头昏脑，精神萎缩，四肢乏力，这不仅是免疫力直接下降的生理趋势，还是疾病的前兆。通过临床取样调查，在短期缺乏睡眠人群中，普遍出现了免疫力大幅度下降的症状，而且有近76%的人身体组织器官有轻微癌变的趋势，这一比例是相当高的。 睡眠突然被关注，是因为小宁在离婚的最初几个月常常在失眠之中。 她知道危害。就用放松法来让自己入睡。 一觉醒来，心里木木的，似乎是正常的空白。实际是钝钝的。随着白天的降临，一切会被云层外的阳光重新磨得锋利。疼痛的本相渐渐显露。如同一个洗碑的石匠手扬之处，墓碑上的名字会渐渐地浮现并越来越清晰，以致海枯石烂，万年不灭。 她调整了几个月，终于能正常睡眠了。一切都好。 一切都会好的。这一天总要过去，姥姥总说。 讲师时代的小宁离婚后过了几年艰苦的日子，并不是缺钱，自从工作后她从没感觉缺钱过，日子幸福得一塌糊涂，一个 分卷阅读236 人带孩子也没大问题，她找了保姆，而且课不多，她整天在家，很轻松。她的麻烦是前面说过的那个问题，没法评职称。直到那领导退位了，小宁一下上了副教授，成了硕士生导师。日子就更好过了。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日子好过多了，离婚前小宁就有了房有了车。离婚后不久，那个恶领导就退位了。领导层再没有过那种大恶人和大小人。 即使有，也是鸡毛子撅腚的小官，对她没啥影响。也就说说她坏话，造点谣。她可以胡作非为无我无知无礼地混。闲了就写写文章。直到准教授时代，她才想起要评教授了，做了几篇比较用心的文章。 她进了上海其实已经发现，她以前在写文章上面的长处已经泯然众人矣。 自己还是没有什么天赋。 在徐州时不过是自己更努力而已，并不是更有才华。 上海聚集了全国几乎一半的人才，各色人精都汇集到上海来寻找发展之路，误打误撞到上海来寻找人生存在意义的小宁，实在是太普通了。 但她也只能就这样做下去。 然后，一切都还顺利。小人从中作梗也没用，领导们都还不错。她不惹事不生事，只要正常点的领导都不会故意为难她。只是小国寡民了点。 小人自然一直在她周围出没。但拿她没办法。像王唐那样，像汉口女那样，像陈健康那样，有啥意思呢，反正她要的东西不多，评教授的权力也不在他们手里。或者即使小人善于钻营又努了点力做了教授，那也只是一票，大部分人都不是小人。教授中有小人也正常，比率和一般人一样，也就不到十分之一。少两三个人不投她票也无碍大局。 她就慢慢地写，慢慢发表。副教授和教授之间是5年时间，她要先达到标准再说。一篇一篇地写，再努力地找刊物发出来。 学术标准越来越严格了。学棍时代的领导让谁上谁上的恶风气再也没有了。一切都是学术标准。文章的等级和数量不够，在学校那一关就直接剔除，没有申报资格。对小宁来说，严格的审查和量化的标准绝对是福音，这样，只要她达到标准，别人就无法阻拦。而在讲师时代，一言堂式领导的唾沫决定一切，那才是真的恐怖，极短于交际的小宁可能一辈子都上不了副教授。 这实际和高考一样，大家都公平，少谈权力。有本事腐败是你的事，妨碍我就很难了。 学术标准的严格执行和数据化是穷人和没背景者的福音。 果然，她是慢工不慢。她发现，当她以为自己慢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停止不前了。 这时她才明白。她赢的不是智商，不是能力，而是不放弃。慢工出细活是人类真理之一。但小宁是宁愿慢工出粗活，只要做起来就行。 很多人慢不了，需要了就很急躁，却容易造成精神崩溃，什么都写不了了。还有的就不是慢不了的问题了，而是就不想做。宁愿给学生讲课参加各种会议通过嘴上功夫获得无上的快感，且不费力气，就是不想写论文，后来就发展成不敢写论文。这样的人比率可不低，比小人的比率要高。 精神崩溃的根源之一是压力的积累。其心理上的缓解需要会分解压力。她就是把很多问题分解了做。比如擦窗户，家里的窗户好几个，特别是阳台和飘窗，那个擦起来就是个大工程。找人来擦吧，又觉得自己太不像话，整天没事，不自己擦下吗？她就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一周擦一个窗户。其他家务也是，今天做一点，去看电影，去玩，哪怕东西碰脚她不想收也扔那儿。等她想做了，再拣起来。做家务也这样。这样就有效地分散了压力和负面情绪。 那些不会统筹的就很麻烦，做不了还给自己不断施加压力。 像一根绳子，能承重一吨。你挂个九百斤的东西在上面，一天是没事的。如果挂一星期，绳子可能就在静态力量作为下被拉断了。要挂一会，放下恢复一会，再挂，这样就能挂几百次也不会断。 即要慢得下来，又要坚持。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曾经给她非常强烈的震撼。20年挖一个洞的坚持啊！她把这电影连看了三遍。一遍又一遍地体验那种一飞冲天的震撼。然后，在课堂上，她经常给学生们推荐这个电影。重点是坚持。很多人就败在太容易放弃上。 很多曾经在她身边比她有能力比她能说会道比她情商高的人比她智商高的人都被甩在后面，也是这个原因。 她终于明白了，她的天赋可能就是，最普通的坚持。但就这一点，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实际小宁早发现了，进入一个高知群体，她怎么都是中下等资质，再努力也就是中等上下。她就越来越来道系。你们有什么我不管，我只要拿到我要的，只要我的某种基础下的小国寡民的生活。 很多人比她快得多，不到40岁就是拿到教授。小宁是正好40岁。和很多人在高校一辈子都拿不到教授相比，小宁凭自己的能力40岁就拿到教授，更是她人生中的奇迹。和她当年考上硕士和博士让人不可思议一样。 第 1 分卷阅读237 61 章 人的一生总能遇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人。 比如游戏中。游戏中让人奇怪的不是遇到正常的好人，而是遇到极端的恶人。如以前的叫天命的托儿和特别想欺负人的叫开心的人。 两个远强过小宁的游戏霸被小宁赶出游戏之后，小宁很惬意地自己打怪，自己升级，自己到处闲逛。每天让自己美丽的小俊俊驰骋在各个场景，无比风光。但此时游戏中却又出现两个后来者，充了点钱，但战力远不如小宁的远方之方，但也是前几名了，又膨胀了起来，居然也像那叫开心的货一样什么都和小宁抢，有机会就砍小宁，让小宁没法挂机。小宁很奇怪又很生气。小宁又没故意惹他们，这是干啥。游戏中到处都有想做黑老大的人。小宁就憋足了劲砍他们。互砍了一个星期，他们总算学会自力更生和互相尊重了，不再砍小宁。大家一人一个地方，相安无事。 现实中也一样。怪人总会有。 小宁和同事接待一个北京来的八十多岁快九十的据说德高望重的老头大学者。接待者一大堆，就小宁一个是母的，其它都是公的。 老头精神很好，看到小宁很高兴，给小宁一张名片。小宁接过他名片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上面用小六号字密密麻麻印满了各种头衔。各种协会研究会的主席副主席名誉会长各种主任名誉教授，还做过人大代表，几次进人民大会堂开政府会议也写上，反面也是满满的头衔。看来这老头把一生当过的官挂过的职都印在了名片上。 她一下想起那个恶贯满盈的鲍主任（千冢插播，小宁这时才猛不丁地想起那个主任姓鲍。鲍鱼的鲍），卸任后仍然不老实，到处刷存在，到处要官做，到处要奖。小宁觉得很搞笑。人非得活那么下作吗？其实她很明白，有些人就是死都要死在名利上，不然他的存在就没价值。 小宁登时看不起这个万人敬仰的老头了。将死之人都放不下那些虚名，有啥值得佩服的。 果然。送这老头去机场回来路上，系里一个号称万事通的博导提起那老头突然说了一句，他那学问，不能见人的，一辈子骂人。 好吧。小宁的判断又没有错。 估计又个是喜欢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人。 哪比得上系里另一个元老。名片都没有。学生们硬帮他印一个，名片上啥都没有，就两个字，他自己的名字。 还会遇上对自己很有用的人。都是无意中的。 后来一次会议上，小宁遇上一个编辑，对她莫名有好感，催她写文章。那个刊物很牛。 小宁一生的体会有这一条，时不时能碰到个看对眼的人。 她这一生其实也挺幸运。小人经常有，但贵人也经常有。而且比率大概为二比一。 每当她陷于困境的时候，总有个贵人来拉她一把。对那个贵人来说，拉她这一把只是举手之劳，对她，却是一生。这样的贵人，她一生都记得。 哪怕和某个贵人因为更大的事反目成仇，她也把对方当成生命中重要的人。不来往，只是不想在活着的有限岁月再添新恨。如果还有烟消云散的一天，她仍然要对他说，谢谢你。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最需要的就是能发文章的人。虽然她此时也相当懒惰了，不想写。因为自己才能就那么回事，早已不求名扬天下了，且求粗茶淡饭无忧无虑。但遇上一个好刊物的有善意的编辑，那当然是好事了。有人愿意给发表，她还是愿意写的。即使没意义，赚点稿费也成，其实变成铅字本身就是有一种快感。何况这个刊物对评职称很有用。 其实她的更深层的想法是，先积着，到时一旦有机会，就一下子起来。 后来果然如此。 那个最大的小人或恶人不等寿尽就必须退位了。小人的时代结束。 正常人的时代又开始了。 春风拂过，万物复苏，江澄人明，生机勃发。 她马上报职称。 她在无意义中完成的那些成果也远超了学校的标准。评职称时基本没有任何困难就上副教授。然后直接就是硕士生导师。 这个过程才要了6年。她还是以为会是一辈子。 前途一片光明！ 然后是教授，预报下，她只用了六年就解决了问题。 对她来说，写论文从来就不是难事。 但找人发表出来差点把她累死。 和人交往是她今生最耗心力事情。特别是求人，每次都让她如临大难，事后如喘月之牛。 第 162 章 口吃是口吃者一生难醒的梦魇，他们将在痛苦中被折磨一生。口吃者给人的感觉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心理障碍总破坏着口吃者的完整形象。这不能不算人生的一大悲哀。 中国有句老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口吃者这种精神上的自我折磨与耻辱的不断自我放大，给口吃者带来了一个好处，他们常常会努力发展 分卷阅读238 自己的其他方面以补偿自己的不足，就是说，他们因为耻辱获得了前进的动力。 这也许可以算是口吃的“积极性”的表现。几乎所有的口吃者心中都有一种强烈的补偿心理。因为这方面的痛苦和缺陷。他们就要在其他方面获得补偿，以平衡自己的不足。在这种“补偿”心理的支配下，口吃者会比正常人加倍努力，所以常常在比别人紧张的情况下，却比别人做得好。那么多的名人都是口吃者就是一个证明。 2002年5月，享誉海外的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到了华东师范大学，他给中文系的本科生开讲座时，全校的金庸迷蜂涌而来，能容纳几百人的科学会堂里挤满了人。金庸也是口吃者，他在讲座中说话速度很快，偶尔有不连贯，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流利。据报载，金庸平时不善言辞，但善写，与属下交流多用小纸条，我们看一则小文章如何介绍金庸： 金庸的口才并不出众，他有轻微的口吃，他和老友倪匡比嘴上功夫，总甘拜下风。但金庸一旦败阵，却不服输，回家便下笔千言，字字感人肺腑，让倪匡看得热泪盈眶，俯首称臣。据金庸的下属李文庸回忆，金庸表面上冷漠肃穆，又有一副不怒自威的尊容，其实是菩萨心肠，他善于识拔人才，下属有了过失，金庸从不喝斥，连语气重一点的话也从不施之属下。他的发号施令，喜欢以笔代口，写一张条子陈述己见，让人心服口服。 就是说，口吃者常常有很强的写作欲望，这是最好的补偿方式。著名作家陈丹燕也是一个例子，著名剧作家的沙叶新也是因为口吃而大力发展了文学才能。不但是现代人，古代人也是如此。左思是西晋著名文学家，他容貌丑陋，口吃，不喜欢与人交往，但勤于读书、作文。他的名作《三都赋》曾红极一时，人们争相传抄，成语“洛阳纸贵”就因此而来。 当然，口吃者在成功之路上其实会面临更多的耻辱。 金庸和倪匡辩论后为什么感觉很压抑？就是因为心里有倒不出来，和人辩论总是赢不了，不是没能力，而是嘴上吃亏。所以才能下笔千言试图一雪口吃之耻。 口吃其实在哪儿都能招来歧视。 口吃的女生不多，但小宁也能遇到。有的是学生，有的是教师。小宁明显感觉到，正常的女生或女教师一般对她比较正常，没多大异样，倒是口吃的那些女人们，看到小宁明显不对。小宁都特意装作不在意，像正常人一样对待，就是像对女儿小时候的口吃一样，听到有口吃现象也当成不存在，尽可能弱化口吃给人的影响。但其他口吃女人明显没有这种修养，看到口吃的男人和女人，反而极其兴奋。不是快乐，而是鄙视。就像一个盲人看看不起另一个盲人一样。 副教授时候的小宁遇到过一个女硕士小冯口吃，说话明显像柴静，为了逃避口吃东绕西绕的，听着难受。小宁倒不觉得什么，也算正常，只是不想和这样的人多说话。一次，小宁去参加一个本系的小会议，一个老师介绍她给另一个没见过的外校老师，那个女硕士小冯也在，却在后面不低不高地说，她结巴。 小宁听得心很凉。她想起大学时体育课上那个喜欢当众说她结巴的粗壮女生。现在小宁承受力远超以前。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口吃吗。你自己口吃就去宣传别人口吃，好像恶意地贬低其他口吃者你自己就不口吃了似的。小宁的口吃突然加重的初二，那个每次课都提问她的英语老师就这样的人，课上经常故意模仿结巴说话，还说，结巴子就这样说话的！小宁非常看不起这个英语老师，你自己就结巴，公开贬低几次结巴大家就不觉得你结巴了吗？这样的人叫下作，像一个卖国贼一样，似乎骂几句卖国贼自己就不是卖国贼了。这叫自欺欺人欲盖弥彰掩耳盗铃贼喊捉贼。 从此，她再不理这个口吃的女硕士冯。 后来，这个小冯留校做了行政人员，实际挺没意思的，没什么学术前途。再后来，女儿上小学时，小宁却发现此人也在校门口，原来她孩子也上小学了。两人还装作熟人扯了一通。小宁看着她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兴奋就恶心。原来这女硕士又考了本校的博士。这是那几年的传统，行政人员为了在行政职位上升得快一些，也要考博士，出于近水楼台先得月，本校本系博士最好考，于是都考本系的博士。且有很大优惠，系里几个女小人都考本系的博士，英语才考十几分，人家正式考的都至少60分才能上，丢死人，但本校的，就还是上了，本系行政上的某女小人也是这样考的博士，学术上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女硕士小冯也是如此。小宁很无聊地问她考的谁的，原来是最差的那个，上课基本不讲专业，一分钟专业，99分钟让女学生讲自己的爱情史，小冯是女的，虽然土里土气，像菜场卖鸭蛋的，个子还是挺高的，也投那博导所好。小宁听了就暗笑了。果然小人无正道，也就他最配你！小宁实在不想和她说话，却还在一起站着，就问她毕业了吗。小冯说，已经5年多了，写不了论文，导师也不管，就算了，反正对工作也没大用。 小宁又笑了，真的笑靥如花。心里却说，你活该，你选择这个最不敬业的无良博导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品 分卷阅读239 位。拿不到学位也是你自找的。从此，小宁再看到小冯，就在车上不下来。省得压着厌恶和她说话。 从小压抑到离最后成功只一步之遥，副教授时代的小宁仍然要从一些小人物中的小人那儿感觉到深深的恶意。 就像大学专科时那几个看宿舍楼的老女人一样，看小宁那样就想欺负。小宁感觉到，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恶俗之人。在华师大也能遇到不少上海土著，行事也相当下作，不是做了教授的上海人，而是不思进步的老上海土著，升职无望，要说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就是做些收发报纸之类的低级行政工作，每天靠说东说西获得些快感，吹自己是几套房子多少股票多少熟人，办事多左右逢源买啥东西都比别人便宜好多，说起别人，全是暗黑料理，似乎每家壁橱里的骷髅都被他们碰上了。整个听下来，全校的教授博导们全比他们过得差。这倒不是小宁看人太苛刻，而是小宁看他们只要有人在，就东家长西家短说个不停。无原则地否定自己之外的一切就是他们的典型特征。 千冢说，那就是某些人的存在意义，需要借助外物来实现。和他家里可能养猫养狗一个道理，也是同样的功能。 第一年评教授，小宁通过了系里，却没能通过学校那一关。 小宁就感觉，自己基本不出门，实际没得罪过什么人，发表的成果远超学校的要求，就是不让她通过。实际还是口吃的原因。太不自信，回答问题时也太紧张，评委们肯定感觉不爽。副教授时代的小宁，愤怒和紧张的时候仍然口吃很严重，且社交恐惧症仍然很强大，她尽量避免交往。但有些场合必须要出现，就非常怕和人说话。虽然有冷酷的外表，但明眼人能看出小宁的色厉内荏。 千冢说，小宁就是个纸老虎，哈哈。 没上，收发信的小人物见了小宁明显兴高采烈。 一年后，小宁正式上了教授。那小人物见了小宁却沉默了。 小宁心中冷笑一声。 表面却一笑走了。 几年后，这些小人物都要退休。就是普通的小人物，算不上小人，最多是小市民或市侩，因为他恶都没资格。他们造谣生事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其他方法证明他们的价值。 第 163 章 35岁学游泳。 如此大的年龄，似乎学游泳有点晚。实际上，什么时候学什么东西都不晚。 小宁从小不敢下水，因为爹娘会骂，去也姥姥家之后，也没人愿意带她，她更不会下水了。然后是一路上学，也没机会学游泳。女儿上幼儿园之后，小宁突然想学游泳了。不为别的，为了女儿。 她怕会发生这样的场合，一场意外使自己和女儿一起掉到水里，那时候怎么办？有人救还好，四下无人呢？ 小宁多年来已经养成一个不求人的思维习惯。事情一旦发生，她首先想的是自己一个怎么解决，而不是找人帮忙。所以，想到女儿和水的安全，她决定要先会游戏。救不了人，也要先保住自己。 她就去学游戏了。学校就有游泳馆，属于体育系的资产，也对外开放，有点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小宁去售票处那儿，托看门的阿姨找一个体育系的女生教她学游泳。 第二天，阿姨就来了电话，联系了一个体育系大三的女生。小宁很开心，很得意。 她知道这样的事是双赢的，或者是三赢。所以没必要感谢谁。对于阿姨，体育系是她的生存之本，没体育系她就没钱拿，体育系的学生她自然不能得罪，帮体育系的学生介绍学员，学生会很高兴，肯定会买点礼物谢她。对于体育系的学生，阿姨帮她介绍学员，一次就近千块学费，对她们也是不少的收入。所以，这种事利益关系太简单。所以小宁对看门收票的阿姨说了声就放心地走了。 小宁去见了那个女生一次，就开始学了。 一个瘦黑的，看上去挺阳光的女生，小梁。 想学游戏，菜鸟式学员就要先学会漂着。对小宁来说不难。 大二时有一次跳湖里去体验下湖水。她发现自己不会游泳，却没沉下去。难道自己是鱼，真是鱼？ 后来，她想了想原理。实际人的比重比水小一点，女生脂肪多点，比重更小，在水里只要不动，就不会沉下去。 知道原理就不怕了。只要在水里保持平衡，手慢慢动动，像船一划桨就能动起来。 先学蛙泳。小梁让小宁趴在池边，在后掰小宁的腿，分开再合上，练习旱地蛙泳动作。 小宁觉得那个动作很不雅，好几次想笑出来。 小梁却说，老师，你身材保持得真不错！ 小宁说，平时喜欢在家做做俯卧撑之类…… 小梁说，老师好厉害，一般男生才能做那个动作…… 小宁觉得这话怪怪的，却说，当然，我们后现代女性，要先撑得起自己！ 小梁愣了一会，掰着小宁的腿做了几个分合动作，才说，你们中文系的老师，好深奥 分卷阅读240 ！ 小宁笑了，拧着脖子朝后说，吃饭的家伙，和你们跑步游泳是一样的。 一共十次，八百块钱。小宁基本学会了蛙泳，只是游得很慢，还不很熟悉，要多练习。 然后放了暑假，小宁又带着女儿来一起游戏，又找了上次那个小梁来教女儿。这次涨价了，暑假人多，一千块一次。小宁说，没问题，多两百就多两百！把我女儿教会就行。 小宁在旁边自己游着玩，女儿就和小梁在池边练习。 小宁发现，小孩子学东西真是快。小宁跟着小梁学了5次才能自己游个五米左右，女儿学第二次就会游了。只是慢。但动作很标准，两条小腿一蹬，两只小胳膊一扒，真活脱脱一只小青蛙。小宁看着女儿游泳，忍不住要笑起来。 十次之后，女儿已经敢游到深水区了，小宁却不太敢。小梁已经完成了任务，去教别的孩子了，小宁就和女儿一起在水里乱游。还和女儿比谁快。小宁发现，女儿一开始就能快她一倍。不由感叹，老了再学和小时候学真的不一样。成年后再学最多达到一般水平，小时候学却可能激发天赋。小宁小时候真的错过了太多，她的注意力都放结巴上去了，你说冤不冤？ 不过小宁还是很开心。现在万一掉水里，总算能自救了。重点是女儿也会了，万一也掉水里，那比自己还强！ 她又放了一个心。不用为女儿担心水了。 后来到了初中，直接有游泳课，因为中考体育占30分，分成四个项目，游泳可以是其中一项，占5分。这下，孩子们就必须大力加强体育了，因为没哪个家长敢那么大条，30分都扔掉！ 实际上，这是国家想让孩子们学习的同时也要强身健体。由于家长们已经极端功利，只口头上善意地提倡是没用的，必须与考试直接挂钩，家长们才会去做。果然，很多家长大叫，这又给孩子们增加了负担！更多的是大骂：中国教育完蛋了！体育有什么用！小宁心中暗笑，体育这不是有用了吗？ 小宁或者不知道，她这一举动后来真的救了她和女儿。 小宁也顺带着感谢了中考。 第 164 章 早饭。常规的杂粮粥和煎蛋。 她们其实从大年初二就开始这样吃了。其它的实在没啥吃的。都吃腻了。现在物质太丰富了，那么多吃的，都没胃口。 是不是小时候的苦居然被老天以这种方式还了回来。 小宁说了句，人只要存在就够了。 女儿哼了一声，又来了，猫流浪是存在，狗吃屎是存在，人吃狗是存在，人吃人也是存在，是吧？ 吃着，小宁说，毛妞，你适合成为一个著名女学者。 女儿说，我不会成为一个著名女学者的。 那你是要成为两个著名女学者？ 女儿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早上下楼。 电梯的事还没解决。二楼的仍然反对，就他一家在死抗，一楼两家就不说什么，这二楼的也真是中了邪了。但电梯已经彻底坐实了。 昨天连镇长都来考察了。一辆大黑车拉着一车黑衣人，在楼下考察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抖音上就出现了镇长来考察的电梯安装的小视频。 这是吴泾镇第一台老旧小区改造加装电梯，对于从上到下的官员们都是一大政绩，从闵行区，到吴泾镇政府，到居委会和物业，都是大事一件。 二楼还是不同意。但已经没意义，不用他出钱，满三分之二同意就能装，哪条他都没价值了。 而且二楼这清奇少年（千冢说，这骚年其实三十多岁，和老残在明湖居听书遇到的骚年年纪差不多）当初大闹业主会场，要求把后面的棵砍掉，理由是妨碍他采光。其实树是好东西，农村还故意种得院子全是树，遮天蔽日，那才是福。他不过是在找理由，这骚年的哪根筋不知给某个变异猪肉绦虫给卡住了。但砍了树他还是不同意。还满脸的委屈和不平，似乎装电梯就是人类最不公平的事情，还偏偏发生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偏偏把电梯装在他这个单元！他就差喊出这句话来：这个社会真黑暗！偏偏装电梯挡我的光贬我的值！ 其实这小区十几年了，老龄化严重，和全国情况类似，老小区都面临装电梯解决老龄化上下楼难的问题，但各种小丑都登台表演了。所有的反对者中80%是出于心理不平衡之下的故意找茬。别人升值才显出他亏了，他就不让装，实际对他没妨碍。什么采光，什么隐私，都是借口，就不想别人好。这边就是。一二楼不出钱是共识，但二楼两家都不同意，后来5楼那小女人和3楼一家也不同意。三楼的是不想出钱，倒不是不同意装，三楼年纪也六十多了，没电梯真不方便，但不想出钱，她的理由是，二楼的不用出钱，她是3楼，也不要出钱，平时坐到二楼，自己再爬半层楼梯就行了。小宁听了就笑了，3楼是空中楼阁吗？当然最无耻的是5楼那小女人。明明在卖房，电梯一加她房子至少升值30万，那么得便宜的事，她就不同意是 分卷阅读241 为啥？很简单，她想赚两份钱。她想的是，反正你拿我没办法，既然要装，那肯定会装，装上了他就厚着脸皮用，你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本地的农民。小宁接触的上海本地农民中，这个镇是最固步自封的，可能这儿东面和南面两面都被黄浦江封死，应该是闵行区最闭塞的一角，所以这一块的人很容易更保守自私没见识，且非常排外。两个985高校太快地到来和发展，他们来不及提高点境界。 最后只剩二楼在顽固地反对，他则是纯粹心理不平衡。 小宁挺看不起这样的人的。一个心理不平衡就让他变成如此变态的人。也好。反正他没用了。 千冢说，这也有必要生气么？人总是这样，突破规则获得利益是每个人的梦想，这正是腐败的根基。这些人骂腐败的时候，永远不会想腐败的基因就在他那猥琐的小心心里。 但小宁心不平就要有发泄，每次走过二楼门口都故意一口痰，类似队长那种迫击炮式。她可知道心理战的威力。但对这个清奇骚年不知是不是有用，她心里很没底。 越是没心没肺的愣头青心理越是强悍。 吃过了，送女儿上学。下到三楼，却听二楼砰的一声。原来二楼那清奇骚年也出来送儿子上学，看红领巾，应该是上小学。 小宁笑了，你的苦日子还长着泥，骚年…… 但看到二楼的门，却下意识地呸地吐了一口痰。 那骚年已经带着儿子走出电子门，这时却突然回头看。 小宁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平静了。看啥！ 那骚年却突然开口问，你们在哪个学校上学？ 小宁一愣，这画风不对，怎么成了寒暄？ 一时间却又忘了女儿的学校是啥名字，神经短路了，像断电的机器人，眼珠乱转。 女儿却说，上师大附中。 那骚年说，就是过了闵浦大桥那个？ 小宁微笑下，说，是的。 女儿却也抢着说，是的，就是郊野公园那边…… 小宁瞪了女儿一眼。 上了车，小宁说，我们电梯没问题了。其实他反对也没用了。 女儿说，他是看着我美才和我们说话的…… 小宁笑掉了下巴，你个小不点，还瞎能！那人是听到我吐痰的声音，感觉很熟悉，所以要回头看下是谁，结果果然是我，哈哈哈…… 女儿说，他就是看我美才和我们说话的，不然为啥问我在哪个学校上学？ 小宁说，去，那话就问我的！不过被你抢答了！ 女儿说，就是看我比较美，就是美！美！ 小宁说，你在学郭沫若的天狗吗？ 女儿说，我吃了天吃了地吃了我再吃了你…… 小宁从后视镜看着张牙舞爪的女儿，笑了，你个小能豆，越来越能了！不过嘛，刚才确实是他想和我打个招呼，表示和解，因为他一直反对装电梯，而且理由很滑稽，他知道全楼人都讨厌他。我一口痰拍醒了他…… 女儿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又叫道，就是因为我美！我就是美，美就是我！美！美美美！ 小宁白她一眼，不可救药！ 小宁其实明白，这次意外的寒暄可能是她又一个心理战的胜利。 二楼的骚年其实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尽管他未必认为他错了，他可能一直认为反对装电梯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其他人的态度却会使他思考一些东西。就像那个每天堵路等人的司机一样，他可能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就几分钟的事，挨了骂才会想到可能妨碍了别人。