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心跳》 分卷阅读1 单向心跳 作者:念巳 第 1 章 我和谢敬洲认识的时候是初二。 那个夏天没什么特别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谢敬洲作为一个转校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读书较晚,又因故休学一年,所以年龄比我们同班的都大,个子也蹿得比其他人都高。男生本来就发育晚,因此他显得格外出众。 光凭身高当然是无法出众的,主要靠的还是他那张比女生还要精致的脸。 他长相阴柔,性格却挺大哥,总一副要四处收小弟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按照自己的年纪该是高一高二了吧。 很多女孩都喜欢他,但大家都是很害羞的,不会明说。 谢敬洲有一个平时喜欢打打闹闹的女生,叫李妍姗,长相十分艳丽,性格也很火辣。 岳敏总跟我说她虽然不如我漂亮,却因为那个招摇性格比我招人多了。岳敏也说她不喜欢李妍姗,因为李妍姗好像以为全世界都喜欢自己。 可我对她没有恶感,因为我以前早操站在她身后,她会教我她家乡的方言。这事是不能对岳敏说的,不然她会觉得我背叛了她,那可得不偿失。 顾婷婷,这位号称自己是八卦中心的女孩说,谢敬洲肯定是喜欢李妍姗。 我半推半就着加入班级好几人的女生团体,听她们每天八卦班级各种事各种人,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挺对的。大家都觉得挺对,虽然我想她们中有些人是不服气的。 不过对于这样明显的事情,再不服气又怎样。 幼稚的女孩们又不是真的恶毒,不会做什么“宫斗”才做得出的事。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这种平衡却在某一天突然被打破了。 我的平静也被打破了。 有一天课间,我觉得有些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古怪,原本并未在意,却不知被谁告知谢敬洲喜欢我。 我当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和他不熟的啊。是真不熟,根本没有交集。 啊,不对,要说交集,那还是有的。 那是谢敬洲转学过来的第一天。 他带着满头水汽站在讲台上,班主任杨老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就让他先坐在了最后一排原本就空出来的位置。他个子蹿得高,倒也理所当然。 于是他单肩挎着没几本书的书包,在和我隔了个过道的斜后方落座了。他的同桌是我们班上最高的女生,乔西。 其实那天我没记住他在自我介绍时写在黑板上的名字,因为那时候我的倒霉同桌梁优辰一直逼着我跟他下五子棋。 我真不会玩这个,基本上十次要输八次,所以梁优辰很喜欢跟我玩。 我并不能拒绝,因为一旦拒绝他就说“那我唱歌给你听吧”。一共就只有那么两首歌可以选,有一首他还会故意跳掉高音部分。 但我还是承认,他唱得还行吧。 我虽然没记住谢敬洲的名字,但我记住了他的脸,因为那长相实在过目不忘,可以说比女孩子还要精致漂亮。所以我只瞥了一眼就印象深刻。 每天中午放学我都要去妈妈开的小餐馆直接解决午饭,那天也一样。 我一个人出了校门,轻车熟路地越过繁荣吵闹的开放市场,边走边看看路边橱窗里的小摆件和漂亮衣服,然后过了马路,刚走上一条安静的小坡,就突然被站在不远处高几级台阶上的谢敬洲吓了一跳。 他手上拿了一个篮球,黑色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刘海遮了一点眼睛,只是那眼睛的光很亮,直直地朝我射过来,看得我有些害怕。 我一时僵在原地,他一只脚轻轻踩上更高一级的台阶,身体仍是大半面对着我,然后开口:“我带你走捷近。” 我有些迷惑。 这种展开,要不是我记得他的脸,我可能会吓得转身就跑。 但我确实是没跑,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平时回去就是这么走的。 其实看上去是个捷径,但比走大路快不了多少。可我还是喜欢这里的静谧。 我们俩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我前方五步的地方走着。 我到了小餐馆隔壁的店面后就停了脚步,然后看着他一直往餐馆后面的小区走去,并没有回头。 确定了他走出的距离来不及在我进餐馆之前折返,我就一溜烟地跑了。 后来,我总在那条路上看见他,他再没有停下来单独跟我说话,我也就当没看见他。 所以我的概念里,我和他应该还不算认识。 可他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转学来后没过多久,在教室时总要隔个过道跟我借东西。 他借东西也不叫我的名字,只每次都“哎”一声。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在叫我,直到梁优辰拿胳膊肘捅我,我想要用胳膊肘怼回去的时候他用手指了指他侧后方。 梁优 分卷阅读2 辰坐在靠过道的一侧,他离谢敬洲更近,可他很怂,他从来不敢跟谢敬洲说话。 我向他示意的地方看过去,谢敬洲半个身子出了书桌之间的过道,面向我和梁优辰这边。 他语气有些疏懒:“借支笔。” 我又一次感到莫名其妙。 我的眼神在他四周看看,他的前后左右都坐着人,每一个都比我离他近,难道这些人没有一支多余的笔借给他吗? 可我觉得这种话说出来不太礼貌,也许人家就是不想借给他呢,这应该也算是个伤心事吧。 于是我什么都没说,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打算递给他,刚伸出手就察觉到了有点远,于是我就没把手臂伸直,而是把笔给了梁优辰,让他转递给谢敬洲。 梁优辰拿了之后我就回头继续自习了,按道理说递个笔而已,谈不上什么难度吧,可它偏偏还就有点难度。 过了一会儿,梁优辰突然一言难尽地转回身,把笔还给了我。 我抬头看梁优辰,他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他说不要了。” 我接过笔的时候向侧后方扫了一眼,谢敬洲单手撑着头在写字。 在写字。 他不有笔吗? 我更加无语,把笔收回了笔袋里,不去管了。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以为谢敬洲性格有些嚣张,不太懂得礼貌。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开始频频找我借东西,一会儿是橡皮擦,一会儿是尺子,一会儿是课本,一会儿是草稿纸,项目种类之繁多实在令我怀疑他书包里什么都没有。 借东西也就罢了,借东西原样归还是礼仪吧,不,是底线吧,什么笔呀橡皮呀倒也还好,但他每次借了课本之后都会在上面乱写乱画。 还回来的书上已经不只有我自己的字迹了,不管是边角还是字里行间,很多我写了字的地方他也要写,还不是笔记,而是对我批注的批注,什么“解得不错”、“字挺好看”、“上课很认真嘛”、“这里我不太懂”……还会画一些简笔画。 我承认,他的字还行,画得也还可以吧,可是我的书变得很乱,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强迫症啊洁癖的,但我不喜欢这么奇奇怪怪的痕迹。 用铅笔的我还可以擦掉,可他大部分时候是拿水笔写来写去画来画去,我终于明白他附近的人为什么不借给他了,真怪不了别人,下次我也不准备借了。 那天体育课,老师完成教学任务后就解散了大家,我像往常一样回到教室看些闲书。 我单手支着头,正准备翻页,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抽走了书。 我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谢敬洲坐在我前排的桌子上,双手正随意翻着从我这夺走的书。 我有些不悦地盯着他,他像是才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看过来,眨眼笑了一下:“你还看这个呢。”他盖上封面,故意一字一顿一本正经地念着:“穿过河西走廊。” 我站起身要伸手拿回来,他就往后一仰躲过。 谢敬洲脸上的汗一直往下掉,肩膀和胸口都有些湿,裤脚也随意地挽了起来,一边高一边低,伴随着坐在桌上的姿势,一脚悬在空中,一脚还踩在篮球上。他的笑意明显而且笑容明亮:“借我看看,可以么?” 我很果断:“不可以。”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想说你真的很不爱惜别人借给你的东西,没人愿意借给你的。 可我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我觉得这大概会对人造成伤害的,尤其是他这种刚转学进入新环境的人。 于是我找了个借口:“我还没看完。” 他一听就又笑了:“那你看完借我。” 我顿了一下,仍是说道:“不行。” “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我只能搬来梁优辰一用:“我答应借给梁优辰了。” 他的语气非常随意:“我跟他说,你先借给我。” 我不可思议地瞪眼,他也直直地看着我,脸上还挂着理所当然的笑容。 我大概真的不太懂怎么拒绝人,没答应也没再找借口,只是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先还给我。” 他也不再无理取闹,把书轻轻放在我的手中。我一收手想要拿回来,他却没松手。 我拉了拉,无果,皱眉看向他,没说话。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点张扬的味道,语气却轻轻柔柔的:“这么容易生气啊。” 我也不想跟他理论明明是他的行为太过分,而是又用力了一次,把书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我瞥见他仍坐在原处,心里不快,把书塞进抽屉后就起身离开了教室。 我与谢敬洲的交集实在是少,我也认为自己与他绝对算不上熟悉,他喜欢我这种事更是无稽之谈。 可是傅炎不这么觉得。只要他不这么觉得,那必定是鸡犬不宁。 傅炎此人,说他是我的噩梦倒也算不上,只能算是个麻烦 分卷阅读3 。 第 2 章 我与傅炎相识,时间不长,但很久。这说来矛盾,却是事实。 我在八岁时第一次见到他,过程很简单,画面也很凶残。 那是一次课外兴趣班的独立能力培养活动,培训学校的好几个班级联合起来,来到离市区很近的一座小山峰野营。 怪我自己贪玩,趁着小朋友此起彼伏哭得老师焦头烂额时,跑到小竹林想拔笋。 结果,我,路芊芊,一个八岁的、心灵脆弱的、何罪之有的孩子,就这样窥见了傅炎掐着一个小男孩的脖子,掐得人家哭都哭不出声。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动静惊动了他,他朝我看来。 他的眼神阴鸷得可怕,但我有幸只见识到了几秒,因为他很快就变得探究和疑惑,松开憋得如同茄子一般的小男孩,向我走过来。 我想那大概是我觉得自己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深知八岁的我手无缚鸡之力,忘记了对面这个人跟我差不多大。 可傅炎没掐我,他在我前头蹲下,死死盯着我。 我很害怕,眼神不敢有片刻松懈地回望他,生怕他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事,可我临了也没想起逃跑。 他慢慢抬起手,在我觉得自己大概完蛋了的时候,揪了一下我的头发。 不轻不重的一下。 我的情绪大概到了,突然哭出声,哭声引来了老师。 后来有些混乱,有老师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哭。 可她们大概是知道的,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茄子男孩脖子上的伤,以及一脸冷漠的傅炎,想不知道都难。 再后来似乎就是联系我们几人的家长,在此期间,茄子男孩被直接送去了医院,傅炎一直蹲在我身后,而我坐在两名老师的庇护之中。 傅炎班上的老师要把他拉走,他就一言不发地反抗,也不知是不是早就被傅家叮嘱过,老师们压根不敢用力。 我的妈妈卓云女士先来,听到她的声音我立马站起来朝她跑过去,扑到她怀里的瞬间我就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嚎啕大哭。 她边骂我边安慰我,过了一会儿突然没了声,我奇怪抬眼,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就看见傅炎站在距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盯着我。 我那时只有害怕和生气,瞪回去一眼,就缩进了卓女士怀里。 随后傅炎的妈妈邱晨就到了。 她着急忙慌地从高档轿车上下来,身后簇拥着好几个保镖,飞也似的奔到傅炎身边,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 那时的她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色憔悴。 傅炎几乎不看她,也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傅炎妈妈很快注意到,便也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身上。她起初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在老师的说明下走程序一般地道了歉,似乎已轻车熟路。 可是后来傅炎站在原地不肯走,整个人都很安静,她就有些惊讶了。 傅炎从小就粉雕玉琢、惹人怜爱……我是说,不掐人的时候人畜无害,他安静看着我时就是一副小乖乖的样子。我后来才知道,这种样子才是他少有的状态。 我一直躲在卓女士身后,听着卓女士压抑着愤怒跟他妈妈理论,由于对方态度实在良好,心软的卓女士渐渐气焰不足,最后硬着语气和解了。 卓女士拉着我要走的时候,傅炎突然跑了过来,我吓得一颤,却没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他扯着我衣角,轻声说道:“我叫傅炎。”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知为何一脸期待和想哭的傅炎妈妈,再抬头看了看皱着眉不明所以的卓女士。 我和卓女士一样,不明所以,但我仍是保持了高度的教养,对眼睛亮亮的傅炎说道:“我叫路芊芊。” *** 傅炎也是转学生,他是在谢敬洲之后转来的。 原本因为他长得好看,应该是比较受欢迎的,只可惜他性格奇怪,不爱搭理不熟的人,成绩也不大好,久而久之竟然连个愿意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只剩我可怜他。 当然了,我可怜他也是有理由的,是受他爸妈所托。 我到现在仍是记得傅炎转学一周前,邱阿姨在我家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她拉着卓女士的手,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芊芊妈妈,我也是没办法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小炎吧……”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傅炎因为小时候被绑架过,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障碍,性格变得阴沉暴躁,接受了长时间的心理疏导仍是收效甚微。 我遇见傅炎的那一年,他九岁,距离绑架过去了一年半,也一年半未曾开口说话了。 那天他拉着我说的那句“我叫傅炎”差点让邱阿姨当场晕厥。 傅炎的爸妈以为那之后情况就会很快好转了,却没想到他虽是重新开口说话,性格却还是难以控制,很容易发火,在家里也好,在学 分卷阅读4 校也好,几乎没人管得住他。 升了初中后更甚,抽烟、纹身、逃课、打架、顶撞老师……傅炎把违纪的事几乎干了个遍,整个人戾气蒸腾。 邱阿姨为儿子把眼泪都要流干了,傅叔叔出于傅炎被绑架的愧疚,打不忍心打、骂不忍心骂,更是感到无能为力。 转眼间傅炎就要初三了,走投无路的邱阿姨终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通过曾经的课外班联系上了带来过转机的我。 我是个还算乐于助人的人,或许应该说卓女士是个乐于助人的人,所以我和卓女士跟着邱阿姨来到了他们的家。 傅家住在清幽的青禾区别墅,我刚下车,傅叔叔就跟开赛车似的回来了。他似乎赶得很急,慌忙中却还保持着风度,见到我和卓女士十分感激地打了招呼,然后夫妻两人把我们迎了进去。 那天是周末,傅炎还没回来,听说他一般不会回来得这么早。原本我都做好等着的准备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但傅炎居然在十五分钟后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十五岁的傅炎。他一头奇奇怪怪的挑染红发,左脸贴了一个创口贴,但他眼角眉梢仍有很多没有遮住的擦伤,上身宽大的黑色T恤也掩不住他的单薄消瘦。 邱阿姨和傅叔叔似乎都挺惊讶他这么早回家,邱阿姨叫了一声“傅炎”,傅炎原本不愿理,却瞥到家中来了外人。 我们坐的地方离门口还有些距离,傅炎正眼都还没往我们身上看,脸上就几乎瞬间浮上暴躁,卓女士立马抱紧我,我觉得她大概犹豫了。 邱阿姨温柔地拉过傅炎,傅炎要甩开,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滑稽,我看了忍不住笑出来,很快又憋回去。 傅叔叔也去拉他,傅炎明显更讨厌他爸,奋力挣脱后就往楼上跑。 随着一声不小的关门声,傅炎如描述中的一样,把全世界隔离在外,暴躁且无法沟通。 半小时后我敲响了他的房门。 里头的傅炎迟迟没来开门,我又敲了会儿,最后自我介绍道:“傅炎,我是路芊芊,你还记得我吗?” 过了一分钟,门从里打开,傅炎站在门口直直地朝我看过来。 他在看到我的瞬间似乎就已没了狐疑,眼神中的情绪复杂又莫名,我看不太懂,但也颇感欣慰,按照之前的打算跟他说:“也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此后傅炎就在傅家的安排下转来了我的学校我的班级,傅家每天都安排人一起接送我们。 我乐得多个朋友,我爸妈也为能帮到别人而高兴。 *** 起初邱阿姨说傅炎内向,情绪也不太稳定,拜托我多包容一些。我还以为傅炎会时常生气,却没想到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傅炎不爱说话是真的,但他情绪也算不上不稳定吧,起码一起上学的这些天我都觉得他安安静静的,问什么答什么,不逃课,也没听说打了架。 我和邱阿姨说这些的时候她特别惊讶,搂着我转了好几圈。她转身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眼角亮晶晶的泪珠。 傅炎不太麻烦,但有一点我觉得挺不习惯,就是他在班上基本只跟我说话。 这多多少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对他来说来到了一个陌生环境。当然了,人性之光路芊芊也很愿意引导他。 在我的想象之中,傅炎会在我的引导下敞开心扉,成为一名品学兼优、团结同学、积极向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小帅哥。 事情当然不可能尽如人意。 虽然傅炎现在确实比较像一个正常学生了,然而本性也难改,没过几天我就听到别人说傅炎是小混混,喜欢欺负别人。 这话我不爱听。我承认,他是长得有些凶,但人不坏的。 一开始我也想过替他解释一下,可很快就看到他把人揍哭,还一副绝不道歉的样子。几次下来,解释的念头连个小火苗都没有了。 至于他为什么揍别人,我觉得自己大概也不能明哲保身。 傅炎个高,一开始坐在倒数一排,大概一个月之后,他突然说想和我做同桌,我不太愿意,他就跑去和我爸我妈说,和他爸他妈说,家长们轮番来劝我,我也没答应。 他就气得眼睛都红了,而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拒绝放学和他同行,头也不回地跑上公交车,不看那个站牌下握紧拳头的人。 第二天傅炎就恐吓了我之前的同桌,小胖子怂得马上跟老师说要换位置。班主任来找我沟通,我依然很坚定,跟谁坐都行,就是傅炎不可以。 班主任大概没跟傅炎说这话,不然他一定又要来找我理论一番。 后来又换了两次,皆是品学兼优、看上去脾气很好、存在感又不太高的男同学。 好嘛,两次,傅炎都是放了学直接上手揍人家,邱阿姨久违的又被叫家长。 在这种情况下,我大概可以获得一个磐石奖,是的,我心如磐石,仍然没有妥协。 再后来,也不知道班主任这思路是怎么转换的,给我换了个女同桌,我 分卷阅读5 高兴得不得了。我俩快乐了没两天,傅炎就跟又犯病了似的,往人家女孩子的抽屉里放小鸡小鸭。 这东西没吓到别人,把我吓得够呛,我实在恐惧鸡鸭幼崽,尖叫声响彻云霄。 那天放学傅炎道了一路的歉,还在路边捡了根树枝塞到我手里,叫我打他手心。 我嫌弃地甩开:“脏不脏啊!” 傅炎拉我衣角:“那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怕那个。” 他道歉都道不到点上,我的语气有些重:“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了?打架、恶作剧本身就不对,和我怕不怕没关系。” 傅炎像是听不懂人话,撇了撇嘴:“你让我坐你旁边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我想他是真的不懂换位思考,也根本不懂强人所难有多让人讨厌。 这话他说得轻松,可我因为这话很生气,生气得两天没理他。 那两天他从道歉到闹脾气,再到道歉,在邱阿姨的调解下,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俩各退一步,傅炎调到了我后座。 第 3 章 换位置的风波过去后,傅炎明显老实了一些,有一阵跟我说话小心翼翼的。 我一开始挺有成就感,想着终于让傅炎知道我不会一直顺着他,毕竟朋友之间也需要相互尊重。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一切还是有些偏离轨道。 大概过了一周吧,周六下午,我刚跟岳敏逛完街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邱阿姨坐在我家沙发上,眼睛红红的。 这阵势我不陌生啊。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邱阿姨抹着眼泪跟我说傅炎这几天不吃饭,又开始谁都不理了,我听得疑惑,毕竟他在学校还怪正常的,也没有什么过激或违纪行为。 然而邱阿姨也并非来向我转达傅炎居家情况的,她直接问我能不能搬到傅家住。 能不能搬到傅家住? ??? 我不太懂这种操作。 卓女士其实已经帮我拒绝了,然而邱阿姨还是不肯放弃,非得问我。 何必问我呢,我当然要拒绝。 这种没头没脑的要求,即便对象是岳敏我都不会轻易答应的,何况是比普通朋友还不如的傅炎。 邱阿姨泪眼婆娑地离开了。 两天后的路芊芊想问一下,有没有人知道哪有卖后悔药的?她觉得她需要一颗。 毕竟如果我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傅炎搬到我家住,那天的我一定不会让邱阿姨那么轻易走掉。 卓云女士,具有十年餐厅经营经验的商场老手,也是著名的“捡垃圾”十级选手,心一软,什么都干得出来。 当然了,我想这件事也还是跟傅炎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有关。 到了周一的时候,傅家的车照常来我家楼下接我,可是车里却不见傅炎。 我问了司机一句,司机说他也不清楚,只是按照命令办事。 我想也许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便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下午一放学,我刚出教室门,就看到邱阿姨焦急地等在那里,一见到我她立马小跑上前,语气恳求:“芊芊,小炎住院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 那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傅炎是个病人。 站在病房外头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我不明白傅炎怎么就住院了,明明周五他还一个劲在后座叽叽咕咕的,如往常一样动不动趴在桌子上睡觉。 可当看到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长长的输液管连接到他手背,我的害怕已经被迷茫取代。 这段日子以来,其实对我来说傅炎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和别人没有差别。即便总有人说他脾气古怪,难以相处,我在心里都不是这样认为的。 也许是我错了。他有些不同。 卓女士也很快被接到了医院,邱阿姨和她又说了很多话,我没听进去多少,也不太懂,只坐在那等傅炎醒来。 傅炎睁眼的时候,外头已经华灯初上,而我们三个女人刚吃上孙助理买回来的汉堡。 醒来的傅炎发出一点动静,邱阿姨放下汉堡就冲到床边,一顿猛按传唤铃,护士医生呼啦啦就进来了。 傅炎被小心地扶起来,他似乎习以为常,木讷地任他们一通询问检查。 这期间,他一直看着我。 我,还在吃着汉堡。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怨怼,赶紧张大嘴再咬了几口,再十分有眼力见地把汉堡放回了盒中。 邱阿姨顺着傅炎的视线看了看我,待医生检查完后走到我身边:“芊芊,阿姨想麻烦你陪小炎说会儿话,好吗?” 我点点头。卓女士摸了摸我的后脑勺,颇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傅炎。 病房里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气氛还是有些古怪的。其他的倒是无所谓,只是这莫名觉得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我何错之有? 分卷阅读6 傅炎身上的活气微弱,虽然睁着眼睛,但我见被子的起伏都不怎么看得到,忙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假笑了一下收回手:“开个玩笑。” 他微微启唇:“你怎么来了?” “邱阿姨说你住院了。” 他靠在那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说:“我有点渴。” 我指了指他的床头:“水不就在那。” 他耷拉着眼睛:“路芊芊,我是个病人。” 我“啧”一声,挪了两步端起他床头的水杯递到他嘴边。 他伸手来接,我一低头就看到了他手臂上包裹着的纱布。 我有点好奇:“你的手怎么了?” 他扯了扯袖口遮住纱布,语气稀松平常:“没什么。” 等他灌完几口水,我把杯子放回床头,有些认真地问道:“傅炎,你为什么住院?” 他理所当然地答道:“生病了就住院。” 我摸了摸下巴:“我的意思是,你发生了什么?比如,嗯……头痛闹热,咳嗽……吐血什么的。” 他听后愣了愣,突然笑出来,笑了好半天,我打断他的笑声:“我在认真问你。” 他收了笑,沉默片刻后开口:“那我也认真问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坐你旁边?” 这话题转得快,我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觉得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他皱起眉:“我没有要指手画脚,我只是——” 说到这里他就卡壳了,我扯扯嘴角:“只是?”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还是傅炎垂下脑袋:“我只是想和你……离得近一点。” 我有些苦口婆心:“可这种事情需要双方都有意愿。” 听了这话他倒委屈上了,颇为不服气的样子:“我问过你了——” 我插着口袋陈述事实:“我没同意。” 他动了动,变换了一下头枕着的角度,垂眼应道:“……嗯。” 我转了个身在病床边沿坐下:“所以你就强迫我?” 他转脸看向我,义正言辞的:“我没有强迫你。” 这义正言辞实在没有道理,于是我跟他讲道理:“你找老师找家长,还揍同学,这还不是强迫我?” “我……” 傅炎确实做得不太地道,即便下手不重,自己也被又打又挠的,但他仍然有点惹是生非的意思。 可我知道和傅炎讲美德讲友爱是不管用的,于是便用他相对能理解的个人意愿和他解释:“傅炎,我最讨厌被人安排。” 他瞟我几眼,略有些底气不足:“那我现在不是没有坐你旁边吗……” 我又进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他就抿着唇回避我的目光。 我稍稍倾身,观察他的表情:“有多不满意?不满意到进了医院?” “不是的……”他犹豫着否认,随后似乎很难启齿似的,音量变低了不少,“我生病了,一直都有病。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我眨眨眼睛,又瞥了眼他的手臂,“我还知道你受伤了,对吗?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件小事就会让你住院。还是说,其实并不仅仅因为换座位?” “我如果说就是因为这个,”他突然抬眼看向我,“就是因为你,你会怎么想?” 他又露出我在第一次在傅家见到他时,那种烦躁且死气沉沉的眼神,我却觉得没什么好畏惧的:“什么怎么想?如果是因为这样,我就要搞清楚,怎样的行为会诱发你的病情。” 我虽然不懂高深的学术用语,但我现在要是还不明白傅炎的心理障碍给他带来的影响有多大,我大概就是傻子。 傅炎病了,有些严重。那些我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心理障碍”、“创伤应激”,并不是简单的感冒发烧。 他睫毛颤动几下,片刻后问道:“然后呢?” 我觉得这十分显而易见:“我就会注意我的行为啊。” 傅炎沉默一会儿,头一歪:“比如说,让我当你同桌?” 我笑一笑:“做梦。” 他就露出无语的表情:“刚刚还说会注意行为,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非常不赞同他的用语:“可算话了。我既然拒绝了你,就不会因为你是个病人改变我的想法。” 傅炎平静地看着我:“路芊芊,我真服了你了。” 我伸出一只手,摇了摇食指,谦虚道:“不必这么客气。” 他似是思考了一时半会,突然向我发出灵魂拷问:“我做你同桌,难道你会死吗?” 我也有同样的不解:“那你不做我同桌你会死吗?” 谁知傅炎听了后撇过脸,轻描淡写道:“真指不定呢。” 隔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说:“这么多年了,我了解自己的情绪状况。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有些想法太消 分卷阅读7 极了,却控制不住。” “你看,又绕回来了。”我耸耸肩,“所以就换座位这种小事,究竟哪里值得你往消极的方面想?” 似乎是见我真的有些不明白,傅炎终于打算剖析一下。 “他们说……”他看向别处,停顿了好一会儿,在开口时语气几不可察地有了些改变,“梁优辰太废物了,他……他总抄你作业。” 说真的,这句话我没有反驳的理由。 傅炎这双眼,看透了太多。 我转转眼珠,觉得也许是不小心发现了什么,有一些探究的想法:“所以你要坐我旁边,就是为了让梁优辰自力更生,别再颓废下去?” 他看了我好半天,最后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嗯”了一声。 我就眯着眼用欲语还休的表情故意打量他,直逼得他转个身不理我了。 我自然不可能把这种开玩笑的事当真,逗逗他也就完了。 可是邱阿姨对于傅炎的事可从来不开玩笑,她好像是真的铁了心要让我和他同进同出。 她的这种诉求,似乎在我出了病房,她又进去看了傅炎后更加坚定了。 要不说卓女士是人间圣母呢,虽然邱阿姨确实是就差跪下来求我们了,但我,毕竟是你的女儿啊。 没人可以阻止这一切。卓女士走过场一般,和我爸这个兼职幼儿园校长的包租公说了一声,傅炎就这么预定于下周末搬进我家。 第 4 章 我家其实不算小,四室两厅,只是和傅家的大别墅比起来也着实算不上大,所以我还蛮后悔没有答应去傅家住的。 既然最后的结果都是我得跟傅炎绑定,那我为什么不趁机体验一下富豪的生活呢? 只可惜,后悔无用。我只得等着傅炎少爷的大驾光临。 傅炎这几天还躺在医院,可我也不能闲着,下了课后总被接去和他一块儿吃饭。 我之前从未跟他一起吃过饭,通过几天的观察,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单薄了。 挑食,实在是挑食。 他吃东西很奇怪,挑挑拣拣的时候脸上也不显出厌恶的样子,但干的全是厌恶的事。什么把菜拨到一边啦,夹起来看看又丢到碟子里啦,挑蒜挑葱啦……真正吃进去的太少。 我虽然胃口也不大,卓女士总说我喜欢浪费粮食,但我看他这样糟蹋食物也有些看不下去。 当他又一次准备把美味的鱿鱼往碟子里丢时,我伸出筷子放了一颗红烧肉里的板栗到他碗里。 他突然顿住,抬眼朝我看来。 “有那么不好吃吗?我觉得你家厨师真的很不错啊。” 他盯了我一会儿,看看碗里的板栗,又看了看继续吃着的我,问道:“你喜欢?” 我嘴里不停嚼着,抽空点点头。 他似乎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夹起板栗尝了尝。 看他咽下去,我松了一口气。傅炎好像也不是厌食,单纯不想吃罢了。 我提议道:“你要是没胃口呢,就跟你家的厨师反馈反馈,叫他做你爱吃的嘛。” 傅炎低头又往嘴里塞了口青菜,细嚼慢咽吞下去后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 我转转眼珠,敬业地想了好一会儿,报了几个菜名,他听后说:“那就叫他们明天做这些。” 第二天开始,我就时不时自己吃两口菜,给傅炎也夹一些,他也终于肯多吃几口,不挑来拣去的了。 周六那天上午九点,傅炎在傅家一行人的簇拥下,准时来到我家。 那时候,我还在呼呼睡大觉。 等我九点半左右从房间里出来时,就见傅炎他爸妈坐在沙发上和我爸妈聊着天,而傅炎正一个人坐在角落。 我蓬头垢面就跟他们打了照面,还没等我尴尬,邱阿姨就拉上傅炎到我跟前了。 她一脸和蔼可亲:“芊芊醒啦?我们带小炎过来了。” 我看向傅炎,他也正在看着我,我又瞥了沙发上三人一眼,不确定道:“欢迎?” 自此,傅炎入住了我隔壁那间卧室。 我们两间房的阳台是连一起的,中间只隔了道栏杆,再用花架遮挡住视线,还算是比较方便。 傅家有专门的人打点屋子,卓女士不用操心这些,便转头和我交待起了注意事项。 她拉着我进屋,苦口婆心:“小炎他情况不一样,这次住在咱们家也是为了让他情绪保持稳定,你可千万别再跟他闹矛盾了。” 我虽然不计较别的,可原则问题上绝不妥协,尤其关乎我的行为对错,我便很大义凛然:“之前的事我又没有错。” 卓女士并不反对这一点:“我知道你没错。但是呢小炎比较特殊,他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去进行心理疏导,虽然说这些年状况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前段时间不又……进医院了吗,他妈妈担心。” “小炎把你当唯一的朋友,这个确实是他爸妈 分卷阅读8 都没想到的。你对他的帮助很大,所以爸妈还有小炎的爸妈都希望你可以再帮帮他。”说到这里,卓女士又露出观音菩萨才有的怜悯表情,“小炎那孩子,怪可怜的……” 我感到过去的功绩没有获得承认,有些不服气:“妈,我不是一直在帮他吗?” 谁知卓女士承认的同时又予以否认:“是,你是在帮他,可人家上次住院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这对我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他住院并不是我希望的,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我便梗着脖子抗议:“我什么都没干啊,这是甩锅。” 卓女士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多包容包容他,他在学校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安抚一下。” 我自然明白他们的期待,心里倒是没什么排斥也没什么压力:“不就是多个朋友吗,你知道我一向对朋友很讲义气的。” 傅炎爸妈怎么对我爸妈说的病情,我不太清楚,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也不希望傅炎再伤害自己住进医院。 *** 之前说过傅炎脾气古怪,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这并不是夸张,因为他即便对着我爸妈也是这个样子。 我爸妈是心态比较开放、热情爱自由的人,对傅炎更是温柔上心,然而傅炎却冷冷淡淡。面对他们一整天的嘘寒问暖,他的眼神也依然凌厉。 说真的,我不太高兴。 所以第二天全家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我就没给傅炎夹菜,也没要傅炎夹到我碗里的菜。 对于他放到我碗里的菜,我并没有把它们□□一通或是丢掉,而是就晾在一边。 傅炎其实心细,他很快发现,低头凑过来:“你怎么不吃?鱼刺我都挑出来了。” 我头也不抬:“不想吃。” 他还继续问:“可你自己夹的都吃了。” 我就不应答他,一脸冷漠的样子。 我爸是个喜欢打哈哈的人,他看到傅炎愣着不吃饭,赶紧新打了一碗汤递过来放他手边:“小炎,尝尝这汤,卓阿姨新学的菜谱,很鲜。” 我妈也附和:“是啊,阿姨新学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傅炎就像没听到,一直盯着我碗里的鱼肉。我一下就火了,站起身克制着语气:“傅炎,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他抬起头看我。我想那眼神里多少是有些愤恨的,只是更多的还是不服气。 卓女士起身过来轻轻按住我肩膀,我爸也露出不赞同的眼神微微阻止。但都无法抑制我的不满。 傅炎仍是不说话,我也就不想和他多说,转身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卓女士给我送了一盘水果进来,我边写着数学卷子边听她劝:“之前还答应我多包容小炎,这又算怎么回事?” 我的手仍不停在纸上运算着,填上填空的最后一题,我拿起切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有些事情我觉得并不需要太纵容他。” 卓女士似乎不认同:“他又没有恶意。” 我又开始看大题的题干,随意回道:“并且没有礼貌。” 我妈就叹了口气离开了。 我继续专心做着作业。解题步骤写到一半,阳台上传来些杂音,由于门开着,那杂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滑动转椅靠近玻璃门,就见阳台的地上躺了些纸团,我正好奇哪里来的垃圾,随着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一块纸团就又落地了。 从隔壁阳台飞来的。那不用说了,还能是谁干的? 我起身推门走到外头,朝右侧花架看一眼,见一个身影隐在盆栽茂密的枝叶缝隙之间。 我蹲下身捡起一个纸团,拿到手的瞬间就察觉包了东西,不自觉想剥开,剥开却发现纸团中间只不过是硬币,然而纸上也有一行字。 【你又生气了,说话不算话。】 我翻个白眼,往花架那边瞟一眼,蹲下捡起另一张纸。 【对不起,我会去跟叔叔阿姨道歉的,是我没礼貌。】 这话倒比较真诚,看上去像是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我便又捡起最后一张纸,摊开。 【路芊芊,你总是忘记我是个病人。】 我盯着这张纸将近半分钟,然后将它与另外两张叠放好,起身靠近两件屋子阳台的分隔处。 我拨了拨绿萝的大叶子,就看到了架子后那双有些试探的眼睛。 他很快垂下眸回避我的目光,一手扒在铁架上。我看到他的手边还放着几张纸条和几个硬币。 我语气严肃:“乱扔垃圾,一次罚五块。一共十五。” 他抬眼,看了我一会儿,嘴角渐渐露出隐约的笑意。 我仍是明算账:“已收到三元,还差十二。” 他就把脑袋凑近一些,靠着花架:“明天请你喝奶茶。” 我很好说话:“可以。” 第 5 章 傅炎这种人大概是十分吸引女孩 分卷阅读9 子的。 看上去很不乖巧的发色,后颈的纹身,永远不好好穿的校服外套,整天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觉,以及一张好看的脸,无一不让他成为大家谈论的话题。 这才转来一个多月,年级里似乎就没人不认识他了。 岳敏知道一些我与傅炎的情况,但我并没有把他的病告知她,只说是父母朋友的孩子,所以岳敏总来跟我八卦她从顾婷婷那听到的关于傅炎的消息。 课间的时候我们去小卖部买酸奶,岳敏本来说着过段时间要举办的运动会,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满地说:“隔壁班那个柳柳你知道吧?今天又托人给傅炎塞情书了,他那一抽屉的情书里估计有柳柳的七八封。” 我倒从来不知道傅炎有一抽屉的情书,觉得很神奇,只是我想岳敏大概高估了我对校友的了解程度。我听完后很真诚地发问:“柳柳是谁?” 岳敏很嫌弃:“你不是吧,这么健忘?就是上次篮球赛抢你座位的那一个,也是上学期期末没考过你在论坛上放狠话的那个。” 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毕竟这个柳柳长得还是很漂亮的,对于美女我通常都会多看两眼。 只可惜柳柳对我算不上友好,我好端端地坐在篮球赛的观赛席,她都能走过来说那是她的位置,我和岳敏要与她理论,她就暗暗推了我一把,我差点就摔倒了。 从那以后我也看她不太顺眼,准确地说是自那以后再没有正眼看过她。 至于论坛那件事,发生得更早一些,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她放狠话这件事倒是有理由的。 我并非一开始成绩就好,在初二之前都非常贪玩,成绩一直中上。但初二上学期期中之后,我爸妈突然在吃饭时谈及一个表姐,她高中辍学后就嫁人了,如今她在家带两个孩子,老公在外找小三小四,最近闹得鸡犬不宁。 按理说这种社会新闻也不少,可我也不知怎么了,听了这些后仿佛瞬间被点化,突然决定好好读书,仿佛不读书就会步入表姐的后尘。或许这就是机缘吧。 初中的知识少且简单,我基础也并不差,再加上那么点小聪明,周考月考一点点进步,几个月之后的期末考试就很不巧的成为了年级第一。 而柳柳作为曾经雷打不动的第一,似乎受到了一些打击,便在学校论坛上立下了flag,顾婷婷很快在班上播报,引起大家的骚动。 而我之所以没放在心上,实在是觉得她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那从一开始她大概就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有精力给傅炎写情书,匪夷所思。 上课铃响了,岳敏拉着我跑回教室。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政治老师的习惯是课前提问,梁优辰这个倒霉蛋,正吃着辣条就被点起来了。 他支支吾吾的,重复了一遍问题还装作思考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把书悄悄推了过去,演技自然地伸手指了指段落,他很快get到,低头嗡嗡地念出来。 政治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 梁优辰坐下后就给我比了个大拇指,嘀咕道:“姐,你是我爸爸。” 辈分不严谨,但我很受用。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老师让我们自己整理整理这节课的内容,我正打算翻翻书,衣服突然被从后头轻轻扯了一下。 我回头,就见傅炎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抬眼看着我。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一些眼睛,看上去很困。 他朝我摊开一只手:“书借我一下。” 我有些疑惑:“干嘛?” 他理所当然:“抄笔记。” 那这可相当不理所当然,要知道傅炎几乎从不做作业,更别提上课记笔记了。 见我不动作,傅炎扯了扯嘴角:“别人答不上来题你就乐于助人,到我就不行了?” 这话让我的形象瞬间就不高大了,我可是对自己引导傅炎成为祖国花朵这件事抱有很大期待的。于是我也没再犹豫,把书递给了他。 傅炎接过,从桌上爬起来,凑近一些问我:“今天午饭是不是能一起?” 在傅炎住院之前,我与他在学校的主动交流其实很少,邱阿姨有话让我带给他时,我才会主动找他,再就是盯着他看是否惹了事。 其实原本我也以为他会比较麻烦的,但他几周以来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作妖,我也就放松了下来。当然,除了上次为了换位置闹出来的那些事。 我想了想平日我在学校都是和岳敏形影不离的,岳敏似乎对傅炎评价也不太差,便说道:“可以,不过一会儿我跟岳敏去食堂,你吃得惯吗?” 他听了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撇过脸冲着墙:“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吃饭。” “哦,”我点点头,建议道,“那你之前怎么吃的还怎么吃吧。” 等我转过身去,傅炎又伸手过来揪住我袖子,我侧头瞥一眼被他攥住的校服外套,无语地再次看向他。 他皱 分卷阅读10 着眉头:“不加你那个朋友,不行吗?” “不行。” 他又换了种说法:“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不想去人多的地方?那我倒是好奇了:“所以你之前是怎么解决午饭的?” 他撑着下巴,垂眸朝别处看去:“……有人送来。” 好一个娇宝宝。当然了,正常操作,我也见识不少了,不用大惊小怪。 但送来是送来,我也很快想到,傅炎几乎不吃东西。难办。 说实在的,我能感觉到傅炎与学校氛围还处于格格不入的状态,这大概也并非我一人之力短期内可以改变的。 但如果我多尽些朋友的责任,就可以让他逐步开朗一些,这也并非不能接受的难事。 于是我妥协了一点:“这样吧,今天就咱俩吃,我一会儿跟岳敏说一下。但我先跟你声明,我不能每天都和你一起。” 他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我下了课跟岳敏解释的时候,傅炎就等在教室外头。 果不其然,岳敏教育了我一顿,还假哭着抹眼泪,最后在我前前前前同桌小胖子吴建勋路过时,一把抓住他,转头朝我说:“路芊芊,你等着,我现在就跟建勋去把菜抢光,你别想吃了……对了,明天是一起的吧?” 我点点头,她就哼唧一声大摇大摆走了。 我出教室的时候,就觉得岳敏走早了一步,不然就能看见柳柳和傅炎的好戏了。 傅炎靠在墙上,柳柳站在他面前说着什么,我走近了才听到一些。 她扎着公主头,维持着很甜美的笑容:“……我叫人给我送了好几封,你都没看吗?” 傅炎不答话,也并不看她,而是越过她看向走廊外头。 可柳柳没有就此打住的趋势,她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着:“我关注你很久了,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正值下课高峰,虽然已不算是人最多的时候,然而人流也不少,很多人即便赶着去食堂,也不愿错过八卦,路过他们时自动放缓脚步。 我停住脚步,在想是否要现在过去。 此时傅炎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又侧头向门口这边扫了一眼,微微一愣后便直起身向我走来。 他到我面前,眉头皱得很紧,浑身有一种烦躁的气息:“路芊芊,我有些难受。” 我想了想:“不去食堂了,学校对面那家汉堡店人少,去那里吧。对了,那的奶茶不错,你说要请我喝的。” 他就舒展了眉头,笑了一下:“好啊。”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也只看到柳柳模糊的身影。 第 6 章 这次的校运会在周五周六两天举办,难得天气预报都说是晴天。 早上的动员讲话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站我身后的岳敏撑不住了,哀嚎一声,一把抱住我,趴在我后背咒骂:“烦死了烦死了,能不能搞快点,我还没吃早饭啊——” 我极为平淡地“哈哈”两声,把手伸进深不见底的外套口袋一掏,掏出两袋蒸蛋糕,得意地在岳敏耳边刺啦作响地晃了晃。 岳敏听到动静抬起头,压低声音“啊”了一通,毫不客气地把东西抢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往嘴里塞。 我目瞪口呆之后转身揪着她的领子,心痛到龇牙咧嘴:“毒妇,这里还有我的一份!” 我俩差一步扭打在一起,班主任飘过轻咳一声,我俩又立正站好。 等到终于带队往观众席上走,我看好像都有人站着睡着了。 由于人太多,我们在通往座位的楼梯通道里缓缓移动。 这种时候人挨人人挤人再正常不过,所以当我察觉到的确有人在拉我衣服时,那人已经拽了我好多下了。 我顺着力道扭头,就见傅炎杵在我侧后方,低着头看我。 他见我回头,皱了皱眉:“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这里的确有些不透风,傅炎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不太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 但我有什么办法? 于是我思考了一番,说道:“忍忍?” 除了忍忍还能怎么办,我想傅炎还是能理解的。事实也是,他略有不满地撇了撇嘴,接受了我的建议。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他还在一直拽着我的袖子,于是抬起胳膊问他:“你干嘛?” 他的手仍是没松,答非所问:“等会儿坐一起。” 服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挣扎了,放下胳膊点了点头。 终于来到观众席,我和岳敏刚像老太太一样互相搀扶着坐下,就发现我们班落座的地方实在惨烈。向阳,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可我俩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都没想到要带把伞。 我正打算找背了书包的同学借几本书挡挡,突然感到上方投下了一片阴影。 我抬头看去,发现是傅炎脱了外套撑 分卷阅读11 在我头顶。 我看向他,他也看过来,垂眸时睫毛颤动几下,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就抿了抿唇。 我眨眨眼:“谢谢。” 岳敏突然开口:“什么嘛,那我怎么办?” 我回过头,岳敏四处张望了半天,目光突然锁定前排撑着伞的吴建勋:“吴建勋,你的伞我征用了。” 建勋含着棒棒糖口齿不清:“不。” 小胖子生活很精致,怎么可能让岳敏破坏猪猪生活。但强权下那有不屈服的道理,他很快在岳敏的威逼利诱下同意和她一块儿撑。 岳敏协调成功,挑衅地看我一眼,伸手点了点我和傅炎,像是记下了仇,转身跳下一层座位,和吴建勋挤一块去了。 岳敏这个人,放在抗战时期绝对是汉奸,前脚刚吃完我的东西,后脚就舍弃跟我唠嗑的机会。 我承认我在抹黑她。汉奸是我。 话说回来,其实要是没有傅炎,我大概会和岳敏一起去蹭伞。 我轻轻叹一口气。 傅炎把头又低下一些,凑过来:“你叹什么气?” 我摇摇头,抬手撩了撩撑起的校服衣摆,然后直接推开了他的胳膊:“不用了,这么支着怪累的。” 傅炎似乎没想到我会推开他,僵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而后就一直盯着我。 不友好。绝对不友好。