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念》 分卷阅读1 《心间念》作者:矢玉 文案: “此生故断,无你何欢。” – 时隔六年,再度重逢。 黎思被逼的退无可退,禁锢在墙面和那人怀中方寸之地。 白檀香浮浮沉沉,他勾起她一缕发丝俯身压近:“怎么?又要反悔?” 他语气带了些讥讽:“黎小姐,有些招式用了一次,最好不要再用第二次。” – 六年前她提出分手的时候是秋日。 一向冷静骄傲的池渊,仿佛一身傲骨被一点点打碎抽去,看了她冷漠的脸许久后缓缓的说好。 那时黎思想,这么好的人,是她即便一遍又一遍欺骗也贪恋的人,清清白白的人生里,确实不该有污点般的存在。 然而再遇,她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贪恋。 – 放她自由过,命运再度交织,他不可能再放手第二次。 即便往后,她的喜欢淡去,爱意变成厌倦,也不可能从他身边离开。 不是忘不掉,是不想忘。 此生故断,无你何欢。 He,双洁。 小甜文,不虐。 PS:无你何欢该句源于网络。 一句话简介:此生故断,无你何欢 立意:爱不需要欺瞒伪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思,池渊 ┃ 配角:付南絮,季晚韫,沈观澜等 ┃ 其它:破镜重圆,情有独钟 第1章 重逢 这声音有些低,像古琴的弦被拨动…… 2017年,陵城,初秋。 黎思把最后一摞文件放进文件柜里,长舒一口气坐倒在椅子里。 她所就职的新云社最近从原本的地址搬到新江区一栋崭新的办公楼,连续两天,黎思都在整理文件资料。 新云社是陵城最有影响力的新闻社,黎思在社会部工作,大到全国发生的地震火灾杀人案,小到陵城的一桩车祸,社会部几乎涵盖了所有。在百姓们心中新云社几乎就代表了信息的及时性和权威性。 她从研究生时期就在新云社实习,过硬的专业实力和高学历让她工作两年后在社会部举足轻重。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实习生付南絮揉着肩膀端了一杯牛奶进来放到黎思桌子上哀嚎:“思姐,搬家真不是人干的活。” 付南絮年纪小,才21岁,是陵城本地人,如今大四,跟着黎思的手底下实习,人长得甜美可爱又勤快,社会部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黎思抿了一口牛奶的白沫:“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主编刚才说等会下班请大家吃饭犒劳犒劳。” “主编万岁!”付南絮这下也不揉肩膀了,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那我先去收拾收拾了,待会见!” “去吧。”黎思被她感染的心情也好,笑眯眯的说:“跟许容也说一声。” 许容是另一个实习生,跟付南絮据说是同校还是同班,是个性子跟付南絮差不多活泼的男生。 “得嘞!” 吃饭的地点定的是一家颇为热闹的馆子。 上津路上一整条都是吃吃喝喝的店,饭点望过去一片灯火璀璨,热闹的仿佛四合院的人家。 黎思的顶头上司许衷是一个颇为稳重的男人,订到这样的地方来,想来也是为了照顾一群年纪小的实习生。 一行十来个人进了这家火锅店里。 非常传统的火锅店的装修,墙刷的是红漆,碗筷也是红黑二色,门口挂了两个摇摇晃晃的红灯笼,刚进去就有服务员阿姨热情的迎上来问:“咱们是坐包间吗?” 有许衷在,实习生们都乖乖的坐着不敢说话,另一个带实习生的黎思的同事姜博然是个拘谨的性子,眼见场子还没桌上的火锅热,黎思敲敲桌子笑道:“这是开会呢还是吃饭呢,都这么严肃干嘛。” 许衷叹口气道:“看来是我在大家都拘束了。得,喝完这杯酒我就走,也不拘着你们。” 众人谁敢真的叫他走,纷纷七嘴八舌赔笑说没有没有,您在才不拘束。 付南絮一向是不怕人的,大着胆子道:“别啊主编,您走了谁买单啊。” 许衷扬眉:“合着我就是个掏钱的?” “我可没这么说。”付南絮吐吐舌头:“您可不能诬陷我。” 场中一时哄然大笑起来。 正巧桌上的锅底也沸了,大家便纷纷开始丢自己想吃的菜进去煮,许容招手要了一打啤酒来喝。 酒冷菜热,许衷晃着酒杯问黎思:“你不喝一杯?” 许容极有眼色,忙斟了一杯到她面前:“我该死,竟然忘了给思姐倒酒了。” “得了吧。”黎思从容不迫的把酒推远了些:“您瞧这一屋子人醉的,若是我还喝,待会可就都回不了家了。” 许衷笑 分卷阅读2 了笑,也不再勉强:“还是你细心。” 觥筹交错间,黎思那几个年纪较长的同事还是回忆起自己从前采访时吃过的苦,末了感慨似的对实习生说:“咱这一行,辛苦啊!” 这一行确实是辛苦的,记者这个职业听起来光鲜亮丽,但昼夜颠倒作息紊乱是常有的事,采访时碰到不配合满口胡说的,头发常常一把一把的掉。 付南絮看着那几个身材走样,风霜颓废的前辈,忍不住悄悄问黎思:“思姐,真这么折磨人吗?您看着挺好的啊,没成他们那样啊!” 这话听得黎思一口橙汁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她拎拎小丫头的耳朵:“怎么说话的。” 付南絮笑嘻嘻:“我夸您年轻漂亮呢,您才是我小时候幻想的记者的样子。” 这话倒是真的,这一屋子人里抛开实习生,黎思算是最像大众想象中的记者样子的。 长发妩媚,有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眼睛很美很清透,透着书卷气的沉静。不少人都打趣说她是新云社的门面。 黎思颇有些沧桑:“过几年我也是那样的。” 饭局接近尾声,几个男人开始吸起烟来,饭店的循环系统不好,一时间整个包厢里烟雾缭绕的。 黎思被熏的头都疼,借了个出去透气的理由便出了饭点。 正是八.九点钟晚饭最热的点,夜色已经完全下来了,便显得上津路霓虹更亮,一整条街都吵闹。黎思多走了几步,出了这条路才觉得安静点。 路口有个修剪极好的花圃,围着方方正正的绿植。上津路里热热闹闹,路口这块却是冷清的没什么人。 如今是陵城九月夏色盛极败落的时候,满城的叶子飘落,扬起一阵阵灰尘。 黎思鼻子敏感,有多年的轻微鼻炎,她正穿出花圃到人行道的时候一片叶子冒到她脸前,惹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黎思一打喷嚏就忍不住,连带着出了轻微的眼泪。 一辆红色路虎在路上疾驰而来,发动机咆哮的声音格外震耳。黎思揉揉鼻子后知后觉的抬头,直直看到那路虎朝自己冲来! “shit!” 她来不及震惊,闪身朝花圃躲,堪堪还是被路虎的后视镜扫到了身体,巨大的冲力把她扫到了花圃外围的青石板上。 嘶! 黎思疼得倒抽气一声,左脚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痛,胳膊上似乎也是擦伤了,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涌。 飞来横祸。 那红色路虎在前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大晚上的脸上带着副夸张的墨镜,全身的衣服透着明晃晃的贵,他三两步走到黎思面前:“你没事吧。” 得,没逃逸。 不过能夜里戴墨镜开车,黎思觉得,这怎么也不是个正常人。 那不正常的人却突然弯腰凑近她,摘下脸上的墨镜,一张脸突然放大在黎思眼前。 “我去!黎思!”那人突然大叫道。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投到那人身上,黎思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眼前晚上还戴墨镜骚包的像只花孔雀的人,正是她的高中同学沈观澜。 真是,巧到家了。 沈观澜家有钱,黎思高中那会儿有个国际班,美曰其名有外教和留学机会,其实不过是收一些考不上那所学校的富二代,学费贵的令人咋舌,却还是年年都能招满一班的人。 沈观澜就是那一届国际班里最有钱的,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国际班打乱插入普通班,沈观澜分到了黎思所在的理科班。国际班的传闻不好,常常同一些打架斗殴的词汇沾染上,这所学校收的是全市顶尖的学子,大家不欲惹事,都避着国际班的人走,或是上赶着讨好。 黎思一开始也是避着沈观澜走的,他恶名在外,又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每天潇洒的独来独往不和班里的人说话。直到后来重新排位子,沈观澜和黎思排到了只隔着走廊的邻位才渐渐开始熟悉起来。 熟悉后发现也是可爱的人,会舔着脸贼兮兮的问她要作业抄,会因为一杯奶茶涨价而哀嚎着喝别的,会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买来的新衣服。 高中毕业后他出国了,两人断断续续联系的少,没想到如今在距家乡临安百里之外的陵城相见。 黎思想到从前,忍不住笑出来调侃道:“沈观澜,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啊。”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又是夜晚,沈观澜把墨镜挂到胸前衣服上,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上车,过程中不小心碰到黎思的胳膊,她疼的倒吸一口气,直把沈观澜紧张的满头大汗。 “大晚上的你怎么魂不守舍在街上晃悠,”沈观澜开着车吐槽:“跟个幽魂似的。” “沈少爷,”黎思无奈:“这是人行道,我可是好好走道的,倒是你带着个墨镜大宽的马路不开,非要往人行道上撞。” “我的错,我的错。”沈观澜系好安全带:“我刚回国,语言系统紊乱,是说不过你。” 分卷阅读3 发动机再次启动,红色路虎在柏油路上划出一串尾气。 离这最近的就是仁民医院,这个点医院不少地方都灭了灯,好在导医台还留了值班的护士。 黎思穿的是浅蓝色西装外套,左胳膊那一块被鲜红染透,已凉的血液粘结皮肤和布料,有种撕扯的疼痛。 这还不是最痛的,脚腕处似乎崴的厉害,黎思每走一步都觉得像踩在刀尖上。 骨科的护士把她扶进复位室,黎思把外套脱下来,到左手臂时她狠一狠心,猛的一拽,衣服连着血块触目惊心。 护士都有些不忍看:“你对自己还挺狠的。” 黎思疼的嘴唇都有些发白:“麻烦您帮我处理一下了。” 冰凉的消毒液和镊子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刺激的伤口像针扎的疼。 “你再稍微等一下。”护士处理完伤口后端起金属托盘:“今晚池医生值班,马上就会过来给你看脚腕。” “好。”黎思点点头:“谢谢您。” 复位室里安静了下来,沈观澜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出去打电话了还没回来。 晚间医院人少,空气中都透着消毒水的味道,所见都是冷冰冰的白色。 池医生?黎思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这个姓少见,这么多年她也就见过一个姓池的。 “池医生,病人就在里面。”黎思突然听到刚才的护士在外面说。 接着便是一个略有些沉沉的声音传来:“好。” 这声音有些低,像古琴的弦被拨动散在空中的清沉。 黎思身体突然僵硬起来,搭在椅把上的胳膊冰凉,看着门开合了一下。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优越的男人,医生袍子里面的衬衫一丝不苟的扣到下颌处,还是能窥见窄腰长腿。似乎是因为在夜里,医院清晰的白炽灯下他眉间有些倦意,抬眼看过来时眸间清凉如水。 即便多年未见,黎思还是一眼认出了池渊。 不比少年时期,如今的池渊剥落去温柔包裹的外壳,全然显出慑人的冷淡来,一步步走过来时仿佛有无形的压迫感。 黎思脊背崩紧,手指微微蜷曲,犹豫片刻还是想开口打个招呼。 门边的男人抬眸看过来,眼神仿佛当她是个陌生人。 打招呼的声音一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 第2章 刻舟 火光星点,烟雾消散在夜风中。那…… 黎思把一句好久不见咽进了肚子里。 她今晚是在玩高中同学连连看吗,再凑齐一个就可以消掉了。 池渊也没说话,只略略抬抬下巴,示意她把脚放到台子上去。 无声的寂静了下来。池渊慢条斯理的戴好手套,他身材高,单腿蹲在地上还要弯腰低头才能看到她的脚踝。 圆润流畅的脚踝,甚至不需要一只手合拢就能握住。 距离太近了,从这个角度,黎思能清楚的看到他鸦羽般的睫毛,挺拔流畅的鼻骨以及唇色浅淡的嘴唇。 处处都透着吸引人的禁欲感。 她移开目光,半垂下眼睫:“池医生,我的脚腕严重吗?” “不是特别严重,”池渊起了身,橡胶摩挲的声音传来,他摘下了手套:“贴几疗程膏药,三周后来复查一下。” 他的目光落到黎思受伤的手腕上,那已经处理过了,乳白的臂上抹着些红药水,浸润了白纱布点点透出颜色来,像加在奶酪上的蓝莓酱。 再往上移,是裸露的肩头。 因着是暮夏,空气微热。黎思脱去西装外套后,里面只穿了一件紧身条纹的吊带白色薄针织衫。微垂的珍珠链条挂在细白的肩头上,越发显得肌肤温润生华。 正在这时,沈观澜打好了电话,推门进来扬眉眯了眯眼:“池渊?” 他的电话打得似乎不是很愉快,眉眼间还有愠色未清,偏还要嘴欠道:“池渊在这那我不当电灯泡了,我先走了。” 他说着就要走,黎思心里暗骂一声,却不得不喊住他:“沈观澜,撞了我还想跑,快过来扶我。” “你对象在这还要我扶干嘛?”沈观澜说完后知后觉屋内两人神色都过于平静,瞪大了眼睛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你们不会分了吧?” 池渊走到桌后面,拧开黑色钢笔盖,不搭理他。 黎思几乎想一脚踹死他,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快过来扶我走。” 沈观澜忙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边走一边拿余光去瞧正戴着银边眼镜在桌前写病历的男人,小声的问黎思:“怎么分了呀?” 这回黎思用另一只脚实打实踹到了他腿上。 终于出了医院,沈观澜仿佛十万个为什么:“不是吧黎思,你俩都能分?没听你跟我说过啊!” 黎思借着他胳膊的力一瘸一拐的走一言不发,直到走到医院门口的便利店坐下才开口:“为什么不能分?” 沈观澜高中毕业就出了国,这些年联系也是 分卷阅读4 偶尔,她也很少提自己感情的事。 便利店里人迹寥寥,他们坐在了靠窗的高脚桌旁边,后面的方木桌上有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生在泡泡面。 沈观澜随手拿了个小瓶威士忌,撬开玻璃盖喝了一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俩早结婚了没通知我呢。” “我结婚能不通知你?不白损失一分礼金。” “合着你丫就图那礼金,”沈观澜又喝了一口酒:“等你结婚我一分钱不给白吃白喝。” “真难喝,”他皱着眉咽下去:“不过池渊这样的你都看不上,你们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黎思睨了他一眼,听出语气里的闷意:“这话听着别有深意啊,沈观澜,你怎么回事?刚回国就情场失意了?” 玻璃瓶重重的放在实木桌子上:“黎思,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聪明?说你的事呢,还扯到我身上来了?” 黎思笑了笑,不再追问。她和沈观澜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磁场,特别合,打高中起就是这样。别人都还只敢拿余光悄悄看他的时候,她已经和沈观澜熟到能踹他一脚。 气场和缘分这东西,真是神奇。即便已经多年未见,还能熟稔的像从未远离过的朋友一样。 背后两个女生的泡面揭开了,是香菇鸡肉味的,黎思特别不喜欢这个味道,即便饿死也不会吃的那种。 便利店的灯光暖黄,透过面前巨大的玻璃墙,还能看到仁民医院整齐的楼栋和大气的招牌,在新江区霓虹璀璨里端正的像方砚墨。 无知无觉的,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从对面缓缓开过来,停到了离便利店不远不近的路口。 黎思一开始没有注意,直到那车车窗半降,里面没有开灯,沉沉暗色中伸出了一只夹着香烟的冷白如玉的手。 火光星点,烟雾消散在夜风中。那手骨骼分明,懒懒搭在黑色车窗上有说不出来的优雅。 黎思忍不住盯着看。 直到一声敲击玻璃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 “陈念时去伦敦了。”沈观澜手指叩着瓶身,轻轻的说。 黎思恍然大悟。 沈观澜和陈念时青梅竹马,高中那会儿就分分合合,其中感情远非旁人看的清。难怪他刚才说出那样的话。 “怎么回事?你俩不是一起在巴黎吗?怎么你回国她突然去伦敦了?” “我爸让我回来,”沈观澜苦笑:“她不愿意回国,要去伦敦跟一位有名的画家继续深造。” “那现在是?” “分了呗,她打电话说不愿意耽误我。” 黎思沉默了一下,看着自己的胳膊叹口气笑道:“没办法陪你一醉解千愁了,下次一定陪你。” “你丫在这咒我呢!”沈观澜笑骂。 她搅动着自己手中的橙汁,看鲜黄的果粒浮浮沉沉,淡淡开口问道:“怎么不开口留一下?” 沈观澜笑,莫名有些哀凉:“留不住,她说那是她追求了十几年的梦想。难不成我要说,你放弃人生追求跟我结婚吧。那也太不是人了吧。” “我陪她这么多年,”他的声音低下来:“以为终于能跟她永远在一起了,她又走了。黎思,你说我是不是贱呐。” 黎思静静听着,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橙汁。 后面吃泡面的两个女孩细碎的低语声传来。 “你说陈教授女儿陈白微是不是对池医生有意思?” “肯定有啊,这明眼人不都看得出来,都快在一起了吧可能。不过池医生那么优秀,有意思也正常。诶我跟你说,前几天我还看见呼吸科的小冯跨越半个医院来给池医生送饭呢。” “就她?要我说,陈白微那样的人,跟池医生才合适。池医生是真帅啊······” “收收你的口水,都快流面里去了。” ······ 黎思停止了搅动,半垂眼睫,看着窗外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开解沈观澜:“记得刻舟求剑的故事吗?” 沈观澜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一个楚国人渡江,不小心把宝剑掉河里了。他不慌不忙,拿起小刀,在船上做了个标记。 船靠岸后,他从标记的地方跳了下去,去捞宝剑,可捞了半天也没捞到。他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宝剑不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吗?怎么会找不到呢?” 周围的人纷纷笑他:“船一直在往前走,而你的宝剑却沉入了水底,不会随船移动,你又怎么能找得到你的剑呢?”” “沈观澜,”她轻声说:“船一直往前走,而你桎梏在原地苦苦寻找,何必呢?” 认识这么多年,黎思很少对身边朋友的感情发表任何意见,很好的维持着合适的私人空间。沈观澜特欣赏她这一点,然而眼下她这句轻的仿佛云雾的话,却重重砸在了他脑子里,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一道风风火火的声音朝他们奔来:“老大,你怎么突然受伤了!” 分卷阅读5 来人是付南絮和许衷,黎思从医院出来后接到了许衷问她怎么还不回去的电话,于是简单解释了两句,哪知他们腿脚这么快就过来了。 付南絮的眼眶都红了,上上下下看黎思:“姐你没事吧,伤哪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干的!” 沈观澜本来没出声,眼下看着这小丫头有趣却想逗弄两句:“畜生在这呢。” “南絮,我没事,就是我扭伤了点脚踝,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我高中同学。” 付南絮这才看到黎思身后还有一个人,穿着黑色皮夹克懒懒的喝着酒,一双桃花眼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便有些脸红:“姐你没事就好。” 许衷从后面上前来:“小思,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吧,车给你找个代驾开回去。” 这一句小思给黎思吓得不轻,许衷为人稳重,从来都是直呼大名,这怎么受个伤还突然亲昵了起来? 她还没开口拒绝,沈观澜已经从后面吊儿郎当的举起车钥匙了:“不麻烦你了,我撞了黎思,自然得好好的给她送回去,不然不真成了畜生了。” 他畜生两个字咬的重了些,像是在强调什么,让付南絮本就红的脸颊更热了起来。 许衷的眼光缓缓从眼前的男人身上滑过去,点点头道:“那也好。” “也不用找代驾了,”付南絮小声说:“我帮老大把车子开回去。” 这样也好,定下来后一行三人坐上了沈观澜的车,开到了上津路,付南絮下去开黎思的车,慢慢跟在红色路虎后面。 不知不觉开到了华茂园,因着新云社搬地址,黎思便连同家一起搬了,现下家中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完,便大大方方道:“我那不方便,就不请你们上去坐了。今天麻烦南絮了,明天我请你吃午饭。” 付南絮连连摆手:“老大你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我该做的,您好好休息。” 黎思笑:“好。沈观澜,麻烦你把我同事送回家,天晚了她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不了不了,”这姑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不麻烦了。” 沈观澜倚在车旁,手中吊儿郎当的转着钥匙串,闻言轻轻哂笑一声:“上车,今儿我就算将功赎罪到底了。” 第3章 初遇 那少年穿着一身黑衣,眉发如墨玉…… 办公室内,池渊脱下外衣挂到门边衣架上,对着门外的敲门声淡声说了句:“进来。” 护士推门而进,瞥见桌上的咖啡:“您刚才出去了?” “嗯。”池渊慢条斯理的扣着医生白袍的扣子:“是有病人吗?” “没有,”护士连忙否认,把手中散发着热气的袋子搁到桌子上:“方才陈医生来过了,说您值夜班辛苦,这是给您的夜宵。” “麻烦你了,”池渊没有动袋子,坐回桌后打开电脑,片刻又抬眸看向护士,口吻淡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护士微微红了脸:“那我先走了池医生,您有事随时叫我。” 池渊淡淡应了声,眼神又落回电脑上。 护士失望了一下,走到门边又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桌后的人。 “等一下。” 池渊叫住了她。 握住门把的手立刻放下,转身:“池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刚才扭伤的病人留联系方式了吗?”池渊略顿了顿:“病历本上没写。” “好像留了,”护士回想了一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池渊再度收回目光:“记得通知她来复查。” “好的池医生。” 门咔哒一声关上,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温柔的女声从手机话筒中传出:“夜宵收到了吗?” “收到了,”池渊把桌边的袋子拉到面前,用另一只手解开:“白微,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袋中装着精致的饭盒,打开是还冒着热气的瑶柱鸡肉粥和几个小菜。 “是我爸担心你,”陈白微道:“他疼你比疼我和苏木多,知道你的性子一忙起来不肯吃饭,千叮咛万嘱咐我送夜宵。” “老师费心了。”池渊轻叹。 “他费心你不正常。对了,苏木明天回国,我爸说要你来家里吃饭,他明天也去医院,和你一起走。” “我明天不来医院,学校有课,下课我从医院接老师。” “也行,那我也蹭你的车走。”陈白微声音含了些俏皮的笑意。 “都行。” * 送走了沈观澜和付南絮后,黎思回到家中,想起一晚上的兵荒马乱累的不行,也懒得再收拾刚搬过来的东西,草草洗漱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 月光清薄,透过明净的窗子在落地窗上洒下一格一格的月光,黎思住的楼层不高,远远的还能看见小区花园里在夜中开的浓淡木香。 她一向浅眠,多梦易醒。工作之 分卷阅读6 后昼夜颠倒睡眠便更差,常年被梦魇困扰,一睡去便陷入沉沉梦中。 倒是很少梦回高中时代。 她自小学起就展露出惊人的记忆水平,写的作文也极富灵气,一路顶着才女的名头长大。 直到上了高中之后,临安一中是有名的省重点,又重理,对学生培训一向规矩的按照高考规则条条框框的来。 开学后老师布置的第一篇作文就是议论文。 是正式又无趣的题材,黎思一向最倦写这种,随便扯了两句就交了上去,作文发下来是满分100的作文才得了30分。 下课后她就被语文钟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去。 钟老师年过三十,风趣儒雅,是怀中倍出名的语文老师。黎思老实站在办公室里,看他把她的作文本摔到桌上,声音不低的斥了一句:“轻狂!” 年少时,黎思不知听过多少人暗地里骂她轻狂,又或者是再跟一句“恃才傲物!” 那时总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读了几本书便了不起。越长大见的越多,读的越深。,反而更能知道自己的浅薄。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翻开作业本:“题目也不写,通篇一派胡言,沾边不沾边都往上扯,你当这是什么!” 黎思眨了一下眼睛,实话实说的回答:“题目是真的忘了写,至于其他的,钟老师,我不会写。” 这话气笑了钟老师:“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会写法,是不识字还是看不懂题目?” “都不是,”她带着初生牛犊的勇敢:“矛盾各有所长,老师您总不能叫善矛的人使盾,那到战场上岂不是毫无活路?” 钟老师还是笑,眼角皱纹细细:“那若是战场上只叫你用盾呢?为了活命,你也不得不学会?” 黎思说:“那我宁愿战死。” 少年人的天真永远最无畏,钟老师并没有再长篇大论的劝黎思什么,只是后来在一次次的考试中,她终于明白了“战场上只叫你用盾什么意思”。 她到底是学生,一贯的好胜心逼得不得不学习如何写出一篇优秀的议论文,钟老师爱才,也十分乐意指点她。 也常常去钟老师家里看一室的藏书。 他家的书房极大,推拉开合门的分格书柜紧贴着一面深木色墙体,一打开有暖黄色的氛围灯照出卷卷书页。 这书柜延至一整面墙,更妙的是书房偏窗三分之二地带有一半遮的镂空梨木屏风,绕过屏风去后面临窗书桌旁放置了一米宽的软塌,舒服的仿佛专供着人休息似的。 黎思第一次见的时候啧啧称奇,只道这样的布置谁还有心坐在书桌前安心看书。 钟老师笑容里带了些无奈:“是给我外甥买的,他嫌那椅子板直累人,喜欢在那软塌上待着。” 钟老师的这位外甥黎思早有耳闻,他常挂在嘴边,说是和黎思差不多大,也在临安一中上学。 只是不巧,黎思每次来的时候,都恰好和他的外甥错过。 钟老师极宠他外甥,每次提及的时候都带着骄傲又无奈的笑。 譬如书房里游动的那几尾鱼,是他要养的,因嫌弃一屋子书没有活气。再如,他用的器具就只需他自己用,旁人碰也碰不得。 黎思忍不住感慨:“您外甥当真是,洁癖到了极点。” 五一时学校放了三天假,黎思和好友季晚韫约了出去玩,在一家面包店买了度数很低的调味莫吉托一边喝一边逛街。 那莫吉托根本不能称之为鸡尾酒,只有度数很低的白兰地做底,余下都是果汁的香甜。 季晚韫一向爱玩乐,这点子度数压根不放在眼里,为了陪她才喝而已。 一路逛到烈日渐薄,季晚韫不停的掐掉口袋里小灵通响起的乐曲。黎思咬着吸管促狭:“谁这么坚持不懈啊?” “没谁,”她把手机关成静音:“不管他。” “得了吧,”黎思说着又看见小灵通亮了起来:“你这一下午心不在焉的,我也懒得跟你逛了。打这么多电话想必是有急事,你快点去吧。” “好吧,”季晚韫嘟嘟嘴:“那我先走了思思,你回家注意安全。” “我不回家,我去钟老师家。” “又去啊?” “不想回家,”黎思伸了个懒腰:“你别跟我这耽误了,快走吧。” 黎思没什么酒量,一点点读书的莫吉托喝了都有些微醺,钟老师开门的时候吓得摸摸她的头:“发烧了吗这是?” “没有,”黎思笑嘻嘻:“是晒的脸红。” “天也确实热起来了,”钟老师的夫人陈以蓝是个同样温婉的浑身上下透着书香气的女子,端着盘雪梨笑道:“思思来吃块梨。” “谢谢师母。” “天气热了,咱们院外的木香花也该开了。”钟老师闲话道:“黎思,你从外面来,看见开的花了吗?” “看见了。”黎思想了想,从院子进来时,乳白墙上确实爬满了郁郁葱葱的木香花,在阳光照射下金灿 分卷阅读7 灿的,好看极了。 又吃了几口梨,眼见钟老师和陈以蓝兴致勃勃的念叨起来木香什么时候最好看,黎思自觉不能再当电灯泡,便跟钟老师说有本书想去楼上书房找找。 钟老师正跟妻子聊的盎然,挥挥手便算应了她。 钟家书房在二楼,难见的半掩着门,黎思走到门边还没推开,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音乐播放的声音。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是钟老师忘记关音乐了而已。 进门左手边高脚架上红梅瓶里插了束山茶花,有些焉像是快要死的样子,黎思仔细辨认了一会也没听出来那曲子是什么,只觉得舒缓温柔,同黄昏十分相配。 说是来找书,其实也没什么书可找,黎思醉意上来,越发懒得思考,索性随手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来。 是汪曾祺的散文集。 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 黎思看着不远处窗外爬上的木香花,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下怕只差沉沉春雨了。 她绕过屏风,想往窗边去离近点看木香,走了两步却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骨骼伸展的声音随之而来,还有一声浅浅的哈欠,屏风后的人语调里满是困意:“舅舅,不是说了我想睡觉吗?” 是一个黎思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她想起了钟老师口中挑剔的外甥,挪动了脚步探头往屏风后看去。 和正起身欲站直腰的少年四目相对。 那少年穿着一身黑衣,眉发如墨玉,皮肤被落日薄色照的有些透明,仿佛能窥见眉眼鼻下流利挺直的骨骼。 因为刚刚被吵醒,他神情里都有些倦色,身后透明的窗上坠着几缕木香花藤,数不清的半开白花,还有完全绽开的花蕊嫩黄的木香。 黎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古代世家宫闱中残酒浓睡方醒来的美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酒意醉醉,脑子顿顿的,不知怎么把心里所想的诗念了出来。 那黑衣美人站直了腰,比黎思高上很多,他似乎是清醒了些,听清黎思的话后面色僵硬,拉着清淡如絮的嗓音缓缓念道:“美人?” 她一瞬间没了醉意。 然而她多年被骂轻狂也不是白被骂的,遇事装淡定的功夫一流,轻咳了一声昂头看着眼前人不紧不慢说:“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没人,我还以为书房里没人呢。你继续睡,我先走了。” 说完,黎思淡定转身走出了房门,还不忘顺手把门给屋内睡觉的美人关上。 她微微喘口气,迎面看见陈以蓝也上楼来:“思思,刚才我忘记跟你说了,小渊在书房睡觉,你拿书轻点别吵到他。” 黎思苦下脸,心里哀嚎师母怎么不早点说。 门开了一下,刚才撞见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退到陈以蓝身旁,他倦倦的抬眸,微凉的黑瞳落到她身上,黎思方才的微醺猛然清醒了过来。 陈以蓝温柔开口介绍:“小渊,你醒了啊。这是你舅舅的学生,叫黎思,和你一个学校。思思,这是池渊。”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原来他就是池渊。 那个同年级很多女生口中,又帅成绩又好的理科学霸。 也是钟老师口中挑剔的外甥,现在手插在裤兜里又困又倦的靠着墙。 黎思还在心里吐槽,池渊已经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迈着长腿下了楼。 “小渊就是这样的性子,”陈以蓝道:“思思你别和他计较。” “没事没事。”黎思心想,我哪敢计较,扰了池少爷的睡觉还口出妄言,该计较的是人家。 这点小事很快就被黎思抛在脑后,只是在班里女生谈论池渊的时候,会凝神听上那么一两句。 随着文理分科的到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文科的时候,黎思在选科表上理科那一栏轻飘飘的打了个勾,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高二分完班后新的班级开学头一天,黎思打完水回来好巧不巧看见自己座位前面那背脊坐的挺直,正在拿着一本英语单词书背的人,可不正是池渊。 他背书背的专注,临中蓝白的清汤寡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被平直的肩颈撑出好看的线条来。池渊的黑发垂在额间,往下眸峰起伏利落直到高挺的鼻骨。实在是好看的叫人不敢接近。 黎思端着水杯悠悠然从他旁边走过坐到自己位子上,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戳一戳他的脊骨,见他微皱着眉回头时趴在桌子上小声的喊了一句:“池美人?” 池渊还没说话,他的同桌惊奇的开了口:“池渊,你什么时候有的这外号?” “早就有了。”黎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信口胡诌,直起身子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同学你好,我叫黎思。” “程野程野,”那男生面色恍然:“你就是黎思啊,久闻大名选了理科的文科大佬。” “害,我可一般了其实。” “你谦虚!” 分卷阅读8 “真没有,我是学不会地理才选理科的。经纬度什么的真实太难了,死我都学不会······” “我也是!!”程野像是找到知己一样:“那玩意真是太难了······” 他们聊的热火朝天,池渊懒得搭理,回过头背自己的单词。 后来女生们大一些知道涂护肤品的时候,有一个国外的护肤品牌很火,叫“城野医生”。黎思初见时乐的直不起腰,一班人天天逮着程野就叫城野医生,给丫气的真要去报医学院当医生。 和从来就坚定不移要考医学院的池美人一起。 黎思是被一阵急促吓人的闹钟声吵醒的。 她伸手按掉了闹钟,怔然了许久才揉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从前的事了,昨夜不知是不是乍见许多故人的缘故,竟然梦见了池渊。 黎思挪脚下床,稍微动一动脚踝处还是痛。 她目光落下,不自觉便想到昨晚池渊掌间干燥微凉的温度。 关于有些人,你不去碰记忆,就仿佛能永远的禁锢住。可一旦触动了开关,便如洪洪流水怎么止也不住,冲开心底尘封很久的情与念。 第4章 疏离 怎么不叫池教授了,短短一段时间…… 黎思刚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定,许衷端着杯橙汁推开门放到她桌上:“怎么样了。” “没啥大事,”黎思挪挪脚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过几天就好了。” 