后现代的人们越来越自我，无论自私自强自恋自怜还是各种变态都觉得自己有天经地义的不可剥夺的个人权利。但个人的所谓权利却经常是对别人的妨碍，所以会有法律法规来做各种调节。 小宁深知此人类人性之阴暗，且是千万年不可能改变之阴暗，因为从细胞开始就是自私的——每个细胞的本能就是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细胞的集合体怎么可能大公无私？ 小宁还感觉，这人还期待着三楼以上的8户人家都排队去求他同意装电梯。其他镇上屡屡发生这样的事，六楼人老珠黄爬不了楼梯，不装就没法活，一楼就死不同意，六楼就整天去求一楼，甚至送礼。但对于小宁这个小区，实际上无人去求他。大家都拧着劲。他要求砍掉楼后的大樟树，说妨碍他采光，砍了就同意装电梯，但物业真砍了树，他还是不同意，这就是耍赖了。你二楼一点钱都不用出，电梯白坐，你还想啥？大家实际都觉得这骚年不但脑子有问题，人品也有问题。反正政府在提倡且大力推行，是老年人上下楼的民生大事，不可能因为实际利益无损毫发的两户人家而让其他8户人家无法下楼。 其实这个骚年还低估了单位制的力量。有孩子有工作，就有单位，居委会联合派出所能查到他的单位。如果因为装电梯都到了派出所查户口的程度，这事情实际就相当严重了。 小宁当然也不管。平时对这骚年印象还挺好，个不高，清秀的那种，不像多事的 分卷阅读242 。小宁的面相学似乎又一次例外。不过也没什么，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搭错的筋。反正小宁早上送孩子几乎每天都碰到他。她就抬头而过。像两个月前对五楼那精致的上海小女人一样——五楼的估计经过单位施加压力已经同意了，只是每次经过二楼门前都大声地吐一口痰，然后唱着歌走过去。她很坦然，自己想象战斗场景：如果二楼那愣头青出来理论，就可以说：吐痰怎么了，又不碍你事，想管，每天几十条狗在小区乱拉屎你怎么不管管去？必要的时候无赖一下还是很有用的。对付无赖的方式，就是要比他还无赖。 实际上小宁心中没底，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大效果，但肯定对心理有影响。 现在看来，果然起作用了。 寒暄意味着和解。 和在游戏中论坛上斗小人一样，锚准了，坚持下去，对方总会先撑不住。 小宁想想就笑了。希望这清奇的骚年能回复到那无忧无虑的清奇状态吧。 反正装了电梯他二楼只会升值绝不会贬值。 心跳84。 开车，早上，车流多。 第 165 章 小宁有一个女性朋友小赵，还算挺好。早年是博士时的同学，关系挺好，两人都姓赵，身高比小宁高好多，后来小赵进了政府部门。女儿上初中时选班时小赵帮小宁打过招呼，毕竟政府部门人脉广，女儿进了较好的班。小宁挺感谢她的。小宁觉得她应该是自己铁闺蜜。 现在女性流行把女性朋友都统称闺蜜。但在后现代消费时代的堕落环境了，闺蜜都成了害人蜜了。现在一听这样的称呼，就觉得不是好词。 小宁觉得还好。平时小赵没事了喜欢找小宁吃个饭，喝个咖啡，轮着来，也没谁计较什么。还经常送小宁个小贵的礼物。小宁就觉得发愁，她不知道送人什么好。口红香水之类她都不用，最多抹点女儿的宝宝霜之类，基本就一年到头素面朝天。小赵却很讲究，面霜洗面奶口红洗发液之类全要进口的，连毛巾都要日本美国进口那种，说是要好好保护脸。但每次见小宁，都很妒嫉地说： 你皮肤真是好！ 小宁很奇怪，我又不用什么化妆品，皮肤就那样。 小赵就切一声，还是那句话，每天吃苹果是吧？ 小宁就笑笑。小赵更喜欢讲单位里的事。政府部门争斗远超其他的地方，她遇到的就更多。 小赵在人事部门，权力不小。但她官不大，就是科级。上面总有处级干部管着。小赵就整天讲单位里各种复杂的关系，还有很多为了权力的各种可笑表演。但总体上，小宁听到的都是对小赵有利的，很多领导做不长就走了。有的对她好，有的对她不好。小赵升科长前还比较平和，不太争。但升了科长之后似乎脾性大变，抱怨越来越多。总有小人和坏人和她作梗，让她不能好好表现，也没法升职。小宁就帮她出谋划策，如何和领导相处，真坏的想办法让他自己出丑走人，能争取的就尽量争取。小宁虽然不善于交往，但以旁观者身份观察时却能看中要害，她经常建议小赵一定和领导处好关系，送点礼物拉近关系也是必要的。但小赵总一幅浩然正气的样子，坚决地要洁身自好。后来领导换了几茬，小赵却总是升不上去。小赵的抱怨越来越多了，似乎是小赵生不逢时，总有人害她。但小宁却渐渐发现，实际小赵很有问题，她和哪个领导都处不好。 小宁自己也总是怕交往，也不认为自己有真正的朋友。但她什么都不要，老老实实地做老师就成了，没朋友不但没坏处，反而正合小宁之意。但小赵就太需要和各色人等处好关系了，特别是领导。 这次，小赵特别不开心。比她差的小年青都升副处了，就她，还是科级。都40岁了，小赵都熬成老赵了，还是科级！她说起来都时时流下泪来，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害她。 小宁听她说了好多，又综合以前她说的那么多事，小宁渐渐明白了。 小赵是个自恋狂！在单位，她窝里横，在外面却相当怂。她自己搞坏了几乎所有领导的关系，和下属也是飞扬跋扈，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小宁忍不住说她，你想听我说实话吗？我们是好朋友，我说下我对你这事的感觉。很多事情，你身在其中看不清楚。我说了你也不要生气。 小赵含着泪点点头。小宁说： 其实，我们要多反省自己才能进步。我现在才发现，你以前告诉给我的信息多数都是误导。你感觉到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错的。每个新领导来，你都告诉我这个新领导人多好多好，对你多好多好，也很信你的话，但每次都是过了几个月，你突然又说这个领导多坏多坏，几乎没有例外。看看，刚才你又说要来一个新领导，又是多好多好，多信你的话，你能不能聪明点，好好观察，人都是复杂的，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为什么所有的领导都会变成你的敌人？按你的长相和气质，身高168的时尚美女，身材那么好，你稍稍情商高点，就能把所有男人笼络到自己手下，至少不会与你为敌，但你 分卷阅读243 倒好，居然把所有人都变成了你的仇人，你的朋友永远是新来的，永远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你就不会思考一下吗？ 小赵有些懵。 小宁又帮她分析说，活个人要有策略，不能什么都争，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别争。你想进哪个人，不是你自己的事，上面好几个大领导管着，不让进你就又哭又叫又砸东西，非达到目的不可。你再漂亮，这样作也肯定只能激起领导的杀心。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本职工作。除非你做了大领导的情人，或者领导全被你搞定了，那随便你作。谁都知道政府部门进一个人不知要背后拉多少关系送多少礼。但现在，你得了好处没领导的一点，领导摸下你的手都被你骂，你横给谁看？你就不会委婉一点吗？ 小赵大怒：那我陪他们睡觉去！你怎么和那些人一个样！我找你说心里话是来挨骂的吗？！ 小宁奇怪地说，你就不能听下别人的建议吗？你为人处事的方式是有问题的，做事要有原则，那么多职场法则你不看吗？至少和人怎么相处你要明白吧？很多事，你只要撒个娇就解决了…… 小赵又发怒说，他们就想占我便宜！你和他们一样！就知道来欺负我压制我，让我不高兴！我陪他们睡觉你才高兴吗！ 小宁忍不住说，你脑子有病，在政府部门，你高兴不高兴算个鸟！你那一堆事情关我什么事，我只做我的教师，压制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帮他们说话，不帮着我！看着他们欺负我你很高兴吗？！ 小宁瞠目结舌，你来找我不是让我给你建议的吗？我是在建议你啊。我帮你分析你的症结在哪儿，然后改进啊。不然我闲的，我管这些破事干吗！ 破事，我的事都是破事！小赵把杯子一摔，砰地碎了一桌一地。然后也不管，直接拿包就走。 小宁呆住了。 小赵临走又叫道 ，你和那些人一样！用着我了，就来找我，用不着了，就全不理我，欺负我！一个个的人渣！ 小宁一下也气得浑身发抖，呼吸紊乱。想想又算了，这世界她不需要谁的好处。 人的肺泡的数量大概有3亿个，平摊开的话表面积可达100平米，3亿个泡泡们一张一翕，帮助人类获得一生的氧气。肺泡和大脑细胞一样，只会减少不会增加，即只有死亡却不会再生，我们要珍惜自己的肺。所以要远离恶佞奸小，珍惜肺泡。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做了一个决定。和这样的人做闺蜜也是气死人。她就是那种从不反省的人。这样的人相当可怕，也非常让人厌恶。何况，小赵到这一步是她自己作的，真怪不了别人。她的婚姻也是，40岁了，恋爱十几次没一次成功过，就是作天作地，上床后就各种无理要求，简直要把人家做牛做马，男方不堪其作，只能分手，没想到她在事业上也是那种作法。和她太近短寿好几年都有可能。 小宁向店家赔了那个杯子，不贵，20块钱。感觉挺轻松，再也不用听她那些不分是非的抱怨了。 小宁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后来小赵换了手机号打她电话，小宁对她挺冷淡，冷静的冷淡，说，就这样吧，你自己的事自己对付，我们自己怎么都对，我也只管我自己的事。 千冢说，世界上有一类人，就不需要朋友，好人都不想来往，何况有问题的人。 一个周末，小赵去她住的地方找她，请她喝咖啡。小宁基本不出门，天天在家。女儿不想去，就在家自己煮面条。 小宁和小赵去附近一个清净的茶室，两人回忆了下当初读博时的美好时光。那时好单纯好快乐。但最后只剩下一个张爱玲。 我们回不去了。 赵闺蜜泪光闪闪地看着她。 小宁喝口茶，说，人啊，能安生地活着就好，不用想那么多。想得到的可以有策略地去争取，其他的都道系为好。无意义就是有意义。 宁儿说，教授时代的小宁的人生是减法。 第 166 章 家里多了一只猫。小宁又领养了一只。是一只有长毛血统的狸花猫。 以前拣的那只跑掉好久了，再没找回来。 长毛狸花猫一进家门，两只俩猫一片愤怒。一整天茶饭不思，只围着新猫转。或者气得躲得远远的。 原来猫的领地意识非常强，且非常霸道，先到先得原则，后来的就要受到排斥和威胁。 小宁看着俩个原住民对新移民异常愤怒地样子，忍不住好笑。 这是动物的本能，像孩子一样。本质上还是自私，实质上是生存本能。人也一样。 人心之恶，与善同在。 她总是思考，人的存在，实际再坏的人也不全坏，总有那么一点良知。再好的人，利益来临之时也会有一瞬间的阴暗。 她自我定位一直是，我不是好人。实际背后还有一句，我也不是坏人。虽然该坏的时候也会坏那么一些些。 千冢说，人总会 分卷阅读244 把自己看得好那么点。大部分人直接把自己看成好人。像小宁这样还能认为自己不是好人的人不多了。这叫孔子式的自省精神，虽然不是真心地高尚，但孔子也只是说说而已。三省乎己，还是庄子所说，为了天下之名，近伪。而小宁，既无孔子之才，也无庄子之智，实近阿Q也…… 宁儿插播，家里有一千坟狗尾巴草的家伙，你这样说小宁的坏话，当心小宁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可知道你和她的真实关系！我无所不知！ 千冢，你是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人性恶与人类一直相伴，从出生就已经开始。孩子最大的阴暗就是自私，什么都只考虑自己，达不到目的就哭。 她自己也是。只是父母没有给她撒娇的机会，她就已经残酷地扭曲变形了。 父亲的残酷让她终生难忘。母亲虽然不会随便打她和妹妹，但也很严厉，心情不好会狠狠的骂她。有时候，娘也会突然很温柔，对她和妹妹很好。好容易有这一点温柔，她却发现自己居然发贱到会嫉妒。 不好好享受难得的温柔吗？她无法忍受娘对妹妹更好。妹妹更小，当然会更受宠爱。这种宠爱实在太难得，才更让人不平衡。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妹妹摔了一下，娘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心情那么好，蹲下拉起妹妹，拍拍她身上的土。温柔地说，二妮真是乖，二妮不哭，娘给你做好吃的，二妮最好吃油炸菜饼是吧，娘给你做！ 她作为大妮，看到温暖的一幕，放下了提心吊胆的神经。但却马上又嫉妒妹妹比她得到那么多温存。 娘真的和面做菜饼，然后烧火倒油。油炸菜饼，小宁过年也吃不到几个。虽然这两年好了些，不挨饿了，但油和好面都是很贵很少的，一般还是舍不得吃，娘却愿意给妹妹做！而妹妹在旁边站着等，一口口地咽着口水。其实她也咽着口水，但她觉得妹妹咽口水的声音好贱，她突然想给妹妹一脚！ 娘开始炸了，诱人的香味飘满锅屋，那是过年才有的香味！它飘出院子，整个院子都香了！梧桐树成香的了，烟囱成香的了，屋墙成香的了，鸡窝成香的了，猪成香的了，羊成香的了，外面的狗也成香的了！小小蝾成香的了，麻嘎子成香的了，吊包虫成香的了，老鼠成香的了！整个村子都成了香了！天上的云和太阳都成香的了！ …… 小宁好担心别人闻到了会来她家看看，按照乡俗，娘会客气地招呼他们来尝尝，一般人知道是贵的好东西，多半会客气下，不会真尝的，但如果有人脸皮厚，真的尝，油饼不就少了？如果不是一个人，而一群人，那所有的油饼都不够尝的…… 妹妹更响地咽着口水，边说，娘，娘，我好饿，我想吃…… 娘一点也不生气，要是往常，妹妹喊饿，娘经常会开口大骂，你看您娘还没累死！现在娘太温柔了，轻声说，二妮乖，这就好，这不好，等等哦…… 妹妹是越宠越会上脸那种，小宁什么都不敢说，妹妹此时却得寸进尺，叫道，不，娘，我饿，我现在就要吃…… 小宁捏了一把汗，好怕娘突然发作给妹妹一巴掌。但她其实又希望娘真的给妹妹一巴掌。 谁知娘就是不生气，这天娘不知被啥鬼给迷了，就是不骂妹妹。娘边忙活边说，二妮不急哦……大妮你火烧慢点，要糊了……二妮，这就好，这点要糊的应该熟了，我盛点给你先吃…… 娘拿个盘子，盛出来烂在锅里的一小块，端给妹妹，先在嘴上吹了几下，塞妹妹嘴里。妹妹一口吃下去，说，真好吃，又叫道，娘，娘，我还吃！ 小宁看着妹妹贪婪的样子，心中火起，口水都忘了咽了，在心里一遍遍地骂妹妹：你个死妮子，你咋不去死呢！你个万人揍的，你个驴吊日的，你个火车轧的！你就知道吃，你咋不去死！你咋不一头碰死！你咋不上吊死！咋不喝药死！死得你八辈子不得托生！…… 她心里把平时听到的所有的骂人的话都搬来使在妹妹身上，虽然她不明白那些话是具体含义，反正是骂人的话，而且想象着村中的老太大妈们骂这些话时脸上那些鲜活的表情，感觉更是过瘾，她心里一边骂，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妹妹。 但娘还是不生气。又盛了一大块给妹妹吃。边温柔地说，慢着吃，二妮，还老多呢！ 小宁看着，心中更是一遍一遍地咒骂妹妹。 多少年以后，已近中年的小宁想起死去的妹妹，想着妹妹吃油饼的贪婪样，和异常清晰的自己对妹妹的咒骂。她突然泪如泉涌。 自己就是一只猫。 第 167 章 在人类那儿，时间必须是线性的，因为人类个体必须死亡，没人能长生。所以，对于个体，就是从生到死，无可逃避，更不可能逆转。 能延续时间的，只有繁衍。从人类整体看，人类的生命就是线性基础上的轮回。 更悖论或悲剧的是，人类的存在必须有时间。没有时间，人类就没有意义。 同时，时间 分卷阅读245 离开了人类也没有意义。和人类的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其他存在不需要一加一等二。一加一等于二离开了人类也毫无意义。万有引力和相对论也一样。 当人类自认为越来越复杂的时候，也是人类越来越堕落的时候。 小宁说，千冢同意，人类从细胞开始就是自私的。人类个体本就是几亿精子竞争的产物。几亿个，只有一个活了下来，成功和卵子结合，其它几亿个，当然全死掉了。这几亿的精子大军游向卵子的过程中，不但努力前行，还会干扰其他同类，残酷吧？科学研究证明，几亿精子在前行时，强壮的精子一边使劲游向前方，还一边打击其他精子，比如用尾巴打击相邻精子的头部，使其改变方向，从而减慢速度，甚至直接打晕，让其走错方向，就此与卵子南辕北辙。看吧，这就是人类的初始状态。一直在以命相搏。成为人类个体之后再自私都可以理解，几十亿个细胞的每个基因都写满了自私代码。 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第46届会议正在瑞士日内瓦举行。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4日发表两位联合国人权专家的报告，批评美国长期以其国内法为由对其他国家施加制裁，并称美国对中国、俄罗斯、古巴、伊朗、委内瑞拉等多国实施单边制裁，严重侵犯这些国家的人权，呼吁美全面遵守国际人权条约，防止有关制裁对人权产生负面影响。这一消息被西方媒体集体无视。倒是对中国的事情极其积极，一点事都吹成灭绝种族的大事，新疆，香港，台湾，是美国和走狗最热衷的。西方的双标简单地说，只要是中国做的，就一定是错误的，反人性的反人权的是恐怖主义，只要是西方做的，一定是民主的，自由的，文明的，即使美国每年使几百万人流离失所，那也是为了自由。新冠病毒在源头确定不是中国的情况下仍然集体甩锅中国，就是不好好做好国内的防疫，凡是中国做的，他们都反对，中国封城，他们就不封，要民主，中国戴口罩，他们就不戴，要自由。结果就非常舒适，美国疫情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二战以来美国参与和发动的所有战争死亡人数之和。这是好事。自私总为自私灭，西方的好日子到头了。他们的怎么培养了一个掘墓人，就是中国。中国儒家治国，会像大唐时期一样和平。一帮西方小丑又会奴颜婢膝来中国朝拜。十年之后再看。牧羊犬们先少吠，等着。 如果在中国自身看来，就会在西方的双标下极其压抑，什么都不顺，再好的事情都被往最坏的地方说，关键是全世界都说你不好。这也是很多香蕉人或所谓的华裔美人诬蔑中国的原因之一，都说你不好，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很简单，美国宣传很到位，几乎控制了所有的宣传喉舌，再加美国最强，到处威逼利诱，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自然只能做走狗。 副教授时代的小宁也有这种感觉。就是四面楚歌。不愿和人交往使得几乎没有人帮她说话。在人的自私本性之下，小宁更是被言说的对象，给一帮乌合之众带来无上的快感，点缀他们阴暗的人生。 千冢说，此时小宁正处于人生最后一步的关键时刻，神经质一点也是正常的。正像口吃，关键的一个词一句话说出来就万事大吉，但口吃者偏偏要卡在那儿，宁愿去死，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逃避那个可怕的字符串。 作为985高校副教授的小宁仍然怕很多说话的场合，她需要最后的突破。必须有。特别是面临评教授。第一年没通过，她虽然觉得评不了也没多大损失，就是钱少点，她又不缺钱，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爬上这一顶峰，应该。爬不上就是人生的失败。这样的无休止地自我纠缠，陷入无边的焦虑之中。此时，她似乎理解了自杀男友王峻青的心情。这正是墨菲定律的膨胀版，一件事陷入绝境之后，所有的事都一起陷入了绝境。对一切都疑神疑鬼，恨不得死去。墨菲定律的极致就是精神分裂。延伸到精神领域，一切都被扭曲成失败和绝望。 那一年，小宁神经兮兮地担心一切。像王俊青当年一样，老觉得自己是不祥之物。小宁还算好得多，总算是副教授了，有房有车的，日子过得相当好了，而且还有个女儿，总体上是相当幸福的，才不会想着去死，而是觉得有一个大事整天压在自己心头。其实更关键的是，她觉得口吃要获得最后的好转，必须要达到自己的认定的最高点，达不到就有一种焦灼时刻煎熬在心底。她要想办法避免。她明明不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却整天在网上买各种玉石，观音，菩萨。先戴错了观音，后听人说男戴观音女戴佛，又戴菩萨，戴佛。 她非常清楚这只是话语，只是人类的无聊，是商家为了利益制造的各种噱头，但她陷在不祥之感中。明知是自我欺骗，也要寻求一个安慰。随着学习西方，各种节日都进到中国来，年轻人都以过圣诞节复活节感恩节为荣，星相学突然大兴，十二星座似乎取代了十二生肖，某宝上各种石头打着星座的名义售卖，各个星座都需要一大堆石头来增加运气，如天蝎座星座守护石碧玺、月光石、石榴石，还有各种助运物，基本助运物黑玛瑙，恋爱助运物红绿宝，财运助运物黄水晶，健康助运物玛瑙，人际运助运物粉晶，事业运助运物莹 分卷阅读246 石，家庭运助运物粉晶，学习运助运物紫水晶，小宁的出生日期大致属于魔羯座，具体日期已经没人知道了，姥姥只记得大至日期，还是阴历，反正快过年了，生了后没满月就是年，小宁查了万年历，大致是1月份，属于摩羯座，她就专门找这个星座的石头，什么守护石石榴石、海蓝宝、紫水晶、碧玺，基本助运物紫水晶，恋爱助运物粉晶，财运助运物黄水晶，健康助运物虎眼石，人际运助运物粉晶，事业运助运物红绿宝，家庭运助运物红纹石，学习运助运物紫水晶。她明明不信，但却还是买了一大堆，各种石头倒是都认识了几分，抽屉里大量的平安符，玉佩，各种石头，配星座，配气质，配属相，全有了。 她住这边，她的第二套房子里，本来就更少和人交往，却因为女儿上学认识了一个好邻居，是那种比较善良的上海人，她父亲60岁了还看人挺腼腆，一家人都不生事，与人为善，她的女儿比小宁的女儿低一级。这家在三楼。是这小区唯一和小宁说上话的一家。像五楼的，一搬来就搞糟了关系，命令小宁改这改那，还整天去物业告她，就是那种飞扬跋扈的小市侩，此种恶邻居她理都不想理，小宁就利索地五楼那胖女人翻了脸，宁愿做仇敌也要清净，五楼的消停了，反正她很明白，恶怕更恶。在恶人面前，她就要更恶。五楼果然好几年过去都再不敢找她麻烦。面对好人，她就非常好。三楼这家，她就经常送她孩子书，不时帮他们接送下孩子。后来，三楼的母亲遇到了车祸，被截肢。本来和她没关系。她听说了，却头脑嗡得一声。 好容易有个能说话的，都要跟着我倒霉吗？她虽然知道人世间的因果其实是虚幻的，这事跟她就扯不上关系，世界上每秒钟都有人被车撞死，一年死亡一百万人以上，都和她有关系吗？她不，她心里就是放不下，就是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她明白，但她摆脱不了，还偷偷的哭了。她母亲出院了，她还去买东西看望了她。本来是没一点亲戚关系，就是有好感而已。 她也理解了王俊青为什么看到一个房间号514都会神经质地想到和死亡有关。她去上课，如果3或4结尾的教室，她也会心头一震，虽然明知没关系，一切都是最自然最无意义的东西，却摆脱不了巨大的阴影。不止是像口吃那条黑狗，而是一个巨大又可怕的鬾玃子。 这种状态实际一直持续到她评上教授。 她知道是自己在作祟。她却摆脱不了。可见，人类的意识对□□的反作用力有多强大。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自杀了。21世纪，精神病的医疗手段如此发达，全球每年仍有80万人自杀身亡，相当于每40秒就有一个人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还有700多万人自杀未遂。其实活下去更痛苦。精神上的痛苦，非常人所能理解，小宁此时才越来越理解前男友王俊青，她再往前走一步就变成王俊青。但她撑了过来，她还有希望，而且是大希望。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果然，第二年她就评上了教授，一切风光大好。口吃方面果然也有了大的改观。虽然当众发言还会紧张，但发现讲话基本没问题了，而且还能扯很多。心理上似乎一下子有了个大的突破。她估计得不错，必须到她预设的最高位，自信才能到达顶点。真正的恢复，回复自我。 幸好有口吃，使得她像段誉一样百毒不浸。她不会想自杀，她远比其他一切抑郁症患者精神病患者坚强。 很多时候，不幸就是大幸。 在此之前，她的小破奇瑞也被她换成了小奔驰，这都是她提高信心的必要策略之一。反正她不愁钱。因为她就不怎么花钱，女儿也很省。姥姥那边一年几千块解决了。 这样，美人如玉剑如虹，人中吕布马如龙，全了。配上一个教授的大旗，似乎没有什么再需要提高的了。 但人生也似乎到此为止。 正可叹： 心魔难去叠重障，且等缘至云破开。 第 168 章 猫和狗见面时喜欢闻对方屁股。 这不是猫和狗口味重，狗喜欢吃屎和猫喜欢舔屁股，和这个闻关系不太大。而是 猫和狗的屁股位置都有一个特殊的腺体称为“肛门腺”。这个腺体会分泌一些含有特殊气味的物质，这种气味对于猫和狗来说是代表个人身份的独一无二的味道，就像人类的身份证一样，不断的分泌肛门腺液，起到信息识别的功能。因此它们在见面的时候要通过对方屁屁的气味来分辨自己面前的是哪位。 通俗点也就是认亲。猫和狗见面闻屁股的行为就跟人们见面握手一样属于正常“寒暄”。 狗狗通过这个分泌物的气味来了解对方信息，判断对方的性别、生育状态、健康情况、是否发情等，属于正常的社交行为。 猫更好玩，闻了对方屁股之后还经常张嘴呆滞一会，似乎像某些人陶醉在臭豆腐或榴莲的特殊“香气”中一样。小宁每次都哈哈大笑。 原来猫的上颚有个器官叫犁鼻器用来接受分析气味猫闻完味道之后嘴巴张开就是让气味传到犁鼻器那里然后 分卷阅读247 一觉呆滞可能是在思考，进行气味的对比分析？ 女人过了35岁，小宁深深体会到女人韶华逝去的悲哀。女人越老越没资格看重自己的身体，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变成男人眼中的黄珠老人。 刚离婚那几年，小宁还算风华正茂，还能打扮了长腿细腰的样子，脸上的胶原蛋白也不缺货，喜欢她的男人还是挺多的，男人就是喜欢，爱的像亲娘一样。实际上，别的不多说，阿尔·帕西诺的《女人香》或《闻香识女人》中有一句话，好色的盲男主对还是处男的男二号说，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就是女人的pussy。 宁儿插播，这是上天给人类的福利。或者是进化的结果。为了鼓励繁衍，上天给了人类一个适者生存的福利，给你性快感来鼓励人类去做这种事。上天想不到人类把福利泛化成了主食。 有了几任男友之后，她终于明白，那个离排泄器官最近的地方就是男人的主食。另一种异化。甚至80岁的老男人都难摆脱主食的控制。实际是被福利控制了。上天给人类开了一个大玩笑。或者是人类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所谓的进化，所谓的先进，所谓的智慧，实际是把人际的存在时间几何级的缩短。或者正如人类自己的那句话，上天要其亡，必要其先疯狂。人类这种把福利变主食的行为就是最典型的事件。因为这个异化的福利其实暗暗地主导了世界。不信就看那么为了权力疯狂的男人们。当他们有权力，哪怕是一小点点权力，他们最先做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找尽可能多的女人，尽可能漂亮的女人。 人类如此，也就罢了。弗洛伊德的分析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场合都是正确的。