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甚至能看见一些隐隐约约的青色血管。 我该怎么跟傅炎说,有些动作大庭广众之下做不得,会让人误会的。 大概说不明白。卓女士也无数次跟我强调,傅炎把我当做唯一的朋友,这么说来我简直应该充满了使命感。 短暂的无奈后,我又想着这是他表达善意的方式,不应该拒绝得太生硬,便随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你不觉得手酸吗?而且也不方便。这样吧,你去体育馆外面那个超市买把遮阳伞怎么样?” 傅炎岿然不动,连冷冰冰的表情都不带动的。 我“啧”一声,朝过道四周看了看。人声混杂着广播声,有些吵,同时还有几个班尚未坐好,场面稍显混乱。 于是我马上对着傅炎说道:“那我去。” 趁着同一排另一边有人站起身往外走,我也跟着站起来。 座位间的空隙实在是小,我十分小心,却也走得歪七扭八的。当终于被个没眼力见的人绊住时,身后突然有人捞了我一把。 那人的手臂突然横过我身前,等我站稳又很快松开。 我自然知道是谁,便也省了回头去看。 走到空旷处终于松快了,我转身,傅炎正撇着脸在两步之遥外跟着,他似有所感地看了看我,垂眸停住了脚步。 我歪歪头:“走快点啊大哥,一会儿是跳远,我还想看呢。” 傅炎迈了两步到我身边走着。 进了超市我本想直接挑两把伞就走人,谁能想到突然被我注意到一侧的棒球帽。 对于我这种懒人,能躺着就绝不站着,能放着就绝不拿着,况且在座位上撑伞属实麻烦,不小心还会引发不满。 于是我快乐地拿起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对着老板贴心放在一旁的镜子比划了一下。 挺好看。 我非常满意地又拿了一顶同款的,转身递到还在生独角闷气的傅炎眼前。 他一愣,抬头看过来,我扬扬下巴示意他拿着。见他犹犹豫豫的,我就踮起脚一下扣到他头上。 我跟傅炎的个子还是有不小差距,虽然他见我动作就已经弯了弯腰,但那帽子还是一下压得很低。 我又转回身看着镜子,见镜子里的傅炎扶了扶帽檐,抬眼。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戴上帽子后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傅炎笑了一下:“还不错嘛,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视线往我头顶飘了飘,然后同样对着镜子里的我说:“你买给我。” ? 吐血。 什么鬼嘛。 我立马跟傅炎商量各付各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把帽子摘了下来。 我心想那敢情好,不要就不要,谁求着你要了。 谁知他就一直拽在手上,不放回去。 绝了。 唉,绝了。 我还算是个比较想得开的人,很快接受了必须得自费给傅炎买一顶帽子的现实。 虽然有强要嫌疑,但不得不承认傅炎戴起帽子也别有一番风情。尤其他今天在校服里穿的是一件黑色卫衣,整体看着非常青春洋溢,也非常养眼。 我真佩服自己,选帽子眼光不错。 自出了超市的门,我就感觉到傅炎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走了两步就拉了拉我袖子:“有些紧,你帮我调一下。” 我看着戴帽子的傅炎,有些怀疑他是否拥有正常的自理能力。 没等我告知他轻轻抬手即可自己手动调节,他就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我半蹲 分卷阅读12 下来,直把脑袋怼到了我眼底。 我一低头就看到他后颈处精巧的蝴蝶纹身。 怪吓人的,硬生生把我拒绝的话给吓回去了。 我老老实实给他调了一通调节扣,期间秉持着爱岗敬业舍己为人的精神,询问了好几次松紧是否合适。 第 7 章 傅炎不爱集体活动,运动会自然一个项目都不参加。天天求着大家报名的班长和体育委员甚至都不敢问他一句,可能这就是恶势力的威慑力。 体育委员之前隐晦地跟我说过,希望我向傅炎提一提报运动项目的事,我果断拒绝了。 不为别的,就只是为着傅炎那起伏不定的身心状况。 傅炎虽然喜欢打架,看着也人高马大的,但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有些孱弱,不适合运动。大概之前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给我的冲击太大了吧。 他即便乐意参加,我都得拦一拦。拦不拦得住那是另一说了,我总得有点负责人的态度。 他似乎也并不爱看比赛,回来后就盖着帽子昏昏欲睡的,跳高没开始多久,他就已经打算靠着我的肩膀睡觉了。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我的确是挣扎过的。 他的头一沾上我的肩膀我就推开了。我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傅炎眯着眼抬头看我,声音在阳光下显得如泡沫一般轻柔易碎:“我昨天做卷子做到12点,困死了。” ? 我想这句话的重点绝不是困死了。 这是什么操作?傅炎做卷子? “你做什么卷子?” 这个卷子是我认知中的卷子吗? 他撇撇嘴,低头揉了揉眼睛:“数学卷子。” 我难以置信:“你做数学卷子?还做到十二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闻言有些难为情,很快避开了我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一侧看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你不教我,我又不会做,做到十二点也才做了半张。” 傅炎仍是看着别处,我转转眼珠,感到这一通话有些控诉的因素在:“什么意思?想我教你啊?” 他并不抬头,上半张脸隐在帽檐的阴影之下:“教一下怎么了?” 我偏头观察他表情,带了些无语:“我就不教,能怎么?” 傅炎就侧头看过来,沉默片刻,再开口就很不客气的样子:“我告诉阿姨。” “……” 好厉害哦。 我懒得理他,翻个白眼将目光继续放在赛场上。 谁知傅炎却不依不饶了,他拽住我一只袖子,声音低沉:“路芊芊。” 我一转头就看到他眉头皱得死紧。 我哼笑一声:“干嘛。” “我下次考零分你就高兴了?” 我笑得更加无良:“傅少爷还在乎考不考零分呢?” 这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我以为笑笑也就过去了,谁知傅炎的表情却有些莫名。 他抿着唇好半天,随后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会去一中?” 我不太懂话题怎么转换得如此之快,但这问题既不是隐私也不难回答,我便很是爽快地说道:“当然了。” 一中是我们省最好的高中,还是国家重点,我当然要去。 他听了就不说话了,看了我一会儿后重新转过身去,双手往外套里一揣,靠着椅背,看不清表情。 我也就不再管他,伸手拍拍前面正哼哧哼哧吃得起劲的岳敏:“你哪搞来的零食?” 她叼着薯片回头,仰头哗啦啦吞进去,拍了拍身边也吃得起劲的建勋:“建勋上供的。怎么,路芊芊,羡慕了吧?求我我就赏你。” 我没有犹豫地转向正看着我俩的建勋,双手一摊开始乞讨:“建勋,给我来点。” 建勋不愧是建勋,我最友爱的前同桌,即便在岳敏声嘶力竭的阻碍下还是往我手里放了好几包美味小零食。 我心满意足地重新坐正,刚要撕开一包地瓜干,身边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想吃刚才怎么不买?” 我看傅炎一眼:“自己买的怎么有别人的好吃。” 他顿了顿,轻声嘀咕:“你可以叫我给你买。” 我无语地笑了一下:“叫谁?二十多的帽子都不愿自己付钱的人?”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难以置信:“你帮我买个帽子怎么了?” 我耸耸肩:“不怎么。我也没什么怨言啊。” 我保证,我的语气绝对非常温和,最起码并不严厉。但也不知道傅炎的火气怎么突然变大,抬手一把就把帽子摘了下来,往我怀里一塞,语气冰凉:“还给你。” 我愣了一瞬,低头看了看,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怀里的帽子随手放在旁边,目不斜视地继续看比赛。 说实话,跳远比赛真的很好看,以至于我都不 分卷阅读13 知道傅炎什么时候走的。 岳敏直嚷嚷建勋的伞遮住了她的视线,声音传到后一排的我这里,我为了清静,便灵机一动捞过闲置的帽子往她头上一盖:“你安静点吧,没见班主任一直瞟你呢?” 岳敏双手摸了摸头上的帽子,笑嘻嘻地转头:“这玩意刚才不是在傅炎头上吗?” 我不甚在意地嚼着地瓜干:“这是我的。” 岳敏看到我身边的位置空了,就站起身跨了上来,往我身边一坐,仰着下巴很得意:“现在是我的了。” 我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实在很高兴,强力压制才没让嘴角的笑过于明显。 岳敏果然是岳敏,我最好的朋友岳敏。 有的时候我讨厌一个人是很突然的,比如我平时真的不太讨厌傅炎,可在我与岳敏愉快相处的当口他若还作妖,我就不自觉生出厌恶。 比如此刻。 我本来正与岳敏聊着中考后的旅游计划,她猝不及防地尖叫一声,我吓了一跳,顺着她惊恐的目光朝一边抬头看去。 傅炎站在岳敏座位边,手里捏着从她头上取下的帽子,凶狠地质问她:“为什么拿我的东西。” 岳敏显然被吓到了,张着口愣了半天,僵硬地转过脑袋来看我。 我也有些惊到,随后看了看交头接耳的周围,短暂地犹豫后站起身来,一把拉着傅炎离开了。 拽着他到了看台后方的过道,我撒开手转身盯着他,他也盯着我。 片刻后他挑了挑嘴角,轻描淡写地:“骂吧。”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倒让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这招真是绝妙。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带了些无奈:“你也知道自己该被骂。” 谁知他却冷嘲热讽了起来:“不管该不该,你不都会为了那个叫岳敏的来骂我吗?” 我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他歪了歪头:“我说错了吗?” 这种语气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况且还是个没那么有理的人说出来的。我很认真地问道:“那你就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了?” 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傅炎身上的压迫感是很强的,他语气生硬时格外摄人。但我现在有点意识了,尤其是他还逼近半步,声音很低:“我错哪了?” 随后他又抬起拿着帽子的手:“这是我的。” 我看了看在我眼前晃悠了两下的帽子,心中不快:“你还给我了。” 傅炎却答非所问,又一次强调:“是我的。” 看啊,跟傅炎真的讲不了道理。于是我也就不纠结这一点,而是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特别没有风度?”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眼睛仍是牢牢盯着我,似乎并不想回话。 两厢沉默半晌,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累得很,最终决定放弃交流。早走早超生。 跟傅炎交流还不如亲自上场扔铅球来得轻松。 就在我刚转身的当口,傅炎却低吼出声:“我不喜欢她!” 我被吓得一颤,回过身看着他。 傅炎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路芊芊,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第 8 章 为什么?当然因为岳敏是岳敏,那个坚强可爱的岳敏,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我知道跟傅炎说这些是没用的,就像我明白他其实也根本不想知道答案一样。 炸毛的傅炎是怎么解决的呢?我真的不得不佩服我自己。 我没跟他吵架,我盯了他15秒,然后转身走了。 这是我跟网上学的,听说这样会极具威严。我觉得网友们没有骗我,因为我明显看到傅炎脸色变了。 他变得理亏,变得心虚,变得开始怀疑自己。 很好,就是要这个效果。 我跟岳敏她们时有扯头花的拌嘴,吵完架没过多久就当做无事发生,我以为和傅炎也可以这样。 我真是不长教训,换位置的事情才过多久我就忘了傅炎是个奇葩。 我看了整天的运动会,傅炎一直没有再回来。 我本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当天色渐渐晚了,我打算回家了,此时仍是没等到他,这情况就有些不妙。 我在体育馆找了一圈,又回到教学楼找了一圈,不仅没看到傅炎的身影,连人的身影都逐渐变少。 我和他平日里都不带手机,现下要联系也变得困难,真令人头秃。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忘了计较我与他的对错,只希望他不要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突然想起傅炎对校园并不熟悉,最熟悉的地方大概还是教室,于是再次重新回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打算仔细再找一遍。 天边已经快要擦黑,我站在门口抬手按亮灯,清冷的灯光洒下来,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我也是在此时才能注意到窗户外微微晃动的黑影。 分卷阅读14 我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缓慢地靠近那扇敞开的窗户。 从窗外稍稍露出的肩膀可以看出是校服外套的样式。 ……有个人坐在窗外的平台上?! 不好的预感瞬间冲上我的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就往窗边走去。 教学楼每层的窗外都有一个一米左右的平台,要说站人是够了,却全无防护,除非是要自杀的,否则不会有人靠近。 “傅炎?” 那人微微睁开眼,在清扬的晚风中侧过头来,面色平静。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感觉到了自己声音中的轻微颤抖和故作镇定。 “吹风。” 傅炎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味道。 他回答后就又安静下来,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也遮住他的表情。 我咽了口口水,尽量镇定下来,重新开口:“快进来。” 他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重新回答了上个问题:“其实我在等你。” 他歪了歪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我以为你很快就会找到我。” 我的心简直悬空,捏着手心控制着频繁的颤栗,原本想着绝对不要流露出怒意,一定要顺着他,却最终还是没能抑制控诉:“你是觉得很好玩吗?” 他的背影一怔,片刻后才有声音传来:“不好玩。” 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变得更加似有若无的:“我再也不想玩了。” 我虽然为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愤怒,却也知道人命关天,和傅炎对话的过程中一直在悄悄地靠近他。 在还有一步的距离时,傅炎重新扭过头来,我的心脏扎扎实实地漏跳了一拍。 他却是笑了一下,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什么也没想,第一时间握住他的手,甚至害怕冷汗的滑腻让我无法一直握紧,默默咬紧了牙关。 傅炎的手也十分冰凉,也许是一直这么冰凉。 他的目光聚焦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微暖的风拂过窗沿,撩起窗帘,他的声音在莫测的语气中显得更加虚无缥缈。 “虽然很慢,但你还是来了,所以我原谅你。” *** 我拉着傅炎回了家,全程根本不敢松开手,也全程心思恍惚。 傅炎一路沉默地走在我身后,只在我没意识到要闯红灯时搂着我的肩膀把我拉了回去。 我趔趄一下,稳住身形后抬眼看向对面闪烁的红灯,耳边的提示音“嗒嗒嗒”地响着,仿佛敲击着我的耳膜。 指缝间变化的力道让我重新回到现实,我皱了皱眉,却并没有侧头。 家中没有人,我不用马上去解释自己的反常,可疲惫感却没有丝毫减少。 我松了一直拽得死紧的手,傅炎的手顿了顿,也逐渐松开。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倒是分不清他是不是一直这样盯着。 今天我爸妈约会去了,留了饭菜,本来按照他们的叮嘱,我和傅炎可以选择在家吃,也可以选择出去搓一顿。 我感受了一下依然冷汗涔涔的手心,尽量冷静地说道:“你要是饿了可以热一下厨房里的饭菜,不喜欢就自己叫个外卖吧。” 傅炎和我的距离很近,此时又低了低头:“你呢?” “我有点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下。”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不僵硬,“你还有别的事吗?我可以去休息吗?” 这样的话里或许还是有些因不情愿而流露出来的怒意。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有一时的惊讶,随后眼底似乎翻上了奇怪的情绪,隔了片刻回道:“当然可以。我拦你了吗?” 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此时他又紧跟了一句:“不吃了,我回房。” 我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也懒得问懒得猜,因此脚步并没有停。 他爱怎样怎样吧。 自残也好,自杀也好,我真是怕够了。 *** 傅炎打算自杀的事我谁都没告诉,他爸妈,我爸妈,都没有说。 那天我缓了一晚上才将将缓过来,也考虑了很多。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找到傅炎,如果我拉不住他,他是否会跳下去。 大概会的。真是没有傅炎干不出来的事。 上次见到傅炎住院,我以为已经十分具有冲击力,没想到还有更加危险的考验等着我。 我自认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实在不经吓,而傅炎属实一次比一次过分。 我得承认,我有些不想再管他的事。 而我的方法就是,消极抵抗。 之前我把傅炎当做朋友,以为可以温暖他,感化他,让他重新成为祖国的花朵,变得积极向上,不再阴沉尖锐。 事实证明我错了,不管我拿出怎样的真心,傅炎都不会改变。 分卷阅读15 我们没收钱没收礼,不嘴软不手短,帮他是出于情分,自然也用不着亏心。我完全没必要觉得自己是背负了使命感的,因为这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我不特别,起码没特别到可以让傅炎做出改变。 所以我放弃了,我不打算带傅炎玩了,谁说都不管用。 因为我也不想惹是生非,上学放学这种很容易被人“监视”到的地方就一直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和傅炎一起。 可像一块吃饭,在学校多和他玩,安抚他情绪等等等,这种边界不明确的事,我就开始当耳边风。 别说,自从不把他当做自己的责任,我憋闷的次数呈直线下降。 即便卓女士暗中观察两天后又来对我进行思想轰击。 “芊芊啊,你和小炎又怎么了?” 我靠在床头边翻着大部头边随口答道:“没怎么啊。我不都天天跟他一起吗?” 卓女士的焦虑都快溢出屏幕了:“小炎这几天晚饭都不吃了,还说没怎么?” 讲真,傅炎本来就不怎么吃饭,何必大惊小怪呢? “人家不想吃就不吃呗,妈,咱们别管那么多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卓女士很义愤填膺,“小炎本来身体就不好,总不吃饭怎么可以。可我和你爸的话他也不听呐……你多劝劝。” 我还想说些什么,一想想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一开口就已经累了,最后决定闭上我高贵的嘴,敷衍地点点头。 第 9 章 我能感觉到傅炎这几天气压很低,但我选择了故意忽视。 我知道,如果我的态度再软和一些,他就会自己找个台阶下了,但我又很清楚,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对于傅炎来说,上次的主动示弱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又或者,其实上次他也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有错,而只是不想失去我这唯一的朋友。 所以这次他原形毕露了,蛮不讲理、不顾别人的感受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真是太巧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蛮不讲理的人。 傅炎在屡次扯我身后的衣服、用笔杆子戳我让我给他捡掉在地上的东西、要求我帮他传习题册无果后,又开始在课桌上一睡不起。 听起来我这一系列操作做起来有些尴尬,但其实不是。 因为傅炎叫我时声音不大,戳我的时候也悄咪咪的,传习题册也只是伸长手从后凑过来,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是等着我接,我只要每当他开始行动时故意和别人说话,或是直接当做没听到,就可以顺利完成。 讲真的,我也并不是没有良心,我还是有一点点愧疚的。傅炎不讨人喜欢,没有朋友,我也怕我这么做让他觉得我像要孤立他一样。 可我的惧怕还是战胜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我不想再增加一次被他用生命威胁的经历了。 只要他讨厌我,远离我,不再对我抱有期待,我的生活大概又可以重新恢复平静和愉快。 *** 周五下午我们有节体育课,常规流程走完后我和岳敏决定在校园里逛逛。 太阳有点大,我躲进一颗树荫浓郁的树下,等着岳敏去小卖部买完零食回来。 我刚站累了坐在树干边缘的小石凳上,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叫了我的名字,还没等我回头那人就带着一阵风来到我的面前。 谢敬洲一手抱着篮球,外套敞着,袖子撸起,依然是大汗淋漓的样子。 “路芊芊,”他又叫我一次,眼睛里有着一点笑意,“你不去操场看热闹吗?今天八班有排球赛。” 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去看排球赛。 我懒得解释,随意答道:“不去,太热了。” 他很明显并不是来问这个的,听了之后也就点点头,然后又很突然地转了个话题:“路芊芊,你明天要不要来我的生日会?” “你明天过生日啊?”我双手做了个揖,“生日快乐。明天应该没什么时间吧。”这转折生硬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谢敬洲倒也真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周六哎,你这么忙?” “是啊,有点忙。” 要说忙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忙就对了。 我对谢敬洲没有意见,但我对于其他人虎视眈眈的八卦之心有很大意见。 关于谢敬洲喜欢我的流言,就是这几天传出来的。我感到莫名,却也不自觉开始避嫌,我可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原本就没有多熟,况且谢敬洲有些吊儿郎当又故作姿态的样子在我这里并不讨喜。 他仍是挂着笑容看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候我余光看到岳敏远远地跑来了,谢敬洲跟着我侧头看过去,然后说了一句“明天下午两点,星海酒楼六层,我等着你”,打着球离开了。 岳敏盯着谢敬洲的背影一 分卷阅读16 脸疑惑地走近,撕开零食问道:“谢敬洲?他来找你?传言是真的啊?” “真什么真,”我无语,伸手捻了块零食塞进嘴里,“这你也信。” 岳敏属于上一秒说了什么下一秒就会忘记的人,她果然没纠结,口齿模糊地指着嘴赞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味道,之前梁优辰偷摸吃的就是这个,找了我一个星期。” 我不停嘴吃着,和她笑得乐不可支,没走两步偶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教学楼的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我的方向。 我们的教室在三楼,教学楼离操场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起码眺望那棵树是没什么问题的。 傅炎这人真是闲得慌,体育课不上就算了,要睡觉就趴着好好睡呗,没事站在走廊干什么。 我没过多在意,瞥了那么几眼就继续和岳敏侃天侃地了。 周五这天傅炎没和我坐车回家,当晚上九点多,卓女士要发动全家出去找他的时候,他慢悠悠地开门进来了。 他将棒球帽压得很低,抬头看了聚在门口面面相觑的我和我爸妈一眼,在我妈嘘寒问暖一阵后,只点了点头就进了房间。 *** 周六的上午,我在房间里正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拼不久前买的拼图,房门就被敲响了。 声音不大,我因为过于专注,大概是隔了一会儿才听到。我已经预感到是谁,去开门的心情都不大好了。 门一打开,果然见傅炎杵在那里。 他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和黑色的工装裤,看着格外颀长,光脚踩在地板上,脸上表情冷得很。 他停顿了一会儿,没有感情地陈述道:“我今天想出门。” 我有点好奇:“我家是设了结界吗?你出不去?” 傅炎噎了一下,似乎咬了一下嘴角,不情不愿地补充道:“我找不到钥匙了,叔叔阿姨不在,你记得给我开门。” “这样啊。那你等一下。” 我说完往房间走,从书包里翻找出钥匙,很快又来到他面前,拎着钥匙在他眼前晃晃:“借给你。不用客气。” 他瞟了钥匙一眼,并不伸手接,眼神变得更凶:“我不要你的东西。” 哦。 看来这几天不仅是我生气,他还气上了。这脾气看上去比我还大呢。 不要就不要,求你要啊? 蠢货。 我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握住钥匙收了起来,抬手就要把门推上。 他抵住门框,不太客气:“你留在家里,给我开门。” 我本来并不打算出门,可他这么说就激发我的叛逆心了,很干脆地说道:“不。” “你要出门?”他的表情居然像是早就预料到,挑着嘴角,“你平时周末也不出去啊,偏偏今天就有事了?” 这是几个意思? 我不喜欢被人怼,自然不会轻易在嘴上认输:“那我看你以前周末也都宅着,怎么偏偏今天要出门?” “我——” “嗯?” 傅炎就这么卡在那里,我挑眉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他并不觉得有多丢脸,狡辩:“我就突然有事了。” “那我也是突然有事了。”我想我笑得估计也挺欠揍的,但看到他吃瘪我就不亏。 谁知他眼角抽搐几下,突然嗤笑一声,语带讽刺:“你是蓄谋已久吧。” ? 我怎么就蓄谋已久了?咱俩不是在呈口舌之快吗? 也不知道他从我的表情里得到了什么信息,十分胸有成竹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叫谢敬洲的约你去他生日会。” 这下轮到我噎住了。 我是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想一想他那天倒确实是很有可能看到了谢敬洲来找我,可离得那么远他不可能听到啊。 不对,现在的问题倒也不是这个。 我并没有打算去什么生日会叭。 不对不对,这跟他要出门有什么关系? 我很坦诚地说:“我不去啊。” “用不着撒谎,去就去呗。人家都说等着你呢。” 他又怎么知道了? 我转念一想,一种想法跳了出来——难道傅炎想去? 这么说起来倒是有可能,傅炎虽然人缘不好,但说不定也喜欢被邀请呢。 于是我带了点试探问道:“他请你了吗?” “你开什么玩笑呢。”傅炎说这话的时候透露出无语,似是调侃,但一点笑意都没有,“不说其他的,你觉得会有人请我这种人吗?” 这种人? 我皱了眉:“你是哪种人?” “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可以帮你说。”他带着冷冷的表情,一字一顿说得异常清楚,“脑子有病,尽干傻逼干的事,反正就不是正常人。你是这样想的吧?啊?” 语气格外轻松,却明显带着尖锐的质问。 分卷阅读17 我心里觉得荒谬得很,并不希望他这么想,坦白说道:“我的确没觉得你很正常,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样。” 说完后,傅炎盯了我好一会儿,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你还要怎么样?” 他问得十分突兀,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他眼睫颤动几下:“你不就因为那天的事一直生气吗?我都道歉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这下我是真的气笑了。 跟傅炎沟通真不是人干的事。 那天心有余悸的感觉还未下去,我还想着不让他妄自菲薄,下一秒他就又开始无理取闹了起来。 没有共识并且注定不会有共识的沟通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我这些天放弃搭理傅炎的重要理由。 还有一个。如果他真的想知道的话。 “傅炎,我有些怕你了。” 这话说出来不容易,我并不希望让傅炎直面自己是让人惧怕的这件事,可这的的确确是我想远离他的最深层理由。 第 10 章 傅炎跑了,我初步怀疑他是被我气跑的。 因为他听完我的话后瞳孔里满是震惊,一语不发地站了半分钟,冷着一张脸转头回了房,没多一会儿就戴上棒球帽挎着包出来了,半步不停地往门口冲。 很快门口就传来不轻的关门声。 这……这这这? 他这是,离家出走了? 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想了一阵,终于开始反问自己说得是不是有点伤人了。 傅炎,真是天底下头一份的麻烦。 于是我带着焦虑……继续拼图,原本美丽的心情也变得不太美丽了。 但是拼图还是要拼的嘛。 如果没有电话打进来的话。 岳敏咋咋呼呼地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自己突然被邀请去谢敬洲的生日会。 “之前顾婷婷就满教室宣传,说谁也要去谁谁谁也要去,搞得他谢敬洲的生日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宴会一样,我就算那时候没被邀请也看不上。”岳敏的语气似乎十分不满,但很快又带上了欣喜,“但是!但是!你听说了吗,一中那个高一的许愿,居然也要去!” 许愿? 这人我其实不陌生,主要是岳敏总是念叨。 一中是重点,而许愿算是一中的风云人物,今年刚念高一,但早就才名在外,据说记忆力十分惊人,基本可以算是过目不忘,刚过去的九校联考上就摘得桂冠。 岳敏十分慕强,尤其是这种某项特长十分突出的,再加上大家都传这许愿是个芝兰玉树的帅哥,她就更坐不住了。 先前她总是撺掇着我偷偷跑去一中看几眼,但都被我用亘古不变的理由推辞掉了——我不愿动。 其实岳敏并没有那么执着地想看,只要没人总在她面前提,她很快就忘了,于是去一中看许愿的事自然而然地搁置下来。 我倒是没想到,谢敬洲的生日会居然还能请到许愿。他俩认识? 想想也并非没有可能,谢敬洲原本也该读高中了。 “芊芊,你之前没提过谢敬洲的生日会,你会去吗?”岳敏突然停止兴奋,转而问我。 “不去。” “啊?为什么?” 我找了个最简单的理由:“他没请我啊。” 岳敏疑惑却又底气十足:“怎么可能,他今天发消息找我,特地跟我说你也会去呢,再加上他又说许愿要去,这我才没经受住诱惑答应了。” “……”这个谢敬洲可能有点毛病。 对着懵逼的岳敏我只好解释:“他确实随口提了一嘴,但我没打算去。我要是去肯定告诉你啊,没跟你说就是不想去。况且我跟他又不熟,这种邀请指不定不是真心的。”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似乎能想象到岳敏在对面点了点头,“但是是许愿啊!我心心念念的大神!那我必去!” 我在这头耸耸肩:“那你去呗,估计挺热闹的,这个许愿怎么样等你回来跟我说说。” “你跟我一块啊!”岳敏带上了点玩赖撒娇,“要是你不在我跟谁哔哔叨啊?” “……” 虽然有点道理,但是…… “哎呀不管了,下午一点多我去你家楼下找你,咱们一起去!” “哎——”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岳敏就挂了电话。 岳敏家离我家不太远,有时会来楼下等我一块儿出去玩,我总是非常期待,可是今天例外了例外了。 我实在不想去。 虽然之前就不想去吧,但刚才傅炎唧唧歪歪了一通之后,我更不想去了。 说到傅炎……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今天雾蒙蒙的,虽然不算太冷,却也有些凉,他穿得那么单薄就跑了出去,回头生病了又该缠绵病榻了。 想想他虚弱地倒在病床上的样 分卷阅读18 子,我又一次感到焦头烂额。 *** 盛情难却,尤其岳敏亲自来抓我了,我想着一个生日会而已,并非什么大事,今天也确实闲着,便心里唉声叹气地跟了过去。 可事情总有意外。 走到星海酒楼门口的时候,我们正在问门童谢敬洲的生日会具体在哪里,突然一声极为巨大的“嘭”声就在我们侧后方响起。 我吓得马上抱头,岳敏尖叫一声一下搂住了我的胳膊,分散的人群霎时鼎沸了起来。 发生了爆炸?? 混乱之中烟雾弥漫,不远处的马路对面似乎起了火,我抬起一手在眼前扇了扇,还没等把迷眼呛人的烟雾扇尽,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那力道不小,一味拖着我朝远离烟雾的方向走,我下意识想要抓住岳敏,四处奔走的人群却先一步把我们冲散了。 这只手没拖着我走多远,几乎是在我想起要看看是谁时就停了下来。 我们停在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我前方这人白衬衫的衣摆被风鼓起,撩在了我的手指上,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一道弧度。 傅炎只侧了半身,马上放开了我的手,跨了几步弯腰打算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扔在地上的包。 我看着他的背影叫了声:“傅炎。” 他顿了顿,动作停了下来,蹲在那里。 我能明显看到他的肩膀变得僵硬,可却始终不曾抬头。 因为他蹲着的关系,我从这个角度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他脖子后方那个蝴蝶的纹身。 我身边几乎没有同龄人纹身,因此自从第一次见到他的纹身,我就把他划入了与我完全不同的领域。 虽然羞于承认,但他的纹身和他挑染成红色的头发确实总让我有些害怕…… 头发? 看着他冲着我的一颗脑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似乎变成了全黑。那些挑染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 全黑发的傅炎……多新鲜。 他一动不动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我越发心生愧疚,走近弯了腰,怕他听不到似的扯扯他的袖子。 “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在发生了爆炸之后带我远离事故现场,总归是好心。 他并不搭理,只剩一头旺盛的毛发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我忽然间福至心灵——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谢谢? 我便试探着,将心里隐隐的不安转为真心忏悔:“还有……对不起。上午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我不是故意的。” 他吓唬人是一回事,但我说的那些话也的确太伤人了。别说傅炎真的有疾病,就是他健健康康的,听了那些话也该很不舒服。 我这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了。 见他仍然没有反应,我补充道:“我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啊,但你肯定也知道嘛,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我当然不觉得傅炎不正常,虽然他也不那么正常就是了。 “你骗鬼呢?”傅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闷闷的,模糊不清地传来。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我有些迷茫和惊喜,看来他的确是想要听到别人认错的。 我高高兴兴地回应道:“啊?我没骗你啊。” “你就是那样想的。” “没有啊。” “你就是觉得我不是正常人,你就是觉得我让你害怕了。那都是你的真心话。” “我没有的。” 他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别想蒙混过关。” “我真的没有啊。” “你——” 似乎是被我气到,傅炎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本来略带些揶揄看着他,却猝不及防看到他的左脸上一道小拇指长的划痕。 “你的脸怎么了?” 他表情一凛,迅速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脸,无措了一瞬间就立马贴墙站起身来,抬脚就要离开。 这是要跑啊? 我下意识一抓,扯着他的衣摆给他扯了回来。 “你站住!” 这是干嘛呢? 他一下停住,却扭着头不面对我,手一直挡在脸上。 我上手去拉他胳膊,来来回回好几下他居然还纹丝不动。 “你让我看看。” “看什么……”傅炎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弱弱的,像是多委屈了。 “你脸怎么了?” “没怎么。” “又是自己弄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不合他心意了,他突然炸了毛一样,猛地把手甩了下来,凶巴巴的:“是啊,我自己弄的,又是我自己弄的,我一无是处只会自残,这么说你满意了?满意了?” 我根本来不及去想他话里的意思,盯着他左脸刚结痂的伤痕。 我感到十分痛心。 傅炎 分卷阅读19 长得好,细皮嫩肉白皙透亮的,一点点伤就异常明显,也显得十分突兀。 他的手臂上手腕上这样的伤真不少,我也是偶然看到的,说是触目惊心也并不夸张。 说实话,我的心里还有点可惜吧。这傻孩子怎么还搞起自己那张脸了呢?多好看的脸啊。 似乎是看我盯着他左脸看太久了,傅炎的耳朵居然气得渐渐红了起来,嘴唇翕动几下。 当我怀疑他要开始骂人的时候,他突然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不许看了。” 我眼前一黑,莫名其妙地眨了两下眼,傅炎的手掌居然又颤了几下。 他并没有实实盖住我的眼睛,只虚浮地拢着,指尖堪堪触碰到我的皮肤。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握住傅炎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开。 他本来想再坚持一下的,不知怎的突然卸了力,随着我的动作放下了手。 光线重新明亮起来,我看到他有点不自然地垂着眸,眉头蹙着,生着气又毫无威慑力的样子。 他不知道在看哪里,我偏头试图分辨他的表情,他躲了几下,在我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后,终于不情不愿地抬起眼来。 “看够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屈辱一般的不耐烦,再一次拿攥起了拳头的手背抵着脸上的伤,遮了起来,“都说了别看了。” 第 11 章 虽然傅炎的语气有点凶,但我完全没被他震慑住,稍微凑近一些看了看他的脸,再次问道:“怎么受的伤?” “你不是说了吗,我自己弄的。”一点都不想好好解释的样子。 他又咬了咬嘴角,一边的小虎牙若隐若现的,看着怪可怜。 于是我很大度地应道:“那我无知了呗,猜错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傅炎瞟我,过了一会儿终于把手拿了下来,用嘀咕的声量哼唧了几个字。 我又不是顺风耳,这哪听得见,于是眯着眼抻着脖子:“什么?” 他估计觉得我是故意的,呲着牙提高了音量:“摔、倒、了。” 摔倒了? 摔倒了?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个回答还蛮出乎我意料的。 这么说起来那划痕确实更像是擦伤,通过我刚才的仔细观察,边角上应该还带了些细碎不显眼的磕伤。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哦不,算是多年后再次见到傅炎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并不安生,贴着创口贴,额角眼角不少青紫。 磕磕碰碰的,比我还不当心。 还没等我再问问怎么会摔倒,傅炎就摊开了两只手,露出掌心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伤:“手上也摔伤了。” 我低头看看,他右手虎口的地方分布着一些似是被沙粒碾过的擦伤,还透着刚受伤的红。 “怎么回事?” 傅炎朝一边撇着下巴,义正言辞的:“我去打篮球了。” “……” 这我就不好说了吧?安慰不是,责骂也不是,毕竟这是他自作自受。 但我其实并不太认可他打篮球这种的行为,因为我知道傅炎的身体状况更适合静养,不适合太激烈的运动。 他妈妈和医生不都早有叮嘱吗?运动会的时候他也不乐意参加运动,我还以为他自己也十分遵循医嘱呢。 于是我带了点苦口婆心,好言好语地劝道:“你身体不好就别瞎动了。” 这是一句多么多么多么——善解人意的话呀,又不知道触到了这小祖宗什么霉头,他又不乐意了。 傅炎实打实地气愤道:“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的?” 我微微茫然,心里嘀咕这不是你的真实情况吗? 见我没有马上回答,傅炎急了:“我以前经常打篮球的好吗!” 他似乎很见不得别人怀疑他的运动能力,持续此地无银三百两着:“我不参加运动会不代表我不行,我就是不喜欢参加而已。” 我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想等他继续说下去,他说着说着却突然闭嘴了。 “你不信?”傅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质问我。 “我信。”我正经地点点头,“特别信。” 为了让他打消怀疑,我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换了个话题:“那你打个篮球怎么还摔倒了?这么激烈?” 这是个多难回答的问题吗,又或许是恰好问到点子上了,他的气焰竟然一下就消了,重新嘀嘀咕咕着:“这几天不是……下了雨吗。” 今天虽然起雾无雨,但前几天还有昨晚上都下了大雨,入秋的南方潮湿,地面确实不易干。 所以是去室外打球了? 我不是很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便虚心问道:“下雨你跑去室外打什么篮球啊?” “那我们不是吵架了吗!”傅炎接得顺畅又爽快。 可话音一落我和他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我 分卷阅读20 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傅炎,你真是个人才。” 我终于发现了,傅炎其实聪明极了,他很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心软。 谢敬洲的生日会是去不成了,跟傅炎谈判完我就去找了岳敏,但她早就没影了。 幸亏出门时带上了手机,我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得知她依然坚定不移地跑去了生日会,并且已经嗨了起来,我也就放心地领着傅炎回家。 傅炎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我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直到他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拉了一下我的外套下摆。 我偏头看过去,傅炎睨着我,语气硬邦邦的:“你怎么不去啊?” “去什么?” 他没正面回答,故意语带轻蔑:“你都到那个什么破酒楼的楼下了,不进去?” 他语气是真真的轻蔑,但他的眼神也是真真的“求知”,盯着我不动。 我就很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不去,本来就没想去。刚才被吓到了,我要回去压压惊。” 我以为傅炎该闭嘴了,谁知道他问道:“你还怕吗?” 我抬眼,就见他压下了头,探究似的看着我,微微蹙着眉头。 我就也坦诚地说:“现在嘛还好。” 该吓着的刚才都吓完了,平复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平复的。 只是那个生日会原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既然傅炎半路杀出来了,倒不如给自己个理由回家。 傅炎似乎并不相信,想了想说道:“没看错的话爆炸的地方应该是一家饭馆,这种事情很偶然的,你不用太害怕。” 我眨巴眨巴眼睛,将他的话细想了一下,回了个“哦”。 *** 晚上的时候岳敏给我发了张照片,附带着一个气冒烟的表情。 是谢敬洲生日会的大合照。 人真多,似乎有十几二十个,谢敬洲被簇拥在中间,盘腿坐在地上,头上的生日皇冠斜斜戴着,笑容灿烂。 我一眼扫过去,看到岳敏的时候没忍住笑得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岳敏你在干嘛!干饭是缺这么一会儿吗?” 岳敏嘴里不知道含了什么,面目狰狞,幸好是在比较偏的位置,光线也比较昏暗,看得不那么清楚。 “md,谢敬洲叫谁拍的照啊?跟我有仇吧?!”岳敏似乎就等着我,立马在语音里吼得威震八方,我听了只想狂笑。 笑着笑着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哎你说的那个许愿,在照片里吗?” “在在在,你看谢敬洲左手边那个穿蓝衣服的男生。” 我依据岳敏的指引仔细看过去,目光锁定在一个单膝跪着,上半身却十分板正的男孩子身上。 “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帅噢!” 岳敏的语气中带有强烈的星星眼元素,这次,我很认同她。 这位叫许愿的大神,在如此昏暗高曝光的镜头下确实十分出挑,是一眼就认可的帅哥。 我和岳敏分享了我的认可,表达了对帅哥的赞赏,她就又迫不及待地说起了生日会上的事。 中心思想就是,除了许愿几乎都是糟心事,主要原因在于谢敬洲请了不少讨人厌的人,起码是讨我们厌的人。 岳敏在吐槽的同时高度赞扬了我临阵脱逃的行为,因为去了并不愉快。 我无言以对。 听她叭叭叭的时候,我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重新翻回她给我发的合照,再仔细看了看那个如松的少年,迅速打字发出了我的疑问。 我问岳敏:“你觉得许愿眼熟吗?” 本来正发着语音小嘴叭叭的岳敏突然停了,过了一会儿疑惑地回道:“不啊。你见过他嘛?” 我见过吗?我不知道啊。 反正看着眼熟。 只是这也并不值得重视,我虽然还感到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这便成为了我们之间一笔带过的话题。 第 12 章 这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爸的幼儿园也要放假了。 往年小朋友们有庆典活动,只要我有时间,路爸都会拉着我去给他们弹钢琴,当一个合格的伴奏。这次的假前小庆典刚好赶上我期末考试前夕的放假,于是也不例外。 前一天,卓女士叫我问问傅少爷要不要去。我说了八百遍他肯定不想去,卓女士非不信,等我问完了吧,他果然不去。唉,何必费这口水。 傅炎不喜欢小孩子,我老早就知道了,他一般在路上看到小孩子都十分嫌恶地皱眉,绝不让他们近身。 确实有很多人不喜欢小孩子,这一点十分能够理解,毕竟熊孩子让人失去理智。但也还有一点,我其实也不希望傅炎多接触小孩子。 为什么?因为他小时候掐住人家小男孩的脖子,把他掐得跟颗茄子一样的情景,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甚至鲜活地历历在目。 还是不要让傅炎去祸害别人了叭。 分卷阅读21 虽然……也许傅炎是有一些改变的,也许他已经不爱掐人了。 ……算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 要不说幼儿园的小朋友太快乐了呢,这小庆典会持续一天,我也从上午就会去帮忙。 路爸的这所私人幼儿园,除了赚钱养家之外,其实还颇有意义,因为它是为外地前来打工的家庭存在的,这里的小朋友会得到不比本地小孩差的学前教育,这一点我还是很有信心。 庆典当天我八点多准备出门,打算先吃早餐。我是没想到能在餐厅看到傅炎。 傅炎只要是不上学的日子基本不可能早起,早饭更是不可能吃,能吃上午饭都不错了。当然了,上次周末敲我门说要出门是个例外。 我走到餐桌边坐下,和傅炎随意搭话:“你起这么早?” 傅炎揉了揉眼睛,显然没怎么睡醒的样子,有点慢半拍地“嗯”了一声,便继续慢悠悠地喝着粥。 我爸早就在餐桌上待着了,原本好好的,见我出来整个人惊了一下,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威胁,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然后开始催我:“芊芊,快点!动作这么慢呢,快快快!” 我皱皱鼻子,对这种行为表示不齿,但还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喝完豆浆后抓了个鸡蛋就跟着路爸跑了。 小朋友们的确闹腾,我一上午就在叽叽喳喳声中忙碌地摆桌子摆椅子加摆盘,下午轻车熟路地当着称职的伴奏。 结束的时候累是累,却觉得自己被孩子们的单纯快乐所感染,开心远远超出了疲惫。 下午五点多,家长们陆续来接小朋友,但也有一些小朋友得待到七八点才能等到家人,路爸的幼儿园这种情况很多。 于是我也跟着等着,直到等到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倒也不算,因为仅仅是眼熟而已。 当一个十六七岁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牵着一个很乖的小女孩,并且跟站在不远处的我打招呼时,我才想起来——他不就是许愿吗? 他为什么跟我打招呼? 哎不对,我上次看照片就觉得他眼熟来着,难道是真的见过? 我之前在幼儿园见过他吗?完全没印象啊。 许愿跟路爸说了什么,路爸朝我看过来,并且招手让我过去。 路爸扶着我的肩,问许愿:“你认识芊芊?” 许愿笑着点点头,我注意到他有一边嘴角旁挂着一个浅浅的梨涡,笑的时候若隐若现的。 “其实也算是老朋友了。”