许衷点点头,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抬抬下巴问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一高中同学开车不注意,恰好碰到我了而已,没什么事。” “行。那这段时间不安排你跑什么外勤了,好好养养腿伤吧。” “那我岂不是还算因祸得福了?”黎思笑:“变相休假啊这是。” “休假你可别想。”许衷敲敲实木桌子:“前段时间发下来的那个纪录片项目可别忘记了。今年上半年结束之前要的,姜博然那边我看早都开始了,你也别忘了。” “果然,”黎思往椅子上一靠:“我就知道您哪这么好心来关心我。” 许衷说的这个纪录片,是上面下发到社里的任务。今年下半年正值建国整数年庆的大日子,于是陵城政府计划拍一个有关于城市变化的纪录片,涉及方方面面的内容。这民生板块,自然而然落到了社会部的头上。 黎思负责的是教育和医疗部分,联系医院和学校负责人的事分别交给了许容和付南絮。她发了个信息,这俩人很快把自己整理好的资料发到了邮箱。 许容是陵城本地人,自然而然按照惯性思维给医院排的序,把陵城最老牌的医院仁民医院放在了第一位。黎思眸光闪了闪,打开文件夹一页页浏览过去。 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失望,几位要采访人物都是德高望重的主任医师,并没有年轻的医生,更没有池渊的名字。 黎思按着文件上的联系方式一一打过去电话确认采访时间,又联系好摄像。让许容和付南絮写采访稿周五之前交上来。 新人写稿难,能直接用的概率微乎其微,改动的工程量和她自己重写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是给锻炼学习的机会。 她喝了一口橙汁,关掉医院部分的文件,打开了付南絮发来的文件。 陵城大学作为全国都排的上名的学校,自然被付南絮明晃晃的放在第一位。黎思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的一刹那手停在了鼻骨上。 推荐采访教授那一栏第三位,赫然印着一张年轻男人的一寸照片,是证件照,越发显得眉骨清隽,风姿卓然叫人移不开眼。 下面的个人基本资料,短短几行字概括了他这几年金光闪闪的辉煌履历和荣誉。 她搭在鼠标上的右手逐渐收紧。 * 事情多时间又紧,黎思带着付南絮和许容在仁民医院的第一场采访就碰到了困难。 要采访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外科主任,本来说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因为主任有手术生生拖到了晚上十点。终于到了陈主任出来的时候,助理却又说身体劳累要改时间到明天。 结果第二天,他们在办公室外等了一天,也没见到陈主任。 许容不免就有些生气:“黎老师,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早就打电话和他们约好了的。” 黎思叹了口气,她看过这位老教授的资料,是出了名的古板不近人情,最厌恶媒体采访。偏偏他医术卓绝在国际都享誉,来采访的媒体络绎不绝。 付南絮也有些挫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黎思道:“我在这等着。” “那怎么行,思姐你也没吃晚饭呢。” “我等会吃。你们顺便去三和路上的嘉馥轩买一份瑶柱鸡肉粥和水晶虾饺带回来。” 许容和付南絮面面相觑,看见黎思疲倦的神色也不再多问,只抓紧出门去了。 二人不敢 分卷阅读9 耽搁,草草填了肚子买了黎思要的东西回了医院,见黎思接过嘉馥轩的粥,一扫脸上的怠色,神情清明温和的去敲陈教授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助理接了东西,又关上了门。 “坐着等吧。”黎思拧开一瓶矿泉水,解释道:“我昨天这个时间看见他助理买了这些东西进去,想来陈教授也吃得下。” “姐你好细心啊!”付南絮往她身边靠了靠:“那我们要不要再去敲敲门问问陈教授什么时候能见我们。” “不用,在这等一会儿吧。”黎思轻轻摇摇头,看到两个孩子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免好笑:“这就没精神了,回头出外勤的时候,有的是磨人耐性。” “姐你遇到过最难搞的是什么样的?” “最难搞的······”黎思凝眸想了一瞬:“那得是我刚实习的时候,有一回去采访一位基层领导,颠簸颠簸坐了快一个小时的山路车才到,还是雨天,路上都是泥泞。结果到了以后,那个领导摆着一张臭脸给我们看,直接说没有时间接受采访把我们拒之门外。” “然后呢?”付南絮好奇问道。 “然后我们只能先找住的地方。那块偏僻,当地的旅馆漏雨,还一屋子的飞蛾小虫什么的,直把我们一群人待得心理拔凉拔凉的。我们几个人一夜都睡不着,聚到一起边骂边打虫。” “啊?怎么这样啊。” “第二天采访到了吗?”许容凑过来插了一句话。 “采访到了。我后来才了解到,像这种不被重视的小地方。地方领导的鸡毛蒜皮事一大堆,还常常得应付上面各种各样的采访人物烦不胜烦,所以一开始才没有好脸色。” 黎思笑容有些疲色:“那个四十多岁的领导,在采访的时候看到我,说他女儿如果没有走丢,活下来的话,也该有我这么大了。” 付南絮沉默了一下,低低说:“怪可怜的。” 黎思安抚性的拍拍小姑娘的背:“所以啊,作为记者,很多时候我们都要体谅不配合的采访人,他们许多难言之苦都不是我们所知的。” 刚说完这句话,对面陈教授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助理侧过半边身子:“黎记者,陈教授请你们进去。” 那助理年纪颇为年轻,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黎思身上,带着些好奇的笑意。 “谢谢您。”黎思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褶皱,进门看到桌子上喝掉一半的瑶柱鸡肉粥,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教授靠在椅子上浅寐。 黎思安静的坐到桌对面,架好摄像机后并未打开,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黎记者?”陈教授睁开了眼:“年纪轻轻,倒是很有耐心。” “是我们打扰您了,”黎思笑容温淡:“感谢陈教授拨冗接受我们的采访。” 陈教授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摘下眼镜:“开始吧。” 黎思心中一松,在心中回忆了一下采访稿,开始按照陈教授的节奏适时引进下一个话题。她本就是面采的高手,声音轻柔,容易引得人亲近,是以也进行的很是顺利。 结束后黎思起身弯腰同陈教授握手表示感谢,谁知古板的老爷子却突然问:“黎记者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黎思一愣,如实答道。 陈教授眼角笑出浅浅的皱纹:“我有一个学生,人品相貌都是我众多学子中最优秀的,和黎记者很合适。” 这突然的转变搞得黎思雾水,她还没在心理打好草稿应付,那老爷子已经不慌不忙又添了一句:“黎记者不用着急拒绝。若是我那学生有福气,自然能和黎记者认识,用不着我这老头子牵线搭桥。” “苏木,”陈教授重新戴上眼镜开始翻书,对着旁边的助理说:“送客吧。” 黎思没再多想,只当这老爷子是兴起的一说,出了医院后见天色已晚,提出要送付南絮一程,她却摇头拒绝:“谢谢思姐,不过今天我朋友来接我。” 许容皱眉:“你什么朋友有车?” “你什么意思?”付南絮瞬间冷下脸来。 他自知坏言,忙补救道:“南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晚上你不安全。” “那也不劳许少爷费心了。”付南絮看也不看他,只跟黎思说了再见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思看着一对欢喜冤家吵架忍俊不禁,安慰了许容一句小伙子要努力呀也潇潇洒洒的走了。 搞定了陈教授的采访之后,仿佛开了个好头,之后都一路顺利,等黎思忙完医疗部分内容的时候,教育部分也紧跟着进行的顺风顺水,到九月下旬的时候,已经只剩了陵城大学的一小部分内容。 黎思也不知自己是有心还是无心,把这部分的采访放到了最后。甚至,她自己没有亲自去联系,让付南絮去跟对方的几个人敲定时间。 要去采访的那天是个阴天,仿佛夏天终于有了要走的想法,显出了一点秋日的凉意来。 黎思的研究生就是在陵城大学读的,自然而然留在了陵城工作。不过陵大最著名的其实 分卷阅读10 是它的医学院,在全国若称第二,也没有别的医学院敢称第一。 付南絮和许容就是在陵大读的书,三人不用导航直接走到了医学院所属的区域,付南絮兴奋了起来:“姐,你看过我给你了资料了吧,陵大要采访的教授里有一个特别特别帅的。” 许容瞥了她一眼:“花痴。” “切。”付南絮不屑:“咱们大三的时候池教授刚来学校任职,就瞬间引爆学校好不好。他教的课一整个教室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可怜我不是医学院的学生,只能站在窗外看池教授一眼。” “还说呢,大热天的扒在窗户外,也不知道最后中暑了是谁给你抬回来的。” 付南絮脸一红,随即反驳道:“死而无憾好吧。” 她不再理许容,转过来凑到黎思身边:“姐我跟你说,等会你见到池教授本人就知道多帅了,完爆网上一众小鲜肉。” 黎思沉默了两秒问道:“池教授这么受欢迎吗?” “当然了!他的课真的是一位难求。该说不说的传闻有不少系花跟池教授表白呢······” 一股说不清道不名的感觉在心中升起,池渊这样的人,的的确确在任何地方都是受众人追捧的存在。 说话间走到了池渊的办公室,黎思犹豫了一下,让他们先进去自己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她本来化的就是淡妆,刚才在外面走了一圈,细密的汗凝在额头细腻的皮肤上。黎思掏出纸巾轻擦了一下,又用粉饼补了一层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出去。 她瞟了一眼走廊外的天气,本就带了些灰云的天远处愈发阴沉,深色的叠叠云层似乎正在慢慢逼近吞噬近处的蓝,风也起来了,吹散了些闷,满是风雨欲来之势。 办公室里装饰简单,贴墙面的书架上一列一列摆着很多医学类书籍,方方正正的深色桌子上摆了个橄榄绿色的树脂透明花瓶,一只嫩白色的栀子花躺在瓶口,鲜艳生香的颜色冲淡了办公室浓重的学术气息。 付南絮和许容坐在会客椅上,见她进来,纷纷松了一口气。黎思手机震动了一下,滑开看到是付南絮发来的信息:“姐!你终于来了!池教授太严肃了我根本不敢跟他说话呜呜呜~” 一抬头,付南絮猫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 确实太严肃了。 池渊坐在书架前,听到门声后也没有抬头,黑色裤子包裹的长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青瓷茶壶在斟一杯茶。 黎思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眼神,走到池渊附近以一贯温和的语调:“池教授,您好。我是新云社的记者黎思,今天打扰您了。” 态度客气的仿佛在跟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话。 池渊放下茶壶的手顿了一瞬,抬起眼皮看她,眸中的凉意让黎思觉得空气都冷了几分,然而那冷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成了平静的神色:“黎记者客气了,请坐吧。” 竹纹青瓷小盏推到她面前,白茶袅袅香气被热水全部激发了出来。池渊起了身,端过另两杯送到付南絮和许容面前。 大学时候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此刻弯腰送水,还对她点头微笑。付南絮紧紧压住自己要尖叫出来的冲动,很是体会到了一把纡尊降贵的意思。 池渊坐回来,方才抬头时眼中的冷意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都是温和,黎思都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他掀指整了整衣领,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黎记者,可以开始了。” 这个笑容实在好看,如日晞初初刺破暗霾时的一抹金光,一下恍了黎思的神。 她知道池渊一向是不爱笑的,待人有礼时的笑永远是挂在薄薄一层面皮上,从不是真心的笑。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黎思就最爱看他笑,那时少年眉眼一弯盛满笑意整个人都仿佛笼罩上淡淡的光,如晨光熹微。 时光流逝,池渊本就分明的棱角变得更加清晰,他勾动唇角时连带下颌也扯动出弧度来,再往下是扣子一丝不苟直逼喉结的深色衬衫。 空气中白茶清冽的香浮动,她一瞬间错觉分不清到底是茶香还是池渊身上带的香。 “啊!”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陶瓷落地应声而碎的声音,黎思猛然醒悟过来,回头看到许容惊慌失措的拿纸巾擦付南絮的手臂。 地上是青瓷茶盏的碎片,付南絮藕节一样白嫩的手臂冒出了红色的水泡,她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办,眼中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许容反应快:“黎老师,我先带南絮去医院,这里麻烦您一下。” “等一下。”池渊迅速起身,从右边抽屉中掏出一盒药膏:“去卫生间用冷水清洗一下,把这个涂上再去医院。” 差点忘了他是医生。 黎思吐了口气,冷静道:“南絮今天去完医院后不用回社里了,我会帮你请假的。许容,开我们刚才来的车送她去。” “好。”付南絮有些羞愧的点点头:“抱歉思姐,我耽误工作了。” “没事 分卷阅读11 ,先去处理你的伤势要紧。” 二人出门后,黎思回过头来:“池渊,今天恐怕没办法采访了。很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池渊正弯腰捡拾地上的碎片,闻言头也不抬,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怎么不叫池教授了,短短一段时间不见,我还以为黎记者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池某的名字了呢。” 第5章 雨中 池渊面色不变,修长光洁的食指一…… 黎思抿了抿唇:“工作需要。” 池渊背对着她,一低头就能看到身后人细白玲珑的脚腕上套着裸色的细跟尖头高跟鞋,鞋周低调又别出心裁的镶了一圈碎钻,在灯光反射下衬的小腿更加漂亮。 他收回视线,落到手中的青瓷片上,微微移动身子避开她的视线继续捡地上的东西。 一束血从他掌心的纹路留下来。 黎思没有想到碎片会那么锋利,她看着池渊捡着,突然间就划破了手。她匆忙走到他旁边,问道:“阿昏你这有药吗?涂涂我送你去医院包扎。” 她有些头疼,好好的一场工作采访,最后闹的两个人都需要去医院。 池渊抿着唇摇摇头,指指刚才他给付南絮拿药的抽屉:“那里面有碘酒和药水纱布,我自己简单弄一下就行。” 黎思从抽屉里拿出东西。椅子上的男人捋起了衬衫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正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乖的不像个医生,仿佛是等待救治的病人。 掰开一个自带碘酒的棉签,他毫不怜惜的往自己伤口处戳去。被碘酒浸棕的棉签遇血颜色更深了些,在青筋隐约可见的手掌间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她不忍再看,移开了目光。 桌上的白茶已经没了热气,可屋内还是飘散着淡淡的茶香,成套的青瓷杯少了一对,看着总不像那么回事,她犹豫了一下开口:“池渊,我赔你一套新的吧。” 付南絮或许不知他一个杯子的价值,可黎思却知道他用东西挑剔,一向不是极好的根本难以入眼。 “不用。”池渊粗粗的止了血,一只手别扭的撕纱布包扎,却因为动作不便,怎么也扯不断半截纱布,反而受伤的手因为动作又出了血。 黎思心中升起愧疚,往前走了一步把椅子拉到旁边坐下:“我帮你吧。” 她拉过他的手,骨节分明如玉石的手指指腹上有常年拿手术刀磨出的茧,干燥又微凉。 她曾说过这是一双极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黎思轻轻擦去伤口的血再消毒,然后用纱布一圈一圈缠好包扎系出一个平整的结。 池渊动也不动,任她收拾,微微一低头,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垂下的乌黑的睫。 她身上是雨后草地的清香,仙客来和铃兰的尾调清幽如晚风。 处理完之后,黎思把垃圾简单收拾了一下扔进垃圾桶中。 “我还是赔你吧。或者你把店铺发给我,我买了给你送过来。今天本来是采访你,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多不好意思。”她还是坚持要赔。 “无妨,付记者也不是有心的。况且这套杯子是手工的,市面上买不到。” 黎思早知道他用东西精细,也做好了价值不菲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买不到。 只是越这样贵重,反而越不得不赔了。 “这样吧,”她思考了一下:“我折合成市场价赔给你。” “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她又补充了一句:“但不赔我心里过不去,你算一下我微信转给你。” 这句话刚说完,池渊似笑非笑的眼神瞟过来,黎思这才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有加微信号。 当年分手后,她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的干干净净,不给自己留一丝念想。 后来一直也没有过联系。 所以自己眼下这话,倒像是什么空手套白狼。 她打开手机调出微信号:“那你加我一下?” 池渊拿过桌上的黑色手机,很随意的扫了一下。 黎思低头没有看到好友申请,猜测着池公子或许是不在乎哪点钱懒得加人,于是道:“你要是觉得加微信麻烦,我直接扫你的微信收款码现在转给你。” 池渊扯动了一下眼角,声音有些凉:“不麻烦,现在一时半会我也算不出来。”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天色不早,我就不留黎记者了。” 这样赤.裸裸的送客,黎思一下没反应过来。 看了一眼窗外暗下来灰蒙蒙的天气,她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再问句好友申请的事情。 桌后的人已经翻开了书,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摆出一副不想牵扯过多的表情,黎思一时间哽住,竟不好再开口。 付南絮之前联系采访的时候有他的联系方式,让她自己再问也是一样。 这样想着,她也不再不知好歹的留在这打扰,拿上自己的包连句再见也没说就推开了门。 给付南絮打了个电话 分卷阅读12 ,得知她没什么大事,在医院上了药已经回家了之后放了心,黎思又叮嘱了几句才掐了电话。 恰好走到了楼梯出口处。 方才在池渊办公室里看的不真切,原来外面不是天色黑,而是雨雾沉重还压着乌云。来时天色便不好,此刻雨如不断的线又急又猛的砸到地上,还大有长久不停的趋势。 此处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校内打不到出租,黎思因为前段时间崴的脚伤今天也没开车来,只开了社里的那一辆车,还被许容开走了。 一时间进退两难。 黎思等了一会儿,不见雨有任何减弱的趋势,一狠心,踩着高跟鞋跑进了雨帘中。 四楼窗后站着的人掏出金属烟盒,抽出一根通体黑色的烟来,白雾袅袅从唇中吞吐。他又向窗外侧了一眼,隐约看到被雨打湿衣服紧紧贴身的人。 她高跟鞋跟极细,踩出一连串的水漪来,溅到浅色的西装裙下一截新雪般柔白的小腿上,便格外的显眼。 刚点燃的烟被按灭在烟灰缸中,未消散的烟雾中,池渊拿过抽屉里的车钥匙大步出了门。 黎思跑了几步,头发被沾到脖颈上,脸上也糊满了水看不清路,躲进最近的教学楼屋檐下,她抹了一把脸,打算停两步再走。 工作日,又是上课时间,学生都在教室里,外面没有几个人。她拿出纸巾对着教学楼的玻璃门擦了擦脸,又拨弄了一下刘海,勉强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玻璃门是偏棕黑的颜色,所以黎思一开始没有看到门后有人。 “黎记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门后走出一个有点眼熟的高高瘦瘦的青年,看了她一眼确认道:“真的是黎记者,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黎思仔仔细细的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人,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是您啊。” 眼前的青年是不久前有一面之缘的陈教授的助理,黎思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称呼。 好在眼前的人善解人意,立马自我介绍:“我叫陈苏木,黎记者叫我一声苏木就好。不知道黎记者全名是?” 黎思客气的笑:“黎思。” “我刚才在后面看到黎记者,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雨下的大,黎记者是没带伞吗?” “出门的时候没雨,所以忘记带了,谁知道突然就下大了。”黎思也觉得有些窘迫,自己刚才头皮披散的像个女鬼的样子竟然全被人尽收眼底。 陈苏木点了点头:“您来陵城大学是有采访吗?” “是的。” 他不再多问,只摇了摇自己手里的伞:“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如我送你一程,陵大不让出租车进校的规定让人头疼。” “那麻烦你了。”黎思感激一笑:“是啊,出租车不能进校,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搬行李只能从校门口一点一点搬到寝室。” “黎记者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 “我研究生是在陵大读的。” “可惜我竟然没在学校里见过黎记者。” “我是学新闻的,和医学院离得远。”黎思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袖口,到伞下和陈苏木一边闲话一边走进雨中。 说话间雨愈发大了起来,陈苏木的这把伞并不是很大,打两个人有些勉强,黎思又站的和他有些距离,他不得不把伞微微倾斜,总不能让女孩子淋雨。 黎思没有察觉这么多,她刚才在雨中跑的时候没觉得到,现在身上衣服水慢慢干,更紧紧贴着身子有一股透心的凉意。她从高中时候就因为感冒染上慢性鼻炎,受一点点冷就会感冒,又淋了雨,鼻子堵的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低着头慢慢走,突然感觉身边人停下了脚步,小小抽了一下鼻子抬起头:“怎么了?” 便听见陈苏木略有些疑惑的声音:“师哥的车?” “啊?”黎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几步外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车涉水开了过来,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 她揉了揉鼻子,听到车窗升降的声音,然后是陈苏木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黑色的玻璃窗半降,黎思透过雾气升腾的雨帘,模糊看到车内人线条分明的下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缠绕着白色纱布,她脑中一懵,下一秒那人微微往前露出黑发半遮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松沉的声音穿过雨膜:“我不是找你的,我找她。” 目光落到她身上,池渊淡漠道:“上车,我送你。” 陈苏木一愣:“师兄认识黎记者吗?” “嗯。” 黎思揉鼻子的手放下,摇了摇头,声音嗡嗡的:“不用了,我到门口打个车就行。” 池渊面色不变,修长光洁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在方向盘上,咬着她的名字重复道:“黎思,上车。” 第6章 送你 半根烟燃尽,那人收回手,白雾也…… 黎思鼻子一痒,忍不住半掩着打了个喷嚏。身上寒意愈 分卷阅读13 发明显,她脑袋混混沌沌的不想再去思考,转过头对陈苏木说:“谢谢你的伞,那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喝咖啡。” “好。”陈苏木看到自家师哥越来越重的寒意,关切的拨了一下黎思耳后的头发:“今天淋雨了,回家记得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这动作有些过于亲昵了,然而黎思实在是难受,一时无暇注意,下意识的应了好。 她拉开车门在陈苏木的伞下坐进副驾驶,车窗缓缓升起,雨被隔绝在车外,细密的敲打在窗上,声音让人格外舒适。 黎思昏昏沉沉的,鼻子连通着各个器官,鼻炎一犯每次都带着脑袋晕。她往后半闭着眼靠到真皮座椅上,不想说话。 车里的空调温度舒适,浮动着浅淡的白檀香味,还掺着茶香。池渊按开了CD机,钢琴曲缓缓流淌进她的耳中。 是舒伯特奏鸣曲D.664。 黎思睁开了眼睛。 A大调温和舒缓,像沐浴在轻暖的日光下。这就是她误扰池渊睡觉时钟家书房里放的曲子。 她听过一次后便爱上,可惜并不会弹钢琴,便每每缠着池渊弹给他听。 池渊的手指长,骨节微微凸起又流畅,按在琴键上无比合适。坐在通体黑色优雅的钢琴前弹奏时,总让她想起英剧里上世纪的古贵族。 她总忍不住扰乱,调皮地跑到他身边胡乱的按几个键打乱弹奏的节奏。 池渊不气也不恼,只冷静的弹完手里的曲子,起身把她拽过来按到琴身上深吻。 黑裙子下是冰凉的黑白琴键,被压着发出沉重的嗡鸣声,震在黎思的耳边,她脑子发懵,不由自主揽住身上少年劲瘦的腰。 几步路的门外,他妈妈在敲门:“小渊,我给你们切了水果。” 池渊的手带了热度在她腰窝处,唇齿逐渐分离,她埋在他胸前,听见上方的人平复粗重的呼吸声音微哑:“知道了,我们待会下去吃。” 黎思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既害怕又刺激,心跳的像鼓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后抬头小声说:“我们下去吃水果吗?” 池渊比她高很多,额头相抵,他的瞳色黑的没有一丝杂质,像要把人吸进去:“你想吃什么水果?” 黎思几乎要沉溺在他的声音中,定了定神双手松开腰拽住他胸膛前的衣服:“想吃梨。” “梨?” 鼻尖慢慢偏移,池渊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到耳垂边,浅淡的白檀香气喷洒在耳边:“很巧,我也想吃梨,好不好,阿黎?” 尾调上扬,像是在唇齿中咬着她的名字。黑白琴键又发出轰鸣,窗外透过梧桐树罅隙的阳光仿佛在钢琴上镀了一层金粉。 盛夏的骄阳浓烈,爱也似火,要把人灼烧殆尽。 黎思坐在副驾驶上听着熟悉的奏鸣曲,恍恍惚惚的想,原来物是人非竟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些,可在空调温度适宜的车里,实在有些冷,冷的她脑子一点无法思考,索性彻底放弃,整个人松在椅子上,微微侧片去看开车的人。 池渊生的好,鼻骨挺拔,唇色浅淡,颌颈走势流利。不笑时清冷如高山雪,一勾唇又如晨间日晞绻然动人。 黎思老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她从前就一直垂涎池美人的美色来着。 她懒得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了半天,池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车速也莫名快了起来。 “黎思,”他略带警告的开了口:“转过头去。” “奥。”黎思乖乖的应了,慢吞吞的转过头去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回来:“池渊,你好像没有问我住哪?” 池渊有些发笑,这姑娘烧的昏昏沉沉的连说话都慢半拍,竟然还记得自己没问她住哪。 “先去最近的药店买药,”他说:“你发烧了。”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说完又摸摸自己的头,好像确实是有一点烫,身上也感觉有一点冷。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车内的空调温度又高了一点,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先回家吧,家里有药,我住在华茂园。” 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池渊心中闪过一丝荒谬,住在同一个小区,竟然这么长时间从来没碰见过? 他语气平淡的问:“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刚搬过来,我们社搬了办公楼到新江,我也跟着搬过来了。”窗外一排排大厦飞速的在眼前闪过,她脑袋有些晕,强撑着精神没阖眼。 车开的很平稳,黎思感觉不到车速有多快,只能通过雨雾几乎打不到窗子上判断池渊池渊平稳坐着的脚下油门踩的有多狠。 车很快停在了华茂园附近,池渊解开安全带,开门的一瞬间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一会,我去买药。” 偷偷离开冒雨自己走回去实在是黎思能干出来的事。 从前每一次把她留在原地自己去买东西,再回来时她都会偷偷走掉,然后在他找不到人几乎要生气黑脸时从不远处跑过来笑眼咪咪的抱住 分卷阅读14 他,叫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后来终有一次,她彻底没有跑出来。 想到往事,池渊眼神落到她身上,等着一个答复。 黎思很瘦,坐在副驾驶像被座椅包裹住一般,浑身连头发还是半干,鼻头红红的,眼眸中因为发烧没有了平日的冷静清明,反而蒙了一层无辜的水汽,如同被人捡到的流浪猫,点点头乖乖的应道:“好。” 池渊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抓过伞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停在地下车库,旁边的人半阖着眼,池渊轻轻出声:“黎思,到了。” 黎思脑袋沉沉的醒来,打了个喷嚏:“谢谢你。” 她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走到电梯旁,看着数字跳动到负一楼,在进去前又回头,对着还没走的黑色车露出一个感谢的温吞的笑。 地下室昏又暗,只有电梯旁有微弱的黄色弱光,她就站在光下,脸色泛着病态的红,清亮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对着他笑的毫无防备。 池渊垂下眸子,拇指反复拨弄打火机的开关,银色浮雕的金属在静谧中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一缕微蓝火焰慢慢升腾点燃黑色的烟,雾飘散到窗外,他极黑的瞳中倒映着火焰跳动的形状,像是飞舞的长发在心间撩拨。 黎思拖着难受的身体出了电梯,一推开门扭头就进了浴室。 湿的衣服实在太难受了,她还没把热水器按钮打开,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浴室的门被打开,探进来一张风情万种的脸:“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黎思被惊的差点没把手里的毛巾砸到她脸上,看清来人后咬咬牙更用力了些把毛巾狠狠砸过去。 季晚韫一把接过毛巾笑嘻嘻:“思思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力气这么小,脸上一副潮红被榨干的样子。” “滚蛋!”黎思把她头塞出去关上门:“桌子上袋子里的发烧药,给我泡一袋。” “好的呢宝贝。” 她擦着头发出去时,季晚韫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抱着一碗葡萄吃,她没卸妆,一张脸精致美艳丝毫不损,见到黎思出来抱怨道:“思思,冰箱里怎么没有酒啊,家里也没有任何零食,你怎么回事啊。” 她洗了个澡,头脑清醒了一点,但还是困顿:“屯零食干嘛,我出差多,一个月都未必能在家住上几天。” “也对。”季晚韫从沙发上跳下来,端着桌上装着棕褐色液体的玻璃杯塞到她手里:“你都快把人烧傻了把,快喝点药。” 微热的药喝下去,她抱着抱枕窝到季晚韫刚才坐的地方旁边,阖着眼懒懒地说:“这次又是来给我送什么的,可还没到我生日?” 季晚韫是摄影师,每天扛着摄影机跟剧组满世界的跑,经常会突发性来陵城找她,送来在全世界各地淘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在大山深处捡的形色各异的石头,也有国外小众设计师的得意之作,譬如黎思衣柜里那件怎么也穿不出去的大红配大绿还金光闪闪的衣服就是某一年生日季晚韫跨越一个太平洋送来来的礼物。 而去年生日时,这位姐在青藏高原,直接拿袋子装了一兜的空气千里迢迢奔赴回来,美曰其名要她感受一下中国最纯净地带的气息。 半晌没得到回应,黎思抬了抬眼皮,见季晚韫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眼圈有些红,焉的像霜打的玫瑰。 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准是又分手了。 这事也怪不上黎思习以为常。她跟季晚韫从初中就认识,这姑娘是实打实美艳漂亮的勾人,性子善良又开朗,惹了一众的桃花。 外人看来季晚韫是不检点,绯闻总是不断,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吊着男人玩,背地里总骂狐狸精。可只有黎思知道,季晚韫每一段恋爱都是认真谈的,这姑娘很容易被感动,但有原则也专一,谈恋爱的时候绝不跟别的男的有牵扯。分手后也是真的痛哭流涕,走出来的也快,很快能投入下一段恋爱。 细数起来她谈的其实不算多,基本上都是一两年才分手,只是围绕在季晚韫身边的追求者多,才让人对她有不好的错觉。 果不其然她抽了抽鼻子:“思思,我跟乔临川分手了。” “为什么?” 季晚韫撇撇嘴,眼泪下一秒仿佛就要流出来:“他说我空有皮囊,跟我没有共同语言。” 这又是什么狗屁理由。 她声音落寞的不行:“思思,是不是我真的有问题啊。” “不是。”