另外百分之一是遇上了同性恋。她相信了本科时一个漂亮的女同学王怡说过的话：男人都是公狗，不要好看，不要身材，任何不需要是人，是母的就要。当时另一个泛爱的女生皇甫明丽也马上说同意，本科就和两打男人上过床的壮硕女李汾绿更是赞同。现在她明白了，以前她虽然对大大和舅舅及二罗那样的流氓对女人的盲目迷恋都很不理解，但总感觉这两个女生说得太过分，男人没那么下作吧。等她阅历渐深，深切地经历过几个男人之后，发现真的如此。如张爱玲所说，男人都有红玫瑰和白玫瑰，即使没有也会幻想，碗里一个，锅里还要有一个。但张爱玲没想到的是，男人眼中的玫瑰可不止黑白两色，甚至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都不够，她的第一个丈夫胡兰成娶了八个老婆，情人无数，她还不明白？感觉张爱玲在爱情上还是太天真。她似乎从未真正洞察男人的心，只停留在小女人对爱情的期待和想象。 小宁却很明白。她似乎再也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爱情。 他坐在对面，想微笑，但又有点尴尬。她知道不是好表情，不好的表情后面也不会是好的结果。 沉默了好久。果然他说，我们，就这样吧，宁儿…… 他总是叫她宁儿。她反对过，她告诉他宁儿是她一个非常重要的神秘好友的名字，她承担不起。但他不管，非要那样叫。她后来也不作声了。不作声不代表认同。 事实到来，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眼睛一黑，天地间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一切恍如梦境。 为什么？她努力控制眼泪，但眼泪还是在眼眶中打转，并慢慢地积累，随时准备溢出。 你知道的，他说，你知道的…… 我、我要听你说……很久不结巴的她又结巴起来。 这、哦，这样说吧……他也结巴起来，却不是真结巴，他是在思考最后的措词。 这样说吧，那个，是我对不起你，宁儿…… 为什么老说对不起我，没有谁对不起谁，你就说吧…… 这样吧，我老觉得我爱你远没你爱我多…… 她呆住了，半晌才说，这、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理～由？ 他艰难地说，是，是的…… 为什么，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雨点般落在胸前。她现在很少再穿紧身胸衣，仍然饱满的小乳房感觉得到眼泪一颗颗砸在机体上的颤动。 他仍然很艰难地说，宁儿，不要这样，你那么聪明，你明白的…… 她强睁着眼，声嘶力竭地说，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他说，别傻了，宁儿，就这样吧。听话，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不要走！不、不许你走！……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钱包和手机。账我揭过了，听话，宁儿…… 她又坐了很久，一下午都泡在眼泪里。 又一次失败。是失败！ 她有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但不意味着她就没有痛苦。该来的痛苦一点也不少。 她想起了真正的宁儿在十几年前说过的话，你什么都避不开，该来的都会来。 是的，避不开。她深吸一口气，被哭压抑了整个下午的肺突然扩张，带来一阵剧烈的痛感，又伴随着如释重负的强烈快感。 好吧，就这样吧。避不开就是避开。这样也好，反正总要经历一次才明白。这就是避 分卷阅读248 不开的避开。她已经无数次验证了宁儿的这句话。 实际上是他不够爱自己，他还有更好的选择。更高挑，更年轻，更漂亮，更有钱，都是他放不下的贪婪。自己如果真像电影明星那样有钱且美丽，他早就跪在自己面前求婚了。 自己其实早就明白，自己是拴不住他的，最多是彼此的一朝拥有。 他还是个好人，她对自己说。好人是尽量避免伤害别人的人。但好人不意味着会一味地委屈自己。还是不爱。爱不起来，好人强迫自己也会痛苦。一切都那么明了。 残酷的明了。 只是她放不下。 放不下就是放下。现在终于放下了。 她又叹了口气。感受到了正常呼吸的快感。 第 169 章 离婚之后小宁，十几年来家里只有小宁和她女儿。她把家里走道的灯都改成了雷达感应灯。一有人来就亮。好像家在欢迎她回来。 离家一两天也会开着一个一瓦的小led灯。这样一回家就有灯光。似乎家又每天都欢迎她回来。 家里的灯太复杂。总有麻烦。后来被她全改成了27的螺口灯泡，统一更换就非常简单。人类文明的不断前进的成果之一就是不断地把外部世界简化。 女儿经常把语言错位使用，可能是后现代时期00后的特征之一吧。女儿每次看到猫，都会大叫：来，大黄，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其实是个铝的！ 小宁笑道，他不是铝的，他是太监！ 它是植物！ 你看与不看说与不说，它都是猫。长五十厘米高三十厘米四脚着地浑身是毛一站就萌的某种生物。 但猫可不这么看。猫也看人的反应的。它也会被人类的语言控制。它会不断重复某种条件反射式的快感。 女儿在学习，黄植物就不断地跳上桌，来踩女儿的书和电脑。还会故意用大毛嘴把女儿的书合上。 女儿就大叫。黄植物就不管，仍然来来回回地踩。好容易下去了，过一会又来踩。 小宁看到了，说，黄植物是把你当成了玩具。你的书就是开关。它一踩，你就大叫一声，它觉得很效果，很好玩，就会一直按按钮，明白了吧。 女儿说，呃，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小宁说，切！ 多少年以后，已经是教授的小宁回乡。是姥姥家的乡，不是大大的乡。 这次小宁特意遇到了三羔。不是在路上，而是在姥姥家里。 三羔家还在附近，后来结婚后新建的，离姥姥家更近。这时他的后爹晚娘和非亲弟弟都死去了，就他，仍然快乐地活着。看到谁都眯着眼笑，不时开一句没大没小的玩笑。他听说她回来了，提着一大筐地里产的青菜西瓜花生之类来看她。 感觉像中年鲁迅看到了闰土。 鲁迅是鲁迅吗？不，是女鲁迅！不，其实就不是鲁迅，鲁迅超级痛恨道家，小宁很赞同道家。道家才是存在之根本，鲁迅实践的儒家却使人类陷于名利之中。小宁应该身在闹市的女陶渊明。一切随缘，无为，随性，想吃就吃想骂就骂，想装高雅就高雅，想虚伪就虚伪，想懒惰就懒惰，想当隐士就当隐士。 闰土是闰土吗？不！是快乐的闰土。不，他就三羔，一个快乐的农民。他不是鲁迅命名的那个麻木，有一种麻木叫鲁迅觉得你麻木，于是全国人民一百年来都觉得你麻木。其实远不是，闰土绝对有他的快乐，三羔的快乐小宁可是从小都看得见，永远乐天派，啥都能整点乐子出来，其他农民虽不像他那么会玩，但也都有自己的快乐，哪怕像阿Q一样意淫下村里的漂亮姑娘，甚至像二罗那样肆无忌惮地看妇女的胸猥亵下谁家闺女，那也是快乐，何况他们还耕种，收获，听戏，看电影，21世纪的今天，他们还能抖音，淘宝，拼多多，城里有的他们都有。 谁是鲁迅的闰土，谁是鲁迅的阿Q？谁又是阿Q的鲁迅？谁又是闰土的鲁迅？ 小宁微笑着看着这个快乐的闰土或聪明的阿Q。 三羔也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她穿着瘦身直筒牛仔裤，上身是米色修身小西装，脚蹬棕色中根小皮鞋，显得很修长，身高像165了。三羔好久才说： 大妮，你真俊！ 她看着他，好久不说话，他发怵：干吗？ 你以前叫我小宁，不叫我大妮的！ 我都忘了你小名了，整天听你姥姥满村子炫耀大妮，我早忘了你以前叫啥了…… 她抬起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 他看着她的手，愣住了。她当然打不下去，又不是自己家啥人，青梅竹马的小伙伴而已。又都要老了。 姥姥在锅屋做饭。三羔看着她，想说什么。小宁看着他胡子拉碴的嘴和满脸的皱纹，笑他，你想说啥，我们都半截入土了，说吧。 他憨憨地笑了，你哪会老，看上去就三十岁！ 小宁笑了，贫嘴。心里是开心的。 他吞吞 分卷阅读249 吐吐地小声说，你的手真好看，临走前能握下手吗？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你了…… 小宁心里突然有种酸楚的温暖，三羔永远不会知道她在刚读大学的时候对他有过多深的思念，却笑了，好吧，你随便，别被你媳妇逮着就行。说着伸手过去。 三羔抖抖索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好粗糙的感觉，比姥姥的手还要粗糙好多。 三羔又憨憨地说，好软，又白又嫩，真是大城市的娘们才会有的手啊…… 小宁抽出手，伸手拧下他黑红的皲裂的耳朵，说，好了，你媳妇看见了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三羔说，别做梦了，你会看上我？和桂芹有啥事我媳妇信，和你，算了吧，别说庄上的人了，俺家的狗都不信！ 正是：梦里有梦旧梦去，新梦尚在白云间。 第 170 章 好男无好妻，反过来也一样。真般配的总是不多。 从年轻人角度来看，漂亮的女人和帅气的男人，生活总检点不了，那么多诱惑，一般都要经历至少十个以上左右，太漂亮太帅的经历几十个上百个也有可能。 喝药的二兰就是农村的漂亮姑娘。她喝药后不甘心死去，又被救了回来。后来就嫁了那个让她怀孕的高帅男青年。男青年果然不负众望，外面其实至少十几个相好，哪会满足于二兰一个，进门后，按农村的常规流程，先甜蜜了短暂的时光，然后开始了农村中习以为常的家庭暴力。二兰没再喝过药，她硬撑了下来。男人老了就玩不动了。她周围这样的事例太多了。男人同时有十个女人都不够。就如张爱玲的胡兰成，一个张爱玲绝对不会让他满足的，他要完成收藏各种老婆的大业，如果时间足够或者他能长生不老，他娶一千个都不够，幸好张爱玲性格强大，及时止损，离胡兰成而去，而前面的老婆就不那么幸运了，第二个老婆明显是精神失常了，张爱玲是第四个老婆。后面几个老婆基本也都被抛弃，他本人作为汉奸逃亡日本。除了一个前黑帮老大的夫人陪他，其他的全不管了。张爱玲虽然一辈子都深受胡兰成，却在胡兰成想和好之际，给了他几个字：我们回不去了。《半生缘》的结尾顾曼桢对沈世钧说的“回不去了”应该也是对胡兰成说的。那是深爱带来的恶毒。 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真的都不是鱼，我们也真的都不是别人，我们只是自己，所以我们理解起别人来总是困难重重。 小宁想起上次回家，除了见了三羔，还去看了憨大孩。憨大孩更老了，70多岁了，须发尽白，但人精神还是不错，充满斗志和乐趣，看到谁都乱开很过分的玩笑，惹了他就用最恶毒最恶心的话骂人。小宁为什么去看他，因为憨大孩虽然一生失败，却见识多，她上四年级时憨大孩随口说她应该去上海，给了她一生关键的暗示，不然硕士之后她不会选择去上海。现在看来，她真走对了，她当年对憨大孩莫名的信任确实正确地指引了她的人生。尽管现在她已经不相信“正确”这个词。憨大孩的“正确”在现实主义意义上还是功能正常的。 憨大孩还是住在那个小土屋里的，一侧多了几个木柱加固，估计是怕墙倒了。 小宁给憨大孩带了件恒源祥的对襟毛衣，她那边的农村认这个牌子，算是比较好的，这毛衣比较厚，50%羊毛，比纯羊毛的耐穿，适合农村，对襟是适合老年人，而且可以穿里面也能当外套穿外面，是在农村显得挺洋气的款式。憨大孩很开心很感激：闺女来，你一辈子我没给过你啥，只眼馋你娘了，你咋给我买恁贵的衣裳！ 小宁笑了，因为你见识多，我去上海就因为你！ 憨大孩笑得鼻涕都流到了白胡子茬上：看吧，大妮，听我的没错吧，去上海都不结巴了！您姥姥说你都是教授了，还是什么导…… 小宁说，也就一般混吧，想走就都差不多。 憨大孩圆睁了眼睛，说，那可不是，你看咱庄上，就出一个你是博士，教授就甭说了，也就你一个。 小宁微笑不语。 憨大孩又说，其他想走的，也最多走到县城去！你看西安家，不是搬到城里去了？没户口没地的，也去城里买房，家里地全扔给北京家种，你说图啥？在城里买了房子装城里人，还把溜地搞得明晃晃的，红军去了一次，说是进门就要脱鞋！你说说，那穷讲究啥！ 小宁笑了笑，那是讲卫生吧。 憨大孩高声说，有啥卫生的，臭鞋摆门口，臭满屋，进来出去还一堆人撅着腚脱鞋穿鞋，丑都丑死，还卫生个屁！ 小宁张开大嘴笑了。这时，憨大孩突然看看小宁，伸手碰了下小宁的屁股。小宁一紧张，还没来及躲开，憨大孩就咧着嘴笑了，大妮，你那腚比您娘的还好看！ 小宁目瞪口呆。她回家这几天一直穿着那条深蓝灰色的修身牛仔裤，小屁股绷得比较圆。她听了憨大孩的老黄语，竟然无言以对。 憨大孩却又继续说，我寻思着哪天特意的去一回，特意的不脱鞋，肮脏他一回！要是非得叫 分卷阅读250 我脱鞋，我就撅着腚脱十分钟，肮脏死他！ 正说着，突然听一个人冷笑一声，你觉着你有资格去他家吗？ 原来二罗不知什么时候经过这儿，看到小宁，也过来看看。 小宁看到二罗，不由自主地去看他手上的那个大伤疤。她不想和二罗说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 憨大孩猛地一跺脚，高声骂道：你个驴吊日的，你有啥脸说我！连个媳妇都没有！还不干好事！再让公安局的关你几个月去！ 小宁偷笑了，斗志昂扬的憨大孩又故态复萌了。 二罗不想恋战，看了小宁一眼，说了句，再差也比你好！看看你这小破屋！西安家的套房你住得起吗？边说边快步走远了。 小宁记忆中的重点是憨大孩对西安的套房的不理解。其实姥姥也有这种想法，觉得是穷讲究。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问题。脑子随着屁股转是人类内部的真理之一，坐在哪儿就会与之相配的生活。一般来说，人性本能使我们对他人基本不可能完全理解，一般能有善意就不错了。何况，人与人之间常常只有恶意。 陈文当年找了个帅气霸道的如意郎君。小宁很羡慕，但也觉得与自己无关。 十几年后，小宁才知道，陈文和马世军之间几经波折，陈文受尽折磨，却仍然无怨无悔。小宁真的很难理解。 先是结婚后不久就被家暴。原来马世军在恋爱时就已经对陈文厌烦，再美的东西天天吃总会够的。陈文就是这样，实际在结婚前马世军就已经出轨，暗里又找了不止一个小情人。结婚后不久陈文就发现了马世军的数个小情人的存在，也闹了几次，但马世军暴露出凶残的一面，他家有家暴传统，打老婆天经地义，陈文就被马世军打得眼不眼鼻子不是鼻子，整个像猪头。陈文的爸妈和哥哥知道了，过来找马世军算账，谁知马世军古惑仔气概无人可挡，陈文的爸妈和哥哥都被打了。这还不够，马世军气愤难平：就屁大的事，居然一家人来找我麻烦！叫来几个哥们砸了陈文爸妈的家。 陈文却一直不愿离婚。父母劝她别再作了，离了再找个，一个人过也比和一个大流氓过好。但陈文不听，父母说多了她还嫌她父母妨碍她的幸福了。气得父母都不想认她了。 陈文总是说，他有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这又应了马克吐温那句话。喜剧加上时间就是悲剧。 陈文一直以为找到了如意狼君，当年在小宁面前优越感十足。谁知遇人不淑，直到色衰才被迫离婚，而且不是陈文主动，而是马世军实在忍受不了陈文的老脸和窝囊。此时陈文已经年过四十，多年操劳，瘦脸上满是皱纹，却又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房子孩子全被马世军抢去，马世军实际是为了房子才抢孩子。抢去后又不带，给陈文带，房子却占着不让人陈文住，他要和一个又一个情人们有个安乐窝。就这样，陈文还乐滋滋的。 他们中间复婚了一次。是马世军生病了，估计性友太多导致，严重的前列腺炎，性功能基本丧失。陈文居然又乐滋滋地复婚了！然后，在陈文的悉心照料下，马世军的病基本好了。马世军马上又找了个20多岁的年轻姑娘，又和陈文离婚了。陈文又带着孩子去租房子了。父母那边不准她进门，嫌她太丢脸。再后来，马世军没钱又性功能差，人家年轻小情人就为性为钱的，马世军就被按照正确的市场规则甩了。马世军这才知道了市场的残酷，就又要找陈文复婚，实际是想让陈文照顾他风烛残年的后半生。陈文居然又答应了！ 真是悲剧加上时间就变成喜剧！ 陈文终于过上她期待的幸福生活了！ 真是真爱呀！ 其实千冢说，小宁其实也隐约感觉到了，陈文的大脑异于常人。陈文到底是什么做的？陈文是不是个受虐狂？更可能的是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症候。 这背后还是理解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幸福。或者马世军就是陈文的一切，就像某些人致力于功名，并将之当成理想一样。 第 171 章 多少年以后，教授时代的小宁养了三只猫。全是从爱猫人士那儿领养的，为自己为社会为人类为宇宙节约资源。 宁儿插播，领养与宇宙之间的逻辑线条请各位自行梳理…… 千冢说，各位读者各位看官，这个事已经说了很多遍，请翻看前面讲过的知识点自行总结…… 多少年以后的小宁坐在电脑前，思接千载。从情到物再从物到无，再从无到有，有无相生，万千轮回。此时，小白植物跳上桌，看着她。她转眼看它，它就低下头转过毛脸去。她装不理它。它就低下头，伸着脖子，把大毛脸使劲蹭她放在鼠标上的手，并按动了右键，右键菜单弹了出来。她把菜单关掉，一手拍在它脑袋上。有无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头扰乱思维的植物。 吃货！她说 它不应，只使劲地把猫脸贴在她手上蹭。 又想吃了！吃货！ 小白仍然使劲蹭她的手。她笑了，去 分卷阅读251 拿金枪鱼味猫条。小白马上不蹭脸了，抬着头，看着她的手。 她用剪刀把猫条剪个弧形的斜口，拿在手上，看着它。它看着她的手，又看看她的眼睛。她故意不动，不伸给它。 它看着她，不说话。她还不动，就想看它会怎么着。 它乖乖地蹲在鼠标垫上，屏幕把它的大猫脸映得一会红一会绿。 她窃笑着。突然听到小白的喉咙咕咚一声，原来咽了一大口猫唾沫。她开心地哈哈大笑，伸两手把它在猫脸揪得老长。 你个吃货！你个吃货！整天就知道吃，你脸红不？哦，你脸是白的，一直是白的，但也应该红一红…… 想起当年大咽口水的年代，她又偷偷地笑了。 她拿起猫条，伸到它嘴边。小白伸起前爪，微凉的肉垫搭在她手上。它贪婪地吃着，一会又口水四溅。 她腾出一只手去打它的猫脸，你个馋猫！你个馋猫！ 单身以后，有不少男人知道她单身，就骚扰她，有同事，有同小区的，有外面的店员或小老板，都被她骂走，动手动脚的还经常被她踢中裆那块。狗屁不是的东西，也来打老娘的主意！小宁深深感觉女人单身的某种艰难。 有个保安莫名其妙地纠缠她，这是个上海本地农村，就这镇上的，能在高校当保安，也是建新校区征了他们的地，不但安排了工作，还拆迁补偿了八套房子，一下从穷光蛋变成了千万富翁，就离婚了，要再找年轻漂亮的。可能觉得一下子成了拆一代，觉得能配得上单身的漂亮女教授了，这保安就整天纠缠她。其实小宁知道这保安整天在外面相亲，他自己整天吹嘘又见了哪个漂亮的姑娘，还摸了手摸了胸之类，简直没廉耻。这天，小宁来上班，到的比较早，没有人，这保安又追着她，想摸她屁股。小宁故意引他到一个阴暗的没有监控的角落，一脚踢得他抱着蛋蛋躺在地上。小宁骂道： 前天有两个上海老土男人来找我，说请我去唱KTV，一定是你个色狼干的事！还敢怂恿别的流氓来骚扰我！ 那老保安躺地上，痛苦地说，那、那是帮你找点……乐子，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小宁上去又作势要踢他。他吓得赶紧说，你不寂寞，你不寂……寞…… 小宁哼了一声，走了。 小宁的武器多的很。网上什么都买得到。没有买不到，只有想不到。她还准备了防狼喷雾和防身笔。 防身笔，男人叫战术笔，笔身是钛合金的，和飞机上用的材料一样，笔尾是钨合金的，力量和速度够了击穿钢板都不在话下，敲玻璃就是轻轻一下，如果在人身上点一下，那可是致命打击。 历史系一个男老师经常开她玩笑，瘦瘦的，自称著名青年学者，其实也中年了，那双眼一看就是色狼，整天围着女生转，没人的时候经常故意骚扰她。小宁吃完午饭走回办公室，又看到了他，他跟过来，又恬不知耻地挑逗她：宝贝，抱个吧…… 她故意往楼梯间走，说，来啊，这边没人，想做啥尽管来做。 文科三个系的楼是连通的，中间的楼梯能通往任何一个系。 那干瘦的男人不敢跟着来，怕又吃了亏。 这个猥琐油腻男！小宁骂了句。 找到一个能大致匹配的人很不容易。 不匹配就爱不起来。 我爱你远不如你爱我多。 小宁心中总是萦绕着这句话。伴随着心中的抽痛。他很帅，年龄虽然40多，但仍然帅气逼人，像布鲁斯男的007那样优雅。只是她不敢想，他其实也像007一样好色，一样没常性。 很多迹象她其实都有感觉，只是她不想承认。 只要看到他，她大脑中就会浮现出一个诗意的句子：花瓣悄悄地开放…… 她买东西给他。他也送她东西，但都不如她的贵，没她的用心。有次他送了她盒茶叶，一看就是不知是哪个学生或同事送他的。他知道她不怎么喝茶的，还是要送给她，其实就是不用心。但她就是不想承认。真是她爱他远超过他爱她。 他学术上远比她有前途，长相很帅，有很多崇拜者，她知道他校内校外都有待处理的准女友。 他经常对她的电话和信息反应很慢。她知道他在处理别的女人。他不会很在乎她的，她只是气质长相还不差，他只想曾经占有，却不想长相厮守。 想起他们无距离亲密时他的怜爱，不停地夸她的身体如何完美，你真是个尤物！ 这话很熟悉，像是电影《铁面人》中的法国皇帝说的。那个皇帝是个花花公子。 对她的身体的赞扬，更多的是快感来临时的对自己的□□机能的感激。或许，他就是另一个收集女人□□的男人。 或者他仍然是个好人。他尽量避免伤害她。或者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太容易爱，像胡兰成之于张爱玲。或者像《天龙八部》里的段正淳。 他享受着不同的女人的□□带来的快感，像品尝一道道菜，换一个总有不同的味道，那是他人生的快 分卷阅读252 乐。他会因为这些菜带来的不同的气味和快感而对菜有点感情，对这些菜都温柔相加。所以他还算是个好人。但她和她们，实际都不过是一道道的菜。 数月后偶尔相遇。 我不是一道菜。她说。 他呆了呆。你说什么。 再见，她说。 第 172 章 古剑游戏基本没几个人了，就小宁乐此不疲，每天挂机，打怪，升战力。她已经快成全战区十几小区的第一名了。几个后来者挑衅小宁，被小宁没日没夜地砍，也没了脾气。不再和她对着干，跨服时宁愿和她一阵营了，反正争不过她。没有了对手，玩得很安逸。页游玩成了单机也挺有意思，就和NPC对阵了。 小宁换了小奔驰，才知道奔驰车养车之贵。奔驰的保养和维修在BBA宝马奔驰奥迪德国豪车三巨头之中都是最贵的。十年前有个调查，奔驰的零整比高达近20倍，就是说，奔驰车维修全部零配件凑成一辆整车会是原车价的20倍，其次就是日本丰田某车型，14倍。日系车维修也很贵，日本人精明得很，配件死贵。后来在被国家整治，警告加罚款，好多了。但现在最高的车型零整比仍然有8倍，小宁这种是6倍。 小宁在汽车论坛上看了好久，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一个好问题。汽车在保修期的前三年基本不会出什么质量问题。就意味着什么？保养和修理完全不必去4S店，4S店基本是另一种坑，十万左右的车，大保养三四千不在话下，如果是宝马奔驰，它能给你忽悠到八千上万。小宁就聪明了，去4S店只去了一次，小保也花了上千，之后全部去普通修理厂保养，一次也就几百块钱。 她常去的一个修理厂，店主是一个很帅的小伙。就是眼睛里有点比较狠的东西。一米八左右，身材魔鬼。小宁做事，经常发生的那种她总习惯找个熟悉的，一直去。一个是熟悉，一是说话方便。 后来知道小老板是武汉的，混得不错，在上海有房有车，却只是初中毕业。一开口就是鸡汤，大讲生意经，要扩大生产，不断扩张店面，满口马云马化腾之类，比尔盖茨也知道。 小宁就笑他，祝你成全国最大的汽车用品代理商和汽车改装和维修公司，超过马云。 他就很得意地哈哈一笑。 后来小宁看到一个女人在店里坐着，年龄挺大，感觉比男老板大十岁，四十多岁近五十的样子，比小宁也大上好几岁。但她说话对男老板很不客气。小宁还以为她是这店的财务人员。看到小宁带着孩子来修车，那女人就说，在上海上学要花很多钱吧？ 小宁说，反正想学好，就要花很多钱，一年补课十万不算多。 那女人说，都太切了！我们孩子就不上上海的学校，送回家去，又省心又方便，小时候上学，大人哪管过！ 小宁知道“切”是他们那边的方言，是贪婪的意思。看来这女人应该是山东南部荷泽临沂一带的人。小宁就说，也不是那么说，现在教育越来越紧张，父母都越来越拼，怕输在起跑线上，就拼命加码，实际不是教育体制的问题，是水涨船高，大家都想争最好的资源。 那女人说，看，我就不让我们孩子在上海，不和他们混！我们这样，不一样有房有车，孩子以后也能到上海来，也能有房有车。念书没啥用！看那些人拼命买学区房，花钱找人进所谓好学校，很没劲，不就是自己想钱，也想让孩子想钱！没脑子读书也没用！ 小宁觉得又遇一个没必要对话的人，她笑笑说，现在人都自由，怎么活都成，高兴就行…… 那女人却又说，那也不是，高兴也得有条件有资格才行，没钱没房又有啥高兴的…… 好吧，小宁更不想说话了。 那小伙却一反常态，平时侃侃而谈，现在却一句话不说，任这个女人毫无顾忌地胡侃。 后来小宁越听越奇怪，觉得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她走到外面看店员修车，悄悄地问年轻的店员小戴那女人是谁。 小青年很奇怪地，你真不知道？ 小宁说，是啊，真不知道，第一次见她。 小戴说，那是他老婆。 他那么帅，为什么找那么老的？ 你又真不知道？ 小宁说，我没好意思问他…… 是他娶了她，应该是他嫁她。他老婆大他十岁，她家有钱，很多钱，老家开大工厂的，她是为了他才来上海，怕他不舒服，怕他被欺负，她四十岁才结婚，她家出钱给他开了两个汽车修理店，还买了两套房子，一套住，一套租。还有两辆车。门店这儿是一个，门口那边还有一个。 小宁明白了。这个帅小伙是倒碴门。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小伙子眼睛里东西不对。也怪不得那个女人说话那么冲。看到小宁这样看上去还算年轻漂亮又有点地位的女性，她当然感到是个大威胁。当然她一直很自信她家有钱。 性格决定于家庭和基因。这是个为了赶快富起来啥都敢做的狠人。可惜才初中毕业， 分卷阅读253 只好就到这一步了。那老婆大他近十岁，管他管得很严，他似乎也能受得了。老婆在莘庄买了套房子给他，他和几个员工一块住那边。 她想起来小时候那个倒碴门的大陆爹。不过这个年经人可比大陆爹狠多了，而且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小宁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坑一下。比如多加装个减震器，多喷一个地方的漆，不需要修的灯换个更好看点的。但也没什么，不是大钱。小宁随便他折腾。4S店一次花的钱够他折腾好几次的了。 小宁回去倒想了很多，现在女性地位越来越高了。有钱的男人找小三小四，有钱的女人也能找年轻男人了。演唐僧那个帅哥与亿万富婆结合，大他十岁左右。女演员年龄渐大也同理，萧亚轩十年换十几个男友，一个比一个年轻，和小李子两年换一个更年轻的女友有得一比，还有伊能静钟丽缇张曼玉王菲蔡伊琳都在做这事，男友一个比一个年轻。这不错，这些都是丁玲式的女权主义者，是时代的进步，至少女人可以做与男人同样的事情了。男人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女孩，女人也可以永远喜欢十八岁的男生。小宁咧开大嘴笑了。 