许愿的声音也很是温和,似泉水叮咚,缠缠绵绵。 老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见我有些迷茫,许愿补充道:“咱们小时候见过的,课外培训班,大概……八九岁的时候。” “噢——”我一边回应一边回想,“原来是同学。” 路爸见我们真的认识,也就继续去忙了,留我一个人尴尬。 不过也没尴尬多久,许愿看路爸走了,又冲着我笑笑,刚要开口说话,他牵着的圆乎乎乖巧的小女孩就拉着他的手转了两圈。 于是他略带歉意地抚了一下额头,说道:“邻居家的小妹妹,我放学碰上她妈妈,说临时有事着急回公司,我就替她来了。” 许愿跟我说话的语气挺熟稔的,我总怀疑是不是我忘了什么与他的交集,便也用着跟老熟人对话的调调:“是嘛,你真热心。哎,我记性有点不好,咱俩之前是不玩挺好的?” 他很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出来,很快扬着梨涡解释:“没有没有,咱俩不太熟,我也就……刚认出你。” 原来是这样。可是他的反应完全不像是突然认出的样子。 这话我没说,说了倒像是我自我感觉良好了。 “不过,”他笑完之后话锋一转,“我们小时候的事你不太记得了吗?” 所以真的有东西我是忘了的吗? 于是我怀了点忐忑问道:“什么事?”别是我欺负了人家叭?不可能,我多团结友爱啊。 我忽略的一点是,没错,我是挺团结友爱的,但有的人没这么高觉悟。 欺负小朋友的另有其人。 许愿描述了一通,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当初在野外被傅炎掐脖子掐得像颗茄子的……茄子男孩。 我惊讶的表情收不住,许愿反倒轻松地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以为你会觉得挺好笑的。” 好笑?哪里好笑?我当时都吓哭了好吗? 见我不说话,许愿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有点犹豫地说道:“还是说,因为你跟傅炎成了朋友,所以我说的这些话让你想起对他不好的事了?” ?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他这是还记得当年掐他的是谁。 不仅记着,他还了解我和傅炎成了朋友。 虽然是不是朋友这事还有待商榷,但我算是知道了,许愿这是有点连坐我的意思。 别啊,我也是受害者好 分卷阅读22 不好!咱们是统一阵线的呀! 于是我很快转成了略带些悲痛的表情,并且尽量不夸张:“许愿,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也许任何人都是有苦衷的。”我不是自愿和他当朋友的呀!我也害怕呀! 许愿的眼睛黑而澄澈,有种水汪汪的感觉,明明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可直勾勾看着我的时候却还是让我心虚了。 许愿稍稍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傅炎也有苦衷吗?” 我刚要发出“不”字,许愿就自顾自地接上了话:“傅炎……” 他笑了一下,表情似乎很复杂,我竟然从中看出了无奈:“真是我这么多年的噩梦啊。” 第 13 章 许愿说傅炎是他的噩梦。 不夸张,讲真,不夸张。 要是是我被掐住脖子差点窒息而死,怕都不是噩梦这么简单,而会是终身阴影。 “我理解你。”我了然地点点头,表达了我对他的共情,但同时也稍微试图为傅炎解释了一把,“其实傅炎他也觉得很抱歉的,那时候他……他应该也不想的,不过……呃……” 解释着解释着,我就发现没什么可解释的。傅炎既没有跟我说过他觉得抱歉,我也打从心里觉得他并不会感到抱歉。 即便傅炎有被心理问题影响的因素在,但那毕竟也是他自己干出来的事。除非他自己心里后悔,不然即便是被人按着头忏悔,除了亡羊补牢马后炮一般对许愿有个安抚,也并不能抹杀对人家造成的伤害嘛。 得了,还是闭嘴吧闭嘴吧。 见我突然噤声,许愿愣了一愣,随后笑起来,一边的梨涡浅浅地浮现着:“没事没事,哈哈哈哈,没事的。” 我瞬间就忘了他刚才对我有些试探和责难的意思,因为他的神态和语气转变得如沐春风。 许愿确实好看,比傅炎也不差的。准确地说,他俩不是一种类型的好看。 傅炎看似沉默,有时候那装模作样的表情甚至冷得没有温度,可周身张扬的气息却一点都不少,举手投足间是无法掩藏的凌厉。有时候我会想,倒也怪不得同学们都有些怕他。 可许愿,确实如同传闻中的那般,芝兰玉树。 他从头到脚都清雅沉静,即便刚才带了点怨怼的话说出来也张驰有礼,赞一句温润如玉不为过,就算这个词看起来矫情,那我也找不出一种比它更适合的形容。 其实他说完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沉默了好一阵。当我在想许愿也该走了的时候,他又重新开口了。 “对了,上次谢敬洲的生日会,你怎么没来?” 我感到奇怪:“你知道我会去?” 他倒是坦然,点了点头,表情如常:“谢敬洲说,他请了你。不过最后你也没有来。听说是因为当时对面饭店的爆炸?” 想必是岳敏和谢敬洲说的,许愿又从他那里得知。 “对啊。”我心里还是存着疑惑,便没有把本来就没打算去这件事像唠家常一样说给他听。 许愿流露出一些担忧的表情:“你被吓着了吗?还好吗?”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也依然用开玩笑的语气回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什么。” “许愿哥哥,我想回家看电视。” 我俩正说着话,突然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 我低头看向许愿牵着的小团子,她正眨巴着眼睛揪许愿的校服下摆。 许愿摸摸她的头,眼里透出笑意:“好,我们马上就走。” 说完许愿就看着我:“那我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我笑着点点头,弯下腰和可爱的小团子道别:“拜拜啦,看电视注意保护眼睛哦。” 小团子已经认识我,但仍是有点害羞,咯咯笑着藏在许愿身后,露出头点点头,又伸出小手摆了摆,跟我再见。 我站的地方正对着幼儿园的大门口,许愿转身刚走下台阶就停住了脚步,我本来都要回去了,见他顿住便也停了下来。 我朝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了双手插着口袋的傅炎,他站在幼儿园的大门外,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傅炎肯定是不认识许愿,但他盯了许愿好一会儿,随后又向我看来。 我对这种充满恶意的目光感到费解,眨了眨眼。 “真巧啊。”许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这音量显然传不到傅炎的耳朵,他说完侧过头来看我,有些意味不明,“那我先走了。” 我没说话,看着他牵着乖巧的小姑娘逐渐走远。 傅炎和许愿擦身而过,并没有再看他。 待许愿拐入转角,傅炎朝我走过来,单刀直入地问道:“他是谁?” 我还没张嘴,他就又无缝接着问:“你认识他?” “啊。”虽然算是刚认识,但多少也是认识。 “叫什么?咱们学校的?” 要不说傅炎有 分卷阅读23 时候真的睁眼瞎,看不到人家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吗? 我懒得讽刺他,一板一眼地答道:“叫许愿,一中的。” 傅炎念叨了一下“许愿”,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继续发问:“一中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帮忙接他邻居的小朋友。” “那还真是很巧。”他神色怪异,语气怪异,微不可查地加重了“巧”字,可我听出来了。 我没理,转身朝里面走去,傅炎跟了上来,很没眼力见的继续问:“你为什么认识他?” 我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想要欲盖弥彰,有点犹豫地说道:“上次谢敬洲的生日会,他也去了。” 我是不太清楚傅炎的重点都是怎么找的,他没去想别的,光逮着我要说法:“你不没去吗?知道的倒挺多。” 他似乎没发觉我答非所问,反正他的关注点这么奇怪,我是无所谓,便随意糊弄着:“对啊,就是挺多的。” 就怕他追根究底地继续问我“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我有所顾虑,觉得不应该告诉傅炎。毕竟让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干过的蠢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当然这是从傅炎的角度出发,如果从许愿的角度出发,也许大概可能……他可以收到一句道歉。 这也只不过是很小的可能,即便傅炎破天荒的道了歉,这道歉对许愿来说能有几分安慰也未可知。 算了叭,我管这做什么,本就与我无关。 我本来打算继续待到所有小朋友放假,但路爸见傅炎来了,很快就催着我跟着傅炎回家,于是没过几分钟我又原路出来了。 傅炎倒是罕见的没有太无理取闹,一直待在我旁边没说话,我拎着今天在幼儿园跟小朋友们一起手工做的饼干,直接往傅家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像往常一样给我开车门,待我坐好后跟着坐了进来,缩在一边开始摆弄前座靠背上的可触屏幕,不一会儿车里就开始响起小品的声音。 我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瞟了眼,刚要把目光移回来,就见傅炎伸出一只手摊开在我眼前。 这个动作寓意太明显了,饼干瞬间就更香了。 我想起刚才在路上随口说的要他尝尝的话,深感祸从口出,但还是十分大方地抓了一把,放在他的手心。 傅炎把饼干揣在手里慢慢往嘴里送,眼睛一直盯着屏幕里的小品。 我感到十分好奇,这小品难道特别好笑?没听出来啊。 我实在不感兴趣,便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期间应付了数次傅炎讨要饼干的无良行为。 第 14 章 这个学期很快过去,期末考的成绩也下来了。这次考试是为中考模拟铺垫的五校联考,比往年的期末考难度高一些。 我依然拿了年级第一,五校总排名第二,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也在我意料之中。 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傅炎的进步很大,竟然进了年级前200。要知道他最初可是500名开外的。 不过这也有迹可循,他最近也算十分努力。 平日最直观的就是,傅炎从一开始总喜欢在课堂上睡觉,到现在可以支撑一整天醒着的状态了。 最初似乎是有些难的,因为每当他拉我衣服让我转身教题目的时候,他的头发都被自己蹂.躏得乱糟糟的,眉头紧锁着。 我大概知道他的成绩水平,本身基础不好,但也不笨,认真学了一段时间起码可以在延长时间的情况下,完成大部分题目,答案正不正确倒另说,起码是有一定思路的。 前期傅炎一直自己做习题,有意无意跟我说了好几次回家做一半会睡着,有很多做不来。 我猜他是想让我开口说回家后也可以教他。我偏不说。 傅炎果然不达目的不罢休。那阵子他放学回家后,会先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两个小时左右的作业,然后来敲我房门,让我给他讲题。 我是很乐于助人的,他在我这耍小心思不管用,但要是他在往上走并且直接一些,我很愿意祝他一臂之力。况且这种事情不算特别频繁,我也就没那么排斥。 每个父母想必都是对子女有所期待的,虽然不见得非得有什么要求,但傅炎的成绩确实让邱阿姨很惊喜。 她高兴的结果就是,说要让我和傅炎在寒假一起去旅游几天。 这是我妈转述给我的,并且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最好不要去。” 我一开始有点不理解。虽然我很懒,没有太强的出门欲望,但一起去旅个游而已,为什么卓女士态度怪怪的。 但当听说是只有我跟傅炎两个人的时候,我就比她还不乐意了。 “你们不去吗?”我奇怪地问我妈。 我妈拿着计算器在算着账,头都没抬:“虽然店里忙,但抽几天一起去不是不可以,安排好就行了。但人家的妈妈可没这个打算 分卷阅读24 。” 我妈说邱阿姨给我和傅炎都安排好了,路线、航班、住处、攻略……一应俱全,考虑得太周到了。 “傅炎的妈妈就想让你俩去。”我妈语气冰凉凉的,“不知道有没有傅炎自己的意思。” 我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看了看卓女士的表情,同样态度明确:“妈,我你还不了解吗?根本不愿出门的,况且还是跟傅炎单独去,多不合适。邱阿姨怎么直接就给我安排了?她可从来没问过我。要我说你就直接拒绝她吧。” 我妈瞟了我一眼,我看出来了,那里面有赞赏。 倒也不是说我觉得傅炎会多不规矩,而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不觉得合适,除非是岳敏这种我的小闺蜜。 说到这个,还真得跟岳敏商量商量假期逛街的事,毕竟这次她的成绩也很稳定,想必她爸妈也心情不错,不会关着她。 想到这里我就开心了,和卓女士商量了起来,还探讨了一下之前我跟岳敏合计过的中考结束后的旅行。 *** 卓女士很快就跟邱阿姨说了不同意我和傅炎单独旅游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沟通不顺畅,没过几个小时邱阿姨就来了我家。 傅炎今天并不在,而是由他爸带着去做心理疏导了。 我陪他去过一次,是邱阿姨请求的,可是没想到傅炎知道后十分排斥,那次结束跟他妈发了一同脾气,随后我就乐得个清闲。 邱阿姨坐在客厅中,说了好半天,诚恳又亲切,但我妈的语气一如既往坚持:“傅炎妈妈,这个确实有点不太合适了。如果咱们跟着去,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也知道,本身时间安排上就很麻烦,再加上我看你的意思就只想让孩子们自己去。” 邱阿姨似乎听不出我妈的言外之意,还是笑呵呵的:“芊芊妈妈,其实咱们跟过去啊才打扰孩子们呢,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嘛,跟咱们有代沟……” 邱阿姨又滔滔不绝说了不少,总之就是觉得我该是很愿意去的,而且最好的方式就是我与傅炎两个人去。 我在不停思考,她有没有发现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别说,一意孤行这一点傅炎倒是跟他妈很像。 卓女士的表情一直没变过,而且凭借我对她的了解,我觉得她逐渐有点生气了。 当邱阿姨说“那咱们问问芊芊自己的意思”时,我妈还能保持一些礼貌:“这就是芊芊的意思。” 邱阿姨愣一下然后看向我。 我看着她,想着终于可以说话了。虽然心里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是的邱阿姨,我觉得和傅炎单独出去玩这么多天,不是很合适,我也不太愿意。” 听了这话,邱阿姨似乎有些无措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低头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声音轻柔:“芊芊啊,小炎挺期待的呢……” 看来傅炎是知道的,可他这几天并没有跟我说过。 他是觉得没必要跟我说,还是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呢? 想到这里,我反而更不愿意了:“邱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想去。” *** 傅炎回来得挺晚的,来敲我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打开门,见他还穿着厚外套戴着围巾,一身冷意,似乎刚从外头回来的样子。 “我妈说,”傅炎探究地看着我,“你不同意和我去旅游。” 他问得直接,我也答得爽快:“嗯。” 傅炎停顿了一会儿,睫毛颤了两下:“为什么?因为阿姨不同意吗?” 虽然他没有别的意思,也许只是单纯想要问清楚,但我实在不喜欢他用这种怪罪的语气提到我妈。于是我的语气也没那么好了:“我自己不想去的。” “为什么?” ……好吧,看来他不想一笔带过。 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理由,说清楚一些也没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觉得不太好。” 讲真,其实我最近总觉得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跟傅炎都走得太近了,他也似乎并不懂得保持距离是什么意思,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若是能通过这件事情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也是一举多得。 他又沉默了下来,眼底的情绪我有些看不懂,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你是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其实傅炎倒不傻,虽然有点直白,但也不算完全不搭边。 我不想去的理由,大概既有未成年男女生独处的顾虑,也有怕他又发疯的顾虑。 这倒都可以归结于“怕他对我做什么”。 要不说我还是善良呢,不好太伤害他自尊心,想着刚才就挺直白的了,这会儿委婉点吧,别让他觉得我在针对他。所以我说道:“不是,只是本身就不合适。” 傅炎哼了一声:“说得好听,不就是不信任我吗。” 我眨眨眼:“换作别人我也不会去的。”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只是我俩 分卷阅读25 相对尬了好半天。他终于又嘀咕了一句:“可我这次……成绩进步挺大的。” 看来傅炎真的很想去旅游啊。 那我就不要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真诚建议道:“你要是想出去玩,相信你爸妈可以给你找到更好的同行伙伴。” 他从刚才就垂着眸,听了这话似乎没觉得得到了启迪,我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因为呼吸而起伏不定。 “不去也行。”将近半分钟后傅炎开口了,拽了拽自己的衣角,“那去游乐场玩一天总行了吧?” 我看了他一会儿,答应了,觉得这个要求倒也还好。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旅游的事闹得不太愉快,我爸妈虽然松口了,却也有点不情不愿的,傅炎第二天找他们说的时候,他们看他似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傅炎大概感受到了,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夸了好几句卓女士做的菜好吃,把她惊得够呛。 第 15 章 到了约定去游乐场的前一天,傅炎不停地明里暗里提醒我,烦得我快要翻白眼。 当他又一次来敲我门,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太阳的,你记得擦好防晒,伞我会带。” 我机械地点点头,见他光是盯着我却没下文了,便把门了起来。 不是我无情,实在是他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我获得的消息包括但不限于明天的天气、出发的时间、午餐和晚餐的安排,巴拉巴拉。我一开始挺耐心的,真的。 睡觉之前我的手机上又收到一条来自傅炎的提醒消息,他让我一定要定好闹钟。 我赶紧定了个闹钟,然后把手机一翻,裹进了被子里。 我睡觉比较沉,尤其在心里觉得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时,闹钟很难叫醒我。所以第二天,睡过头的我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被傅炎叫醒的。 但他倒也不算太过分,原本约定九点半出发,他竟然十点才开始拿晾衣棍拍我阳台的地。 划重点:拿晾衣棍,拍,我阳台的地。 这种行为很迷惑,但现实一些,棍子在地上拍打或划过的声音也并不能叫醒我。只是配合傅炎的夺命连环call,我不醒也得醒。 我起床气很大,被吵醒后甩下被子就朝充满噪声污染的阳台气势汹汹地走去。 门一拉开,我明显看到躲在植物叶子掩映后的那个人影顿了一下,然后拖在地上的棍子开始慢慢往回收。 我靠近,弯了一下腰握住晾衣棍的一端,语气有点不好:“你干嘛,干嘛?!烦不烦?” 傅炎沉默片刻,声音低低地传来:“哦……我是看有点晚了。” 我有点想骂人。 相隔着一片花架,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知道此时他的情绪定然也不会好到哪去,要是急了又该作妖了。 终于我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将想要破口大骂的欲望压了下去,转身洗漱去了。 我洗漱收拾的速度是很快的,所以出门也才十点二十。我靠在车子后座喝着牛奶,傅炎屡次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很大度的,虽然刚才有起床气,还冲他发了点火,但这气消得很快,于是便歪了歪头,主动问起他来:“你想说什么?” 傅炎似乎有些惊讶地瞟我几眼,然后很是乖巧地说道:“没,就想问问你还困吗……可以在车上睡会儿。” 我小幅度地伸了伸懒腰:“不困了。” “噢。” 说完后傅炎就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路芊芊,”他过了半天突然打破车里的沉默,“你不生气了吧?” 我扭头看他,想着如果我说生气他能不能今后少烦我。 当“不可能”这个答案从我心头浮现时,我决定暂时放弃这种想法。 我坦诚地回答他:“不生气了。” 傅炎就点点头,默默挪过来了一些,不知从哪摸出一瓶防晒。 我看看防晒又看看他,然后听见他嘀嘀咕咕地说:“你出门这么快,应该忘记涂了吧?昨天都说了也不听。” “你老关心我涂不涂防晒干嘛?”真够奇怪的。 谁知傅炎竟然觉得受了莫大委屈,睁着大眼睛看我:“不是说防晒对女孩子很重要的嘛?” “谁跟你说的?”还挺对的。 他皱眉了,有些警惕地直起身子:“网上都是这么说的,你别想又借机对我凶,不信咱们现在就去网上查。” “……” 谁要对你凶了?真无语。 之后我又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真的对他很凶吗?应该不会吧,我觉得我还是很包容他的。 *** 我们来到游乐园门口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太晚吧?还没到十一点呢,队伍居然已经排成了长龙,我的心里瞬间打起了退堂鼓。 天气确实如同预报说的是晴天,冬日的阳光照下来不热,但有些刺眼。 分卷阅读26 很快我的头顶上就投下一片阴影,我抬头一看,是傅炎撑着伞。 他一手拿着伞,一手点开手机屏幕,然后笑了笑,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朝我晃了晃手机:“我订了票,咱们直接刷码就能进,不用等。” 没想到傅炎居然可以这么靠谱。我默默在心里夸了夸他。 我平日里出去是最烦查攻略做准备的了,自己一个人瞎逛倒无所谓,但凡多一个步调没那么一致的人,这就是糟心的事。 可我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傅炎少爷。 我俩被拦在刷码机外头,人家说这码不能刷。 傅炎有些生疏地跟对方交涉,最后落败,我们又顶着炎炎烈日往外走,停在一边还算阴凉的地方。 傅炎绷着一张脸开始打客服的电话,我就一直盯着对面的LED大屏,看里面播放的园区快乐生活。 “这个码不能直接进?” “没有啊。” “可我前两天买的时候——” “我们人都到了,真的没办法吗?” “哦……” 傅炎挂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黑气环绕了,捏着手机低着头。 而我居然在想,傅炎居然是可以这么正常地和人打交道的。不知道是他状态越来越好,还是我对他的了解太少。 我遮了遮头顶快要泄露过来的太阳,感觉确实有些热:“怎么了?还是不行?” “嗯。”傅炎应一声,闷闷的,“这个码不是进园的码,买了这上面的票得提前一天打电话才有另一个码。” 我有些嫌弃这略显繁琐的流程:“这么麻烦?那现在咱们是回去还是——” 没等我说完,傅炎就立马接了话:“我去售票口买。” 他话音还没落就要走,我赶紧拉住他:“花什么冤枉钱,在网上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票。” 傅炎蜷了蜷手指,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会不会太慢了?” 我觉得这个说法太好笑了,真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回事,网上买个票能慢到哪去?不比你在售票口买要强? “这有什么慢的?哎呀,赶紧找找。” 他就马上又在手机上翻看了起来,我陪他一起,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购买渠道,比售票口便宜几十。 虽然说就那么几十,但是有优惠不要不是傻子嘛。我又快乐了。 第 16 章 我是非常喜欢刺激的项目的,进入游乐场后频频看向高处各种各样的过山车。只是考虑到一开始该从简单的项目玩起,便径直先往旋转木马走去。 玩旋转木马的人不是很多,我们很快就快乐地旋转了起来。 这项目好,梦幻又轻松,虽说不刺激吧,但你让我一直玩下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自娱自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不知道傅炎那一副臭脸坐旋转木马得多好笑,便朝侧后方看了过去。 谁知一回头,竟然看到他举着手机对着我。 他看到我回头,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放了下来,然后躲避我的目光。 我感到无语又莫名其妙。拍就拍呗,给我拍好看点倒也不是不可以,不知道看着那么心虚干什么。 我不太想理他,就又转回头来。 我们进园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接连玩了几个平缓的项目后我已经开始觉得饿,傅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察言观色,马上说去预定的餐厅吃午饭。 他预定的是园区内的一家湖心餐厅,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别说,环境真的不错,曲径通幽,风轻鸟鸣的,只是饭菜很一般。 一般到我差点吐出来,没吃两筷子就停了。 傅炎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 我表示很痛心,他怎么也不提前看看别人的评价?该不会是光看价格唬人就觉得质量一定匹配得上吧?这种景区内的餐厅最不靠谱了。 于是我俩又去买了点香肠鸡蛋仔垫肚子,果然还是这种东西比较稳妥。 上午的活动实在过于轻松,傅炎大概是觉得太没意思,在我们消化了一阵午餐后,终于主动提议道:“路芊芊,你想不想玩过山车?”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很爽快地答应了。 确实越来越心痒痒,而且这里的所有游乐设施,只要别是海盗船跳楼机,我都可以接受。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傅炎咽了咽口水。 ? 不是他自己提议的吗?他害怕?不会吧?他看上去可天不怕地不怕。 我刚想揶揄他几句,猛然一震,才想起一件事,迅速认真看着傅炎:“傅炎,玩这个你身体会有事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否认:“当然不会。我只是心理……问题,又不是心脏问题。” 我表示怀疑:“哪知道会不 分卷阅读27 会联动啊。” 傅炎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像是质问,又充满了埋怨:“你不要总觉得我很弱行不行?” 我扬起一个笑:“你不弱,当然不弱了,不仅能玩,还能玩很多遍呢,对吧?” 刚才还有点凶神恶煞的傅炎听完这话突然就噤声了,顿了两三秒才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既然他自己都说没事,我也不顾虑那么多了,以玩遍这个游乐场的所有过山车为目标开始撒丫子奔跑。 不管是疯狂倒吊式,垂直式,还是摩托车式,我个个都想尝试。 也确实个个都尝试了。 过山车很热门,但对我来说排队等候完全不是问题,当你的欲望十分强烈时,连等待都是甜蜜而有意义的。 只是到后来,傅炎的话越来越少。 他原本话也不算太多,但一开始尚且在我身边跟我说着不要害怕,甚至提议如果害怕可以拉着他。 倒也不必。我拒绝得很直接。 后来他就顾不得我了,虽然全程都没叫,但我从那出口处抓拍的照片来看,合理猜测他也全程没有睁开眼睛。 小样儿,跟谁这装大尾巴狼呢。 我觉得我抓到了傅炎的小辫子,但看在他最近不算太过分的份儿上,我决定不单独把这个拎出来戳他痛脚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疲劳至极,接过傅炎买的糖葫芦就找了个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远处穿着小丑服的工作人员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表演着魔术和杂技,另一边的小型演出台上一队青春洋溢的歌手在唱跳,动听的歌声回荡在逐渐灯火通明的园区。 叼下一颗山楂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来,我愉快地眯了眯眼。 这园里的冰糖葫芦味道倒是不错。 傅炎也嚼着冰糖葫芦,只是十分小口,看上去不太爱吃的样子。 这败家子,早说不爱吃啊,要没咬我还能帮他解决一下。 “路芊芊。” 我正美滋滋地享受糖葫芦,傅炎突然叫我,声音轻飘飘的。 我瞟他一眼:“干嘛。” “你今天玩得还算开心吗?” 我想了想,给予了肯定:“开心啊。” 虽然有点安排不当的小插曲,但总体还是十分不错的,尤其是傅炎自己都那么不愿玩了,还一次次陪我排着过山车的长队。 我这个人嘛,也不是狼心狗肺的。 他扬了扬嘴角,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得意:“你开心就好。” 这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呢? 我在思考的时候自然而然沉默下来,傅炎似乎是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去。 我和傅炎之间即便相对无言也不尴尬,这是比较奇怪的事情。我想这大概与傅炎平时不太爱说话有关。 当我吃到第三颗山楂的时候,傅炎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路芊芊,我学习成绩一直都不太好,就算努力了,也没有办法马上提升太多。” 现在是冬天,今天的风虽然不大,但空气中的寒气也在涌动着,我听傅炎的声音似乎格外飘渺也格外突兀。 这个话题真是猝不及防,我可不认为傅炎是准备在这个时候表达自己发愤图强的决心。 “但你应该可以看出来的吧,”他抬眼看向我,那眼神里多少有些试探,“我真的用心了。” 我还是摸不清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便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 傅炎单手搓了搓手中糖葫芦的棍,仍然不想吃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我以前从来也没考虑过念什么高中,什么大学,因为我没觉得自己有以后。” 天边已经擦黑,舞台上换了一个乐队继续表演,中国风的电子音乐悠扬而极具韵味,给整个游乐场渲染上很不平凡的色彩。 我似乎有点走神,被音乐牵动着思绪。 傅炎吸了一口气,肩膀还略有些僵硬,当然,再僵硬也比不上他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僵硬。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也知道这些缺点总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我都会改的,你相信我。” 我仍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傅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种话题走向十分诡异。 我其实很想说,你改不改的对我来说倒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也影响不了我多久。可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傅炎就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在好好接受心理治疗,医生说,我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他说完这句顿了一顿,笑了一下,隐隐约约露出小虎牙,“路芊芊,我很开心。” 我也替你开心。 我是想说这句话的,可我发现似乎是无法开口了。因为我意识到,的确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全身蔓延,让我感到危险和警惕。 他没有等到我接话,像是有一点失望,可很快又轻轻笑 分卷阅读28 了起来:“等我们一起上了高中,我完全健康了,咱们再去旅游。” 我充满疑惑地看他,他就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想去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怕我。” 他说得轻松,我听得却并不轻松。 傅炎说得对,我的确有点畏惧他的反复无常,害怕他不知道什么场景下就会突然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我向来贪生怕死,不想为不那么重要的人冒风险。 傅炎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略微敛了眸:“虽然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怪我。我再向你保证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做恐吓你的事了。” 我已经学会了不轻易把傅炎的话当真的好品质,他的承诺有几分真假,我不去追究,但也不想对他这份承诺做出什么承诺。 于是我只是随意地笑了一下。 傅炎大概感觉到了我的敷衍,撇了撇嘴,倒也没硬要我回应什么。 只是他大概也并不想让我安静,隔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道:“路芊芊,你以后要是生气的话,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我心里翻个白眼,很不客气地说道:“告诉你有用?” 再说了,我脾气很好的好不好,怎么被他一说搞得我很难相处一样 诽谤。 傅炎立马坐直身子,偏头凑近:“怎么没用?你告诉我我就可以及时发现,及时道歉,咱们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了。” 误会?我表示质疑。 我和傅炎之间能有什么误会?顶多是我从一开始认为他可以当朋友,到现在认为三观不合,放弃了曾经想要将他培育成积极向上的祖国花朵的崇高理想。 误会,怕是不存在的。 可这些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傅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管自己高兴罢了。 即便我生了他的气,我也真不至于多看重他的道歉。 但傅炎能这么说我也不至于太打击他,便回道:“行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我话里的不情不愿,总之是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令人难以忽视的明亮。 第 17 章 这个寒假过年前夕,傅炎回了傅家,我们也要回老家。 原本以为会安生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在除夕那晚,我接到了傅炎的电话。 那时我正和一群小孩蹲在院子里放烟花,挥仙女棒挥得起劲,卓女士拿着我的手机跑出来,说:“小炎的电话。” “啊?”我又抡着膀子挥舞了几圈烟花,等火光暗了些才接过手机,在嘈杂的环境中放到耳边,“喂?” “路芊芊。” 傅炎的声音传来,熟悉得很。 不知是不是我这边孩童嬉闹声和无数交错绽放的烟花声太大,我有点听不太出他的情绪。 我刚要说话,一个远房的小表弟来找我帮他点烟花,于是我就被耽误了一会儿,等小表弟跑走,我才又重新把手机拿了起来。 “路芊芊。” 他有超能力吗?怎么耳机才贴到我的耳朵,他就又出声了? 我往安静处走了走:“啊,怎么了你?” 那头倒是没有杂声,傅炎的声音离我很近,十分清晰。 “我想回家。” “嗯?”我感到奇怪,“你不是回家了吗?” 傅炎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似乎有了变化,带了些颤抖:“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五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傅炎又不说话了,可我却越来越担心。 “傅炎,你怎么了?” 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闷,以我的经验来看,像闷在被子里讲话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喜欢。” 他的情况果然不太对,我也不自觉严肃了些:“发生什么了?” 傅炎却似乎并不愿多说,居然不吭声了。 “你要是现在不想说,等回来再说。”我暗暗叹口气,问道,“……你在干嘛呢?” 我想这话题转移得还算自然……吧?大概。 他回答得倒是平静又干脆:“躺着。” “床上?” “嗯。” 我又问:“吃饭了没?” “没有。” 我表示震惊:“年夜饭啊大少爷,这都没吃?” 傅炎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嗯”了一声。 我不得不感慨,他可真是厉害,没人盯着就不吃饭。 本来之前在家的时候表现挺好的,饭量虽然仍是不大,却也正常。谁知道这才几天,竟然就回到了解放前。 当然了,我也不想拿这种事过分刺激他,就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不饿啊?” 隔了好几秒,他才弱弱地说道:“……有点。” 我忍不 分卷阅读29 住笑出来:“饿了就去偷吃点,不丢人。” “才不要。” 傅炎的回答有点赌气意味,我以为与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关,便猜测了一下:“你和叔叔阿姨吵架了?” 他似乎是翻了个身,语气懒懒的:“不算吧。” “那就是吵了。” “……” 我为我的机智感到自豪,并且很居高临下地教育了他一句:“过年吵什么架?没眼力见。” 他却不服气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怪我。” 我嗤笑一声,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没有怪你啊,我只是陈述你没眼力见的事实。” 傅炎被我堵得哑口无言,想必是故意转移话题地说道:“路芊芊,你今天是不是可开心了?” 我回答得毫无心理负担:“对呀。” 他顿了顿,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开心也不要跟我说。” 平日里傅炎就毫无威慑力,更别说隔着手机呢,我当然选择顶回去:“是你问我的呀。” 他似乎决定直白:“我不想听。” 这样啊。 满足你的愿望。 于是我尾音婉转:“哦,好啊,那我不开心~” “……” 感受到傅炎的无语我就笑了起来,笑了半天。 等我笑完了,傅炎突然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路芊芊,你为什么会开心呢?” 我想这话是有深意的,可我一点都不想揣测什么深意,今天的我完全不愿动脑子。 于是我回答:“过年啊,就开心。我刚刚还在放烟花呢,一群小屁孩跟在我屁股后面。” 我很早就发现了,傅炎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这次也出现了。他的语气笼罩上了一丝幽怨:“我都还没跟你一起看过烟花。”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听伤春悲秋的话。 如果说人是有颜色的,那么我喜欢快乐的暖橙色,而傅炎是悲伤的幽蓝色。 我没有办法改变他的颜色,也并不想不自量力地去改变,我只能尽量让他的蓝色不要淹没我。 所以我故意忽略了这句话背后的涵义,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想看烟花还不容易。你开视频。” 傅炎似乎是并没有反应过来,我再重复了一遍后,他才将微信的视频通话打开。 我举着手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跑或跳,手上的仙女棒像闪烁的星星,映在手机里格外亮。 我又将镜头对准天空。由于在农村,四处开阔,将各家放的烟花都看了个遍。 我凑近手机问道:“看得清楚吗?” “嗯。” 现在只是十一点多,烟花已经如此盛放,零点的时候只会更加激烈。不过那时候怕是鞭炮的主场,还是现在看烟花比较好。 傅炎后来一直不说话,我手都举累了,等这一簇烟花落幕,我就把手机放了下来,对着屏幕问道: “好看吗?” “好看。” 我语气同情:“真可怜呀傅炎,在城市里连烟花也看不了。” 他就又不说话了。 我得意地想他大概是又气着了。 过了一会儿,傅炎叫我:“路芊芊。” “嗯?” “我……” 傅炎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我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发现已经没电了。 我叹口气。视频果然费电。 我顺手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想着等放完角落那把烟花就回去充电。 结果我玩着玩着,不小心忘了这件事,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中途甚至还回到大客厅跟着春晚一起倒数跨了个年。 我回到房间,手机刚充上电开了机,微信消息差点把我震花了眼。 还没等我点开历史消息看一看,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我讪讪地接通,那头的傅炎果然气得不行。 “路芊芊!你到底要干嘛呀?!” 我有些尴尬,却尽量表现得并不尴尬:“啊……什么?” 他语速有点快:“你怎么突然挂了我电话?还这么久不接?我差点就打给阿姨了。” 我坦诚相告:“手机没电了。” 他发出灵魂质问:“那你怎么不充啊?” 我故意混淆概念:“我这不充上了吗?” 傅炎对这完美的回答居然无动于衷,继续问道:“你到底在哪啊?荒郊野岭吗?找个充电的地方要这么久?”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突然顿悟了——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他有理没理都胡搅蛮缠得很,路芊芊你第一天知道吗? 于是我的状态突然超脱了,真诚又敷衍:“好好好……我忘了,忘了,行吧?” 傅炎果然有些无言以对,停顿了很久,才嘀咕了一句:“你什么都能忘。” 其 分卷阅读30 实我很不同意他的说法,因为我记性好着呢,知识点记得特别快。 但是跟傅炎嘛,没必要那么较真。 “傅少爷,对不起——”这句说完后我故意清清嗓子,“还有啊,新年快乐。” 我想,这大概是傅炎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祝福。 那头好半天没有回应,但我也没挂,等着他开口。 毕竟新年嘛,听到的祝福越多越好,傅炎如果送给我,也是可以要的。 果然,他还是扭扭捏捏地说道:“新年快乐。” 我憋着笑,大方地补充:“给你带特产回去,不喜欢也得吃。” 第 18 章 初五那天回家的时候,傅炎已经回来了。 卓女士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自己溜回来的,没跟他爸妈打好招呼。 于是卓女士秉持着负责任的态度给邱阿姨打了个电话。 我以为傅炎会为这个举动生气的,没想到他居然平静地接受了,全程坐在我身边吃着我们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芝麻米糖。 他好像挺喜欢吃甜食,米糖吃了一颗又一颗。 卓女士挂了电话,说邱阿姨那边知道傅炎回来了也就放心了,没其他说法。 傅炎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对他这种要死不活的态度,卓女士比我习惯多了,马上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我也站起身准备回房,傅炎跟着站了起来。 我走到转角的回廊,突然回头,未卜先知地抬起胳膊,阻隔着快要撞过来的傅炎。 他的肩膀被我推得一歪,嘴里因含着糖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 他有些莫名地看着我,似乎是要抬手拉我的手,我及时把手收了回来。 傅炎问道:“怎么了?” 我挑挑眉:“该我问你吧?你打算跟着我回房间?” 于是他就有点不高兴地瞥着地面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不答也不走。 我很潇洒地准备转头离开,他却又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摆。 傅炎绕到我面前,皱着眉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想了想,发现并没有,于是干脆地摇了摇头。 他怒了,很不满的样子:“路芊芊,除夕那天接我电话的是不是你啊?” 我又想了想,发现是的,于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他更怒了:“所以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好吧,我懂了,不就是要关怀吗? 满足你。 我扯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很真诚地开始询问:“所以傅少爷那时候怎么了呢?为什么要哭鼻子呀?” 听前半句还好得很的傅炎,听了后半句直接瞪大了眼:“谁哭鼻子啊?!” 我一脸无辜:“你呀。”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哭鼻子了?” 傅炎开始无能狂怒了,我的目的达到了。 唉,我不过是说出了他想干的事情罢了,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也并不想和他争论这个,于是又好脾气地再问了一遍:“好吧,那你那天到底怎么了?” 刚才还很不爽的傅炎见我语气转变了,就也收起了自己那快要呲出来的虎牙。 他犹豫半天,轻声说了句:“他们说我不是正常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浮起一种似乎能感应他心情的酸楚。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我十分理解他一样。 可我知道,我并没有多理解傅炎,甚至都并不了解他。 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观察着他略带了些不甘的表情,问道:“谁?” 他哼了一声:“就一些蠢得要命的熊孩子。” “熊孩子?”我不太明白,大概是他的亲戚吧,于是我只能顺着问,“他们总这么说你吗?” 明明是傅炎要跟我说的,可这下他的语气又故意傲慢了起来:“是又怎么样,反正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见我不接话,过了一小会儿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我爸妈要我对他们客气点。” 傅炎敛着睫毛瞟了我好几眼,我才眨眨眼问道:“所以你就生气了?” 他似乎不太满意,脸色依然不好看,声音却有点弱:“怎么了?我不能生气吗?” “可以啊。”我耸耸肩,有点认真地跟他说,“傅炎,没有人可以逼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傅炎抬眼看着我,很快又不经意地向一边白花花的墙壁看去。 我想起那天的通话内容,顺着猜测问了一下:“你为了这个跟你爸妈吵架了吗?” 他顿了顿,回道:“……没有。” “没有?” 傅炎有将脖子转了回来,歪了歪头,理直气壮的:“不是你跟我说的么,让我过年的时候收着自己的脾气。” 我感到万分惊讶:“你居然真听 分卷阅读31 进去了。” 这真是世界奇迹,傅炎居然能听进去别人的话。 我的这句话大概对他来说是一种蔑视,可他居然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只过了一会儿说道:“那我怎么办?不然回来你又不理我。” 我听了,垂下头:“你这么说搞得我很不通情理一样。” 傅炎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难道不是吗?你也从来不管我是不是真的难受了。” 我就又抬起头来笑着,开了开玩笑:“那你真的难受了?” 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愣住了,盯了我好一会儿,又突然挪开目光,伸手摸了摸耳朵。 傅炎没回答,我却有想说的话。 我说得诚意十足:“不用去在意别人的想法,何况是那么不重要的人。” 也不知道这次他听进去没有,总之回了一句:“我知道。” *** 初中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后时间过得飞快,几次模拟考后就半个学期过去了。 中考不算太难,但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一道关卡,于是气氛也不是那么轻松。 每个班教室后头的黑板上都开始画起了倒计时,也拥有了早读时间提前二十分钟的残忍福利。 我赖床是老毛病了,自从早读提前,每次都是傅炎拿着早餐等我,甚至给我剥好鸡蛋,把牛奶的吸管插好。 说真的,每次上了车我都还是迷迷糊糊的,虽然也并不想承受傅炎的这番人情,但还是没抵过浓浓的睡意。 罢了罢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儿比较重要。 下午两节课后我们被通知去礼堂,到了我们才知道,居然是一中来了学生代表,对初三的学生进行演讲。而许愿居然就是那个代表。 演讲开始前,我听见身后大嗓门的顾婷婷说每年都会有这样的环节。 不过想想也觉得很合理,毕竟我们学校是非常优秀的初中,一中大部分的优质生源都来自这里,这种每年派学生前来演(宣)讲(传)的行为,也算是一种重视和鼓励。 礼堂里,许愿站在肃穆庄严的演讲台上,声音温润又沉稳,整个演讲过程流畅又自如,着实耀眼。 台下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听着。 