黎思头困的不行,还是强撑着起身抱住季晚韫:“韫儿,这狗男人追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我记得你装成我的助理和我一起去北川大学采访时,这厮见着你眼睛都直了,现在反倒说什么空有皮囊。” 季晚韫哭出声来:“思思,我知道我笨,但我跟乔临川在一起,我也在学着看书,看他推荐的那些书,希望以后能和他有一些共同语言。” “我知道我知道。”黎思轻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抚。 分卷阅读15 季晚韫哭了很久,妆全都花在脸上,她抹一把脸去了卫生间把妆卸掉,顶着一张素面朝天双眼红肿的脸出来慢慢停止了抽泣:“思思,我饿了,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黎思头仰在沙发靠背上:“车钥匙在玄关柜子上,想吃什么去买吧。我撑不住了,先去睡会。” 季晚韫忙说:“快去吧,我都忘了你还烧着呢。” 她低低应了声“嗯”,走到卧室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季晚韫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脑袋看了眼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距离黎思回来已经过很久了,雨渐渐小了下来,只淅淅沥沥的滴着。 她饿的厉害,也懒得再化妆,抓过玄关上的车钥匙拖着拖鞋出了门。 黎思搬了家后季晚韫也是第一次来,按电梯到负一楼,她四处张望找黎思的车。 一抹火光从不远处的黑色车窗中伸出,她不自觉被吸引了注意力,是一辆雷克萨斯,低调的停在角落,窗框上搭着隐约可见青筋的手腕,阵阵浅淡白雾从如玉骨般的指尖散开,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季晚韫有些怔然,乔临川也抽烟,夹烟时骨节也微凸好看的不得了,只是同眼下这人简单的一个动作实在相形见绌。 抛开爱意的滤镜,她不得不承认,过去乔临川令她着迷的那些点,实在有些刻意的做作。 半根烟燃尽,那人收回手,青白烟雾也随之散尽,季晚韫这才对上一双清冷如珠穆朗玛顶峰雪的眸子。 她瞪大了眼睛。 第7章 暖粥 “池渊!”季晚韫不可思议的喊出…… “池渊!”季晚韫不可思议的喊出声。 居然是池渊,作为黎思莫逆之交,季晚韫自然对他们的纠纠葛葛最清楚不过,不过她记得,自从分手后,黎思应该就没再见过他了。 如今再隔多年,在黎思住的小区,还是这一栋的停车场里见到池渊,她怎么能不惊讶。 季晚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难不成,他们旧情重燃了? 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都这么多年了,该燃早就燃了,还用等到现在。何况这么多年,她可没见黎思提过池渊一次,明显是已经放下了。 其实平心而论,她季晚韫即便混迹多年,见过全世界各种各样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池渊仍然算得上top级别的极品。 宽肩窄腿,一流的身材样貌,又是学神级别,当年临中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偏偏温柔又专情的眼里只有黎思一人。 她从前不知有多羡慕黎思。 季晚韫在心里啧啧的两声,往前走了两步大大方方的打招呼:“hello池渊,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池渊拍落腿上细碎的烟灰,拉开车门下车,压迫感一瞬间袭来,他准确无误的叫出名字:“季晚韫。” 季晚韫受宠若惊,没想到池大神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她笑的越发灿烂:“对对对,是我。” 池渊眼神落到她手里的车钥匙上,声音干燥的有些哑:“你也住这吗?” “不不不我不住这,黎思住这,我来找她玩两天。” “这么晚出去是?” “饿了出去买点饭吃,”季晚韫高中对池渊一直是为人冷淡的形象,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觉得池渊也不是别人口中那么难接近的性子。 “嗯。”池渊似乎思考了一下道:“出了小区左转开五分钟左右有一家粥店叫谷粥记,很好吃。” 他这是在给自己推荐店铺?季晚韫狐疑的想,眼前的人真的是池渊吗,莫不是别人顶替的? 她还在想着,见池渊拿出了手机温和道:“刚好我有它家订餐的电话,这么晚了何必再出去买,不如打电话叫他们的外送吧。” 说的有点道理,季晚韫想,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可以打电话叫外送呢。 “好,”她点点头:“那麻烦你把电话······” 未出口的话咽进了喉咙里,她眼睁睁看着池渊在她说好之后就按下了电话。 “薏米芡实粥,虾饺,奶黄包各一份,嗯,热的打包外送,”他顿了一下抬眼:“你吃什么?” 合着刚才不是给自己买的啊,那是给谁买的,季晚韫愣愣的脱口而出:“我要皮蛋瘦肉粥和虾饺。” “再加一份皮蛋瘦肉粥和虾饺,送到······” 这下季晚韫学机灵了:“17栋1306。” “送到华茂园17栋1306,谢谢。”池渊淡淡的说完,掐断了电话。 她这才试探性的问道:“你刚才点的那些是给自己的吗?” 话音刚落,季晚韫就感觉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分,安静了几秒才听见池渊的声音:“不是。” 不是给他自己的?那······季晚韫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是给思思的?” 她说呢,自己以前跟池渊明明不熟,一向冷淡的池大神怎么会这么温和的在这闲聊, 分卷阅读16 还打电话帮自己订餐,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季晚韫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原来这俩人真有旧情复燃的趋势啊。 “麻烦你了。”池渊平静的说:“她发烧了,记得让她吃药。还有,”他顿了顿又开口:“不用告诉她见过我可以吗?” “奥,好。”季晚韫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还是生生压制住了。 回去的路上走了三两步她突然难过起来,自己刚分手要被硬塞狗粮就算了,居然还被要求保密。 这是什么弥天不公啊! 不过池渊这样子,她摸摸下巴,很明显对她思思宝贝旧情难忘啊。 黎思这一觉睡的沉,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醒来时全身清清爽爽,一点难受感都没有了。 她拉开窗帘深呼吸了一口气,见昨日大雨冲刷后的晴日郎朗,朝阳初升,给整个陵城都撒上了金粉。 推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沙发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女人,令人不忍直视的睡相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风姿万千。 黎思走过去把她被子往上拉拉,扭头看见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皮蛋瘦肉粥喝了半碗,小盒子里倒是没有东西了。 旁边还有一个袋子,她解开,里面是没有动过的冷掉的薏米芡实粥,虾饺,还有奶黄包。 这姑娘居然还记得给自己买一份。黎思心头流过一阵暖意,恍恍惚惚间想起来季晚韫昨晚好像是喊她起床喝粥来着,只是她太困了,根本睁不开眼皮。 她收拾扔掉了桌上的冷粥,手在碰到发烧药的袋子时愣了一下。 这个药是,池渊买的,昨晚也是他送她回来的。 她隐约记得他因为她生病说话时尽量温软的语调,像从前还在一起时一般。 淡淡晨光从阳光落到客厅中,黎思穿着棉质的白色睡衣,一动不动的站在乳白色餐桌前盯着手中的塑料袋看了半天。 直到门铃声响起,她才回了神,放下东西走去开门。 是送餐的人,提着和她刚扔掉的粥同样的袋子,笑着说了句谢谢,黎思不禁想季晚韫什么时候这样思虑周全了。 “韫儿,起来喝粥啊。你挺不错啊还知道定个早饭。” “我什么时候定早饭了。”季晚韫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玉臂横搭到黎思身上。 “谷粥记,不是你定的吗?”黎思挪开她的手:“和你昨晚买的一样。” “我昨晚······”季晚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揉揉眼睛:“昨晚那粥是,” 她突然住了口,眨巴了两下眼睛清醒了过来:“是我买的,这家店好吃。你发烧好点了没?” “没事,昨天就是淋雨了而已,现在好多了。”黎思道:“你怎么睡这了。” “还说呢,”季晚韫来了精神:“我昨晚喊你起来喝粥怎么都喊不醒,看你睡得脸红红的,我寻思就不打扰你睡觉了来沙发睡吧。” “这么贴心呢,”黎思手指贴着嘴,一挑眼给她抛了个媚眼。 黎思生的清冷又精致,眼睛狭长,不笑时总让人觉得冷的过分,如今骤然弯眸挑眉,仿佛冬日雪地里一夜间纷纷扬扬开起的红梅,叫人捧着心口觉得珍贵。 季晚韫眉心忍不住颤了两下,她一向是觉得自己虽美,气度却远远比不上自己这位好友的。诗书浸淫出来的那股子不染世俗感,加上清艳的长相,黎思只要愿意笑一笑,根本不用刻意勾引都能吊去一众人的魂儿。 上学时黎思没有她追求者多,全是因为那群人明白,人世间的玫瑰尚敢折一折,可高山顶的雪莲怎能染指。 也怪不得池渊至今还念念不忘。 季晚韫是工作时间自由,想接工作就接,懒得干活就歇着,可黎思不能。她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把家留给了季晚韫就赶着去了社里。 池渊的采访还没有做完,在付南絮再三保证了自己的烫伤没事之后,黎思才放下心来准备再约采访。 付南絮笑嘻嘻的举起手机:“这点小事哪能让姐操心,我已经联系过池教授了,他今天下午在办公室。” “好。”黎思挑了挑眉:“许容呢?” “他迟到了好像,”付南絮说:“我这就打电话催他。” 其实作为记者这一行,上班时间本就弹性,忙的时候一连几个通宵也是有的。黎思也没放心上,只叮嘱说别误了下午的采访。 这一上午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黎思心神不宁的滑动鼠标看稿子,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放弃的靠到沙发上。 脑海中一遍遍回忆起昨天大雨时,她眼神蒙离间,侧头看到池渊拎着药向车边走来。 重重雨幕中,黑色伞骨下的男人冷隽挺拔,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进黎思眸中,被水气掩盖的五官逐渐清晰。 这么多年时间长河流逝,在黎思心里他的面容就快要模糊之时,他再度出现,以不容忽视的姿态闯进她的生活里,让记忆中的眉眼再度鲜活。 闭上眼,她还能回忆起自己逐步升 分卷阅读17 起的心跳。 她根本无法忽视他对自己的影响。 黎思按下手机:“南絮,我有点不舒服,今天下午的采访你和许容去吧。采访稿你也熟悉,也不难,可以吗?” “姐你哪不舒服?没事,下午的采访我可以,跟着你这么久了,要是这都不行我卷铺盖回家得了。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啊姐?”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黎思轻声说:“辛苦你了啊南絮。” “不辛苦,姐你注意身体哦!” 挂断电话,她调出手机还是没有看到刚出现的好友申请,来人头像是黑白的桥身,分辨不出是那座桥,备注也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池渊。 同意了之后,黎思主动发了个消息过去:杯子多少钱,我转你。 对面没有很快的回复,她点进朋友圈,也只有寥寥几条分享医学书籍的,点赞人也有几个认识的同学。 退出朋友圈刚好看到回复:没算好。 没算好。 手工的工艺品价格本就难以估量,黎思也能理解,但她总觉得,池渊没把这事放心上。 桌上普鲁士蓝色漏沙摆件里最后一撮沙子滑下,她顺手把它倒过来,新一轮的计时开始。 算好告诉我。 她回复道。 第8章 碰瓷 绿意盎然的夜里,池渊踩在湿润的…… 采访工作结束后,纪录片还剩下一些空镜以及别的拍摄和剪辑的部分,这有专业的导演来做。黎思加班加点,熬夜剪采访的片子。 剪片子的时候看到付南絮单独进行的采访,很顺利,池渊一直面带温和笑意,对待每个问题思考认真后给出回答,句句平和的如水细无声的润人心中。 年少有为的人大抵都是有些傲气的,他却客气又谦虚,配合每一个流程。 即便是在这样苛刻的镜头下,也不能遮掩半分风姿。 黎思怔怔看着,电脑黑了屏,倒映出她眼中摇摇欲坠的神色。 季晚韫待了几天就走了,她这次接了一个旅游综艺节目的宣传片头拍摄,要飞好几个国家,怕是又要几个月都穿梭国外。 黎思送她到机场,在人来人往中和她拥抱。她们相识多年,如今工作都忙,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日日黏在一起亲密无间,能在一起的日子就要格外珍惜。 这日去上班的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照常问了问工作顺不顺利,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最后免不了要唠叨:“小思,今年过年回来见见你赵阿姨的儿子昂,人家海归硕士,一表人才的,人也好,妈妈都给你联系好了。” 这样的话黎思的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她妈妈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多,每年总要介绍十来个青年才俊催促女儿结婚。 “到时候再说昂。”黎思搪塞:“卫叔腿还疼吗?我买了些中老年人补钙的营养品寄回去了,记得让他吃。” “好多了。他也觉得赵阿姨家的儿子不错······” “知道了知道了。”黎思应和了两句。 “对了小思。中秋节快到了,我做了些蛋黄流心月饼给你寄过去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好。” 又聊了几句,妈妈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相亲的事,黎思敷衍着,妈妈终于不放心的挂了电话。 微信上一个记者朋友给她发来的信息,说是渠阳县出了事,又给她转发了一些相关信息。 在网络媒体发展迅速的时代,新闻的时效性越来越重要,黎思给她回了个感谢。打电话让许容和付南絮让他们赶紧准备好机器随时走。 渠阳区在陵城郊区,黎思开了两小时的车,到达时警察也正聚集在一户人家前。 开好摄影机,黎思在楼下从人群中了解到是丈夫失手在家暴过程中打死了妻子,他们才十岁的女儿报了警。 邻居摇摇头:“作孽啊。” 黎思微微垂了一下眸子,再抬起时举起话筒:“阿姨,这家男主人是经常家暴妻子吗?” 摄像机对准阿姨,阿姨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愤愤不平的说:“可不是吗!经常能听见他家摔东西骂人的声音,哎呦惨的呦,胳膊上都乌青也不肯对外人说一声,咱们也不好帮。” 周围人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说起来,看起来是长期家暴。 警察取完证,拷着丈夫下来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似乎是喝了酒,满身狼狈,一脸的惊恐嘴里不住的求饶。 带头的警官恰好是黎思认识的,陵城刑侦大队的中层队长孙尧,从前做报道的时候也见过几次。 她的面色有些冷,依例做好采访报道后让许容关掉了摄像机,走到警察前面微微一笑问道:“孙警官,故意杀人罪是不是会严惩?” “尸检判定后会交由法院审理的,”孙尧面容严肃,瞥了一眼旁边拷着的瑟瑟发抖的男人:“黎记者要跟进报道吗?” 黎思点点头。 “也好,这样的人就该让他遭到唾 分卷阅读18 弃。后续有什么进展我都会最快通知黎记者的。” “那就辛苦孙警官了。”黎思笑着把视线落到男人身上:“我一定会如实写报道的。” 她说的又缓又慢,仿佛含了些别的意味,孙尧忍不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警车鸣笛离开,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了不少,只有方才采访的那个阿姨还在,和付南絮一起坐在一个小女孩旁边轻声安慰着她。 女孩白色的公主裙破破烂烂,坐在花坛边上眼圈通红却没有眼泪,呆呆的没有什么表情。 亲眼见到自己父亲弑母,还能报警。黎思走过去半蹲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很勇敢。” 她抬起瘦削的下颚:“阿姨,我爸爸会被判刑吗?” “你希望她被判刑吗?” “希望。”小女孩缓缓的点头:“他打妈妈,也打我,我希望他遭报应。” 付南絮和阿姨已经忍不住别过脸去轻轻啜泣,黎思却笑起来,摸摸她的头:“当然会遭报应的。” 付南絮心软,回去的路上一边写稿子还不住的跟黎思骂那个男人多不是东西这么可爱的女儿都不会顾虑一下。 许容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插了一句:“那个小女孩爸爸也被判刑的话,她以后跟着谁呢?” “不知道,”付南絮停下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刚才王阿姨说这户人家搬来很多年了,平时没见过有什么长辈亲戚,这女孩······大概会被送到福利院吧。” 许容不说话了,车开到社里的时候,付南絮关上了电脑:“思姐,我写完发你了,你看一看。” 黎思刚才一直在开车没有说话,打开手机浏览了一遍发来的稿件,于是道:“进步很大,我马上帮你改改。许容,两个小时后也把你写的稿件发我。我改完再决定用谁的。” “南絮都写完了我就不用了吧,就用南絮的吧。” “用谁的不是关键,关键是锻炼你们写新闻稿的实践经历。”黎思解释道。 “好吧黎老师。” 仔仔细细帮他们改完稿子又送上去审核后就到了下班时间,许衷推开她办公室的门进来:“也就你这么认真改实习生的稿子,果然我让小容跟着你是对的。” “您高抬我了,”黎思收拾好包:“我先下班回家了主编。” “回家?”许衷道:“别跟我说你忘了今晚的宴会。” 果然是忙忘了。 他这么一说黎思想起来了。上次的那个纪录片是和多个机构合作的,也麻烦了不少人。前几天剪辑完成上映后收获了一致好评,上面决定邀请大力配合的学校医院等机构设宴答谢,也算是一个庆功宴。 黎思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在哪啊?” “百味园。” 百味园是位于钟楼区的一家中式料理店,黎思开着车跟在许衷的车后面,刚出车库时看到办公大楼玻璃门里付南絮一蹦一跳的走出来,走到马路边上进了一辆深蓝色跑车里。 副驾驶开合的瞬间,她总觉得开车人的轮廓有些熟悉。 付南絮刚实习,平时的穿戴也很节省,不像是趋名附利的人,黎思还没来得及细看,许衷的车在前面按喇叭催她走。 百味园的地址很独特,竟能在陵城闹市区中寻得一块安静幽僻的地界,穿过一条路的梧桐后,映入视线是雕梁画栋的中式门头,涓涓流水上一座桥在夜色笼罩下躺在灯笼暖光中。 黎思一路走来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风雅人若享受起来,奢靡都是藏在细节里的,丝毫不输那些看得见的富贵。 许容似乎习以为常,只神色有些微微不好。 许衷蹙起了眉头,不轻不重道:“小容,今天你爸也在,别不像个样子惹他生气。” “知道了三叔。”许容低低说道。 黎思装作没听见他们的交谈,走了几步后踏上阶梯左拐便是正厅,桌间用木雕彩绘屏风隔开。 人来的的差不多了,她坐到了姜博然旁边,刚坐下就听见他压低声音说:“那就是主编二哥,文化局局长。” 许衷家世不简单,黎思是知道的,据说他在家行三,上面两个哥哥是商政届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才过的清闲富贵。 黎思只瞟了一眼,看到那人似乎在跟许容说话,面色略带薄怒,她便端起杯子移开了目光。 杯中的也是白茶,棕褐色的茶汤在白盏中晃荡的格外好看,只是黎思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似乎不如她那天在池渊办公室喝到的纯正。 “你看咱们纪录片的反响了吗?”姜博然跟她搭话。 “这几天忙没怎么上网,还没来得及看。”黎思放下白盏:“不是说很好吗?” “是很好,上映几天就爆火网络。”姜博然道:“说来都是你们组的功劳。” “我?”黎思笑笑:“博然哥别开玩笑了,我负责的只是一小块而已。” “你选题选的好,采访的陵大的那个年轻教授,在纪录片里的几个镜头爆火 分卷阅读19 网络,才带动咱们纪录片被更多人看到。” “陵大的年轻教授?”黎思话一顿,该不会是池渊吧。 “好像是叫池渊。”姜博然说:“都快被网友扒的体无完肤了,越扒喜欢的人越多。虽然是凭着一张脸爆火,履历比样貌还光鲜。不然你以为这种严肃纪录片是怎么火起来的。” 他突然止住了声,停了几秒又开口:“来了。” 黎思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进门的阶梯处走上来一个身高体长的年轻男人,穿深色衬衫黑色长裤,在百味园暖黄灯光下显得颈处皮肤莹润如瓷。他一来不少人纷纷起身和他打招呼,场中的女性目光也齐刷刷的挪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他一一礼貌微笑握手,风度礼节挑不出半点错来。 的确是有让人追捧的资本。 姜博然喊了一声黎思:“我看网上说他也是临安的,你们上学时候认识吗?” “不认识,”黎思下意识道,又补了一句:“采访他也不是我采访的,那天我不舒服,是南絮去的。” 下意识的不想让他同自己扯上关系,恍惚看着不远处坐在人群中清隽优雅的男人,黎思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六年时光是什么样的概念。 像祝英台褪下男装后,无论再怎么抗争也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那不巧,”姜博然胖胖的脸上有些可惜:“听说他是骨科方面的专家,学术成就很高,还想着认识认识呢。” “确实可惜。”黎思笑笑。 一道道经典又独具匠心的菜被端上桌,期间有不认识的人来向黎思敬酒,都被许衷走过来挡住了。 那些男人先是一愣,令人不适的目光上下扫过一遍黎思,随后像懂了什么一样哈哈大笑:“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许衷淡淡的笑,举起酒杯跟对方碰碰。 黎思皱眉,想解释什么又觉得似乎不必解释。右方总传来若有若无的锐利,但她回过头看时,又只看到觥筹交错的人群。 许衷扶住她的肩,酒气含着笑意:“一起去见见二哥吗?跟他喝个酒,你不想喝的话以茶代也行。” “不合适吧。”黎思不动生色移开身子,让他的手滑落:“我一无名小卒,许局长也不认识我。” 许衷微微直了直身子,视线还是落到她身上:“真不去吗?” 笑意淡了些,黎思道:“我就不打扰许局长了。” 她站起来,拉开椅子:“主编,白酒醉人,我帮你拿点醒酒汤吧。” “好啊,”他扶着侧穴,眸中笑意沉沉:“你拿的,我自然喝。” 黎思感到一阵厌恶,转头就没了笑意走了出去。 她校招面试的时候就是许衷给的通过,二人同校毕业,他一直多加照顾黎思也以为他是顾及同校情谊。 直到后来表露出来的越来越明显的意思,黎思明里暗里明确拒绝过无数次,可许衷似乎一直以为她是害羞,还是乐此不疲的示好。 刚才话中让他哥相看媳妇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许衷是个好人,家世好,人也温和体贴,黎思知道,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靠近时自己发自内心的抗拒无法骗人。 她出了门,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百味园的后院中栽满了竹子,在夏日炎热里僻的一方独特清凉,夜风微拂时送来缕缕青竹幽香。 黎思才懒得去拿什么醒酒汤,往深处走了几步到没人的角落凭着竹林前走廊上的栏杆坐在了青石板楼梯上。 这儿的青石板维护的也漂亮,均匀暗绿的青苔从阶梯侧边蜿蜒而上,像给供人踩踏的阶梯套上了一层丝绒外壳。 翠绿的竹林上摇摇欲坠着一轮月牙,近的像在眼前。黎思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了半晌,掏出手机仰起头聚焦拍照。 拍着拍着,她想起白天电话里妈妈抱怨说好久没见到她了,于是调转镜头调成自拍模式准备拍一张照片发给妈妈。 黎思拍照最僵硬,对着镜头比个耶,扯动嘴角勉强像个笑。 手机屏幕左上方突然出现一抹黑色,她手一抖,手机顺着阶梯的边缘滑落了下去。 她下意识想起身走下去捡,有人更先她一步,迈着长腿走到竹林间捡起手机。 绿意盎然的夜里,池渊踩在湿润的草地上,把玩着手里的手机道:“这么不小心?” 手机掉落的地方就在脚下,黎思坐在阶梯旁护栏下,他们的距离本就近,偏池渊又再往前走了一步,距离拉近到他身上混杂了酒气的白檀香味刺激她的神经。 黎思心中一紧,微往后仰身避开,高跟鞋踩在青苔上借力想站起来,突然一打滑,她手没抓住栏杆,从坐的地方踩空了下去。 一只干燥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待她站定后便立刻放了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脚踝处一阵冰凉,她低头,看到自己脚踝处微凸的关节碰落了石板边缘的一小块青苔,湿润的青绿色剥落,显出被潮湿长久腐蚀沉沉的颜色来。 分卷阅读20 黎思顾不上自己被擦破流血的脚腕,可惜的看着因缺失了一小块青苔而斑驳的青石板侧边,如同一块完美的水墨画被人恶意削去了一块,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池渊摩挲手机的动作一停,微微一垂眼目光落到那一小块伤口上,比月色还白的皮肤鲜艳在血珠在月色里越发刺眼,神色冷下来,他似笑非笑的开口:“碰瓷?” 第9章 夜惊 一步之遥外,黑色衬衫被夜风吹鼓…… 确实挺像碰瓷的。 黎思一僵,这才感觉到星点痛意。似乎这段时间每一次见池渊,自己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上,好像自己故意着要赖上他似的。 “是你站在后面吓了我一跳,手机才会掉的。”她伸出手去要手机:“谢谢你帮我捡起来。” 池渊没有伸手去递,反而挑眉道:“我好好的走路,反而还能怪到我头上来?” 竹林间有风微动,吹的衬衫贴身,显出轮廓的线条来,黎思这才看清他衬衫的颜色,不是完全的黑,添了些深蓝的调,解开第一颗扣子来,漂亮的锁骨像一汪泉眼。 他漆黑的眸中没什么笑意,天边钉着几颗细碎的星洒落到他瞳中,黎思别过眼去,低下头低低说:“手机给我。” 轻轻一抛,手机落入怀中,池渊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在这待着,我去找服务员要创可贴。” “我自己去吧,”黎思忙说:“不麻烦你了。” 池渊看了她一眼:“嗯。” 走了两步发现身后人脚步仍不紧不慢的跟着,黎思停了下来回头真诚道:“我自己真的可以。” 你不用再跟着了。 池渊慢慢悠悠地开口:“我喝醉了,去找服务员要碗醒酒汤。”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黎思果断转头,没有再管身旁的脚步声。身边人的存在感太强,她穿着高跟鞋还是矮他大半个头,独属于池渊的白檀香掺杂着酒味扰人的潆绕在鼻尖。 她没有喝酒,觉得晚风烦人的厉害,连送来的竹香都惹人沉醉。 绕了一圈到了服务台,黎思要了碘酒和创可贴,稍微清理一下贴了上去。 池渊半阖着眼,手扶着额头坐在沙发上等醒酒汤。她走了两步又转头问道:“你算好杯子多少钱了吗?” 这事一拖太久,黎思都觉得,他恐怕早都不记得了。 果然他睁开眼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揉着眉骨,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几分沉意:“不用了,我找人重新做了。” 服务员端了醒酒汤过来,他接过道了声谢略略直了身子去饮黄褐色的茶汤,仰颌时喉结滚动,骨间的线条清晰分明。 鬼使神差的,黎思开了口:“你喝了酒,待会怎么开车回去?” 端着黑陶盖碗的手一停,池渊墨黑的眸微抬:“怎么?” “我没喝酒,要不我送你吧,算是报答你上次送我了。” “没喝酒?” “没喝。” “好啊,”他轻描淡写:“反正也顺路。” 黎思回去拿了包,许衷刚好不在,便跟姜博然说了一声有事先走了, 宴已近尾声,酒菜撤下,几个年轻的人已经走了,浓茶上桌,一整个厅满是茶香。 黎思坐到驾驶座上点火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刚才说的顺路:“住哪?” “华茂园。” 刚动起来的车差点熄火,她不可置信的扭头,池渊在副驾驶上闭着眼动也不动:“我住一两年了。” 是在告诉她,不是刻意跟着她搬进去的。 黎思一时有些尴尬,她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巧合的有些荒谬而已,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两句,池渊却掀了眼皮看她:“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住那才搬进去的吧。” “没有,我不知道。” “是吗。”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淡的仿佛在叙述事实一般,黎思余光里瞟间他深不见底的眸色,忽然觉得一阵冷风刮过。 “看路,”池渊淡淡的提醒:“别又发生车祸了。” 黎思抿抿唇,目光挪回了车前。 高考完他们一起学车的时候,科一科二过的都很简单,黎思却独独卡在了科三,加减档位怎么都做不好,他都结束了她还卡在科三一直考不过。 池渊拿了证开车来考场接她,眼见她垂头丧气的又一次挂掉,忍不住安慰道:“要不别学了吧,以后我做你的私人司机,去哪我都接送。” 黎思气的轻轻给他一锤:“你也不会一直都在我身边。” 那人笑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来揉她的头发:“会一直在的。” 车左拐进入了梧桐路,苍翠挺拔的一排排梧桐下遮暗无光,只有稀稀落落的车辆白灯。夜空下路两边梧桐叶树枝相交合拢,仿佛将行驶在内的车围在了不见头尾的空间中。 车内没有开灯,一片晦暗中,池渊揉揉额头,默不作声的头微微转向左侧。 分卷阅读21 视野里落进散落在肩的波浪长发,再往前的侧脸线条清冷干净,她开的专注,眸中倒映着车前的光,像黑夜里雪光粼粼。 车停在小区门口,黎思换完挡抬头,小区入门处花圃旁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影,正双手插着兜东张西望。 车灯闪过,一瞬间黎思看清了他的脸。 紧紧攥住方向盘,她淡淡开口:“不送你到里面了。” “好,多谢。” “不用客气。” 清沉的白檀香气随着车门开合的一瞬间散尽,宽阔的黑蓝衬衫背影在视线中一点点远去,消失在花坛的拐角里。 黎思松了口气,眼神冷冷的看向花圃旁的男人,转方向盘开了进去。 “诶!这儿!我在这,小思!”男人跳起来,招手站在车前挥动。 刺眼的白炽大灯一打,照出他兴奋的嘴脸,头发梳的板正油亮,身上的西装配着贪婪油腻的脸显得滑稽极了。 黎思猛踩刹车,堪堪擦着男人腿边停下,尾气喷洒出热度,他猛的跳脚:“你他妈想撞死我吗?” 关上车门,黎思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的下车:“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啊,搬家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多方打探,嗬!”男人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把西装的褶皱抚平,人模狗样的直起身昂头说:“我没钱了,给你发信息为什么不回,快给我打点钱。” 振振有词的样子让黎思觉得自己仿佛欠他钱一样。 她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开车门准备进去。 头发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黎思吃痛的扭身却被扯的更痛,男人粗粝的手掌紧抓上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拽回来才松开了抓住头发的手。 “贱丫头!想跑!” “黎平山,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他恶狠狠的把她摔过来:“给老子钱!” “我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带着冷笑的脸在白灯下格外渗人:“凭老子是你爹,养你这么多年!” 黎思踉跄了几步,毫不示弱的拎起手中的包砸向他:“你做梦!黎平山,十年的牢还没让你坐够吗,你还想再进去是不是!”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黎平山,他狂暴的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往黎思脸上甩,黎思躲避不及,偏了半个头还是让他打在了侧脸上。 她趔趄着了退后两步,脸上瞬间红了一大片,嘴角丝丝溢出血来。 黎平山往手上啐了口吐沫:“贱丫头,今天抽什么疯,跟你妈一样不知死活,乖乖把钱给我。” 黎思冷冷的笑,黑发贴在惨白的脸上,侧颊一半是红的,还沾着血丝恍若地狱爬上来的女鬼,她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脸涨的血红,黎平山眼眶瞪的大大的,脱了西服外套扔到一旁,抄起花圃垃圾桶上不知谁遗落的半瓶矿泉水抬臂向她夯去。 “贱丫头,吃了老子这么多年的饭,还不还老子!” 已经退无可退,身后是花圃冰凉的瓷砖,黎思胳膊勉强撑在上面支着自己站直。 其实可以像上次那样,给点钱就打发他走了,换的暂时的清净。可今天她偏偏不想,错的明明不是她,凭什么要一直为恶人买单。 黎思心底刮过一阵荒凉的风,剌的她五脏六腑都刺痛。她认命的闭上眼睛,嘴角的腥甜似乎被风吹的凝结了,铁锈味越发明显。 “啊!”一声惨叫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淡淡的白檀香袭击嗅觉,她猛的睁开眼睛。 一步之遥外,黑色衬衫被夜风吹鼓起一个包,落肩处勾勒出极有安全感的臂膀。 黎思腿一软,眼中不受控制涌出酸涩,终于撑不住的靠着花圃坐倒。 她往后瑟缩成一团,下意识不想让自己这个样子暴露在他面前。 黎平山抱着自己的手臂滚在地上止不住的嚎叫,嘴里嘟噜着极难听的咒骂。池渊周身都冒着寒气,眼神如刀一样划过地上蛆一样蠕动的男人。 他转身蹲下,拇指轻轻擦过黎思嘴角的血,随后落到肩膀旁,停顿了一下,收回。 “你还能自己走吗?” “能。”