周围就有个朋友的朋友找了个小十岁左右的小男友，还生了孩子，事业爱情双丰收。真女权！ 第 173 章 婚姻家庭幸福的不多。总是各有各的不幸。那个以为自己幸福的，实际正在让另一半饱受煎熬。 一个中年教授，在别人看来幸福得要死。老婆在本校另一个系，佛系，不评职称那种，整天对人说自己太幸福了，有个儿子，在四大名校，理科也特别好，看似清华北大问题不大。自己老公又是教授博导，名满天下。但这教授私下里说起老婆，却是满肚子火。老婆懒惰，啥都不管，还伏弟魔，整天就是吃喝玩乐，不看书不写文章，教案就十几年前的。这样那么自在也好，但偏偏对他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是他什么不做，是他十几讲师，是他对孩子不管不问，是他不做家务。他只能忍气吞声。实际他明白，根子都在丈母娘那儿。 丈母娘就是这样的人。 千冢再次说，要想知道你的另一半结婚后是啥样，就去看她妈和他爸。特别是原生家庭的夫妻关系。九成会复制他或她父母的家庭模式。 这次她老婆生病了，乳腺癌，要做手术。他的哥哥嫂子都装傻，倒是丈母娘80岁了，哭着喊着要来伺候自己闺女，不让伺候还找七大姑八大姨的来做说客，非要来。按一般逻辑，丈母娘真是精神可嘉，80岁还来医院为女儿守夜。可是，如果你从正常人的角度想这丈母娘，你可就错了！ 下面以他的视点讲吧，这样比较有亲和感。 先说说哥哥嫂子吧。这个引子挺有意思，是另一种家庭模式。 话说我哥哥嫂子和我父母一块在县城生活，收入也不低，当地的上等，但就是眼红我在上海挣钱多。我每年都给侄子侄女好几千，还经常接上海来住，但哥哥嫂子从来没有一句话，也基本没给过我孩子钱，记得这十几年就两三岁时我哥给过一百。我两次在上海买房子，都是父母帮借钱，哥哥是不说话，嫂子是特别快地说一句：我们没钱。我就接一句，不需要你们的钱。其实也真是不需要，从表面上，嫂子最让我妈满意的地方是不生事，我觉得也挺好，就从没想让哥嫂帮过什么忙。但嫂子两次买房子都火急火燎地找我借钱。第一次是我哥出动，在微信上找我，说要给父母买房子，需要钱。我挺奇怪，我父母有房子，他们自己住一套，我哥嫂住的也是我父母的，怎么又买房子？我马上打电话给父母，原来是哥嫂想买房子，有暖气的新式套房，他们现在的房子是十几年前那种老套房，且是我父母的名字。我就奇怪，这有啥装的，你买就买，何必打着父母的旗号，父母根本不需要房子。我也就装傻，说好吧，给你五万吧，这两天打给你。哥哥当时很高兴地说，好。此时大概是下午5点左右。到了晚上十点，我哥突然微信上找我说：你的5万你收着，我不需要你的钱！ 我更奇怪了，你装就装，我给你了，你还想什么？ 我就说：哥你为什么不要了？ 哥怒气冲冲地说：我没见过钱！ 我更懵了，我借给你钱，又不管啥时候还，你不还我也不会找你要，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吧！我说：咋回事？不买房子了？ 我哥还是怒气冲冲地说：用不起你的钱！ 我很奇怪。哥就是不说为什么几小时前还高兴地收这五万，几小时后就那么怒气冲冲来骂我。我问父母，父母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就告诉我：他不要就算了。 我脾气也不小，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知道事情不对。是嫌少吗？嫌少你说就是了，他又不说，上来就骂骂咧咧。想想哥嫂以前的所为，我就把哥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反正父母以后我来养，他们是指望不了的。几天后，我嫂子却通过我妈来要钱，当时正好没多少钱了，就转给了我妈四万。我当时想，如果我哥像我嫂子那样情商高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我仍然不明白我哥 分卷阅读254 和翻脸的原因。直到发生了另一件事。我嫂子考虑侄子（就是她儿子）以后的发展，要去徐州买房，把刚买的那套卖了，房子很大，要更多钱。其实那四万块他们到现在也没还。我也没打算要，就当是帮我妈了。 这次，我哥不敢找我了，嫂子通过我妈来借钱我不接口，让她去找我老婆。我老婆这次心软，一下借给她十万。我很奇怪，就嫂子那闷鳖样，能让我老婆借给她十万？原来嫂子最近在卖保险。口才大长。老婆还说，嫂子说借了后一年就还。但让老婆不开心的是，嫂子拿到钱就又说过两年再还。嫂子还自作聪明地说漏了嘴，嫂子凑的钱不但足够了，还剩了十几万。我老婆挺不高兴，剩了十几万都不还钱，还自打脸说过两年再还。这下，我们觉得嫂子虽然不爱说话，但可不像表面那么老实。 让我们更意外的事发生了。我的表嫂来上海送女儿，说起一件事，且非常愤怒。原来我嫂子去表哥家去，公然发表一种言论，就是养女儿没用。表哥就一个女儿，表嫂人很单纯，可能一直担心这个，我嫂子这样一说，让表嫂非常生气，表嫂的意思是：你这样说，那我只有女儿，我们就不用活了吗？我当时劝表嫂别生气，我嫂子就那样，平常不说话，一说话就特别愣，不用在乎。 实际是嫂子儿女双全（这地方也要说，当年他们超生儿子违反计划生育罚款的钱还是我出的），她一直很得意，一直觉得为父母立了大功，我也是只有女儿，所以她很觉得她和哥比我重要。嫂子在表哥家大说生女儿没用同时凡尔赛自己有儿子的时候，其实是在骂我的。表嫂说，嫂子当时在讲她买房子的事：“找小刀（指我）借钱，他还借给我！他们都是教授，就一个闺女，没啥用，又不能传宗接代，要那么多钱干啥！还不直接给我！”难怪表嫂生气，表嫂是高学历，女儿也非常争气，初中毕业就是全奖学金去新加坡读高中，然后去美国，又要读博士，可不是去澳大利亚之类的差学生。家族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仍在，所以表嫂有点忌讳。听嫂子公然这样说，当然非常生气。而且嫂子是在骂我小气，顺带说我断子绝孙，表哥和表嫂也都挺不高兴的。其实我真不在乎有没有儿子。嫂子说这话我也没太生气，因为从上次借钱我发现嫂子人品可不怎么样，她说这话倒在我意料之中。 从这件事，倒解开了那个谜团，我突然明白了哥哥当初借钱翻脸的原因。第一次买房，五万钱给他，我哥其实是高兴的，但嫂子知道后肯定很生气，就是在表哥家说的那套绝后不需要钱的理论，原来是我嫂子嫌钱少，骂我哥没用，我哥就把火撒给我了。好吧，这样也好。第二次的十万就那样吧，随便他们什么时候还，这两年就别想了。 这就又发生了一件事，嫂子的人品更香了。老婆生了乳腺癌。我怕父母担心，先把拍的PET给在医院的表弟看下。表弟一看说不是小事，马上去找嫂子。表弟的意思是怕我伺候不了，要嫂子和哥哥一块来上海伺候几天，我父母年纪有点大，在医院伺候不了，反正也就三四天，微创手术，出院再让我父母来。 结果好了，嫂子一直装傻。表弟告诉她了我老婆乳腺癌，马上做手术，她装没听见，我哥肯定马上就知道了，也是装傻。我憋了一天，24小时之后（我和人翻脸是留冷却时间的哈哈）终于对表弟发火说：你看他俩像话不！我们买房子从不找他们借钱，他们一买马上找我们要钱！他儿子在我家住一个月两个月，人家连个电话都没有！第一次借四万没还，就算了当给他们了，这次买房子又借了十万去，现在知道弟媳癌症手术，别说根本不会让他们来伺候，他们连关心一下都没有！又不让她还钱！咋就屙尿不知！ 表弟挺意外。他可能也没想到哥嫂会这样。表弟当时没再作声。第二天，父亲打电话过来，说是哥嫂要贷款还钱。看来他们都知道我老婆要做手术了。但我很奇怪的是，我没说要还钱的事，怎么突然还钱了？我向父母解释，我只是生气哥嫂知道小红（我老婆）做手术还装傻，连个微信都不发，还借走了十万块钱，这都一年多了也不还，我们都没说什么，活个人基本礼节要知道吧。父亲说还就还吧，你们正好手术，要花好几万。我说不需要钱，我们有。但父母坚持。这后面有个更复杂的事，我哥嫂关系一直很糟糕，很长时间是AA状态，我哥只花钱，孩子什么都不管，现在让我哥贷款是重点，估计又有了什么想法，我也不管了，还就还吧。反正这样的嫂子我也不想多扯了。她可不缺钱，在当地绝对是高收入，另外卖保险还放点高利贷。 还了钱，几天后手术，嫂子挺积极地打了电话来问候。此时住院，是丈母娘在伺候。和我轮班，80多的老年人啊，精神可嘉。但丈母娘可是主角，哥嫂只是引子。因为，十几年前丈母娘就和我们断绝所有关系了，就是怕我们占他们便宜。现在他们快走不动了，突然把断绝关系的事给忘了，要来和我们同住！这是后话，且等俺慢慢道来。哥嫂的事可没完，本来侄女年龄大，比较懂事，和我老婆就是她婶子比较亲，我年年给她几千块钱助她上学，但这次婶子做手术，侄女一句问候都没有。我又明白了，我嫂子能让我哥因为我借五万 分卷阅读255 块给他来骂我，当然能唠叨得她女儿恨我。挣那么多钱还逼着贷款还钱之类。随便说吧。女儿当然站队妈妈。 我妈说得好：这样好啊，以后就都再不缠你了，一了百了。 小宁听了，说，基本还好，还不算太过分。她还有志气还钱。又说，我下面有课，下回再听你的故事。 老教授没说够，恋恋不舍地说，丈母娘的事更精彩，且听下回分解…… 第 174 章 小宁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好。这个小镇以前是上海的洼地，两个985高校进驻之后，加上一个大的科技园区，上海在加大此处的发展力度，一口气建两条地铁过来，其它的配套设施也越来越好。 小宁的第二套房子就在小镇最繁华的商业街。她相当满意。尽管她仍然不喜欢交往，她总是会喜欢上自己住的地方。包括周围。在她眼中，周国的人和物都是环境的一个部分。都是地球的一个部分，是宇宙的一个茫茫之点。 钱大妈，菜新鲜，包装得好，方便，6点后开始打折，半小时降一折，晚上11点会降到一折。但一般到8点多就全空了。水果，有一个她尝的果然水果店，水果多，进货快，经常打折，她喜欢。有一个家庭式的小超市，鸡蛋很便宜，10块三斤，近乎全上海最便宜了。草鸡蛋也有，5块多一斤，营养其实一样的，像二十块一斤的苹果和3块一斤的苹果一样，就是外表的差别，口感稍有差别，在营养上几乎没区别。买贵的就是典型的以貌取果。 每个店都各有特色。还有很多新店她来不及去看。几十家大小饭店中有个云南米线很好，顺便有些西安面，也好吃，十几块一份，一份就够她和女儿吃了。 不必多花钱。最少的花费达到最满意的效果。 她经常觉得有钱没地方花，就那样存着。 但又不想把它给别人。 每个人各有其命。命运总在前方等着我们和他们。他们的存在和她没关系。都是无关的宇宙之点。 世界上总有一些奇怪的人。有些会恨你，还莫名其妙地深。 一个年轻教师小朱，当初和小宁还好，刚进来时挺伶俐的，不是很聪明，但为人比较圆熟，女人嘛，交往总是强项，在如何发文章和如何讲课上，小宁经常给她点建议之类。 后来评教授，小朱表现不错，努力发了很多文章，超过了标准，在全系教授会通过了，小宁当时发信告诉她通过了。小朱很高兴。小宁就想，做学问不需要太聪明，只要努力就行。 几天后北京有个专家来开讲座，教研室请专家吃饭。大家也顺便祝贺小朱通过了。 小朱也顺便敬大家，以果汁代酒。敬了一大圈，却独独漏过了小宁。 就七八个人。不是故意的吧。小宁心里凉凉的。 一个小圈子里，敬烟敬酒漏掉一个人可是极大的侮辱。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也可以说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可能是无意，但更多的是有意。2014年7月，江西上饶一个村子，一帮村民闲聊，村民王某后来加入，王某爱抽烟，自己抽不好意思，就给大家敬烟，却漏掉了一个小青年不给烟。原来两人发生过口角，王某是故意要给小青年一个难看。小青年脾气硬，二话不说回家拿刀，当场砍死王某。现在的消息都在网上发布，有意思的话题会吸引几万点击，很多时候评论比正文精彩N倍。这篇消息被点击200多万次，下面出现了好几千条评论，很多网友都在讲此种类似的经历，绝大部分网友都认同这是极大的侮辱，而宁愿站在被故意漏掉的那小青年一边。一些网友就讲自己的实际经历，多是年轻或其貌不扬而被某些人忽视，不敬酒或不给烟，这被忽视的人就直接搞黄了一单大生意或让对方丢了工作，比较牛的是被忽视者直接搞得对方公司倒闭，没大本事的一般是记恨一生，杀人倒不多见，但个案也有。 小宁想了想原因。她也就微笑了。小朱是故意选此场合报复她的。无所谓，反正都没有用。 小宁的隐逸之风对小朱这样的正积极仕途结交权贵的中青年女性来说是绝对无用的。何况小宁得罪过她。 得罪小朱也简单。小宁出名的懒，不想过问多余的事，需要管理人和与人联系的事情最让她心累，她就很多事都不管。 但做了教授，不能只上课，还让她负责一门课的管理，她没法只好接了。其实也简单，这课是给全校文科本科生开的，好几个老师同时上，大学太自由，每个教师实际各行其是，这就需要统一一下，一讨论，出题也是简单的事，题目统一，讲的篇目差不多，大家各自批改试卷，标准答案仅供参考，实际自由度非常高，对学生其实也公平，因为成绩都是各班级单独计算，不和其他班混一起，对评奖评优没有影响。小朱似乎有些不太认真，小宁听过她的课，似乎没认真准备，课堂也不设计互动，其实是懒。但她有个大长外，就是很会说，讲故事不错。但小宁发现她只是会说，学生喜欢听故事，但她实际并不认真，而且对文学没感觉，就是实际她分辨不 分卷阅读256 出一部文学作品的文学水平的高和低，多是人云亦云，现炒现卖，居然能说得比原版还吸引人。吸引人可未必是好事。 高校的受欢迎好老师分成两类，一类是学问也好嘴也会说，另一类是学问差但嘴会说。老实说第二类至少占一半以上。第二类也不在少数，但第二类就相当害人。水平不够还吸引那么多学生，随意歪曲经典牵强附会那不是害人吗？于丹被广大人民痛骂原因就在此。于丹就是典型的嘴会说但没水平的案例。复旦某名教师也因此被网民骂杀。这个教师也类似。别忘了，很多骗子都小学毕业，却能骗倒大学教授工程师CEO之类！皇帝都上过当！骗子就是嘴会说，典型的语言游戏高手。而且这是天赋，不需要太高的学历，认识字就行。 小宁就很佩服这种天赋。她就不会说。但骗人或误人子弟她就不佩服了。 此时是疫情期间，学生大多数没有返校，一直上网课，所以也是实行网上的电子考，试卷也是电子版的。这样出题的好处是，即使是开卷，学生也没机会抄别人的，华师大学生素质相当高，一般论文不在他们眼里。何况现抄也没时间，一直接写都写不完，抄网上的文章会导致文不对题，而且容易凑不成篇，老师也容易看出来，必须自己边思考边写才好。这样的大题，对教师批改试卷也方便了，没有了那些填空选择名词解释简答大问答题小作文，就一个大题，批改起来工作量大减，算分也不容易出错了。但小朱居然就在算分上出错了。 高校抓教学越来越严格，教务处经常检查，特别期末考试，就抽查有没有分数算错漏分批错之类，小朱的几十个学生居然出了三个大错，都是登录上网的分数与卷面分差了十分以上，在教务处看来是教学事故，要扣绩效，并通报批评。小宁大火，觉得小朱太不像话。她去找小朱问情况，她就轻描淡写地说，对不起啊赵老师，我边带孩子边登分，没注意…… 你一个没注意，大家全跟着倒霉！小宁大发雷霆。 好吧，又忍不住了。小宁非常明白自己的脾气，她不会道歉的，犯错的不是她。很多事她不想管就这原因，没啥好处，还搞一肚子气，她就什么都不想多管，当领导或做行政工作对她来说恶梦，她推掉一切进入行政的机会，就是要清净，反正总有人喜欢，她不做肯定有人愿做，让她做，她会不断因为人为地制造无意义而上火，所以她总有归隐的底气，这些事太无聊了，无聊到伤身，自己在家看看书看看电影指导指导论文多好？ 好吧，发火也是无为。大事小事的发火都是无为。也都是有为。有为导致无为。无为就是终极。 所以无为亦是有为。所以酒桌上被故意忽视。也算了。小宁对自己说。坑我只有一次机会。有为亦无为。下次就清净了。所以又达到了无为。不需要和解的老庄式的无为。 在校园里再遇到小朱，小宁微笑了一下。 小朱似哭似笑地斜着眼看她。 一片祥和。 小朱挺活泛的。她挺想做些行政工作，以后做个领导之类。小宁以前对她没恶感，除了学问上似乎有缺陷，但是才华问题，也不怪她。 但这次小朱能在评上教授最的关键的时候报复她，小宁知道这个人不可交。人品不是差，而是没格局，做事小鼻子小眼，报复心极强。 反正不管怎么着，小宁就打算只是同事了，公事公办，其他一切免谈。 一个人能对你做出那种事，实际就是要一辈子和你撕破脸了。 小宁这一生因为口吃，性格很怪，实际遇到过不少次小朱这样的恶意对待，她都不交往了事。一破了事。 这也正合小宁的小国寡民之意。破名破物破利破我破一切。 又到排课时候。小朱在管一门作家传记课，小宁也是其中的任课教师之一。这天小宁在群里说，我老了，课太多，本科硕士博士一大堆，还有辅修，太累，想轻松点，就不上了。 小朱没说什么。小宁退了群。 小宁从博士时代起就学会了做甩手掌柜。不如意马上就走，毫不留恋。到了教授时代更是决绝地放弃一切让她不舒服的人和事。 千冢说，永远不要认为你的在场是在帮谁。你只是你自己。 她负责的面对全校的课仍然在开着，小朱还在里面。小宁想，反正也随便，小朱似乎一直处在缺钱状态，一门课的几千块还是要挣的。其实很多人都那样，退休了也觉得钱不够用，拼命搞钱，要名要利。此为道家意义上的劣质存在，非常主体化地为欲望所困。 圣马丁的军队出其不意地翻过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突然出现在智利平原上。 不知为何，小宁面前又突然出现了这个场景。 这是退却，不是一种胜利，但也不是失败。而是一种存在。 随便，都是存在。都是宇宙之尘埃。 千冢说，小宁说了那么多，实际还是在意外伤害中思考并修正人生态度。人生何时都充满了意外，能调整好就是本事。 第 175 章 分卷阅读257 评上教授已经好几，一天天地过下去。 她再也不需要向谁证明自己。一切都云淡风轻。且完成此在应该完成之事。 人总会有意外。存在不得其存在。 她记得一个硕士同学考进复旦，又留校做教师，34岁就猝死。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和她讲师后遇到的那个恶主任一样，他遇上了一个更比而不周的学阀，被学阀排斥在利益圈之外，郁郁不得志，职称无望，只能拼命写论文，写书。终于在某个晚上猝死在电脑前，还没有结婚。而进了社科院的某个同学刚刚发生这样的事，36岁死去，胃癌晚期，发现病情后几个月了即死去，留下一个孩子。更有名的是写死亡日记的32岁即癌症去世的复旦博士于娟。人的生命实际短暂又脆弱，一百年的时间在宇宙中渺小至极，但很多人都活不到。 关键的一点，是用生命来谋取名利。 小宁了边给猫种草，一边对在边上乱转的几头植物唠叨。 人活着就是无意义，无意义是人活着的最终意义。 不是你创造了命运，是命运在前方等你。 这个命不是天命，而是你自己作的。说得科学点，就是基因。 基因里的遗传密码决定了你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病，什么时候残。 比如，某人的DNA遗传密码决定了他会死于猝死，即他的父母给了他一个孱弱的心脏。这个猝死有一个边界，比如跑步达到一亿步，或心跳超过20亿次。因为时间在人类之外没有意义，实际对人类的DNA也没有意义，所以细胞的整体死亡与时间没关系，不是说活过80年或60年必死，而是某种变化经过多少次重复必死，如单个细胞分裂56次就必死。所以用一亿次步数为计更符合宇宙规律。因为一亿步的运动会引起肌体的各个组成元素的不断损耗并发生根本变化，最终造成某些脏器的细胞衰竭，然后就是猝死的直接原因的产生，心脏衰竭，人就必然死亡，无药可救。 重点在于如何实现或达到那个变化极限。 如走一亿步就死，这是基因决定的某人的死亡上限。如果他天生不爱动，像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一样，一个月也走不几十步，那样，他活到一百岁也达不到变动的极限，所以可能会终其天年，他可能在某天，108岁时，喝了一碗粥之后，脑细胞集体衰竭，心脏反而没事，他反而是被大脑拖死的，所以我们叫他是尽其天年。如果他很不幸地变成了一个长跑运动员，那就完了，他可能30岁不到就把一亿步跑完了，然后，在某次轰轰烈烈的马拉松上，一个年轻的小伙或姑娘轰然倒地，抢救无效死亡。很多长跑运动员都短命，就这原因。不少年轻人过劳死亦是如此，更年轻的十几岁的孩子在网吧连打几个通宵游戏猝死也可能是如此。 记住，让人死亡的不是时间，是变动。少动点一般来说是对的，不要让自己变得太胖就好。 竟然都整天谈到死亡了。小宁看着三头植物在欢快地捣乱，拈花惹草的。 该结束了，小宁说，似乎再讲都还是一样的生活。远离小人，减法人生，还有女儿。 女儿那是另一个生命的存在。与小宁有关的另一个存在体。是她的生命的延续，人类细胞的长生之法。 千冢说，小宁的讲述似乎越来越平淡了，开始几个月的愤怒、恐惧和激情都渐渐平息，一切都变成了顺其自然，和一种不见波澜的空无人生。 宁儿说，你已经多年不想和我说话。你知道你的矛盾和纠结。生命总是要逝去，人类延续生命的本能也只是白驹过隙。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是，该走的是你。我一直在。我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只是某种存在。如果你的生命走向一个轮回。我们仍然是某种共通的存在。 第 176 章 千冢说，小宁似乎想结束，但还有些事实要交待，保持情节的基本完整。虽然本小说有反情节和反叙述的特点，但人物还是必须的，虽然故事支离破碎，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多少年以后”的模式这下，各位读者仍然都拼凑起故事的大致面貌。且当一个智力拼图吧。 杀不死你的东西会让你更强大。 对于小宁来说，最强的杀不死她的那个家伙就是口吃。她一生受其所困，但也一生受其所祐，一路上升，然后过着云淡风轻的生活。 口吃让她在恐惧中小小地成长。她自己经历了太多不自信的第一次。想到全世界无人可依靠，她就强迫自己亲自劳动。试一样就会一样，就掌握一样技能，在这方面就再也不用求别人。 书越来越多，她又买了个一米八的钢木架，需要自己安装。她什么也不会，只在小时候看到大大和爷爷做过家具，简单的椅子桌子，榫卯结构那种。但现在的家具全简化了，全螺丝安装，传统的榫卯结构全没有了，也不知是不是牢靠。 她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管家，买了很多工具，不少是成套的多功能那种，像玩具一样，她很喜欢，当成玩具来 分卷阅读258 玩。她甚至有全套修手表的工具，至少有三套不同规格的。以前用的石英表和机械表，出了问题挺麻烦，找到修理铺要么狮子大开口，要么解决不了，她就试着自己解决。一般来说出了问题她都能自己解决，要么修，要换，她一个人全搞得定。因为她不能依赖别人，这一生最大的经验就是，没有人靠得住，除了自己。 每当此时，她都觉得自己不像个女人。可能太独立了吧。 她边想边慢慢摸索，热了几身汗，花了大半天的时候，居然把书架慢慢装上了，实际很牢靠，她慢慢把书架竖起来，就是钢架和木板，也不很重。她一直锻炼身体，做俯卧撑之类，还买了套小型组合器械，力量大过一般的女性。她看着自己的成果很开心。怪不得劳动能让人快乐！每到此时，她都要咕哝一句。 她围着高大的书架转了好一阵，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她仔细看了下图纸，再想想使用时的习惯，才发现装错了面板，上反了。她犹豫良久，还是下决心拆开它，不然用的时候带来很多麻烦，装上沉重的书再拆麻烦就更大了。她马上开拆，一边拆一边咕哝，看吧，不动脑子的结果！不动脑子，活该！你活该！ 这次就快多了，第一次装了大半天，四五个小时，这时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做完了。工匠活就那么回事，不断重复，技能就这样提高的，她又总结说。 装好了，她又得意地转了好几个圈子，打了会游戏，写了几十个字。再出来看时，发现又装错了一个地方。原来第二次装的时候，只想着要快，结果一个挡杆又装翻了。这次幸好不难，只要拆下来挡杆重装就好。最后再检查时，仍然发现几个螺丝装反了，露点的那头应该朝里，才不会划着手，也美观点。但她累坏了，其实是装烦了，不想再拆第三遍，想着反正也不妨碍用，尖的地方用钢锉打磨一下就好了，就是露在外面丑点。而且那点丑也就自己看得到，别人才不会注意到那个螺丝，别人能注意到这个架子就不错了。何况，别人也没谁会来她家。她又咧开大嘴笑了。 她踌躇满志地看着书架，虽然略有遗憾，却收获很大，她提醒自己要全面思考，世上没有简单的事，总会犯错。错是常态！ 后来，她能娴熟地安装需要200多个螺丝的9层2米高的超大钢制书架。装了一整天。装好又开心地围着书架转了好几天。 周五又到了，明天是周末。虽然小宁天天在家，对休息天和放假没啥感觉。但对女儿不一样。女儿整天上学，也就周末能早回家，能玩一玩。周五回家早，下午4点。平常女儿有晚自习，要9点才接回家。小宁四点准时从家里出发，一般20多分钟能到，现在时段路上已经开始拥堵，特别是周末时间，更容易堵，特别是闵浦大桥那儿，周末都心躁，都想早回家，一不小心就出车祸，那就会堵车。警车再来处理，更是乱成一团，有一个周末两分钟能通过的大桥就被硬堵的半个小时。原来是一辆大货追尾了一辆大众，三个车道被他们占了两个，那两个司机就车边站着，无动于衷地看着桥上堵成停车场。小宁好容易通过了，对那两个司机大骂：你M的，移到路边你们能死！那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她。 这天还比较顺，就是一般的堵。4点26分，女儿出来了，开心地上了车。两人听着歌拉着家常，一路慢慢上了闵浦大桥。虽然堵点，但没大问题，就是慢点。 她要在最右车道走，因为她要在第一个匝道下桥，转向龙吴路。前面一辆大车在慢慢爬，时速估计也就40左右，这桥限制60。小宁从中间车道超了过去。 小宁说，这是辆集装箱重卡，车厢就有十六个巨大的轮子，看着好恐怖！女儿哦了一声。看它速度那么慢，发动机又声嘶力竭，一定装了很重的东西。 珍惜生命，远离大货。小宁从开始学车就知道了这句警示语。小宁加速，超了过去，再回到最右车道，以时速六十的标准速度上桥，到了最高点。后面那辆大货车却在不断加速，慢慢追上了小宁的车。从最高点轻松地下坡，最省油的时刻。小宁从后视镜看到大货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离小宁越来越近，小宁有点心慌。这时，大货突然不断鸣笛，它的不是一般的喇叭，像轮船上的汽笛一样有穿透力，震得人头脑发晕。小宁觉得不妙，大货可能出问题了！小宁想赶快加速躲开，但已经晚上。大货在下坡，车身很重，加速度很快，一下就冲了下来。小宁心道，完了！还没想完，只觉得车尾被重重撞上，大货车车头很高，压住了小奔驰的车尾，车头翘了起来，大货速度又很快，一下把小奔驰撞得飞了起来。那大车像个变形金刚一样可怕，小宁觉得是被它变形后抓起来，一下扔了出去，穿过巨大的钢架桥体的空隙，直落黄浦江。 闵浦大桥离江面高度为40米，自由落体与质量无关，小宁从桥面落到江面大概要t=√2s/g=√80/9.8=20/7秒。就是2.857秒。 在小宁的感觉中，这不到3秒的时间再比一两年还长。大脑在光速运转，回忆想象幻觉全来了。会不会死？真死了怎么办？家乡，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上海，黄家庄， 分卷阅读259 丽娃河，尚义桥，黄浦江，三羔，刘俊春，居然还在上海见过他一次……姥姥在做什么？姥姥会难过吗？大大和娘都在做什么？他们会难过吗？生前不见，死后能看到他们吗？有灵魂吗？没有灵魂他们来不也一样没意义？工作怎么办？刚评教授几年，多可惜！家里的东西那么多，两套房子，还有三只猫，女儿叫植物的东西，它们怎么处理？