大概除了傅炎。 他坐在我的身边,似乎很不自在,低头揪着我的袖子。 我把手一抽,懒得理他。他抬眼看我一下,片刻后受了气一样把头撇开了,之后的半个小时演讲过程中再没有转过来。 演讲结束后还有一些提问互动,我反正是不感兴趣,便趁着有些嘈杂,和坐在我另一侧的岳敏小声说着话。 终于主持人宣布结束,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往外走。 结果靠近走道的傅炎大爷不起身。 他保持着原样靠在座位上,单手支着下巴,看不出情绪。 我无语地看看他,伸出手驱赶似的拍了他一下:“喂,赶紧起来。” 傅炎瞟了我一眼,再垂眸的时候多少是带了点怨愤,可他还算是讲理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往外走。 回到教室后也快要放学了,老师似乎要开大会,便没有再讲课,而是让我们自习。 我们班平日成绩最好,也最闹腾,尤其刚才刚刚听完还算热血沸腾的演讲,大家更欢了,于是在这临近放学的十几分钟里叽叽呱呱地交头接耳了起来。 梁优辰又在吃好东西,我刚伸手打算跟他要一点,身后那熟悉的拉扯又出现了。 我回头,傅炎趴在桌上,一手还拿着笔,貌似刚刚还在写着题。 不得不承认,傅炎最近很努力,而且也颇具成效,照这么下去,他凭自己上一中也是很有可能的。 为什么要说凭自己呢?因为他就算考不上,只要他想上,他爸妈也肯定是能让他上的。 所以我倒是从来不会为了他的未来感到痛心和担心,毕竟这一切的走向都会取决于他的选择。 傅炎抬起眼,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路芊芊,你不觉得刚才那个演讲特别虚头巴脑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演讲是什么?本来就是个鼓励人的鸡汤演讲,小孩子最信这个了。 有罪吗?没罪啊。 所以我可不想用虚头巴脑来评价。 傅炎似乎是见我没有赞同他,从桌子上撑了起来,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你不会真被他洗脑了吧?” 大无语事件。 其实我连许愿具体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这种演讲大多千篇一律,听完就忘,也只有傅炎才这么斤斤计较。 为了避免他的继续纠缠,我回答道:“洗什么脑,好好做你的题吧。” 他却似乎不罢休:“你别以为我忘了,他不就是上次那个在叔叔幼儿园门口的人吗,叫许愿,你认识他。” 是啊,他不仅是幼儿园门口的许愿,还是被你掐得跟个茄子似的许愿。 我能说吗?我不 分卷阅读32 能说。 所以我真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 于是我顺着他说道:“是啊,我认识他,怎样?” “你——” 傅炎又气得说不出话了,只会你你你。 我看他表情并不快乐,便叫了他一声:“傅炎。” 还气哼哼的他下意识地回:“嗯?” “上次数学考了多少分?”我像一个讨人厌的亲戚。 原来当讨人厌的亲戚如此愉快。 傅炎有些警惕:“97……怎么了?” 我笑眯眯:“挺好的,继续加油。” 说完我就转身了,准备收拾收拾回家。 “路芊芊你什么意思啊?” 我对傅炎的追问持着十分敷衍的态度,依然笑眯眯:“没什么意思,让你再接再厉呢。” 过了好半天,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弱了不少:“你是不是嫌我分低?” “没有啊。” “你明明就有。” 当你即将陷入一个奇怪的对话循环中时,你可以选择反问的方式降低自己的风险。 于是我问道:“那你觉得低不低啊?” “……” 傅炎沉默了。沉默了一会儿嘀咕着:“跟你比是有点。但我……” 他或许是想要说自己进步了很多,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片刻后,他用一种了悟超然的语气说:“我知道了。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我觉得应该没问题的。”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回神后应了一句:“嗯。” 其实我的声音有点小,我都有点不太确定他有没有听到。 其实听没听到都不重要了吧。 下课铃响了起来,我的书还没收拾好,便继续埋头整理。 “路芊芊。” 我兀自翻个白眼,不打算理了。 “路、芊、芊。” 太烦了,真的。傅少爷什么时候才能独立行走?? “又怎么了?” “你高中打算学文学理啊?”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我愣了一愣,随后说道:“还没想好呢。” 傅炎点点头:“那你想好告诉我。” 我将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拎起外套扒拉开梁优辰往外走,顺便来了一句:“我干嘛告诉你啊。” 傅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意外又震惊的消息,满脸难以置信,有点怒意地一边把书往书包里扫,收拾完后迈着大长腿跨出来追问道:“你告不告诉?” 我稍稍回头,看着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个字:“不。” 像玩笑吗?也许吧。 这一刻其实我有点想说,傅炎,我是真的不打算告诉你。 第 19 章 中考那几天虽然已经算是入夏,却不是特别热,可傅炎第一天下午却像是快要被热化了一样,硬是不愿下车。 “你怕是有点毛病吧傅炎?不考试了?”我看着结结实实岿然不动坐在座位上的傅炎,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他微微皱着眉,胳膊在胸前交叉抱着,一副防御性很强的姿势。可他嘴里却还说着:“太热了,再等会儿。” 明明知道傅炎绝对不是单纯因为炎热才不下车,我却不能戳破他,毕竟这中考还是有那么一点重要的,他要是又闹奇怪的脾气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于是我好言相劝:“考场还是挺凉快的,就中间这段路热点,我把伞借你不就行了。” 傅炎瞥我一眼,又垂眸说道:“不要,你用吧。” 什么不要?什么不要? 他说的伞还是考试?嗯? 无语。 懒得跟他磨叽,我直接说道:“那你让一下,我要从这边下去。” 他不动。 我也并不继续说了,就那么和他僵持着。 这招真的百试不爽,他的表情果然出现了松动,片刻后就开始频繁朝我瞟来。 过了一会儿,傅炎开口了,却是对着司机说的:“小张,你先去前面那家咖啡厅坐坐吧,随便点餐,我给你报销。” 于是小张乐呵呵地就下了车。 车内就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关注的是幸好我们来得早,距离开考还有四十分钟,够这祖宗折腾一会儿的了。 傅炎转过身子看向我,开口时声音特别低落,或许应该说,特别特别低落:“路芊芊,我上午好像考得不是很好。” 这本来与我关系不大,可我还是跟着他的声音有点低落了,问道:“怎么?” 傅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作文好像写跑题了。” 他的表情特别严肃,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安慰他了。 第一场考试的确很影响心情,虽然不一定真的如同他想象的那么糟,但这样的想法却会真实影响他之后的考试 分卷阅读33 。 傅炎现在的成绩其实还可以了,假设中考的满分水平是100,那他应该能到75,起码考上一中问题不大。 即便考不上,傅炎的前途也仍然是一片光明的。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担心。 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轻松,妄图感染一下他:“再跑能有多跑?你别想那么多了,接下来好好考吧。” 傅炎沉默,根本不接话。 我觉得他大概真的有些不安,便继续宽慰道:“就算这一门失常了,还有那么多门呢,你干嘛担心啊?” 好一会儿,傅炎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声音弱弱的:“路芊芊,我是不是不能跟你一个学校了?” 他话音一落,我心里有一瞬间的迷茫。 可我却不知这种迷茫来自何处。 又或者我知道,可我却刻意忽略了。 总之我很快回答道:“不会的。” 这话对傅炎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了一句:“我不想考了。” 我听出来了,这是他的真心话。 所以我真的不高兴了,有点严肃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 侧身低着头的他突然有点僵硬,无言一阵后,肩膀突然卸了力。 “路芊芊,我真的很怕……” 我能感知到傅炎的情绪,从他有些不太稳的语调就能感知出来。 我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硬生生地说:“有什么好怕的?你尽管去考就是了。你模拟考一直都很稳定,说明你的水平就是那样的,没有必要担心。” 他果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一手继续抠着面前的座椅布,看着快要自闭了。 我是真的安慰不到点上吗?大概也不是。 我明明知道他想要听什么。 若搁在平日,我绝对不会再多说一句,可现在,我还是觉得让他别再这里搞小情绪影响考试比较好。 于是我停顿了一下,带了点破罐破摔:“你要是不去考,就真的不能和我一个学校了。” 傅炎果然有点不一样的反应,抠着布的手指停住了,却仍是没有抬头。 看来这家伙还有点倔。 “傅炎,明天考完,我们去吃好吃的,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傅炎眼睛一抬,眨了眨像在反应我说了什么,而后迅速朝我看过来:“就我们俩吗?” “嗯,就我们俩。”我回答得相当笃定。 他又凑近一些,仔细看我眼睛:“那你说话算话。” 我仍是自信满满:“当然了。” 傅炎确认了一下我的表情,大概是见我确实十分诚恳,他终于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隐隐约约露出一边的小虎牙。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真是放心的同时又有点生气。气什么吧,我倒也不是那么清楚。 可都现在了还计较什么。 “还不快走,都要迟到了。”我轻轻推了傅炎一把,他终于动弹了。 随口一句话其实都不用过脑子,却极有可能会有后患无穷。 比如,这两天我没被考试烦到,而是陷入了傅炎无孔不入的确认之中。 考完试回家的路上,吃饭的餐桌上,分道扬镳的房间门口……无孔不入这个词,大概真的就是为此量身打造的。 “路芊芊,你说的烧烤店叫什么呀?” “那里开到几点?” “人会不会特别多啊?我做题慢,只有打了铃才能交卷,我们去会不会没座位了啊?” “你吃很辣吗?我不能吃太辣的,但是没关系,听你的。” “路芊芊,吃完咱们去逛街吧?” 等等等等。 以上这些问题,我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傅炎顺利完成中考。 我其实也不算一个对承诺有执念的人,自己如此,对他人的要求也如此。我当时的想法是,骗傅炎老老实实考完试再说。 所以当傅炎考完最后一门,我们在门口碰面的时候,我是没打算真的带他去吃什么烧烤的。 可傅炎就拦着我不让走了。 他的眼里含着笑意:“不是说烧烤店在学校附近吗?我们直接过去吧?” 我转转眼珠,有点试探地问道:“你真的要去?” “嗯。”坚定无比的回答。 我循循善诱:“那里很脏的。” 傅炎的表情略有坍塌的前兆,语气带了点不高兴:“能脏到哪去?我可以。” 你可以我不可以。无语。 我仍是没有放弃游说:“就……很脏。” 他的笑彻底收起来了,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你带我去看看。” “……” 见我沉默,傅炎抿了抿唇:“路芊芊,你是不是又骗我。” 这我就不服气了:“什么叫又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分卷阅读34 傅炎并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追根究底:“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好嘛,开始质问了,烦死了。 我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自己去吧,我上次不都告诉你店名了吗?” 傅炎瞳孔一下就缩起来了,真不夸张,实不相瞒,我也头一次见人的瞳孔可以变化得如此明显。 他平息了好几下呼吸,声音却还略带颤抖:“路芊芊,你别欺人太甚了。” 什么叫欺人太甚啊……我哪有…… 讲真的,我虽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兑现我随口说的一句话,但还是有点尴尬。 在我尴尬的当口,傅炎又补了一句:“我不管,我就要去。” “……” 唉,累了。 去就去吧。傅炎这个麻烦鬼。 第 20 章 我以前总是说我是非常有责任心的一个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同时也是个极度怕麻烦的人。 这也就自然而然地导致了,我在发现一件事情很麻烦的时候,会理所当然地摒弃自己因一腔热血而满溢的责任心。 比如,对于傅炎。 说起傅炎,我大概也算是尽了责任的,只不过我的热切无法支撑我用更多的耐心来引导忍耐他了。 于是在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得知傅炎铁定能上一中后,我就开始盘算着将傅炎请走了。 我把这个打算提前跟卓女士说过,卓女士表示赞同,几乎毫不犹豫的。 看来她也有些不喜欢傅炎了,或者说,大概很不喜欢傅炎。毕竟让她点头如捣蒜般支持远离的人,傅少爷还是头一个。 别说,这女人平时藏得还挺好,除了旅游那次,愣是没看出对傅炎有什么意见。虽然我也知道她肯定很早就对傅炎不满意了。 因为傅炎是当事人,我大概也算是吧,于是在我爸妈去找邱阿姨和傅叔叔沟通的同一天,我决定也亲自跟傅炎说一下。 这个暑假的前半段其实傅炎的心情是有些压抑的,总也打不起精神来。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有些担心自己的中考成绩不好。 我不知道可以怎么安慰他,正常的加油鼓劲显然不会管用,于是我便经常给他转发一些“谁说只有读书一条出路”“他十三岁辍学,现在是亿万富翁”的公众号文章给他。唉,希望他能从中得到一些宽慰吧。 但傅炎似乎并没有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脸越来越黑,看我的时候似乎憋了满肚子的脏话。 我多想跟他说,骂吧,再过几天就天高皇帝远了,你可就骂不了我了。 没错,其实我真实的打算是,不管傅炎的中考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他继续住在我家了。他的成绩不错也只是让我的决定更加心安理得一些罢了。 我去找傅炎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鼓捣。 他最近似乎在练习厨艺,总是早起去菜市场买菜,因我爸妈工作挺忙不常在家做饭,他就总在厨房叮叮哐哐。 我想他做的大概不会好吃,都已经想好吃上的时候要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但没想到,薄情如傅炎,竟然连这种烂东西都不打算和我分享一下。 傅炎在厨房的时候我一般也不怎么去找他,结果这次一去,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味,熏得我差点吐出来。 傅炎听到动静猛地抬头,脸上还有着惊愕的表情,配合将一条肥大的鱼按在砧板上的动作,画面很是惊悚。 我忍住反胃感,眨眨眼:“你在干嘛?” 他也眨眨眼,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切鱼。” 我看着估计已经被商家开好膛破好肚的鱼,想着幸亏不是由傅炎亲手处理,不然一定更可怕。 “你先出去吧,我还……没收拾好。”他握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扯了块抹布四处擦着,这会儿并不看我了。 我也不想闻这种腥臭味,于是我用手在面前挥了挥,试图驱散一些味道,然后跟傅炎说:“你先洗洗手出来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傅炎看上去像有些不解,却还是默认了,在我转身离开厨房的时候也开始收拾流理台。 我都坐在沙发上了,却仍是有些难以忍受地俯下头闻了闻衣服,即便刚才的味道其实也没那么那么大,可我的心理作用却还是让我感到不适。 傅炎很快出来了,在往这走的时候有些顾虑地闻了闻袖子,倒是很自觉地没有跟我靠得太近,停在了茶几边上。 “什么事啊?” 傅炎今天穿得很家居,大T恤和大短裤,我坐在那里略微仰视他,才很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确像个大男孩了,瘦高却又宽阔。 我大概恍惚了那么一时半会儿,很快思绪就清明起来。 “还有大概不到一个月,一中就开学了,你知道吧?”暑假其实很快,虽然前面等待成绩发布十分煎熬。 傅炎听到这个似乎心情还不错,带着浅浅的笑意:“嗯。” 分卷阅读35 前几天得知成绩的喜悦高.潮似乎过去了,傅炎重新看起来稳重了。 虽然傅炎的笑容很纯良,但我仍是继续尽量委婉地提出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他先是看着我,然后转了转眼珠:“上个月回去过了,带了些衣服回来。” “那是上个月了,之后呢?”我循循善诱。 “之后,”傅炎又想了想,比较肯定地说道,“之后应该没什么事吧,有事的话我爸妈会通知我的。” 傅炎啊傅炎,听你这意思是要常住啊。 他真就一点想离开的念头都没有吗? 这毕竟也是别人家吧?傅炎这么认生的一个人,怎么还就适应得这么好呢? 我很诚恳地问道:“傅炎,你来我家多久了?” 傅炎刚张嘴,却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马上回答,顿了顿:“快两年。” 说完后,他似乎终于开始明白我的意思,表情有些不对劲。 我笑了一下:“挺长的了,是吧?” 傅炎只是看着我。 他这是懂还是不懂呢?懂了就不用再说了,不懂我就再解释一下。 现在这样搞得我怪尴尬的。 傅炎的态度不明确,我却不能模棱两可,只得又进一步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高中之后就不住这里了?” 我话音落下,四处又归于沉默。 ……其实不对,仔细听好像还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傅炎一直盯着我,盯得我有点毛骨悚然,我怕他误会太过,便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也许真的该这样做了。” 一身鱼腥味的傅炎杵在那,脸上的表情持续空白着。 又大概过了好几分钟那么长的时间,他才发出了一点点声音:“为什么?” 这声音轻得听不出情绪,亦或许是的确没有情绪。 要是后者就太好了。 傅炎的问题还是要认真回答的,于是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过于疏离,只希望他能明白我的顾虑:“傅炎,我们都不小了,总这样住在一起很不好的。” 他扯了扯嘴角:“有什么不好的?” 在和傅炎说这件事之前,我的想法就是除开过于伤人的话,把真实情况都跟他沟通一下。 因此,对于他的病,我并不打算闭口不谈。 我站起身来,朝傅炎走了几步:“其实你也说了,你的状况越来越好,我妈也问过邱阿姨了,的确如此。所以我想,只要你好好地坚持治疗,肯定会痊愈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而傅炎也确实明白了。 “就因为我的病快好了,你就要赶我走?” 虽然他get到了中心思想,但用词还是有点过了嘛。 我纠正他:“这不是赶走,只是恢复正常。” 没想到他居然在短暂的反应后,突然笑了一下:“正常?什么叫正常?现在哪里不正常了?” 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嘲讽,但我也没有生气的。 瞧瞧,我依然如此大度,甚至还在试图让他回想起前因后果。 “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会住进来吗?” “因为你的病情不容乐观,你爸妈很担心你。” “现在不一样了。” 我连着说了好几句,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第 21 章 傅炎最终还是走了,撂下了几句话,行李没拿,头都没回。 “路芊芊,你以为我没你就不行了吗?” “你也真看得起自己。” 我站在客厅看他吼了两句就直接出了门,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傅炎就这么走了? 东西不收收? 大概傅家会安排人过来收拾东西的,哪里需要傅少爷亲自动手呢。这么一想,我也就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犹豫半天,我还是忍着恶心去了厨房,里里外外又擦了一通,窗户和排气扇通通开着,这才觉得那股腥味在渐渐散去。 晚上卓女士敲我房门,带着一脸还有那么些沉重的表情找我谈话。 “小炎是回去了?” 这语气怎么还透着一股不忍? 我很善解人意地觉得,我妈大概是觉得自己对傅炎有些残忍了,为了给她鼓劲,特意十分激昂且自信地点了点头,狠狠地“嗯”了一声。 她不但没被我鼓舞到,反而一手指戳到我的脑门:“你这什么反应?好朋友走了也没点伤感?”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道理? 咱们不是统一阵线的吗?这是闹哪般? “妈,你这什么意思啊?什么好朋友?我们不都希望傅炎走吗?”我委屈了,怎么现在还有点责怪我的意思? 卓女士就叹了口气:“唉,是,你说的对。可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我撇了撇 分卷阅读36 嘴:“他可怜,我就不可怜了?我们就不可怜了?我们最无辜吧?” 为了傅炎的心理状态,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多多少少是受到了影响的,原本的习惯也为了他有了不少改变,偏偏傅炎自己也不算很领情。 而且他就像个□□,偏偏我又不是拆弹专家,技巧不行,心理素质更不行,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远离炸弹。 卓女士没反驳,当然,她也反驳不了,只说:“我和你爸去傅家聊的时候,他爸妈其实还是希望小炎继续在这住着的,说小炎还没大好,怕病情又回到以前。” 我想到什么,冷不丁问了一句:“妈,你们收傅家钱了?” 卓女士很嫌弃地瞟我一眼:“当然没有,想什么呢。” 她补充道:“当时就想着顺手帮一把,哪能要人家的钱。” 那我就更不解了:“这不就行了,咱们又不欠他们的。” 卓女士估计还是不好过,喃喃着:“话是这样说……” 我看不过眼,赶紧安慰道:“哎呀别想那么多了,人都走了,我们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大概轻松的心情真的会感染人吧,卓女士的脸色比刚开始好一些了,又跟我说了会儿话就出了房间。 门刚关上,我就陷入另一种沉思。 虽然傅炎离开了我家,但到时候跟他念同一所高中,是不是也避免不了会见面?再见到他,他不会像掐许愿一样,把我往死里掐吧? 我有点害怕的。 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 一中开学后新生考了一次试,按成绩分往不同的班级,我不出意外地分在了最好的三个班其中之一。傅炎在哪我不太清楚,总之应该是不在这三个班的。 而我的确在路上见过几次傅炎,他就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我们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转眼开学就一个多月了,刚升入高中的我们逐渐开始适应高中的节奏。 岳敏也在这三个班其中之一,我们虽然不同班,却还是天天约着一起吃饭一起插科打诨,抱怨高一的作业都已经这么多了。 新班级的大家其实不太交朋友,因为我们都清楚,这个学期结束就要分科了,到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分开,属实没必要浪费感情。 啧啧,这难道就是社会的现实吗?我和岳敏兴高采烈地凑在一起,边吃晚饭边发表着对世态炎凉的批判。 回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刚和岳敏说完再见,我转头就在教室门口碰上了不速之客。 进入十月,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傅炎站在我们班为方便通行打开的后门门口,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朝里张望。 我因为要先路过后门,因此看到了他的背影,竟然真的也就通过这个背影认出来了。 我脚步不自觉一顿,仅犹豫了一秒,就贴着走廊的栏杆往前走去。 虽然他不一定是来找我的,但事有万一,不要冒险。 “路芊芊。” 传来的声音不大,但我表情一滞,刚要加快脚步离开现场,就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傅炎从我身后一下窜出来挡在我的面前,我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瞪着眼睛:“我叫你呢你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才要赶紧走。 我没说,就只是看着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没。怎么了,有事啊?”语气好像我什么也没干。 不对,我为什么要说好像?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干。 傅炎也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却好半天没说话。 我又奇怪地打量了他几下,估摸着马上就到晚自习的时间了,准备开口告个别。 没等我开口,傅炎动弹了。他说:“我有东西落你家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他要说这个的。但说什么都好,别是来掐我的我就万事大吉。 “什么东西?” 傅炎清了一下嗓子,皱着眉说道:“一个耳钉。” 我下意识朝傅炎的耳朵上瞄了一眼,努力回忆了一下他曾经是否戴了耳钉。 好像确实是有的,应该还不止一个耳洞,大概左耳上有两个,总是戳着几个黑色的耳钉。 我这才想起来,傅炎离开后傅家并没有派人来拿走他的行李,因此耳钉没带走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样的话,他落在我家的又不只是耳钉了吧? 傅炎的行李不是特别多,但怎么说也都是占着位置的,而且我们也不能总帮他保存着。于是我说道:“你的东西都还在呢。” 我是不知道傅炎是怎么理解我这句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听完这句话竟然隐隐约约笑了一下,的确若有似无的,很快就看不出来了。 他又清了一下嗓子:“那……” 欲言又止的,像是要让人接话,我便真的接了:“你什么时候叫人来收拾吧。” 他的脸色一下就变 分卷阅读37 了,像是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眉头皱得能掐死苍蝇。 我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要耳钉吗?把行李都带回去自然就找到了。” 傅炎仍然是那副见了仇人的样子,语气硬邦邦的:“我急着要耳钉。” 交流真的有障碍,时隔多个月我的想法依然没发生改变。 于是我放弃沟通:“我回去找找,找到带来给你。” 说完后上课铃声响起了,我打算回教室,却没能及时成功。傅炎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重复:“我急着要。” 我把胳膊抬起来,在他眼前甩了甩被他扯住的袖子,无语至极:“一个耳钉有什么着急的?” 傅炎看看我故意晃起来的袖子,松开了手:“我自己的东西,我说急就是急。” 我叹口气,看看陆续往教室里走的人群,平心静气地说道:“行,那我今天就回去给你找。” 没想到这个答案傅少爷也并不满意,质问道:“你知道在哪吗?” 我双眼无神地扯了一下嘴角:“所以才要找啊。”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却没耐心等了,再等老师就要来了。 我的表情大概逐渐烦躁,傅炎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声音轻得都要听不到:“我跟你回去找。” “什么?” 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只是觉得实在过于难以理解。 傅炎听了我的反问却突然不乐意了:“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回去吗?” 过了一会儿他又梗着脖子补充道:“我怕你给我弄坏了。” 行吧。 于是我问:“你不会打算今天吧?你觉得合适吗?”回去都几点了? 傅炎可能也觉得不太对,有点试探地提议:“明天不就周六了吗?明天可以吧?” “可以。”我爽快答应,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记得叫人来,把你的行李一起带走。” “……” 第 22 章 周六那天,其实我忘了傅炎要来,所以当打开睡觉照例关机的手机时,入目的就是三个未接电话。 此时是中午十二点。 我又点开微信的未读消息,发现傅炎自说自话了好几条,我不愿看那么多,直接瞄到最后一条,发现他在问我醒了没。 傅炎自从走后,我俩就从没有通过任何方式联系了,这几条消息之间时隔两个月。 我慢悠悠地回了个“刚醒”,还没等息屏,那头就又来了消息。 【你终于醒了。我什么时候能去?】 我顿感无语。 【不是约了下午三点以后吗?】 约好了时间还能跟催命鬼一样,真的很厉害。 【我想早一点】 你想早一点。你想早一点。 行吧,果然是傅炎。 【那你现在来吧】 横竖我也睡醒了,我爸妈最近去旅游,我连解释都不用跟他们解释。 不对。 我连起床都不用起啊。 我就在这躺着,傅炎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少爷肯定看不上我家的财产,只稀得自己的东西,我可以放一百个心。 想到这我瞬间不郁闷了,去洗漱了一下又安安稳稳地躺回了床上。 周末,就是应该躺着。 傅炎半个小时后又发了条消息,说他正在我家门口,于是我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裹上厚外套,连头都没梳就去开了门。 傅炎不知在想什么,我开了门就见他低着头,再抬头时盯着我愣了好几秒。 我想他是被我这副刚睡醒的样子震慑到了。 我可没时间等他被震慑完,转身就走了回去。 我听到门在身后被关起的声音,然后是傅炎的声音:“路芊芊,你不是说你醒了吗?” 我继续往前走:“是啊,醒了,没起。” 傅炎一直在跟着我朝房间的方向走,当我准备一气呵成地进门关门的时候,他有点犹豫地说道:“如果你还在休息可以跟我说的,我晚点来就是了。” 我扶着门框抬眼看他,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今天该不会是要参加什么活动吧,跟精心打扮过一样。 黑中夹杂着亮色的运动外套,脖子上挂着金属的精致挂牌吊坠,头发明显吹过,甚至还有隐约的茉莉香味从他身上飘散过来。 这么花枝招展的,大概有下一场派对。 察觉到我略微打量的眼神,他抿着唇不太高兴的样子,朝一边看了看,又将目光移了回来,静静看着我。 ……我怎么感觉他像……下定了决心等我打量? 我懒得去猜他的目的,手在门背后强忍着有些不耐,哒啦哒啦敲击着。 “快去找东西吧,别浪费时间了。” 傅炎眉头皱了皱,张张嘴,又把话吞了下去,转头朝曾经 分卷阅读38 的房间走。 我的屋子隔音效果不差,所以我倒也不担心傅炎弄出多大动静,安心地窝在床上看平时没时间看的课外书。 看着看着我就又困了,趴着睡了过去。睡到了下午两点。 我是被饿醒的。 我伸着懒腰走出屋门的时候,是万万没想到傅炎还在的。 他靠墙蹲在走道的另一边,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听到动静,抬头向我看过来。 我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可能也有断断续续睡了太久的缘故,脑子不太会转弯。 傅炎似乎是蹲太久了,站起身来的时候有些僵硬。 过道并不宽,他仅仅站在原地,我就能感觉到他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傅炎好像又长高了。 “我找到了。”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很生气。我真以为他又要莫名其妙发作呢,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发作的,但似乎他胡搅蛮缠的形象已经深入我心。 找到了? 我看向他垂下的右手,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估计装的就是他的耳钉了。 我点点头。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我见他似乎并没有挪动的意思,提醒道:“你就拿了这个?” 傅炎的表情没有变化,声音不轻不重:“还要拿什么?” 我走了两步,朝隔壁大开的门里看进去:“你没收拾?” 这个房间像是原封不动的样子,完全没有翻找收拾过的痕迹。 “没有。” 听到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我回过头看着走近的傅炎:“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拾?” 他稍稍抬起攥着盒子的手,看了一眼后又放下了,随即微微张口:“下次吧。” “下次?”我反复回想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听错,“什么下次?” 我是认真地在问,认真地感到不解。 傅炎沉默半晌,突然叫我:“路芊芊。”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现在家中没人,傅炎这要是杀人灭口,我的尸体可能都得一周后我爸妈回来才能被发现。 “路芊芊!” 傅炎可能发现我有点走神,提高音量又把我的魂叫了回来。 我看着他,肚子里空空如也,饥饿的感觉越发强烈。 “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傅炎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情绪略微复杂,而且话题转折得还有点快。 我觉得有些奇怪:“什么解释?” 傅炎却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里有几分真切的笑意还有待商榷:“我被你莫名其妙赶走,你是真的觉得没什么需要跟我解释的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这都多久了,还一直提。 傅炎,真不错,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委屈得很。 我提了一下嘴角,不急不缓:“你搞清楚,我不欠你的。” 他那种明显带着质问的表情,在听到我说的话后很快褪去,连带着声音都弱了几度:“我又没说你欠我的……” 我并不回答,维持着不变的表情看着他。 傅炎就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想要个说法。” 多好笑,傅炎,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还能跟我要说法呢。 “那今日说法比较适合你。”这个冷笑话大概不好笑,起码我自己都没笑出来。 也许是我赶客的意思太明显了,傅炎原本强势的气场偃旗息鼓得很快,我心里翻个白眼,自顾自地去厨房找东西吃。 我其实会一点厨艺,但我很不喜欢下厨,同时我又很不喜欢吃外卖,不是因为它不卫生,是因为我口味很挑,只有我妈做的才最合我心意。 像现在这种没饭吃的时候,我会怎么办呢?那当然就是一桶泡面解决。泡面,我是不怎么挑的。 我都泡完泡面了,傅炎还站在那里,我觉得心里都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了。 “你还有事?”东西不收就算了,改天我拿垃圾袋一卷全给扔出去,现在杵在那算怎么回事? 傅炎朝我走过来,停在桌边,看了一眼我的泡面,低声说:“你就吃这个?” 我懒得理他,继续吭哧吭哧。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他有些隐忍的声音:“我前段时间去看心理医生了,他说我的情况不太好。” 我的手顿了一下,却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傅炎以前从不主动和我说他看医生的事,而且也很不喜欢他爸妈跟我说起。 可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这些? 我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的余光看到他慢慢蹲了下来,微微仰头看着我。 “路芊芊,你重新理我行吗?” 第 23 章 重新理他? 智慧告诉我,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头,更不是什么好兆头。 分卷阅读39 我正在想着该怎么正确回应这句话,傅炎却开始退让了。 “之前的事,你不想解释就算了,我就当没发生过。”他微微蹙着眉,像是在等我说些什么。 刚才还叫嚣着要个解释,现在却又改了口,我越来越觉得傅炎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 当然了,免了麻烦是最好不过。 安静的当口,傅炎轻声嘀咕了一句:“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一个班,但还有机会。”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意思,就看他抬头有些期待地问我:“你……学文学理呢?” 我狐疑:“你问这些干嘛?” “我想跟你一个班。”他回答得又快又干脆,倒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直面这样的直白我也有些不适应,避开傅炎的目光,轻却坚定地说了一句:“我不想。” 我没去看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隔了半天飘来一句:“我谁都不认识,路芊芊。” “那你就去认识啊。”谁刚进入一个新环境不是这样的?这话实在是没有道理。 谁知傅炎学我刚才说道:“我不想。” 模仿能力还挺强,值得夸赞。我磨磨后槽牙,有些怒意。 我和他无话可说,也实在不应该再多说什么,就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 傅炎将近半分钟后才开口:“你别太过分了。” 我沉默着,我们之间的气氛如同对峙。我其实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会有这样的气氛,全是傅炎单方面的原因。 可又过了一会儿,他沉不住气了,说道:“我没有说要住回来,就还像以前在学校一样,不行吗?” 傅炎大概以为我觉得他的要求太高,所以迟迟不应,又开始赶他。 虽然有这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我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要求再低都不行。 我终于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傅炎,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吧。” 片刻后,一脸怔忪的傅炎站了起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似乎在憋着什么脏话。哦,我猜是脏话来着。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和迷茫,失焦后又逐渐汇聚到我身上,声音有些不稳:“我就这么差吗?” 什么?差什么? 我没太搞懂傅炎的意思,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像是又从我的脸上明白了什么,盯了我一会儿,沉默着离开了。 我奇怪过后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出意外终于还是结束了。 *** 以前我只觉得傅炎麻烦,倒也没有难缠,可经此一役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又过了几天,坐在我前座的学委抱着一大摞作业本回到座位,推推眼镜朝我说道:“路芊芊,有人找你。” 我边抬头边问:“谁啊?” 我看不太清他隐藏在锃亮镜片之后的那双眼,只觉得他意有所指:“别的班的。” 这不废话。 我不渴望他能告诉我什么有效信息,直接去看不比问来得快? 我刚站起身,学委的镜片就又闪了一下,随即他补充:“男的。” 我瞄他一眼,一脸怀疑地走到教室门口。 啊,原来是傅炎。 我倒真没想到,他还能来找我,不会是来找我决斗的吧? “路芊芊,”依然是熟悉的语调,傅炎双手插着外套口袋,“中午一起吃饭吗?” 傅炎一直都是很吸引人目光的,挺拔颀长的身姿,张扬精致的五官,无一不夺目。因此此时也有不少人看过来。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暗暗怀疑他是不是失忆了,忘记了我在我家时对他说过的那一通话。 傅炎问了也不催,就那样等着,我话都懒得回,摇了摇头。 都说青春期的少年最好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不给他留面子,想必他要开始恨上我了。 恨就恨吧,起码比永无止境的麻烦好。我这么想着。 傅炎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反应十分奇怪,我却也没有多想,顶着周围数道探究意味的目光回了教室。 我从学校回家,下了公交后有一小段路要走,虽然也算灯火通明,却人烟稀少。 所以当身后响起不远不近的脚步声时,我开始害怕了起来,可还没等我真的警惕,就觉得脚步声有些熟悉。 大着胆子往后看,就看见了上午才见过的傅炎。 他在我身后五米左右的地方,低头走着,似有所感般停下脚步朝我看了过来。 没等我开口问,傅炎主动说道:“我送你回去。” 他的情绪很奇怪,似乎是难得的平静,和上午一样,不太咄咄逼人,却死气沉沉的。 我觉得事态不该再发展下去,冷冷说了一句:“用不着。” “只跟着。” “说了,不用。” 傅炎死死地盯着我,漆黑的夜晚,我不仅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也看到了他猩红的眼 分卷阅读40 角。 他的唇快要抿成一条线,拽着书包背带的手也收得很紧。 这样的傅炎,我是很怕的,不,应该说不管谁这样,我都怕得很。 惜命的路芊芊这次没有退缩,也没有妥协,只站在原地。 很久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傅炎缓慢地往后退了两步,说话的声音很低:“你别后悔。” 说完后,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最终消失在转角。 不会的,自私的人从不会后悔。 在我期许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是,自那一日起,后来的傅炎,几乎只存在于别人口中。 我听说他又开始逃课、打架、抽烟,听说他当堂顶撞老师,谁也管不服。 也听说他休学、转学,似乎是离开了这座城市。 总之,到高中结束的那一刻,我的世界早已经没有傅炎的影子了。 ***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如愿上了第一志愿,即将离开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踏上去往淮城的路。 提及淮城,永远是不绝口的繁华,繁华的花样各式各样,总之令人向往。 许愿给我发来了消息,祝贺我这个学妹。我才记起许愿也是A大的。 其实我和许愿实在不熟,学校里都不常见,只后来又在路爸的幼儿园见过他几次,我对他这么快就知道我上了A大感到奇怪,毕竟也很少有人在大学还关注高中学校的动态。 不想多说,我便只回了个“谢谢”,谁知道许愿似乎来了劲,说是要给我庆祝一下,请我吃饭。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把时间地点都给订了。 【刚好放暑假,无聊得很】 再拒绝就显得我太矫情,于是答应了下来。 餐厅里,许愿笑得依然温润如玉,似乎天生带有亲和感。 “你打算报什么专业?也许我能给些参考意见。” “工业设计。” 许愿明显被我这么快速的回答惊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已经确定了。为什么想报这个?” “挺喜欢的。”跟许愿不用说太多。 大概是我说完后就开始垂眸喝起了柠檬水,没有再聊的兴致,原本打算继续询问的许愿倒是很知趣地转到了别的话题。 可以看出他倒是真的为我高兴,只是我也确实无法和他共情。 任谁都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许愿的兴致很快也消了下去。我们平平淡淡地边吃边聊了一些高中的趣事,就也准备散了。 临走的时候,许愿将一直放在身边的一个礼品袋递过来。 “再次祝贺你,小小薄礼,不要嫌弃。” 袋子很精致,许愿的声音很温柔,只是我还是拒绝了。 他似乎不能理解:“只是份礼物,我是真心……祝贺你的。” 我想找个托词婉拒,本来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看着他苦恼又真诚的眼神,那些我原本不想再提及,理应尘封的疑问,仍是冒了头。 “许愿,”我仍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叫他,“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三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跟我说你要报哪所大学?” 许愿愣了一下,片刻后点点头。 我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 “你知道那时候傅炎在,是不是?” 因我在仔细地观察着许愿的表情,所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我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 傅炎。 好遥远的名字。 第 24 章 那些逐渐有些模糊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一些。 高二的时候,我和傅炎的关系已经很僵硬了,偶尔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也相互视而不见,因此我也没想到还会和他有交集。 我有点低血糖,那天体测考八百米,我跑完突然头晕目眩,往草坪上走了没两步,就径直倒了下去。 是傅炎把我抱到医务室的。 在医务室里,他除了像要撇清关系一样主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其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看都没看我。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说自己在不远处打篮球的傅炎,会那么快来到田径场。 我休息了一会儿就恢复了,跟他说:“我没事了,你不用陪着我。” 傅炎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眉眼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表情倒是并不陌生的冷。 不知道我的话又触到了傅炎什么逆鳞,他冷笑一下,语气嘲讽:“谁稀得陪你。” 说完他就干脆地走了。 我喝了口他刚才着急忙慌买来的糖水,再抬眼的时候,看到门口露出一片衣角。 我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还有事?” 那衣角立马消失了,伴随着一阵脚步声。 我想我大概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过友好的样子,可为什么傅炎又开始隔三差五出现了呢? 分卷阅读41 他倒从不会离我太近,不和我说话,只远远地出现一下,可能是在教室门口,也可能是在食堂排队的隔壁队伍,或是上体育课时临近的篮球场。 这样的情况我是没法理直气壮地质问的,毕竟他本质上没有干扰到我。 直到我的桌子上开始出现半糖的奶茶。 第一次我以为谁放错了,询问周围一圈都说不是他们的,我也并不敢喝来路不明的东西,等到放学仍是无人认领,就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第三次,我就开始逐渐确定是给我的了。 在某次蹲点后,我看到了趁大家吃午饭潜进教室的傅炎。 我悄然站在他身后,看到他轻手轻脚地把奶茶放下,一回头,差点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干嘛?”我表情严肃,自认为声音也是十分有震慑力的。 傅炎的耳朵几乎瞬间变得通红,一手撑在身后的桌子边缘,以为我看不见似的抠了抠。 他目光闪躲一阵,很快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买多了。” 我点点头:“连着四天都买多了?” 他就不说话了,低着头看地面,表情又窘迫又不服气的样子,只是始终没有继续否认。 我心里像是突然被哪里的无良商家倒了很多不要钱的醋,直酸到了眼睛里。 我伸手拿过那杯打包得很严实的奶茶,看了看上面的标签,依然是我只喝的半糖。 我状似不经意地淡淡说道:“我不喝放了西米露的。” 傅炎瞪着狭长的眼睛看过来,目光在我和奶茶之间逡巡了几圈,临了小声嘟囔道:“之前的没放,就今天……” 这几天的奶茶口味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半糖。 想来除了经常要求半糖,我也从来没告诉他我对奶茶的喜恶。 我戏谑地说道:“不是因为买多了吗?” 看到他立马抿紧嘴唇的样子,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把奶茶重新放下,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带了点试探:“那我去给你重新买一杯。” 我眨眨眼:“不用了,以后别送来了。” 傅炎的表情就不对了,冒出了点凶狠:“你管得着吗?我爱送就送!你不喝就扔了。” 说完他就拿起我刚放下的奶茶,捏在手里,低头掐着盖子。都快掐变形了也不见他脚下挪一步。 我原本就不是那个意思,看他这样,就只能好心解释道:“其实我喝了奶茶晚上会有点睡不着。高中太累了,我都不常喝。” 傅炎听了抬眼看看我,又低头看着奶茶“哦”了一声。 *** 学校有一间很大的阶梯自习室,安静又通透,我在上晚自习前会去那里坐着看会儿书。 因为人也不太多,我常常会坐在同一个位置。 之前我从来没有在这里见到过傅炎,可自从那天奶茶的事情之后,我发现傅炎开始出现。 第一次,是我刚坐下没两分钟,下午照在桌上的夕阳偏了偏,我右侧突然落下一个阴影。 我抬头一看,就看见了隔着一个座位正掏出一本书的傅炎。 他没有侧头,只自顾自地撑着下巴,像是完全没看到我的样子。 我就也不再管他,如往常一样看起了书。 后来一段时间,他总在我来之前就坐在了那里,低头认真写着什么,我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就放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热牛奶。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平衡,总归傅炎和我几乎不说话,倒也安然无恙。 如果不是许愿。 如果不是许愿某一天在我走出阶梯教室时拦住我,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关于未来的志愿规划告诉我,一脸希冀地问我会不会跟他考同一所学校,我知道,傅炎就不会突然消失。 *** 对面的许愿听了我说的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也只是微微而已。 我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到家的时候,微信上却收到了许愿的消息。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掐我的样子,没人有资格让我原谅他】 【你明明和我一起见过他发疯的样子,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我看完后就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拼着未完成的拼图。 许愿大概误会了什么。我从来也不是傅炎那边的,跟他提几年前的事,也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 傅炎于我,早已经是无关的往事了。只是不管再怎么无关,我都从来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的生活偏离轨道。 说实话,我大概有些愧疚。 但也仅仅是愧疚而已。 *** 因为要出远门上学,我爸妈开始对我恋恋不舍了起来,容忍度也直线上升,我甚至还在离开的那天,收获了卓女士的几滴清泪。 我与他们依依惜别,转头就在飞机上睡了个昏天黑 分卷阅读42 地,睡到下飞机的前一刻钟。 这不怪我,怪就怪最近浪到飞起的作息。熬夜,就是痛并快乐着。 A大的建筑是全国出名的气派,校园也是全国出名的大,我像个土包子一样,在报道流程这里就快被转晕了,幸好有热心的志愿者学姐学长主动过来帮助和指导,这才顺利走完。 我的三个室友妹子也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友好又礼貌。我们在寝室一边收拾,一边聊着各自的高中生活和家乡特色,很快熟络起来。 开学前还有一道军训关,总听人说有多可怕,经历了感觉也不过如此。虽然辛苦,可也快乐而单纯,认识了很多五湖四海的陌生同学们,大家就像五颜六色的鸟儿,从不同的地方飞来,降落在了A大的校园里。 我的大学生活,就在隐隐热切的期待中,正式开始了。 听说每所大学都会有自己的怪谈,我暂时还不知道A大的怪谈是什么,但我觉得这学校确实时有怪事发生。 比如最近,我总感觉背后毛毛的。 傍晚的时候吃完饭,从食堂回寝室的这条路上,我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笼罩在我身上,强烈得让人不能忽视。 于是我突然回头,朝直觉的地方看去。 除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什么都没有。 “芊芊,你在看什么?”同行的室友莫墨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垂眸想了会儿,又抬眼朝刚才的地方看过去,眉头紧锁,有些犹豫地问莫墨,“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啊?你别吓我……”莫墨回头张望了一遍,很疑惑的样子,“没有吧,我没感觉啊。” 听她这么说我放心了一些,抚了抚胸口。 也许只是我太多心了,陌生环境的确比较容易让人警惕。 第 25 章 我再一次见到许愿,是在学生会的宣传会上,他是副主席,仍然如以前一样在台上侃侃而谈,温润而又风趣。 既然读了同一所大学,我知道见面倒是迟早的事,不过我也并没有和他说过我最终来了A大。 话说回来,自从那次他发了一通奇怪的微信消息给我,我就再没有跟他交流过,想必即便面对面见上了,他也不会想叙旧的。 我本来仅仅是陪着室友来走个过场,安安静静地坐到了中场,实在是天气炎热,教室里人太多,空调的作用微乎其微,我忍不住,只能一边用宣传单扇着风,一边晕头转向地离开了。 第二天,我居然收到了一条短信,说让我去学生会面试。 我头上冒出问号,回想了好几遍,才确定我的确没有填写报名表。 我在寝室问了一通,才知道是蒋优这个混蛋趁我走了替我填的。我跟她在寝室大战了五十回合斗地主,她才终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面试肯定是没有去的,我不太愿意加入学生会,这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却居然让许愿这个副会长亲自来问我情况了。 他在这天晚上给我发了条微信:【你没有来学生会面试?】 我还特地解释了一番:【那是我室友瞎填的,我没报名。】 【我在宣传会上看到你了。】 我有些无语:【我陪室友去的。】 那头就很久没说话,我综艺看了半集,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上次我说的话太偏激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并不清楚是什么让他觉得我是在介意那件事。 我很认真地打了最后一句话: 【那是你的事,我没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你的态度,别再提了。】 *** 我觉得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学校怕不是闹鬼吧? 我逐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那种总被人盯着的感觉确实很强烈,可我又始终没发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走在路上时常出现的这种感觉有多频繁,很奇怪的是,我倒是没觉得这是危险。 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日子还照常过着,没太大影响。 学校后门新开了一家小吃店,听人说味道很不错,最近又有开张优惠,十分划算,我就凑热闹去了几次。 不去还行,一去发现简直太合我口味了,连续着好几天下了课就去那解决午餐和晚餐。 可惜了,这里的东西我的室友们没有我这么爱吃,吃过几次就腻了,最后只剩我孤军奋战。 这天我照常在下午下了课后跑来吃晚饭,不巧的是没了座位,我绕来绕去找着,突然见到一个人朝我招手。 居然是谢敬洲,他旁边还坐着许愿。 许愿也就罢了,本来就是A大的,谢敬洲怎么会在这? 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初中毕业后他应该是去了其他学校,没想到和许愿还有联系。 谢敬洲笑起来,扬起声音:“路芊芊,我们这还有一个座位。” 分卷阅读43 旁边的许愿没说话,仅仅是看着我这边。 我朝四周又瞄了几眼,最后同样回了一个笑:“不用了,我打包。” 我没有寒暄的打算,只点了点头就离远了站着等待,等到打包的食物好了,拎上直接离开。 之后我有好几天都没再去那家小吃店,可是莫墨突然神秘兮兮地过来说让我跟她再次结伴同行。 “你不是说那不怎么地吗?”我怀疑地看着她献殷勤。 莫墨做作地挤眉弄眼了几下:“人家又想去了,你陪我嘛~” 我想想许愿和谢敬洲那两人,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撇了撇嘴,拒绝:“不去。” “为什么啊?你不是特别喜欢那里的吗?”莫墨露出不解,似乎是想要找到突破口。 “那你又为什么突然想去?”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墨这小妮子绝对目的不单纯。 莫墨想了想,想到了什么,娇羞地捂嘴笑了几下:“哎哟,你消息很滞后啊,没听说那里来个帅哥服务员?贼帅的那种。” 我还真没听说。那难怪了,本来的大叔大妈换成了大帅哥,还是在大学门口,的确值得掀起一阵少女内心的波澜。 莫墨翻出论坛里的几个帖子,展示了一下帅哥的照片。 我扶着下巴,酝酿了一下:“这是看了个寂寞吗?口罩帽子遮这么严实,你确定是个帅哥?” “那当然!”莫墨不服气地一拍胸脯,放大那些照片给我分析,“你光看身材还看不出来?这肩宽,这腿长,这美手——” 随着莫墨“啧啧”两下,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而且有人说看到过帅哥下班脱掉工作服摘掉口罩的样子,是真的大帅哥!”莫墨怕我不信似的再强调了一遍,然后言归正传,“陪我去嘛!去嘛去嘛!你也可以看帅哥啊!” 诱惑很大啊,我很快屈服于好奇心,和莫墨走向了通往帅哥的路。 我前段时间来的时候,这家店虽然生意好,却也没有到水泄不通排长队的地步,今天还真是夸张。莫墨一脸贼笑地跟我说:“今天是帅哥在前台点单。” 难怪难怪。 我们排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排到,莫墨在我前面温声细语地点餐,我在后头看帅哥认真忙碌。 的确一看就不一般,即便仍然是严实的口罩和帽子,也遮不住整个人的气质气场。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哪里呢? 莫墨点好后撤到了一边,眨着大眼睛流着哈喇子(划掉)继续看着服务员。 我往前靠了一步,手指点着菜单,念了刚才就看好的餐品,我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应我,便微微抬起头看过去。 帅哥服务员保持着低头操作收银机的动作,可我却没看见他真的在操作。 “你好?” 我提醒一声,他身体稍震了一下,没有抬头:“麻烦再重复一遍。” 四周的声音有一点嘈杂,我怕是他没听清,略往前倾身:“焦烤面包片,招牌豆乳盒子,还有一杯冰柠檬茶。” “好。”他在收银机上点了几下,把单票递给我。 我看了一下,又给他递回去:“是焦烤面包片,不是三明治。” 他帽檐阴影下长长的睫毛好像颤了一下,然后似乎有点尴尬地把单票接过去:“不好意思,我按错了,我换一下。” 点完后我和莫墨走到外边新增的露天座位上坐下。我心里有些狐疑,和莫墨说了自己的感受:“这个帅哥,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反应慢,又点错单。 莫墨立马嚷嚷:“才没有,他很棒的!今天不知道你这单怎么了,我看他像突然断片了一样,可能太累了吧。” 我勉强接受这种说法,但仍然有不解的问题萦绕着我:我怎么觉得他声音有点耳熟呢? 虽然周围有些嘈杂听不太真切,但我听到他声音时那种熟悉感骗不了人。 其实不只是声音,我觉得他被阴影盖住的模糊的眼睛,也有些眼熟。 我想不起来,便很快劝自己把这种疑惑放到一边。 晚上,在宿舍床上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我,突然福至心灵,猛地又睁开了眼,盯着屋顶恍然大悟。 “……傅炎?”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但那个体型,那双眼睛,那个声音……应该就是傅炎没错吧?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本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又在这种不合理的质疑中降到了百分之五十。 第 26 章 我说过,我记性很好的,所以能记得多年不曾见过甚至没有什么交集的谢敬洲,即便长相有轻微的变化,在直觉的加持下也可以立马认出,更不用说傅炎了。 但也许是因为在潜意识中,我对傅炎的印象停留在很不愉快的情绪上,所以倒真的没想过会再和他见面 分卷阅读44 。 我揣着一些怀疑,第二天再次去了小吃店。 今天居然仍然是他在前台点单,我从队尾一直观察到队首,在点餐时不意外地又看到他突然变得僵硬。 这时候我几乎已经肯定他就是傅炎了。 “还要什么吗?”他垂着眸轻声问。声音明显压低了不少。 “不用。打包。” 他本来在收银机上点击的手稍稍停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有很多座位,可以堂食的。” 我眨眨眼:“不了。” 他就点点头,把单票递给我,这次倒是没有出错。 我不太相信傅炎真的认不出我,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并不想同我打招呼。认识到这一点的我,突然就感到安心了很多。 这家小吃店人气实在太火爆,排过几次队我就精神疲劳了,虽然对于傅炎我还有很多疑惑,可我觉得这些并不值得我一次次地浪费时间和精力排队,况且即便疑惑得到了解答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我的的确确比较自私,只顾自己,却也十分在理吧?毕竟那可是给我带来过无数麻烦的傅炎。 再者说,我何必拆穿他,可能他来到这里有他自己的原因,没必要去试图打破什么。 于是我不再临幸小吃店,免得徒增烦恼。 *** 大概一周之后,我和一起进行学院迎新晚会排练的小伙伴一起聚餐,没想到他们正好选了我碰到傅炎的那家小吃店。 大家都没有意见,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非得换一家。 幸运的是,进来后我没有看到傅炎的身影。不幸的是,他居然在十几分钟后又突然出现了。 我真是不太清楚他们的工作时间分配,都八点多了还要着急忙慌地换班吗? 不是我想关注,主要是我的位置正对着员工区。 总之给我们上菜的,就突然换成了傅炎。 这次他也不带帽子口罩了,一身工作服,硬是惹得我们这群人频频侧目,不分男女。 我自然也跟着瞥过去,心想猜得果然没错,傅炎的长相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家店晚上的生意也不赖,除了我们还有很多顾客,我偶尔抬起头来,就可以看到傅炎屡次端着精美的菜式路过我身边。 我们聚完餐已经十点多了,其中一对情侣跑去压马路,除我之外唯一的一位女生就这么被掳走了。 我拒绝了另外几人说要送我到宿舍楼下的好意,毕竟四处灯火通明。 我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我没有拒绝,那么傅炎究竟会不会叫住我呢? 我听到有人叫我,便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去,是站在十米开外的傅炎。 他穿着短袖白T,我看了都有些冷。 现在已经快九月底了。 我停在原地,看他朝我走来,最后驻足在一臂距离远的位置。 傅炎的额头上一层薄汗,表情比较莫测,又或许是因为过了太久,我不太看得出他的情绪了。 好像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开口,声音有些柔和,却也带着些不难分辨的脾气。 “路芊芊,”他停顿了一会儿,“好久不见。” 我想傅炎大概选择性失忆了,我们半小时前还打过照面,虽然没打招呼。 但我仍是善解人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应和了一句:“好久不见。” “你不惊讶?”傅炎盯着我,顿了一顿,“看到我。” 熟悉的语气,专属于傅炎。 这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睛转了一溜,才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不清楚我早就认出他来了。 他难道以为帽子口罩把自己遮得很好吗? 不对,我为什么要觉得他戴着帽子口罩是在遮自己? “还好吧,刚才不就见到了。”我不想解释太多,只这样说道。 只见傅炎提了提嘴角:“原来你还认得我啊。” 任谁听都不会觉得是在叙旧的,反而是扑面而来的质问。 他大概不会好好说话,幸亏我也并不想和他周旋。 可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我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后悔的表情。 后悔?一闪而过的后悔? 我没看错吧? “我……”傅炎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我”了一句就就没下文了。 我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压下心中的好奇,随口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是认得,你也没怎么变。” 他双手放在身侧,轻轻地握着拳头,即便乍一眼看上去是放松的状态,我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压抑。 还是先走为敬吧,我可不会蠢到觉得他追过来打招呼是路过的一时兴起。 傅炎听了我的话后垂眸瞥着地面,似乎在想着什么,我就趁机说道:“下次有机会再叙旧,我先回去了。” 我也不管他还有没有话要说,直接离开 分卷阅读45 了。 只是…… “你跟着我干嘛?”我有点不太高兴地转身看他。 一百米都还没走到,我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果然是他。 傅炎瞪了我一下,压根不理,挪走目光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哪里,一脸受了气闹脾气的样子,看得人莫名其妙。 我懒得再说,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刚迈出去,我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了脚步,又转身重新看向他。 傅炎原本低着头跟着我,被我猛然停下的动作吓得下意识往后一仰,抬眼看过来。 “最近,”我上下打量他一通,眯眼,“是不是你在跟踪我?” 傅炎先是一愣,而后变得有些僵硬,张了张嘴,又闭上,过了一会儿,再又开口:“什么跟踪?我只是——” 这就是承认了。 我说呢,那种有些陌生却又不太危险的感觉,原来是他。这样倒合理了不少。 “你跟踪我干什么?想谋杀?”如果我没弄错,从开学到现在,这快要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应该是一直在的。 至于目的……原谅我,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去理解他。 傅炎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我谋杀你干嘛?” 被人盯着跟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可不宽容,便直接问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记仇呢?” “记仇?”傅炎不可思议地再次反问道,“我记你什么仇?”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到我哑口无言,总不能直接说我怕他因为高中那些受气糟心事迁怒我吧? 要是人家真没那个意思,我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在我沉默着权衡利弊的当口,傅炎睁着那双看起来还挺纯良无害的眼睛说:“你说话啊。” 我有些尴尬,假笑了一下:“没什么。” 一时沉默下来,我愣是从傅炎的眼中看出了一些幽怨,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太心虚了。 “我先走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决定维持现状,干脆地和傅炎道了别。 不要过多交流和解释。不要解释,不要交流。 过去这么久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我是对自己说的。 第 27 章 临近十一假期,我的心情十分雀跃,因为我正计划一场短途旅行,过几天就准备出发。 而学生会在假期前组织了一场国庆晚会,大一的新生都必须去,于是我又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工作人员许愿,雀跃的心情打了半折。 晚会进行期间,他正好在我们学院的这片区域驻扎,我被一些人拱着去看清风霁月的他,努力堆出了惊艳的表情。 我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如果说刚见到许愿的时候我的确是惊艳的,那么那一丝丝的惊艳,早已被种种插曲驱赶得找不着影。 他才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晚会进行到后半段,我见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便也偷偷溜走。 刚走出礼堂门口,没想到就碰到正在门口和另一名学生交谈的许愿。他一侧头就发现了我,和那同学打了个招呼朝我走来。 我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的怪不得劲的。 “路芊芊,真巧。”许愿停下我面前,露出那熟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快放假了,要不要一起回去?” 我眼角抽抽,被这没头没尾的询问搞懵了。 见我不太理解,许愿又笑了:“咱们可是老乡啊。” 我拒绝得干脆:“不用了。” “顺路为什么不用?”他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追问着。 我现在见不得许愿的脸,他只会让我觉得虚伪和小家子气。 因此我的脾气也随之不太好了,虽然提起嘴角笑了一下,话却有些锋利:“你是不是有病?” 许愿很明显愣了,收起温和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是认真的。” “那就更有病。”我一点也不客气,完全没有好脸色,转身就要走。 可是许愿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又拉了回来。 我惊悚地看着他,有一万句问候他祖宗的话缠绵在嘴边,愣是被素质压住了。 许愿说道:“我们之间的那些误会,已经都是过去式了,和解不成吗?” 我甩开他的手,眨眨眼:“你指的是什么?” 等了好半天,我终于听到他的声音:“我知道你介意傅炎的事,可你难道就不能跟我换位思考一下吗?我才是受害者。” 又来了,又来了。 你总跟我叨叨什么? 许愿却听不到我的心声,继续说着:“这么多年,我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死在了那天的树林里。” 他的眼睛似乎泛起了红色,声音也不太稳了:“是活生生被掐死的。被傅炎掐死的。” “我爸妈都以为我没受到什么 分卷阅读46 影响,你知道吗,我掩饰得很辛苦。” 话题逐渐有些沉重,不是我该听的了,我凭借有限的经验和常识建议:“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看看医生。” “看医生……”许愿重复一句,突然轻轻笑了,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对啊,看医生。傅炎那个废物,不就一直在看医生吗?” 嘲讽的语气,尖锐的话,我实在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倒是没想到,许愿居然还没说完。 他仍是挂着笑,眼底却是漠然和讽刺:“怎么样?有用吗?他不疯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许愿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我看着他偏了的侧脸,手有些疼。 不常打人,有些生疏,得多练练。 许愿的嘴角还挂着未来得及收回的笑,等到左脸微微泛出红印的时候,他才将头重新转了回来,看着我。 “是为了傅炎打的?” 许愿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衬得他整个人都阴郁了不少。 “我就不喜欢听你说话。”我揉了揉还有点痛的手,也扬起一个笑,“你去骚扰别人行不行?爱埋怨谁埋怨谁,你可以跟全世界的人宣传傅炎欠你的,够不够?” 磨磨唧唧苦大仇深的,是傅炎欠他的还是我欠他的?真是笑死了。 许愿的脸色变得很不好,语气就更不好了:“你什么意思?” 我抬抬眉,还想再怼两句,却没想到他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大概我的内心是恐惧的,竟然不自觉跟着后退了两步,马上就开始计算逃跑的路线。 可还没有实施,突然一瓶水,哦不,一个水瓶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砸在了许愿的身上。 瓶里有大半瓶的水,而且飞来的力度不小,许愿竟然被砸得趔趄了一下。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我朝瓶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就正好看到一人撑着栏杆从一层高的平台上跳了下来。 一阵衣料与风摩擦的声音掠过,一抹纯白的身影就这样跑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来人太高,直接把我的视线彻底挡没了,我满目就只能看见前方的肩胛骨。 这熟悉的气息,不是傅炎还能是谁? “傅炎?”我听见许愿略有些震惊的声音传来。 傅炎立了一会儿,背脊一直在起伏,而后终于侧了侧身子转头看我,目光中透露出对我的担忧。 “我没事。”我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身后走出来。同时感受到另一道目光也落在我身上,于是我看向许愿。 他的表情似乎一言难尽,眼神在我和傅炎身上打转,然后盯着傅炎笑了一声:“没想到啊。” 我现在看他不是很顺眼,所以压根没理他,也懒得问他的言外之意。 傅炎看上去有火气,却始终没有说话,只与许愿对峙着。 许愿终于还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离开了,倒是有些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只是……管他呢。 难道我还怕他吗? 我在心里又暗自吐槽了一番许愿神神叨叨的行为,这才注意到傅炎站在原地像个雕像一样一直杵着,僵硬至极。 我靠近他身侧,偏头看了看,只见他原本脸上气愤的表情逐渐散去,睫毛颤了颤,耳朵很快变得通红。 我憋着一些笑意,清了清嗓子:“敢做不敢看我?” 傅炎就像被突然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炸了一下,却始终紧抿着嘴没说话。 “没话说?”我挑着眉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话说我走了。” “喂路芊芊。” 我才转了个六十度,他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于是我又重新看着他。 “你……”他轻声开口,声量大概只有我才能听得见,“你和他……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傅炎想要说什么,却顿了一下,又用更小的声音补充道,“……他说我掐他是什么意思?” 这话有些奇怪,我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歪着头,打量他的表情,判断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傅炎摇了摇头,的确是很懵懂的状态。 我很快想通,看来这件事对傅炎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到这我的心里就有些复杂了,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甚至没有记忆的小事,却实实在在给许愿造成了伤害。 我原地思考了一番,还是将许愿的事简要地告诉了傅炎,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傅炎居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是……”好半天他终于抬眼,眼中有迷惑也有清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 我点点头,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印象了?” “好像有,但是……记不太清了。”傅炎垂眸看向别处,我勉强将他这个反应理解为有些懊悔。 只是,对错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审判吧,我可没有当法官的爱 分卷阅读47 好。 见我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傅炎观察之后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起来,我俩尬站着一会儿,我才又听到他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 他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你和他怎么回事啊?” 我哼笑一下:“关你什么事?” “我——”傅炎有点着急地解释,“我问问都不行吗?” 距离上次见面虽然没过几天,但按理说我们还是比较陌生的状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却依然那么熟悉。 所以我的态度好像也依然没什么改善,仿佛对着中学时代的傅炎:“你凭什么问我,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呢。” 他有点不满,提高了一些声量嚷嚷:“那你问啊,我又没不让你问。” “行。”我还真就不跟他客气,“你为什么在这?” 刚才还嚣张得很的傅炎一下就噤声了,目光多少有些躲闪。 我翻个白眼准备走人,他就跨过来拦住我,呲了呲虎牙,带了破罐破摔的语气:“你说的是现在,还是我为什么在淮城?” 我说了,我向来没什么良心的:“那就请你都回答。” 傅炎露出不服气的样子,撇了撇嘴。 我知道他这样就一定会继续说,便继续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解释:“我刚才就是刚好路过,看他要对你动手动脚,我才过来的。” “至于我为什么在淮城,”傅炎又想了想,才说道,“我就在这念大学啊,还不准来吗?” 我愣了一下。原来傅炎还在上学? 我还以为他在A大门口打工,是因为辍学了呢。 虽然对于傅少爷来说辍学打工的戏码太不合理,但我也并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于是故意将它合理化了。 到底还是我低估他了。 我其实没继续问下去,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补充:“在S大。” S大,也是一所不错的一本学校了。 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高二时傅炎那混样,能考上S大也算是意料之外。 只是,这S大离A大可不算近。 “所以你是在小吃店兼职?”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会在A大门口?” 傅炎死死盯着我:“你说为什么?” 我反应了一会儿,发现是我唐突了。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幸亏还没跳。 我就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不再回应了。 傅炎等了片刻,见我没下文了,说道:“你又玩赖?” “行。”他抱怨了一句就放弃了,把刚才的话题又捡了起来,“那现在总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跟那个许愿,怎么回事?” 我觉得惊奇:“你一直偷听,难道没看到我扇他了?” “……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炎的嘴角有一丝笑意,只是表情还是一丝不苟的:“所以,你跟他没关系?”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从来都没有。” 第 28 章 我把目光从傅炎身上挪开,看向他刚才过来的方向,随口问道:“你刚刚躲在哪?”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我又奇怪地看向他。 就见傅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被我质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提高了些音量:“什么躲?我哪里躲了?我路过。”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你刚才从哪路过?” “你没看到吗?那里啊。”傅炎指了指那个小平台,指完才发觉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蜷着手指头默默把手放了下去。 真不戳,还知道不合理呢。 我瞥一眼那通往死路的小平台,还是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不戳穿了。 我配合地了然点点头,理了理被夜风吹乱了些的头发,和颜悦色的:“哦,想必你路过是因为有事吧?那你赶紧去忙吧,我得回去了。” 这次还没等我话音落下,傅炎就跟谁催着他似的叫我名字:“路芊芊。” 不仅仅是着急的语气,他语气中蕴含的情绪有些变了,连带着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诡异的感觉冒了出来。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诡异的感觉是什么,傅炎就直接一个问题让我直面尴尬。 他吐字清晰,转折也很突然:“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在那里工作,才不去了?” 只稍稍反应一下我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里指的是哪我很清楚。 虽然我并没有太多躲避他的意思,却也不能否认还是有这个目的的。 其实啊最主要的还是看到了谢敬洲他们,我是将“眼不见为净”完全奉为金科玉律的人,所以能舍弃一点点美食换来减少遇见他们的几率,对我来说是很值的事。 不过,好像没有必要跟傅炎说这么多。 我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回道:“嗯,是啊。” 分卷阅读48 也许是我太直接了,傅炎的睫毛随之颤抖了好几下:“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都认出我了,为什么……” 这话就有点好笑了,我歪歪头:“你没认出我吗?” 什么叫我认出他了?按他这意思我认出他却没打招呼是我的错了?这难道就是反客为主吗? 我对傅炎油然而生一种钦佩。 “……我是因为……” 我本来以为傅炎这么多年过去是没什么变化的,但这么看起来,他的语言系统可能是出了一点问题。 破破碎碎的话说了两句就停了,傅炎的目光依然直直笼罩着我,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还没想好要怎么见你。” 任谁看到他有些羞窘的样子都会同情心泛滥的,但是当然不包括我。 于是我扯了扯嘴角:“没想好?那你就是偶然在A大门口兼职咯?” 傅炎立马否认:“都说了不是了——” 尽管之前问他为什么在A大门口兼职时,他的反问都还热乎着,但我就是改不了这种找到契机就怼回去的毛病。 他似乎是因为我的问题恼羞成怒了,但还没等他完全发作出来,我开口:“你渴吗?” 傅炎还在准备叭叭的嘴将收未收,眼里露出点迷茫。 我再一次问道:“不渴?” 他眼珠转转:“你要干嘛?” 我耸了耸肩,非常好说话:“你要是渴了,我就请你喝杯奶茶。” 傅炎那眉毛皱的,就像在做什么生死抉择。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到他有点试探的意思:“要半糖的。” 我摆出有些不理解的样子:“不然呢?” 于是我领着傅炎走到了不远处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半糖的茉香奶茶。 奶茶店门口的座位上,茉莉花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甜奶的滋味在我口腔蔓延时,傅炎的魔音又开始在我耳边环绕。 “路芊芊,你是什么意思啊?”傅炎一本正经地问。 我瞟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问回去:“什么什么意思?” “你请我喝奶茶,”他手上握着吸管,似乎是不自觉地在搅着杯中的奶茶,说得很认真,“还是半糖的。” 我这次没看他,含含糊糊地叼着吸管:“请你喝杯奶茶废话这么多,你是觉得我会下毒吗?” 越想,我越觉得有些亏了,又嘀咕了一句:“爱喝不喝。” 他安静了一小会儿,只一小会儿。 “我知道我很烦,我就再问一句,”傅炎突然开口轻声说道,“我们算不算和好了?” 其实晚上真的有些冷,刚才我本来打算要去冰的奶茶的,可傅炎坚持要我改成常温。 我和店员都挺尴尬,为了不让店员继续尴尬下去,我只好答应了。 我握着手里带了一点点掌心温度的杯子,沉默了下来。 和好?我们之间能用这个词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相识和分离,不过是如成千上万擦身而过的萍水相逢。 可是再次看到傅炎,我才意识到,或许我过着有他没他都可以的生活,但或多或少还是希望再次遇到他的。 因为那是一段充满遗憾的时光,我们甚至不曾好好道别。 我侧头看过去,看见了傅炎一直等着的样子,有些小心翼翼。 这样的傅炎,任谁都不会忍心说太重的话。这次包括我。 我故意眯着眼,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当是,和好了吧。” 奶茶店的落地玻璃窗上挂着一串串如水晶葡萄一般的小灯,光线柔和,与月光交相辉映,映在傅炎逐渐明亮的眼睛里起来,我又久违地看到了那颗小虎牙。 *** 就,还蛮无语的。 我一直以为我和傅炎只是不联系而已,倒也没有闹掰,所以当晚上我收到傅炎添加好友的申请时,我才意识到这货之前把我给删了。 我看着那条申请心生不快,于是没有通过。 半夜,傅炎又发了好几条好友申请,附言是“你睡了?”“怎么不通过啊?”“你明天记得通过嗷”巴拉巴拉。 我本来不想搭理,看他发太多,没忍住点了个拒绝。 失策啊,真的失策,这下好了,他开始没完没了了。 “你拒绝干嘛?我说了我是谁了啊。” “路芊芊,你干嘛!” “你怎么了?” “不是说和好了?” 没得清静,我翻个白眼终于还是通过了他的申请。 刚通过那头就噼里啪啦地开始了。 【你刚才干嘛拒绝?是点错了?】 【应该是点错了吧……】 我慢吞吞地打了几个字:【你之前删了我?】 和刚才频率极高不同,这次傅炎半天没回复。 我以为这家伙准备装死,没想到我都准备睡觉了,又冒了条消息出来。 分卷阅读49 【因为我很生气,不小心删掉了。】 随之发过来的,还有一个委屈揉眼睛的小狗表情包。 生气?莫名其妙。 我把手机静了音,背面朝上一翻,懒得去理他陈年的情绪。 第 29 章 十一假期,我和不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的岳敏不算久违地出去旅游了一场,按照我们自己做的含含糊糊的攻略穿梭于西北的景色之中,灰头土脸却又全然尽兴。 唯一的噩耗是,岳敏告诉我她刚和一个学长在一起了,她的爱情来临了。 我眼角抽抽:“这么快?你这才开学多久啊?”别是被骗了吧? “怎么,不服气啊?老娘万人迷!”岳敏挑了挑自己的发丝,甩给我一个十分高傲的眼神,“我说路芊芊,你什么时候也谈一个?” 我扯扯嘴角,糊弄着:“再说吧。” 我一脸探究地看着岳敏又开始对着手机傻乐,噼里啪啦打字,露出迷之微笑。 唉,小姐妹被抢走的感觉,好像有点不好受呢。 假期的倒数第二天,我回到了A大,睡了一天才缓了过来。 也多亏缓了过来,不然还真没心情去管接下来的闲事。 “简直太不是人了!” 宿舍的门被“砰”一下推开,莫墨一脸狰狞地走了进来,一掌拍在桌上。正在伸着懒腰的我被吓了一大跳。 我看她气得耳朵冒烟,没来得及平复小心脏,赶紧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芊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看过的那个帅哥?门口小吃店那个!”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居然有人挑事!他被骂了!” 莫墨语气很夸张,我静待后文。 “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为难人家一个服务生呢?”莫墨叉着腰在寝室里转圈,我的眼神也跟着她晃来晃去。 “他爹的我真是服了,说是吃东西吃出了虫子,然后把他叫过去要说法,人家都说了给赔钱、给换一盘了,那俩傻逼居然要帅哥把东西吃完?!太侮辱人了吧!还是学生会的呢,就不干人事,人帅哥还——哎?你去哪?” 莫墨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我的腿却似乎是有自己的想法,冲了出去。 我来到店家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常无异,我四处看了一圈,却没看到傅炎的身影。 我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铃声却从身后由远及近地响起。 我回过身,看到傅炎搬着一个箱子从备餐区走出来。 他抬头看到我有一瞬间的惊讶,把箱子放下后看了眼手机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他神色正常,正常得不得了。这一瞬间我都怀疑莫墨是不是谎报消息。 当然了,我是一定要问问清楚的。 “我——” “小哥,点单。” 我话还没说完,前台就来了顾客,傅炎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又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应允。 我被他这反应弄得无奈:“去啊,看我干嘛。” 傅炎就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收银机后头开始工作。 我看着他带着微笑的侧脸,一时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还是等他下班了再问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找了个座位坐下,看傅炎忙忙碌碌的,居然生出了一种恍惚感。 那可是傅炎,一个话都不愿跟陌生人多说的傅炎。 原来他其实是变了很多的。 我坐了没多久,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份彩虹色的小蛋糕,我抬头正对上傅炎的眼睛。 “店里的新品,尝尝。”他在对面落座,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我拿起小叉子剜了一小角,入口是丝滑清甜,还带着点水果的酸,的确好吃。 只是我并没有太多心思品尝美味。 我也并不喜欢弯弯绕绕的,直接问道:“我听人说,今天有客人为难你。” 傅炎明显一愣,眨了眨眼,没有立马回答。我也只是看着他,没有催的意思。 而后他似乎是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脖子:“没事,忙中出错,客人不满意挺正常的。” 道理我当然知道,只是从莫墨透露出的消息来看,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客户诉求。哪个正常的客户会让服务生吃有虫子的菜? 想到这我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却还是避免了可能会伤害到他自尊心的措辞,将声音压得更低:“饭菜里有虫,抓着你一个前台服务的不放是什么意思?” 傅炎观察了一通我的表情,似乎是在确认什么,随之带着猜测的语气:“也许……他们看我不顺眼吧?” 我仔细想了想,发现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的男生嫉妒心都可强了,谁知道是不是看傅炎在人群中太扎眼了,抢走了A大女生们的注 分卷阅读50 意力。 傅炎又笑了笑,补充道:“我真的没事。” 我将他上下又打量一通,半信半疑地继续吃蛋糕,不打算问了。 “路芊芊,”傅炎隔了一会儿又叫我,我瞥过去就看到他垂下眸,声音有些小,“你担心我才来的吧?” 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带了些抱怨:“我还以为,你放个长假就把我忘了呢。” 这些天其实我很清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开始搭理得很少,他整个假期都没有再来打扰我,只在我发照片的时候点点赞。 傅炎的双手交叉搁在桌上,握得有些紧的样子:“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景色真不错,好玩吗?” 我掀起眼帘慢悠悠地回:“挺好的。” 作为礼尚往来,我还很给面子地回问道:“那你放假去哪了?” 傅炎笑了笑:“哪也没去。” 原本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却在打算掠过这个话题时想到了一些或许不该我关心的情况。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也许是表情伪装得不够好,傅炎的目光中露出真诚求知。 于是我就还是问出了有些担心的问题:“你不回去,不用治疗吗?” 傅炎的心理状况,按照以前的频率,一个月怎么也要去一次的,而且也只能去固定的医院找专属的医生。 开学到现在都两三个月了,反正我可以确定的是,从他出现在我身边,他肯定是没有回去过的。 傅炎闻言,原本挂着清浅笑意的脸就渐渐失去了表情。过了好半天,他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嘴角:“我好了。” 我没有回应,他好像就不乐意了:“怎么,不相信啊?” 倒也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拽着自己衣袖的僵硬样子,莫名让可信度降了几分。 但说来倒也合理,快升高中的时候傅炎的病情就已经很稳定,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就痊愈了。 于是我便也没有追问下去,毕竟也不是一个很轻松的话题。 气氛瞬时就沉默下来,只剩周围隐约嘈杂的声音。 傅炎转了转眼珠,没话找话似的:“路芊芊,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你不忙了吧?” 我警惕地反问:“干嘛?” 他笑着,呲着那颗虎牙:“我不当班了,你要是不忙,我们去逛逛吧?” “逛什么?” 他支吾了一下,概括性地说道:“我对淮城不熟。” 我很客气:“我也不熟。” 他便很自信地点点头:“那更应该逛逛了。” “……” 我不是一个很心软的人,按理说应该拒绝这种提议的,却没想到最后还是答应了傅炎。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答应他的。 这样他之后就不会总是再用各种借口找我,什么发现了一家餐馆,发现了一条古街,问我要不要爬山,要不要看电影,也不会总订奶茶送到我寝室楼下。 事情一多,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明明都是最该拒绝的事。 总之,傅炎像是已经掌握了我的行程和作息,我五天里有三天走出宿舍门口是能看到他的,他一个外校生,连宿管阿姨都认识他了。 但他不会一直跟着我让我为难,只给我送一些稀奇古怪的礼物或者他在店里新学会的糕点,然后说他要赶回去上课,一溜烟跑了。 每当这时候我才能想起来,S大离A大是很远的。 傅炎不算太高调,但事情放在他身上怎么样都不会低调的。所以现在不仅是我的室友,几乎连整栋宿舍楼都知道了傅炎的存在。 于是我打算找他谈一谈。 可还没等我想好措辞,他一通电话又给我打得措手不及。 傅炎在那头压抑着哭声,哼哼唧唧的:“路芊芊,我好像发烧了。” 第 30 章 我很想回“关我什么事”,可我还是说不出口。 傅炎的声音很低,很少会这么低,就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手机贴在我的耳边,我看着面前刚端上来的黄焖鸡米饭,有点不知该怎么下嘴。 傅炎听我没回,也不说话了,只隔段时间闷闷地吸一下鼻子。 好吧我承认,我对真心服软的人的确硬不下心肠,所以我泄了口气:“地址发过来。” 我让傅炎发地址,本来想的是方便找到他的宿舍楼,却没想到居然直接导航导到了我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我提着打包的黄焖鸡按响了901的门铃,手还没放下来,门就开了。 傅炎潮红着一张脸杵在门口,脑子像有点慢似的,盯了我一会儿才侧身让我进去,还不忘提走我手里的药和黄焖鸡。 “这是什么?”他的头都快伸进黄焖鸡的打包袋里了,声音却有气无力的,“给我带的吗?” “不是,”我十分诚实地回答,“我自 分卷阅读51 己的,来不及吃就打包了。” 他就又把头缩了回来:“哦。” 我假笑了一下,指了指另一个装了药的袋子:“但这个是你的。” 傅炎垂眸瞥了一眼,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以前就不喜欢吃药看病,现下对他的反应倒也不意外,只是我依然顺着问道:“不是发烧了吗?” 原本还沉默不语的傅炎突然抬眼看我,第一反应居然是难以置信:“你不信?” 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就伸手过来拉我:“不信可以摸。” 我立马甩掉他,把手往身后一背:“谁要摸。” 傅炎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不太高兴地放了下来,低头扒拉着袋子里的药,只留给我一个头顶。 虽然他脸色看上去很虚弱,可这脾气倒是一点都不小。 有脾气是有脾气,倒也不发作,就是很作。 我念在他是个病号,还是关切道:“你吃过药了吗?” 他摇摇头。 意料之中,不然我也不会买药来了。 善解人意如我,用不太善意的语气质问:“那你还在等什么?先吃了啊。要我伺候你吗?” 傅炎顿了顿,睫毛颤了好几下,看上去有些许可怜:“我吃就是了,干嘛凶……” 我没有反思,平和问道:“我凶吗?” 傅炎观察着我的表情眨了一下眼,口风变了:“不凶。” 我满意地点点头。 他带着我坐到沙发上,自己跑去厨房倒水,又跑了回来,坐在我身边吃药。倒乖巧得很。 趁他吃药的时候我才打量了一下他的住处。 