黎思撑着花圃边缘起身,趔趄了一下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小区出门外就有私人诊所,黎思坐在位子上,指尖碰了碰脸颊,被打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刚才没觉得疼,现在冷静下来,反而疼的直想抽气。 她突然有些后怕,刚才若不是池渊出现,以黎平山发疯的程度,是真的会把她打得非死即残的。 仰起头,堪堪看到池渊低下来的眸,即使是这样的角度,他脸颌依旧好看的让人心尖发颤。黎思抿一抿唇:“谢谢你。” “谢我?”他缓缓道:“黎思,你不知道还手吗?就那么站那任他打?” 黎思听出几分怒意来,他的气息太冷,稍稍平复后开口嗓音干燥:“抱歉。” 她摇摇头:“没关系,你说得对。” 女医生端着盘 分卷阅读22 子走过来,黎思拨开颊上的头发露出红肿的脸偏偏头让医生看的更清楚些。 “这谁下这么狠手啊小姑娘家家的,心疼死了。”女医生念叨着,眼神若有若无的扫向池渊。 黎思一看这医生要误会,连忙解释:“是我不巧遇到了抢劫的,还好朋友路过救了我。” “抢劫的!治安现在都这么差了吗?”女医生瞪一瞪眼:“那幸亏是遇到朋友的。” “是挺巧的。”黎思笑道。 “报警了没呀?” “报了报了。”她随口跟医生扯着,余光里发现刚才站在旁边的人没了身影。 连诊所门口也没有。 * 花圃旁夜色弥漫。 黎平山靠着车坐在地上,瑟缩的往后躲了躲看着眼前的男人。 食指和中指夹着黑色的烟,缭绕的烟缠过星火飘散在他指尖,像一团鬼魅的形状。 他为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一个年轻男人的气势吓的害怕而觉得丢脸,扯着嗓子吼了句:“你谁啊!我和我女儿的事关你屁事!” “女儿?”沉沉如冰的嗓音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池渊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里,慢条斯理的微折袖口抬步走了过去。 骨骼声在黑夜响起,黎平山觉得扼在自己颈间的手仿佛恶魔的刃,冰凉狠毒的下一秒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我···我错了······放开,放开我。”他脸上满是惊恐,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池渊俯下身,在他耳边喉中吐出几个字:“为什么来找她。” 第10章 误解 池渊插着兜,跟着她的步调走的很…… 黎平山的身子都蜷缩在一起,闻言眼中迸出贪婪的光。 池渊松开了手,掏出一块黑金底纹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银色浮雕的金属被拨动,声音清脆,他吐出一口白雾模糊了五官。 “钱,我要钱。”黎平山不顾自己白色的内衬滚脏,连滚带爬的起身一脸谄笑:“你是小思男朋友吧,我是她爸爸,你看她不给我钱你······” 烟被拿远了些,池渊淡淡启唇:“你要多少。” “这个数,我只要这个数!”黎平山舔了舔嘴角,比出几根指头。 “拿了这笔钱,如果你还出现的话···” “不不不,绝对不会的,”黎平山挤出一个笑:“您放心,我保证滚的远远的。” “好。” 一阵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花圃旁终于安静了,池渊又站了一会,待到手中的烟燃尽,才抬脚离开。 * 处理完伤口后,黎思道了谢,走前医生还贴心的嘱咐:“小姑娘以后晚上自己出门要注意安全哦。” 推开门,迎面撞上回来的人,她松开门把手:“你去哪了?” “去抽了根烟。”池渊拉开玻璃门,侧身方便她出来:“处理完了?” “嗯,”黎思手拿着冰袋贴在脸上:“明天应该能消点肿。” 走下楼梯,医院的消毒水味散去了,她闻到一阵很淡的烟味,不难闻,却不像是池渊身上该出现的味道。 原来他真的是抽烟去了。 他从前是不抽烟的,有很严重的洁癖,又是要做医生的人,知道尼古丁的危害多大。 黎思忍不住开口:“还是少抽烟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没立场说,连忙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医生,也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池渊插着兜,跟着她的步调走的很慢,闻言扯了扯嘴角:“戒不掉。” 黎思暗骂了自己一句没话找话。 安安静静的没开口走到了花圃旁,她的车还停在那,黎思止了步:“今晚多谢你了。对了,你刚才怎么会突然回来?” “钥匙找不到了。”池渊言简意赅。 “掉车里了吗?”黎思拉开车门,弯腰进去在副驾驶上翻了一会,出来摇摇头:“没有,你再想想是不是落别的地方了。” “可能吧。”他应的漫不经心。 “是丢百味园了吗?”她蹙眉:“要不你开我的车回去找找?”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那不如这样吧,我开车带你回去找。” 他今晚这么及时救下了自己,黎思觉得自己应该帮忙帮到底。 “不用了,”池渊轻飘飘的拒绝:“还伤着,回去吧。” “那你进不去家门怎么办?” “睡宾馆。” 他抬手拉开了车门,插着兜退后了两步。在黎思启动车子的前一秒,池渊突如其来的开了口:“他经常来勒索你吗?” 打火的工作顿了一下,黎思眼被车前的灯刺的生疼,糅杂着脸上的肿胀,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他似乎也没想要回答,半张脸隐匿在黑夜中,淡淡道:“下次太晚了让你男朋友送你到 分卷阅读23 家门口。” “我没有男朋友。” 反驳脱口而出,气氛沉闷了一下,窗外的黑暗中伸出一只好看的手半曲着扣了扣她的窗:“回去吧。” 车停在车库里的时候,黎思踩住刹车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喂?” “到家了吗?”许衷那头有车的鸣笛声,显然是穿梭在马路上。 “到了。”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不是说去给我拿醒酒汤了吗?” “回来有点事。” “什么事啊,”许衷似乎是醉的不轻,声音也失了几分稳重:“值得你巴巴的走。” “没什么大事,”黎思已经没了跟他应付的耐心:“主编,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黎思突然回想起晚宴时许衷走过来搂住自己肩膀的举动,虽然她躲开了,但从外人视角看来,是亲昵的如同男女朋友一般。 难怪方才池渊会误会。 回到家,黎思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连同包一起装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扔进了垃圾桶。 黎平山碰过的东西,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洗完澡出来站在镜子前,那一块红肿没有什么消的迹象,她打开乳白色的镜前灯,拨开擦干的头发,往前凑看的更清楚些。 肤色透白,五指印在颊上清晰可见,显然下手的人用了极大的狠劲。 黎平山是真的想把她往死里打的。 黎思面色平静的关上了灯,习以为常的事情,没什么好让人伤心的。 从她有记忆开始,对爸爸的记忆就是高高抡圆的巴掌和酒后不堪入耳的咒骂。 黎家算得上是小富之家,黎平山下有两个聪明能干的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一事无成,每月都是从黎父手里拿生活费过活。 黎思的妈妈庄顾秋是美人,年轻的时候被黎平山花言巧语加风流倜傥的外貌吸引住,那时候他还没显示出游手好闲的本质来,尚且在黎父手下做事,又有一张好样貌,庄顾秋便满心欢喜的嫁了过去。 婚后几年美满破裂,所以为的良人竟是中山狼。 黎思很小的时候,放了学和妈妈在桌子上吃晚饭,吃到一半黎平山醉醺醺的回来,坐在桌子上开始吹牛对着妈妈做的饭挑三拣四。 庄顾秋年轻的时候性子烈,往往三两句话就会和他吵起来,挨着拳脚也不忘还手。黎平山暴怒,拎起椅子就往她身上砸。 黎思哭着跑过去扑在妈妈身上被一把推开,看着一下一下砸在妈妈身上的椅子,她抹掉眼泪跑出门去找爷爷。 黎父跟着她回来,象征性的斥责黎平山几句,然后就回过来教导黎思,告诉她爸爸妈妈打架不能大晚上出去嚷嚷,让邻居知道像什么样子。 她抱着地上头发散落,脸和胳膊伤痕累累嘴角还流着血的妈妈,哭的喘不上气来。 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痛恨自己的弱小。 黎平山发泄完,把黎思扔到卧室反锁上门,她趴在门边,听到客厅里他温声软语的安慰妈妈,说是刚才自己酒昏了头。 黎思在屋里隐隐的开心,爸爸妈妈和好了她就高兴。 可这种高兴持续不了多久,往往过不了几天,一点口角争执他们又会吵起来,黎平山又会往死里打妈妈,连上来护着的黎思一起打。 黎思很小的时候就看很多书,私下里她认真的告诉妈妈,这是家暴,可以报警离婚的。 庄顾秋只是无声流着泪摇头,抱着她说不能离婚,外人的唾沫会淹死人。 黎思很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忍受一日日的毒打每次舍不得那一点点口角之争,却在离婚这件事上异常软弱。 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她。 黎思的外婆其实一直在劝妈妈狠下心离婚一了百了,只是妈妈舍不得把年幼的女儿丢给这样的豺狼。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黎平山变本加厉,最狠的一次他掐着妈妈的脖子死死的按到地上,眼底都是疯狂的神色,直到地上的女人没了声息开始翻白眼才松手。 黎思带着小叔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妈妈脖子上吓人的青红勒痕。 小叔深夜被她拉起,满脸都是烦躁,摆摆手说了句:“哥,你也别太过分了。” 妈妈止不住的咳嗽着,黎平山把她推到一旁又开始哄妈妈,黎思冷眼看着,第一次体会到了恶心这个词的意思。 后来很流行一个词叫PU.A,讲的就是黎平山这样的人,往死里打之后又开始各种悔过道歉说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对方,洗脑自己也洗脑别人。 黎思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妈妈能和黎平山离婚。 小学毕业的时候暑假小姑结婚,黎家所有人都在酒店参加婚礼,唯独不见黎平山。别人来问妈妈,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她管不住丈夫,妈妈充耳不闻,只操办着小姑结婚的事。 一直到婚宴结束黎平山也没有出现,到了午后一群人闹闹哄哄前往小姑婚房闹洞房,一打开门所有人的脸色 分卷阅读24 都惨白。 铺着大红被的婚床上,滚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黎思一把被妈妈拽出门外,然后便见外婆一家铁青着脸带走了妈妈。 她看的很清楚,床上那个女人长得普普通通,跟庄顾秋完全没有可比性。 第二天黎思被黎平山带着到外婆家门口跪下,跪了不过半个小时妈妈就冲了出来把她拽起来,哭着拉进了屋,屋里是外婆恨铁不成钢的脸色。 外婆走出来狠狠甩了黎平山一个巴掌:“你找也找个年轻漂亮的,那个一脸麻子的女人哪比得上我女儿!” 这件事之后,黎父大怒黎平山给自己丢了人,加上他一直游手好闲吃喝多年,索性把生活费直接砍掉了一半。 小学毕业后,黎思去上了半寄宿制的初中学校,每周自己坐公交回家或者偶尔黎平山会开车来接她。 初二开学的一天,黎平山开车送她去报道,黎思坐在后排说要交学费了。 “能不能过段时间交?”黎平山不耐烦的问。 黎思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车身剧烈的晃动,调转了头,黎平山把车开到了一栋她从没来过的小区门口。 他打了个电话,笑的开心极了,等待电话那头的人下楼的时候岔话叮嘱黎思:“待会要喊阿姨。” 黎思冷眼看着一个年轻女人坐进车里,递给了黎平山一张卡之后聊了几句笑的花枝乱颤就走了。 她反胃的几乎要在车里呕出来。 这件事她埋在了心里没有告诉妈妈,后来黎平山似乎是大胆了起来,经常在接她回家的路上带不同的女人一起,甚至有一次,那个女人还是黎思眼熟的,家附近照相馆拍照的阿姨。 那天黎思是去上晚自习,黎平山把她送到学校附近,那个女人在她下车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小思,这是阿姨送给你的。” 黎思接过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手链,她低头笑了一下,盯着那个女人扯断手链,扬手把珠子狠狠的摔到那个女人脸上。 女人慌忙大叫,黎平山也暴怒大骂,黎思面无表情的背着书包离开。 当天晚上回去,进门就被一巴掌甩的眼冒金星,黎平山抬脚踹她:“不知好歹吗你!” 黎思扶着脸颤颤巍巍的起来,一眼看见地上被打得快没有人形的母亲艰难的起身去制止黎平山。 换来的是更疯狂的雨点般的暴打。 惨叫一声声在屋内回荡。 黎思忍着眼泪,偷偷到卧室里找到妈妈的手机小声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没了意识,送到医院急救室,红灯亮了一天一夜。黎思守在窗边三天才等到妈妈睁开眼。 稍微恢复了一天能说话后,黎思推着轮椅上的妈妈上法庭,被告席上的男人怒目圆睁,黎思毫不示弱的看回去,在法庭上一字一句说出他多年的恶行。 黎平山被判了八年,入狱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她抱着怀中泪流满面的妈妈,笑着抹去她的眼泪:“妈妈,你放心,他不能再欺负你了。” 后来上了高一,某一天妈妈带回来一个男人要黎思喊卫叔,那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说话都是柔声和语的。 后来卫宏和妈妈领了结婚证。 卫宏的前妻跋扈嚣张,家里有钱,离婚的时候带着女儿和所有钱财把卫宏扫地出门。结婚后妈妈和卫宏白手起家,也做点不错的小生意。 他的女儿卫清时不时找上门来,不进门,只坐在卫宏的车里要钱,亲生女儿本也应该抚养,妈妈也从没说过什么。 卫清比黎思大一岁,随了她妈妈的嚣张,见卫宏因为愧疚之心对她言听计从后,变本加厉开始要很贵的奢侈品。 黎思有一次不巧撞见卫宏带卫清吃饭,卫清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爸,我能去你那过年吗?” 女儿提出这样的要求,卫宏自然是高兴坏了:“当然能,你阿姨一直想让你来呢!” “万一妹妹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 “我还是不去了吧,”卫清低下头:“万一妹妹和阿姨不开心,您也过不了好年,还是算了吧。” 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前几天黎思在学校碰见她,被她挑剔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明里暗里的讽刺,或许真的就相信了她这幅无辜少女对上恶毒继妹的做派。 黎思悄无声息的离开,晚上在家饭桌上卫宏提起这件事,可惜的说卫清不愿意来,黎思眨眼抬起眉头:“卫叔,姐姐不会是不喜欢我吧。” 她从很小就懂得以牙还牙这个词。 第11章 罚站 原来是这样,背对着他的人嘴角扬…… 从浴室出来,黎思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橙子榨了杯新鲜的橙汁。翻看上次和黎平山的聊天记录是两个月前的转账微信。 一个月前,黎平山刑满释放,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来 分卷阅读25 威胁黎思要钱,不给的话他就去她工作的地方闹。 黎思握紧手里的波纹杯,难道自己就要一直这样被他威胁着吗? 而且今天,还被池渊看到了。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池渊丢了钥匙,于是调出微信页面,给他发了个信息:钥匙找到了吗? 对话还停留在月前说要他尽快算杯子钱的事,黎思盯着页面半天没有的得到回复,索性放下手机去厨房洗杯子。 回来的时候池渊已经回了信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找到了。 黎思看了一眼,不再回复,刚准备关掉手机那边又发来信息:明天早晨起来拿热毛巾敷一下脸。 被子掀起了一角,她坐在床边打字:好的,谢谢你。 六月的陵城已经入了夏,黎思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钻进了被子里,手机屏幕照亮她的脸,黎思隐隐看到屏幕上自己微亮的眼。 池渊回复:嗯,早点睡,消肿消得快。 黎思一字一句打出:好,晚安。 打完又觉得不妥,她翻了个身删掉对话框里的字重新打出几个字:你也是。 这样也不好,你也是,是要他也早点睡呢,还是要他也消肿消得快呢?即便是为了新闻稿再字斟句酌头疼的时候,黎思也没有如此纠结过,最后,她索性只打了一个好字在对话框里。 点击发送。 松了口气,手机按灭放到床头柜上,她伸手按灭了若芽色的卧室灯。 盯着黑暗的天花板,黎思骤然想到,从刚才到现在,池渊没有对黎平山有过一点点疑问。 没有问一句这人是谁,为什么会打她,为什么会遇见这样的事。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别人不主动说出来的事绝不多问半句,只会毫无理由的偏帮他在意的人。 池渊性子冷,话也少,上学的时候在男生里人缘却非常好,大抵也是因为义气二字。 高中的时候他成绩好,打球也好。经常是下课身边就围着一群男生问题目或者拉着他打球。 从来没有见池渊流露出任何不耐烦,讲题的时候语气永远是温和的,球场上也永远是进球最多的那一个。 他们十七班,是临中的最好的培优班,成绩一直在年级第一,可一班同学都比别的班调皮活泼,任课老师因为成绩也不好说什么。 黎思坐在池渊和程野的后面,隔一条走廊是沈观澜,同桌邱茉云是个非常文静的女孩,池渊也是不爱说话的,平时基本就他们三个叽里呱啦的天南海北的聊天。 有一回国庆放假前的数学晚自习,最后一节时大家都没了学习的心情,数学老师坐在讲台上,底下全是窃窃聊天的声音,黎思他们自然也在聊的开心的不得了。程野说了一个笑话,沈观澜笑的直锤桌子,邱茉云也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抖的笑出了声。 只有池渊因为感冒不舒服,一晚上都懒懒着撑着胳膊写题一句话没说。 数学老师本就不悦,听到这笑声崩着的怒气终于断了,气冲冲的走下讲台到他们位置前:“讲什么这么好笑?说出来我也听听!” 教室瞬间噤了声,邱茉云低着头,怯怯的不敢抬眼。 数学老师冷笑一声:“你们几个,是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了吗?试卷写完了吗在这聊,刚才是谁笑的?” 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个人,他有心要杀鸡儆猴:“不说的话,程野,沈观澜,黎思,邱茉云,你们四个都给我出去站着!不想上晚自习就不要上,出去说个够!” 黎思和程野对视了一眼,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邱茉云,她站起来:“张老师,刚才是我笑的,也是我们三个在讲话,和邱茉云没有关系。” “好啊,”张老师说:“也算你一人做事一人当。那邱茉云不用出去了。” 三人起身灰溜溜的准备出去。 背后却传来数学老师疑问的声音:“池渊,你干什么?” “出去罚站。”池渊因为感冒有些嗡声:“身为纪律委员,身边同学的纪律不好,我也应该罚站。” 他这个纪律委员,是选班委的时候因为人气太高,最后不得不挑了个没什么意义的虚职干着。 黎思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给池渊树了个大拇指。 教室外四人排排站,程野拍一拍池渊的胳膊:“好兄弟,够义气。” 池渊懒得搭理他,倚着墙松松垮垮的插着兜:“让人姑娘出来顶罪,你可真义气。” “我跟黎思谁跟谁呀,”程野肘了一下黎思:“是吧,我早看出来你不想待教室里了。” “得了吧你。”她翻了个白眼。 沈观澜从兜里掏出盒薄荷糖一人撂了一块:“我说,在这待着干嘛,买东西吃去。” “我们是罚站的好不好,”黎思往窗户里看了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丫一样有豁免权呀。” 沈观澜那时候已经申请了伦敦的学校,各种事宜都办好了,只等高考达线就可以了。 “怂什么, 分卷阅读26 有池渊在呢。”沈观澜笑嘻嘻:“老班的心头宝贝在这肯定不舍得说什么,再说了,而且还有十几分钟就放学了。” 黎思从程野旁边探出一个头来:“池美人?” 她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探头时在后面一甩一甩,满眼都是期待的看着池渊。 池渊靠在墙上的背挺直,淡淡道:“走吧。” “呜呼!” 无月星繁的夜晚,四个人猫着腰偷偷穿过班级拔腿从楼梯跑下去。 从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出来,黎思拧开一瓶橙汁坐在操场柔软的草坪上幸福的喝了一口:“真舒服啊。” 那边三个男生拉开易拉罐,咕噜咕噜的气泡和铝罐碰撞,在夜中划出清脆的声响。 “沈观澜,”黎思喊他:“你以后去伦敦留学能不能帮我代购化妆品啊。” 沈观澜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听清后几乎要气笑了:“就这?你他妈能不能有点追求?” “买化妆品怎么不算追求了?”黎思踹了他一脚。 沈观澜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程野低呵一声:“别动。” 一束手电筒的光往他们这照来照去,还伴随着保安大叔的高喊:“那儿是谁,出来,快!” 他们四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被光扫射的一览无余,无奈起身乖乖走到保安大叔面前。 保安大叔上下扫射了他们几眼:“哪班的?” “高二十七班。” “班主任谁?” “刘于召。” “哼!”保安大叔从鼻孔里哼出声,瞅着地上那一堆零食:“高二了还不好好学习,大晚上跑来操场。都跟我去保安室,等班主任来领。” “叔叔,”池渊鼻音沉沉,挡在黎思面前:“跟她没有关系,您看大晚上的,让人姑娘先回去行吗?” “是啊是啊。”程野沈观澜纷纷点头如捣蒜:“她就是出来上厕所路过的。” 保安大叔迟疑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黎思,见她一副白净乖巧的打扮,也不欲为难小女孩:“行吧,那你回去吧。” 黎思迟疑了一下,看见程野和沈观澜对着挤眉弄眼摆摆手示意她快走,忍不住心里流过细细的暖流。 “你们三个,”保安大叔气如洪钟:“跟我回保卫室。” 这件事最后没掀起什么风浪,池渊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一向品学兼优又是年纪第一,班主任不忍苛责,只叫去办公室训斥了一番了事。 第二天就是国庆假期了,黎思过意不去,想着他还感着冒,自己跟着教程笨手笨脚的做了个姜撞奶发信息问他在不在家。 等了半小时他才回了简单的一个字:在。 到了才知道他父母出去旅游去了,家里保姆也休假,空旷的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 池渊显然是感冒难受极了,穿着拖鞋开门时,身上的黑色家居服和头发都是皱皱的,鼻尖也有一点微红。 “你感冒好点了吗?” “嗯。” 黎思跟着他走进去,把手中的食盒伸出去:“谢谢你昨天晚上帮我,这是给你的姜撞奶。” 池渊抽了一张纸,微微掩着鼻子接过盒子坐到餐桌旁打开。 在他对面坐下,黎思满怀期待看着对面人打开盒子,从容不迫的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黎思,”池渊顿了一顿咽下:“这是你自己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反应的一下问道:“很难吃吗?” “没有。”池渊低下头继续吃,墨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那别吃了。”黎思很是不好意思,伸出手去夺他手里的盒子,池渊略略拽了一下,见她直起身弯腰凑近用力,便松了手把盒子让给她。 池渊背往后靠到椅子上,看着她盖盖子,突兀的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黎思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 “回家吧。”他道,眉眼间倦色浓浓。 “哦。”没来由的冒出一股浅浅怒气,黎思拎起自己的东西就往门口走,期间拉扯到椅子,发出木质摩擦的声音。 “黎思。”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出声拽住了她的脚步:“上次你说想看的那套绝版书,我爸爸书房里有,开学带给你。今天就不留你在这看了,我感冒了,会传染你。” “哦。”原来是这样,背对着他的人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那你注意身体。” “好。” 第12章 照片 发黄的照片纸上是一辆开着大灯的…… 次日清晨。 黎思起床,对着镜子拿了块热毛巾按着敷了十几分钟,那红肿微微消了一点。铺了点散粉和遮瑕,又放下头发总算是不太明显了。 她对着镜子捯饬了半天,出来的时候看看时间连忙拎起包快步电梯。 开着车经过花圃时目光微微转了一下,又收回来继续往前开到小区门口的便 分卷阅读27 利店才停下。 拿了一个饭团和橙汁,在柜台等待店员加热饭团的时间黎思掏出手机开始看工作信息。 中秋节就是两天后了,要做一个专题报道,黎思喝了一口橙汁,想着这次做什么主题好。 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几秒后到黎思身边结账,她低头想的入迷,习惯性退后了两步。 店员把加热好的饭团递过来:“您的饭团好了,小心烫。” “谢谢。”黎思抬头去接,停了两秒道:“早。” “早。”池渊结完了账,视线挪到她头发微遮的脸颊:“肿消点了吗?” “还行。”饭团太烫了,她撕袋子撕的小心翼翼还是忍不住摸耳朵:“估计过几天就能好全了。” 出了便利店,热浪扑面而来,六月底的陵城晨间也没有一丝风,明晃晃的太阳洒下热浪,黎思瞬间没了胃口。 幸好刚才还问服务员要了塑料袋,黎思把饭团装进去,一边拧橙汁一边随口问道:“你车昨晚找代驾开回来了吗?” “忘了。”池渊和她一起走下台阶,手中只拿着一瓶矿泉水。 橙汁是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到了三十度的室外瓶身瞬间凝了一层水珠,黎思喝了一口冰凉的橙汁,手中微湿,黏黏的不舒服。 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在衣服揩一揩,旁边的手已经递来了一张黑金底纹的手帕。 “谢谢。”接过来,入手是冰凉又柔软的材料,黎思擦了擦手,又很不客气的把瓶身的水珠都擦了个干净。反正以她对池渊的了解,别人用过的东西他肯定是不会再要回去了。 谁知下一秒,他的手再次伸过来。 黎思:? “嗷嗷嗷,”把手帕放回他手上,黎思一时没想到他还会要:“谢了谢了。” 收回手帕,池渊眼神从她身上划过:“不客气。” 看到他直接随手叠放进口袋中,黎思在心里讶异了一下。 从前池渊的洁癖非常严重,偶尔借东西给别人用,再还回来时黎思便再也没见他用过,第二天就会换新的。 难道是随着年岁渐长,进入社会,不食人间烟火的池公子也知道俭省了吗? “那你怎么去上班?”走到了车旁,打开车门把东西扔进去,黎思问道:“要不要我捎着你?” 话说完,她去看池渊的反应,一抬头被金光刺的眯了眯眼,下一秒靠近的人影挡住了圆日,让她得以缓缓眼睛看清。 “好啊。”慢悠悠的声音像从头顶传来:“我去医院。” 仁民医院也在新江区,刚好还顺路。 “好。” “我来开吧。”池渊道。 黎思求之不得,她最烦开车,驾照都是被妈妈逼着考的。要不是陵城地铁早高峰实在可怕,她觉得坐地铁比开车好多了。 系上安全带,空调的冷气驱散了方才的烦热,车子慢慢启动起来。黎思一口气喝了半瓶橙汁,掏出饭团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吃完后她靠着后座,两人都不说话,开始觉出一点点局促来。 昨晚夜色深,黑暗独处也觉不出什么来,现下天色亮堂堂的,车前移动的云色也疏净,那明亮几乎照的人无所遁形。 黎思悄悄往车门旁挪了挪,头转向窗外开始看景色。 正是早高峰的时间段,即便陵城再如何有六朝古都的风韵,路上穿着时尚急匆匆的人群和各种现代设施也让它充满了都市科技的氛围。 在黎思数过五家她最爱的奶茶店后,车终于停在了仁民医院门口。 她松了口气,回过头看到池渊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到她手上:“我开车这么吓人吗?需要你一直扒着车门?” “啊?”她猛然反应过来,松开手:“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外面。”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开车很稳。” 池渊没什么表情移开了目光,淡淡道了句谢便开了车门下车。 黎思也下了车回到驾驶座,降下车窗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进了医院门才启动车。 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接到的要她去医院复查的电话,她弯腰按了按自己的脚踝,实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本来也不是大伤,也懒得浪费这个时间去看。 “黎记者?”窗边突然落下一片黑影,黎思回头看到陈苏木在窗外微微惊讶的看着自己。 “黎记者怎么一大早来医院,是哪不舒服吗?” “没有,”黎思把车窗完全降下:“路过而已。” 这里不是能久停车的地方,看到不远处有交警走过来,黎思冲他抱歉的笑笑:“上班快迟到了,我先走了。” “等等。”陈苏木翻出手机:“上次匆忙,都没来得及留个联系方式。” 作为记者,黎思对交新朋友一向是非常乐意的,何况上次雨中他还出手相助过。 她报了一串电话号码,陈苏木关上手机退后几步挥挥手:“下次见。” 从一楼前台取到了 分卷阅读28 妈妈寄来的月饼快递,黎思拖着大箱子进了电梯,和周围同事打了招呼按了16楼。 刚推开玻璃大门,付南絮跑过来和她一起抱着箱子:“这啥呀思姐这么重。” “我妈做的月饼,蛋黄的,你吃吗?” “吃!”付南絮欢呼起来:“思姐妈妈好心灵手巧,居然还会做月饼。” 黎思拿刀划开箱子,里面包裹完整的放着冰袋,掀开下面是一排排摆列整齐包装好的月饼,付南絮好奇的拿起来摆弄:“好神奇啊,居然能做成这样。” “微波炉里热一下更好吃,”黎思摸摸她的头:“办公室每人给一个,你想吃几个拿几个。” 入职的时候黎思就了解过,付南絮是孤儿,走的每一步全靠自己,小姑娘性子坚强又开朗,颇招人心疼。 “谢谢姐,”付南絮笑嘻嘻,拿了几个月饼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对了,总编说你来了去他办公室。” “好,知道了。” 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口,想到昨晚许衷异常的举动,黎思皱了皱眉,抬手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 推开门,一股茶香飘散而来,许衷穿着偏休闲的衣服,坐在檀木桌子后沏茶。 黎思不自觉的就想到了采访池渊那天进门他也是在沏茶。 内心不自觉就开始做了对比。 许衷长相儒雅,身上有很强的长年养尊处优出来的气质。他用的是一套紫砂壶茶具,沉重的檀色上氤氲出白色雾气,在炎热的夏天不如青瓷茶具来的让人舒畅。 “来了,”许衷抬了抬眼:“坐吧。” “最新的西湖龙井,尝尝?” 黎思抿了一口便直入主题:“主编,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浮浮沉沉的雾气中,许衷半靠在椅子上,目光含了淡淡的锐利审视她。 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黎思抬眼看向他,清清透透的眸子仿佛能穿过雾气。 许衷收回目光,笑了一下:“脸上怎么了?” “不小心磕到了。” “这么不小心?” “没什么大事。”黎思道。 许衷点点头,抽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 是FR新闻社的合作意向书。 黎思微微吃惊了一下,FR新闻社是伦敦本土影响力很大的新闻社,居然会主动抛出橄榄枝,表现出互换新闻的意向。 “也算是一次研讨学习,社长的意思是各部门都带几个人去。”许容道:“你准备一下,下个月初出发。” “博然哥去吗?” “去。实习生不去。” 黎思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总编。” “去吧。” 回去后便叫上付南絮许容和其他小组开了会,开到中午才确定下来这次中秋节的主题。 一组负责一个区的拍摄和文稿,黎思负责的是文玄区。 社会部一向是不分视频记者和文字记者的,除非是非常正式的场合才会分的比较清。 平时大家都是什么都干的。 主题定了下来,黎思就开始写文稿。 文稿写完,当天依着拍摄就行了。 永禅寺流传千年,在陵城人心中早就是与城同在的建筑,每逢传统节日总是喜欢前往拜一拜姻缘,这便作为主要取景地之一。 而姜博然组,则去环城河旁龙舟赛现场报道。 写到一半,黎思喝了口水,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陈苏木,显示手机号搜索添加,她忙的一上午没来得及看手机,点了同意后水还没咽下信息就蹦了出来。 陈苏木:黎记者现在有空吗? 黎思:有。 她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刚刚回复过去陈苏木拨了电话过来。 差点被呛到,轻咳了两声接起电话:“喂?” “黎记者?” “怎么了?”黎思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你吃饭了没?” “还没,”黎思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这就准备下去吃了。” 陈苏木似乎顿了顿:“那很巧,我在新云社楼下,黎记者不如下来一起吃饭吧。” 他叹了口气:“我本来是和一个朋友约在上津路吃饭的,他突然放了我鸽子。我想着新云社恰好就在附近,便想着来碰个运气,看黎记者有没有空。” “这么热的天被放鸽子也太惨了,”黎思语气轻松道:“那你等等,我这就下去。” * 陈苏木坐在前台会客厅处,镜片后的眼微眯,看到电梯里走出的女人。 深棕色的长卷发及腰,雪青色上衣搭着栀子白半裙,踩着同色高跟鞋盈盈走来,美的有一种不可方物的质感。 他想起曾经撞掉自家师兄桌上的一本汪曾祺散文集,里面掉落出的一张颇有年代感的拍立得照片,发黄的照片纸上是一 分卷阅读29 辆开着大灯的黑色漆黑,车窗旁站着一个女孩,因为车灯的过度曝光让人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和眼中过分的冷漠恨意,让人完全无法与眼前温和大度的黎思结合起来。 