电脑里还有些秘密的动作片，博士的闺蜜给的，一直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可没机会删了它了！还有两个工具也没法处理了。还有一大堆别的工具，都可惜了。现在的房子正在装电梯。一得的爹的孩子在美国自杀的，才十九岁……还有女儿，女儿怎么办？想起女儿，她一下清醒了，必须要活着，不能死，下面只是水，死不了人…… 这种自由落体，和梦中的死亡坠落一样的感觉。原来梦中无数次从高处掉下来摔到床上的感觉是真的。大脑是怎么知道的？ 先不管了。现在是在车里，随着车一起掉向江面。她听到了女儿一声惊叫。她冷静了点，有女儿在，不能急，女儿的人生也没开始，一定要活着。 她叫道，毛妞，不要怕，掉水里面没事的！ 40米自由落体，落水的速度会是v＝√（2gh）＝√（2×9.8米/秒×40米＝28米/秒。相当于时速一百公里。 一声巨响，她们人车一体落进水里。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前后排的气囊全部弹开，前挡风玻璃很幸运没碎。后面车窗也没打开，水暂时进不来。 经过几秒的思考，小宁清醒过来。有女儿在，她必须清醒。她回头看去，女儿也看着她。 幸好女儿胆小，有系安全带的习惯。 千冢说，系安全带能把发生车祸时的死亡率降低80%。 小宁说，不要怕，毛妞，就是水，我们不怕，车里有空气，不会一下沉下去，解开安全带，我们马上出去！ 女儿脸色青白，看来相当紧张。 而小宁也在车里准备了各种救生设备。 她关上所有的车窗。 乖女儿，不要慌，我们会游泳，现在派用场了。等会我们爬出去。 发动机在车头，车头自然重，会先沉下去。 水慢慢从发动机舱进来了。 小宁叫道，水不会那么快进来。你快解开安全带，打开通往后备箱那个洞！后面翘起来了，不会进水的。你等我去操作。你前面的前座背后的小兜里有一个能碎车玻璃的小尖锤，拿出来，等会敲玻璃！ 她自己打开中间扶手箱，里面也有一个精致的军工刀，一端有一个破窗锥。 她边爬到后排边对女儿说，不急，把外衣脱掉，裤子也脱掉，这都能再买…… 小宁知道，穿着衣服下水，衣服会吸水，游起来会很累。 书包也不要了，什么都能再买，先保命！ 女儿脸色一直青白色，看上去很紧张 ，但看着小宁，似乎又不那么紧张，像做游戏一样。脸上居然还有瞬间的笑意。 车前面进水了，车尾翘得更高。小宁爬到后座，开始猛敲车后窗。 后窗被大货车撞得变形了，边上都翘了起来，敲起来省事多了。这小锤也果然好用，几下就敲开了一个角。她让女儿敲另外一个角。角落最容易敲破。由于贴了膜，窗玻璃并不碎，而是一大块。小宁赶紧砸未裂开的一个边缘，再用后备箱里长期不用又重又大的方向盘锁狠捣了几下，终于去掉了后挡风玻璃。 这时车里已经进了大半车水，幸好她很冷静，没乱动。 小宁对女儿说，乖女儿，我们要游泳了，你游泳比我快比我好，还记得不，下水只管往岸上游。就是水可能有点冷。注意，累了就换蛙泳！ 她没告诉女儿黄浦江中游的水最深处有二十米。是一个很恐怖的深度。 但游泳不管水深。只要有水就能浮起来。 女儿爬上高高斜翘着的车尾，一下跳进水里，很快露出头，快速往岸边游去。 到岸边也就不到一百米，整个黄浦江中游的水面也就三四百米宽，她们是在下坡时被撞下江，已经是中线以西了。女儿能一气游200米，初中体育的中考考试的项目之一。这一刻，她真感谢国家对体育考试的要求。 她看着用标准的自由泳快速游向岸边的女儿，眼里泛出了泪花。 这只是一小劫，乖女儿，我们一起长大！ 水已经进了大半车厢，车尾几乎要直立了。她赶快爬出去，从车尾滑入水里。 好冷的水。才初春，水温怕不到15度，实在也太冷了。 不能慌，为了女儿也不能。她从车尾滑入深深的水中，心中好恐惧。冰冷刺骨的水一下包围了她。她沉在水里，周围绿油油的，下面一片漆黑，看着好恐怖。 想到女儿，她又冷静了。她用蛙泳的姿势往上一蹬，身体直往上窜。两秒钟脑袋就露出了江面，她赶紧吸了一口气，迅速转头四面看了下，看清楚了岸在哪儿。 女儿这小妮子已经快到岸上了 分卷阅读260 。她欣慰地笑了下，开始慢慢地游。反正就一百多米。不急就不会沉下去，女人的身体的密度是小于水的。 从江面看向电厂，两个巨大的冷却塔似乎有好几百米高。她的大脑此时却有闲暇想起很多美国大片最后的战斗场景都发生在电厂的冷却塔上。 这时，她才听到桥上和岸上都一片喧闹声。有人大喊着人出来了，救人！救人！ 岸上也有人从电厂过来，跳进水里，先拉上去女儿。又要过来救她。远处有小船在赶过来。 她更不急了，她的蛙泳稳又慢。就是感觉很冷。 几分钟后，她到了岸上。一边感谢那几个男人，一边给女儿整下头发，水淋淋的头发挡了女儿的眼睛。 没哭，很冷静，她夸女儿说。 我们这段时间上学要麻烦了。小宁一边发抖一边看着四周说。没车是个大麻烦。 第二天，有记者采访她，夸她是教科书般的自救。救了自己也救了女儿。 小宁说，要感谢中考和高考对体育的重视，要不是中考体育占了三十分，我女儿不会去练习游泳。 她一时间在各大媒体大火。后来，她就拒绝采访了。女儿比较安静，也不喜欢这样的事。 慢慢地，一两个月后，外面就平静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做平凡的人好。尽管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第 177 章 车祸之后几天，小宁每天紧张地打车送女儿上学，再让出租车送回家。没个车老是受制于人，小宁最讨厌这种感觉。她这一辈子的努力，就是要谁也不靠，自己想走就走，想做啥就做啥，绝不被别人牵制。现在好了，必须要等赔偿，然后再买新车。她想着要先去4S店看好了，钱到位就直接买。她就这风格，很多事都放下了，越来越懒，但对于必须的事情，她就火急火燎地要第一时间做完。 每天想车，搞得精神恍惚的。女儿笑她： 看你被车祸吓傻了，是应激后遗症吧？ 小宁切了一声。她确实整天想着车，在网上也是整天看车，一度茶不思饭不想的。她又偷笑自己，那么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像小孩子沉不住气。 看了一会车，眼晕了，起来收拾下家里。一看床上，枕巾洗了，枕头上没有枕巾。她就梦游一般找枕巾。应该是女儿房间里。 她走进女儿房间，女儿竟然在，她一惊。瞬间一想，今天是周末，女儿在家的。她开始翻箱倒柜。 女儿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小宁不吭声，这边有点暗，她搞个台灯来，插上电，一开却不亮。她却兴致突来，念起离骚体： 寻枕巾兮不见， 开台灯兮无光。 有小孩兮窃笑， 几多泪下兮她娘！ 你是帕瓦罗猫吗？女儿讥笑道。 好吧，你以为屈原只附体在植物上？ 女儿叫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小宁笑了，却又嘟哝着说，又要修台灯了，换个开关，或者去掉开关让它直通，从插座控制电源。 女儿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知道你是701室的985加211高校的女教授博导电工！你要凡尔赛多少遍！ 小宁不理，却悠悠地念道：枕巾常有，台灯也常有。帕瓦罗猫常有，小孩不常有。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女儿的声音又传来。 衣柜里有件灰色的大衣，刚买的。有点大，深灰色的，雪花灰。最适合养猫的颜色。 也不贵，两百块不到。她有衣服过两百的不多。但穿上就是有效果。还是好衣服架子！她又很得意。 她忘了枕巾，拿出来大衣，找出针线箱，坐女儿的床边想了几分钟，动手把大衣的扣子全拆掉，往里移了4厘米。这样小腰又出来了，很满意。Perfect！ 一切都非常美。 车祸的事很简单，就是那辆集装箱重卡下坡时刹车突然失灵，这车超重了，本来闵浦大桥限重30吨，这车的标准载重就是30吨，但这次它拉的是精钢的重型配件，一大集装箱，超重了10吨，这下更是要全责。这些大卡保险都高，整天出事，撞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这次只是把小宁撞下了黄浦江，没伤人，他们很不当回事，对方保险公司直接赔付就成。小宁打算要狠算它一笔误工费。 这个是某寿的车险。一开始居然就不老实，说是发动机进水不赔付。小宁就笑了，直接说，你那么不专业，你就一边去吧！国家的保险规定都不知道，当什么定损员！ 小宁早查过了，保险条例规定，车身经水浸泡超过车身二分之一，或积水进入驾驶舱的车辆，需要强制报废。小宁的车全部泡水里，泡了两天才打捞上来，当然全废了。因为车祸导致落水，当然是对方的问题，必须全赔。 那定损员居然面不改色，说，就是这样规定的！ 小宁说，你一边去！你、当我是傻子！我去投诉 分卷阅读261 你！ 然后当着定损员的面打电话投诉。那定损员还嘴硬，你打吧，公司就这样规定的。 小宁摆手让他离远点。几分钟后，打完了电话，小宁说，你走吧，爱去哪去哪！你们公司派正式的定损员来了。 那人还想多话。小宁怒道：滚开！ 小宁活那么多年，看了太多这样的总把别人当傻子的弱智了。她见到这样的人，毫不留情面。小宁知道不少保险的内幕，销售和定损背后的利益极大，能忽悠了不赔，定损员有高额提成。卖保险的提成更大，所以那些卖保险的一个比一个黑，和传销有得一比了。 保险公司的另一个定损员到了，这次很老实地评估，不多说话。小宁的小奔报废了。由对方保险公司赔付，开了三年不到，计算残值，30万的小车最后赔了20万。误工费象征性地赔了几千，小宁也没再说什么。 小宁打算打电动汽车，且要买国产的。中国越来越强，西方对中国越来越不像话，双标和围堵无所不用其极，美国鼓动所有能威逼利诱的国家来遏制中国的发展，十足无耻又搞笑。德国英国法国都不是好鸟，美国最坏，她绝不考虑美国车，有同事20多万买了凯迪拉克，她看都不看，外国车也都不看，只看中国车。电动汽车就是比亚迪最好。而且买电动版送沪牌，现在燃油版的牌照一个要近十万了，算是白赚十万块钱。这样她原来的燃油版的沪牌就没用了，可能拍卖掉。小宁查了流程，沪牌不准个人交易，只能进入拍卖流程拍卖，这个不愁，太多人想要沪牌了，前几年能私人交易的时候，卖到30万都有。现在公开拍卖，就是拍牌的价值，这个月是9万多块，小宁的原价是2万多，她是在沪牌价格最低时拍到的，那时车不多，每个月基本60%的人能拍到，现在只有不到6%的人能拍到。又赚了七万，小宁挺高兴。 小宁本来喜欢比亚迪的电动车唐，“唐”这个名字很大气，大唐盛世，中国正在走向另一个盛世，正合她意。但去4S店一看，唐太大了，还是7座，她一个一六零的小女生实在驾驭不了，而且那么大也没用，电动的也将近30万了，买BBA都成了，关键在太大了，没必要。那就宋吧，宋便宜了七八万，长度大小正好，四米六多点，虽然历史上的宋朝比唐朝差了点，动乱增多，文人当道，国土失去大半，且皇帝们一个个不务正业，玩书法玩山水，杀岳飞这样的爱国将领倒在行，但也基本算还好，文学繁盛的时代，一直有动乱，但还是成就辉煌的。就像她自己，口吃一直是她的大心病，无法摆脱，也好，正好物人相映，病病相惜。 中国这些车配置太丰富了，放在奔驰宝马上一共要十万块都未必配来，2019款 DM 1.5T 四驱性能版旗舰型，十六万的车，功能超级全齐，360度全景影像，胎压监测，行车记录仪，中控大屏，座椅加热加通风，还有空气过滤系统她最满意，特别是能过滤PM25，用起来非常方便。而且十几万的电动汽车还有四驱系统，单这一个，在奔驰宝马上就至少三、四万，太棒了。虽然比小奔驰品牌价值差了些，但开着太舒心了，要啥有啥。这样，再不用自己花钱拆车加装，搞得到处是电线，嘀里瓜拉地难受。何况她买东西大多数时候只看实用不看品牌。 第 178 章 二十一世纪前期人类社会的国际航运史上的大梗出现了。 一群印度人开着台湾省从日本租来的美国人控股的德国公司运营的船挂着巴拿马国旗堵住了苏伊士运河，一周内让几百艘货轮损失上千亿，顺便把美国用来威胁中国和伊朗签约的艾森豪威尔号航母堵在了地中海…… 如果小宁正好在苏伊士运河看着美国那航母在地中海转圈子会怎么样？ 宁儿说，航母转圈耗几千万军费美国将军们赚点提成，人类正常的腐败，和小宁什么关系？. 千冢说，可以让小宁去次埃及看下金字塔…… 那会有危险的，不过也随便你，反正小宁还不到转换成另一种状态的时候。 千冢说，那就让她做次反美斗士，炸掉航母上的弹药库…… 宁儿说，小宁是去旅游的，不必让她那么为人类拼命。食色性也是生命体的通病。这个故事可以这样讲，在无人的胡夫大字塔的脚下，狮身人面像的后面，一个高大的淫贼向小宁逼来，只见主人公小宁手扣五颗石子，五指顺次弹出，只听嗖嗖嗖嗖四声，连中贼人眉心，再听“砰”地一声，那贼人巨大的脑袋被打穿了…… 千冢说，人有五个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很容易前弹，类似黄药师的弹指神通，但第五弹就只剩下了拇指，人类的手是大拇指与其他四指相对，以能把握东西，这样反而造成了无法向前方弹出，你编也要像一点好吧…… 宁儿说，你真是死脑筋，不知道分子组合是可以变的吗？而且人手的拇指也能前弹的，你小时候没玩过玻璃弹球吗？好吧，你和主人公小宁家乡不在同一地方，未必玩过，但也简单，类似周伯通和黄药师把石头弹进一个洞里，不过他们是远远 分卷阅读262 地互相弹，一回合制，被弹中的就输了，要把玻璃球给对方。可以飞弹，也可以在地上滚，那个可是要大拇指弹才使得上劲的…… 千冢说，你不是非人类吗？怎么这小孩子的俗事你都知道？ 宁儿：只要小宁知道的，我都知道…… 千冢说，切，随便你弹吧。但弹完前四个石子，最后第五个你放哪儿的？看看你那和人类一样的爪子，你在弹前四个的时候，第五个石头放哪儿？ 宁儿：你好笨，就是人类的愚蠢思维！石头套在手上，或者制造一个机关，或者干脆多长几个手指，再或者手会变形，这是玄幻，包容万千想象…… 千冢说，我不和你说了， 宁儿说，切，你的啥我也都知道，告诉你个秘密，你们人类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就是陪你玩儿而已…… 千冢说，切，小宁不理你了，你来骚扰我，我才不稀罕！ 小宁离新鲜的散发着浓郁的气味的猫屎的最近距离只有七点三五六厘米，但她没有作呕。 一切正常，都是存在。 能闻到浓郁的味道的，是因为它还是温热的，屎分子正是最活跃地时候，屎分子不断蒸发出来，散播到空气中，也随着空气一起被吸入小宁的肺中。 香就是臭，臭就是香，香香臭臭，臭臭香香。 小宁记得，多少年以前，她亲眼看见姥姥用手捏大粪。大粪不同于猪粪狗屎，而是专指人的大便。不过不是新鲜的，也不是湿的。而是陈年老粪，在太阳下晒了几个月的那种。都干成石头一样，硬硬的，还扎手。要捏碎了才能更好被庄稼吸收。本来也没几个农民愿意那样手捏大便，尽管大家都把大粪当成最壮的肥田料，毕竟是人都知道大便是不洁之物，姥姥那样做是有原因的。小宁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她小学二年级，姥姥为了两块钱的学费非常紧张，幸好刚刚分了地，农民一下子像重新得到了宝贝，全身心扑在那几亩地上。小宁看着姥姥用手捏干的大便，心里其实也感觉挺不舒服的。除了狗，没人喜欢大便。 但是庄稼喜欢大便。 多少年以后，小宁清楚得记得那个场景。姥姥边捏大便边瞟着小宁，唠叨着，多见点麦，给大妮换学费！多见点棉花，给大妮换学费！多见点豆子，给大妮换学费…… 院子里弥漫着晒干的大便的气味。 小宁的嗅觉似乎有点变异，有的时候她闻着干屎觉得不臭，反而有点特殊的香味。或者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臭就是香的道理。 其实，从科学上讲，大便挥发出大便气味的主要成分是吲哚(千冢注，这个词是外来词音译，汉语中没有对应的词，因为中国人从来不研究大便为什么臭，外国人却会做实验研究这些玩意，它原文是indole，所以用两个口字旁的字组成一个表面无意义的词语，只是一个词而已)、粪臭素、硫化氢、胺、乙酸、丁酸等，其中最典型的臭味是有硫化氢气体，包含二氧化硫，即H2S，60％氮、10％二氧化碳、25％甲烷、5％硫化氢和少量氧气，其中会产生类似粪便恶臭的是吲哚、粪臭素。 就是说，挥发出的臭味是实实在在的物质，是一团团的臭气分bbb子。但这些不被人体吸收而被排出体外的物质是不会有毒的。要不然人类早就被自己的大便灭掉了。 臭即是香，香即是臭。 小宁想起了风靡一时的猫屎咖啡。 人类堕落起来真是什么都能炒作成真理。实际是重复一千遍的谎言。或者是语言游戏。 第 179 章 小宁偶尔打下太极拳。动作很舒缓，却容易有一种道家的气感。据说打太极拳的老年人心血管疾病最少，估计和太极拳内蕴含的道家的淡然有关。它还能最大程度地降低紧张感。 慢悠悠地打起太极，气随手动，眼随手动，心则万动不动。此时小宁想象中却会出现一个长须飘飘的老人形象。不知是老子还是孔子。或者是张三丰。不那么如梦似幻，而是一种清醒的想象。 宁儿似乎不再出现，可能宁儿只是一个化身。现在的宁儿是一个老子式的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万千宇宙，只要有。只要存在。我们都是“体”。 宁儿呢？ 多少年以后，或者有一天，小宁终极转换的那一天，宁儿出现了。 我就是他，他就他，他就是我。我也是我。宁儿说，或者小宁说。 最后说。他们都是你自己。 我们面对的都是自己。 变老是宇宙间变化的必然趋势。不过也只一种变化。人类所谓的死亡并不是变化的终极，它只是变化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的点。 姥姥年纪越来越大了，偶尔会犯点糊涂。她会偶尔提起小宁的大大。 姥姥说大大脾气倔，认死理。暴躁。谁冤枉他，他一定把那件事做一遍，以不白被冤枉。庄上有人冤枉他碰伤了一棵树，他死不认，大骂了一架。回到家他仍然气难平，晚上真去把那树砍 分卷阅读263 了。姥姥说的时候开心得笑得喘不过气来。小宁觉得姥姥有点反应过度，似乎说起闺女婿没必要那么夸张。 还有冤枉他老少通吃，老女人也不放过，他就真去找过一个老娘们。姥姥说到这儿，也是咧开嘴大笑，但突然间停住了，似乎有点不自然。 小宁没注意姥姥的神情。她其实在想，她的性格某些地方就像大大。 如果被人冤枉，她就真的想把那事做一遍。或者别说她是什么，她就故意是什么，以免别人失望。 波澜起伏地活了那么多年，小宁对口吃的感觉越来越弱了，虽然时刻还能感觉到表达的梗阻，像便秘或血栓，别人看不到，也不会有感觉，自己却时时难受，但是，口吃总算不是最重要的困难了，绝大部分生活场景她都能自如地应付，那只黑狗离她越来越远。但是，又转折下，她的精神状态却不可能完全像一般人一样。大脑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对她最有用的放松疗法是能让她心理保持平静，平静状态下就接近正常人，但大脑损伤一直在，所以受到刺激仍然会比一般人容易激动。小宁想说的是，她的性格和大大有相似的地方。有一个女同事，平时还挺好，大家都没冲突，但也没有过多的交往，就是见了面热热闹闹地，这女同事表面很开朗，小宁最喜欢这样的人，和她也喜欢说话。 千冢说，这又扯了那么多，实际是铺垫。事情当然要有转折，不转折讲了就没意义了。小宁真正的想说的在下面。 有一次开个例会，三八节的，当时小宁还是副教授，开完会一起吃工作餐，小宁和那同事一块坐在桌边等饭上来。这时，另一个爆炸头的女人过来，那同事马上热情地招呼，哎呀，黄处长也亲自来了，我们真是荣幸啊！小宁也笑了笑。她和当官的向来没话说，她知道权力的可怕与可恶，当然权力没问题，是使权力的人经常让人恶心，特别是女人，小宁自己是女人，这不是轻视自己这个群体，而是女人在权力面前更容易失态。所以小宁觉得一个女处长过来让她不自在。她看看饭还没上来，就要找点事做，不行去趟厕所了，正好也没事，又避免面对不喜欢的人的尴尬。她就起身去厕所。走了七八步，却听那女同事对那黄处长说，她是个神经病！一直不正常！好吧，小宁正在要评教授的关键时刻，极其敏感。这个同事明显在说她。应该在向那处长解释她的“失礼”。她去了洗手间回来，看那女同事周围坐了一帮女人，小宁就坐去了另一张桌子，饭已经上来了，她就吃起来。实际味同嚼蜡。好吧，这其实是个表面大咧咧的女小人，小宁不太和人交往，都没注意这些事。做神经病也不错，几十年神经病了。她想起来那个很兴高采烈的告诉别人她结巴的那个同样结巴的女硕士。人就如此，人类因为存在而下作。通俗地说就是吃饱了撑的加人至贱则无敌。那小宁就要神经病一次了。此时的小宁可不是以前的小宁。此女同事后来却想当官，因为她做不了学问，不知道什么叫论文，带学生也是乱带，所以评职称无望，因此想当官以求名利，以求出人头地的感觉。当官就要有群众调查，学校组织部发布调查表，是网上调查，里面居然有个女同事。小宁就实实在在地神经了一次，列举了这段时间听到的女同事的阳奉阴违之事，主要是到处搬弄是非，连对自己的导师都编排坏话，并神经兮兮地给女同事扣了个帽子：此人高度缺乏公心，不利于我党和我校今后的发展。她提交后真的像神经病一样张开大嘴笑了好久。从此，再没有过此人当官的消息。小宁平时也不怎么理她。后来小宁评上了教授，那女同事却没一点希望，刚留校时和领导关系好就能上职称，现在中国的高校要国际化，评职称的学术标准高度等级化和量化，这女同事不会写论文，自然申报资格都没有。这女同事平时见到教授小宁就一副讨好的样子，有着一种小人式的恐惧。小宁每次看到她就暗里呸一口，心下骂道，你要是硬气一点我还能佩服你一下！ 听到姥姥说起爹的这个性格，小宁不由得感叹生命体的基因真是强大。 其实自己就爹的一个部分。 姥姥也说起娘，感叹说，您娘恨了一辈子，这二十年知不道在外面咋过的，要是你还能见您娘，就对她好点…… 几年以后，娘真到上海找过小宁。 她记得姥姥的话，但不想理娘。 娘是小宁一生的阴影，她不想多回忆。她只留下了只言片语。 她好像记得娘让她理解她的苦处。 已近中年的小宁说，我有错吗？我一辈子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娘的出现，实际是想让她养老。娘知道她现在过得很不错。娘头发白了一半了，满脸折皱，显得特别老。 但小宁无法原谅她。抛弃了她三十多年，不管娘发生了什么她都无法原谅。 我被人压在棉花地撕衣服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舅舅和姥姥卖光所有的东西给我凑学费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被人欺负被人骂被人看不起，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一开始结巴，我爸打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在大学里拼命省钱，体重只有60多斤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在上海 分卷阅读264 一个人奋斗啥都要自己咽下的时候，你在哪儿？ 娘哭了，却说不出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小宁。小宁让她走。小宁还是给了她两万块钱。 就这一次，以后别再来找我。找你儿子去吧，这都和我没关系。您家的人都甭来烦我！小宁对娘很狠地说。 娘哭着走了，拿着三万块钱。小宁又给娘加了一万。 第 180 章 小宁实际越近中年气质越好。她知道，她最善于看别人的眼睛。不但是中年男人一看到她就会眼前一亮，有些年轻人也是如此。 她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研究生，178钻石身高，长相尚可，不是特别英俊，但比较会穿，气质不错。他非常吸引女生，也特别会讨好女生。 小宁就好几次看到他很会撩女生，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女生逗得偷偷笑好久，或很痴情地看着他，眼神热烈而不舍。小宁一眼就明白那是什么。她听女研究生说过这男生很有女人缘，但又很会保持距离，近了就冷淡，远了就撩一把，有些PUA的特色。她什么没见过，觉得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无所谓。 这天上课，小宁正好在楼梯上遇到他，他马上帮她拿包，推开门，站在门边，对她微弯腰，说，女士优先！ 一屋子研究生都笑了。她进来，他随后，帮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钩子上。 她又觉得这一幕很熟悉。罗杰摩尔和布鲁斯南的007电影中最多出现这种镜头。绅士化的流氓。拿着政府的钱，泡着全世界最美的妞，还能拯救全世界！这就是西方的民主和自由把渣男和恶棍英雄化。现在成了后现代价值观之一，全世界的电影和文学都在为恶人开脱，为恶人之所以为恶寻找理由，为其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的行径涂脂抹粉，最后变成全人类要为其恶行负责，他们倒能受害者一般继续无恶不作。当然这是文学中，或者叙事作品中，现实中这样的人还是经常能受到惩罚的。但现在恶人越来越难受到应有的惩罚，很多无良律师在为他们辩护。不要文明，只要钱。这个研究生其实就是那种“越恶越快乐”熏陶下的超级渣男。 她看看那个研究生，有些鄙夷。但心中明显还有另外一些东西。 后来有一次在她办公室，这研究生和她讨论修改一篇有关道家对现代文学的影响的论文。她建议他从启蒙的目标去思考为什么大部分现代作家都排斥道家而肯定儒家，特别是鲁迅，但美学上却有学者大力肯定道家，还要从根本上思考启蒙问题的功过。他大赞，恍然大悟一般，我的女神你真神！说着抓过她手掌，在她掌心一吻。 他柔软湿热的嘴唇让她心里痒痒的。和大黄舔她手的感觉有点像，但又有区别。 她有些沉迷的感觉。但马上又让她心中一震。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这不是前世的返照或者真的经历过。而是她在大学时看的一本书中有这个场景。她喜欢武侠，不喜欢言情。她想像侠客一样浪迹天涯游荡山林。她特别喜欢金庸的那种感觉。而这一场景的熟悉感就来自大名鼎鼎的《鹿鼎记》。韦小宝逗独臂神尼时有同样的一幕。独臂神尼金庸虚构的崇祯的女儿，以长平公主为原型，现实中真被砍崇祯砍下一条胳膊，但实际上长平公主并未流落江湖，而是被清军俘获，但未被清朝亏待，还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但两年后就病死了，年仅十七岁。金庸让她活了下去，且流落江湖成了武林绝顶高手，按年龄当时是40岁出头的妇女，且被金庸设定为处女，从未近过男人，就一个小流氓韦小宝敢和她很亲昵，有次做什么事，韦小宝拉过独臂神尼的手，在她掌心一吻。然后叙述人转到独臂神尼的心理活动说，独臂神尼虽然喝斥他胡闹，但心里却颇为受用。独臂神尼从来没接近过男人，爱过一个袁承志，就是袁承焕的儿子的武侠版，但未有过肌肤之亲。金庸在爱情上很保守，没打算为中年独臂神尼安排过什么男女之事。实际上，女人60岁也是有欲望的，有个世界超模，80岁了还对记者说有性生活。对象呢？是20岁的小鲜肉吗？她当然不会说。这个研究生，一定看过很多次金庸小说，何况《鹿鼎记》已经很多次被改编成电视剧，这男生也一定看过，男生或男人没看过金庸的几乎为零，不识字的也会看电视的。韦小宝应该是命运很好的渣男，特别是周围美女如云，娶了七个老婆，是天下男人都最羡慕的事情。而这个男生一定在向韦小宝学习撩妹的技巧，并试着用来撩她还算有点姿色的大妈。可以想见，甚至他遇到一个80岁的有钱太太，也会用其小鲜之肉撩奶奶。 她心中有了警惕。她的初恋就是这样骗的她，让她有了今生唯一的一次自杀。——实际上也不是，当时自己也不是那么想死，就想跳水里凉快下。 