这个小区本身就是有些年头的旧小区,而这屋里虽说是精装修,却也能看出年月了,透露出一种简单朴素的味道。 其实根本不符合傅炎的风格。 他好像是等我扫完一圈才开了口:“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看看他:“你想回答什么?” 傅炎抿着唇不说话,我就觉得有些好笑,面无表情继续说:“你想回答什么我就问你什么。” 听了这话他仍是不动声色地直直看着我,有憋屈也有欲言又止。 可是我还有种感觉,好像我再不问,他就要原地打滚了。 我确实还是有好奇的,便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住在学校。” 平日里他偶尔会跟我发消息说自己上课去了,或者告诉我课几点结束来兼职,我都没太当回事,因为他毕竟就是得上课啊。 现在想来明明就不太合理。这来来往往的,难道不累吗? 傅炎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到自己紧握的杯子上。 他今天的头发蓬松而柔软,微微遮盖着自己的眼睛,现在也隐去了他的表情。 我和傅炎最近的相处偶尔会陷入如此时这般的尴尬,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他打破沉默:“我学校到你学校,打车都得半个小时。” 我们两个的学校离得的确远,因为远,我甚至都没去过S大。 片刻后,我了然地低声说了句:“我说你怎么总来找我。” 傅炎似乎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意识过来什么似的侧头看我:“你什么意思?” 他今天格外敏感,什么都得质疑一下。 我歪歪头,合理解释:“离得这么近,就很方便啊。” 傅炎露出荒唐的表情,很不高兴地把杯子放下。 大概因为生病,他整个人都是一种强打着精神的状态,低头和我说话时喷洒到我手臂上的气息十分灼热。 我心里有对病号的天然同情,何况他现在自个儿在那气得耳朵通红。 我见他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虽然不懂为什么不高兴,但想着和病号没必要计较些有的没的,便打算主动搭句话。 结果刚要开口,他就突然提高音量质问道:“你觉得我住在这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颠倒因果?” “……” 我被质问得很突然,音节硬生生吞了下去。 也没有那个意思啊,只是说一下感受而已。 我是随口说的,傅炎却并不打算把这句话随意放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路芊芊,我不想再被你回避问题了。” 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我下意识地不想听下去,却也没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傅炎侧头看过来,眼角已经红了:“你明明就知道是不是?”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傅炎很好看,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好看的那种好看。所以他这么认真地看着一个人告白,是既赏心悦目又惊心动魄的。 也很难会有人毫无触动。 我的意思是,我很触动。 他喜欢我,我知道的。我很多年前就知道的。 只是那时候少年人的心思脆弱而模糊,没有戳破就 分卷阅读52 拉上了时光的幕布。 我一直以为,掩藏在岁月里的,不仅有彼此的喜怒哀乐,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气。 我曾经期盼过他忘记,可是,我也明明知道他不会忘的。 傅炎,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孱弱还是健康,他都固执得可怕。 从前我很害怕他的这种固执,可现在,当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我已经默认了想要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怎么会让他这么频繁地进入到我的生活? 我的确是想试试的,我想要知道我是不是能接受他。前提是我能感受到,他似乎还在喜欢着我。 事实证明,接受他大概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起码这一刻,我可以没什么犹豫。 傅炎说完话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面色绷得很紧。他大概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很紧张。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先稳住有些不稳定的心跳,然后问道:“你是在表白吗?” 他几乎没有停顿:“嗯。” 我假装思考了一下,反问他:“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他又沉默了好半天,耷拉着眼角摇了摇头。 我有些无奈和无语:“那你还说?” 傅炎就呲着那颗虎牙,声音弱弱的,带了点不甘心:“那总不能不说吧?” 他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我本来还想再逗逗他,看到他潮红得不太正常的脸色,却又有些不太忍心了。 我抬起手,在他迷糊又迷惑,然后逐渐变得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下,覆上了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我关切地问道:“这么烫了,吃完药了就睡一觉吧。” 话音未落,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度。他的额头那么烫,手却是冰凉的。 我与他对视,他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声音也放得很轻:“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回答,他就把我的手拉下来,双手一齐拉着,头朝前一凑,离得更近了:“你什么意思嘛?” 我还在想着措辞,他却急得跟什么似的,一秒都等不了,皱着眉捏我的手心:“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无奈:“答应什么?” “做我女朋友啊。”他又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上一秒还自信满满,下一秒又重复,“你答应了哦。” 我看他一副难以掩藏的提心吊胆样,心下叹了口气,轻轻笑了笑:“嗯,我答应了。” 第 31 章 我看着傅炎熟睡过去的脸,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就这样答应了他。毕竟他可是傅炎,那个我曾经避之不及的傅炎。 可是,我的确是想要答应的。 傅炎此时正拽着我的衣角,睡得皱起了眉头,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不经意笑了出来。 “我头好晕,稍微睡一会儿。你不能走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真是一个傻子。 傅炎这一睡就是三个小时,我本来打算在屋里等着,中途因为实在太无聊,黄焖鸡又有点坨了,又油又腻十分影响口感,微波炉无法解救,就跑去了附近的小餐馆吃点东西。 吃完东西刚出来,傅炎就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明显是刚睡醒的沙哑,很急切:“你在哪?” 我就诚实地告诉他:“有点饿,出来吃饭了。就在附近。”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一般说道:“所以你真的来找我了……不是幻觉……” “……”这是几个意思?他以为我来找他是幻觉?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傅炎少爷就开口了,低低哑哑虚虚弱弱的:“你快回来。” 于是我就迈着沉稳平缓、不紧不慢的步伐回到了901,这次门开了个缝,我拉开,一眼就看到了抱着腿缩在沙发上的傅炎。 傅炎听见我的动静突然抬头,然后站起身朝我跑过来,刹在我面前。 他盯着我看,一直盯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将带过来的白粥放在手边的架子上,见他状态似乎还不错,问道:“退烧了吗?量过体温了?” 他听后,木讷地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解释:“应该退了,但还没量。” 这么说那就是不难受了,本也不是什么太不了的病,但我还是叫他先去量体温。 谁知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转身前突然拉起我的手腕,带着我回到他的房间。 傅炎把我按坐在床上,飞速跳了上来,朝着靠里的一个床头柜旁爬了爬,拿起搁在上面的温度计迅速测了一下,然后又爬了起来,凑到我身边,把温度计拿给我看:“还有一点点烫,但我觉得还好。” 我瞥一眼,“嗯”了一声,傅炎就又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 片刻后,他低头喊我:“路芊芊。 分卷阅读53 ” 我扭头看他,见他捏着温度计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 他说道:“我是你男朋友,对吧?” 我老毛病又犯了,就是想随便逗逗他,于是假装思考了一下:“如果你失忆了,那就当我没答应——” 傅炎这时候反应倒快,迅速看向我:“我没有,我记得!” 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太大,稳了稳情绪后才继续说:“我就是之前,有点烧晕头了,以为是自己瞎想的。” 我憋着一点笑意结束了话题:“行了,我知道。” 我又看了看手机:“也不早了,给你带的粥放在门口了,一会儿记得吃。” 傅炎闻言转过身来,凑得更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要走了?” “嗯。” 我知道他大概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从刚才开始我的室友们就在问我去向,今天晚上有个寝室安全宣讲,辅导员要来寝室,我要是不在肯定免不了被批。 我见傅炎无言愣着,刚准备起身,就听到他的声音,带着试探:“你要不要……留下来啊?” 我斜眼看他,他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现在有点晚了。” 我仍是沉默着没有接话,傅炎察言观色一阵,犹豫地说道:“你不想的话,我就送你回去。都……一样的。”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是有些后悔,紧张地蜷了蜷手指:“你当我没说吧。我现在送你回去。” 我自然是不可能留下来的,便由着他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最后起身跟着他出门。 在楼道等电梯的时候,我俩各自盯着变换的楼层数字,没有交流。进了电梯,傅炎胳膊伸到我的面前按数字,按完之后胳膊落下,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甩开,于是那只手逐渐紧紧扣住我的掌心。似乎有些潮湿的热意。 我微微侧头瞥过去,见他目视前方,没有任何反常之处,除了泛红的耳朵。 傅炎本来想把我送到学校,我却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好言相劝:“你得了吧,晕头转向的,赶紧回去休息。” 他拒绝得义正言辞:“不行,我要送你。不然也太不称职了。” 傅炎进入角色还挺快,我无奈,只得顺水推舟:“要你尽职的地方还多着呢,差这一天吗?” “可是——” 我板起脸,故意拖长尾音:“有意见?” 傅炎微不可察地咬咬嘴角,回得还算快:“没有。” 我把手抽出来,驱赶似的挥了挥:“那就赶紧上去,吃完饭继续睡,明天病就好了。” 傅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我,眼神里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可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他走了两步就回头看过来:“路芊芊。” 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就安静地注视着他,等他说下去。 果然,傅炎垂下眼眸,轻轻说道:“微信……可以每条都回吗?” 我看着他有些惴惴不安的表情,心下居然难得泛起了一丝丝的愧疚,便很是好说话地应道:“知道了。” *** 傅炎的奇怪操作真的挺多的,第二天跟我说自己好像又发烧了,腰酸背痛头晕目眩,总之话里话外的中心思想是让我再去看看他。 我懂得他的心思,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刚好下午没课,我就在傅炎的催促中再一次来到他住的地方。 “你来啦?”傅炎扶着门框,双眼明亮,把我拽了进来。 “不是又发烧了?”我看他精神饱满的样子,揶揄道。 “就,身残志坚嘛。”他倒是一点不心虚,拉着我往厨房走,然后蹲下,一边翻着袋子一边说:“我去超市买了些菜,我们一起做饭好不好?” ……谁要跟你一起做饭??你问过我吗? 我严词拒绝,傅炎也并不坚持,换了种说法:“那我做,我做给你吃。” 这是我乐见其成的,自然没什么意见,仅仅为他会做饭这件事感到略微诧异。 只是在我刚要挪开目光的时候,无意间瞟到了傅炎的后脖颈。 他背对着我蹲着,衬衫领子下的是白皙中隐约透出的小块青色图案,不仔细看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傅炎此时突然扭过身子仰头看我,笑了笑:“你可以先去客厅休息,我切了水果放在茶几上。” 我眨眨眼等他说完,问道:“你洗纹身了?” 第 32 章 傅炎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在一堆菜中翻找着,轻轻应了一声:“……嗯。” “疼吗?”我听人说洗纹身特别疼。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有点。” 我想到那枚蝴蝶纹身,觉得明明纹得栩栩如生,带了点遗憾:“纹都纹了,洗掉干嘛。” 过了一会儿,傅炎抬 分卷阅读54 起手轻轻碰了碰颈后的那块痕迹,像自言自语一般:“你不喜欢。” 我闻言眨眨眼,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不记得自己有跟他说过不喜欢这个纹身。 虽然我的确有点害怕。 他似乎是听我不说话了,转头看过来,仰视着我。 我感应到他的目光,低头,就看到他带着些疑惑眨眨眼。有点可爱。 我干脆顺势蹲下,平视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片刻后,傅炎好像凑近了一些,只是这改变的距离似有若无的,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随即垂下眼帘,声音更低了:“以前,你每次在我身后,我再看你,你表情就变了。”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抬眼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 我被看穿了曾经的心思,居然不是尴尬也不是生气,而是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但要具体描述这种感觉,却又无从说起。 我转转眼珠,思考了一下措辞:“其实也没有很不喜欢,就还好吧。” 傅炎就低头不说话了,默默地择着菜。我盯着他的动作,发现这双修长白皙的手做这事居然还有些熟练。 虽然傅炎没有过多的反应,我却觉得他似乎是有些小情绪了,可能是低落,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我偏头看了看他,一边帮着挑拣袋子里的菜,一边继续问道:“什么时候洗的?” 他顺着我挑大蒜的手看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高一的时候。” 我努力让自己回想高一的情况,却发现记忆都模糊了。我头一次开始反思,是不是过于心大。 可能也不是心大,只是很多事,忘记比记得轻松多了。 高一……傅炎居然高一就把纹身洗了。 我有好几分钟没开口,本也沉默着的傅炎打破了略有些静得心慌的局面。 他的声音像是娓娓道来:“我本来以为,你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没有很介意。” “可是后来,你赶我走。” 我的心咯噔一下,变得有些不太平静。 赶他走? 对吧,那和赶他走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做了事得勇于担当嘛。是我,的确是我干的。 傅炎把我手上的大蒜抢走,自己开始剥,剥得十分仔细:“我当时就想,先把身上你不太喜欢的地方改了。结果我又发现,改了也没用。” 说完后,傅炎似乎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厨房里安静得有些不像话,但是傅炎很快又开始说话,让这种安静消失殆尽。 他说:“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也知道我没资格兴师问罪。” 他停顿了一下,大概在等着什么,只是没等到,他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你那时候那么讨厌我,我早就应该反应过来的,是我自己太迟钝了。” 这话虽然看着在自我批判,我却听出了点埋怨的味道。 我有点不太服气:“我也没说讨厌你啊。” 傅炎倒是来劲了:“你是没说,可你做得挺彻底的。” “我只是……” 我想说些什么的,真的想多反驳两句,只是脑子里百转千回弯弯绕绕结束后,发现确实没得说。 傅炎却主动说道:“你不用解释,我不是来要你的解释的。” 如果他不是一直低着头,就这硬邦邦的语气,我都要怀疑他是来复仇的。 片刻后他又嘀嘀咕咕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都要忘光了,都怪你害我想起来。” “……”忘光个头啊,刚刚又是谁在抱怨?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想到这我顺着他的话说:“那我不提了。” 他又瞥过来,不情不愿的:“你怪我?” “……没有啊。” 傅炎皱着眉头,问得恳切:“真的?”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扬扬下巴,有些嫌弃,“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我以为傅炎会有些生气或是不服气,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眼神中渐渐流露出委屈,抿抿唇,嗫嚅了一下才问道:“我又怎么了?” 我顿感无语:“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真的是玩笑?” “不然呢?” 傅炎啊傅炎,似乎还是那个总喜欢把我的话当真的傅炎。 傅炎的厨艺很一般,但胜在用心,花样也挺多。虽然他可能是个没好全的病号,我依然是没帮一点忙。 不是我不愿帮忙,而是在我不愿帮忙的基础上傅炎不让我帮。 这我可不就心安理得了吗。 下午的时候,我们本来打算找一部电影看的,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挑到一部,没看几分钟,傅炎居然靠着我睡着了。 一开始他只是头靠着我的肩膀,后来似乎是睡得 分卷阅读55 不太舒服,蹭了两下后突然倒在了我的腿上。 我吓了一跳,有点想骂他,却在看到他紧锁着的眉头后放弃了。 大概是因为还有病气,傅炎睡得有点死,他这么一个大高个,我又不好挪动他,导致我的腿很快麻得失去知觉。 过了一个多小时,傅炎醒了,醒来后又懵了将近十分钟,而我差点当场截肢。他看出来后伸出爪子,似乎是想帮我揉揉腿,隔空比划了半天,我直接拍掉了他的手。 我本就不打算留太久,他也乖巧得很,一路把我送到宿舍楼。 在我都已经走出好几米后,傅炎突然跟了几步拉住了我:“路芊芊,我明天一天课。” “嗯。”我点点头。 他这段时间得空就来找我,即便在兼职也要跟我交待几句,不知不觉间我连他的日程都要了如指掌了,自然知道他明天满课。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一脸期待? 还没等我思考一下,傅炎突然说:“后天就是周六了,对吧?” “嗯,对。” 终于,在对话即将陷入死局之时,傅炎呲了呲虎牙,咬字模模糊糊的:“你还没去过我学校呢。” 咬字再模糊我都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叽叽咕咕个不停:“想不想去逛逛?就随便逛逛。景色挺好的,后门的小吃街也很有名,附近还有一个生态公园,哦,还有商业街。” 我看着他难掩的期待,故意逗他,用很为难的语气说:“离得有点远哎。” 他立马回:“我来接你。” “那多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傅炎露出些着急的神色,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随后又压下那股子急切,垂眸嘀咕着,“本来就是周末嘛。” 我觉得我大概是被美色迷了眼了,居然觉得这样哼哼唧唧的傅炎也是可爱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听到我的笑声,抬眼看过来,眼中有一些迷茫,我收了笑点点头:“知道了,去就去吧,听说s大的校园建筑别具一格。” 傅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了一句:“昂,是挺好看的。” *** 我真的是个起床困难户,周六那天也不例外,可让我意外的是,傅炎居然没有催我。 我睡到上午十一点才睁开眼睛,看到时间的那一刹那有点傻眼。 昨天就不该跟室友斗地主斗得昏天黑地的。 我赶紧点开微信准备跟傅炎说一声,才发现他只在九点多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消息:【等你醒了告诉我就行】 他大概早已料到我会赖床,只是那个以前拿晾衣杆都要叫醒我的傅炎怎么变了? 虽然很喜闻乐见,但也太不一样了。毕竟那可是只关注自己感受的傅炎,起码在我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看来我的认知需要刷新。 我们约好在我学校门口见面,到的时候我就见傅炎靠在一棵树下,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我都到他面前了,他似乎还在放空,我觉得好笑,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他一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你来了。” 我十分恳切地说道:“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啊。” 傅炎笑着摇摇头:“没有。不急。” 今天是个大晴天,温度却不太高,还残留着秋末的清爽。 傅炎穿着淡橙色的夹克外套,发丝柔软,阳光照在他身上、脸上,显得柔和又恰好。 第 33 章 原本傅炎想要先带我去吃午饭的,可我看他精神有些不太好,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就提议还是先去S大再说。 由于等车太累,我们选择了打车过去。让我意外的是,一路上傅炎虽然也在不停地说着话,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S大的小吃街算是比较有名的了,我吃着傅炎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买到的现烤面包,被他牵着走在校园的林荫道。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地撒下来,光影穿梭于我们之间。 “好吃吗?”傅炎侧过头来问我,眼神透出认真。 我点点头,边吃边回应他:“难怪人气这么高。我还是第一次吃现烤的呢。” 他就笑了:“想吃现烤的多容易啊,明天就给你做。” 我转转眼珠,像是突然想起来:“哦对啊,我忘了,你也是有手艺的人。” 我感觉到傅炎牵着我的右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那明天?” 期待的语气落下,他停顿了很久。我挑了一下眉,反问道:“明天?明天怎么了?” 傅炎就微微皱起了眉,随后垂下眼睛,好像要当自己没说过。 那我就只好以为他只是随口说来的,虽然心里觉得他这态度有些奇怪,却也没太多想。 不同于A大人文气息浓厚,S大似乎有一种比较特殊的活力,以至于我看到什么都觉得带了新奇。 分卷阅读56 而傅炎也正好在给我不紧不慢地仔细介绍着。 “……那是三号教学楼,一般大课会在那上。后面那栋是一号,我这学期的课大部分都分到这里。” 我指了指左边的一栋建筑:“哎,你平时去不去图书馆啊?” 傅炎原本顺着我的手看过去,闻言愣了愣,支支吾吾的:“啊?去……去吧。” 他的反应实在好笑,我忍不住调侃:“傅少爷还去图书馆?不是最讨厌学习了吗?” 傅炎瞥我一眼,又垂下眼睛:“那以后多去呗。” 我笑得更开心:“去什么去,又没人逼你。” 很难想象傅炎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书写字的样子,虽然以前的他似乎大多数时候喜欢趴着不动弹,可我却也见过他打球的样子,自由又明亮。 不管是操场还是球场,都比图书馆适合他。 “你在想什么?”耳侧突然响起声音,我看过去,傅炎正盯着我。 “嗯?” 他眨眨眼:“我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打量他一下,“突然想看你打球了。” 傅炎的嘴角似乎不自觉扬起了一些弧度,语气里带着自得:“想看我打球还不容易,一会儿就——” 我本来认真听着,谁知道他却突然戛然而止了,打着什么算盘似的沉吟了片刻,轻咳两声:“你要想看,可以先预约。” “还得预约?”我眯眯眼,“难不成,还有人排在我前面?” 傅炎猝不及防一顿:“啊?” 我一切尽在不言中地耸耸肩,没说话。 他反应了一会儿,很快否认道:“没有啊。” 我依然用故作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的,只是想要调节一下他的心情,却没想到直看得他再次着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人倒是真不经逗,我便打算迅速安抚一下,谁知道还没开口,他又哼哧哼哧地重复控诉:“你怎么污蔑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 他这种情绪带来的一种异样感觉在我心里蔓延,我没忍住疑惑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小题大做?” 傅炎听完后,脸上又浮现出了刚才见面时那种很恍惚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抽离不出来。 该不会是太疲劳了吧? 从见面开始,他似乎一直没什么兴致,我也感觉到了一些无趣。或许今天的确不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是不是有点累啊?要是累的话,要不别逛了?” 傅炎突然抬头,很坚定地答道:“我没有。” 这条小道不宽不窄,没有大车小车经过,倒是有不少学生踩着滑板互相追逐,笑声喊声时时传来,让我们之间的沉默显得不那么尴尬。 是啊,沉默。我有些不知道该回什么。 我手里的面包早就已经冷掉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告诉我对面这位,这面包其实没那么好吃。 过了一会儿,傅炎调整了一下表情,说道:“路芊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坦白告诉我。” 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我平静地回:“问吧。” 傅炎拉着我的手又用力了一些,目光也同样用力:“你今天,是真的起晚了吗?” 这个问题实在突兀,我一下被问懵了,甚至顾不上手上传来的微微痛感:“不然呢?” 他提了提嘴角,却是看不出一点笑意:“难道不是因为……不想来。”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我听到的瞬间只有这一个想法,反复想了几次,也还是这个想法。 所以,他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觉得我根本就不想来? 我又去回想一遍他之前要死不活恍恍惚惚的样子,用还算温和的语气发自内心地询问:“你如果有这种怀疑的话,之前怎么不直接问我?” 我就这么看着他的眼尾逐渐泛起隐隐的红色,等着他过了很久才给出的解释:“不问的话还有希望,我怕我问了,你就直接决定不来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想法?我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这些天里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流露出过什么不情愿。 傅炎绷着一张脸看我,我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来了,他有些怕我的反应,却也在等着我的回应。 我无奈又直接地说道:“傅炎,你今天的反应好奇怪。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傅炎的目光明显晃了一下,却并没有接话。他或许并没有想到我会认为他在担心某些事。 我的语气变得严肃:“你要是今天不说,以后就都别说了。” 说完,我干脆把手用力抽了出来。 他下意识捞了一把,我却把手背在身后背得好好的,偏不让他牵。他就有些慌张地抬眼看过来,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改变主意。 自然 分卷阅读57 是不可能。我撇过头,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 终于,酝酿了片刻后,傅少爷决定打开沟通的闸门。 他问道:“你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我更懵了:“什么?” 傅炎的眼睫颤动着,我能看出他也在分辨我的表情,边等着什么边说道:“你在最好的A大,我却是S大的。” 他并不看我,深吸了一口气,轻声继续说:“而且我还是体育特长生。” 从相遇到现在我很少问傅炎的私事,不管是他高中离开一中后的去向,还是现在的学校和专业,我其实都不算太清楚,所以我这才知道傅炎是走体育特长生上的S大。 我从没主动去问的原因,在于我认为既定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当下才最值得关注。 可是此刻,我才有些恍然大悟,这也许关乎了解,也关乎他的想法。比如他觉得我根本不关心不在乎他的一切,甚至觉得他没用。 这种情境下,我只好简明扼要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没有这么觉得。” 傅炎却笑了一下,有些自嘲:“你知道的,我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你的学校。” 我当然不同意这种妄自菲薄的说法,说道:“现在的学校已经很好了。” 傅炎:“唯一好在跟你是一个城市的。” 我本想继续跟他掰扯两句,却突然被一个信息吸引走了注意力。 我有些质疑:“你知道我会报A大?” 傅炎顿住了,我就坚定了我的理解没有错,进一步问道:“怎么知道的?” 傅炎似乎原本并不打算说,可片刻后,他自暴自弃了起来:“我问梁优辰的。” 居然是梁优辰,我初中时的同桌。虽然高中我们不在同一个班了,却也总能见上面,关系还算不错。 倒是没想到傅炎跟这个他不怎么看得惯的梁优辰还有联系。 见我没回应,傅炎又嘀咕了一句:“求了他很久。” 虽然有些无语,但我得承认,并非完全没有触动。 傅炎微微低着头,由于刚才没牵到我的手,他的手有些僵直地放在身侧。 我让语气更柔和了一些:“你不要想太多,就算不在一个学校又怎么样?我们不还是在一起了?” 这句话似乎有点用,傅炎的情绪好了一些,但过了一会儿后还是轻声说道:“那今天上午……” 真够执着的。 我说道:“都说了是睡迟了。我要不愿来,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最后还是来了吗?” 我越想越气:“傅炎,但凡是正常人的智商都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傅炎:“可我是真的有点——” 我知道他接在后面的话是什么,也许是担心,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怀疑,但总之是无谓的考虑。 我暗叹口气,垂眼看向他身侧的手。 他还在找着词,我没等他说完,就将他的左手重新拉起来。这个动作大概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他同时噤了声。 我翻开傅炎的手,大拇指向他虎口处摸去,他几乎是立刻就要握紧拳头缩回去,我直接上另一只手阻止了他。 我抬眸看他露出了些紧张的神色,手上触摸着那道不算短不算旧的疤痕:“我说你,要是再抠手,这没好全的伤不要想恢复了。” 刚才我就注意到,他没牵我的这只手一直握着,捏得泛白又发抖,有一道从虎口略略蔓延出来的伤口似乎不堪重负。 没想到仔细这么一看,这还是道没好全的伤,结痂处断断续续的,现在已有些血色。 我不容置疑地问道:“怎么伤到的?” 傅炎蜷了蜷手指,瞟了我几眼:“切东西。” 我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刚才那别扭算差不多过去了,便又抚了抚他的伤口:“下次注意点。” 第 34 章 什么时候发现傅炎不太对劲的呢?其实和他手上这伤多少有点关系。 在一起后,傅炎很喜欢牵我,但却从不主动用左手牵我,而且总是有意无意间避免用左手碰到我。 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即便粗心大意如我,过了一段时间也略有所感了。 当他再一次换到我的左侧和我十指相扣时,我突然想起在他左手上的那道疤。 虽然没有太多佐证表明这伤和他的诡异行为有关,但我就是莫名觉得一定有联系。 也许这就是直觉。 当然了,所有的事情都要讲直接证据,而且手上那道伤口也并不能引起我太多好奇,最多警示我傅炎这小子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而我彼时还并不知道,他瞒着我的可不是什么小事。 还记得几个月前,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莫墨曾告诉过我傅炎被两个A大的人为难,其实过了没几天,我就知道了那两人中有一个许愿。 我当即感到无语,看着 分卷阅读58 面前无知无觉的莫墨:“你是说,学生会的许愿?” 莫墨一边打着游戏一边义愤填膺:“是啊!我今天看到他才又想起来,话说这两天那个帅哥不是总来找你吗,我提醒你一下。” 那时刚听完的我是很想找许愿算账的,可冷静下来想一想,实在呕得慌,这么冒然找过去除了发泄一通似乎没什么用。 而且,傅炎居然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所以,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这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当我得知傅炎在小吃店跟许愿打起来了,我着急之余好像也没有太意外。 小吃店的老板赵姨已经跟我很熟,她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我撂下课本就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这次我倒是没有错过这出戏,挤开人群进门,就看见傅炎凶神恶煞地要往前冲,被店里其他员工生拉硬拽住了。 我朝他对面看去,许愿站在桌边,低头用纸巾擦着衣角的脏污。而他前方的地上,是汤汤水水碎瓷片组成的满地狼藉。 挡在中间的赵姨第一时间看到我,赶忙迈了几步将我拉了出来,带到傅炎的身边。 我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傅炎却似有所感,侧头朝我看过来。 他眼里的狠厉还来不及收起,充斥着红血丝,不知是受了什么气,这表情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原本正使着劲想要挣脱束缚的傅炎甩开其他人,有些急切地朝我伸出手。 我一瞬间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却下意识马上靠近,也伸出手抓住了他,却猝不及防感受到他发抖得厉害。 傅炎在拉住我后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我赶紧拽着他的手臂扶住,等他站稳了抬头看他:“别急。” 我话音刚落,就感到视线一黑,一只手遮在了我的眼睛,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腰后突然收紧的手臂。 “你不要看。” 如果我没听错,傅炎的声音同他的脚步一样,一点都不稳。 我以为他是不希望我再见到许愿,很快应和道:“我不看,我们先走。” 这种安抚似乎并没有用,傅炎这次也并不是将手虚拢在我的眼前,而是硬生生地盖住了,我肯定不能任由他这么遮着,使劲掰了掰才掰开。 他应该能感觉到我的意图,在我以为他又要不讲理地再次遮住我的眼睛时,他居然撇开头,转而用手遮了自己的脸。 遮住了自己的脸?自己的脸? 我来不及疑惑,向四周看了看,掠过了不远处一脸阴郁打量着我们的许愿,对赵姨点了点头:“我先带傅炎走,麻烦赵姨……” 没等我说完,赵姨就扬扬下巴挥了挥手:“放心吧,先走先走。” 虽然来龙去脉还不清楚,但我却在心里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傅炎的情绪,而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带他先离开。 至于许愿,之后再找他算账。 傅炎的住处离小吃店不远,带着他离开后我本以为很快就能走到,谁知道却半路出了岔子。 他的手冰凉,还不断地冒出冷汗,我刚要问问他需不需要找个地方歇一歇,他就突然松开我蹲下身。 他半跪着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抖了起来。 我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也立马蹲了下来,扶住傅炎的肩膀:“怎么了?不舒服吗?” 傅炎喘息着抬头,一滴汗顺着眉骨流到太阳穴,又顺着脸颊和下巴滴落到地上,嘴唇失去了血色,说出来的话却试图轻描淡写:“没事,我……我……” 他好像想要笑一笑,却还没等扬起嘴角,就突然栽倒了下去。 我眼疾手快支起身子往前一跪,才将将接住失去意识的傅炎。 我有那么一瞬间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等到人群的嘈杂声重新出现在耳边时,我才反应过来要叫救护车。 *** 傅炎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病床前,攥着一个维生素的小瓶子翻来覆去地看。 余光里,他的脑袋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等傅炎的眼神重新聚焦,我凑近轻声说道:“醒了?” 他缓慢地转过头来,愣了半天,微微张了张嘴,抬起手往我的方向伸。我把手中的维生素瓶子顺手放在床头,拉住他:“觉得怎么样?” 他迷迷糊糊瞥了床头一眼,突然就愣住了,很久没挪动目光。我就也随着他,看向那瓶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平平无奇的维生素。 哦不,什么维生素,是他的药才对。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在医院奔来跑去,总算搞清楚了这是什么药。 傅炎握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我能感觉到他逐渐加大的力度,但恕我直言,到最后也还是绵软无力。 我并不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也打算继续沉默的时候,他还是开口了。 “你好像知道了。” 我眨眨眼,等着他看向我,才回应:“知道什么?比如,你喜欢吃维生素?” 分卷阅读59 傅炎的眼神有些灰败,本想要开开玩笑的我也慢慢收起了笑:“怎么不继续嘴硬?” 他苦笑一下:“我也想。但我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在你面前倒下的。” 隔了一会儿,他又笑着说:“没见过吧?我发病的样子。”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故意的轻松,听得我十分不舒服。 我并没有回应,他就收起了僵硬的笑,目光渐渐透出茫然:“又吓到你了。” 我一开始不太理解什么叫“又”,可是恍然之间,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多年前的一幕重叠,我就了然了。 是吧,我应该感到恐惧的,我是被傅炎恐吓过的人,也见过他伤害自己住进医院的场景。 原来很多事情都还在原地踏步。 可此时的我根本没想起害怕,反而问道:“你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没好。”傅炎面色苍白,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更糟了。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怎么回事?”按理说只要按部就班地治疗,照他之前的情况,完全恢复是迟早的事。 即便不能完全恢复,也不至于更糟,这也是我之前信了他的话的原因。 考虑到傅炎的特殊情况,我特意要求了一间单人病房。没有其他人在场,此时的安静更甚,这种安静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就是这样。”虚弱的声音伴着抽回手的动作传来,他的语气里不带一点解释的欲望。 我本来还想问问今天的情况是不是因为许愿跟他说了些什么,却见他直接闭上了眼。 他这么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我心下不知为何蹿出很大一股火气。 我跟他好言好语的,不说温柔,但起码很温和吧?他在这摆什么拒绝沟通的架子? 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我问他关于生病的事,所以重逢之后除了一开始,我再没有问过。可现在他都已经这样了,我倒是没想到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那我能怎么办呢?逼他说吗? 此时傅炎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我顿感莫名其妙。我都没打算计较他瞒着我的事了,他倒不满意上了。 行啊,看来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关心也是白费。 我不打算委屈自己,坐了一会儿发现仍是没办法平息怒气,就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第 35 章 既然无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那就找到触发问题的那个人。这是我气得在医院外转了一个小时后下的决定。 倒不是我不敢去找许愿,而是我实在不想单独去跟许愿此人拉扯。 他这么喜欢找傅炎的麻烦,而傅炎还真的次次被他找上麻烦,别说他了,我都快要被烦死。 高中时候的事原本我并没有多想,只觉得他的确耍了手段,却也没真的有什么伤天害理的行为。可最近几个月的事却不容忽略了,分明就充满恶意。 干着急也没用,傅炎之前再不对劲,也没有像今天一样发病,可见他多少是能控制自己的。而会有现在这么严重的反应,我可不相信和许愿这货没有关系。 我直接打了个电话给他,打算约他见面。 电话那头的许愿语气从容不迫的,甚至还有功夫表达关心:“你还有时间来找我?傅炎还好吗?” 我被他这假惺惺的说辞恶心到,努力压下反胃:“他好得很。所以轮到你了。” 我十分不愿意在口头上吃亏,所以不管后续如何,气势是不能输的。放狠话谁不会。 许愿听了轻笑一声,语气像是无限包容一般回应:“那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见面,你来定地点。” 我回头看了看医院,沉思片刻后报了个距此车程十分钟的商场。 还是离这里远一些,我看这许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让他影响了这里的空气。 *** 安静的咖啡厅里,我看着对面准时来到的许愿,单刀直入:“你到底什么目的?” 许愿才坐下,被我一问明显顿了顿,而后整理了一下坐姿,脸上露出疑惑:“我不太懂。” “刚发生的事你就装失忆?”看他这副样子我的耐心实在不多,面无表情地挑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直针对傅炎吗?” 许愿笑得温柔,似乎很善解人意,倒不是很避讳地直接回答道:“既然看出来了,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呢?我可是早就告诉你了。” 他已经换下了刚才在小吃店脏污的衣服,一身洁白的衬衫,任谁看上去都是干干净净的。 本是清朗英俊的样子,可我却怎么都看不顺眼。 我说道:“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吗?” “荒唐?哪里荒唐了?”许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的目光中一瞬间闪过凶狠,“就因为他没把我掐死,我的反击就只能用荒唐形容吗?” 我倒是没想到他对“荒唐”这个词似乎意见很 分卷阅读60 大,一丝异样的感觉在我脑中一晃,却没有抓住。 我微微皱起眉头:“你管这叫反击?” “不然呢?” 我很不喜欢去评判陈年往事的对错,以前也一直觉得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人不容置喙。可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私心,我现在觉得许愿十分过分。 要说傅炎没有犯过错,那是自欺欺人,毕竟对许愿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可我却也想不出来,傅炎现在有什么错。 许愿为什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找茬呢?他就这么讨厌傅炎吗? 我知道跟许愿说这些没有用,干脆把事情放在最简单的话题上。沉默了一会儿后我转而问他:“你明明知道傅炎是生病了的,你是不是说什么刺激他了?说了什么?” 刚才还面露严肃的许愿突然挑了挑眉,头一歪:“我还能说什么?说些事实罢了。” 我一直盯着他,他卖着关子我也并不着急,他等了一会儿见我不接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不仅知道他生病,我还知道他骗你说自己已经好了。你才知道他没康复吧?他可一直都在骗你,我是在帮你认清他的真面目。”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或许他是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吧,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露出期待落空的表情。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片沉默之中,许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他不配拥有现在的这些东西。” 冬日黑得早,现在快到六点,天边已经没有一丝光亮了,路灯和霓虹都亮了起来,咖啡馆里的光也柔和适宜。 可在柔和灯光下的,是许愿想要掩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怨毒。 “不对。”此刻我的眼睛像是能穿过他的表皮看到更深处,“许愿,你没说实话。” 不合理。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了。 傅炎掐了他,即便再害怕,也不可能留这么久的阴影。 而他一直不绝于耳的“恨”“报复”,动机来得似乎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许愿闻言突然沉默下来,表情如常,可我看出他刚才还平静的目光,逐渐起了波澜。 片刻后,他突然笑了一下,依然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说道:“什么才叫实话?你不就是觉得我不应该记仇吗?你以为我是你呀,他家这么逼迫你,你还心甘情愿给他收拾烂摊子。” 我眯了眯眼:“你连这个都知道。” 许愿笑得有些灿烂,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他们做得出,就不要怕别人知道嘛。” “你到底——” “好了。”我原本还想要追根究底,他突然打断我,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不奉陪了。但还有句话告诫你,要是想明白了,就趁早离他远一点,他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站住。”我站起身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声音凌厉,“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其他的事我暂时搞不明白,也并不急迫,可傅炎突然犯病的事我却一定要找到原因。 许愿露出无奈的表情,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其实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告诉他,我要把他脑子依然有病的事告诉你。我也是奇了怪了,他这就受不了了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我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许愿收起扬起的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的一眼,随后离开。 我突然脱力一般跌落回座位,有些义愤填膺地捏紧了面前的水杯。 傅炎,可能真的是一个舍他其谁的傻子。 