见第一面时,黎思在办公室外为采访耐心等了一天,来往的同事有的偷拍了照片在群里八卦她的美貌气质,不过几分钟后师兄就打来了电话特地向他父亲说情。 从那时起他就肯定,黎思就是师兄照片里惦念多年的人。 陈苏木微微一笑,起身向朝他走来的人打招呼:“黎记者,我在这。” 第13章 药膏 她的手指在空调房里待得冰凉,碰…… 黎思把菜单推到陈苏木面前:“随便点,我请客。” “黎记者这么大方吗?”陈苏木象征性翻了两下又推回她面前:“还是黎记者点吧,你公司楼下的餐厅你比较熟。” “有忌口吗?” “没有。” 黎思招来服务生,点了常吃的招牌菜,合上菜单:“你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 “好。” 跟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黎思回头发现陈苏木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索性大大方方撩了一下头发:“不小心碰到衣柜上磕的。” “我姐是学中医药材的,”陈苏木略略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她之前配过一种药膏,对跌打肿伤很有效,抹上第二天就能消的差不多,黎记者需要吗?” “不麻烦了,”黎思道:“我估计过两天就能好。” 菜上来了,陈苏木把杯子摆到一旁:“不麻烦,我们医院离着很近,来回也就不到半小时。” “那就谢谢你了。”黎思想了想后天就是端午节,她也不想在人多的顶着这样的脸。 他们所在的是一家意式餐厅,墙上挂着几幅色彩很重的油画,餐厅一角还放了很低调古朴的老式留声机,流出很有年代的意式歌曲。 橙汁端上来的时候,陈苏木惊讶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喝咖啡。” “我不爱喝苦的。”黎思摇摇头:“尤其意式浓缩又酸又苦。” 陈苏木笑:“很巧,我也不喜欢咖啡,我喜欢吃甜的。” 他切开一块水果披萨:“上学时候我和我姐去米兰玩,房东老太太每天早晨都会用摩卡壶煮咖啡,还会邀请我们一起分享。那段时间喝的我心里肺里都发苦。” 黎思饶有兴趣:“为什么不拒绝呢?” “因为我姐爱喝,我不敢不跟着她喝。”他小小的吐了个舌头:“她还爱喝茶,在家经常逼着我喝她喝茶。” “我如果有个弟弟,一定也逼着他吃我爱吃的东西。” “这是什么心理?” “这叫分享,”黎思诚恳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齐齐笑起来。 吃完饭午休时间还剩半个多小时,黎思驱车跟着陈苏木去医院拿药,下车往中医院走的时候陈苏木突然问道:“对了,黎记者和师哥以前认识吗?” “师哥?” “池渊,他是我爸爸的学生,比我大一届。上次下雨师哥不是专门来送黎记者回家吗?” “池教授啊,”黎思轻轻嗯了声:“我那天刚好是去采访池教授的。” 见她轻微的情绪波动,陈苏木的笑意淡了一分,刚好出了电梯,陈白微回了信息说自己在实验室。走到实验室外,他停了脚步:“黎记者,你在这坐一会,我进去找她拿了就出来。” 黎思点点头:“好。” 不过几分钟陈苏木就出来了,手中是一个绿色的小瓶子:“碰巧,她昨天刚配的。” “那我可真是凑巧。”黎思接过瓶子:“这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客气了,黎记者今天没有让我被放鸽子后惨兮兮的自己吃饭,已经是回报了。”陈苏木道:“时间不早了,黎记者快回去吧。” “好,”黎思道:“下次见。” “下次见。” 看着那身影转身走远,陈苏木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想起刚才陈白微听到他要药膏时疑惑的话。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来问我要这个,昨晚池渊大晚上打电话要我配新的,不然你今天来拿都没有。” * 下了班黎思回到家,卸了妆对着镜子抹上药,绿色膏体上脸冰冰凉凉,确实舒服很多,她扎起头发防止头发碰到药膏。洗洗手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泡面端上桌,手机闪动了一下,她打开看到是池渊发来的信息:在家吗? 黎思疑惑他问这问题是干什么,咬着面条回了句:在,怎么了。 对面没再回了,她放下手机,专心的吃起泡面来。 一半还没吃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黎思差点噎到,上滑接起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声音松松沉沉,透过电波传来有微磁的质感:“开门。” 手一抖,筷子掉落在碗里,黎思三两步到门口打开了门。 分卷阅读30 门外男人手里还握着电话,身上有下班归来疲倦的气息,她怔了两秒:“你怎么来了。” “同事配了个药膏,对你脸上的伤,”池渊话语一停,眼神落到她脸上:“谁给你的?” “这个吗?”黎思指指自己:“陈苏木给的。” “嗯。”池渊淡淡道,收回手中的绿色瓶子。 见他转身就要走,黎思不过大脑的伸手拦住了他。 她的手指在空调房里待得冰凉,碰过池渊掌心时有滑腻的质感,池渊停下欲走的脚步,视线下落到拽着自己另一只胳膊的玉白手臂,露出询问的表情。 黎思松开手,瑟缩回来,抿抿唇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觉得这个挺好的,一瓶可能不够我用,你这瓶能卖给我吗?” 话出口就后悔的咬了咬舌头,她是整天被人打吗,还一瓶不够用。 果然听到池渊说:“这个药膏的效力,那一小瓶你一两年应该都用不完。” “那就不用了,”黎思顿了一下:“劳烦你跑一趟。” 身前的人沉默了几秒,没有回应。 楼道声控灯亮起又灭掉,电梯叮的一声下行,楼道再度变得黑黢黢。 * 隔日就是中秋节,黎思起了个大早,把妈妈寄来的月饼吃了两个,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就开车去了社里。 暮夏天热,永禅寺人声鼎沸,去往寺顶祈福地的长长楼梯上摩肩接踵。黎思擦擦汗,微移了下镜头。 十一假期合上中秋节,简直热闹的不得了。 拍了一会儿后。 付南絮关了镜头兴奋道:“思姐,那有卖香包的,我们去买几个吧。” 果然是有,永禅寺果然把中秋的仪式感过了十足十,用五彩线打了香包,放上些艾草类清凉的药材来卖。 付南絮买了两个,开开心心的放进了包里,黎思被她感染的也开心,便也俯身去挑拣着。 多是些传统吉祥的图案,黎思挑了个绣着满月的,皎亮的图案也应景,付钱的瞬间,她脑海中陡然浮现出池渊前晚来给自己送药的样子,于是又伸手拿了一个同样的。 “姐你拿了两个一样的呀!”付南絮凑过来,贼兮兮的八卦:“是要送给谁呀?” 许容站在一旁,对这玩意没兴趣,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买两个是要送给谁?” “要你管。”付南絮做了个鬼脸:“反正不是送给你的。” 许容冷笑:“付南絮,你别回头被卖了还巴巴的给人数钱呢?” “那也跟你没关系!” “好了,”见他们隐隐有吵起来的趋势,黎思转移话题:“寺顶有斋饭,你们饿吗?” “饿!”付南絮不再搭理许容:“思姐,我在陵城待了这么久,还没吃过永禅寺的斋饭呢。” 一路扛着相机拍了些视频做素材,红墙上到处装饰着些中秋题材的东西,黎思一边走一边指导着他们挪相机。 素斋堂里果然也是人满为患,师父说十二点会发放月饼,于是大家便都想吃着斋饭等。 桌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木桌,没有一个空位也没办法拼桌,许容嫌弃的压根不朝人群中挤一步,付南絮跑过去问了两句回来时眼睛亮晶晶的:“思姐,可以打包哎,我们打包去外面吃吧。” “好,”黎思看她满头都是汗,抽出一张卫生纸给她擦了擦:“我跟你一起去。” “喂!”付南絮冲许容喊:“你吃什么?” 许容退到门外:“我不吃。” 付南絮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拉着黎思就往卖斋饭的地方去。 排队的人很多,她们走到队伍最后,刚站定后面又来了几个人。 黎思看着前面,付南絮悄悄拽了拽她衣服,趴到她肩膀处悄声说:“思姐,后面好像是池教授哎。” 池渊?她眉梢微动,转身回头看去。 果然是池渊,一身低调的深色衣服,鹤腿蜂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夺走别人的注意力。 只不过,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长相穿着颇温柔大气的女人。 黎思的笑意顿时从脸上消失。 池渊看见了她,愣了一下。他身边的女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黎思,一张妆容浅淡的脸笑意也淡了下去。 付南絮倒是欢快的开口:“池教授,您还记得我吗?” 池渊颔首:“付记者。” “是我是我。这是池教授女朋友吗?” “不是。” “南絮,”黎思不咸不淡的开口:“到我们了。” “哦哦来了思姐!”付南絮打好饭,冲池渊抱歉的笑了一下:“池教授,我们先走了。” “黎思,这么久不见,都不跟我打声招呼的吗?”那个女人开了口。 黎思背对着他们,转身道:“是要打招呼的。” 她的目光从卫清身上扫到池渊:“祝贺你得偿所愿。” 队伍在人 分卷阅读31 挤人的往前走,卫清往外跨出一步,对她温声道:“黎思,有时间和我聊一下吗?” 与她从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黎思没有吭声,卫清只当她是默认,回过头去嘱咐了池渊一句:“我先出去一下。” 池渊淡淡应了一声,眼神从开始就没从黎思身上离开过。 二人离开队伍从素斋居后门走了出去。 素斋居后面是一片莲花池,已经过了莲花开的最盛的季节,只有稀稀落落衰败的几朵残花漂在碧水面上,更多的是大片绿叶。 湖旁树边,卫清率先开口:“我和池渊没有关系,我是陪我妈来看病的,秀姨也一起来了,才让池渊陪同的。” 她口中的秀姨正是池渊的妈妈。 黎思的重点落在她话的第二句:“看病?” “嗯。”卫清点点头,声音轻的像风:“前两年诊出来的,宫颈癌。陵城这有很有名的治这个病的医生,秀姨就陪着我们来了。” 黎思静静看着她,她印象里的卫清,是指着她鼻子骂她妈妈是狐狸精,她是小狐狸精的言语尖锐的少女。而如今她为了亲人生病眉宇间都是愁意,她心里却丝毫生不出任何快感。 无依无靠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也经历过。 沉默了两三秒,黎思低声问道:“卫叔知道了吗?” “没告诉他。也没有必要告诉他。”卫清看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欢笑逗弄的一家三口,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们俩的婚姻,是我妈的错,我知道。离婚的时候他是净身出户,什么也没带走,连我的抚养权也争不过我妈,只不过我不想承认而已。” 她回过头,笑容的饱含歉意:“黎思,以前年纪小,对你说的那些话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黎思自认不是什么特别良善的人,然而也做不出此刻落井下石的事来,她避开这个话题:“你不想让卫叔知道的话,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不用客气。” 卫清呼了一口气,别过眼去,下眼睑微红,尽量抑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说:“黎思,对不起。” 时隔多年的,真心实意的一句对不起。 她妈妈同池母是一辈子的朋友,她从小就暗恋这个长相成绩都优异的青梅竹马。 卫清忘不了自己在知道池渊有女朋友时的惊讶,更无法抑制自己对黎思的厌恶。 在池渊躺进ICU的时候,她看着因跪了一天脸色苍白的黎思,恶毒的升起了报复的心思。 后来见惯了人情冷暖,母亲的手术费巨额,平日里来往亲近的亲戚在她上门借钱时纷纷唯恐避之不及,她才被一点点磨平了跋扈的性子。 没想到说出“帮忙”二字的,竟会是黎思。 她整理了下心情,回过头去欲言又止:“当年的事······” “都过去了。”黎思打断了她的话:“我都快不记得了,你也别放心上了。” 黎思看了一眼屋内,付南絮已经打好了饭冲她招手,便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她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卫清手上。 “好。”卫清也不再多说:“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第14章 香包 池渊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微微躬身…… 素材采集结束后,黎思回了公司马不停蹄开始剪片子,就算是假期,社里也有人在工作,记者的时间永远都是这样的不固定,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把文件提交送审后打开了付南絮和许容发来的文件。 是他们俩各自写的报道,付南絮的进步很大,从一开始带着学生气的陈述已经逐步学会了在真正新闻报道该怎么写,到现在写出的新闻稿已经是一个专业记者该有的水平了。 至于许容,黎思头疼的揉揉脑袋,看着逻辑性和条理性都非常缺乏的文件,如从前一般段段给出修改意见后发回给了他。 对这两人,她一向是很用。可许容似乎非常缺乏对新闻的热情,每天基本是点个卯,布置下去的新闻稿也不用心,偏偏他家世摆在那里,许衷不开口,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改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黎思关了电脑,收拾东西出去的时候碰上付南絮也正准备走。 “怎么现在才走啊。” “等我一个朋友吃饭,”付南絮累了一天,也有些倦色,但眼里还是神采奕奕的:“他现在才下班。” “什么工作十一也不休息?” “咱们不是也没休息吗?” “倒也是。”黎思笑笑,出了电梯,跟她道了句假期快乐。 陵城的夜色很美,千万盏灯齐齐落下的时候,河舫竞立,灯船萧鼓,白日里的都市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古都京城的感觉。 当初她考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陵大,毕业后也留在了陵城工作,多多少少是因为喜欢这座城市。 车驶进了华茂园,黎思手机响起来,她按下接听键:“喂?” “宝贝 分卷阅读32 儿,”季晚韫的声音甜腻的不得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这妞又悄无声息的跑到了她家里。 “进小区了。”黎思拐进地下车库:“两分钟到家哦。” “等你!” 门刚一打开,黎思就迎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带着季晚韫身上特有的浓烈玫瑰香。 “真人秀拍完了吗?”黎思扒拉下来她,脱了鞋从厨房翻出一个波纹杯倒了杯水慢慢的喝着。 “还没。米兰的部分拍完了,我们放了几天假,过几天去伦敦拍。” “伦敦?”黎思晃晃杯子:“巧了,我下个月刚好去伦敦出差。” “真的啊!”季晚韫扑过来:“这么巧!” 她身上穿着坠大闪片的玫瑰色长裙,咯的黎思肉疼,黎思推开她:“你大晚上穿成这样是要去干吗呀?” “出去喝酒吃饭呀!我这段时间工作可累了。”季晚韫晃她的胳膊:“走嘛,出去吃烤肉嘛!” “好。”黎思这段时间也累的不行,难得季晚韫也在,毫不犹豫答应:“等我换身衣服。” 那个药膏真是好用,黎思对着镜子摸摸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了,她换下身上的职业套装,扬手把一头长发扎成了马尾。 因为待会要喝酒,她们特地没有打车,从门口拦了个出租直奔烤肉店而去。 季晚韫瘦是真的瘦,能吃也是真的能吃,黎思吃饱后歇了一会看她还在一口口吃的欢快,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不吃了不吃了。”季晚韫往后一摊:“撑死我了。” “饿死鬼投胎了你。” “你不知道,”她喝了口果酒:“在米兰可折腾死我了。那群明星一个个娇贵的不得了,吃的东西都没什么烟火气,连带着我们工作人员也受苦。” “啧啧,”黎思捏起她的脸:“你说你,学什么摄影啊。凭这张脸当个明星不好吗,到时候就只有你折腾别人的份儿了。” “好!”季晚韫一撩头发义愤填膺:“赶明儿我就去剧组面试去,等姐成了大明星就包养你,你也不用天天东跑西跑的采访了。” “那我到时候就天天给你写报道,把你夸成仙女!” 季晚韫捂着肚子笑,笑疼的哎呦哎呦的叫,歇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打起精神来:“我刚来路上看这旁边有个小酒吧,走,去喝两杯。” 黎思拖拽起她:“我一杯就倒你可是知道的,待会千万捂着我别让我干出什么丢人的事儿来。” “放心有我在呢。”季晚韫拍拍胸脯:“咱们喝一点儿就回家。” 勾肩搭背走到了酒吧,一踏进去就收货了无数目光。 她们美的太张扬又各有千秋,又因为出来吃饭妆容几乎约等于无,在脂粉气冲天的酒吧里独树一帜。 黎思刚坐下,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就端着杯金菲士靠到她旁边:“美女,送你。” “谢谢,不过我不喜欢喝。”黎思疏离一笑,转头吩咐调酒师:“你好,一杯戴克利。” 她长相冷,真正不笑的时候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膜,那男人愣了一下,自知没戏,微微举一举酒杯就离开了。 黎思转头,见季晚韫也刚应付完一群来搭讪的,打了个响指要服务生开一瓶蓝方来。 和黎思这种沾点酒精就醉的人不一样,季晚韫是泡在酒里长大的,不喝最纯正的都觉得索然无味。 刚打发走一个,几个学生模样的男人又闹闹哄哄端着酒凑上来。 “美女姐姐,”一个黄毛少年笑嘻嘻的把酒杯放到她和季晚韫面前:“我大冒险输了,您喝了这一杯吧。” 那酒是便宜又大桶的那种,黎思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和室友出来也是喝这种。 季晚韫撩一撩头发,波光流转的眼里风情万种:“你大冒险输了,姐姐凭什么喝呀?” 那黄毛愣了一愣,随即笑嘻嘻道:“姐姐,赏个脸呗。” “也行。”季晚韫倒了杯自己的威士忌,把黄毛放过来的酒又推回去,眨了下眼:“姐姐喝这个,你喝那个。” 她举着深蓝的杯子,脸上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笑。 那黄毛身边的几个兄弟也看的一愣一愣的,黄毛回过神来,端起酒杯碰了一碰:“谢谢美女姐姐。” 黎思晃着自己的香槟杯,看季晚韫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几个年轻人,忍不住赞道:“漂亮啊韫儿。” “那是,也不看看老娘多大了,一群小屁孩儿~” 季晚韫碰碰她的杯子:“这酒吧装修的挺丑的。” 确实丑,现在很多酒吧的装修都讲究精致和品味,这儿却仿佛停留在上个世纪。震耳欲聋的音乐下是金灿灿的柱子和吧台,晃的人头晕眼花的,一副财大气粗的做派。 季晚韫鞋尖勾着地转了一圈椅子背靠在吧台上,眯了眯眼手肘捣捣黎思:“哎宝贝儿,你看那人眼熟不?” 黎思也转过椅子去:“哪儿?” 分卷阅读33 “那儿?靠墙沙发上蓝衣服那个。” 黎思顺着她指的看过去,扫射变换的灯光下,沙发上一个男人刚刚坐下,正脱着自己的蓝色皮衣外套,胸前还挂着个茶色墨镜。 酸甜的酒味在舌尖滚过一圈咽下,黎思道:“除了沈观澜谁大晚上带着个墨镜。我最近和他墨镜犯冲。” 季晚韫乐的直不起腰,掏出手机拨沈观澜的电话。 沙发那边,沈观澜看了眼手机,跟周围人说了句话,起身准备出去接电话。 手机里传来同样振聋发聩的音乐夹杂着沈观澜的一句:“喂!” 季晚韫把手机放到嘴边,拔高声音喊道:“水哥,转脸往你的十点钟方向看。” 映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和喧嚣的人群,黎思举着酒杯遥遥对转过身来看到她们目瞪口呆的人粲然一笑。 掐了电话,沈观澜走到她们面前:“小莫说店里今天来了两个没见过的大美女,我当谁呢原来是你俩。” 他对吧台后的服务生吩咐道:“她俩的酒记我账上。” 季晚韫“哟”了一声:“这你酒吧啊。” “怎么着?” “不怎么着,”她啧啧环视了一周:“我就说这土财主一样的装修是谁弄的,老板是你那就不意外了。” “滚你丫,”沈观澜骂道:“酒钱你自己付。” “别呀沈老板,我们小打工人,哪能跟你资本家比。” 沈观澜不搭理她,反过来问黎思:“上次伤好了吗?” “您问的可真及时,”黎思把杯中的酒喝完:“这么长时间我不好都难。” 他没脸皮的笑:“前几天忙来着,这样,今晚我赔罪怎么样?”招手喊来调酒师:“她刚才点的什么再来一杯同样的。” “不用,”黎思及时喊停:“不喝了不喝了。” “喝!”季晚韫翻开一个杯子倒进蓝方:“难得有坑他的机会。” “那你俩待会可记得看着我,别让我干什么丢人的事。”黎思端过杯子,她一向是一杯倒的,喝完酒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第二天还会断片。 所以她一直很少喝酒,也只有和季晚韫一起才会浅浅喝一点度数不高的。 今天也许是累了,黎思一直觉得心情一直闷闷,难得老同学在身边也就不想拒绝他们。 “没问题!” 季晚韫的话音刚落,便瞅见黎思一口去了半杯威士忌。 “别干喝呀。”沈观澜敲敲流金吧台:“走,吃烧烤去。” “刚吃过烤肉呢,”季晚韫翻了个白眼:“没肚子。” 沈观澜皱了皱眉,还是没有放弃:“走呗,我没吃呢。” “去吗思?” “走。”黎思一整杯酒下肚,脑袋有些晕乎起来,音乐也吵的她头疼,她鞋跟沾地,身体摇晃了一下被季晚韫扶住。 “我没醉韫儿。”她露出一口白牙,松开季晚韫的手:“不是去吃烧烤吗?” 刚走了两步到门口,沈观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黎思一眼,走到一旁低声接起了电话。 回来后冲季晚韫抱歉道:“有点事,要不下次再吃吧。” “鸽子精,”季晚韫给了他一拳:“吃屁,我们回家了。” “下次奥,下次我请你俩。” 季晚韫揽过黎思的肩膀,把她摇晃的身体定住:“思你还行吗,咱们回家。” “我没事。”黎思口齿清晰。 季晚韫看着她乐的一脸傻白甜的样,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黎思又是醉了。 这一条街上开满了店,中间的空路小,只能再往前走点到路口打车。 快走到路口时季晚韫想摸出手机打车,低头看见空空的手心下一凉,她的裙子压根没有口袋,她也没带包,手机定然是落在酒吧了。 “你在这等一会,”她把季晚韫拉到了路口旁边便利店门口:“我去找个手机,马上回来。” “好,”黎思拍拍她的肩,力道比平时重了些:“我在这等你。” 季晚韫不再耽搁,匆忙折返回去找手机。 远离了酒吧音乐的喧闹,这条路上偶尔只有人走过的碎语,夹杂着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倒显得安静了不少。 黎思扯了扯自己的裙子,把包扔到地上,直接坐在了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 高跟鞋的跟太高,别别扭扭的不好放,她索性俯身把高跟鞋脱了下来,白润的脚直接踩在了微凉的地面上。 * 池渊替卫清约好了医生,又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才把依依不舍的池母送去车站。 她还是不放心,在登记前拍着池渊的手:“我和你琼姨是从年轻起的交情,你可一定好好照顾。” “您放心,”池渊无奈:“我打电话就说了您不用来,我会好好照顾的,您还要跑这一趟。” “我不放心啊。” 送她上了飞机后,池渊又回了一趟医院, 分卷阅读34 查完房出来夜色已晚。 前方路口是一个很长的红灯,他放松了脊背,没有一丝不耐的看着前方等待。 夜晚的车辆不多,华灯繁上,路旁一列列树上挂满了装饰挂灯,此刻全亮起来,像树上不断滑落的流星雨。 轻敲方向盘的指尖一停,池渊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不断穿过车流的路口一侧便利店门口,台阶上坐着个白肌黑裙的人,裙摆旁还随意的放着一双黑色链条高跟鞋。 绿灯亮起。 川流不息的车流带起一阵风,昏黄的路灯闪了一下,头发拂到了脸上,黎思下意识的闭眼抬手拨开,睁眼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前面的车位上。 她揉了揉眼,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疑惑了一下又露出一个笑。 池渊脚步停了一下,把袖间的西装折了几下弯腰递过去:“衣服垫地上坐。” 黎思点了点头,起身把黑色的西装随手放到地上坐上去。 她的裙子不长,只刚刚过膝,露出最漂亮的一截长纤细挑的小腿,白的没有一点瑕疵,在路灯照耀下透着一层光。 池渊眉心一跳,折返回车上又拎出一件衬衫盖到她小腿上。 “谢谢你啊,”黎思扒拉了两下衬衫:“我正觉得蚊子咬呢。” 她一开口是柠檬混酒的酸甜,池渊眉间闪过一丝了然:“你怎么在这?喝酒了?” “嗯嗯,”她指指那边的方向:“晚韫回去拿手机了。” “你在这等她?” “是的。” 池渊眸中闪过一丝叹意。 果然是喝酒了,不然怎么会是这幅乖巧的任人言语的样子。 黎思一向是,半杯酒入肚,表面上清醒的仿佛没事人一样,实际早就晕晕乎乎的人都认不清了。 不仅如此,她还会断片儿。 高考后的一场散伙饭,大家都喝了酒,夸张的在一起抱头痛哭,只有黎思极其克制地了碰了几小杯。 池渊叫了出租把所有人一个一个塞上车,扭头看见她乖乖巧巧的坐在角落里,对着他笑的像初春栀子花。 他走过去:“我送你回家。” 她走路也稳当,出餐厅大门时还对帮忙开门的服务生说了句谢谢。 直到走了两步,她指着路边花圃里开的正好的紫薇疑惑的自言自语:“这路灯怎么这么矮啊,还这么红。” 池渊在她身旁,循声看去一簇在路灯下颇为艳丽的紫薇花,抽搐了一下嘴角。 张口却是:“这是灯泡掉下来了,你别管它。” “哦。”黎思身形摇晃了一下,他赶紧扶住,等她站定后又松开。 她却不松开,抓着他的胳膊往前一步踮起脚,直勾勾盯着他:“池渊,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啊。” 似乎有些沮丧,她眉头拧着嘟囔了一句:“比我长得都好看。” 池渊垂下眸,入目便是她落满了星辰的眼,挺翘的鼻,嫣红的唇。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自然而然道:“没有你好看。” 这句话勾起了她的笑,再进一步仰起头柔软的唇落在他唇边。 风静止在了空气中,星子也停止了闪烁,耳边似乎只剩下初雪方霁的声音。 “池渊,”她说:“我好喜欢你啊。” 手搂紧她的腰,池渊反客为主扶住她的头深吻,发丝散落在脸颊处,扰的人毛绒绒的痒。白檀香混合雨后青草的气息交融,地上的影子难舍难分。 少女紊乱的气息落在他耳下:“池渊,和我谈恋爱好不好?” 好不好? 怎么不好。 对着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 他拒绝不了她。 第二天她酒醒,什么也记不得,在家里楼下对着来找她的池渊一脸纠结:“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活像个骗人感情的渣女。 池渊才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插着兜笑的懒散:“怎么,要反悔?” 面前的少女面色犹豫,他又补了一句:“反悔我也不接受,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拉长了尾调,像是在刻意的宣誓什么东西。 果然,黎思扬一扬下巴不再闪躲:“谁要反悔啊,我才不呢。” 她昂起脸,咬着字对着他道:“男朋友。” 男朋友。 灯光闪烁了一下,池渊从回忆中抽离,低头看到坐在地上的人往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她扒拉了两下似乎终于扒拉出来,是一个香包,紧紧的握在手里,露出一个笑容又慢慢消失。 “不对。”她嘟囔道:“不能给你。” 池渊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微微躬身柔声问:“为什么不能给我?” 黎思白净的眉头皱到了一起,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的表情反反复复的变化,抬头看了看天边偌圆的月亮,小声说了句“算了。” 拿开 分卷阅读35 腿上的衬衫,她慢慢站起来,刚好比池渊高两个台阶,足以和他平视,她摊开紧握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温吞的说:“送给你的,中秋节快乐。” 垂眸,白皙纤细的手上静静躺着一个若芽色的香包,上面绣着一轮皎洁明亮的满月。 第15章 再忘 池渊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语气带…… 次日早晨, 周六。 黎思中午才醒来,对着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和衬衫和季晚韫大眼瞪小眼:“你刚才说这是谁的?” “池渊的啊,思你又不记得了?” 我记得个鬼哦! 黎思无奈倒在沙发上, 对自己喝一点酒就醉的断片儿的脑子简直是无可奈何。 她的记忆,停止在昨晚见到沈观澜之后。 头扭向季晚韫:“昨晚不是和沈观澜要一起吃烧烤吗,池渊什么时候来的。” “水哥有事先走了, 我回去拿个手机就看到你跟池渊在一起了。”季晚韫回忆着她昨晚到便利店门口看见俩人时的惊讶:“对了,昨晚池渊送咱俩回来的时候,你还非要人家把我们送到电梯门口,跟有什么人会蹲你似的, 给我都整无语了。” 黎思在她的描述中复刻出自己的丢人画面,哀嚎一声抱住膝盖:“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啊,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衣服啊我昨晚到的时候看见这两件衣服是在地上的,然后你, ”季晚韫停了一下, 扬起细长的眸子:“你说要洗好再还给人家。” 她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所以昨晚你俩发生了什么呀到底?” “我要能想起来还用得着在这问你, ”黎思推开她。 “别啊思,”季晚韫不知死活:“虽然我从不吃回头草, 但池渊这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你碰上喜欢的。” 黎思一个抱枕砸过去:“考虑个鬼。” 她靠到沙发上,垂下眸。 旁边的西装和衬衫还在躺着, 皱巴巴的样子跟它的主人一点都不像。 停住卷头发的手,黎思翻出个袋子把那两件衣服装进, 打算下楼把它们送去干洗店再说。 “等等我, ”季晚韫跳下沙发:“顺便下楼去吃午饭了。” 把衣服送到干洗店,二人又在楼下吃了碗牛肉面,黎思接到电话去往伦敦的签证办了下去,于是便驱车和季晚韫一同去拿。 时近九月尾巴, 暑色已经渐渐移了下去,陵城一年里最美的秋日开始初见端倪,一路开车走来,翠绿的树植都开始染上了樱草色与橘红的外衣。 从大使馆出来,天色还早,季晚韫还记得沈观澜昨日临时鸽了她的事,于是拨了电话叫他出来。 沈观澜来的很快,刚走进咖啡厅坐下便遭到了季晚韫的吐槽:“果然是资本家的儿子,好闲啊。” 沈观澜跟服务生要了杯美式,一甩钥匙开口回击:“你不也坐着闲着。” “我这是难得好不好,我平时工作累死累活的。” “是吧思,”季晚韫不忘拖黎思下水:“我们思平时采访好累的吧,你看瘦的。” 黎思瘦是天生的,吃的也少,没有季晚韫那般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不一直都这么瘦,”沈观澜撇了一眼:“打我认识黎思起就没见她吃过几口饭。” “我怎么不吃饭了,”黎思无奈:“我只是吃的少。” “您那叫少啊,”二人齐齐吐槽:“鸟都比你吃得多。” 闲聊了几句,沈观澜的手机一直在不停的响,他掐掉对面还是持续不断的打进来,季晚韫烦了:“你接一下吧。” “懒得接,”沈观澜直接关了机。 方才屏幕上一直跳动的来电人黎思瞟到了,她随口问道:“阿姨电话你怎么不接?” “她要我结婚,”沈观澜口气隐约烦躁:“我才二十多结什么婚啊!” “是26,”季晚韫提醒:“马上三十了。” “用你说,你俩不也不急?” “别提了,”季晚韫幽幽叹气:“我妈都快催死我了,要不是······本来今年年底就要结婚的。” “分手的事没跟你妈说?”黎思问。 “没呢,她那么喜欢乔临川,我怎么敢跟她说。” 沈观澜抬手,叫了一堆甜品,摆的满桌子都是:“分就分了呗,你还怕找不着男朋友?” “就是,”黎思叉了块提拉米苏:“过几天伦敦找个伦敦帅哥。” 沈观澜端咖啡杯的手一顿:“你们要去伦敦?旅游吗?” “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福气,”黎思道:“我和晚韫都是去工作的。” 季晚韫用银叉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蛋糕:“你去不去?” “我去干嘛?” 她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陈念时在伦敦,家里催你结婚,把她拐回来结婚啊!” 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咖啡 分卷阅读36 厅的音乐在流淌,末了沈观澜无所谓的笑笑:“再说吧。” 他把手里的美式一口喝完,打了个响指,抬抬下巴:“走,兜风去?” 一路乘着秋色开车到紫灵山音悦台。 周末的下午,正是音悦台人最多的时候,半圆弧形的里里外外道路上都站满了人,石头墙上栖息着懒洋洋的鸽群,隔一阵子就围着音悦台飞。 三人避开人群绕到了背面。 背面倒是没什么人,高大的缃色叶梧桐树在向晚的日光下在带着厚重历史感的石头墙上投出深黄色阴影,错落间光影像电影里的质感。 季晚韫兴致勃勃的蹲到台阶上去喂鸽子,那些鸽子一阵阵毫无规律的乱飞,扑腾间掉落下羽毛,也丝毫没有扰了她的兴致。 黎思同沈观澜站在不远处。 沈观澜一手插着兜,一手转着手中的车钥匙,黑色的钥匙上很不得体的套着个彩色的小香包。 黎思瞥了一眼,伸手去拨弄了一下那小香包:“怎么在车钥匙上系个这个?” “别人中秋送的小玩意儿,”他停住,解开了香包红色的线,把那小香包随手塞进兜里:“我见好玩就挂一天。” “是吗?”黎思笑笑,突然转变了话题:“你去伦敦找念时吗?” 她话题转变的猝不及防,沈观澜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吊儿郎当道:“怎么她问完你又问,这么想我跟你俩一起去伦敦?” “得了吧给你自恋的。” 黎思无意识的绕了绕发尾。 从咖啡厅沈观澜拎着车钥匙进来,她就认出来了那香包和付南絮买的是同一款。 要说撞,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又想到那天在公司门口看到了来接付南絮的车里颇为眼熟的轮廓。 很难不多想。 沈观澜对陈念时的感情,多年来,她都看在眼里,青梅竹马的恋情,分分合合的,几乎没人认为他们会真的分手。 黎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喊他:“沈观澜。” “嗯?” “香包谁送你的。” 他愣了一下,对上她清透的眸子,“没想瞒你,付南絮送的。” 果然。 黎思在心里叹了口气。 