冰冷的感觉似乎一下从地底涌上来，包围了她。 她清醒过来。看着他。手心还是湿的。 她对他说，离我远点。 他愣了下，马上又笑了，没事，我的女神，我就这样，我乖…… 她说，这次到这儿，下次再说。 分卷阅读265 这小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她心道。 一旦对某人有了某种感觉，就会不由自主地注意他的一切。她开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微信，QQ空间，平时，他的一切都她有点想知道。 她感叹，又完了，一个老太婆了的女人，干吗呢！ 好吧，只是看看…… 她知道某人在掩耳盗铃。 课间，她坐在桌前戳手机，眼睛的余光瞄着那男研究生的举动。那男生随便调笑女生，手在桌下摸了一个女生的腰，又装作无意用肘碰一个大胸女生的胸部。女生们不但没有不悦之相，居然一个个还很受用的样子。 一个人见人爱的小鲜肉啊，又解风情，会撩人。 她明白了。 她冷笑一声。 又一次谈论文。她关上门。 谈了一会，他果然又来抓她的手，还把脸贴在她脸上。 她站起来，让他也站起来，盯着他。 他开始有点激动，后来发现她很冷，有点不对。 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猝不及防，呆在那儿。她看着他那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的眼睛，又抬起穿软底鞋拖的脚，一脚踹到他风流之源。 她脚下留情了，她特意穿了软底鞋。 那软软的一堆。他发出痛苦的叫声。但不敢动，硬挺着站那儿。嘴里口吃着说：老、老师、我、我…… 你我个屁！她骂道，欺负到老娘头上。以后不准再听老娘的课。滚蛋！ 后来，听说这男生居然被一个男同追求，他居然也不拒绝。 她笑了。就等你变弯男吧，也少了一个祸害！ 第 181 章 三羔说，其实我从十岁就知道小宁的秘密，只是大家都不说。她姥姥的嘴可不是吃素的。何况她姥姥还不坏，大家犯一不着一伤伤一大片人。 小宁的姥姥老了，八十岁了，行动逐渐不便，而外公六十岁就死了，姥姥指望不了舅舅，那个第二任妗子把他看得死死的，和亲戚们都不来往。小宁就接姥姥来上海过。 庄上的人都感叹，大妮的大妮真是知恩，姥姥这一辈子真值了！ 小宁的背后真的有一个大秘密，绝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的关键正是姥姥。 下面是三羔讲故事。三羔视点会比较新奇，从他的角度讲小宁的大秘密，对读者会有些不同的感觉。三羔虽然只高中毕业，但挺会写小文章。现在农民都随时可能成为网红，因为农民不再是文盲，他们大多数至少初中毕业，都有手机，网络又发达，他们也随时能写点小东西发出来，在网上发文章能靠点击量挣钱，拍点视频似乎更容易吸引点击量，缺钱的农民们和农民工们对此更是趋之若鹜。三羔的亲生父母、养父母和继弟几年内全部暴亡之后，他活得还不错。国家对农村的扶贫政策越来越全面，三羔其实过得不错，村里可怜他父母亲人全失，且人很好，也大力支持他，让他流转了十几亩地种牛蒡，出口到日本，一年也能赚个几万块。 三羔虽然只上到高中，但语文不错，闲时不但写写小文章，他还在网上直播卖货，帮亲友们卖苹果山药牛蒡之类，他滑稽又会说，带货成果相当不错。 我有个小学同学是博士，女博士（凡尔赛下，本人学历不高，但同学都很牛，我喜欢参加同学聚会，所以接触到的同学很有几个硕士和博士，也会听到很多故事），这个故事根据她的真实经历改编而来，你可以当它是真实的，也可以当它是个故事，或者我说的都不是真的，亲爱的网友们自行判断。因此，此故事不知真假，事关重大，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各位网友只管看，不必外传。 我就用第三人称（宁儿插播：三羔这能豆居然能把高中语文老师讲的第三人称还记那么牢，没考上大学真是可惜了）来讲吧，小说式的讲法让网友们感觉距离较远，相对安全些…… 她这同学很苦，她八岁那年，她爹和她娘闹得不可开交，俩人整天打架，一打起来就铁锨锄头菜刀往对方身上抡，恨的刻骨铭心。她爹有很多情人，她娘也找过很多男人，之后她娘离家出走，二十多年没有音讯。她爹也不养她，把她推给了她姥姥。 从上小学，她就是靠姥姥养活的。她姥姥家境其实一般，小学几块钱的学费就能折腾得她姥姥家底朝天。她爹后来换了好几个女人，二十多年间去五六里外的她姥姥家看她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她其实从小学开始就当自己没了爹娘，高考时填个人简历的时候，她直接抹去了她爹她娘，只剩下了她姥姥。 她很争气，拼命省钱，大学那几年一般同学一个月要一百块生活费，她能只花十几块钱，每月的助学金都用不完，她还有机会就打工挣钱，居然基本不花姥姥的钱一路从大学上到硕士，又一路考到了博士，留在了上海一个高校。她的经历使得她一直非常努力，从不靠别人，事业上相当成功，现在已经是教授了。 她姥姥是她一生最感激的人，她十年前花了七万块 分卷阅读266 钱帮她姥姥在原宅子上建了座两层小楼，全庄都很佩服她的知恩图报。现在姥姥老了，她把姥姥接到上海她自己的房子里。这时，姥姥才满心愧疚地讲起了她爹她娘的往事。 她姥姥说，她娘和她爹的婚姻是她促成的，但事情并没那么简单，这背后还有很多很多故事。 老少通吃的男人真的有，她爹就是。她爹年轻时像经典老电影《平原游击队》里那个李向阳，那革命老帅哥真个是帅，高鼻梁，大下颚，浓眉大眼牙口阔，蜂腰长腿，迷死姑娘风靡全国。 她姥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丽的村姑，遇到她爹的时候还不老。人好不愁嫁，姥姥不到20岁就生了她娘，遇到她爹时姥姥三十多岁，正是风情最旺的年纪，外公又是老实的农民，只知道种地，那时候她姥姥和其他媳妇们一样，一方面控制着丈夫，一方面斗婆婆，骂了里面骂外面，忙得不亦乐乎。 见到她爹的时候，姥姥就愣愣地看了她爹很久，她爹笑了。她爹看惯了姑娘们的那种眼神。姥姥是其中长相比较出色的。那一年，她姥姥比她爹大十二岁。而娘刚刚十八岁。 她姥姥和她爹约会了几次。她姥姥那年纪在农村算是中年妇女了，没啥羞涩的，一切进展极快，该做的都做了。然后她爹那个花心大萝卜又看到了刚刚十八岁的她娘。她娘更年轻，水一样嫩，长相比她姥姥还好，她姥姥自然没条件和女儿竞争。她爹疯狂地追她娘。她姥姥目瞪口呆又无话可说。后来她姥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顺水推舟撮合了情人和女儿的婚姻。偶尔见缝插针地约会一两次。而幸福的女儿一直蒙在鼓里，欢天喜地地嫁了她爹。 一两年之后，她娘却渐渐发现不对。 她爹也真是花心，脾气极倔，又不是好人，他喜欢多多益善的女人，他娶了媳，还不忘丈母娘，又和其他姑娘不断推陈出新。 她爹和其他姑娘暧昧她娘能忍，但她娘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娘与丈夫居然也有问题。她娘开始闹，但没有结果，她可倔不过她爹，她爷爷就有不少情人，是家族传统了。而且她爹还有家暴传统。她娘再能反抗也是个女人，当然打不过她爹。后来，她娘以牙还牙，也在外找男人，故意气她爹，也气她姥姥。再后来，她娘认识了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农民，比她年纪小，两人就偷偷出去打工，再也没回来。从她娘以后的所为来看，她一辈子都没打算再回来，再也不想看到这肮脏的地方，她一辈子都不愿原谅她亲娘和她丈夫。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姥姥太老了，外孙女对她很好，接她到上海享福，终于忍不住向她讲出了这个大秘密。 然后她才知道了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她爹和她娘及她姥姥之间的不伦之恋。 原来她姥姥是心中有愧才一直照顾她！ 她听得瞠目结舌，且如五雷轰顶。 千冢插播：真是像赵树理《小二黑结婚》中三仙姑和女儿抢男友的现实版啊，或者很像达斯汀·霍夫曼演的电影《毕业生》，帅男主被母女同时爱上。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爹和她娘都不愿养她的原因。原来她娘是为了报复她爹，也报复她姥姥，在外找了好多男人。她爹疑心她不是亲生的，且是女儿，当然不愿养，她奶奶更怀疑她不是她亲孙女，再加重男轻女，更不会养她。她娘为了自由，为了报复，也不能带着她。她就成了个包袱，只有心怀愧疚的她姥姥收留了她。 姥姥说，你娘过得很不好，她跑到哪去了我知道。我没脸见她，她也不想见我，她几次回来偷偷地看你，我知道，我装不知道，我实在没脸见她。 她知道她爹还在他那个村里生活，不断换女友，后来就单身了，她爷爷她奶奶也都不想见她，她这些年来从没回过那个村子。 她想想以前，关键时候也就姥姥一个人护着她。要不是她姥姥，她绝没有今天，而且说不定早就死掉了。 她含泪对她姥姥说：姥姥你别乱说，你怎么都是我最亲的人。你们上辈子的事我不管，这辈子就你对我好，我也只对你好。 千冢也帮三羔配点解说：苏轼有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活着总有幸与不幸。此女之不幸实为大幸。又是马克·吐温那句人间真理：喜剧加上时间就是悲剧，悲剧加上时间又是喜剧。送给此女，愿她更幸福。也送与她爹她娘和她姥姥，愿大家平息了各自的幸与不幸，尽享安稳的人生。 三羔把这小文章发了出来，不想点击量爆表！一小时内点击上千次，回复上百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很多女性读者举报这小文章三观不正，宣扬堕落的价值观，管理方要求三羔修改。三羔骂了句shit！一帮愚蠢的东西，现在电影电视网上这样的事还少？装什么圣母婊！ 何况这东西点击上十万也赚不了一碗面钱。于是，三羔他小手一挥，把小文章删除了，骂了句，你们这些劣质渣渣，配看我这感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的文章吗！又心旷神怡地抠了会脚，然后继续神采飞扬地直播卖货去了。 三羔讲完了，千冢接过讲述权，继续 分卷阅读267 小宁的正常故事。 小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两眼发黑，直冒金星，好几天才缓过劲来。她心里在流泪。她不原谅姥姥又能怎么做呢？她更难过的是，自己的一生原来一开始就有那么多的悲情基因。怪不得宁儿说自己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谁都嫌弃，包括水都嫌弃的鱼，有好活吗？自己那性格，遇折必抗，自己也嫌弃了水。和自己离了就必须死的东西互相嫌弃，还能活好吗？ 幸好，嫌弃也是一种避开。也是一种避不开。水也有自己的命运。它不能因为嫌弃谁就灭了谁。因为谁都一出现就命运已定，水不过是命运大网之中的某种命运之点。它的命运也是别的存在者的命运。别的存在体的命运也是它的命运。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命运。 姥姥说，你那么有出息，我真的想不到。就你娘那笨样，虽然长得还像人样，上学那笨死。可能你大大比较聪明，就是没耐心上完学。 姥姥住不惯大城市，硬要回去。小宁很舍不得，但也没办法。姥姥说，我快该死了，不能再贪享子孙的福，你那么有出息，姥姥心里喜，老天总算没亏待俺外孙女。您姥姥脾气不好，小时候经常骂你，你不记恨您姥姥就好。 姥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她说。 回去后，小宁找了个离得近的亲戚，定时给她点钱，让她不时去照顾下姥姥。姥姥又开心地过了好几年。 第 182 章 人类是宇宙间奇怪的生物，进化出一些其他生物没有的特殊能力。比如一年到头随便哪一天哪一时刻都随时可以发情，随时可以进入生育状态。从理学家道学家眼中来看是淫邪，是人类的堕落，实际这是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种族不断自我优化的结果。人类随时可以繁衍，不像其他动物有发情期，就取消了生育的限制，大大加强了生育率和人类个体的绝对数量。从养育后代的成本上来看，人类的后代从孕育到出生都远比其他生物复杂。怀孕要十个月，这几乎是最长的时间，从出生到成熟需要十八年，即使是不“科学”的养育方式，也要十三年以上，几乎没有哪个生物需要如此漫长的成熟时间，老鼠只需要一个多月就成熟，可以繁殖。老鼠的绝对数量远超人类，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人类生育与培养后代的巨大的代价使人总是不停地生育。一旦生育，母体就陷入养育困局之中，要在后代身上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人类的欲望是在为人类的后代贡献力量，这是人类进化链条上的重大积极进步。 欲望的满足过程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奇妙的过程。如弗洛伊德所说，人类总在欲望在加上太多的装饰，那是人类的虚伪。 永远不要小看虚伪。虚伪能给人带来无上的快感。虚伪的指数越高，快感也越强。 很多人把虚伪叫做“情商”。更无耻的把它称作“智慧”。 在一个咖啡馆里，一个大她五岁的男人在对她讲他的故事。 他是某公司的高管。他的故事很简单。他遇上了他一生最心痛的女人，身高168，很温柔，很让人心疼。却不能在一起。 说起来很让她很同情。 他继续说，他们只是偶然的相遇。她长相不是很漂亮那种，算得上清秀，但算不上美丽。那是一次公司培训活动，好几个公司在一起，正好和她坐在一起。他发现她很温柔，没结婚，很腼腆。他发现她和他说话时虽然也微笑，但从不看他，都低着头。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小姑娘好内向，父母得多严格才能把她压抑成这样。他就在休息间多照顾她一些，拉她一起去吃饭，在外面买了日常用品小玩意之类也随便送她几个。她开始时拒绝，后来也收了。两人互请吃饭，他不让她付钱，十几块钱的事，他不在乎，何况是一个那么乖的小姑娘。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心动。她不很漂亮，但她瘦高的身材和柔顺的长发配上羞涩的笑容，越来越让人怜爱。 后来，她也偶尔抬眼看他。他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她眼睛半月形的，明亮的。他心中一抽痛。 培训结束后，也没发生什么，临别着他们就一起吃了饭，她抢着付钱，他不让，她非要付。他看她那么认真涨红了脸，也就不再和她争了。她还送他了一个礼物，是一本余秋雨。 这小姑娘很知礼，家教很好，他暗想。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 几年后再见，她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妈。他也结了婚。 一次闲聊，说起现在，她突然红了眼圈，说不出话来，然后走了。 他发信问她。她好久才说，没什么，是一些事情。 他其实也没太想知道。她是因为老公还是因为孩子不开心，还是因为她父母不开心，或者是因为工作不开心，他其实都不太想问。他还是对自己说，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他说，我其实没想到，是我相关的事情。 小宁喝口咖啡，没说话。 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又相遇了。她还是那样，还是不抬头看他。 他买了个毛绒小狗送她，笑她永远做 分卷阅读268 小孩子子，好好玩。吃饭的时候，她突然说，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好吗？ 他笑着说，就像对小妹妹一样，哪有多好了？ 她眼泪突然流下来。 他看着小宁，突然说，你猜到了什么吗？ 她说，有啥好猜的，你那么帅，她爱上了你呗，而且你们第一次见她就爱上了。爱得很深很深。你真是没心没肺！ 他惊道，你好聪明！你怎么能感觉得到，为什么我一直没觉察？ 她说，切！因为我是女人！不过你讲的一定是实情，场面很真实。我就看你有多渣！ 他问，为什么我就一直都没觉察到？ 小宁哼了一声，你个卑劣的东西！为什么觉察不到你自己明白！ 他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继续讲！想吊我胃口！小宁叫道。 他继续讲了下去。 从她流泪，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拉着她的手，到一个偏僻的小路。问她怎么了。她眼泪更多，就是不说话。她的样子好让人怜爱，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黑黑的长发，却那么无声地流泪。他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出于某种欲望牵她的手。你不知道她有多可爱，他对小宁说，那一瞬间，我好喜欢她。 喜欢就喜欢呗，小宁面无表情地说。 他笑了笑，继续他的浪漫史。 她的手很纤长，凉凉的，软软的，感觉好美。她的脸红了，白嫩的脸颊玉一般晶莹，却不挣脱他的手。他轻轻把她揽在怀里。看不到她在流泪，却听到她在抽泣。 他抬起她的小脸，她使劲低头，就不看他。他说，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她说，不！睫毛上挂着泪珠。他心下大动，抬起她柔软的下巴，吻了她。她一点抗拒都没有。 你个大色狼！小宁骂道，这姑娘的结局一定很惨！ 他回过神来。 看你嘴角的口水！你个没成色的货！她骂他。 他尴尬地笑笑，擦下嘴角，说，我真的爱上了她。她不是非常漂亮，但她好温柔。就那天，我知道了她有多爱我。这个世界除了她，再没人谁像她那样爱我。而且她在我眼中越来越美。 切！小宁想吐他一脸口水。却哼了一声，说，我有事，要走了！ 他尴尬地看着她，看她俏丽丽的身影往门外走，却说，下回再说，下回更精彩。 过了几天，他又约她见面，说要讲故事。 她说不想听，其实心里还是挺想见他的。他说请她吃好的，她最爱的烤鱼加十八香小龙虾。 她说，好吧，就给你个大色狼一个机会，看你怎么勾引我！ 他也来了一个，切！ 她到时，他已经点好菜，坐在菜后面两手托腮看着她。眼睛显得很深邃。 这个大色狼！她心道。 香喷喷的烤鱼，真的很香。地方也很幽雅。中午饭时间，没几个人，周围的桌子都是空的。 这几天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 就那样过吧，她说。看你怎么绕，她心道。 单位没什么开心的事？ 那能有什么？她抬头瞥了他一眼。 刚才你的神情就很像她。她在调皮的时候就会那样斜着眼看我…… 切！她是谁？ 你装吧…… 是你装吧，请我吃饭是找个听众来讲罗曼史的！ 他尴尬地笑笑，你太聪明了……但，但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找你当听众呢…… 她呸地吐了口刺，你还装，你自己明白！又看着盘子里的刺说，这刺是该吐到你脸上的！ 他装作很紧张的样子，是吗！你好暴力哦，妥妥的暴力女！ 你等着吧，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练过散手和李小龙的截拳道！ 哟，他装作跳了起来，那我要赶紧溜了，谁还惹拳打东海恶虎脚踢西山神鲸的赵女侠！ 她噗哧一声笑了，你家老虎在海里！你家鱼在山上！ 他也展颜一笑，总算开心了，傻瓜！ 她暗里呆了一下，他是挺帅的，笑起来真温暖。他真不是装的，她看人很准。她想着又看了他一眼。 他正好也在看她。她心中一慌，脸上热了一下，似乎红了。 已经多年不为谁红脸了。她叹道。 他仍然看着她，不说话。她不敢抬头。只管吃盘子的鱼。但脸似乎越来越热，像热得快一样慢慢传到了脖子和背上。 你很多时候好像她，真的。目光凝视了很久，他突然说。 终于来了，她心道。 她很害羞，总不敢看我，和你刚才一样。我猜她家教一定很严，果然，她父母对她非常严厉，她几乎是那一片最安宁的女孩，家教的严厉导致她很自卑，虽然很高，身材也好，长得也不差，但她总觉得自己很差。 她嗯了一声。 你的眼神就像她，当然现在不像，很多时候像。我想，你的家庭家 分卷阅读269 教一定也很严。 她心里震了一下，想起大大那狰狞的脸，却不动声色地嗯了下。 那天，她远远地向我走来。我在广场的大玻璃门后面看着她。她看见了我，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那么温馨，那么灿烂，我知道，那笑容直接来自她的内心，来自她内心的我。我好感动。我的心在颤抖，真的在抖，一个那么好的姑娘，如此深的爱着自己，这一生还要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她很认真地问。她似乎真的开始关心他和她的结果。 我想过。我真想过。一生有她就够了。但事情总是不会那么简单。越相爱的人，老天越不会让你在一起…… 他的语气充满了哀伤。脸上也有一丝来自心底的痛。她看着他的脸，突然有点心疼他。又妒嫉那个姑娘，她好幸运。 第 183 章 她和那个还算优雅的男人处了两年多，仍然分手了。是他没有在一起的冲动。她想，但他不想。 后面那沉默而忧伤的分手场景她不想再回忆。 千冢插播，其实分手的场景已经出现过了。意识的时间没有顺序，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 她比谁都知道随缘的道理。她努力地把生活的一切都尽量理得顺畅。灯坏了，马上修。水管坏了马上修。不要很专业不要很漂亮，只要功能正常。家里的灯全部统一规格，人的本事就是不断把生活简化。走道灯全改成了自动的雷达灯，人一来就亮，人走30秒灭掉。这样一回家就给人一种温暖感。 总有人给你及时点灯。点灯，一个很温暖的词。谁为你点灯，不重要。只有人点。 在她那儿是家里的灯。在家在点灯。这个所有的东西都属于她的家。 她正得意地看着那些一晃即亮的雷达灯，电话响了，是微信语音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用网络省钱，熟点的都直接微信语音通话，特别是女闺蜜们。 这个女闺蜜也是大咧咧那种，对小宁的胃口。是在上海教师培训时认识的，俩人一眼就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就成了好朋友，没事就在一起吃饭和浪。 这次是闺蜜老公不在家，家里水管漏了，星期天物业找不到人，听小宁吹嘘过自己装水池修水管的经历，就叫她去看看，顺便请她吃饭。 小宁骂了她一句，王芹，你这个笨蛋又无用的女奴！ 骂过了，又想反正也没事，找闺蜜乐乐也成，就收拾下东西，开上自己的小宋，去了。 闺蜜在家附近的北桥，几公里远。小宁一到就气喘吁吁地要各种工具。 有工具吗？钳子，扳水，拆水管的专用扳手？ 闺蜜一脸懵逼。 啥都不知道，好愚蠢！她笑骂闺蜜。又问： 有水管剪吗？大螺丝刀有没有？水管比较靠墙，拧水管的专用工具有吗？ 还是一脸懵逼。小宁哼了声，继续问： 水管有吗？冷热都行那种？三通吗？要从厨宝转接，就方便用热水了。还要防水，生料带有吗？垫圈有吗？硅胶的和胶木的都行。硅胶很管用，固定和防水都行，有没有？啥都不知道，你去买吧！你自己要自立点！你个无能东西！王芹，你咋活个人的？！ 王闺蜜哼了一声，今天你是大爷，随便你怎么骂！ 你敢不听吗？ 小宁看了下她家那可怜的工具箱，里面是锤子钳子活口扳手和一些钉子，看来这个老公在家庭修理方面很无能，也是男人中的奇葩。或者是正常的家政无能男。小宁就列了清单给她，十几种，有好几种比如硅胶生料带接头之类让她多买点备着，省得下次再叫她来当修理工又什么都没有，耽误时间。 闺蜜买来了，过了四五个小时，换好接头，打上硅胶，终于修好了。 天不热，但小宁出了不少汗，别看活不大，动动就出汗。小宁看旁边有台风扇，一扭开关，却不转。一看扇页上面灰老厚，灰尘都拉丝了，飘飘荡荡的，小宁就知道是润滑不行了，就问闺蜜： 你可真懒！风扇就这样摆外面几个月？电动机都吃灰了！你有润滑油吗？ 润滑油？是那个东西吗？闺蜜问。 小宁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总有一些弱智装纯真！ 简直想在她屁股上踹一脚。 她拿起一本杂志，扇了几下，看着在一旁吃着蛋糕喝着可乐的闺蜜，哼了一声，看你胖的轻！就会吃垃圾食品！又慢悠悠地说：我一个教授博导来给你修水管，前面还要加上一个“女”，你怎么谢我！ 装天真的见货！你算啥！来五斤龙虾，不宰你！ 闺蜜吓了一跳：你要撑死！ 那才多少肉，就是吃个感觉！ 闺蜜说，好吧，反正不花我的钱…… 你连支付宝都是连在你老公卡上的是吧？ 闺蜜很得意，他啥都随便我！ 她冷笑一声，等他随便到让你出门，给你永远的自由你就不得意了！ 分卷阅读270 闺蜜抱了抱她：不要那么恶毒嘛，要祝福我啊…… 我看到的家庭少！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男人越来越花心，女人越来越自立。你不能落伍！ 龙虾来了，满屋香。两人吃得满手满脸满嘴都是油。 你越来越胖了，王芹！你以前身材多好！ 别提了好吧，我就是随便吃点，怎么就这样了 你以前有事做，整天到处跑，现在□□逸了！安逸到要变成猪了！ 你又那么损！我老公对我很好啊，他说不怕我胖，随便我吃…… 等到有一天他告诉，他不爱你了，然后领一个年轻漂亮身材比你以前还好的女人进来，你就明白他让你随便吃的意思了！ 闺蜜说，你整天危言耸听，我老公很爱很爱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你相信男人？还不如去相信一头猪！ 闺蜜，有点不高兴。 小宁不管她，继续说，你要想能长久个几年，就找个工作做，钱赚得不能比他少。不然，这两年就结束！ 闺蜜要哭了。 .小宁抱抱她，亲下她脸，别傻了，乖，该来的总会来，你就只管吃吧…… 第 184 章 单身的已逼近中年的小宁，心里有些焦急。其实人都希望有个伴，未必涉及男权女权的问题。欲望是行动的本源。所以小宁就有机会认识不少男人。实际是期待某种可能。 中国的理发师被称为托尼，实际是一个大梗，杀马特+洋气+理好点。 很多理发师倒还真是又年轻又帅。小宁去过的理发店总有一半都是又高又帅的小伙子，很让人心动。她其实明白，这和网红女一样，也是老板有意选择的结果，本就是要吸引女人们的。女人们做头发上花的钱是男人的一百倍还多。男人一般洗剪吹，最贵也就188，一般就28，38，甚至有十块的。女人一次头型，看不出来理过，也要几百上千的。 周围还真有几个女人嫁了理发师——或者叫娶了理发师。 千冢说，一般来说，强对弱为娶，弱对强为嫁，似乎没毛病…… 宁儿说，人类很麻烦，这些不过是人种繁衍以获得永生的副产品…… 有不少是年轻的，年纪和条件都差不多，工作一般，或者就是打工的，两人也就那样过了，好了歹了都和别人没关系。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些三四十岁的女人找20岁多点甚至十八岁的理发师，女人一般都条件较好，收入较高，算是新世纪的“成功女人”，而理发师则一般就一个月几千块，类似“头牌”那种也就一万多，而上海三、四十岁的女人一个月两三万甚至五六万大有人在，这样的在同龄人难再找对象，老男人才不想找同样的老女人，女人更要想方设法保持青春，对发型尤其看重，看着那么多殷勤的帅哥，难保不心动。