第 36 章 这一刻我是挺想马上回到医院看看那个傻子的,可是又想到他背对着我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里仍是感到无力。 如果真像许愿所说,他不过是对傅炎说要把他并没有痊愈的事告诉我,他就犯了病,我大概能猜测到深层原因是什么。 傅炎离开我家之前,曾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的病快要好了,也不止一次提到过今后的打算。而且他知道我是有些害怕他的,他挺聪明,不可能猜不到害怕的原因。 以前的傅炎的确是像颗□□,我也没有真的避讳让他知道我对此的害怕,只不过曾经的我在无法改变现状时,决定故意洗脑自己忽略这点,想办法避免他的情况突变威胁到自己。 再见面之后,我问他病情,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自己已经好了,就像演练了无数次一样。 回想一通,我突然觉得自己错就错在不应该总觉得问他私事不礼貌,也不应该觉得提到这些他会不开心。 我该更关心他的。 想着想着,我心里泛上了一股酸楚,不知来自于哪,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夜色,还是一个人从商场走回了学校,走到双腿酸痛,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有些放空。 似乎也没有过太久,傅炎就打电话过来了。我不太意外,却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片刻,才接起。 我不吭声,那头一开始也不吭声,或 分卷阅读61 许是憋不住了,他才开口,声音十分低哑:“你在哪?” 我语气平静:“有事?” 也许是我没有正面回答的缘故,傅炎安静了十几秒,我听到他缓慢翻身的声音。然后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是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我不太愿意配合,继续平静地叙述:“我已经到学校了。” 我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他重复:“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我总觉得我对傅炎的了解是不够多的,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吧,起码没多到我对岳敏的那种程度。 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甚至在许愿说完那一通话后还是如此,我还反思了一下自己不够关心他。 可是,傅炎重复这句话时的情绪我却第一时间准确地感知到了。这算是了解吗?我知道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我突然在想,自己究竟在气什么。真的有必要生气吗? 就在我即将缴械时,傅炎突然提高音量说了一句:“什么时候?” 恕我直言,即便音量变大,实际上也不太大,只是听着不那么虚弱了。但我还是吓了一跳。 “路芊芊我告诉你,今天要是见不到你,我就不住院了!” 我是最不吃硬话的,况且还是如此不具有威胁性的硬话,我毫不妥协地回:“那你可真厉害,不用等到今天结束了,现在就别住了吧。”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声音更大了一些:“你现在、立刻、马上回来。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我不高兴了,我真的讨厌这个语气,于是我挂了电话。 实在不解气,我又使劲戳了两下漆黑的屏幕,为自己刚才难得闪现的良心感到懊悔。 半分钟还没有吧,屏幕上就又亮起了“傅炎”两个字。 我本打算拒接,但想到他孤零零窝在病床上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心,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点了接听。 “路芊芊你挂电话!” “你是不是去找许愿了?!” “是不是?!” 手机刚放到耳边,傅炎略带颤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得我直皱眉。 我不过是没有第一时间出声,那头连点空隙都不给,继续质问:“你为什么去找他?!” “你跟谁大吼大叫呢?”我实在忍无可忍,拔高自己的音量。 我的语气十分严肃,说完后那头突然安静下来。 但这种安静仍然无法消减我心里的烦躁,于是我又一次挂了电话,将可能的争执隔绝在手机那头。 我得承认,我的脾气实在不太好,对病号也学不会宽容。 可越想越气,我又觉得傅炎此人实在不值得宽容。真不知道他一天天在担心些什么别扭些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已经打算放弃思考傅炎的问题,滚上床睡觉了,微信提示音又响了。 傅炎:【我在楼下】 楼下?什么楼下? 我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迅速跳下床跑到窗边,朝楼下看去。什么叫着急,就是我已经忘记我们的宿舍离得太远视角也有些偏,什么都看不清。 动作比我脑子快,在我脑子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我已经披了件外套快步出门了。 傅炎站在一盏路灯下,暖黄的灯光也驱不散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在这冬日里倒是显得十分应景。 他看向我,顿了一顿,似乎是下意识的,原本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我走近了才发现他整张脸都绷得很紧。 我皱着眉:“你跑出来干什么?” “你挂了电话。” 他回得理直气壮。我愣了愣后无语地撇开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其他方向。 傅炎似乎很不喜欢我不理他的这种行为,凑近了一步,不管我答不答应,硬是拉起我的一只手。 他极力掩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为什么不回来?” 我见手抽不回来,倒也不再挣扎,冷冰冰地回道:“我以为傅少爷不需要别人陪着。” 他瞪着眼睛,牙关咬得腮帮子都鼓起,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可是说话的语调却很委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陪?” 我还委屈呢:“还用说吗?我问你什么你都不回答,不是在赶我吗?” “没有。是你自己要走的。” 强词夺理,难道没有亲自开口就没有这种倾向吗?要不是他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我会这么生气? 我有一通又一通可以用来怼他的话,却在说出口前决定放弃:“我懒得跟你争论这个。” 傅炎的脸色始终苍白,不知为什么,我脑子里又闪过他在街道上突然晕倒的画面,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但我看到他这副不服气的样子就仍然有点气,一点好话都不想说。 傅炎攥着我的那只手握得很紧,可依然像下午一样,温度很低。我知道他大概还是身体 分卷阅读62 不舒服。 相对无言一阵,傅炎垂下头,声音弱了很多:“医生不让我出来的。” “他说我状况不好。” “可你不知道吗?我得看心理医生。” 傅炎的脖子上戴了条围巾,是上周逛街的时候非贴着我要我买给他的,自从买了之后,他就天天戴着。 此时他的下巴隐藏在围巾之下,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抖几下,看着属实有些可怜。 可当他提到心理医生,我才发现我其实无法真的忽视他隐瞒病情的事。 这件事说小其实并不小,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像今天这样,成为突如其来的意外。 于是我就有点不太讲道理,埋怨道:“你少在这装可怜,你现在这样也是你自己弄的,早干嘛去了?” 傅炎抬眼,有点难以置信,声音却还是很低:“你怪我?你明明知道是那个姓许的——” 我没有打断他,他却在提到“姓许的”时顿住了,见我不接话,他察言观色片刻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是他逼我,是他来找我麻烦,是他威胁我,我错哪了?你现在是要怪我吗?!” “所以他到底说什么了?”即便许愿有一通说辞,我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我只想听傅炎亲口告诉我。 傅炎一定是想说的,他大概也有点后悔在医院时回避了我的话,不然现在也不会主动提到许愿。 既然如此,我就再问一遍,当是给他一个台阶了。 傅炎又一次委屈了起来:“你不是去找他了吗?他没告诉你?” 他倒是笃定我去找许愿了,这档口还不忘这茬。 我便稍微解释了一下:“我担心你才去找他的,谁让你不跟我说。” 听了这话,傅炎的表情明显松快了不少,轻哼一声,而后掩饰一般低头揉着眼睛:“他说要把我的病情告诉你,还说我一直在骗你。” 许愿说的居然是真的,我心里不太舒服。 我将他揉眼睛的手拉下来:“还有呢?” 傅炎睁着被他揉得红红的眼睛,嘟囔道:“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我也听不懂。” 只要与傅炎关系不大,许愿的事我不太关心,于是也没有追问下去。 听傅炎说完后,我开始思考一些事,我们之间也就陷入了一阵安静。 傅炎突然开口:“路芊芊,我是病人……” 我抬眼看着他,就见他带着些试探在认真看着我。 这句话好熟,好像很多年前傅炎就和我说过。 当他说自己是病人时,大概是想要我让着他。 病人……可是,傅炎应该是从不喜欢别人把他当病人的。 我抬起一只手戳他脑袋:“问你的时候不说,现在知道控诉了?” 傅炎被戳得微微仰了仰头,而后突然弯下腰抱住我。 他趴在我肩膀上,声音还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哽咽:“我不想你知道……我还病着。” 微微的哭腔再难以察觉我也还是听出来了,我任由他抱着:“你告诉我会怎么样?会死吗?” 傅炎说:“我怕你又不要我。” 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或多或少有些薛定谔的愧疚吧,我只能好好抱住他。 虽然傅炎的手很凉,但被他这么抱在怀里却是如往常一样暖和的。 过了好一会儿,我将我整个晚上都在考虑的事说了出来:“反正过两天就放寒假了,我们回家看医生。” 我的考试还剩最后一门,傅炎放假时间比我晚一天,倒是刚好可以赶一起。 话音落下,傅炎整个人逐渐变得有些僵硬,隔了大概一分钟才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我。他问:“……什么意思?” “回桐城,看你的心理医生。”很显然,让他回到熟悉的环境由熟悉的医生进行心理治疗,是最好的办法。 “你刚才说,我们?”他极小幅度地歪了一下头,“我们一起?” 我是真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这个。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就伸手捏了捏我的手腕,像要催我回答:“是吗?” 我笑一下:“不是,你听错了。” 傅炎瞬间就垮了脸:“那我不回。” “不回就算了。”你以为我怕你装腔作势吗。 他果然沉不住气,又开始唧唧歪歪:“路芊芊,你又说话不算话,刚才明明说了陪我的,转头就不认。” 我想笑又觉得不太合时宜,争论也没个正经由头,于是直接拍了板:“那你到底回不回去?” 这就是告诉他,我的的确确是要陪着他一起治疗的。再听不懂我就要怀疑他是真傻了。 傅炎果然有点懵,愣了好半天才木讷地点点头。 他的状态本就不好,刚才情绪又波动那么大,果不其然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我立马伸手扶住,他搂住我,一手及时撑在身后的路灯杆上,这才没倒下。 分卷阅读63 我把傅炎的头掰过来:“头晕?” 他弱弱地答道:“嗯,还有点疼。” 我瞬间又气又心疼,忍不住斥责:“让你瞎跑,赶紧回医院。” 他却嘴硬地拒绝:“又没有用,不想回去。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再没有用也得回去,要是身体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叹口气,放柔了语调,“我陪你去。明天让医生再检查一下,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就出院,一天都不耽误。” 他看了我半天,终于是乖巧地回了个“嗯”。 *** 两天后,回桐城的前一晚,我被傅炎强行扣在他的出租屋里陪他收拾行李。 收拾着收拾着我俩就一起坐在地上玩起了拼图,他说是专门给我准备的。我倒也确实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在傅炎晕倒之前,我是没有想过要和他一起回家的,一是因为我不想被我爸妈知道,二是因为我听说傅炎高中时就离开了桐城。 虽然我知道最熟悉傅炎的医生在桐城,但我却并不确定傅炎是否还需要回桐城。 所以我还挺好奇,为什么我提到桐城的时候,傅炎并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 只是既然他没有反对,那么显然这是最优解,因此这些问题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不过有另一个问题还是挺重要的。 “你跟你爸妈说了吗?”我琢磨了一阵才问道。 刚才还愉快并认真找着拼图的傅炎突然沉默了,表情不太自然。 我感到有些奇怪:“这种事还是告诉他们比较好吧?” 他低声说:“我自己可以的,已经跟医生说过了。” 我觉得傅炎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没有问下去,转回了头继续在拼图堆里挑挑拣拣。 没想到刚低头找了没多久,傅炎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离得很近,带来了一阵痒意:“他们离婚了。” 我的手顿了顿,抬起眼朝侧边看过去。傅炎的脸近在咫尺,结结实实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要往后仰,他却揽住了我的腰,又凑近一些。 “你不要躲。” 我推了推他胸口:“靠这么近干嘛?” 他皱皱眉:“不可以吗?” 傅炎又开始蛮不讲理了,我觉得实在很好笑:“可以,但别这么突然。”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我愣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他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爸妈……” 我知道傅炎是想我继续问的,如果他不想说,就不会在这个话题被无声掐断了之后主动提到。他的老套路了。 “你真的想听吗?”他眨眨眼,呲着个牙问我,又补充道,“不短噢。” 我真服了,你那么想说就说呗,我难道还会堵上耳朵说不听不听吗? 但我还是很配合,提了提嘴角:“想听,你慢慢说,又不急。” 傅炎有些满意的表情一闪而过,而后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真正开始说起。 第 37 章 傅炎说,他爸妈在他高二的时候离的婚。根据他的描述我想了想,那个节点上,他还没有离开一中。 所以,我后来见到他的时候,他爸妈已经离婚了。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心情呢? 傅炎说,他爸妈是为了他的病情离婚的。 邱阿姨见傅炎的情况越来越差,想要带傅炎请长假去旅游散心,可是傅叔叔却不答应。 他认为傅炎实在脆弱不堪,多大点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连猪都学会走路了,他却不见好转,反而有恶化的倾向。 傅叔叔当着傅炎的面表达了自己的失望,言语之间皆是对傅炎的贬低,邱阿姨为此和他大吵一架。 大概多年的怨念只待这一刻爆发。 邱阿姨指责傅叔叔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与人结怨,傅炎不会被人绑架。而傅叔叔曾经的愧疚似乎被岁月消磨,他对傅炎只剩下恨铁不成钢。 我听着傅炎用平淡口气缓缓道来,很难将他口中的傅叔叔,和当初那个把我和卓女士当作救命稻草的父亲关联起来。 傅炎说,他知道他爸妈之间早就没有爱情了,不过为了他维持着苟延残喘的婚姻。 所以,他在邱阿姨以泪洗面的那个晚上,跟她说不开心可以离婚,他跟她走。 傅炎跟着邱阿姨离开了傅家,离开了桐城。他说,离开了多久,他就伪装了多久安然无恙。 而这种安然无恙,我猜都能猜到是怎样的煎熬。 傅炎还说,他不想他妈妈再为他担心,也是真的不想再回到桐城。 这里面有我的原因。 他很不情不愿却十分固执地要告诉我,他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要离开桐城,是因为许愿的那些话。 傅炎嘀咕着:“谁管他考哪所学校,谁关心他啊……”说完他还不忘向我投来一个寻求肯定的眼神。b 分卷阅读64 r   我确定一定地肯定了他:“没人关心,当然没人关心。他来得太突然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事后想想,都是他故意的罢了。” 傅炎是知道许愿和他有梁子的,虽然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甚至记不起当初的事,但稍微思考一下也该明白许愿的目的不纯。 “那,”他有些不服气地看着我,“我岂不是很亏。” 我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我心下仍然不是滋味。 可我知道,再不是滋味也都无法再来一次。而且,所有的结果都是各种原因共同作用的,全部归咎于一件事似乎也不太公平。 说什么都太多余了,我不想让傅炎感到我不佳的情绪,笑了笑:“不亏,起码邱阿姨是自由的。” 他垂下眼睛,过了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 避不开的是傅炎的病情,我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一些:“所以你这么多年有去看过那个医生吗?”我曾听卓女士提起过,傅炎的专属医生姓祝。 傅炎有些不屑:“祝医生是我爸的人,我不想让他得意。” 这就是没去过的意思了。 “那你这次……”要怎么办呢? 他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悄悄勾了勾我的手指:“你都说要陪我了,我怕什么。” 完全没被安慰到,甚至已经有些开始替他担心:“要是你爸知道了……不对,可能现在已经知道了吧?”他刚才还说已经跟医生打过招呼了。 傅炎变得有些严肃,皱着眉头:“知道就知道,当面对峙我都不怕。以前我担心我妈一直为我耗费精力我却好不了,现在不用担心了。” 他意有所指,我却心里发虚,犹豫了好半天:“我可没那么大用处。” 傅炎眨眨眼,说得真诚:“其实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好很多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有些来气:“什么叫好很多?你忘了自己前两天晕倒的事了?” 傅炎自己倒满不在乎的,语气格外轻描淡写:“小事啊。” “那什么叫大事?”我毫不客气地拉起他的左手摊开举到他面前,“这是大事还是小事?” 他下意识握拳,我硬是又给掰开了,露出他虎口处那道完整又狰狞的伤疤。我扬扬眉非得要个说法。 傅炎瘪了瘪嘴,目光躲闪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我没有回答,皱着眉看他,他偷瞄我一眼,支支吾吾继续说:“……这是之前不太控制得住自己。是刚知道你志愿填哪的时候了。” 傅炎安静了一会儿,察言观色后又轻轻晃了晃我的手臂:“现在不会了,真的。” 他装得这么无辜,太责怪的话我也说不出来,可对他病情的担忧却始终无法散去。 傅炎还在盯着我,一双亮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在等着什么。 我无奈地笑一下,抬手摸了摸他鬓边柔软的头发:“反正这次,不管是要吃药还是打针,或者是其他的方式,你都要好好配合。” 他顺势覆上我的手,把头又凑近一些蹭了蹭,露出笑容,看着我“嗯”一声:“我会的。” 他的头发很柔顺,我最近十分喜欢摸,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动作,每次都心情愉悦。 我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开始收拾拼图:“不早了,一会儿宿舍要关门,我得走了。” 傅炎好像本来有要说的话,听我这么开口就停了下来,也跟着看了眼时间,嘟囔了一句:“这才几点啊……” 我懒得理他,将散乱的拼图碎片丢进盒子,就准备舍下只拼了一点的它无情离去,却在刚要起身时被死死拽住,又跌坐了回来。 傅炎一语不发地看着我,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干嘛?” 他瞟我几眼,垂眸,又抬眼瞟我几眼,语气有些怨念:“多留一会儿。” 不是“多留一会儿吧”,不是“多留一会儿吗”,就只是“多留一会儿”。再加上他攥得很紧的手,我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那又怎样,我是那种没什么原则的人吗? “想什么呢,我得回寝室了,行李也都在寝室。”虽然是明天下午的飞机,路程也不算长,但这有什么要紧,最主要的是我要回寝室。 傅炎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路芊芊,你到现在还不信任我。你从来都不肯留下来。” 我想了想,发现他的确提过好几次要我留下来,每次都说给我准备好了洗漱用品,会换新床单,自己睡沙发。可我没一次听进去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这一点上我是很信任他的。可我也不习惯留宿在异性家里。 哦,虽然我们很久以前有过一段同居的日子。应该可以算同居吧? 傅炎不高兴的时候得顺着他,不然他容易变得更焦躁。这是我的经验。 于是我反握住傅炎的手:“我怎么就不信任你了?不信 分卷阅读65 任你会让你亲?” 原本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傅炎,在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之后,耳朵“唰”一下全红了,并且快速地撇开目光不看我。 他虽然伪装得面不改色的,我却把他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我歪了歪头:“想赖账啊傅小少爷?” 傅炎看过来,嘴巴无声地动了动,最后说道:“才没有。可我就只亲了……一次啊。” “噢,”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嫌不够咯?” 谁能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观察了一下我,才试探地回了:“但是,本来就不多嘛。” 还真是巧妙呢,把“不够”换成“不多”,是觉得我会认可他的控诉十分合理吗? 当然了,合不合理都是我说了算。 我问他:“上次亲的哪?” 他“啊?”一声,啊过之后极为迟缓地指了指我的左脸。 我点头:“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这次依然没有反应过来,我无语地看他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还看不出来,那就是他过于蠢了。 好奇怪,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听见更清晰的心跳声,撞击着我的胸腔。搞得我有些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感觉到一股呼吸渐进,气息喷洒在我脸上,由温热变得灼热。 在我已经做好右脸被亲的准备后,万万没想到一片带着水意的温软贴上了我的嘴唇。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看到面前无限放大的傅炎的脸,吓得想要赶紧推开他。 可傅炎一把按住我的头,另一只手将我牢固地揽在怀中,没有给我一丝逃离的可能性。 他这种横冲直撞的亲法让我十分窝火,挣扎就没停过。 你但凡轻一点呢??? 可最后我还是妥协了,不为了别的,就为那已经显然过了的宿舍门禁时间。 或许还有傅炎震耳欲聋的心跳。 第 38 章 回到桐城之后,傅炎回了邱阿姨在桐城的房子,我也先回了家。 原本傅炎是不太乐意的,他想我跟他一起回去。 “我害怕。”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我扯出一个假笑:“滚。” 不过现在对傅炎,我都会尽量温柔一些,以免伤到他的玻璃心,所以在第一天晚上我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 几乎是秒接,接了又不说话。 我只能先开口:“明天不是约了祝医生?还不睡。”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在等你的电话。” 傅炎啊傅炎,果然最知道怎么让我心软。 于是我们就又聊了好半天,说到最后我实在口干,催他赶紧睡觉。 第二天上午我就瞒着我爸妈出门了,虽然约了下午的医生,但我答应傅炎上午陪他逛逛街。 一路上傅炎都在旁敲侧击我的态度,关于他的病的态度。 其实这种旁敲侧击我前几天才经历过一轮,那时候是我刚答应他陪他回来看医生。 真没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 于是我故技重施,用语言的魅力让他相信,我对他的病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 下午来到心理诊所,傅炎让我在休息室等,自己离开去找医生了。 我初中时陪傅炎来这里做过一次心理辅导,但那时候说是陪他,实际上我离得很远,事不关己似的坐在一边。 再后来傅炎知道了邱阿姨让我来陪他,就闹了一通,说什么都不要我陪了。 这次倒也一样,我怎么还是离得这么远?我突然怀疑起自己的作用。 我本以为需要等很久,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傅炎就出来了,进休息室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位看上去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 我和祝医生也算是第一次见面。 傅炎走到我身边,我刚想问问情况,一道陌生的男声就响起了。 “不知道路小姐方不方便?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聊聊。”祝医生插着口袋,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奇怪,我回头看看傅炎,发现他没有惊讶,反而是向我投来征求意见的目光。 看来医生是跟傅炎提前打了招呼的,那我就没什么好抗拒的。 于是我点点头,打算跟着医生进去。 傅炎突然拉住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要是不想……” 我就笑了,心下有点无语,命令道:“在这等着我。” 办公室的门紧闭,祝医生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倒了两杯水。 “久闻不如见面,路小姐。” 这么文绉绉? 我转转眼珠,觉得得配合一下人家的风格,于是抱拳晃了晃:“彼此彼此,久仰久仰。” 祝医生将茶杯往嘴边送的动作顿 分卷阅读66 了一下,但还是干干地笑了笑,掩饰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抿了一口杯中的水。 “我挺意外的,时隔这么多年,居然是你陪他来。” 这种话没法接。 我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对于这个医生我虽然完全不熟,但还真有想问的问题。于是我极真诚又十分突兀地问道:“医生,你是傅炎爸爸那边的吗?” 祝医生显然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笑了笑:“这个问题还挺尖锐的。准确地说,傅先生给我发一部分工资。” 我点头,说道:“可是傅炎这次,不是以傅家少爷的身份来的,那么他的资料和消息,你有义务保守。” 祝医生陷入沉思,然后恍然大悟:“你是担心我把傅炎来看病的事告诉他爸?” 我没说话,祝医生观察了一通我的表情后就又笑了:“那可来不及了,我已经说了。” 我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毫不客气地给了一个白眼:“你讲不讲医德啊?” 他还是挂着那种假笑,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十分欠揍:“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傅炎都没气呢。” 傅炎心里肯定不想他爸知道的,但他更不想让我担心,我能不清楚?想到这我瞬间想踹到对面这人脸上。 我心情不爽,说话就没好气:“那祝医生让我进来究竟有什么事?” “瞧瞧,这脾气……”祝医生那颗假惺惺的梨涡里都带着无奈,“我是想跟你说说小炎的病情。” 他提了这么一嘴,我只好敛起了一些怒气,听他说下去。 “创伤后应激障碍……”祝医生念叨着,然后叹口气,“小炎之所以这么多年疗效甚微,主要原因是他在极力回避和创伤有关的事情,出现了选择性遗忘,没有办法回忆起绑架的细节。” “因为小炎非常非常排斥,所以以前,傅先生和邱太太都不忍心让他想起来,我也就没有选择比较激烈的方式。” “可今天傅炎跟我说,愿意做认知和脱敏治疗。”祝医生看着我笑了一下,眼神认真,“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好起来。” 我心里有一瞬间的清明,可很快又笼罩上混乱的雾气,像是知道了傅炎的想法,却又不太明白。 祝医生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他难得这么配合,上一次看到,还是他初三的时候呢。” 他的语气有些调侃,我却顺着这些话想到了那时候的事。 初三……也是傅炎说自己快要好了的时候吧? 在一阵沉默后,我开口问道:“你要用什么办法?这个过程,他会很痛苦吗?” “药物辅助认知和脱敏疗法。一开始当然是会比较辛苦的,但肯定越来越轻松。” 专业的事我不懂,可我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傅炎本来不需要承受的。这一切,都和他小时候那起绑架案有关。 此时祝医生突然问:“傅炎的事,你了解多少?” 我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真会点读心术:“你是指绑架吗?” 他点点头。 我如实以告:“不了解。” 祝医生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隐私的事,用他那特有的温柔语调开始讲故事。 “其实傅炎实在是无辜,都是他爸爸结下的梁子。当时傅家的公司如日中天,即将上市,说句不好听的,一朝得道,鸡犬升天,多少人会一夜翻身?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有一个业绩很好的高管,因为得罪了傅炎的爸爸,被辞退了。” “后来这个高管进了对家,不顾竞业协议,透露了前公司的机密,傅炎爸爸告了他,他被判了刑,而且在这个行业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高管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孩子,这一系列的事给了他致命打击。他出狱后,策划了一起绑架案。” 剩下的,估计就不必再说了。 我消化着这一串信息,心里十分不平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轮回、冤冤相报? 可是,傅炎分明没做错什么,这一切却要他来承担。 我努力平复心情,深呼吸几下,问道:“那个绑架犯现在怎么样了?” “在服刑当中。” “那他的妻子还有孩子呢?” 祝医生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个案子当年也算小有轰动,如果你想知道别的,网上应该还能查到新闻。”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了。谢谢。” “对了,”祝医生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笑得神秘,“今天小炎还跟我说,如果你问起病情,不要吓你。所以……你有吓到吗?” 虽然这种叮嘱很傻,我却意外地觉得好笑:“当然没有,他想真多。” 祝医生却语气揶揄:“说明他很在乎你的感受。和以前一样。” 这话奇怪,我顺口问道:“什么和以前一样?” 祝医生毫不避讳:“好几年前,他来我这定期做心理辅导,有好几次提到你呢。 分卷阅读67 ” “我?”提到我干嘛? 祝医生打量我一通,像是想要记住我这个人:“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现在知道了。” 我有些无语:“祝医生,你要想说就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祝医生“啧”一声:“行行行,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是急性子。” “小炎那时候跟我说,自己交了一个好朋友,失眠状况好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平静,不容易焦虑了。” “他还跟我说,这个好朋友是个女孩,他不想吓到她。所以那段时间的治疗,他出奇的配合。” “只是后来嘛,不知道为什么,状况突然恶化了,他整个人的抗拒性变得很强。我一时也束手无策。” 祝医生的声音十分适合讲故事,有种娓娓道来的无攻击感,似乎能调动起我的情绪。 我的意思是,我有些难过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祝医生从回忆里抽身,顺手抬了抬眼镜:“不过现在好了。” 第 39 章 我从祝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到蹲在对面墙根的傅炎。 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亿点熟悉呢? 傅炎听到开门的动静猛地抬头,站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却也还是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拉住我。 他的眼睛直直落在我身上,看得我还有那么点悚然。 祝医生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几声,看着别处说道:“那我可先去忙了。记得按时来啊小炎。”说完就慢悠悠地背着手离开了。 明明三十多岁的长相,却一副六十多岁的做派。 傅炎朝他的方向瞟一眼,露出些不耐烦的表情。 我也若有所思地看着祝医生的背影,直到被傅炎拉了拉衣袖。 “路芊芊。”傅炎的声音透出些紧张,虽然他已经尽力掩饰,我还是听出来了,“祝衫跟你怎么说的?” 我眨眨眼:“你猜?” 他就皱起了眉,呲了呲牙:“你不告诉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是不是说什么不好的了?” 我故意没回答,他居然马上就急了:“我就知道!我跟他说了别跟你夸大其词,跟他说了好多遍,他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根本没——” 我看他这样就没忍住笑了,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至于吗。他没说什么,就说了点你的病情而已,还有之后的治疗计划。” 傅炎闭了嘴,胸口起伏一会儿,才问道:“真的?” 我扬着嘴角点了点头。 傅炎仔细看了我一通,然后微微移开目光,低声说:“路芊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那么快能好,你会……” “我会陪着你的。”这次我没有故意不说话逗他,回得很快。 傅炎就又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脸上,隔了好半天才开口:“真的吗?” “真的。”我很认真地回答他,握紧了他的手,“而且,不仅是我,邱阿姨也会一直陪着你。” 傅炎回握我,抿了抿嘴唇,眼中流露出自我怀疑:“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会持续这么多年的。我会不会真的好不了?” 傅炎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祝医生也说这么多年过去,治愈的难度只增不减。 可祝医生也说,即便好不了,如果他的情绪可以保持相对稳定,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傅炎这个人,得哄着点,我已经参透这个道理,既然他这么在乎自己能不能好,我就得给他信心。 “不可能。一定会好的。”我很坚定地回他,甚至还给出了佐证,“我还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暴躁得很,都不让人近身。现在明明已经好很多了。” 傅炎听完,眨眨眼像是在回忆,而后皱起眉,露出极其不认同的样子:“我没有对你很暴躁啊,也没有不让你近身。” 我就无语:“我说你大多数时候,谁说你对我了。” 傅炎垂下眼睛,嘟囔了一句:“可就算对你不一样,你不还是很怕我。” 这不服气的委屈样,是又在算旧账了。虽然我觉得自己不算理亏,可要跟傅炎讲道理,现在已经很没有必要。 我干脆支楞起来:“那你说我该不该怕你?你记不记得你站在窗台拿生命威胁过我?” 当时他站在教室的窗外,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我现在仍是不敢想,如果我没有去找他,如果没有找到他,他会怎么样。 这件事还真是想起就很不爽。 傅炎好像很快就回忆起了这件事,又或许是早就想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了,有些激动:“可那天我们吵架了,你凶我凶得很厉害。你还说了很多很讨厌的话。”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翻起了一股很突然的情绪,搅得我也有点突然的不平静。 我其实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争论的,但也不希望他觉得我是妥协了,便说:“这就是你威胁我的原因?你知不知道这会给我 分卷阅读68 留下多大的阴影?” 这些话我是很认真地在讲给他听。这是我那时候的心情,也是我这么多年仍然记忆犹新的东西,甚至不得不承认,也确实总是唤起我对傅炎的惧怕。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严肃了,傅炎看了我一阵子,然后说道:“对不起……” 我倒也不是想要他的道歉,因为究其本源,还是傅炎的病。 “原来是因为这个。”傅炎低下头,手又没轻没重地用力了,“我一直不太确定你为什么要赶我走,现在好像知道了。” 我拉开他的手重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有些无奈:“又来了,老说什么赶你走。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就不应该住在我家啊?” 傅炎抬眼看过来,眼角有些向下耷拉,眼里映出我的身影。我也就顺着安慰道:“行了,都过去了。就当都没有发生过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到这些事还互相指责,明明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毕竟是诊所,总待着也不好,我都打算抬脚拉着傅炎离开了,谁知道他却忽然倾过身来抱住我。 我被钉在原地,傅炎埋在我的颈间,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路芊芊,我也不想总提以前,显得好像很记仇似的。可我真的……好烦啊……”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拍了拍他的背:“你……”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开了口却没法继续了。 隔了一会儿,傅炎又说话了:“你知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怎么过的?我跟自己说不要犯贱,别去找你,可我每次又会想,如果不找你,你就真的会忘了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仔细听的话,语气中还带着不甘心。 我们站在走廊里,这期间有几个人路过,朝我们侧目,我虽然想要安慰一下傅炎,但还是多少感到有些尴尬,干脆收着下巴,半张脸往他肩膀埋。 他本就弓着身,感觉到我的动静似乎本能地站直了些,却仍是懵逼的状态,只知道说:“路芊芊,你说话呀。” 我咬牙切齿:“你要我说什么?” 他就含含糊糊的:“我不知道。” 我叹口气,这当口他那句“那段时间怎么过的”突然从我脑中穿堂而过,我想起来什么:“有件事我还挺想知道的。” “嗯?”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听人说有段时间你天天抽烟打架,是不是真的?” “……” 我捶他后背一下:“喂。” 明明还心虚得很的傅炎就又急了:“那还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搭理我?我就一点都不想当个好学生了。” 我笑笑:“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我幼稚?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傅炎抓着我的肩膀扒开我,提高音量,说到一半停住了,一脸憋屈的样子。 我叹口气,摸上他的脸轻抚了两下:“我说错了,说错了。” 他这才吸了吸鼻子,又重新趴回我的肩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搂得有些紧。 如今再提起以前的事,我总不自觉涌上一些些酸楚,这种酸楚来得莫名其妙。 在我脑海中,高中时的回忆似乎是黑白色的,但仔细回想一通,却明明没有什么挫折,唯一的bug可能就是傅炎了。 这么说起来,这货还是有一点点可怜的,那就只能再对他好一点点了。 第 40 章 回到桐城的第二周,傅炎又开始故技重施,说自己不舒服,要我到他家陪他。 之前在淮城的那几天就是这样,我不愿留下来的时候,他就说自己这也不舒服那也不痛快,要我帮他吹吹眼睛捏捏脖子。 对他这种要求,我一开始是很排斥的,他越闹我越不答应,他自己在那生了几次闷气之后,似乎是换策略了。 他开始动不动孤零零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还偏偏在我视线所及之处,偶尔朝我看过来几眼。 我能怎么办呢,只好主动关怀他。 总之,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他抱着我,跟我说他离开桐城之后的事。我也就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很多关于这段空白时期的事情。 知道得越多,我好像也就更理解他,更不舍得总拒绝他了。 我也时常在想,这是不是傅炎这蠢货的套路手段,可思考的结果往往是认为这并不太重要。 他想要我多关心他,了解他,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操作单独在外面也就算了,回了桐城到底还是不太方便。 我总瞒着我爸妈往外跑,每次理由都得想得自然又新奇,脑袋都要大了,可傅炎这货完全不理会我的艰难,每次通电话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哼哼唧唧的。 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他这样。 我权衡利弊后还是打算狠下心拒绝,因为傅炎的这个陪可不是陪他聊聊天就完事的,就我的经验来看,八成是又要缠着不让走的。b 分卷阅读69 r   就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说的时候,卓女士和路爸二人却临时决定来个跨年旅行,过两天就启程,年都不在家过了,还让我自己决定跟不跟去。 这是个多么巧合的机会。我纠结一番,本来还在想着肯定得陪着他俩,傅炎的事虽然很不厚道,但还是可以放一放。却没想到卓女士就已经给了我一笔钱,开始跟我交待自己一个人在家时要怎么活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哼哧哼哧收拾着行李的无良夫妻,满头问号。 “今年是我和你爸结婚二十周年,我俩想趁着过年庆祝一下,而且新年旅行是多么新潮的东西——” “喂喂喂卓女士,我是说,你俩不才问过我是不是要一起去吗,怎么其实好像并不想带我啊?”我打断卓女士的顾左右而言他,无情控诉。 还没等卓女士回,路爸就开始帮腔:“我们那是礼貌地问你一下,你不会真想去吧?” 我更无语了:“我怎么不能真想去啊?” 卓女士拎起一条花枝招展的裙子,前后左右地打量打量:“你这段时间天天往外跑,生活这么精彩,还稀罕跟我们这种老年人旅游?” “……” 卓女士似乎并不想跟我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雀跃的语气中带了点毫不掩饰的嫌弃:“过年的东西呢我们都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自己折腾折腾搞几个热菜。” 他们还能想起要留孤苦伶仃的女儿过年呢??这可是过年啊。 我感到十分悲痛,想要继续谴责几句:“你们——” 路爸快乐地握住卓女士的肩膀转向我,朝我十分和善地笑了一下:“我们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虽然握爸妈的行为十分不靠谱,以至于我开始思考起这个年要怎么过,但因着这对无良夫妻的决定,我去和傅炎见面倒是容易多了。 不用找借口的感觉真爽。 *** 我能感觉到傅炎这几次的治疗是有些效果的,不仅愿意让我仔细看看他以前自己造成的伤疤了,而且他说似乎隐隐想起来些什么。 关于绑架案的。 “看录像?什么意思?”我听着傅炎今天就诊完后说出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傅炎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就只能记得被绑架之后看了很久的录像。可是看了什么就完全不记得了。” 他说完之后,我们之间沉默了许久。 傅炎的表情有点失落,我也就收起不自觉严肃的表情:“能记起这些挺好的了,也不用着急,慢慢来。” 傅炎看了我一会儿,而后拉着我的手绕过他的腰身,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口齿含混不清的:“我知道。我不着急,你也别担心。” 其实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也明白,不管是着急还是担心都没什么用。也就顺其自然吧。 *** 傅炎本来跟我串供,说想要瞒着他妈,没想到邱阿姨还是知道了。 这天下午她直接堵在诊所的门口,拦住了正说笑着往里走的我们。 我下意识赶紧把手从傅炎手中抽回来,傅炎还没收起看到邱阿姨的惊讶表情,立马仇视地盯着我,我就假笑了一下掩饰过去。 邱阿姨依然气质雍容,比起从前几乎没什么差别,看着傅炎的时候虽然有责备,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温柔。 我很快意识到,想必她已经从祝医生那了解了情况,似乎没有质问的打算。 傅炎支支吾吾地叫了一声:“妈。” 邱阿姨干脆没理他,朝着我笑了笑:“芊芊啊,好久不见。” 这搞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顺着打招呼:“邱阿姨。好久不见。” “有没有空,和阿姨聊聊?”邱阿姨倒是十分直接,笑容依旧。 傅炎闻言,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妈你干嘛呢——” 邱阿姨看了看诊所的大门,又看了看我俩,“小炎,我有些话跟芊芊说,你自己进去吧。” 傅炎拽着我胳膊的力度逐渐加大,情绪似乎又有些不对:“你想跟芊芊说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我拉了拉傅炎的衣角阻止他情绪激动,他瞥过来的时候我就摇了摇头。 他好像还有话想说,我抢在他前面答应了下来:“好,那邱阿姨,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傅炎眉头一跳,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路芊芊!” 我暗叹口气,柔声细语的:“快进去吧,一会儿祝医生等急了。” 他动也不动,眼角又红了。我有些心疼又无奈,顾不上邱阿姨还在旁边,朝他靠近一些,踮脚附在他耳边,而他虽然看上去很气,却也依然低下了头靠近我。 我尽量放轻语气:“你傻呀,那是你妈。” 傅炎有些委屈地抿着唇,朝我看过来,我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与他拉开距离。 傅炎一步两回头地进了诊所,邱阿姨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柔和。过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70 她似乎有些感叹:“很久没看到他这样了。” 我侧头看向她,她也偏过头来看着我,笑了:“芊芊啊,还是你厉害。” 我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她肯定希望自己对孩子是最重要的,况且傅炎也的确为了邱阿姨做了努力。所以我说道:“邱阿姨,傅炎是怕你担心他。” 邱阿姨却并没有任何不悦,十分平静地应道:“我现在知道了。” 第 41 章 僻静的公园里,我与邱阿姨沉默着并肩走在小道上。 今天不算冷,阳光还有些温暖,洒在我的肩膀和眼前,明晃晃的。 “小炎跟我说要来淮城念大学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呢。”邱阿姨突然开口,语气中带了些淡淡的笑意,“本来,他的成绩选其他城市,应该能上个更好的学校。况且他还从来没来过淮城。” 我虽然知道傅炎是为了我来淮城,但从别人口中,还是傅炎的妈妈口中听到,还是有些别扭。 我从来不想影响别人的决定,但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傅炎似乎已经把我当作了他选择时的砝码。 