付南絮是孤儿,大学又没毕业,年纪小,喜欢上比她年纪稍大的男人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何况沈观澜这种帅气多金的富二代。 “你别多想,”沈观澜说:“我对她可没有什么非分之举,当个正常朋友看待。” 黎思没好气的看着他。 “好吧我承认,”他桃花一样的眼尾垂下来:“这姑娘可能对我有那么点非分之想。” 黎思不好置喙别人的感情,只略带威胁的说了一句:“她年纪小,你别给她弄太伤心了。” 沈观澜挠挠头:“太招人喜欢也是我的错。” 黎思甩了他一记白眼。 不远处季晚韫喂完了鸽子,正一蹦一跳的走上台阶来:“我饿了,吃饭么?” “想吃什么,”沈观澜手一挥:“我请。” 吃完饭,黎思开车到干洗店,拿了送过去的衣服。 不知道池渊在不在家,她打开手机发了条微信询问。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秋风送来几丝糖炒栗子的香味,季晚韫按下窗户:“好香啊我们去买点吧。” “好。” 凉风习习的秋夜,谁能拒绝一份糖炒栗子。 等待老板加热的间隙,黎思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池渊回的消息,只有一个字:在。 黎思还不知道他具体住哪,于是又发了个问句过去:哪一栋? 发完她突然想到上次池渊来送药膏,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哪的? 季晚韫肘了她一下:“要不要给池渊买一份,人送我们回家来着。” “买。”黎思正疑惑着,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难道,他跟踪过自己? 黎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 池渊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明明是,就算站在你面前直接冷淡的开口问,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原则做出跟踪这种事。 亮起的屏幕上,他发来了地址。 * 池渊做完手术出来已近薄暮,褪下手套和衣服,同科室的同事祝安坤靠在门口敲敲门:“下班了,一起喝酒去吗?” “不去了,”池渊揉揉眉骨,声音干哑:“昨晚二号床伤口发炎进手术室抢救,刚才的手术也不轻松。” “你半夜赶回来的?”祝安坤惊讶。 “嗯。” “不是有值班医生吗?” “情况太危险了,我是二号床的主治医生。”池渊穿上自己的外套,拿上自己的东西。 “一天一夜没睡了?”祝安坤感慨:“那你回去吧,下次再吃。” 池渊歉意一笑,出了门往地下车 分卷阅读37 库开车。 客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拉开天鹅绒窗帘能看到对岸灯火璀璨的江景。 池渊打开一瓶琥珀色的酒,倒进杯中的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饮下冰凉的酒,再度添上,垂睫去回信息。 烟盒近在手边,他磕出一根烟,在指中转动了几下。 想起她劝说少吸烟的话,池渊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他从前是不吸烟的,后来烟与酒样样沾染。 入肺刻骨,戒也戒不掉。 * 季晚韫拎着糖炒栗子先回了家,黎思则跟着地址找了过去。 电梯上行减速失重的瞬间,黎思握着袋子的手突然收紧。 走到门前,按了一下门铃,她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待。 门是深色的,把手下面是亮起的密码锁显示屏,黎思愣了一下。 她记得上次池渊说自己钥匙找不到了。 密码锁要什么钥匙? 走廊声控灯灭了下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冷光从站着的高大人影身周透出,黎思反应的迅速,递上左手的袋子:“你的衣服,我已经送干洗店洗过了。” “嗯。”池渊应了一声,接过袋子时手指微凉。 他身上有不淡的酒气,混着白檀香浮浮沉沉。 这酒气直冲黎思脑门,她不由得想起昨晚自己喝醉的事。 照季晚韫的描述,她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只有眼前的人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从包中掏出刚买的糖炒栗子准备想道谢。 纸袋子还冒着热气,她掏的急,不小心带了个东西掉落。 黎思下意识弯腰去捡,俯身的瞬间怀中的纸袋子不慎开了口子,一颗颗温热的糖炒栗子纷纷滚落出来。 而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有人的手比她更快一步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池渊身高臂长,只稍稍弯腰便轻易能够到,此刻他俯身,离得很近,气息瞬间萦绕在她身边。 空间似乎狭小的叫人透不过气来,炒栗子的香气丝丝入鼻,却总不及池渊身上醇香的酒气清晰。 好在他捡起东西,很快直起了身,黎思松了口气,抱紧手中纸袋子,蹲下去捡散落一地的糖炒栗子。 幸好掉的不多,她一颗颗捡起,细心的吹吹气再放回袋子里。 池渊洁癖一向严重,她忽而想到自己不该把掉落的栗子再捡回去。 沾了灰的东西,无论如何他定然不会再吃。 起身,抬头:“谢谢你昨晚送我和晚韫回家,这栗子掉了,我下次重新买再给你吧。” 池渊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没应她,反而捏着薄薄的签证缓缓问道:“你要去英国?” “嗯,”黎思点点头:“去出差。” 伸手去拿签证,他的力道却不轻不重的阻拦着,她拽了一下没拽动,不觉蹙眉:“池渊?” 他踏出玄关来,双指夹着签证,另三指合拢扣住她的手腕。威压一下袭来,黎思退了一步撞到身后墙面上。 池渊眼疾手快的用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却不放开,反而又往前了一步拉近距离。 她一只手勉强抱着栗子,另一只手被紧紧扣住,整个人被禁锢在墙面和他怀中方寸之地。 黎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手腕挣扎了一下:“池渊!” 她今天贪图舒服的穿了一件舒身的毛衣裙,柔软的面料包裹着姣好身段,及腰的深棕色长发也随意的披散着,几缕坠到臂旁交扣的手间。 丝丝绕绕的,惹的人心麻。 池渊气息微微一沉,黑眸似长夜:“怎么?又忘了?” 他说话间萦绕着的白檀香沉沉浮浮,黎思努力保持自己思绪的清醒,去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又忘了? 她骤然想到什么,挣扎着的手腕停住,后脑勺靠在他微凉的掌间,顿了一下:“忘了什么?” 池渊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语气带了些讥讽:“黎小姐,有些招式用了一次,最好不用再用第二次。” 第16章 禁锢 他自始至终紧紧锢住她,距离迫近…… 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 她昂一昂头对上他布满红血丝的眸。 背后玄关处透出冷光来,把他的轮廓虚虚模糊,又落到黎思的脸上, 黑暗的墙角仅有这一簇光。 她错开他的神色,低低说:“我是真的忘了。” 片刻她又说:“没骗你。酒后失言,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都不是我本意。” 这话一出,池渊扣住她腕的手加了三分力道。 “不是本意?”他缓缓念道:“黎小姐一句话就要把自己做过的事推诿的一干二净吗?” 黎思忍不住:“你倒是说我做了什么?如果我真的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譬如骂了你两句什么的,我道歉。” “骂 分卷阅读38 我的话, 原来黎小姐本意竟如此怨恨我。” “我没有。”黎思别过头去。 他自始至终紧紧锢住她,距离迫近的鼻尖只差毫厘相抵,光线虚虚又昏暗,酒气浓烈的气氛暗昧的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黎思几乎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池渊终于松开了手, 她紧绷的脊背一下松开靠在墙上, 抬手在光下看到腕间一圈浅浅的红痕。 他居高临下冷淡的俯视她,口气更淡漠:“我实在不知道黎小姐怨恨我什么, 是恨火灾后我躺在病床上没能安慰你,还是恨我之后拖泥带水的哀求扰的你心烦?” 黎思浑身冰冷。 止不住的寒意蔓延上来, 仿佛淹没在深海里喘不上气来,她死死抓紧纸袋子的边缘一角, 指甲碰到坚硬的板栗外壳。 她肩膀一点点缩下去, 长发垂落脸旁,遮住了巴掌大的脸,神情也暗在光线里。 “池渊,”她声音低的仿佛呓语:“我没有怨恨你,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我要恨也是恨我自己。” 池渊捏着签证的手指微动,继续淡声问:“那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骂了我?” “因为,”黎思从暗处抬起眸子来,清清透透:“你刚才给我一种我昨晚很冒犯你的感觉。” 他不咸不淡嗤笑了一声:“冒犯就一定是骂我吗?黎小姐似乎忘了自己以前酒后是怎么‘冒犯’我的。” 以前是怎么冒犯他的?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高考完醉酒的那次。 她什么也记不得,还是后来池渊一字一句详细的给她描述,她是如何耍流氓强吻他,其中细节让她登时就捂住了他的嘴。 想到这,黎思突然感到一阵惊悚,她该不会又······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她倚墙慢慢直起了脊背,似乎这样能掩饰自己的心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池渊逆着光,就这样凝视着她,听完她说的话,语气温淡:“看来黎小姐记性是真的不大好。” 他折身回到玄关处,拿出一样东西来,松开手一缕红绳挂在他食指上。 正是黎思在永禅寺买的两个满月香包之一。 她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敢相信,扭头去翻自己背着的托特包,只翻出一个孤零零的香包来。 辩无可辩。 她还是不死心:“我给你的?” “不然呢?” “那也不算冒犯,”她正色:“我送你中秋礼物,是一片好心。” 池渊掌心一合,把香包拢入掌中,开口的话几乎算是石破天惊:“那黎小姐亲我抱我,也是中秋礼物,一片好心吗?” 黎思的大脑轰然炸开。 她最担心的果然发生了,她酒后果然是没有任何分寸的。 以她对池渊的了解,他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撒谎,那就是她真的越界了。 她低下头,不敢抬头看池渊的眼睛,只低声辩解:“那吃亏的也不是你。” “是吗?”他轻笑一声:“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池小姐对我旧情难忘?” 空气中混杂的酒味更重了些,黎思被他的话和酒气冲击的昏昏沉沉,一时没有反应在原地束手无策。 池渊却逼近她,冰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他的眸,嗓音暗哑:“方才说要怪也是怪自己,那你现在,要不要修正自己的错误?”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停顿了一下,口气似乎若无其事:“旧情难忘的话就不要忘了。” 一瞬间诡异的寂静。 黎思眼也没眨,他眉眼间有过分的疲惫,身上的酒气浓烈也沉沉,仿佛已经累到了极点。 那话,也不像是深思熟虑出口,反而像是倦极时怠于思考的随口一问。 她沉默着,轻轻抬手拨开他的指尖,从他手上抽出自己的签证:“池渊,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徒留身后一室寂寥冷光投落在地上的身影。 良久,电梯处没了一丝响动,方才因黎思走动亮起的楼道灯再度熄灭,归于一片幽黑。 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一片晦暗中,池渊视线重新缓慢聚焦,转动落到角落一颗圆形物体上。 他迟钝的俯身,捡起那颗小小的东西。 是还散发着香气的板栗,入手只有一丝余温,昭示着它的主人早已离开。 轻轻拍落表面的浮尘,他拨开坚韧的外壳,把琥珀色温软的果肉放入嘴中。 咀嚼,板栗肉裂开,香气瞬间盈满口腔。 池渊猝然闭上了眼睛。 是他喝醉了,是他太不清醒,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逼迫她,用激将法去挑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池渊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 当初分手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他爱她,但她是自由的,所以从未曾想过阻拦禁锢。 分卷阅读39 她说不爱了,他便放手。 而如今他又在做什么? 是夜深,是秋浓,是他太过迫不及待,想要再度拥她入怀。 睁开眼,池渊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不该去打扰她。 他独自的爱,不该要求她同等的回报。 * 黎思下了电梯,一路停也不停走离这栋。 紧紧抱着怀中的栗子,她一口气快步走到假山旁才停。 好像多停留一秒,她就会忍不住折返回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一排排马灯式的路灯透出鹅黄色的光芒,远远看去一排像天上的星子一般。 她腰微弯,单手搭在膝上,低下头任长发埋落。 方才池渊说出那句话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动摇的厉害。 从再会到他在黎平山来闹事的时候出手相救,再到永禅寺见到卫清和他相携而来,池渊每一次的出现,都能轻而易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回到家后,季晚韫见到门外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把人迎进来。 “不就是去还个衣服吗,怎么了这是?” 黎思摇摇头,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进了浴室洗漱。 热水自头顶漫延到四肢五骸,好像这样便能一寸寸驱赶方才他指尖的凉意。 洗完澡出来仍旧对上季晚韫疑惑探究的目光:“到底是怎么了?” 沉默的擦着头发,黎思低着头,唇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垂睫遮住了眼眸。 季晚韫鲜少见她这个样子。 和黎思认识这么多年,她一向是,充当安慰开解别人的那个角色,几乎没人见过她失落消沉的时候。 从抽屉中取出吹风机,季晚韫走到她身边帮她吹起头发。 “思思,”她说:“我不问了。” 手指抓起一缕缕长发,吹风机连续不断的震鸣中,她突然听到黎思贸然出声。 “晚韫,如果乔临川现在来找你复合,你会答应吗?” 她的声音并不大,似乎是随意一问,语气有莫名的空洞。 季晚韫手指戳戳她的头:“你这叫什么话呀?他提的分手凭什么又找我复合,真当我是狗尾巴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说得对,”黎思似乎是笑了笑:“那我换种问法,你会去找乔临川复合吗?” 季晚韫听到这话,一时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我疯了吗我找他复合?他提的分手哎!我是有多贱我上赶着去贴冷屁股?” “说得对,”黎思停了几秒又问:“那什么情况下你会去找乔临川复合呢?” “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季晚韫被她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气笑了,拔掉吹风机,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环胸:“什么复合不复合的,池渊找你复合了?” 黎思垂着眸默不作声。 季晚韫看她这幅样子,知道自己猜了个十之八九。 她意外也不意外,自从上次见过,池渊那副样子,不说是多年记挂,起码还是有那么几分惦念的。 “那你答应他了吗?” 黎思摇了摇头。 话说到这,季晚韫突然想到件事,当年他俩分手原因,其实她一直不知道。 众人无不艳羡的校园情侣,季晚韫几乎没见他们有过任何矛盾,却突然就分了手。 还断的那么决然,之后一点联系也没有过。 黎思一向是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的性子,她不肯说,她也就没有再细问,生怕惹的她伤心。 想到这,季晚韫忍不住问:“你跟池渊以前到底是为什么断了?” 听到这一句问,黎思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她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晚韫,你等我想想。” 然后,她赤着脚,踩着地板走到露台上圆桌旁的圆藤椅里把自己裹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季晚韫看着她缓慢走过去的时候,忽然有种她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的残忍。 盈满露台的清霜月光下,她抱着膝缩进栀子白的棉质睡裙里,染了月色的发柔顺披散,像要把她包裹进去。 是一种极没安全感的姿势。 第17章 火光 血色漫天的火光中,她一瞬间犹如…… 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 季晚韫莫名想起了多年来的一个场景。 要说认识这么久,唯一一次可以称得上黎思情绪失控的时候,也就是那一天。 那时候她大二, 和黎思同在京都上学,十一假期的时候,黎思和池渊出去旅游, 她则选择在京都玩。 六号的晚上,她和舍友在酒吧痛快的玩了一夜,接近日出时才勾肩搭背回寝室。 还不忘在校外吃个早饭。 那奶奶刚出摊,天色还是半黑的, 弯月还没下去,笑说小姑娘起这么早啊。 季晚韫和室友心虚的不得了,打着 分卷阅读40 哈哈和奶奶敷衍着聊天。 吃完饭天边冒出了点浅金色的亮,巨大的半圆弧形一点一点从地平线上升起, 她们一边打着哈欠往寝室走, 一边不忘欣赏黎明的到来。 快踏进寝室大门的时候, 室友突然停住脚步,狐疑的说:“晚韫, 是不是有人在喊你。” 季晚韫伸了个懒腰:“你困得幻听了?” 室友拔高了音量,扯扯她的袖子:“你快看那是不是你朋友啊?”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季晚韫没伸完的懒腰差点折断。 寝室公寓楼门口的小树林路牙上,黎思抱膝坐着, 面色苍白, 活像个女鬼。 她吓了一大跳,忙不迭走过去:“你啥时候来的,怎么在这坐着呢?” 黎思看她,语调缓缓:“昨晚来的, 你手机关机了。” 她手机昨晚是没电了,一直在嗨也没来得及充电。 季晚韫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在这坐了一夜?” 黎思似有似无的应了一声。 她倒吸一口气,开始数落:“你傻吗你,打不通电话不知道先回去吗?还有你不是跟池渊玩去了吗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她一串连珠炮一样的话砸下来,黎思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的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唇色同脸色一样白。 她被吓得不轻:“你怎么了思思?” 黎思还是无声,不知道长达多久的寂静后,她拍拍身上的落尘,站起身来,对她平静的笑了一下:“我走了,待会还有课。” “发生什么事了?” 季晚韫下意识去拉她,却被轻巧的抽离,黎思如常一般笑意温和:“真的没事,我就是出来吃早饭溜达到你这儿的,刚才骗你玩来着。” 鬼才信她这话。 季晚韫担心她,翘了课跟着她回学校。黎思拗不过她,随她跟在身后一起去上课。 一天下来,黎思和以前一样吃饭上课,还能时不时跟季晚韫逗趣两句,让季晚韫一度怀疑早晨的自己是眼花了。 无论她怎么问,黎思都半分不松口。 好像在那一段不长时间的寂静里,她已经崩塌又迅速重塑。 那也是十几年来,季晚韫唯一一次见到她有类似崩溃这样的情绪。 而现在,好像覆辙重蹈,黎思又开始折磨自己,沉在黑夜里空洞瘦削。 好像没有人能纾解她,走进她内心给她安全感,于是她每每撑不住的时候,要靠这样的方式把情绪吞解,而后独自化解。 季晚韫手停在和池渊的聊天界面,迟迟犹豫要不要发信息问一问。 还是算了吧,她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不清楚原委贸然如此,恐怕会办坏事。 找出件毯子搭到黎思身上,季晚韫没有出言劝说什么,只是放柔了声音道:“别冻着。” 黎思抬起一张素白的脸,季晚韫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迷茫的神色,然而这点迷茫很快就被掩去,她再度笑意温浅:“晚韫,我没事,你去睡吧。” 季晚韫失了笑,坐到她对面正色道:“思思,我跟你认识十几年,对你一向是知无不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值得你信任倾诉吗?” 黎思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她吐出一口郁气,缓了一会才说:“晚韫,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池渊分手是我提的?” 季晚韫点了点头:“提过,但你没说原因。” 黎思动了动,拿掉毯子,转而回到客厅端来盛满热茶的水壶和两个锤纹水杯放到圆桌上。 热气在黑幕下氤氲,季晚韫被她这幅架势弄的摸不着头脑,见她又拿来一条毯子扔给她,复坐回藤椅上。 黎思眼里都是平静,薄凉的手指握住杯子,从中汲取一点热气,她用一种清淡的口吻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我以前是不是告诉你,我父母是感情不和离婚,我爸爸在外地工作。” “是。”季晚韫应道。 她认识黎思是高中,那时黎思家里就是她妈和她继父,黎思说她父母在初中就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 “对不起,”黎思抬眸:“我骗了你,我爸爸不是在外地工作,是在坐牢。故意施暴致人伤残,有期徒刑十年。” 她抬手止住了季晚韫因为惊讶张开的嘴:“他家暴多年,是我报的警,在法院起诉我爸爸。” 她说的平静而淡然,像在叙述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而季晚韫却从这样的轻描淡写里,几乎听出了一身冷汗来。 她和黎思认识时,是刚升高一的年纪,而再往前推她经历这些的年纪,又该多小。 怪不得她这个好友,遇到什么事都一脸风轻云淡自己抗的样子。 季晚韫止不住的泛出心疼。 黎思笑了一下,握着杯子反过来安慰她:“都过去很多年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很抱歉,对你撒了这么久的谎。” 季晚韫摇摇头:“这是你的私事,你说与不说,都在你自己。 分卷阅读41 ” 她刻意绕开这个话题,提起方才的问句:“那你和池渊是怎么分手的?” 黎思又陷入了沉默中,周身孤寂的气息更重,季晚韫忽然发觉自己这个话题转换的非常不妙,似乎触及到了她更深处的往事,忙连声唤她:“都过去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回忆了。” 这一段沉默并不久,黎思很快调整好表情,仍旧是淡淡的样子,只是开口声有些干哑:“没关系,我也想同你讲一讲。” 她喝口水润了润嗓子,闭了闭眼,回忆起她一直不敢回忆的那场事故。 大二那年十一假期,连着中秋节一共放了十来天的假期,她和池渊商量着,去往北城爬山旅游。 他们下榻山脚下的一家民宿风酒店,到达的次日清晨迎着晨曦轻装简行的去爬山。 说是轻装简行,其实是池渊轻装,她简行。 她有些不忍,想为他分担点水饮,池渊却捏捏她的掌心笑说一点东西不值当的。 爬了两小时后,烈日从山顶冒出头来,透过林间的层层缝隙往林中投递热量,黎思累的气喘吁吁,坐到一旁要休息。 回看他,还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连肤色都没有像她一般累的白里透红,仍旧清朗如玉,站在她面前挡住阳光,拧开一瓶水俯腰递到她唇边。 她仰头,扶着他的水喝下几口水,总算缓解了些干燥。便又借力起身双臂一伸去揽他脖子。 池渊稳稳的接住她,双手在她腰后合拢把瓶盖拧紧,吻吻她的颊边笑问:“还想爬吗?累了不如我们回去?” 她却不是肯轻易放弃的性子,趴到他肩上休息了一会儿又信誓旦旦:“爬!当然爬,说了要爬到山顶去拜佛的。” 这座山的山顶有座佛像金身,宏伟又气派,是不少人坚持到终点的念头。 人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总而人人皆有所求,想在佛祖面前许下所愿,期盼一个大发慈悲的出现。 爬到最后,她几乎是赖在池渊的身上的上去的。 然而一切的疲惫都在到达山顶时一扫而空,起伏的岩石下汩汩而流的山水清清,天边游动的云也仿佛触手可及,俯瞰山脚时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 她振奋的拉着池渊穿过凉亭跨过石阶,来到那赫赫有名的佛像前。 巍巍金身立在台座之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碧色天空,疏朗的叫人心头烦闷都随着这开阔的画面散尽了。 虔诚跪拜的人很多,她松开了池渊的手,走到人群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池渊从身后环住她,在耳边温声问她许的是什么愿。 她才不要告诉他,转换了话题就拉他离开。 末了徒步下山到酒店时,已然是黄昏霾霾。 黎思累极了,匆匆洗漱便躺下睡觉。 是在半夜被池渊拍醒,迷迷糊糊的睁眼醒来,被浓烟呛出泪花来,池渊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塞给她一个湿毛巾:“阿黎,酒店失火了。” 她骤然惊醒,偏头看到窗外的浓烟滚滚,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天。 他们住在十楼,算高的地带,失火点在三楼,穿过楼梯越往下热浪和浓烟越重。 池渊一直把她护在怀中,一直到三楼,火势太浓,建筑的支撑被燃烧着掉下来,砸在地面上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惊叫声和哭声,小孩惊恐的呜咽和女人的啜泣男人的安慰在火光崩裂的黑夜回荡。 黎思颤抖着肩膀,还是给了池渊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诉她自己不怕。 面前轰然掉下来一根顶梁柱子,摇曳的火势瞬间窜到木质的装饰上,连起了一片火光。 池渊搂她更紧,眉目间满是凝重,小心的挑选着空旷的地方走。 快到一楼大厅时,听见消防员在酒店外的互换声和设备启动的声音。 大厅的火势太过剧烈,浓烟沉的让眼睛止不住流泪,在这样的白烟里前方除了火色什么都看不见。 黎思强烈的咳嗽了两声,只觉得那烟直冲天灵盖,浸湿的毛巾也干了个□□成。 前方根本没有落脚之地,他们只能缩在角落里等待。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好像浓烟入肺,想要把它咳出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黎思!”池渊的声音在耳边:“别睡!” 他的声音也是哑的,像吸入了烟雾,干燥沉沉。 他拖着她的身体站起来,手握紧她的肩:“别睡,我带你出去!” 这话语坚定而有力量,她莫名的相信,昏昏沉沉中点点头。 再然后她的知觉就有些涣散,只觉得像置身于火炉之中,机械的被池渊拖着一步步往前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感知到了一丝光亮,努力的拉回意识笑:“我们是不是出来······” 话音未落,她身体被猛的往前推,推到门口的平地上,疼痛感让她一瞬间清醒,扭头看到一群消防员冲过去。 已经被烧焦的 分卷阅读42 柱子下,池渊还在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那根柱子是由于燃烧过度,被浇灭了后承重不住,突然从房梁上砸了下来。 血色漫天的火光中,她一瞬间犹如置身冰窖。 第18章 无畏 为这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愿意…… 季晚韫听得心惊肉跳。 黎思说的慢, 一边回忆一边停顿,只捡着重要的部分简单描述了几句,她还是心惊, 忍不住问:“然后呢?” 黎思的手从杯子外壁抽离,放到夜风中微凉的膝盖上传递一点温度,看向没有星子的黑幕,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因为池渊救我进了ICU,他妈妈厌恶我,说她把黎平山的事情都跟池渊说了,叫我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不可能同意池渊跟父亲在监狱的人在一起。” “然后你们就分手了?” 黎思没看她,点了点头。 “谁提的?” “我。” 季晚韫一时默然,要是池渊提的,她还能帮着骂一骂渣男没有担当, 可是自家姐妹提的, 她一时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思思, ”她最后磕磕绊绊做出了总结:“我觉得你们分的不值当。” “他妈妈不喜欢你,跟他又没有关系, 你何必要放手?” 黎思笑笑:“当时年纪小,哪想得了那么多, 被说的没了尊严,自然就不想再见他了。” 季晚韫叹口气, 拉开了椅子去牵黎思的手:“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说他找你复合了, 你怎么想?” “再说吧,”黎思面色已经完全恢复如常,顺着季晚韫的手起身,一起向卧室走去:“困了, 先睡觉吧。” 进了卧室季晚韫睡去,黎思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她省略了太多当时的细节。 比如在医院走廊上,池母匆匆赶来时,毫不犹豫甩到她脸上的一巴掌。 再比如不让她见池渊,她跪在ICU外三天,末了看到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转到病房,床上的人还是昏睡的状态。 而池母则高高在上的又给了她一巴掌,冷冷的告诉她,黎平山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池渊,等这次池渊醒来,她会一字不落的说。 黎思当时跪的一张脸毫无血色,只抬头求见池渊一面。 池母眼里的厌恶清清楚楚:“你如果真的喜欢小渊,就知道该跟他断了,你难道希望他清清白白的一生沾上你这样的污点吗?别忘了你父亲的事,你隐瞒了他这么久!” 她闭了闭眼,身体摇摇欲坠。 她恨于提黎平山,对身边人说的都是父母感情不和离婚,包括对池渊。 在所有人面前都装的好一副骄傲善良的完美好学生模样。 黎思不敢想,池渊知道自己的欺瞒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他怎么可能会容忍? 池母踩着高跟鞋前脚刚走,她撑着旁边的椅子还未起身,又一道巴掌迎风而来。 卫清泪眼通红的指责她:“你和你妈都是狐狸精,她勾引我爸,你就勾引池渊,你们母女俩是天生来克我的吗?你竟然还害的池渊受伤!” 黎思也是在和池渊在一起后才知道,池母和卫清的母亲是多年至交,而他们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 她艰难的站直起身,面无表情的盯了卫清三秒,而后,直截了当的还给了卫清一巴掌。 卫清捂着红肿,一脸的不可置信。 “卫清,”她语气平淡,神色冰凉:“你再敢骂我妈一句话试试?” 她冷冷的瞧卫清,有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气势:“如果你记性不太好,我再帮你回忆一遍,你父母离婚是你妈妈出轨,而且你爸是净身出户,我妈也是在他们离婚一年后才认识你爸的。” 说完,黎思再不看一眼,忍着膝盖刺骨的痛走出医院。 而后再见池渊,是两月之后。 她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再去过医院,两月后的某一天,她回寝室的某一天,在门口看到那个人。 他穿着深色的风衣,眉发墨黑,清清朗朗的站着,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黎思远远的看着,手中的书越抱越紧,几乎要在秋风中落下泪来。 池渊像有感应一般,蓦然转头准确无误的看向她的方向,眼里有微亮的光,迫不及待的走过来伸手想要抱住她。 可她退后了一步,让他落了个空。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放下,垂到风衣两侧,哑声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只字未提她父亲的事,也不怪她不去医院看他。 那时黎思想,这么好的人,是她即便一遍又一遍欺骗也贪恋的人,清清白白的人生里,确实不该有她这样污点般的存在。 她不再看他,平静的提出了分手。 他问为什么? 她轻描淡写的解释,说不喜欢了,在一起太久了,觉得禁锢 分卷阅读43 的厉害。 池渊的神色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向冷静骄傲的人,仿佛一身傲骨被一点点打碎抽去,看了她冷漠的脸许久后缓缓的说好。 擦身而过的瞬间,黎思仰一仰头,朦胧中看到寝室楼下的枫叶落下了一大片。 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东西的消逝。 她保住了自己在他面前最后的一点自尊。 不想去面对,面对揭下伪装后在他面前真实的自己。 不是什么家庭背景干净的才女,不是善良单纯的他喜欢的样子。 她自私,能亲手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 又卑劣到羞于让别人知道,于是欺瞒又欺瞒。 木香深处惊鸿一瞥的少年,应当永远干净疏朗,一路平坦没有任何阻碍的走向他热爱的事业和未来。 爱他,和他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她已然觉得很值得。 不应当再奢求更多。 可如今他再度出现,问她,要不要弥补错误? 像撒旦在蛊惑人接下甜美的毒药。 季晚韫问,你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她不敢想。