所以有人就找个年轻的理发师。但大家一看就明白，过不长的。一个图人，一个图钱，基本不可能长久。但大家也看习惯了，这个世界太堕落了，大家见怪不怪了，各种交换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他们也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又不妨碍别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女儿幼儿园同学的一个家长就是喜欢了后街上的理发师。古色古香的老街的尽头有一个挺上档次的理发店，理发店里就有一群帅哥。当年这个叫李孟英的五岁的孩子的妈和她的三个好姐妹都喜欢其中最帅的理发师。他小她们十岁左右，年轻帅气，一八三身高，她们给他提供吃住，带他玩。虽然大家都知道长不了，但都很开心。另一个同学家长季小敏，听说是孝感人，曾经是区里选美第二名，过了三十岁后带着一群富婆们玩，主要教她们健美操和瑜伽，她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直播网红瑜伽师。她一生充满了活力，永远不嫌自己钱多，她需要太多奢侈的东西了。她的副业之一就是介绍理发师给富婆。她的另一个副业是把一些漂亮姑娘介绍给富翁。她自己当然也曾经富翁亲密过一段时间，彼此太过熟悉之后，她就介绍别的闺蜜或姐妹过去，大家好处一起分享，都得到几万块的钱和物，年轻漂亮的得到的会更多。 这个富翁很有钱，据说曾经是当地的首富，至少几亿家产，从船运到快餐连锁店，都是他的。一般人都不知道整个镇上有多少产业是他的。漂亮姑娘和他交往时间的长短一般看漂亮程度，短的三天，拿到上万的名牌包包，长的几个月，拿到十几万的车或若干名牌衣服，或现金。最长的已经五年了，生了个儿子，得到一套130平方的房子，值上几百万，她就不吵也不闹地自己带孩子，富豪出钱养着，一出门不是LV就是卡地亚，说起来过得也相当幸福，只是对老公的身份讳莫如深。 小宁在电视和网络新闻上经常看到这个富豪出席各种很风光的会议和盛大仪式，和大官们有关的会，各种开业，都少不了他。她远远地在圈外看过那个富豪。富豪也看过她一眼。切切实实看过一眼，她没感觉错。只一眼，大家就都明白，双方都不是彼此的菜。小宁长相气质和身材虽然都还不错，但不够高，重点是年龄，在 分卷阅读271 这样的人眼中，最能让他爱的女人永远是一种，就是十八岁的又高又时尚那种网红式女子。同时他对于小宁也一样。那圆圆的胖脸和短短的脖子，尽管显得气派，甚至有跋扈之气，却像金小胖一样，是身外之物给了他自信，而那个东西并不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所以小宁喜欢不起来，更不用想身体上的亲近。 再说，他的钱财和权力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他的阴影重重的人设自然也就没了意义。 她需要的是别的东西。这种人是绝不可能给她的。 小宁遇上的是另一个富二代，或者富一代，他发家是从他父亲开始，但真正发起来是他去炒房产，然后成了几幢大楼的主人。 他在理发店看到小宁的。小宁明显感觉到，他来理发店不是理发的，而是看女人们的。特别是漂亮的姑娘。他看到小宁时，眼睛也是一亮。 他年纪和小宁差不多，他过着标准的富豪的生活。 他有一双蚊子般的长腿和一双苍蝇般的大眼睛。 他是有财又有貌的梦幻型富二代。 灵犀只要一点。富二代邀请小宁去他附近的别墅去玩。小宁答应去见识一下。 一个不太帅的理发师笑道，军哥又有得玩了…… 小宁笑了笑。这富二代倒还低调，不过开了辆宝马X6。 别墅就在几公里外，在黄浦江边。 是他父亲送他的别墅，四层，600平方，应该是自建的，有点哥特式和罗马式结合的感觉，只是用料不正宗，还是钢筋混凝土，外面贴仿石头纹的砖。 他不用想着挣钱，只房租一年就上百万，时间就显得太充足了。 多余的时间就要浪费掉。 不浪费也一样走过去。 他就整天想着玩，怎么让时间有点点意义。他喜欢一切玩的东西，男人喜欢电子和数码，他的电脑就花费上百万，周边设备花了好几百万。 他向小宁展示他的树脂键帽。 贫穷真的会限制人的想象力。 那一个键帽要好几万。小宁呆住了。 一个机械键盘二十万，钛合金镀银，按起来声音像钢琴，特别好听。 让小宁更目瞪口呆的时，就那几个键帽一共一百万。 你看，键上的字和花纹都是热升华和二色成型，键帽不仅做工精致，而且永不磨损，即使把表层抹掉，里面一样能看到印刷的字迹，而且造价高昂，大多用于高端键盘，这种只做字母和花纹一个就三千块，不算键帽的钱。 小宁笑道，有啥用，不就是像小孩子套在手指上的玩意，网上一块钱一个。 富二代笑了。又说： 有一个火影的键帽，全世界就一个，造型独特，一个高手全手工制作，十三万美元。后来炒到三十万美元。我不太喜欢日本的东西，就没去抢。 两百多万人民币？ 富二代微微一笑，是的。不过我抢到一个超导体的，十五万美元。 超导体？ 就是粒子加速器上用的超导电线，作废后就成了稀世之物。看，就是它。富二代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键帽。 小宁一看，就像七星螵虫一样，黄色的底上有些银色的斑点，那些斑点很有规则，是六边形的。 这一个一百多万人民币？不就是铜包锡吗？卖破烂几毛钱一斤…… 物以稀为贵嘛。银色的是铌，不便宜。何况超导体很难得，选材和加工更难，还要做成键帽，还要有艺术感，你看这个，全手工打造，这四角打磨得多精致，像被盘了几代人的玉，那可是无价的…… 小宁不说话了。她看见一排大展示橱里摆了密密麻麻的小玩具，大概有几百个，还有不同种的不同颜色和材质，这种也有超导体的。 那是几千到几万一个的指尖陀螺、指虎、防身笔，大马士革瑞粉钛马铜马之类，一大堆，只陀螺就值几百万人民币。 富二代还有对声音的不懈追求，除了KTV房间里那套五百万的音响，观光阳台上也有一个黑黑的小小的功放，居然五十多万。 真是的！小宁瞠目结舌。 这东西，小宁曾经买过，几十块钱一个，某宝上多了，就是粗糙那么点，效果还是挺好的。 旁边还有十几万的小音箱，看着远处的江景，听着音乐和汽笛声，是非常的浪漫。 我们穷人真无法想象你们土豪的生活啊…… 富二代又笑了，抱过她，亲了亲，你真是个纯洁的老姑娘…… 小宁笑了下。 他第一次抱她，但没多少激情。 老姑娘三个字让她心中一痛。 此人非良人也。小宁已经想出去了。 富二代却带她参观下他的房子。 一楼客厅很大，和预期差不多。土豪军哥却带她走进一楼的西偏房，小宁一看里面，吓了一大跳。几十平方的大房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还以为他家是收破烂起家的。实际那都是快递！b 分卷阅读272 r 　　军哥说，开始还有拆的快感。后来只买，不拆。因为拆太累了。本来是快感，现在成了负担。需要什么就再买，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了。 他让她随便拿，反正他不记得买了什么了。她微笑不语。她从不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她就随便看看，不少是手机箱包首饰鞋子之类的贵重物品，还有各种玩具，也有手机壳，内裤，杯子，牛奶，蛋糕之类，还有不少情趣用品，男用女用的都有。她看得小腹一热。旁边有几个超大的箱子，有两个开着盖，看上去像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他毫不在乎地说，是成人硅胶娃娃，一米七到一米二全有，一个才几万块，以前日本进口的要十几万到几十万，现在多了，便宜了。 她嘲讽，那么多真人围着你，恨不得立刻献身给你，你还花几万买假的！ 他说，不一样的。多种乐趣吧。 她说，切！边想象他抱着假人的样子。 他说，实际上还是真人更好。假人有多种不便。说得损点，搬假人就和搬死人一样。这样的一个都七八十斤，活人感觉不到，死人可就是死重了。 她浑身一热。却想到一个词，奸尸。 你有吗？富二代突然问她。 她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闪，不假思索地说： 我有两个。 她像维护自己的自尊似的对富二代说。却马上又感觉中了这无良之徒的套路。 谁怕谁！小宁又切了一声。却看着这成百上千的快递箱，嘲讽地笑着。 他诡笑着说，笑什么，我就是体验下买的快感，无聊了就拆几个，开快递的快感还是有一点的。 她说，我虽然看书不少，但还真不懂富人。我只是个下层中产而已，几百块的东西要想想再买，几十块的随便买，百无禁忌。 他笑了笑，不说话。 她上了二楼阳台。非常巨大，有几十平方，开个舞会不成问题，还是欧式装饰，好几根高大的奥尼尔柱，顶端有些哥特式尖拱的感觉，是整块石头雕刻的，造价不低。就这一块就像欧洲的建筑。只是到处被他搞的乱七八糟。 她看外面的风景，远处是钥匙型的兰香湖。他走她后面，从后面轻轻地抱往她。手停在她腰间，没有乱动。 她微微抗拒了一下，没再挣扎，但也没迎合他。 她也没有恋爱时被恋人抱住时那种紧张感。 几分钟过去。她微微挣了一下，他放开她。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眼中什么都没有，像远处的湖面。 他垂下手，不再做什么。 她笑笑，我们下去你的客厅吧。说完就走下去。客厅一边也是如山的快递箱，右边一大块空地，摆着西式真皮沙发，和一个工艺品式的树脂茶几，很巨大，里面封着各种钱币和海里的动物，全手工制作，似乎马要十万八万的。 他说，喝点什么？红酒？ 她说，不了，我只喝矿泉水。 他说，冰箱里有，自己拿。 角落是一个巨大的豪华进口冰箱，四开门。至少上千升那种。她家是海尔的600升的，她知道大小。 她拿了一瓶矿泉水，牌子从来没见过，应该是进口的。她一般喝农夫山泉。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她已经拧开了水。 我开矿泉水从来不用别人帮忙，她笑着说。 他笑笑，远远地看着她。 她明白，双方都已经熄灭了当初的烈火。两人各方面都没有共同点。 两人都不笨。现在是彼此的无意义。 这应该是最后一面了。再见就是点头而过的路人。 第 185 章 生育问题是人类存在的关键问题之一，它涉及到物种的繁衍问题。性别问题也是人类的关键问题之一，直到现在的后工业时代，生男还是生女都是人们经常面临的问题。诺贝尔文学作家莫言的《蛙》中就非常深刻地涉及到这个问题，其间特别提到了农民对生育男丁的执着，相当多的家庭甚至把生育儿子当成了一生最伟大最悲壮的“事业”，倾家荡产流落他乡也在所不惜。这与“封建”的“重男轻女”思想直接相关。实际是，这个重男轻女并非“封建”的产物，“封建社会”为此背了几千年的锅。重男轻女实际是男权社会的结果，由于男权社会中的最显著特征是男人掌握了社会绝大部分资源，人类社会的各种体系都由男人来掌握权力，而女人被“教育”成男人的附属，几千年的男权话语让绝大部分女人接受这一现实，并将之当作“真理”，不依附男人的女人反而成了“不正常”的女人。这批女性还被命名为“剩女”，一个极具蔑视感的“称号”。“剩女”修辞的产生是人类社会结构“扭曲”或“异化”的重大表现之一，因为人类这一物种内部分成两大对立性别，而且一个完全压制了另一个，造成巨大的不平等。这似乎是人类文明在性别方面的最大阴暗。 但是，只到这一步就够了吗？很明显，只是批判 分卷阅读273 “异化”是不够的，我们要思考的是，男权社会产生的根源是什么？是谁建立了一个如此庞大又稳固的男权体系？从“历史化”或“总体论”出发，回到历史，我们会发现这并不是男人“反文明”或“反人道”的结果，而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文明”阶段的“必然”产物。简单地说，它实际上是马克思主义的“物质决定意识”在发挥作用，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起形成强大的“发展”或“进化”力量，是这种力量把男人推上了主导地位，产生这力量的原因就是父系社会的到来。别忘了父系社会之前是母系社会，在那个时代，男人是女人的附庸，而且持续了至少五万年，从这个意义讲，父系社会或男权社会的存在是“合理”的——和母系社会的存在一样“合理”。从人类的生存状态上看，父系社会的形成和父权体系的建构不是人为的，是经济“自然”“发展”的结果。人类社会的生产方式的变化造成的历史进程的巨大转折，即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理论发现，当时生产力方面人类由旧石器时代走向新石器时代，经济模式上由采集经济向农牧经济转化，而生产关系最关键的部分正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经济模式的转变使男人的体力越来越重要，这直接导致了人类社会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转变，因为采集经济需要的体力较小，女性更擅长搜寻分拣自然生长的植物类的“轻食物”的劳动，而男人由于生理原因和大脑结构而不擅于此种细微式的劳作，只能因为劳动成果的微不足道而成为女人的附属品，女人成为家庭的主导，氏族的族长是德高望重的老年妇女，子嗣和财产按母方血缘分割和继承，此时男人是群体“嫁给”另一群女人，称为群婚制下的“服役婚”，而且女人随时可以“休夫”，男人只能“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离了女人就没法生存——因为相对于男人们的狩猎女人们的采集才是当时最稳定的食物来源。历史的转折发生在生产力的发展，随着人类长期的接触自然，人们慢慢地掌握了植物生长的规律，种植业由此产生，人类的生产逐渐从渔猎活动中转入农牧业生产领域，对体力的要求越来越高，特别是犁耕之类，劳动强度很大，一般只有男子才能胜任，从而加强了男子在农业生产中的地位；同时，制陶等手工业中工艺变得复杂，技术性强劳动强度大身强力壮又无生育和家务之累的男子成为主要承担者，这样男人取代了妇女在生产领域中的主导地位，而妇女则主要从事纺织、炊煮和生育儿女等家务劳动，之后需要力量的劳动越来越多，女人的作用不断削弱；再者进入新石器时代由于人类部落的壮大，人类越来越“聪明”，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力比多”日渐超出生存的需要，审美、财富、奢华等欲望都有了苗头，这造成部落间的利益纷争加剧，部落战争越来越频繁，男人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正是这些变化成为导致父系氏族取代母系氏族的社会原因。人类社会进入血缘较为稳定的父系社会，从此人类社会由母系社会按按母系血缘计算世系血统和继承财产的氏族制度转变为在于世系按父系血缘计算世系，男子是社会和家庭的核心，财务由男方子女继承，男人不但有权支配家庭的财产，而且有权支配家庭的成员——实际延续了近万年的父母“包办婚姻”即源于此。父系社会的形成也直接导致了统治体系中的男权主导。性别问题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之一，两个人之间就可能产生“权力差”，何况两大性别，所以男权思想的产生是父系社会要从意识形态领域彻底压倒并控制女性的“话语建构”，因为此时人类已经比母系时代“聪明”得多，初步知晓了精神与物质的主动配合的重要性，即人类此时从巫术中朦胧地意识到了精神对物质的反作用，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一人类的“发展”“真理”相合，男权话语运作得非常成功，女性从物质到精神都变成了男人的附属品，女性群体已经形成“女人是弱者”的“集体无意识”，在她们的潜意识中是一个与现代女权意识相较相当“可怕”的思维：女人离了男人就无法生存。所以，一个正常的人类家庭非常看重男丁，女人则可有可无。而且直到今天仍然比比皆是的一个现实是，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坚决地执行“重男轻女”这一父系社会的规则。 还要明白关键的一点，一夫一妻制和一夫多妻制的婚姻本质上都是“生存”婚姻，即结成婚姻的目的是男女一起更能维持自己和家人的活着——是“不死”而非“致富”，这个可以结合现代社会以前人类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多来理解。所以婚姻原则上是不讲感情的，这与“封建”无本质关系。包办婚姻也属于生存婚姻的范畴，它是与生产力的水平相符合的，所以不必过于苛责被一直归为“封建”的父母做主的婚姻。漫长的几万年，人类的存在都无权选择和谁结为夫妻，结婚就是为了生存和种族的延续。而今天的城市中大多数人的物质生活达到了现代标准，精神上与之相合的“自由”和“平等”也渐渐成为主流，婚姻中男女主导关系在慢慢发生变化。一个表现就是越来越多的女性保持单身（离婚率越来越高也是重要表现），这种状态实际是男权与女权的力量对比的转型期的产生的新事物，实质是现代经济的发展使人们的劳作不 分卷阅读274 再单纯依靠□□力量，机器取代了大部分人力劳动，女性的优势越来越多，越来越独立，婚姻的生存特质被抽离。就是说，生存已经不再是婚姻的第一需要了，情感越来越重要，大家谁离了谁都能活，又何必在忍受没有感情的婚姻？ 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相当部分女性不但解决了独立生存的问题，而且收入越来越高。女性的社交能力较强或者情商高于男性是一个重要原因，实际也与母系社会的女性之所以能一统天下的特征有关，即女性适合管理家庭，人际交往的情商高于男性，而现代社会的生产体系在慢慢摒弃单纯的“力量”之后也越来越看重合作能力，即“和谐”越来越重要，而男性往往比较“率直”且“固执”，反而在与女性的职场竞争中容易丧失优势。所以一种现象越来越明显，即在同等竞争条件下，女性往往比男性更成功，按当前的成功标准来衡量，其标志就是女性的收入更可能超过男性。“物质决定意识”，获得了经济自决权是女性摆脱“奴隶意识”获得“自由”的根本，女性“解放”的力量也在于此，这也正是百年前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设想的女性“解放”之路。虽然实现得有点慢，但并不晚——不要忽视一个历史事，几千年的父系社会背后是几万年的母系社会。当前的现实是，女性的生存越来越不需要依赖男人，这时候对于女性更重要的就是情感以及自己的生活质量，她们不愿为了男人降低自己的幸福感，而男权的不良影响正是非常重要的降低生活质量的“因子”。当前现代家庭面临的最大性别问题是，女性本来“主内”，但中国是世界上女性就业率最高的几个国家之一，与女性收入越来越高相合，很多女性在“外”的贡献常常不比男性低；女性同时还要在男权传统下“主内”，男人则心安理得地享受女性的家庭内部服务。男权式的大男子主义是对女性最大的伤害。现代女性因此愈发厌恶男权式的家庭，进入婚姻的想摆脱，没进入婚姻的“恐婚”。这一方面造成了高离婚率，另一方面使一些年轻的现代女性明确拒绝家务等男权的“残毒”，两下相合，就产生了很多“剩女”，越是发达的地区这种现象越明显。 “剩女”，尤其是“优质”剩女的出现并越来越多，实际不是人类社会的“人种退化”，更不是女性的退化或“失败”，恰恰是女性越来越“成功”的表现。它意味着“女权”的性别平衡力量和影响越来越强，女性越来越自由。生存式的婚姻不再必然是这一切的前提，婚姻本身也渐渐地不再重要。但也不要以为女性不结婚就一定没有爱情。爱情不必然走向婚姻，婚姻很可能消亡，而爱情不会。人类进化到哪一步，爱情都会永远存在。因为爱情背后是永恒的“力比多”。所以，“剩女”修辞是男权的“最后”挣扎。只是在当前男权话语仍然占主流的情况下，这些“成功”的或者“前卫”的女人被妖魔化。她们一定会被正名，或者她们正是人类的未来潮流，恩格斯在1853年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所预言的没有婚姻只有爱情的时代就要来临。 第 186 章 娘也生癌死了。姥姥算是无疾之终，但她隐约听姥姥说，外公其实也是癌症死的，和咽喉有关，当时家穷，也就没怎么治疗。小宁知道遗传的道理，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甚至花近万做了个全身PETCT。这东西全称为正电子发射断层X线计算机断层组合系统。广泛应用于健康体检和肿瘤诊断、疗效评价与监测，在欧美发达国家，PETCT已被视为健康体检和肿瘤诊断的最佳手段。 小宁的检查结果是肝稍有点问题，注意就好。心脏一点问题，PET看不出来，小宁这么多年一直紧张地活着，心脏没问题才怪。 娘一生心情不好，不抽烟就喝酒，搞坏了身体，农村人容易得消化系统的毛病，娘就是胃癌。 娘和姥姥都死得波澜不惊，大大却不省心，整个变成了一个超级老无赖。娘和姥姥的离世留下了一片生命将逝的凄凉。大大却让她重新愤怒起来，焕发了又一波生机。 娘和姥姥相继去世后不久，几十年没露面的大大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他在来向小宁要钱，要十万。小宁不给，大大就说她一辈子没照顾过他，要补偿。 小宁不理他。他骂了两天，就消失了。 小宁还奇怪无耻的爹怎么就这样放弃了，几天后，她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原来是爹告她不赡养老人，要她赔偿。大大这个无赖还装可怜，把自己女儿说得狗屁不是，让法院还专门给他找了个免费的律师来咨询和指导，当然不用出庭，大大这无赖觉得自己就够了。 小宁气得七荤八素。但又没办法，只能去应诉。写了大致的自辩词。小宁讲课多年，这种小范围的自辩虽然有点紧张，但顺利地讲出来不成问题。 爹告了她，还要在上海住上几天，等着开庭。 无耻的大大居然找上门来，要求住在她家。小宁都气笑了，你来告我，还有脸住我家？ 我没地方住，我是你大大，我就要住你家。 去宾馆啊，你不是要有钱了 分卷阅读275 吗？几十万块钱等着你！ 我没钱，吃饭钱都没有，我就要住你家，不让住我就去你办公室住。 小宁气得牙痒痒的。她可不想一个大学教授在同事面前出这种丑。 让小宁更生气的，法院的书记员打电话通知她交一些材料时也流露出她不孝的意思。 小宁大怒，骂道：你个傻比经历过我的事吗？你经历过从小被打，不准上学然后被遗弃的滋味吗？你做什么圣母婊！好好做你的书记员，少来装你M的好人！当心我去投诉你个弱智！ 小宁打完电话拿起一本书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肯定是大大那个无赖在法官面前说了太多她的坏话，连不相干的书记员都来装圣母！ 法院的小法庭开庭了。之前各种检查，像飞机安检一样，任何尖利的东西都要上交暂存。小案子，法庭一点点大，没有旁听。 大大在法庭上振振有词，说他生了这个女儿，现在他老了没人养，她就该养。 她讲了她小时候被打，娘离家出走，一直是姥姥养大。 大大说，反正没有我就没有你，怎么你都该养我。 她说，我叫你大大都天理不容。你来告我，你还死皮赖脸住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 大大歪着头说，你是我闺女，不住你家住谁家？ 她气笑了，你连身上的衣服的都是我刚给你买的，你还来告我，你好意思吗？ 大大一扬脖子，切，自己的闺女，想咋整咋整…… 她摇遥头，又气又无奈地说，你还是个人吗？ 大大又切了一声，不是人你说我是啥？不是人能生出你来吗？ 法官和书记员都忍不住笑了。 法官暂时休庭，把她喊出去。 你也别生气，法官说，这样的事我们见过多了，你也真没办法处理。他再坏都是你父亲，一点钱对你教授也不算什么。我判他输和判你输都过不去，我们调解，好吗？ 她看着老法官的白发，如果娘还活着，就有这个老法官那么大了。 她的眼泪一下流出来：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他，小时候我如果跟着他，一定要早就死了。我妹妹和我娘都是因为他死的。你看他就是个无赖…… 法官拍下她的背，说，别哭了，这世界上总有些不死的恶人，法律拿他没办法，躲着点好。你现在不是很有出息吗，想想有没有他的原因？他如果是正常的父亲，你能到今天那么高的地位吗？ 她不哭了，说，好，法官，你看了结了就行，给他几万块钱没什么。 法官又把大大单独叫出去。她听到大大在外吵吵嚷嚷的。法官的声音也很大，她只听清了一句：你去找证据证明你养了她…… 她气得要命，感觉到心脏又在剧烈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默默倒数十个数。 火箭倒数十个数是发射，是爆发。她倒数十个数是迅速地熄火。 她感觉好多了。想到有个比较讲道理的法官在，她又有点坦然。她抬头看看书记员，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就脾气那么坏。如果在一般的行政部门，早不知被投诉多少次了。书记员感觉到她的眼光，有点尴尬，却又不敢和她对视。 法官和大大回来了。大大一脸得意站在原告席上。 法官说，鉴于双方同意接受调节。大家就各让一步。原告父亲控告女儿赵宁不赡养老人，被告赵宁也详细列出了原因。本着和谐原则，现作如下判决。原告和被告同意接受调解，被告赵宁向原告赵敬昆支付补偿金一万元整。 大大得意地笑了，还嘟囔，太少了，才一万！ 法官板着脸看了他一眼。他不说话了。 她没说什么。出去时和女法官握了下手。 出来，在电梯里，大大还是骂她不孝：看，法官都站在我这边！ 你别给脸不要脸了！法官只是调解。 反正我是你大大，你就要给我钱，到谁那儿我都有理！ 她很生气，你养过我吗？我小时候到上大学你给过我一分钱吗？大大还是无赖地说，我生了你，养到了七岁！ 她突然眼神变得很可怕，我妹妹5岁就死了，我可知道她怎么死的！ 大大看着她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敢再乱说。 天还早，大大耍无赖，又要住她家。她没说什么，反正有这样一个无赖爹，谁也伺候不了，让他走了完事。 她拿出一张空白信纸，写上个题头，又停下了，在最下方签好字。走出书房，对在客厅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看电视的无赖爹说： 写个一万元的收条！我把钱给你，你滚蛋！ 大大一脸喜意，接过来要签。但突然又脸色一转，把纸一推，不签了。 小宁大怒，叫道：要么签了我给你钱，要么马上滚出去！你再去告我一次！这次我收集证据，让你什么都没有！ 大大吓了大跳，他可没想到自己女儿长大后会那么凶，还装嘴硬：我是你大大！我就要你养 分卷阅读276 ，至少十万！不给我就不走了！你能吃了我？！ 她的火一下上来了：你个无耻的东西，给你脸你不要！ 她一边大喘气一边看看门窗。走过去，先关南阳台，再关北阳台。她看似很镇定地做着之一切，动作稳重而缓慢。其实，她感到自己浑身又在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倒数十秒，感觉镇定了下来。 女儿上学去了，不在家。一切都很安静。外面的健身区有几个老头老太在玩器材。有个半老头在噼噼啪啪地拍树，不知在练什么老年功。 她做好这一切。又回到大大面前。 