这种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邱阿姨侧头看过来,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芊芊,我一直都知道,你对小炎很重要。只是我还以为,小炎不会再有这个福气了。” “邱阿姨,”我犹豫了一会儿,很诚恳地说,“傅炎的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会尽量帮的。” 邱阿姨听了明显愣了一愣,很快回应:“不不不,你不用承诺这些,阿姨知道你没有这个义务的,你能跟小炎一起我真的很感激……而且要是小炎知道了你这么说,他又该不高兴了。芊芊,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阿姨一直都清楚的,以前可能是我太着急,很多地方让你不太舒服,阿姨以后会注意的……” 邱阿姨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很多关于以前方式不对的话题,诚挚而认真。我突然觉得,以前的很多个瞬间,我似乎都没有为她,这样一个母亲,换位思考过。 邱阿姨还提到了傅炎离开桐城之后的诸多事情,总是责怪自己没有注意到傅炎的情况。 我试图安慰她,却发现作为母亲的那颗自责的心,是很难被他人安慰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听她倾诉。 在适当的时机,我提及傅炎这次犯病的状况。 “这次其实挺突然的,傅炎跟人起了冲突,然后就犯病了。” 邱阿姨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起冲突?这是怎么回事?” 我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经过,也不得不有些尴尬地提到许愿对傅炎说的那些话。 邱阿姨却似乎并没有太惊讶,她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叹口气回道:“小炎之所以会犯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小时候有一次,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抢了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一本书,他就跟人打架,最后也是突发病情晕倒。” 邱阿姨的语气并不激烈,我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里一阵翻涌。 所以这次,傅炎是觉得他会……失去什么? 我们两厢沉默相对。 “芊芊,我知道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但阿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过了片刻,邱阿姨的眼中闪烁着莹莹水光,“阿姨想求你,多陪小炎一段时间,尽量长一些。” 虽然邱阿姨说得隐晦,我却好像知道她在顾虑着什么,很肯定地给了承诺:“阿姨,我现在已经是傅炎的女朋友了,当然会陪着他的。” 邱阿姨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轻轻笑了:“谢谢你,芊芊。” 邱阿姨对傅炎这次的事始终放心不下,诸多细节都一一询问,我连许愿的名字都告诉了她,却没想到她听到这个名字后,反应有些不太平常。 “……许愿?” 邱阿姨念叨了好几次许愿的名字,似乎在不停地回想什么。 我见她的表情有些不太对,连忙叫了几声:“邱阿姨?邱阿姨?” “啊?啊……”邱阿姨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看着我。 我有些担忧地询问:“邱阿姨你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吗?” 邱阿姨安慰似的摇摇头,尽量露出安然无恙的表情。可她沉默了片刻后却还是问道:“这个许愿……有没有对小炎……做过什么?” 我有些意识到不对劲,却无法马上想明白,便直接回答:“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但他确实对傅炎不太友好。” “只是不太友好?” 说这话的时候邱阿姨并没有看我,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声音也带着虚无缥缈的味道。 我更加不明所以,本来想如实相告后继续问下去,邱阿姨却似乎完全不在状态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好轻描淡写后作罢。 邱阿姨询问许愿的话像敲击在我的心上,让我原本混沌的思绪有一丝清明,却又转瞬即逝。 许愿好几次那么针对傅炎,傅 分卷阅读71 炎甚至被他激得犯了病,难道都是巧合吗? *** 因为那天邱阿姨不太对劲的状态,我对许愿留了个心眼。我开始努力去回想许愿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发现他对傅炎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而且这种敌意次次都朝着最刺激傅炎的界限走,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我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 但如果真是有备而来,他是为了什么呢?我不会自信到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以为他是对我有什么兴趣。 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总也放心不下,心慌意乱的时候一道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得了解一下傅炎当年的绑架案。 我伸手摸到床头打开夜灯,微弱的灯光静悄悄地萦绕着小片区域,我低头在手机上不停变换关键词搜索,从不同的媒体上和论坛的只言片语里一点点拼凑那起将近十年前的案子。 傅炎是在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的,那天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等待家中司机的到来,而是去往了马路对面的一条没有监控的巷子,随后就被掳走了,直到整整一天之后才被救出。 至于为什么会去那条巷子,从学校门口已有的监控录像来推测,似乎是傅炎看到了什么。 事后警察问过傅炎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傅炎却已经缺失了这段记忆。 报导中并没有把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公布,但代称的字眼却仍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徐某。 为此,我特地去查了傅炎爸爸公司从成立之初到傅炎出事期间的公司管理层。巧合的是,没有徐姓高管,反倒有个许姓的。 许如山。 许如山此人,就是在傅炎被绑架的那一年,从傅家的公司管理层名单中消失的。 我从看到这个名字开始,心里就不安定了。 不知是不是年代比较久远的原因,网上他的资料实在太少。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切入点—— 许愿也姓许。是第六感吗?这真的很难不联想到许愿。 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不可能靠臆测去下定论,于是我又开始想办法查许愿。 许愿倒是好查的,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那批学生,不管是作为学生代表的采访还是同学们于论坛上的讨论,总有蛛丝马迹。 于是我就在细枝末节中,看到了一条消息。 帖子的回复者似乎对许愿有些意见,在一众对许愿的夸赞之中,他说:这种污点家庭的人你们也真能吹。 有人怼他问他什么意思,他就只最后回了一句:他爸蹲监狱的,爱信不信。 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颤抖起来,点开这个人的头像,却发现他的账号已经注销了。 好像又无从考据。 天微微透亮的时候,我终于又从茫茫大海中再次找到了线索。 许愿的妈妈接受过一个关于培养与教育孩子的采访,这篇报导中提及了他母亲的名字。 我根据这个名字,居然搜到了一条关于实名制举报的消息,涉及对象竟然就是傅炎家的公司。 许愿的妈妈曾经举报傅炎家的公司洗黑钱,虽然最后败诉,却也的确对傅家的公司造成了一定影响。 这下我几乎可以确定,许愿家和傅炎家是有纠葛的。虽然暂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也同样在心里认定,许愿就是许如山的儿子。 如果真是如此,许愿的行为似乎就能有一些解释。比如他为什么对傅炎有着那么明显的敌意,又为什么那么关注傅炎的一举一动。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也都有了原因。 虽然并不知道这些消息事到如今还有没有什么价值,但多留意总还是很有必要。 我看着窗外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 下周就要过年,傅炎的治疗终于再次迎来新进展。 原本今天岳敏约我出去逛街,我在把傅炎送到诊所后就先离开了,也好言好语地商量让他结束了先回家。他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结果过了两个多小时,祝医生打电话来,说傅炎今天的状态很差,要我赶紧去诊所接他。 我着急忙慌地赶到时,傅炎裹着一条毛毯缩在沙发上,眼神有点空洞。本来还有点怀疑他又作妖的想法,只能先无奈地消失了。 祝医生端着茶杯靠在门口,见我来了,心照不宣地出了门,临走前送给我一个看上去有些嘲笑又有些感同身受的目光。 傅炎和祝医生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他要自己跟我说每次的治疗进度,拒绝祝医生的转述。 我怕他有所隐瞒还严词拒绝过,可傅炎又对我保证他绝对不骗我。我就只好答应了。 我对祝医生的这种目光早就习以为常,直接忽视,径直朝傅炎走过去打算问问他什么情况。 傅炎好像正在想着什么,我叫了他两声他才转过头来。他看了我一会儿,直接扑到我怀里,脑 分卷阅读72 袋蹭了好几下。 我搂了搂他的背,问道:“怎么了?” 傅炎说他似乎又想起一些事。他想起自己被绑架之后关在一个逼仄的小屋里,一直被逼着看暴力的视频,视频的画面十分血腥。 我意识到了什么,搂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绑匪的短期目的十分明显,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刺激傅炎,而长期目的……我想到那个有关于暴力视频对孩童心理影响的实验,无非是让心理尚不健全的孩子对视频中的暴力行为进行模仿。 实在恶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傅炎长大后变得如此乖戾,是否也与此有关? 傅炎的肩膀有些微的颤抖,我拍了拍他的背:“记起来就可以了,你不要一直回想。” 他闷声闷气地“嗯”一声,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口:“路芊芊,我有一点点害怕。” 傅炎好像总是能轻易找到我的心软点在哪,所以这次他一开口,我就有些鼻酸。 我悄无声息地抬手擦去眼角快要滑落的泪水,平复了一会儿,确定声音听不出什么端倪之后才说道:“怕什么,我会陪着你。” 第 42 章 我是没想到会偶遇许愿的,就在我买年货的超市里。 这天原本我心情很好,因为我才刚跟我爸妈隔着视频电话说了傅炎的事,没想到他们互相嘀咕了几句后,居然欣然接受了。 卓女士说:“唉,其实我一直都还挺过意不去的,当初没有帮小炎那孩子帮到底……” 看着卓女士有些悲伤,我就赶紧拿傅炎现在情况不错的消息来安慰安慰她。 总之,他们似乎也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无法接受傅炎。 心情愉悦的情况下,我想起年货被我消灭了不少,刚好可以去附近的超市补点货,便出了门。 没想到就这样遇到了拥挤的超市中理货的许愿。 他也有些惊讶,不像装出来的,所以大概是真的偶遇。 我在他准备打招呼的前一秒离开了,不带一点犹豫的。只是他居然就这么追了出来,在超市门口拦住了我的去路。 “路芊芊,这么巧。” 许愿穿着超市员工统一的红色马甲,身长玉立。毫不夸张地说,看着就会是那种被路人拍视频上传到网上的路人帅哥。 我拎着俩沉甸甸的袋子,回得很官方:“是啊真巧,我要回去了。” 他瞟一眼我的袋子,笑着伸出手:“我帮你拎吧,送你回去。” 我后退两步,面无表情:“你还在上班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我没等他反应,擦过他的肩膀离开。 我已走出大概五六步了,许愿突然提高一些音量:“祝医生。” 这声音就像计算好一般,刚好传到我耳朵里,不大不小。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就见他已转过身面对着我,嘴角渐渐荡开一个弧度,眼中却始终不染笑意:“医术挺好的吧?听说你们很信任他。” 祝医生?在那一瞬间我好像已想到了无数可能性。 我盯着他嘴角的那抹笑,以及浅浅的梨涡,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张脸。 祝医生……祝衫……他也有梨涡。 我又打量起许愿的长相,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和祝衫有着莫名其妙的相似。 “你跟祝衫什么关系?”我直接问出了口,紧盯着许愿那张仍是无害的脸。 几乎是在问出口的瞬间我就记起了什么——之前查新闻的时候,我看到过许愿妈妈的消息,也姓祝。 果不其然,许愿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我舅舅啊。” 我的太阳穴似乎开始突突地跳,很多事情瞬间就清明了起来。 比如为什么许愿一直知道傅炎的治疗进度,知道他反反复复的病情,甚至很早就知道我与傅炎的关系…… 我猛然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祝衫是许愿的舅舅,那傅炎的病情这么多年进展颇慢是否也与此有关? 许愿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明明像是笑着,却又似乎在时刻警惕地观察着。 “谢谢你们这么信任他。” 我像是一座雕像站在原地,不想回应也不想出击。他最终露出一个更加诚恳的笑,先一步离开了。 我心底涌起一股怒火,却在他彻底消失之前硬生生忍住。 他想激怒我,我偏不让他得逞。 我把东西放回家,一刻不停歇地冲到心理诊所,毫不客气地开始敲祝衫办公室的门。 门迟迟不开,我怕真的影响到其他访客和病人,掏出手机准备打过去,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时就见祝衫歪了歪头,手上还端着他那老年水杯:“找我啊?” 我瞪着他,直把他瞪得开始摸自己的脸,又对着墙上的反光玻璃看了看,露出点疑惑的眼神:“我今天 分卷阅读73 很帅吗?” 我今天对他不合时宜的油嘴滑舌十分厌烦,开口时就很不客气:“开门,我们进去谈。” 大概是我的语气很反常,祝衫的表情更加迷惑了,默默地打开办公室的门。 他刚一坐下,我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质问道:“你是许愿的舅舅?” 祝衫身形一顿,很快又恢复自然:“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快说。”我没空跟他周旋,语气很凉,“许愿,还有你,跟绑架犯究竟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已经猜到很多事了。”祝衫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我无动于衷,他就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是,我是许愿的舅舅,是……绑架犯的亲属。你是想这么说吧?” 果然没猜错……许愿是许如山的儿子,许如山就是绑架傅炎的人。 “为什么要骗我们?” 很显然,祝衫一直瞒着傅炎一家,正常人又有谁会特地去查一个医生的家庭关系? 要说他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他连跟我说绑架案的时候都没提到自己的一丝一毫牵连。 “我只是隐瞒,没有欺骗。”祝衫倒是理直气壮,“一开始接触傅炎,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后来一步步了解……我是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他的。” 冠冕堂皇的骗子。 明明是绑架犯的亲属,怎么可能想要帮助傅炎?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恩怨,我的确无法分辨纷纷扰扰的对错,我只知道无辜的傅炎在承受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可是这么多年,你真的有在用心帮他吗?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好转?”说到后来我的音量不自觉提高,话音落下时房间里是针落可闻的安静。 祝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怀疑我是故意的?” 难道我的怀疑还不够明显吗?我尖锐地说道:“许愿对傅炎的病情简直了如指掌,难道不是你透露的?” “我承认,确实是我告诉阿愿的。但我也只告诉了他这个。”祝衫回得很快,却也十分镇静,“阿愿的妈妈,也就是我姐姐,只有这一个孩子,她卧病在床多年,对于阿愿的请求,我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我想了想他话中的含义,充满质疑地问道:“你是说,是许愿向你主动打听傅炎的情况,你没有做其他的?” “是。”祝衫回得很笃定,“小炎他的病情拖了这么多年,是因为真的无法治愈。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联系更权威的医生再次诊断。你以为傅炎的父母没有想过其他办法吗?” 听了他的话我渐渐冷静下来,发现是自己关心则乱了,竟然忘了合理性。 见我不说话,祝衫叹了口气:“阿愿是我外甥,可我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而且,我是一名医生。” 他说得诚挚,可有一些细节仍然让我无法轻易相信他所说:“你当时跟我提到绑架案的时候,为什么要瞒着我说你并不清楚?” 祝衫脸上露出点无奈:“我原本只是想避免一些麻烦,按理说你会和傅家的人一样,不会察觉。我却没想到……这次是阿愿找上的你?” 我提了提嘴角,没有正面回答他:“傅炎这次病情恶化,就是因为许愿刺激了他。这样的事情,他干了可不止一次。” “果然。”祝衫皱起了眉头,一副难得的深沉模样,“阿愿……是有怨念的。早知道就不应该告诉他我碰巧接收了小炎这个病人……” 怨念?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这个词十分可笑。 我长久的没开口,只仔细地观察着祝衫,他也任由我观察,直到我一言不发地准备转身离开。 “想请求路小姐一件事。”祝衫在我身后突然叫住我,言辞恳切,“阿愿的事我会去解决,请你……” “做梦。”我猜到他要说什么,回得没有犹豫。 *** 我因为有些顾虑,和邱阿姨确认过关于祝医生的问题,发现竟然真如祝衫所说,傅炎无法治愈并非人为原因。 因为他在遇到祝衫之前已经接受过不下五个权威心理医生的诊疗,反倒是经祝衫的手后,心理状态得到了一定调节,生理状况才相应地逐渐好起来。 得知这些消息我也才安心一些,虽然对祝衫仍然存着防备,但理性也告诉我,他还是有点良心的。只盼着傅炎这次能真的痊愈。 最近几天傅炎的状态很不对,时常走神,依赖拥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抱了就不撒手了,问他问题他也不答。 好几次他靠着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又会半途惊醒。这就导致了好几次都只能我抱着他睡。 我权衡一阵就接受了抱着他睡这件事,想着这倒没什么,他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可我担心的是,怎么感觉他又有恶化的苗头呢? 我不禁又开始怀疑祝衫,越想越咬牙切齿,在我决定第二天去兴师问罪的时候,傅炎睁着他那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说:“路芊芊,我都想起来了。” 此时是晚上12 分卷阅读74 :53分,卧室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傅炎用力地拉着我的手,汗涔涔的。 他把自己被绑架的过程都想起来了。 除了那些被囚禁于逼仄角落和血腥的暴力视频,他还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反常地离开校门口走向对面的小巷。 他看到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被一个魁梧的男人捂住口鼻,正在挣扎求救,眼神无助地看向他。 那时情况十分紧急,傅炎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等到发现是一个圈套,已经为时已晚。 可最让我震惊的并非是这样一个圈套,而是这圈套竟然与许愿有关。 那个伪装出求救的孩子,是许愿。 “你……确定没记错吗?是许愿?”我的惊讶溢于言表,声音也随之有些微的颤抖。 “就是他,我很确定。我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因为……”傅炎略有些犹豫地说,“你还记得吗?你跟我提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愿也在,我还掐了他,可我只记得见过你。” 我想了想,点点头,不知道傅炎接下来要说什么,就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他见我在听,就继续说了下去:“那件事我也想起来了,所以我记得他的样子。可是……那时候他是想把我推进河里的。” “……什么?”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把你推进河里?” 在脑子一阵空白之后,我努力地去回想当天的情况,隐约记起那片小树林一侧的确有一条河。 傅炎握我手的力度越来越大,眉头紧紧皱着,垂着眼:“我没骗你……我记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我倾过身抱住他,将他按进怀中,摸了摸他的头发:“嗯,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们不去想了。” 傅炎果然不再说,双臂紧紧搂着我,僵硬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下来。 可我的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如果真像傅炎所说,那么甚至从一开始,傅炎就只是受害者罢了。 联系一切,我怎么可能猜不到许愿在想什么。 傅炎就像一颗□□,自在身边出现起,就对许愿产生了威胁。 不仅时时提醒着许愿影响一生的阴影悲剧,也握有他最难以直面的把柄——是他把傅炎引进巷子的。他利用自己弱者的形象,让傅炎以为他身陷危险。 不管许愿是否知道他父亲的阴谋,他都是阴谋的参与者。 而当初傅炎掐住许愿的脖子,也是因为许愿想要推他入水。看来自那时起,许愿就有了恶意的苗头。 第 43 章 傅炎说要我陪着他,可是真正折磨的事却始终是他一个人扛的。 他最近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点点拼凑出这些回忆。在这些记忆若隐若现的时候,他的害怕又有多少? 我很想问他,却又觉得这是在质疑他。 他要的陪伴,无非是在这样的时刻,有人能拥他入怀。 傅炎一直在揉眼睛,我把他手挪开,他就微微抬头朝我看过来,眼里的红血丝异常明显,眼角还有生理泪水。 我抬手摸了摸他发红的眼褶,他反射性地快速眨了眨眼。由于他的表情实在太呆,我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别瞎揉了,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他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过了会儿又突然拉近距离,离我的脸只有不到五厘米。 他目光下移,停留了一会儿又抬眼看我的眼睛:“我想亲你。” 依然不是问句,看上去似乎没有征询的意思,但他却又老老实实地等着我回应。 明明是这么无礼的要求,但却是用真挚的语气说出来的,搞得我都不好回绝。 傅炎还挺耐心,一直默默等着,呼吸就那么喷洒在我脸上、肩颈,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是不带欲望的,我能感觉出来。他单纯想要亲近罢了。 他想亲我,可能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我觉得应该不太重要吧。 所以我撩了撩他的刘海,捧住他的脸,主动印上他的嘴唇。 碰触到的一瞬间我闭上眼,似乎感到他的睫毛扫在我的脸上,一下又一下。 傅炎,如果黑暗来临,你可以像这样抱紧我。 *** “怎么样?” 祝衫从诊疗室走出来,反手带上背后的门,我紧盯着他问傅炎的情况。 “放心吧,情况挺稳定的。能记起来说明已经快好了。”他双手插着口袋,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我看了紧闭的门一眼:“他都跟你说了吧?” “是,说了。”祝衫微微侧过头回应道,没问究竟指的是什么。 我不甘示弱地回看回去,提了提嘴角:“所以呢?许愿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怀疑他想认真跟我就这个问题辩论几局,我甚至都已经想好该怎么去驳斥,他却似乎以一个局外人 分卷阅读75 的身份开口了:“我明白你的不甘心,只是……事情过了这么久,早就无从追究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我仍然握紧了拳头,想给他们一拳。 我不信没人可以给许愿一个教训。 谁知道,教训的确是来了。如果是因为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那么我多么想再祈祷一次,一切最好都不要发生。 自傅炎记起绑架的细节后,我以为他的精神状态会彻底好起来,却没想到变得十分嗜睡。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回忆重现消耗过多,可是当看到他每次中途醒来都头痛欲裂,并且有一天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东西时,我终于无法再忽略这些不对劲。 我使劲拍门,不停叫着傅炎的名字,可他像是听不到,毫无回应。 门关得严实,我没有办法,只好从隔壁房间的阳台爬了过去。 别说,虽然有防盗窗护着,还是挺吓人的,我根本不敢低头往外看。这种行为,是会在一侧打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的级别。 可我更不能让傅炎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 虽然距离很近,但不好下脚,我忍着恐惧还是爬了十几分钟,卧室内砸东西的动静都已经消停。 我跳下窗台,拉开通往卧室的门,看到傅炎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 房间里满地狼藉,东西散落一地,连被子都被拉扯得不成样子。 我靠近他,蹲在他身前,手刚一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瑟缩着避开了。 “不要……别过来……” 我轻声说:“是我啊,傅炎,我是路芊芊。” 傅炎喉咙里仍是发出痛苦又压抑的低吼,抬起眼来时眼神仍是涣散,却还没等聚焦,似乎又开始感到疼痛,抱着头往后蹭,最后似乎忍受不住疼痛,倒在了地板上。 “傅炎!” 我也顾不上他的排斥,迅速凑过去扶起他,将他揽进怀里。傅炎下意识地抱住我,越抱越紧。 “傅炎,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就好了——” 傅炎的声音颤抖着传来:“芊芊……” 我拍着他的背安抚:“我在,我在。” 他嘀咕着些什么,很多话我都听不清,但他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却听得很真切:“我好像要死了……” 我语气不自觉严厉:“别瞎说!” 可我怕他害怕,更加轻柔地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他原本抖得特别厉害,我安抚一阵后终于有了冷静的兆头,只是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路芊芊……” “我在。” “路芊芊……” “我在。” 他的手箍在我的腰上,越收越紧,说着:“你抱紧一点。” 我就抱得更紧:“好。”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上,不知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念叨着:“我不会游泳……我会死的……” 我怕他被回忆攫取,却又不太确定他是否是在回忆之中,只能叫他:“傅炎?”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侧了侧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声音闷闷的,有点模糊不清:“路芊芊,你是来救我的吗……” “什么?” “救我……” 说完这句话,我腰上的力道突然就卸了,我低头看过去,傅炎已经失去了意识。 *** 我把傅炎送到医院,检查完后医生说傅炎要洗胃,把他推进了手术室。我直接傻眼了。 手术后医生说傅炎体内含有微量的致幻药物,导致他在记忆中拉扯,情绪失控。 医生还问傅炎是不是有心理疾病,我惊讶后如实相告,医生就说心理疾病导致这次状况加重,幸好来得及时。 可当他问到傅炎究竟吃了什么时,我一时却无法回答。 致幻药物…… 可是傅炎最近都是在家里吃,连零食都不沾,除了三餐,唯一入口的就只有祝衫开出的药。 祝衫……祝衫。 我咬得嘴角破裂,满口的血腥味。 *** 病房里,看着傅炎躺在病床上,我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模糊之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也像这样躺在病床上,从远处看起来,仿佛连呼吸都要没了。 那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呢? 我应该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也觉得有些害怕。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傅炎与别人的不同。 可再多的情绪,也就没有了。说到底也没什么心疼和怜惜。 现在呢?我只能感觉到心脏被人揪着的那种痛,恨不得把许愿扒皮抽骨。 病房里只有我和傅炎两个。临近新年,邱阿姨回了另一座城市,在我惊讶于她的离开时,傅炎才告诉我,原来她就快要有另一个家庭。 傅炎说得很平静,我甚至都要怀疑这其中有没有一丝失落。可最后 分卷阅读76 反而是他来安慰我。 他突然扬起嘴角,抬手捏了捏我的脸:“你干嘛?可怜我?就知道不能告诉你。” 他呲着他的小虎牙,有点不服气,我一下就释怀了。 他的确是不太在乎的,那我也不在乎。我陪着他就行了。 可是现在,我才意识到,竟然都没有他的家人陪着他。 医生说,幸亏剂量还不多,醒了就好了,可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 哭累了趴在病床上睡过去,半夜渴醒了,想摸索着去倒杯水,刚起身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我惊了一下,马上看向病床上的傅炎。 漆黑的夜,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他也正看着我,手上虽然使不上力,却还是把我往他的方向拽了拽。 我感受到他的意图,赶紧凑过去,连声音都不敢大了:“你醒了?” 傅炎轻轻阖眼点了点头,又抬眸看着我,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我就把耳朵贴近他唇边。 “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我撑起来看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热意涌上眼眶,很快模糊了视线。 我不想再哭的,他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哭很久了,眼睛到现在还肿着。可我的眼泪还是就这样掉下来。 我要抬手去擦,傅炎却先我一步抚上了我的脸。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很轻柔,蹭掉了我的眼泪:“别哭啊,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还哭。” 他还继续说着别哭的话,可他一说话我的眼泪就往下掉,一说就掉,他只好闭了嘴。 我按了传唤铃,医生给他检查过后说情况稳定,注意休息,别瞎吃东西了。 我默默掐紧了手心。 医生护士走了后,病房重新安静下来,傅炎朝我伸出手,暗示太明显。 我牵起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 “你还没回答我,”他声音仍是很虚弱,却还是执拗,“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我看着他不太相信的表情,进一步补充道,“就算有,那也是怕你真的出什么事。” 傅炎看了我很久,像是在努力辨别我有没有骗他,我就让他看,直到他得出满意的答案。 傅炎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住院的事,有些犹豫地说:“这几天我没有瞎吃东西。这次的事,我怀疑……” “我知道。”我没有丝毫停顿地接了话。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莫名生出依恋。或许不是错觉。 他现在是否会想要一个拥抱? 我没问。我觉得也不需要问。 我尽量避开他的输液管,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脸贴着他的耳侧:“傅炎,别怕。” 傅炎顿了一下,然后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抱住我的腰,头埋了下来,蹭着我的肩窝:“嗯。” 第 44 章 傅炎又睡了过去,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天亮之后我出发来到祝衫的诊所。 他一脸茫然地听我说着傅炎被下致幻剂的事,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已经不打算寄希望于祝衫说出来什么实话,没有精力再去判断几分真几分假。 我很不客气地跟他说,我要看诊所的监控,他似乎有些为难,最终却还是答应帮我。 傅炎的药都是从祝衫这里直接拿的,如果不是药,那也只能是其他的什么入口的东西。 我抽调了这几天祝衫办公室门口的录像,从白天看到夜幕降临,终于发现了许愿的身影。在此期间,祝衫一直坐在屋外的吸烟区抽烟。 许愿是祝衫放进办公室的,祝衫似乎是惊讶于他的到访,两人还在门口寒暄了一小会儿。 在许愿进办公室后不久,祝衫接着电话出来,只留了许愿一个人在屋里。十几分钟后祝衫回来,又过了半个小时,许愿才离开。 许愿只来了那么一次。 我把这段录像用手机录下来,走出门口的时候将它放到祝衫眼前,播了一遍。 祝衫专注地看着,到最后都没说话。 我也并不期待他能说些什么,视频终止之后,我就收起手机离开了。 *** 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年迈的保安大爷对来往的人不问也不拦。 我抬头看着已经有些斑驳的单元楼墙面,洒下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天空是墨蓝色。 这个时间,都要回家吃饭的。 许愿低着头走着,在花坛边突然停下脚步朝前看过来,盯着我的方向。 我瞥了眼他手中的塑料袋,满满一袋的药。 他像是预料到我的到来,没有什么惊讶,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后居然主动走近了。 他站在我面前,十分平静。 我依然单刀直入:“你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吗?” 许愿依然从容:“我从来没这么以为。” 分卷阅读77 我的语调极其冷:“是因为你知道傅炎想起来了,对吗?” “是又怎么样。”他一副十分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好心解释,“我舅舅……哦,祝医生,好骗得很,他劝我放下,我就顺着他答应他,他还有什么不愿告诉我的呢?” 沉默半晌,我觉得后背有些凉意。 “你给傅炎下药的时候,在想什么?”我特意提高了“傅炎”两个字的音量,咬字也很重。 “我在想,”许愿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突然笑了一下,“他就不应该想起来。” 说完后许愿挑了挑眉,嘴角仍是带着笑意:“你生气吗?”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可是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本来就有病啊,我是为他好。那个药的副作用就是记忆衰退,最后虚实不分。忘了比记得,要好得多。”他拖长了最后几个字,眼里显出一些疯狂的味道。 就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我突然感到疲惫,陈述着一个事实:“当年的绑架案,傅炎没有打算告发你。” “他告啊。”许愿却不以为然,瞳孔突然放大,笑得肆意又张扬,“他有本事就告。无凭无据的,他还脑子有问题,谁信呢?” 关于告不了他的事,他说对了。多年前的这件往事实际上难以追究。 可许愿却又错得离谱。 他恐惧得再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以前的事没办法,现在的事却有迹可循。 他不可能想不到,可他还是做了,无非是杞人忧天加上不甘心。 许愿抬头望了望天,像是感慨:“如果他永远想不起来就好了,何必害人害己呢?” “路芊芊,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辨别的情绪,说话的时候却已不带任何感情,“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兴趣去搞懂。我的手微不可查地摸了摸身侧口袋中的手机,心还算安定。 我抬眼看着他猩红的眼角,和那抹不愿散去的勉力维持的笑。 “许愿,你不应该一错再错。”虽然知道和他说这些没用,我却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许愿果然反驳,同时也变得尖刻:“是他不肯放过我!” 他轻轻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蔑视的样子:“我什么都没有了,全是因为他。” 仍是这一派说辞。和当初真相未明时一样。 我依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你报复不了傅家,就报复在傅炎身上吗?” 他却歪了歪头,露出懵懂:“你这话倒是奇怪,他不应该为傅家的错误承担责任吗?” 我不明白许愿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只是一个借口。我只知道,我和他全然无法交流,从最初到现在。 最初? 最初的许愿是什么样子?我好像快想不起来了。 他不是个合格的罪犯,毕竟也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不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他平时话应该不太多,今天却总是主动说着什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我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中长大,他享受着人前人后的阿谀奉承。我捉襟见肘的时候,他锦衣玉食。就连……”说到这里许愿突然停了下来,看了我好一会儿,“就连那么一点光……他都要跟我抢。” 他故意忽略着傅炎从小到大受过的苦,经历过的折磨,仿佛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 “傅炎……蠢的很。”许愿嗤笑一声,“路芊芊,我一直以为你还算个聪明人,怎么会喜欢他这种蠢货呢。” 这本来只是一句讽刺,不需要人回应的讽刺,可我居然产生奇怪的错觉——许愿似乎想听到答案。 我自然没有精力为他解答,因为口袋中的手机已经从隔几分钟震动,到了现在不停震动。 傅炎在找我,我不用看就知道。从今早离开到现在,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我了。 我也想回去。 或许是黑暗总离我很遥远,我无法理解许愿的想法,也不太愿意去理解,可是盛怒之下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 “许愿,你后悔过吗?” 许愿愣了一下,盯了我好半天才开口。 “我很后悔啊。特别后悔。”他真的露出很后悔的表情,然后渐渐笑开,“我后悔没多加些剂量,后悔想要多折磨他一段时间,居然就这么让他活下来了。” 他还想继续说,我却怒不可遏,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这个疯子!” 因为太过突然,他踉跄了几步,手中的药掉落在地上。 他反应过来后却并没有推开我,而是垂眸平静地叙述:“你忘了,他才是疯子。” *** 许愿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我在医院陪着傅炎折星星。 准确地说是在一起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提到这个我就大无语。 他 分卷阅读78 突然有一天问我会不会用软管折星星,我说不会,他就说他学了来教我。 我并不是很想学,但念在他还是病号,就耐心地问他要干什么,他一开始支支吾吾的,问了半天他才说自己在朋友圈看到有个同学的女朋友给这个同学送了一罐星星,他也想要。 我只好应下送他一罐星星当生日礼物的承诺,他天天都要督促我的进度,我忍无可忍,就让他和我一起叠。 他起先还不大高兴,说哪有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的,后来就慢慢接受了,老老实实地叠,叠得比我还快。 祝衫给我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向警局举报了许愿的事,警察已经把许愿带走调查了。 我按下屏幕,面不改色地继续往罐子里放着五彩缤纷的星星。 我怎么可能寄希望于祝衫,只要手上有监控,有出入记录,有傅炎药盒子上的指纹,录下他的口不择言,我还怕抓不了许愿吗? 我只不过想知道,祝衫究竟隐瞒了多少事,究竟是不是帮凶,便把选择权交给了他。现在看来,倒真是误会他了。 人之常情大概也抵不过道德所向。 傅炎朝我瞟过来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头都没抬:“有话就说。” 他就犯委屈了,手里的软管拧拧巴巴的:“谁给你发消息啊?” 我回得很快:“祝医生。” 傅炎沉默了一会儿,嘟囔:“我不信。” 我抬眼,他看着我,嘴巴瘪了瘪:“除非你给我看。” 我挑挑眉:“怎么?你还想查我手机啊?” 他有些没底气,嘴上却硬得很:“看看怎么了?心虚的人才不给看呢。” 我把折了一半的星星往他身上一丢:“是吗,那你把手机给我。” 我只是那么一说,就像下意识呛回去一样,可我没想到傅炎居然真的把自己的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起来递给我:“交换。” 他的语调中还有些兴奋。 “……” 我输了。 女孩子的手机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我当作没看到他的动作,继续捡起星星开始折。 余光里,傅炎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手也渐渐垂下来,手机孤零零地滑落在被子上他也不管。 刚才被他拧巴成奇怪样子的星星现在造型更奇特了,反正是不能要了。 傅炎又闹脾气了,闹得晚饭都不吃。 他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只露一颗头,背对着我。 我不知道就一条消息的事,他怎么能这么小题大做,还把自己给搞生气了。 我跟他解释手机里有隐私,但绝对没有跟别的男生的联系。他不回头。 我就说不给你看不是因为对你有所隐瞒,只是因为我不喜欢查岗这种事。他还是不回头。 我转到床的另一侧,他听到了声音想要翻身,我就一把揪住他的被子。 其实力道不是很大,但他还是停了动作。 我就笑了,凑近看他紧闭着双眼的脸。 还真气得很,眉头一直皱着。 我撩开他的刘海,亲在他的额头上,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 我揉揉他的头发:“看就看吧,吃了晚饭给你看。” 傅炎缓慢地睁开眼睛,抬眸盯着我,这会儿反倒犹豫了:“也不是说……一定要看。” 似乎是怕我生气。 我还是笑着:“嗯。给你看。” *** 随着身体状况的好转,傅炎的心理问题似乎也没再出现过,我渐渐放下心来。 住院期间傅叔叔来过一次,想要跟傅炎单独聊聊。 我本该很识趣地退出去,可我看向了傅炎。他面色平静地打量着他爸,感受到我的目光后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点点头。 我在病房外等了一个多小时,傅叔叔才出来。他有些憔悴,也透着疲惫。他跟我说话时依然如多年前一样轻声细语的,丝毫看不出会那样言语伤害傅炎。 他离开时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了声谢。 傅炎出院的那天是除夕,我把他接回了我家。 本来我想着他肯定是住自己家比较自在,大不了过年在他的住处陪着他就是了。可傅炎不乐意,他说想回我家。 “我想看看,”傅炎挠了挠脸,不太自然的样子,“我的东西还在不在。” 他留在我家的东西倒真的还在,那个房间也没别人住过。可是也没人收拾过,估计都蒙上厚厚的一层灰了。 我跟他说他那房间不太方便住,他有点不以为然,嘀咕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再问他就不说了。 我狐疑地觑着他,他的耳朵就渐渐变红,我觉得更诡异了。 但他现在的要求我基本没办法拒绝的,况且我爸妈也不在家,他住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明明说自己想看看东西还在不在,进了屋后却只往房间瞄了一眼,之后全程跟在我身后 分卷阅读79 。 我开窗通风、收拾垃圾他帮手,我看电视他就靠着我一起看,我回屋他也要跟着。 我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肩膀抵开他:“干嘛干嘛,我去换衣服你也跟着?” 傅炎目光闪躲,惯常的嘴硬:“那我在门口不行吗?” 我感到迷惑:“我是会跑还是怎么的?就在一个屋檐下你都得跟着?” 傅炎一愣,表情变得奇怪,问出来的问题也很奇怪:“所以,你不想跟我时时刻刻在一起吗?” “……” 我不太懂他的脑回路,却能够理解他的情绪。唉,本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跟着就跟着吧。 于是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傅炎就坐在我房门口,看着自己原来住过的房间。 他那间房开着门,我是想让它先通会儿风,晚点好收拾一下给他住。 我换好家居服出来,傅炎仍是坐在我进去时他坐在的位置,仿佛没有挪动过。 他见我出来,朝我伸出手,我就过去把他拉起来。 路过他房间的时候,我发现房门关了起来。可能是风不小心吹的,我顺手想把它打开,没想到却被傅炎拦住了。 他按住我的手,甚至转过去挡住了门。 我奇怪地眨眨眼:“怎么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两下:“你要干嘛?” “开门啊,”我如实回答,“刚才不是说了吗,通一下风,然后一起收拾一下,晚上就能住了。” 傅炎露出憋屈的表情,看了看别的地方,似乎是忍了忍,忍不住了又转头看向我:“不可以住你房间吗?” 我:“……” 傅炎见我不说话,一下就不高兴了:“哦,是病好了,不能睡一起了对吗?” 阴阳怪气的。 倒也不是不能睡一起,只是我也确实没想那么多。之前陪他睡,那是因为想要安抚他情绪,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他看着我,抿着唇,一定要一个回答的样子。 我无奈地笑了:“不是,但——” 没等我说完,傅炎似乎只听到前面的否认,马上接了话:“那我行李放到你房间咯?”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傅炎就跑到门口拎着自己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进了我的房间。 我想拦他一下,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算了算了,都一样。 年夜饭我们是用我爸妈留下来的食材做的,因为准备得不充分,菜色不算特别丰盛,却也足够我们两个人吃了。 傅炎不喜欢看春晚,整个人困得不行,我让他回房睡觉,他又抱着我说不要。 等到零点的钟声终于响起,傅炎凑到我耳边跟我说新年快乐,我也跟他说新年快乐。 我给我爸妈发过去新年祝福,等到他们回复后就拉着傅炎回房了。 傅炎以前总是失眠,现在就像要补回来一样,到了十点多就犯困,今天能撑到这时候已经是极限了。 他乖乖地钻进被窝,睁着红眼睛看我,我就也钻了进去,往他敞开的怀抱里钻。 傅炎睡觉的姿势很累人。累的是我。 因为他总是抱得很紧,头一定得靠在我的肩窝。我抗议过,他说会改,睡着了却又被打回原形。 我觉得好笑,也渐渐接受,因为我发现他身上的温度比较高,适合取暖。那别的小毛病也就可以忍受。 灯暗下。 傅炎很快睡着,睡着前含糊着说了一句:“路芊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睡意朦胧。 我也迷迷糊糊的,随意“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传来的声音如羽毛一般轻柔。 “你真的是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