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真真切切,春去秋来的六年时光,不是影视剧中镜头一晃而过的一句“几年过”就能概括的。 即便她有把往事拿出来血淋淋剖析的决心,也该看看池渊是不是真的,还爱她。 还是他的不甘与执念。 黎思望着深色沉重的遮光窗帘,那一整片的颜色中仿佛能倒映出自己岌岌可危的坚持。 十一假期一晃而过,假期的最后一天,沈观澜朋友新开了个艺术餐厅,拖着黎思和沈观澜去捧场。 餐厅名字也够艺术,叫Ar.taste,黎思扶额,季晚韫毫不客气的开口吐槽:“艺术餐厅就叫艺术啊。” 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桌椅都是邀请设计师原创,墙上的挂画也多是出自新锐画家之手,窗户裁剪成几何形状,有精致的长餐桌,也有布满沙发的休息室,二楼则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倚墙长木单人桌。 进门的门口还有个小花园,那天是艳阳天,种着些君子兰,倒很有几分惬意的味道。 不像个餐厅,像个沙龙馆子。 沈观澜穿着件花卉刺绣的卫衣,极衬他的气质,很有几分少年时轻纵年华的模样。 一路进门,进去才看见付南絮也在。 小姑娘有点点扭捏,对黎思打招呼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黎思看了沈观澜一眼,见后者看着南絮,眼里都是笑意,也不想让她尴尬,如常跟南絮打了招呼。 季晚韫却是好奇,问这是哪位。 得知了身份之后她也有些惊讶,意味不明的眼神从沈观澜身上掠过,到南絮身上时已然变成了大方的模样,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 沈观澜握着个阿波罗大卫雕像形状的马克杯,开口提醒南絮:“她老,叫姐。” 这话惹毛了季晚韫,女人的年龄一向是忌讳,她径直给了沈观澜一拳:“叫你丫姐,我跟你一般大,你好意思说我老。” 沈观澜一躲,嬉皮笑脸的跟她扯皮。 吃完饭后黎思独身去顶楼的小花园晒太阳,秋日暖融融的午后日色,不晒,只有烘焙人心的暖意。 “思姐。” 她回头,看到南絮过来,和她一样也趴在栏杆上。 “沈观澜呢?”黎思问:“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和晚韫姐去调酒了。” 黎思点点头,双臂在木质的栏杆上交叠,没有再主动开口。 静静站了一会儿后,付南絮忍不住扭头:“思姐,我有事想跟你说。” 她笑笑,像是了然:“想跟我说他吗?” 没指名是谁,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付南絮点点头,想要开口却又犹犹豫豫。 黎思解了她的尴尬:“觉得沈观澜人好?” 她这话委婉,是怕小姑娘面皮薄,留了一分面子。 付南絮却摇摇头,语气坚定了起来:“喜欢他。” 黎思稍嫌意外的扬眸,意外于南絮的坦率。 话说出口,付南絮也轻松了几分:“思姐,你别笑话我,我真的喜欢他。” “我有什么好笑你的?”黎思笑说:“你又不是喜欢个多离谱的人,喜欢他不正常吗?” 付南絮眼睛亮晶晶的,有几分日光的细碎:“思姐,喜欢他的人是不是特别多?” “还好。” “怎么可能?” “是真的。” 黎思说的是实话,沈观澜虽然一副招桃花的样子,但身边有陈念时,没有希望,自然不会有人飞蛾扑火。 “是因为他那个前女友吗?”付南絮拇指刮着另一只手的指腹,语气轻松的问。 没想到她会知道,黎思有些讶异:“你知道?” “知道。 分卷阅读44 ” 付南絮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在伦敦是吧,青梅竹马还是。” 她这下倒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沈观澜会同南絮说这些。 转念一想倒也好,省的自己两相为难。 “南絮,”她提醒道:“就算没有他前女友,沈家家世森严,恐怕······” 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不过她想南絮应该明白。 “我知道。”付南絮舒口气,笑容仍然灿烂:“思姐,我知道他家世摆在那,就算他喜欢我,也不可能有好结果的,更何况” “他压根不喜欢我。” “可是,”付南絮神采认真:“我不想瞻前顾后,连一个试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先否决自己的感情,那也太遗憾了。” 她扬起笑脸,玩笑道:“况且,万一他眼瞎真的喜欢上我了呢?为这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愿意去试试。” 一束瑰丽的日光恰好打在她年轻有希冀的脸上。 无惧又无畏。 黎思一瞬间怔了神,不知道要说什么。 原本的劝诫提醒都咽在了喉咙中,她听到了楼梯口沈观澜叫付南絮的声音。 扭过头去,付南絮走到他身边,脚步是掩饰不住的轻快喜悦。 他二人同她说再见,说要去射击馆玩。 黎思也同他们说再见。 离开的时候,沈观澜停下脚步,替付南絮系袖口松散的蝴蝶结系带。 他低下头侧着脸,而她看着他,眼底是自己都不清楚多浓的爱慕。 很多年后黎思再想起这个画面,回忆起午后温热的阳光,楼梯口轻拂的穿堂风,带起付南絮袖口杏白色的蝴蝶结。 以及沈观澜抬眸时,一向玩世不恭的神色中罕见的温柔。 第一次对着陈念时之外的人展露。 第19章 纾解 笑一笑,眉毛弯弯,如果再扎起马…… 十一假期一结束, 季晚韫便飞去了伦敦。 分别时她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说期待和黎思在浪漫的伦敦大街重逢。 黎思的工作也马不停蹄的开始。 开工后的第一天便是之前家暴案的一审开庭。 她得了第一手的消息,被允许进入现场旁听记录。 一审的结果并不十分好, 那被家暴致死妻子的家人竟然当庭反悔,一口咬定男人平时没有打妻子的习惯,而是意外情绪失控。 长期家暴致死和意外杀人, 判决结果可是远远不同。 有同行的记者悄悄跟她叹息,这恐怕是私下收了钱了。 最后没有判决出什么结果,只等下次开庭再说,黎思跟人群出法庭的时候, 瞥见那十岁的小女儿被一堆长辈围着教育。 叫她不该在法庭上乱说话,那是她爸爸,她以后还得靠着他生活。 黎思没来由的心烦。 沿着法庭门口的长阶梯下去,她回过头, 忽然想到当初黎平山判决的时候, 黎家一家人也是在这样长的阶梯前指责她们母女的。 忘恩负义, 不知好歹。 什么恶毒的词汇都用上了。 黎父指着她的鼻子厌恶道,黎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女, 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 还叫她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们了,他不再认她这个孙女。 可笑, 她黎思,根本不想同黎家沾染半点关系。 一堆腌臜的人。 出了法庭, 黎思接到《未已》杂志编辑云青洛的电话。 她在《未已》有篇专栏, 主要是分享一些自己采访过程中遇到的值得纪念的事,对她而言,不算什么有负担的工作。 近两年公众号和电子杂志盛行,《未已》却一意孤心的发行纸质杂志, 倒是难得的坚持。 她的专栏一向以趣味性和新奇广受欢迎,云青洛这次打电话,是要和她商量把专栏的内容做成集锦书出版的事。 听说她在法院附近,云洛清笑说倒省的再约地方谈,她外祖母家就在法庭附近,老人家做了桂花糕,她正要去拿,邀黎思同去。 黎思笑着应了,按着云青洛给的地址过了一个路口拐到了一栋老房子前。 她礼貌的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见到她有些惊讶问找谁。 有些窘迫,她确认自己没有找错门,只能解释说自己是云青洛的朋友,来这里等她。 那年轻女子恍然大悟笑了笑,邀她进门。 外祖母外祖父都上了年纪,倒很欢迎年轻人来家里坐坐。 小院错落雅致,黎思慢慢放下心里窘迫,自如的同老人家交谈。 只是那年轻女子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含了些思索。 她友好的扭头,冲她一笑,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黎思。” 那年轻女子伸过手来同她握,声音极温柔:“陈白微 分卷阅读45 。” 随即含了些歉意道:“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有些眼熟。才一直看着你,真是失礼了。” 黎思说声没关系,又解释说自己是新云社记者,觉得眼熟大抵是看过某个报道。 说话间云青洛推门而进,见了她们惊讶:“白微,你怎么也来了?” “路过,想着好久没来看看了,”陈白微答:“可巧赶上了外婆新作的桂花糕。” “你又不爱吃。” “苏木爱吃,他嗜甜,方才我跟他说了,他还要我多带点回去给他。” 黎思听见她们交谈里提及的“苏木”,恍然陈白微大约就是陈苏木言语中曾提及的不好甜的亲姐了。 一时有些想笑。 云青洛是个工作狂,刚到连口茶水都不肯喝,就拉着她谈出版的事。她条条都安排的妥帖,黎思只笑着点头说好。 谈完后又被留下来吃饭,席间外祖父外祖母相携而坐,互相为对方添茶倒水夹菜,感情好的不像结婚了几十年的老夫妻。 云青洛像是视若无睹,悄悄同她咬耳朵:“他们几十年都是这么腻歪过来的。” 她不免真心实意:“真叫人羡慕。” “年轻时风雨同舟过来的,”陈白微说话温声细语,笑着问老人家:“那会儿差点就分开了是不是?” 外婆夹一块软烂的鱼肉放到外公碗里,转过头回应小辈:“可不是。” “我外公是文人,那时候要被抓去改造,”云青洛同她讲自己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他们本来都离了婚,走的前一天,我外婆把离婚书撕了,说她一辈子等着。” 外婆像小女孩般瞪了外公一眼:“等了小十年呢。” 陈白微开口问:“您这十年就没动摇过?” “动摇过哪还有你们?”外婆嗔怪她。 外公笑呵呵的:“动摇过的是我,我想着别拖累她,离婚了叫她再嫁个好人家,反过来倒被她骂了一顿。” 陈白微说:“您是为了外婆好。” “谁要他自作主张的好?”外婆满是皱纹的脸上像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不悦:“他也不想想,没有他一起,我未来几十年该怎么过。” “你们这群小姑娘啊,”外婆教育起了她们:“别想着年纪轻轻,有很多以后,就轻易放手。殊不知放手未必是对对方好。” “是是是,”云青洛给老人家添了一杯茶:“像我这样单身的,上哪放手去?” 外婆被逗笑,点一点她额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你带男朋友回来给我看看。” “她们俩也都没有男朋友呢!”云青洛猛的捣黎思:“是吧?” 她猛的回过神来,笑一笑:“是。” “你刚才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黎思摇摇头。 吃完饭她要先告辞,还被外婆硬塞了一盒桂花糕带上。 回到车上咬一口,唇间满是桂花馥郁的香气。 她是真的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些糕糕点点类的东西。 临安也有一家糕点店桂花糕做的很好。 只不过是时令糕点,每年只卖十月初国庆那几天,每天限量三百盒,紧俏的很。 她爱吃,又起不来床早早的去排队便索性不去想它。 后来某一天,池渊打电话叫她下楼拿桂花糕。 她激动坏了,问他怎么知道她想吃? 他轻笑,嘲笑她每次路过那家店时,眼睛都要黏上面去了,想不知道也难。 她心疼他,说吃这一次就得了,不要再起早去排队了。 他不在意的摸摸她的头发,说早起也就这几天而已,一年里难得吃几回,可不能让她错过。 口中的香甜突然味同嚼蜡。 一不留心,手中捏着的半块碎开来,粉末散落到米白色裤子上,黎思连忙扯出纸巾去擦。 可那粉末并非什么液体,滑滑滚滚的怎么也擦不净,倒把原本平滑的裤子弄了褶皱。 她本是极有耐心的人,眼下却不想再收拾,就任那粉尘待着,萦绕一车厢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没关严的车窗照进来,照的那粉尘像浮在光里一般。 她突然就想起了昨日同样的日光下,付南絮仰着一张脸同她说的话。 “况且,万一他眼瞎真的喜欢上我了呢?为这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愿意去试试。” ” 为那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愿意去试试。 不是没有过动摇的。 事实上,她动摇过很多很多次。 只是每一次,摇摇欲坠的心思,在快要碰到过落脚点时,总会被芒刺扎回退缩。 很多人都说,爱情是场豪赌,端看谁能豁得出去。 她有什么输不起的呢? 这场感情里,始终都是池渊付出更多。 她不过是对他一见倾心,撒了谎,心安理得的 分卷阅读46 享受池渊的偏爱。 然后还在他受伤的时候,自以为是的离开,以为这样,便能掩盖自己的愧疚心虚。 黎思忽然发现,自己倥偬多年,竟然活的这么可笑。 亏她还自以为自己果断无畏,事实上是个连爱的人都不敢抓住的胆小鬼。 她连赌都不敢赌。 就算池渊对她只是因为得不到的执念,就算时光磋磨曾经爱意,可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她凭什么连最后的一步都不敢迈? 侧过脸,后视镜中,她看到自己的脸。 笑一笑,眉毛弯弯,如果再扎起马尾,似乎和当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怕什么? 第20章 找他 不知道耽误这么久,他还在不在。…… 急救室的灯灭下, 坐在椅子上的人眼圈通红的老妇人被身旁人搀扶着起来,急切着问出来的人:“池医生,我儿子怎么样啊。” 护士拦下她们上前的动作, 答道:“病人已经救过来了,你们不用担心了。” 池渊走过拥狭的走廊,疲惫的摘下口罩和无菌帽。 病人凌晨突发情况, 他匆匆赶来,在手术室待了不知道几个小时。 微微抬手遮住了窗外刺眼的金光,他低头按开手机,时间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从烟盒中磕出一根烟来, 他按开打火机,看着跳跃的猩红色的火焰,又俶尔灭掉。 长指一弯,连同整个烟盒丢进了垃圾桶中。 陈白微进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年轻男人靠在椅子上, 阖眼, 一下一下很重的揉着眉骨。 因为肤色白,她清楚的看到他眼下很重的乌青。 开口语气就不免带了责怪:“又做了多久的手术?” 听到声音, 池渊很缓的睁开眼皮,聚焦了一会儿看到她, 没答,反而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我生日啊, ”她语气有些抱怨:“你又忘了。” “抱歉。”池渊倦声道:“生日快乐, 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我爸说让我来找你一起回家吃晚饭。”陈白微皱皱眉:“不过你这么累,还是回家睡觉吧。” “没事,”池渊似乎清醒了些, 起身去拿衣架上的外套:“吃完饭再睡也是一样,我也很久没见老师了。” 去的路上是陈白微开的车。 池渊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都阖着眼,一排鸦羽般的睫毛垂着,盖住他平日总是冷淡的眸。 她开着车,总忍不住分神去看他。 路口红灯,她猛的急刹车。 池渊被惊醒,身体惯性控制不住的往前倾,风衣口袋中掉落出黑色钱包。 那钱包在狭窄的车厢地颠簸了几下摊开来。 陈白微随意的瞟过去,见到黑暗一侧透明夹层上似乎夹着一张照片。 还没等她细看,池渊已经俯身捡起,而后继续靠回去休息。 想要询问的话堵住,陈白微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继续开车。 池渊对她父亲,一向是十分敬重的,到了陈家时,他神色微掩去疲倦,自如的同陈教授打招呼。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对苏木的态度,似乎冷淡了些。 苏木似乎也不介意,仍然是笑着喊师哥。 陈教授看穿了爱徒的疲惫,说饭还没准备好,赶他去客房睡一会儿。 池渊无奈的应下,说是自己不好,到了老师家还睡觉。 到底还是抵不过疲倦,上楼去睡了。 他进门已经脱了风衣,挂在玄关处的落地架上,陈白微看他上楼去,一个念头在脑中升起。 方才的惊鸿一瞥,照片里似乎是个女孩。 她抿抿唇,朝玄关处走去,从深色的风衣口袋中翻出钱包。 简单却名贵的款式,似乎还透着和他身上极相似的幽微白檀香气。 陈白微捏着皮质,感觉到自己掌心处了一层黏薄的汗。 她认识池渊这么多年,也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另眼相看过,即使示好的人里,有人优秀貌美又主动,也未曾见她给过目光。 对自己,不过是因为她是他老师的女儿而已。 缓慢的翻开皮夹,那张照片的全貌就出现在了陈白微面前。 老旧的拍立得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子很美,神采飞扬,对着镜头比着“耶”。 她看了半晌,猛然想到了什么,白了脸色。 神态,发型,都不一样。可这幅优越的五官容貌,仍然叫她一下就想起了白天在外婆家,那个自称是云青洛朋友的记者。 难怪,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两年前有一次,她意外去到池渊的家里,见他在画素描简笔画,画纸上就是这个女人的模样。 她当时好奇,问他画的是谁。 他只说是随手照着图解画的。 分卷阅读47 陈白微捏着照片的手收紧。 唇色咬的惨白,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把皮夹合上,放回口袋中去。 她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末了端上生日蛋糕时,蜡烛还没插上,池渊接了电话,脸色突变,起身就要走。 他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又出了事,因为陪护的不谨慎致使伤口发炎。 陈白微没有理由叫他再留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匆匆出门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失了神。 如果是那个人的生日,他会忘记,而后又中途离场吗? 很想再见一见那位记者,想看看他惦念这么多年的人,究竟比自己强在哪里。 * 一早,黎思还没醒来,床头边的电话就开始了轰炸。 是许衷的电话,他的嗓音有些沉,语速很快的嘱咐:“仁民医院出事了,医闹,大新闻,快去。” 她一下清醒了过来。 匆忙挂了电话,她随手抽出件衣服套上,脸都没洗戴了个口罩直奔医院而去。 期间还思路清晰的打电话给许容和付南絮。 许容的电话没人接,付南絮倒是很快就接了,说自己看到了群消息,已经在回社里拿摄影机的路上了。 天还未亮,灰蒙蒙的,路上没什么人。她油门踩到底,十几分钟后就抵达了医院。 进去就遇到不少同行,有认识的电视台的记者朋友神色凝重,说她表妹是这里的护士,好像有位医生被打伤了。 黎思皱着眉,上到了六楼骨科手术室,入眼便是一派嘈杂吵闹的景象。 护士推车上打翻了一地的药品,瓶子散落在冰冰凉凉的地上。 女人和孩子的声音交杂着,老妇人一边哭闹一边手脚并用的去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她嘴里是不住诅咒的话语,旁边的男人也不阻止,紧握着拳满身怒气,还有年轻女人也哀哀的哭着。 付南絮从身后挤过来,面色凝重的拍照。 “思姐,我问过了护士了,”她压低声音飞快的说:“不是医生的错,是这家人请的陪护不小心,导致了刚手术完的伤口感染,急速恶化才救不回来的。而且,那人本就是重症。这家人砸碎了医院的设备,还打了那个医生。” 黎思眉心突突突的跳。 付南絮突然瞪大了眼睛:“是池教授!” 那年轻的医生脱去了口罩和防护帽,动作缓慢又郑重的,对着面前撒泼的一家人鞠了一躬:“对不起。” 一旁的男人却好像崩断了弦,上去就是一拳:“对不起能换回我弟的命吗?我们信任你就这样吗!啊!” 他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拳,侧过脸去,旧了红淤上又添了新的。 记者和医院护士纷纷开始拉架,一片嘈杂的哭闹声将本该宁静的医院清晨搅的不得安宁。 面对着无数镜头,那家人开始声泪俱下的哭诉,人群围在一起,黎思扭过头,发现池渊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拉过旁边的一个护士:“你好,请问池医生办公室在哪里?” 护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摇摇头:“抱歉,池医生目前不接受采访。” 她一时无言,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去采访他的,我是他···朋友。” 因着她方才是同记者们一起进来的,也跟着一起采访了那家人几句,护士没什么好脸色,只回了句“不知道。” 黎思无法,抽离人群只得一间间找过去。 清晨的医院人迹寂寥,除却那一片喧嚣外,绝大部分都是寂静的让人心慌,偶尔病房内传来一两声咳嗽的声音。 她绕过一个长走廊,才又看见台前有值班的护士。 这才问到了池渊办公室的位置。 上了楼,走到走廊尽头,那一间门没关实,半合着微微晃动。 她伸手,深呼吸了一下才推开门。 屋内空空旷旷的,什么人也没有。 她一时蹙了蹙眉。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付南絮的声音很急切:“思姐,你去哪了?” 又看了一眼明显没有人迹的办公室,黎思握着手机,低声回答:“我马上回去。” 她沿着方才的路匆匆往回走,突然在楼梯口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是这栋楼的最后一层,再网上只有一小节楼梯通着天台。 楼梯口处本来关着的铁门被风吹的晃动开来,露出天台上站着的人的衣角来。 垂在衣角旁边的,是修长苍白的手指。 付南絮从未见过她思姐这么忙乱的样子。 以往的采访中,即便时间催的再紧,她思姐也永远能风轻云淡的安慰她们不要急,然后在要求的时间内交出完美的结果来。 而现在,她傻眼看着半蹲在墙角敢稿子的人愣了半晌才说:“思姐,其实可以回社里再写的,也没有那么急······” “没关系。”黎思手指在笔 分卷阅读48 记本键盘上翻飞,语速也很快:“南絮,麻烦你回去帮我送审一下,我有点事,顺便帮我跟主编请个假可以吗?” “可以······但是主编问起理由来怎么说······” 黎思合上笔记本起身:“说我有些私事就行。对了,回头新闻稿的送审若是有问题,去找博然哥让他帮一帮。” 付南絮点点头:“好的,姐你放心吧。” 黎思松了口气,转头按了电梯上楼。 不知道耽误这么久,他还在不在。 第21章 主动 厚脸皮这事儿,是一回生二回熟。…… 她跑到楼梯口前, 本就因为早期散乱的头发更乱了些,喘着气停在了楼梯前。 一对面有一扇窗户,清晨的冷风吹进来, 吹散了几分她一鼓作气的勇气。 黎思忽然踌躇了起来。 这点犹豫不过转瞬即逝,她决定好的事情,一向不轻易更改。 于是, 迈着步子,慢慢的拾级而上。 她推开那扇铁门,吱呀一声,凉风扑面而来, 一股不同于医院消毒水味的清凉袭击她口罩后的嗅觉。 黎思走上天台,一眼望到空旷的整个地方,没有她方才看到的人。 她忽然间泄了气,又觉得应该是这样。 她没有抓住机会, 又凭什么要求他一直在这里等呢? 呼吸间热气喷洒在口罩里, 黎思觉得烦闷, 摘下了口罩直面天台的凉风拂过脸颊,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 她回头走下阶梯, 一边走一边给付南絮打电话。 “南絮,不用帮我请假了, 我马上回······” 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了, 她匆匆说了句“还是请吧”掐断了电话。 楼梯尽头,直通着对面窗户的走廊前,池渊站在那里,没有穿医生工作服, 穿着深色的风衣,手中握着车钥匙,似乎是准备走的样子。 她哑声,停在最后一节阶梯上,和他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你在这。”她干巴巴的说道。 池渊应了一声,嗓音有长久疲惫后的喑哑:“护士说你找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似乎是真的累,不想同她辩驳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淡淡说:“她们有基本描述外貌的能力。你找我什么事?” 找他什么事。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黎思。 她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工作,又拜托别人帮她请假,一间间找过来,好像确实不知道,自己找他什么事。 只是在刚起床赶到医院的时候,脑子还不清醒的时候,看到有人往他脸上打了一拳,看到他白皙的肤色上刹那起来的红淤,看到他疲惫又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脑门就冲了血,那点早起的不清醒更直冲天灵盖,她没有理由替他还手,于是所有的不清醒和冲动,只能用来遵从本心的去找他。 只是不想要他在这样的时刻,自己消化那些负面情绪。 只是在他清明洞悉的目光下,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低了低头,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她长发没规则的披散在肩上,素白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上,不同于以往的或骄傲或疏离,有些束手无措的感觉。 “没事我走了。” 眼见他抬脚就要走,黎思几乎是没过脑的三两步跟了上去。 在冷清的医院长廊中,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就更加明显。 停住,转身,池渊面色冷淡,声音沉缓:“黎小姐,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话过于疏离,黎思忍着那点子心里的微微刺痛,勉强笑一笑说:“护士说你熬了几天夜了,现在要回家休息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他拒绝:“我自己会开车。” 她找借口反驳:“疲劳驾驶是犯法的。” 池渊看了她一眼,没言语转身下楼。 她跟上,进电梯后殷勤的先一步按电梯。 轿厢缓慢下沉,黎思突然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谄媚。 工作之外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做。 不过,她从侧面的厢身反射中看到身旁人挺括的身影,忽然觉得也没什么。 因为是池渊,所以舍出点面皮,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出了电梯,她忙不迭又跟上池渊的脚步,到了他那辆雷克萨斯前,池渊扬手一抛,一串车钥匙落入黎思怀中。 “开吧。” 黎思接过,上了车打火起步。 池渊靠坐在副驾驶,阖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车刚一起步,“轰隆”一声震了一下又停在原地。 熄火了。 她简直尴尬的无地自容,没敢看睁开了眼的池渊,重新打火起步,还嘟囔了一句:“你这车也太容易熄火了吧。”b 分卷阅读49 r   “车不好,入不得黎记者的眼,我来开吧。” “不用不用,我技术的问题,”黎思见他按开了安全带的锁扣,连忙道:“你歇着吧。” 刚开出车库,她想起来他脸上的伤:“不用去看看拿点药吗?” “家里有。”池渊眼也不睁的回答。 “这样。” 她自知多言,乖乖的开起车来。 许是因为在手术室待的久来,她只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住了平日清淡的白檀香气。 黎思抬手掰了掰车内的后视镜。 光滑的镜面内,他眼下的青色明显,蔓延到睫毛垂落的阴影之外。 有些许的胡茬长出来,头发也有几缕散落在额前。 莫名的有种,少在池渊身上看见的,清冷又颓废的气质。 他一向是从容不迫又的得体。 大概这一次的事情,真的对他打击很大。 即便不是他的错,但没能救回病人的无力,家属的指责,这些,都足以让一个素来骄傲的医生崩溃。 前方是90秒的红灯,黎思心不在焉的停了车,想着要怎么安慰开解。 数字跳到60的时候,池渊突然开了口,嗓音倦怠:“你不上班吗?” 她余光去看,他没有睁开眼。 “今天请假了。” 她说的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在忐忑他会不会再追问。 好在池渊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只问了这一句后再也没开口。 绿灯亮起。 她继续开车往华茂园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明,浅金色的霞光从鱼鳞般层层叠叠的铅云中泄出,越来越亮,直至目之所至完全清明起来。 车驶入地库中,池渊迷迷茫茫的清醒,眼神缓慢聚焦,定在左前侧握着方向盘的一只纤细的手上。 他抬腿下了车,对着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的人伸手:“钥匙。” 谁知那人握紧了手,警惕的退后一步,仿佛他要抢什么东西般。 他分明头痛的厉害,却因为她这一个动作,莫名的想笑。 即便前一天被狠狠的拒绝,她再次同他说话,同他提要求时,即便看不清她的心思,他还是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他打起精神:“黎小姐这是不打算还车了?” “不是。”她一口否认,表情又开始了犹豫。 她今天犹豫的表情似乎格外多。 声音低低,像潺潺溪水:“我送你上去再给你吧。” ? 池渊轻揉太阳穴,手下额间的皮肤冰凉,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那是他听错了还是她在发烧。 “走吧。”他还在发愣中,黎思已经先一步去按了电梯。 这个世界好像疯了。 他沉默着,手插进风衣兜里,垂眸看着她又按了楼层,到门口时还贴心的退后半步让给他按密码的位置。 她穿着黑色长袖裙,外搭一件深青色针织马甲,波浪长发柔软,脸上粉黛未施,便愈发显出五官的如画精致来。 也没喷香水,池渊靠近输密码时,只嗅到些清冽的秋风柔气。 门“叮”的一声打开。 他还没踏进去,便又听见她低低柔柔的声音:“我起床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喝水,介意我进去喝口水吗?” 其实话出口黎思便有些后悔,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请了一天的假,便觉得不能白白浪费。 厚脸皮这事儿,是一回生二回熟。 池渊从玄关鞋柜里抽出双崭新的拖鞋撂到地上,而后看也不看她径直走了进去。 黎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习惯从未见过的池渊对自己的冷漠。 她换上拖鞋走进去,见他握着个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喝吧。” 是温水,恰到好处的温度。 她磨磨蹭蹭的坐到灰咖色的沙发上去,又慢腾腾的端水小口小口的喝。 其实她是真的渴了。 而这间房子的主人,似乎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递了杯水后就关门进了卧室。 留她一个人在客厅。 黎思仰头喝完水,走到卧室门前,耳朵贴上去,隐约听到水声,应该是他在洗澡。 她松口气,转身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浅色木纹的木地板,墙面是微水泥的涂料,将光线折射的非常柔和。无主灯设计,整个客厅是开放式布局,简单利落线条感极强。 非常,具有池渊风格的装修。 她又坐回沙发去。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沙发,一坐上去便感觉被柔软包裹。 侧一侧眼,全横幅玻璃的阳台将充足的自然光照进室内,将整个客厅烘托的暖洋洋的。 早晨本就起的过早,又是在这样的静谧舒适中,她很快觉得眼皮沉重。 池渊洗完澡,擦着头发推开门脚步便直接停 分卷阅读50 在了门边。 他没想到黎思还没走。 不仅没走,看起来,还睡的十分熟。 头发散落的压在沙发上,她上半边身子半倚在沙发上,腿搭在外面,眼睛闭着,呼吸浅淡。 客厅的窗帘没拉,朝晕的光毫无保留的落到她脸上,给她整个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一幕太过不真实,像是梦里也不得见的美好。 他放下毛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拉上最外层的遮光帘,又打开沙发旁的京都落地灯。 灯罩是和纸,暖黄色的柔光均匀的发散出来,给她的睡颜添了分恬淡美好。 动作很轻的将一块毛绒毯子盖到她身上。 他一连三天几乎未阖眼,顶着极大的压力,又被家属责怪动手,身与心几乎都疲惫到了极点。 然而这一刻,他忽然间觉得些吵闹喧嚣霎那间变的很远。 这里像是桃花源。 半晌,池渊轻声像呢喃。 “好梦。” 第22章 上课 黎思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 黎思醒来的时候, 有一瞬间的恍惚。 入目并不是熟悉的自己的卧室,而是陌生的客厅,昏暗的, 松软的沙发旁灯晕暖黄。 她撑着脑袋起身来,毯子从身上滑落,她想起来自己是在池渊家。 看了一眼, 已经近中午了,或许是因为沙发太舒服,她这一觉睡的实在有一点久。 慢腾腾的挪动着僵掉的腿,又揉了一下, 黎思起身按灭落地灯,拉开客厅的遮光帘。 强而刺眼的正午光线穿过玻璃照进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从黑暗中苏醒尚不适应的眼睛。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她回头, 看到池渊从卧室中推门而出。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 也是刚睡醒的样子,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被他拉开的光刺的微眯。 黎思一时有些尴尬, 自己在人家家里居然睡着了,她抬抬手打招呼:“你醒啦。” “嗯。” 睡了一觉, 池渊精神像好了很多,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她, 一杯自己仰头喝掉。 嗓音也清润了不少, 问她:“吃午饭了吗?” “没有,我也刚醒。” 他转身去开冰箱:“回去吃午饭吧。” 像是赶人的节奏。 黎思也觉得有些离奇,对着池渊这么冷淡的态度,她居然能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回家, 还在他家沙发上睡了一觉。 于是她豁出脸去:“一起出去吃吗?” 他在冰箱里拿着东西,头也没回:“我来不及,下午要去学校上课。” 差点忘了他也是陵大的老师。 