大大还是站在桌前，手按在那张纸上。 你签不签？她很平静地问。 大大歪着脖子，斜看着她，不说话，十足的无赖相。 坏人变老了，她想。 大大嘴张得老大，每一个字都很夸张说：我就要十万，以后咱们两清，我没你这个女儿，你也没我这个大大！ 她恶狠狠地瞪着大大，十几秒不说话。 大大后退一步，怎么，你真想吃了我？ 她又瞪了大大几秒，她的眼睛似乎要喷出血来，脑袋里又嗡嗡作响，她似乎好几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她突然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大大的肚子上。 90度平踹，整个脚底完完全全嵌大大满是油的肚子上。 大大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就要倒下，慌乱间伸手去抓桌子，桌子上的杯子茶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大大缓慢地倒在地上，右手抓着桌沿，上半身欠着，没真倒在地上。 大大吓得大叫：大妮，我是你大大，你真要杀了我吗…… 她恶狠狠地低声说：这一脚是还你让我变成女结巴的！要不是你那一脚把我踹晕，我不会变成女结巴！ 她说完，又走上去，照大大的肋骨又咚地踹了一脚。她把握了力度，没很重。 她又恶狠狠地低声说：这一脚是还我妹妹的！你知不知道我妹妹死后我每天都做恶梦，梦到妹妹一脸青紫地眼睛滴着血叫姐姐！你一脚就踢死了她！我清楚听到她肋骨被你踩断的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声音！我、听到任何断裂的声音都会做恶梦！ 大大抚着肋骨地方，叫着：大妮，我是你大大！你要杀了我吗？我是你大大！你妹妹的事我就踢了她一脚，又没想让她死……我喘不过气来了，我要死了…… 她很鄙夷地看着他，你终于也知道疼了！你一辈子做恶人，二妮怎么不天天缠着你？签不签？签了多给你五千，让你去看你的肋骨，不签就滚蛋，你再告我一次，我回姥姥家去找证据，让你输到底！ 大大抖抖地看着她：你拉我起来，我、我喘不过……气来…… 她漠然地看着大大，又抬起脚，对准他另一边肋骨，低声问：签不签，签就拉你起来。 大大忙不迭地说：我签！我签！ 她俯下身，拉住大大的一只手，使劲后拉，让大大坐起来，再转到他身后，伸双手到他胳肢窝下托他起来。 这一辈子都未如此和大大靠近过。她闻到了一个好吃懒做长年不洗澡的北方老男人身上的恶臭。 她搀着大大，往沙发上一扔。拿过那张纸，递给大大：写！签！ 大大手抖抖地伸过来，又犹豫着不想接。 她又火了，骂道：又怎么了！不签现在就滚！ 大大嚅嗫着说，不是我不签，大妮，你说多给五千，这纸不能用了。 她不耐烦地把纸一扔，恶狠狠地瞪着大大。 大大吓得摆着手半歪在沙发上，我又没说不签…… 她走回书房，拿出一张空白纸，放在茶几上，再拿黑水笔来，啪地拍在桌上，吼了一声：写！ 大大吓得一哆嗦：大妮，我是您大大，你、你别老吓我…… 她叫道，你个老混蛋，你以前怎么吓我和我妹妹的！你现在知道了！你活该！ 大大小声地嘟囔：和您娘一个脾气，比您娘还厉害…… 她不耐烦地说，好了，要不是这个脾气，我能活着现在？我娘的事你还有脸说，她就是死在你手里的！还有姥姥，你害了多少人！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大大说，那时年轻，也不怪我，我又没惹她们，是她们找我，我总不能不理她们吧，那么水灵的黄花姑娘小媳妇…… 她打断他说：好了，你个无耻的东西！现在写，收条，写大一点，在中间写。听好了，写！现收到赵宁的养老钱两万，从此断绝父女关系，再不来往。收款人赵敬昆，身份证号自己写上，日期2021年3月3号！ 大大说：不是一万五吗？法院判的一万加我的肋骨钱五千…… 你想要一万五也行，就写一万五！又多给你五千，让你个老不死的临死前多赌几次！ 大大嚅嗫着说，好好，两万两万，当然两万。眼中又露出压不住的喜色。 写好了，她看了几遍，确保无误，她又拿出印泥，往桌上一摔 分卷阅读277 ，说，把你的大拇指按个手印！ 大大说，不是签字了吗，还要手印干啥？ 她叫道，让你按你就按，就你那字，狗爬一样，谁认识！ 大大不再说话，在签名旁边按上了指纹。 她又看了收条，是大大自己的字，又有大大的指纹。没问题了。 她不看大大，说，准许你再住一天，最多明天，必须滚蛋！ 大大忙不迭地说，好好，我马上就走！ 她哼一声，那就赶快走吧！说话不算话就让你感染新冠死！ 大大不走，伸手出来，给钱啊，两万！ 她狠瞪了大大一眼。大大往后下意识一躲：是你答应好的…… 她走到卧室，从小保险箱里拿出两叠钱。现在很少用现金了，是和大大打官司特意准备的一点现金。 她拿着两叠百元大钞，住桌上一扔，好了，走吧！ 大大两眼放光，抢过钱，塞进小宁前几天给他买的灰西服的内兜里。 大大没什么行李，就他自己混天下。他收好钱，又得意地从外面拍一下鼓鼓的衣兜，往外走就。边走边说，大妮，以后就真的不认我这个大大了吗？ 她边给大大开门边说：你要想肋骨真断几根就来找我吧，一次一根。一根五千！ 大大吓得一个寒颤，好吧，断就断吧…… 大大慢慢走下楼。下到五六楼中间的平台，突然又说了句，怪不得法官说你脾气暴躁，还有暴力倾向，让我见好就收。说完怕被咬似的，赶快下楼，消失前又甩了一句，真和你那火车怼的娘一个样！说完狗撵似的咚咚咚地下了楼。 她呆住了。却看着大大那还算矫健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这个老不死的还能活二十年！ 但也不怕，她知道，她那两脚踢下去，以后不要说再来找她，就算她回老家，大大都要躲着自己走了。 法官对大大说的话倒让她回味了很久。 第 187 章 娘生了癌。胃癌晚期。 她看到娘时，娘已经不行了。医生说没几个月了。 她有很多谜，但她都不想问了。 千冢说，把娘的死放在她爹被清除的后面，是避免让那个老无赖成了压轴。重点要强调小宁的姥姥和娘对她的重大意义。 毛妞过来，这是你姥姥。小宁对女儿说。 女儿从没见过姥姥，也几乎没听小宁提过姥姥。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但妈妈居然从没提起过。女儿也没问过。 娘一直有个肿瘤，她没钱治，和她一起男人也没钱，不给她治，后来查出是胃癌，已经全身扩散。上次来她没说。这次没办法了才告诉小宁。小宁带娘去医院，医生说不用治了，好吃好喝地多玩下吧。小宁开着车带娘逛上海的各个景点。娘走得很慢，累了就歇着，一天最多逛一个小地方。小宁看着娘将死之躯，眼泪总是忍不住要流下来。 娘就笑，大妮，别难过，我也60岁了，和您外爷爷走的时候差不多年纪，我不亏，我这辈子最后和你在一块，你那么疼我，我再苦也值了。 小宁瞬间泪崩，不让娘说话。两人都虚脱了一般在朱家角的大清邮局附近坐下来，相拥着哭了好久。 娘说，大妮，我最对不起你的就是你。你妹妹是第二个。我不带你走，你一定一辈子怨我。我一个女人，吃饭都成问题，我带着你更是死路一条。我只能把你留下。 小宁含泪看着娘，不知道说什么。 您娘这辈子不是人过的。很小的时候就被几个男人欺负了。然后嫁了您大大。谁知也不是个东西。也不养你。 姥姥养了，小宁说。 您姥姥？她是俺娘。娘说，似乎很不情愿。她该的！她在还债！ 小宁知道是为什么，她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娘沉默了好一会，又说，我都要死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娘能瞑目了，大妮你那么有出息。 小宁尽量让娘吃好的，有空就带她出来转转。娘越来越平静，总是说，大妮你真有出息。娘真高兴。 呆久了，娘会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地讲一些她的事。她没有过正式工作，年轻时还能进工厂打工，中间找了几个男人，都是露水夫妻，和其中一个生了个儿子，后来过不下去，分了，孩子给了男方。老了点工厂都不要了，没文化又没技术，就去做保姆，钱虽不算少，一个月能挣三五千，但人不好伺候。挣的钱也被男伴骗了去，这已经是第五个男伴了，他也没什么固定工作，打点零工，吃完喝完，就靠她活着。后来，和男伴分手了，又去做老年人的驻家保姆，却被骗婚两次，原来他们只是想要个免费保姆，一家大小全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却啥活都让她做。她明白过来，就再不想和谁结婚。这世道，几乎没一个不会算计的人了。明白过来已经老了，白活了一辈子，什么都没留下。 娘又说，看你那么有出息，我就放心了。 小宁说，也就一 分卷阅读278 般，不会富也不会饿死。 看着娘那沧桑的脸，她的心其实在抽痛。 是不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要经受属于自己的苦？ 多少年以后，小宁经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转椅上，回忆往事。天地间的声音都远去了。空荡的房子里就她一个人。 人近中年，想拿到的都已经提前拿到。下面的时光，就是在人类的时间幻觉中任凭一天一天地流逝。人类的生命，近三万个地球日。地球无声地转三万圈，就是千万个人类生命的从开始到结束。而地球都毫无感觉。地球不需要感觉，不需要时间。开始和结束都是存在。开始和结束只是人类的开始和人类的结束。地球不需要存在，它的开始和结束都一样是宇宙。而她也在宇宙的混沌中一点一点地从一个宇宙之尘转变成另一个宇宙之尘。遗憾与不舍都是人类的幻像。既然是人类，即使明白这些，也仍然会有遗憾，会有不舍。 她想起多少年以前的小宁坐在水边无声地流泪，等着痛苦的消退。想起那时的无助，中年小宁心中是淡淡的伤感，庆幸多于自怜。那是无边的忧伤和诗意。时间如匀质的空气，飘浮在她周围。她缓缓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在宇宙间静默。她不需要宇宙，宇宙也不需要她。她只是扇动着翅膀。往事，只是淡淡的痕迹。往日那些思念也几乎不再有痕迹。宁儿不知是不是还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过着无法想象的奇异日子。她想起，博士时在丽娃河边的某一天，白衣如雪的宁儿对她说，我可能不会再来了。每当回忆起，那都是一种温暖的痛。多少年以后，经历了无数的死亡之后，她回忆起那一幕，却越来越感觉宁儿的眼中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是你不再需要我。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需要一个群体，一个归属。那是个体的救命稻草。一个诉说的对象。诉说意味着价值的曲折表达，诉说之后是想象中的理解、期待、归属和安慰。 成功之后，人生的基本目标达成，就再也不需要这种安慰。所以朋友越来越少。而以前的那些未必是朋友。可能双方都拿对方当成朋友，但在实际上，都是彼此的安慰。 安慰消散之后，就只留下了最近的亲情。 不再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多余的东西。 周围的万物都一点点枯萎，一个个死去。 第 188 章 娘两个月后走了。 小宁在娘的坟前几乎哭晕过去。她明白娘的苦。娘还活着的时候，她只是恨。娘走了，她的恨再无所依，都变成了泪。 实际上，她似乎从来没真的恨过娘。她没想过是为什么。她不想明白。 姥姥去了，娘也去了。娘在她主持下，和姥姥葬在了一起。庄上人敬畏她是文曲星，没人说什么。 舅舅已经被妗子控制得像个木偶，头发白了八成，身体倒还好，他呆了半天，泪都没流一滴。妗子在姥姥去世时都没回来，何况是失踪多年的大姑子死了。 之后，她的社交头像定格一个蓝天绿地。再也没变过。 那一大块蓝色和绿色融合的尽头，正是姥姥、外公和娘的坟。 从此，她就向死而生。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写道：父母是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屏障。 父母在的时候，我们对死亡的概念是遥远的，模糊的。父母已去，死亡就一下来到眼前。每一个夕阳都是生命的喟叹。 我们的生命的延续就是我们后代，我们的孩子，小宁的毛妞。 我们没有轮回。地狱不存在。鬼不存在。神不存在。 或者再过几千万年，才能有一次真正的轮回。 但还不知道会轮回成什么。一狗一猫，一猪，一花一草，苍蝇蚊子，老虎大山，细菌小虫，都有可能。 死亡才是永远。 有是永久的梦。 无才是永恒。 第 189 章 蒋捷《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写得很感人。一个老人在生命将尽之时回忆自己的一生。 但更多的还是儒家的入世。境界还是不够，该放下的仍然没放下，在佛堂之下想的居然是如何减缓人生的痛楚，而不是以空灵化解一切。当你一切都不需要时，就不会再需要悲欢离合。平静地来，平静去，一切都是存在。 禅不需要僧庐，道更不需要清阁。只要你自己。你心即道，你心即禅。 我只要是我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世界在我的淡然与执着之间层层叠起，是我的自己的世界。人类的规则当不需要的时候。 我就是我自己。我可以关闭所有的向外之门。 绝境能激发 分卷阅读279 人的潜能。想想一生，多少次都在绝境中挣扎，然后有了突然的长进。每一次都默默地把身边的人又甩远了一大截。 道理很简单。人类的存在心理是以幸福为第一。幸福实际是无所求，无所求则无为，无为则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安逸地吃饭睡觉。在这个欲望恣肆的人类社会，谁安逸谁停止不前，就停止了“发展”。绝境是生存的黑暗之极，一切帮助都没有了，一切努力都没了意义，人生需要重新思考，面临的是生与死的考量，要倾尽全力寻找出路。而首先是要活着。活着把自己强大到尽可能高的程度，真的是个体存在的真理。别想着卑微地乞求别人的可怜，是没用的。不是说没有好人，而是好人太少，更重要的好人不是你父母，不可能永远照顾你。 她一开始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在最艰难的那十年也不会开口求人，而是在绝望中拼命地提高自己，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生存能力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一个个地“前所未有”都是对自己的超越，她不需要超过别人，她自己只需要超过自己。 果然，几十年之后，她已经强大到让所有的“对手”都无能为力的地步。比她弱的人，自然动不了她，比她强的人，别人看重的东西她不需要，所以做什么都伤不了她，她还是过着那种在大上海的中等水平的生活，她很知足，这是她强大的根源。遇到很多看她不顺眼的人要伤害她时，她都淡淡一笑，对自己说，和我没关系，或者，关你啥事。 或者口吃就是她的天赋。从她家庭基因上来看，她成功改变了很多不良基因，背后的原因，深思下其实都和口吃有关。不是口吃这条黑狗，她每一步都可能变成爹那样的二流子或者娘那样的男人奴。她不但做了教授博导，成为别人眼中的上等人，而且一直自立，从没被哪个男人或者哪个人控制过。 老天让她口吃，让她以恐惧克服人类的缺点，把对名和利的原罪压缩到最低。 感谢口吃吧。口吃让她不属于任何人，始终是她自己。 王国维提出了人生三境界，第一境界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国学大师王国维(（1877—1927），字静安、伯隅，号观堂、静观，浙江海宁盐官人。曾中清朝秀才，中国近现代在文学、美学、史学、哲学、古文字、考古学等各方面成就卓著的学术巨子。但王国维虽算得上国学大师，但却未达到超脱之境，和上述蒋捷类似，一直在儒家的功名之中，到老的凄凉与李清照相似，不是超脱，而是感叹人生的凉薄，所以王国维才会因为与亲家罗振玉因为钱财的纠葛而跳湖自杀。如果真的超脱了，清者自清，何必枉死以证清白？有谁清白过？再说，俗世的清白又有何意义？ 还是禅宗达观。唐朝禅师青原惟信在《五灯会元》第十七卷里有一段话：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他的话阐释了修禅的三个不同的阶段，从外在到合一。 中国人一定要明白，中国的禅不是印度的佛教，而是中国的道家。或者客观点说，是佛教被道家归化之后形成的佛道合一新教，骨子里仍然是道家，即要超脱，心即佛，心即一切，所以很多禅师悟惮的方式和庄子悟道的方式一模一样，禅宗公案的记录中语气和句式都和庄子完全一致。 小宁早已明白这一点，在她看来，不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问题，而是天下为道。 她已经到了第三境界，即山仍然是山，水仍然是水。其实这第三层包含了第二层，山不是山又是山，水不是水又是水，或者又发展出了更深的第四层，山就是水，水就是山，人就是空，空就是人。对于世俗社会的存在，也就到了发火不是发火，赞扬不是赞扬，发火就是赞扬，赞扬就是发火，一切随意，都是合乎道的存在。人内是存在，人外亦是存在，同时人内不是存在，人外也不是存在。从道来看都是无意义之点。存在是语言游戏。人类的存在就是语言游戏中的自嗨。宇宙就是一片死寂。就是无。人类之有则是宇宙之无的一个部分。或者“有”只是瞬间，无才是永恒。无数的“有”组成了永恒的“无”。 千冢说，不给你展示一些我对人生的深刻的思考，你能认为我的是纯文学吗？ 同样。 小宁努力达到了自己的目标，不是说这个目标有多难，而是生而为人在俗世中的历练。也不是这个目标有多大权力而利益，而是这个目标让她体验到什么是不再需要。经历了世间的苦难，也不再有多余的欲望，她就活成了一棵树。 生就是灭，灭就是生。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万物的生长与灭亡。 ——我不需要诗也不需要远方。 ——我就是诗，我就是远方。 第 190 章 分卷阅读280 千冢说，要告别了，各位读者，各位看官，别看错了，这是第一百八十八章，要告别了，作出要拜拜之态，这个网的排列出了问题，我的原稿是正儿八经的第188章。意义重大，此记。 告别式是小宁的研究成果。 尽管口吃在她生命中的障碍感越来越淡，但她仍然体会着那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她希望能为口吃事业做点啥。于是，有了下面这本书。 第一章 口吃是什么 引子：训练出来的口吃者 口吃不是什么 口吃认识的误区 口吃是遗传得来的口吃是天生的 口吃是大脑发育畸形的结果 口吃是一种不良语言习惯 口吃源于一块神秘的肌肉 其他错误认识 口吃不是什么 口吃不遗传 口吃不是天生的 口吃不是大脑发育不正常造成的 口吃与不是不良的语言习惯 口吃是什么 口吃与口吃现象的区别 口吃是轻度精神病 口吃可能是发音启动系统缺陷引起的 口吃是一种轻度精神病 口吃心理的发生与形成 口吃的定义 口吃的学术定义。 口吃的定义 对口吃的诊断 有哪些言语障碍与口吃相似？ 精神药物引起口吃的病例 口吃产生的原因。 1.模仿他人口吃。 2.父母对子女求于严厉和压力过大 3.强迫左撇子改用右手也会发生口吃 4.严重的精神刺激，如受辱、惊吓、过分的受罚、环境突然改变，亦可导致口吃。 5、某些疾病 第二章口吃的痛苦 口吃的痛苦 世人的嘲笑 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不是口吃……（我会比谁都强！） 口吃者最怕的几样东西 说自己的名字 打电话 公交车上报站名 与人打招呼 其他越简单越难说的词 很难张开口 与家人和太熟悉的长辈说话 对日常生活影响 课堂 家庭 儿媳不让碰孙子 恋爱、交友 工作 口吃者的性格 良性口吃与恶性口吃 正直 执着 孤僻、压抑 自卑胆怯 暴躁、偏执 仇恨 口吃者相遇…… 第三章口吃的矫正 关于矫正 我们应该把口吃就精神病来治疗 对口吃认识混乱的结果 口吃者：我的口吃与别人的不一样…… 正常人：原来平平常常的张嘴说话对他们来讲真的很难！ 撕掉面子，向别人说：“我口吃……” 提高自信心 避免口吃的刺激 口吃能治愈吗？ 口吃痊愈的标志 口吃不可能完全治愈 对待口吃的错误方式： 对付难发音 说话时尽管避免口吃 一旦口吃，生不如死 打破幻想，自我拯救。根本问题仍是要预防。 几种口吃矫正方法简介 几种主要疗法 森田疗法：顺应自然 心理分析疗法 口吃矫正班 口吃矫正班作用 钱厚心发音法 张景晖心理疗法 黄文龙恐惧症说 李成文 其他几种有问题的疗法 梁氏疗法 程世民疗法 其他口吃学校 上海徐教 我在口吃矫正班的经历 口吃矫正器 自助团体 第四章 口吃者常常比其他人更成功 并非黑色幽默：口吃者在事业上常常比正常人更成功 一生难脱的痛苦 痛苦是人前进的最大动力 口吃者的补偿心理 不要忘记，口吃怎么都是一种缺陷：救救孩子 口吃者都能成为演说家 口吃者成为口若悬河的演说家的具体步骤： 第一步：写发言稿。 第二步：熟读乃至会背诵 第三步：开始在家人或朋友前练习朗读。 第四步：达到熟练后渐渐脱离讲稿 分卷阅读281 第五步：演说家的产生 这种训练对口吃者的日常讲话没多大效果 在不同环境说话时的心理状态不同 改变日常生活中的说话方式，关键在于自信的提高 树立自信方法 做一个有信用的人 打扮得尽可能整洁甚至“新潮” 尽可能完善自己，多发展自己的长处 如果有兴趣，多帮别人的忙 对人和气一些，一个好的人际关系对口吃者非常重要 第五章 儿童口吃：救救孩子 儿童口吃 儿童口吃率至少是成人的10倍 大多数口吃是儿童时期学习而来 儿童口吃通常不是真正的口吃 口吃的加重：少年时代（学生时代） 听听这些孩子的话 课堂影响 儿童口吃矫正方法 矫正对儿童的重要 口吃会对大脑发育造成严重影响 儿童口吃矫正方法 孩子初有口吃现象时不要有任何制止行为 要对孩子说：“孩子，这没什么，就这样说”。 训斥是最糟糕的做法，当心毁了孩子的一生 强制干预的后果 孩子形成口吃心理障碍之后避免刺激 千万不要锻炼孩子的“意志” 可怕的课堂 教师的配合 过于严重就要停止课堂提问 不要强迫孩子换用右手 给孩子一个宠物，最好是鹦鹉 法专家呼吁尽早对儿童进行口吃普查 孩子变主动的方式 口吃不是开玩笑 口吃需要很多“技巧” 当你为口吃而伤心难过时…… 当你因为口吃被嘲笑时 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告诉他！ 口吃没什么 你是重要的 说说你自己的故事，让亲人了解你 第六章 口吃名人简介 中国的口吃名人们(有些名字通俗作者不宜看到，且不显示全名） ￥陈丹￥维熙￥崔￥冯友兰￥顾颉刚￥光绪皇帝￥韩非￥周昌￥扬雄￥司马相如￥胡邦￥姜￥姜￥焦遂￥金庸￥蓝天野￥李伟峰￥梁晓声￥梁遇春￥柳亚子￥陆羽￥罗嘉良￥沙叶新￥司马相如￥宋子文￥童自荣￥王峻涛（老榕）￥王学兵￥阎若璩￥扬雄￥杨元庆￥叶大春￥俞平伯￥于荣光￥张季鸾￥周迅￥朱旭￥朱自清￥左思￥蒋雯丽 世界的口吃名人们 ￥波义耳￥布鲁斯·威利斯￥艾米莉·勃朗特￥查尔斯·兰姆￥戴夫·隆加伯格￥德摩斯梯尼￥哈伯￥杰克·韦尔奇￥卡罗尔￥卡丽·西蒙￥库利￥罗伯特.麦瑞尔￥罗尔斯￥毛姆￥玛丽莲.梦露￥摩西￥莫洛托夫￥南希·里根￥乔·吉拉德￥乔治六世￥丘吉尔￥史蒂芬·霍金￥索维尔￥塔塔里亚￥汤姆·克鲁斯￥田中角荣￥图灵￥詹姆士·艾尔 还没有确切材料证实的口吃名人们 ￥常宽￥华盛顿￥克劳迪亚斯￥列宁￥罗文·阿特金森￥拿破仑一世￥牛顿￥达尔文￥西奥多.罗斯福￥亚里士多德￥伊索 第 191 章 千冢要和大家再见了，所以要再唠叨几句，多露点脸，今后我们可能余生再也不见。本书是一部纯正的“纯文学”，作者名字是千冢。那就基本意味着本小说是“高雅”文学，不是消遣的文学。纯文学要说定义，与俗文学相对，就是通俗文学，现在网络文学，玄幻言情科幻穿越总裁基本都是通俗文学，即为大众娱乐所写，并不必须承载深刻的思考和严肃的历史。而纯文学则要既要有严格的形式，又要有深切的责任感，三观基本要正，或者人对人类的存在比如人性的深刻的思考，即使变态也丰富。看吧，我说了那么多，实际也不能明确定义纯文学和俗文学的区别，不是本尊无能，而是宇宙本来就复杂，当人类想定义的时候，就是要简化这个世界，但简化通常是失败的，因为定义经常被打破。举个栗子，人类从产生就有至关重要的两个对立词，好人和坏人，到现在，人类文明高度发达，去火星都成了，但对好人和坏人仍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很简单，就因为没法定义。好人只是某个角度某个群体某个时间的看法，换了就可能变成坏人。比如特朗普，为什么那么恶劣地为害全人类的人还在美国有上亿粉丝？虽然他是总统，他有全世界最大的权利，要说全是斯德哥尔摩症候，那也不是，而是有更复杂的原因，上亿人认为特朗普是好人，是因为他的观点符合的这部分人的观点和利益，比如美国粉丝，明知道特朗普是个黑帮式的人物，有利就来，无利就退群，但粉丝很爽，觉得一个无原则地维护本国利益的黑帮式家长就是好人。对于大部分中国人，特朗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坏蛋，还远不如《复联》中的灭霸，灭霸有个道家式的平衡 分卷阅读282 宇宙的理想，特朗普只想着毁掉全世界也要自己拿到最大利益。但对于个别中国人，比如儿子女儿在美国的，就要去美国淘金的，被美国情报部门收买的等等，都可能认为特朗普是好人。 比如，小宁这个人就很复杂，你就很难判断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坏不好不坏都要看具体的情况。反正她就那样活着了，和每一个必然生必然死的人一样。 多少年以后，小宁似乎明白，从多少年以前到多少年以后，她都有着一种天赋。 她的天赋就是，活着。 不，应该是存在。 活着是人类式的卑微。 而存在是宇宙之浩渺。 让自己强大到足够让自己成为一个从容的宇宙之点。 这个不是天赋的天赋也会随时人类形体的湮灭重归为永恒的宇宙之尘。 或者，它也仅仅是一个词语。 一辆名字来自宋朝的混动车飞驰在世界最长的双层斜拉桥闵浦大桥上。 千冢说，小宁，我们终于合一了！ 宁儿插播，姓千的这话其实是对读者说的。 小宁一愣，你个蠢货怎么会在？ 我为什么不能，我一直在！ 爸爸！ 居然是女儿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我车上？毛妞儿她会叫你爸爸？ 她一直在叫我爸爸，。 你在做梦吧 你又在做梦了，我一直是她爸你忘了。 宁儿插播，你们不过活一个几十亿光年之外的星球上的某个氨基生物的梦里。 你是陈远？ 是干爸！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的大脑又被擦除了一部分？ 是你在做梦吧？ 宁儿，它是几十亿光年之外的梦。你们看到这个梦时，梦中的宇宙之点已经转换为宇宙之尘。 要不是我在，你能如此平安地活那么久？ 你个死千冢，你以为你是谁？ 你又提前老年痴呆了，赵宁同志！ 你个结巴，一直对我不怀好意！不准赖着我！ 谁说两个结巴不能在一起生活？ 美的你！ 现在要有三孩政策了，毛妞可以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做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