看他从冰箱里拿出拉面,鸡蛋等食材,黎思试探性的道:“其实,我也想吃拉面。” 池渊:? 他眉梢微扬,回过身去看她。 她站在沙发旁,眼神一点不躲闪,理直气壮的样子。 很像高中时期。 无论他性子多冷,她都能笑眯眯的调笑一句“池美人”。 他淡淡应了一声,没拒绝,从冰箱中又多拿了一份食材。 黎思深吸一口气,握着杯子坐到餐桌上等待。 池渊家的厨房也是开放式的设计,与客厅隔着岛台后就是大理石瓷纹的流理台。 看他做饭,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有洁癖,到处都收拾的干净整洁。修长的手指打鸡蛋的动作也利落。 一磕一掰一扔,半点蛋液不流出来。 不过几分钟后,两万热气腾腾的拉面上桌。 乳白色的汤底,看着就很有韧性的面上卧着色泽金黄的荷包蛋,热气蜿蜒而出,勾的睡了一觉饿的肚子咕咕叫的黎思食指大动。 他们面对面坐着,在一室暖意融融的日光中,享用同样的热面。 很多年后,池渊回想从前,觉得自己真正放下她当年提分手的芥蒂和淡淡怨气时,应当就是这一天。 近在咫尺的,她的睡颜,以及如此真实的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的吹气然后吃面。 他的心一块一块塌软下去,无法再去介怀任何。 偏偏这种时候,她还要从袅袅热气中抬起头来看他,问道:“我下午无聊,能跟着你一起去上课吗?” 他握着竹骨筷的关节泛白,皱眉:“我上的是药理学。” 言下之意,你跟着干嘛。 黎思也听懂了,可她既打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放弃,随口就扯:“最近写专栏故事的时候没什么灵感,正好到大学里去接触接触年轻人,了解下现在的潮流趋势。” 作为记者,谁还能比她更了解热点趋势。 理由都扯的不用心。 池渊也不点破她,看了眼腕表的时间:“随你,四十分钟后出发。” 分卷阅读51 “四十分钟!?” 黎思放下餐具,往后拉椅子就要起身,匆匆的同他讲话:“我回去收拾一下,半小时后直接在车库等你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熟悉的问句方式。 池渊没去看她,淡声应了句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立刻就要起身。 池渊指节轻叩桌面,喊她:“吃完饭再去。” 一碗面跟没动一样。 “我吃饱了。” 黎思一脸诚实的看着他。 她不是不吃,是真的饭量小,看什么都想吃,又什么只能吃一点点。 所以才瘦成这样。 池渊抬眸去看她,知道无论如何这姑娘也不会再吃了,索性放她离开。 几声棉拖鞋的脚步声后,室内重归一片安静。 也许是职业特性,黎思真的很准时。 池渊坐在车内,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打火机,看着腕表上的指针走到时间时,不远处的昏暗里准时走出一个人影。 不再是上午知性温柔的黑裙子,她换了一副打扮。 宽大的棒球服,深色紧身牛仔裤,长发也高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一张脸略施粉黛,神情灿烂又明媚。 在车库的一片灰暗里,池渊眯了眯眼,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代,这些年,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一身清香冲进车里。 黎思很是骄傲自己这样的打扮,偏偏头问他:“池老师,我有资格做你的学生吗?” 余光里她的瞳仁颜色浅浅,像阳光下的琥珀。 池渊声音不自觉软下来:“我可教不了黎记者。” 她眉开眼笑,扣好安全带等他出发。 车开入陵大校园,黎思有些好奇:“回母校当老师什么感觉?” “感觉?”池渊略略思考:“像现在这样,车能开进学校算不算。” “是奥,”她想起往事:“我读书的时候讨厌死了陵大出租车不让进校这破规矩,每次都从校门口搬的累死了。” “研究生时候吗?” “是啊。” 池渊怔神了两秒:“那时候我已经出国了。” 旋即又说:“没想到你真的来读了。” “是啊。”她讷讷。 高考之后,他们二人分录不同的学校,她在京都读新闻,他在陵大学医。 那时候见一面都好不容易,她抱怨着说以后研究生一定要来陵大和他一起读。 后来分手,听说他大三出了国,她读研报学校的时候不知怎么还是选择了这所学校。 “你待会想待在哪?”池渊问。 “去上你的课呀,”黎思眼皮一眨:“不是说过了吗?就这停把我放下吧,我直接去你上课的教室等。” “很无聊。”他善意提醒。 “我可以玩手机。”她摇摇手中的黑色物体。 “你想带坏学生吗?” “我坐最后一排角落里,不会有学生注意我的。”黎思见招拆招:“快把我放下吧。” 他没了理由,靠边停了车,看她挎着帆布包涌入学生中,没有半点违和感。 池渊眸间染上浅浅笑意。 下了车黎思才发现忘记问教室是哪个了,又发了微信询问才往阶梯教室走进。 百年老校通常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她踩着一片片梧桐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教室。 进入教室,目瞪口呆。 黎思原先以为付南絮的话只是夸张,毕竟就算池渊个人魅力再大,上课还是学生最讨厌的事情。 但现在,她看着仅能容纳两百多人的教室里,硬生生一个位子不落,后面还拥拥挤挤的站满了人。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位子坐。 哦不,是连站的位子都找不到。 黎思从前门退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背靠着墙等池渊来。 远远的,池渊就看见,那姑娘像是被老师罚站一样,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 马尾一摇一摆。 看见他来,她站直了身子,连忙就说:“我没有地方坐。” 他忍不住笑:“先进去,马上就有了。” 黎思看着池渊站上讲台,像是习惯了教室人满为患的画面,手一挥让他们全部出去。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出去,互相抱怨。 “池老师又要点名了啊。” “谁让今天来的人太多了,不点名怎么坐得下。” “我看以前坐不下的时候池老师也是有时候赶人有时候不赶,有规律吗这?” “看老师心情吧······” 池渊手里点名册一卷,敲敲第一排的座位示意黎思:“坐这。” “我坐最后一排去就成。” 她刚拒绝完,看见他轻飘飘睨了她一眼,又连忙改口:“好的,谢谢老师。 分卷阅读52 ” 池渊拿着点名册走到门口开始点名。 别的老师点名,大多是没被点到的人开心,到他这反而相反。 被点到的人喜气洋洋,进教室开始挑选座位。 末了,门外一堆不是这节课的学生望洋心碎。 黎思觉得新奇,托脸看着他点名。 池渊穿着件翻领的驼色风衣,浅色休闲裤,有种芝兰玉树的气质。没有了作为医生时的紧绷,他面对学生时放松又严肃。 “同学,这个位子有人吗?”一道声音在黎思身边响起。 她回头,看到是一个男孩子拿着本书问她旁边的位子。 “没有。”黎思微微一笑。 那男孩便顺势坐下,不一会儿,他旁边又坐了个女生。 “哎同学,”那女生歪着个头问:“你什么专业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我看刚才池老师还没点名你就坐这了。” “我也看见了。”那男生也附和。 呃······ 黎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她今天冲着年轻和学生气打扮自己,不过真的被别人误认为学生,还是在偷着乐的。 她思考了几秒,煞有介事的胡扯:“我是池老师家亲戚,不是这节课的,是在这等他下课。” “难怪呢。”女孩子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对你一点不眼熟。” 她来了兴致:“你是池老师妹妹吗?” “不是······” “侄女?”女孩子的语气有两秒荒唐。 “也不是······” “外甥女?” 黎思看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索性顺势承认了:“没错。” 女孩子更兴奋了:“那池老师平时······” “小点声!”男孩子压低声音提醒,胳膊戳了女孩子一下。 黎思抬头看见池渊在讲台上面色不善的看着这边。 虽然不是真正的学生,她还是莫名有种上课被抓包的心虚,正色坐直身体。 一堂课停下来,黎思不禁有些佩服池渊。 晦涩难懂的知识,被他拆解来讲的妙趣横生且简单易懂。 声音温润又好听,人更赏心悦目,难怪他的课在陵大“一位难求”。 下了课,那女孩子又兴致勃勃的来找黎思聊天,刚说了两句,池渊走下讲台叩叩她的桌子:“出来。” 第23章 耐心 向来心是看客心 奈何人是局中人…… 那女孩子像是不怕他, 大着胆子说:“池老师,您外甥女真漂亮,和您一样。” 池渊眉梢微动, 低头看黎思,缓缓问来:“外甥女?” 黎思心虚的不得了,低下头不出声。 女孩子收拾完书本, 还不忘跟她告别:“下次见啊同学。” 那男孩子凑过来,笑的阳光灿烂:“同学,留个微信认识一下嘛?” 黎思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池渊提溜起男孩子的衣角把他拎一边去:“实验做完了吗?你还有几天时间。” 男孩子哭丧着脸:“池老师, 真的太难了,您再宽限几天吧。” “那还不快去做。”池渊的声音清清淡淡又透些威严。 “这就去!”男孩子麻溜的收拾了东西跟着刚才那女孩子走,出去后还不忘探个头回来跟黎思说再见。 黎思忍不住笑,挥挥手同他再见。 一扭头对上池渊的目光:“跟他们相处的挺好, 外甥女。” 最后三个字说的慢些, 像在强调些什么。 前门后门陆陆续续的离开学生又进来新的学生, 是要上下节课的。 黎思轻咳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反而转移了话题。 “你下节还有课吗?” “没有。” “哦。”黎思慢腾腾的把包挎肩上,从桌子侧边离开, “走吧。” 她方才一直不敢去看池渊,现下抬头, 就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中。 “外甥女。”他悠悠开口:“走吧。” ······ “不是。”黎思连忙追上去解释:“刚才是那个女孩子误认了, 我也就随口承认······” 池渊放慢脚步:“原来我看上去的年纪都可以做黎记者舅舅了。” “才没有,”她煞有介事:“人家是觉得我年纪小,而不是觉得你老。” 池渊浅浅勾起唇角,对她自恋的行为不予以打击。 “我等下要开个会。” “哦, ”黎思非常自觉:“那我去你办公室等你。” 他脚步一滞,停下侧身低头去看她。 黎思见他突然在走廊上停下,一头雾水:“怎么了?” 一阵穿堂风吹过,池渊抬手到她头顶,从她毛绒绒的头发上摘下一片泛黄的梧桐叶来。 “没 分卷阅读53 什么。”他说。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道了声谢。 “那你的会什么时候结束啊?” “一小时以内。” 黎思看了眼腕表:“那刚好,我等你吃晚饭好不好?” “好。” 待在办公室里,黎思忽而想到,自己这是第二次来池渊的办公室。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作为来采访的记者,满心满目都是疏离。 那时候她回避着池渊的好意,一心只顾着自己给自己上枷锁。 真到了想通的时候,发现很多事情,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而已。 像云洛青外祖说的,你怎么知道,自己擅自做下的决定,是对两个人都好呢? 珍惜眼前人的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身在其中时,都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 领导再一次讲完关于这个月的教学计划时,池渊再次心不在焉的看了眼腕表。 转一转黑色钢笔,他掩下不耐烦,神色半分看不出来。 又换了一个人讲毫无意义的废话,旁边的老院长看他频频看手腕的动作,关切了一句:“小池,你有什么急事吗?” 池渊一向是出了名的好耐心,能有一分不耐表露出来已实属难得。 “抱歉院长,”池渊压低声音:“我有点事,恐怕要先走。” “没关系。”老院长慈爱的拍拍他的肩:“有事就先走吧。” 池渊歉意一笑,等方才讲话的人讲完后起身对众人道抱歉,而后起身匆匆离去。 黎思坐了没一会儿,听见门声响动,而后看见说要去开会的人走了进来。 她一脸疑惑,“你不是要开会吗?” “提前结束了。”池渊看她一眼,把文件夹放进柜里,去捞车钥匙:“想吃什么?” 黎思刚想说话,看他接起电话,识趣的噤了声。 他握着手机,到阳台外关上门去接。 不过淡淡几句,池渊挂掉电话折返:“你刚才说想吃什么?” “这家店,”黎思握着手机屏幕靠近他:“新开的粤菜馆,沈观澜推荐给我的。” 因为要让他看见屏幕,她离他很近,姿势几乎像靠在他怀里,发顶盘旋着淡淡的蓝风铃洗发水的味道。 池渊随意瞟了一眼手机,蹙蹙眉。 这家店,正是刚才陈白微打电话要他一起去吃饭的那家店,他推说有事拒绝了。 “不行吗?”见他迟迟不回答,黎思抬头去问。 “没有。”池渊回过神来:“走吧。” 黎思偏好甜口,池渊则口味清淡,从前二人在一起时,最常吃的就是粤菜。 时进秋日,太阳开始往南半球移动,天色暗下来的时间点也开始往前移,近五点的时间段,天边的晚霞已经秾酽生丹。 从汽车后视镜中,如火一般的玫瑰色流光渐行渐远。 是一家蛮正宗的粤菜馆。 置景很漂亮,像是古色古香的茶楼。 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明净如水的玻璃外蜿蜒一道六棱石子路,看着便觉得十足凉爽。 黎思脱下外套,里面单一件白色卫衣,又扎着马尾,眸色在顶灯照射下浅浅亮亮,倒真像个还在上大学的女学生。 服务员递来菜单,她懒得去看,都推给池渊去点。 菜刚点完,黎思支着脸,看到窗外那条六棱石子路上走来一对熟悉的身影。 路边灯光明亮,那对男女也看到了她,黎思微微扬起笑容。 是陈白微和陈苏木。 陈白微的脚步停在窗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黎思有些疑惑,注视着陈苏木把她拉走。 正是晚饭的高峰期,店内的位子本就排列疏松,没有几桌,眼下一个空闲位子都没有。 二人来到他们桌前,陈苏木笑问:“师哥,我们能和你拼桌吗?” 池渊环顾了下四周,抬抬下巴去问黎思的意见。 她自然是没意见的,虽和陈白微算不上熟络,但陈苏木上次送她的药膏,应当就是出自陈白微之手。 她浅浅一笑,往窗边挪了挪:“白微,坐这里吧。” 陈白微坐下,对她客气的道声笑,而后温温柔柔的开口去问池渊:“你方才不是说晚上有事吗?” 黎思愣神,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池渊却好似并不意外,换来服务员加菜,随口“嗯”了一声。 陈白微的脸色陡然白了三分。 菜还没上,先上了一盏山楂水,陈苏木吃惊的挑挑眉:“师哥什么时候也爱喝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了。” “不是我的。”那一盏山楂水落到黎思面前,她才意识到是给自己的。 池渊把菜单递给陈苏木:“点菜吧。” “师兄请客,我可要好好吃一顿。”陈苏木笑说,毫不客气的点了一通 分卷阅读54 。 自从问过那一句问句之后,陈白微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黎思何等慧觉,心中立马有了三分猜测。 只是这猜测一出,她倒也不好去安慰陈白微什么。 好在菜品很快一道接一道的上,陈苏木又是会聊天的主儿,倒也不至于冷清。 黎思胃口小,点的种类又多,她一样只吃一口后,已经是放下筷子不肯再吃。 她忍不住感叹沈观澜于吃喝玩乐上还是有心得,这家粤菜做的真真是清淡又不寡淡,好吃的在唇齿间萦绕。 好在山楂水解腻消食,让她不必撑的难受。 末了上的是甜品,冰橙慕斯,十足十对了她的胃口。黎思纠结了半天,还是拿小银勺一口一口吃了。 陈白微一抬眸,看到对面一向笑意浅淡疏离的男人此刻温柔入眼底。 她心微微刺痛,再也吃不下一口,起身就要告辞。 陈苏木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也起身同她一起离开。 黎思同他们道了别,看对面一直没吃几口饭只懒懒喝茶的人,“你胃口不好吗?” 池渊坐的松散,应了句:“还好,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 “回去?” “好。”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结账,黎思听到金额眉心一跳,看看一大桌的菜又觉得理所当然,于是在出门的时候十分善解人意跟池渊提出要AA。 池渊勾勾唇,轻描淡写的说他请客。 走出门便有些寒意,黎思把搭在胳膊间的棒球服穿上,一边推让:“那多不好意思。” 池渊笑,停下脚步低头去勾她不小心缠绕在纽扣上的头发。 她理袖口的动作僵住,感受到头顶他呼吸的浅淡热气。 低头,看到他修长的手指耐心又细心的松解缠绕的头发。 骨节好看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握上去。 黎思自觉今日厚脸皮的事情已经够多,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这个想法。 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萦绕在心头。 她敏感的直觉,陈白微应当是喜欢吃渊。 随即黎思又在心里自嘲,这也是常事。 毕竟池渊从来不缺人喜欢。 陈白微的身份特殊,是他老师的女儿,这些年的接触应当也不少,日日面对池渊这样的人,不动心才是奇怪。 她没有开口去问,早晨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敏感的察觉到今天一天池渊的心情都淡淡。 直到池渊停了车送她回家,到楼下时,暖橘色灯光下他的眉眼间如水墨般轻点的懈乏,还是没忍住抬手贴上去。 一下没够到,黎思僵住,踮踮脚才贴上去。 入手的皮肤微凉,她的掌心却是温润。 她对上他的眸子,心一颤,下意识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听到他沉声问:“黎思?” 手被池渊用不轻不重的力道箍住,黎思不由得随着力道前倾一步,距离瞬间拉近。 今天一整天,虽然她都在厚脸皮的跟着,但二人始终是克制有礼的距离,眼下她才倏然感受到了慌乱。 她微微喘气,胸口略略起伏了一下稳住,而后抬起头,凝视着池渊,郑重的开口:“池渊,我有话对你说。” 池渊缓缓放开她的手。 避开目光:“想说什么?” 黎思垂下颈,右手徐徐的抬起,去握池渊的左手,她的手温热,他的指微凉。 他一下都没有挣扎,任她握住。 她没再抬头,只小声但认真的说:“池渊,虽然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自责,都会难过,怨自己没有救回自己的病人。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意外的发生有千千万万种无数的直接或间接原因,你已经尽力的,你没有错,医生是人,不是神,没有从死神手里抢人的能力。”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双手覆盖交叠放在他的一只手上,汩汩的传递着几缕暖意。 那暖意从指间蔓延开来,随血液传遍四肢五骸。 她看不见的高处,池渊闭了闭眼,再睁开,嗓音温淡:“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黎思低着颈,怔然,随即摇摇头:“没有了。” 路边灯闪烁了几下,楼栋门开合,有人出来了。黎思放开他的手,转身快步走到楼栋门旁,站在几级阶梯上,马尾一摇一摇,对站在灯暗处的人挥一挥手,笑一笑:“池渊,早点休息。” 第24章 等你 黎思不知哪来的一股子信念,只想…… 请了这么一天假之后, 黎思第二天一早刚到新云社,就被许衷叫到了办公室。 黎思以为他要问请假的事,没成想许衷压根没提这事, 只吩咐她这一周内把手头的工作完结,需要跟进的交代给社里留下的人员,这周末出发去伦敦。 黎思一一应完, 听他交代完后就要出门 分卷阅读55 去。 却在推门前被许衷叫住。 “黎思。” 她回过身去:“主编,还有什么事吗?” 许衷道:“今年年底,有一个主任记者的职位会空出来,有兴趣吗?” 主任记者, 是副高级职称,以她的资历,根本不够。 黎思几乎并未犹豫的摇了摇头:“主编,我资历尚浅。” “这与资历深浅没有关系, 只看你想不想。” “别开玩笑了主编, 博然哥他们业绩和资历都比我强得多, 再怎么轮也不该轮到我。” “黎思,”许衷打断她的话:“我现在不是与你讨论该不该轮到你的问题, 而是问你想不想。” 许衷分明坐着,黎思却从他身上读出一种, 高高在上的倨傲气息,仿佛他高高在上的注视着她一般。 她笑意一敛:“不想。” 许衷目光微动, 带着穿透力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她, 仿佛要看透她内心一般。 末了,他淡声笑:“不想便不想罢,我又没逼你,瞧你这么紧张干嘛。昨天怎么请假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轻轻放过了这个话题,黎思却不知为何并未松口气,只答道:“没有,有一点私事。” 许衷并未深究,只温声道:“那就好。来上班的时候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劳主编关心了。” “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我让南絮给你热了牛奶,回办公室记得喝了。”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许衷为人随和,关心下属也是常有的事。黎思也是后知后觉她这位师兄的关心越来越近私生活,所以慢慢的,在下意识回避这种日渐亲昵。 她平淡客气的答:“多谢主编了。” 去伦敦的事情定下来,要收尾和交接的任务就突然间多了起来。黎思忙的团团转,偏偏越是在这样脚不沾地的时候,她还被外派去了邻省的一个采访。 这一去,舟车劳顿又是三天,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了。 她累的不轻,从高铁上下来几乎是虚浮着,掏出手机看,这三天里,池渊居然没有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黎思以理的眼光看,觉得也是正常的,但若以情的心思看,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心下思忖了几分,黎思还是主动发了信息问他在哪。 她出了站台,想等池渊回信息再决定回家还是去找他,结果一等半小时都没有收到回信。 眼见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黎思还是决定回家等。 准确的说,是回华茂园门口等。 无论如何,池渊总是要回家的吧。 黎思不知哪来的一股子信念,只想着要见他一面,硬是连小区门进也不进,就坐在门口便利店对着小区门口马路那一侧的玻璃墙旁高腿椅上。 谁知这一等更久了,她吃着便利店的冰皮面包,支着脸看着玻璃外的天色一寸寸暗下去,深蓝天幕上挂上一轮月亮,路边的灯也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 黎思实在是佩服自己的耐心,在等的这三个小时内,她眼也不敢怎么眨,看着鱼贯而入小区的车辆一辆接一辆,却始终没看到自己想看的。 她甚至又拿了一包乌冬面叫店员帮她煮了吃。 吃了几口热气腾腾的面,黎思喝了几口面中的清汤,店内的暖气烘托的人暖洋洋的舒适。她托着腮,于是终于抵不住身体的困倦,自己都不知道手臂什么时候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 她猛然抬起从手臂中埋着的脸来,扭身看到池渊在旁边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她盖。 “你终于回来了!”黎思惊喜,后背的衣服滑落,于是池渊便顺手收了回来,挂在自己臂间。 他皱着眉:“怎么睡在这?” “等你啊。”黎思道:“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只能在这等你,你总不至于不回家吧。” 池渊心间叹息,若不是他路过便利店是鬼使神差的朝店内瞧上了一眼,恐怕她会睡到天荒地老,哪里能等到他。 黎思说完,也觉得自己口口声声说是等人却睡着了实在不好,连忙找补了一句:“我是等太久了,所以趴一会。” 池渊默然:“等多久了?” 她按开手机看手机粗粗算道:“三个多小时了。” 现在是九点刚过半,那她就是从六点左右开始等的。 那会子池渊正在开一个学术讨论的会,顾不上看手机,开完会出来回她的信息,却没收到回复,想来她是从那时候开始睡的。 他撇了眼旁边的行李箱,心说这真是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出口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黎思现在对着他,已经是能舍下七分的面皮了,答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池渊揉眉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的话,为什么不先回家休息,在这坐着不 分卷阅读56 累吗?” “不累,我身体好得很。” 池渊哑口无言。 得,他说不过做笔杆子功夫的记者,于是转而问道:“吃饭了吗?” 黎思反问道:“你吃了吗?” “还没。” “那我也没吃。”她无视就在一旁的没了热气的乌冬面,随口胡诌。 池渊不点破她:“想吃什么?” “清淡点的吧,挺晚的了。” 池渊拉过她的箱子,带她往外走。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店员笑着问:“您等的人到啦?” “到啦。”黎思也笑着回她。 坐上了车,池渊左转,开了大约五分钟就停下了。 黎思下了车,发现他停在的是一家粥店,叫“谷粥记”,明黄色的灯和实木桌椅,装修看着干净又温暖。 她默念了几遍这名字,总觉得眼熟,豁然开朗,抚掌:“我吃过这家的外送!” 是月前,她发烧那一回,季晚韫叫的外送,她当时还觉得好吃,特意看了店的名字。 黎思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点了薏米芡实粥,虾饺,奶黄包各一份。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方才既然都说了没吃饭,眼下池渊又坐在对面,他从小培养的吃相慢条斯理,极为赏心悦目。 于是这番秀色可餐下,黎思不知不觉也慢慢吃了两个虾饺和一个奶黄包,连带着香甜软糯的红豆粥也喝了几口。 吃饭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池渊说着自己这次采访的事。 他凝神听得认真,时不时问出一两个问题,实在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黎思看着他,突然想起付南絮以前说扒在教室外面看他的课中暑的事,于是饶有兴趣的问他记不记得有个女同学因为他中暑。 池渊沉吟:“是有这事,不过当时中暑的人不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黎思听得想发笑,心说南絮中暑也没引得她心心念念的老师记住。 随即池渊说,就是因为这事,他还被校领导单独叫去训话,也是这次学生受伤的教训,才叫他发明了点名进教室这么个法子,其实不是这节课的一律不许在外面。 黎思托腮听着,忽道:“你被训话?我好像想象不到那个场面。” 从她认识池渊起,这人各方面都严谨优秀的过分,一向是师长的掌中宝,她都怀疑他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听过的经历是怎么长的不倨傲也不招人厌的,反而谦逊翩翩。 池渊瞟她一眼,对她这幅兴趣盎然的模样不予回应。 她也不追问,只是胃口颇好的又喝完了剩下的半碗粥。 回去的路上,黎思突然问:“池渊,你明天下午上班吗?在医院还是学校。” “医院,”池渊微微侧首:“怎么了?” “没什么。我后天就要去伦敦出差了,明天下午去医院门口等你下班好不好?” 这话问出去,好半晌没等到回应,黎思不由得转过半边脸去看他。 池渊似乎是在淡淡的笑,应了声:“好。” 她一颗心放下来,觉得厚脸皮原来对池渊也是有用的,君不见他的态度已经不如前两天一样生硬疏离。 得到了首肯和确切的地址,翌日黎思吃过午饭,到社里把最后的资料收拾好带着,掐着点提前十分钟到了医院门口。 其实池渊早发过信息,说会晚个半小时左右下班,但黎思想起卫清妈妈就是在这家医院住院,左右她已经忙完了,便想着去看一看卫清。 黎思对曾无数次派人上门来闹的趾高气昂的卫清妈妈没什么好感,甚至至今清晰的记得她和妈妈在家时门外几个大汉砸门辱骂的恐惧。 可是,卫清始终是卫叔女儿。 她知道母女相依为命时的无援苦处,也觉得就算看在卫叔面子上,也应当去看看卫清。 她向护士问清了病房的位置,一路找过去,在拐过一个拐角时蓦然停滞。 拐角后几米的病房门口,卫清正在跟池渊说着话,一脸憔悴的样子,黎思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远远的看见几步路后,卫清似乎忍不住,眼眶红肿,脚步一虚倒进了池渊怀里。 池渊手似乎是想推开她,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扭了头,看向黎思的方向。 卫清也像察觉到什么不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远远的看向她的方向,脸上的表情一滞。 而后,匆匆推开池渊,往黎思走了几步张口想要解释。 黎思只是愣住了第一秒,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新挂上与平常无二的笑意,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第25章 表白 他捋她耳边的发,让她抬起头来,…… 回去的路上, 车内一片沉寂。 黎思明显的能感受到车速变快,路旁的霓虹灯成线条状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甚至来不及看清路边各种店的店名。 气压仿佛能把人淹没, 黎思觉 分卷阅读57 得喘不过气来,按下车窗按钮降下半个车窗。 冷风瞬间灌进车内,满城深黄色的梧桐叶纷飞掉落, 清洁工正一遍一遍的清扫堆积在一起。她打了个寒颤,搂紧大衣外套又将车窗升上去了一点。 池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从他见到她,到他们离开卫清母亲的病房,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低到黎思不敢跟他说话。 她一时想不通哪里惹的他不开心,自己也有一丝不烦闷,明天就要离开去伦敦,最后一天她巴巴的找来却遭到这样的态度对待, 被迎头泼了盆冷水, 任谁也不会开心。 黎思心里堵着一口气, 下车时面色也冷淡,连道别也没有扬长离去。 她回到家中, 进门时钥匙怎么拧也拧不动,烦躁的揪揪头发,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和这破门做斗争。 随手把门甩上,黎思盘腿坐在沙发上坐了半晌。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 池渊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最后, 索性放弃思索这个问题,起身把行李箱拉到沙发旁边开始收拾。 收拾到一半,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是停电还是跳闸了? 客厅的窗帘也是拉上的,黎思的视觉陷入一片茫茫无边的黑幕中。 她的手机也不在手边, 应当在沙发上。 黎思在黑夜里无所支撑,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来电,于是缓慢的站起来,摸索着想往前走去找手机。 她心慌的厉害,这样没有轮廓的黑暗实在叫人恐惧。 她还没摸索到沙发,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像前摔去。 黎思心直直的下坠,抱着头,轰隆一声,摔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空壳东西上。 哦,她摔进了行李箱里。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沙发上手里也亮了起来,电话铃声不间断的想着,黎思顾不得小腿处的咯痛,去够沙发上的手机。 “喂?” “开门。” 是池渊的声音。 黎思一愣,下意识看向门边,借着手机的亮光几步走了过去。 她刚拉开门,就掉进了一个带着白檀香味的怀抱中。 他抱的很轻,下巴掠过她头顶的发丝,触电般的感觉。 她一手还举着手机,怔怔的不敢动,手机的亮光灭下去。 寂静无声中,黎思心里那点子抱怨忽然消失了一大半。 她呐呐道:“你怎么来了?你家也停电了吗?” “嗯。” 话音刚落,池渊突然松开她,按开手机的手电筒:“刚才是什么声音?” “哦那个啊,”黎思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腰和腿上的软肉被行李箱杠的疼:“我不小心摔进行李箱里。” 她暗骂自己一声丢脸。 池渊手中的亮光下移,果然看到本来白润的小腿上一道明显的青色痕迹。 他掐灭手机,一手搂上她的肩,一手穿过膝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黎思一惊。 池渊低声说:“打开手机手电筒。” 她依言照做。用手电筒照亮客厅。 池渊就这么抱着她,跨过行李箱,把她放到沙发上。 接触到柔软的沙发,黎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双手一抬勾住他脖子没松手。 她双眼微亮,问道:“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不知道。”黎思道:“男人心,海底针,我怎么知道你生什么气?” 这话给池渊气笑了,他一直顺着这姑娘的胳膊弯着腰,无奈道:“那你为什么问我不生气了?” 黎思一噎,松了手,略带抱怨的口气:“那你在车上的时候不理人。” “你有跟我说过话吗?”池渊反问。 好像还真没有。 黎思被绕进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片刻,她换了个问法:“那你为什么生气?” 池渊在她身旁寻了个位置坐下:“我没生气。” 黎思一脸不信的表情。 好吧,他确实是有点不高兴。 卫清倒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猛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鬼使神差的扭头看到她站在不远处,神情一丝波澜也无,甚至还能言笑晏晏的和卫清打一声招呼。 他后来冷静下来,也有些觉得自己情绪波动的莫名其妙。 毕竟这姑娘,一向是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端庄得体的不得了,山塌下来也毫不变色。 他实在不能指望要她在大庭广众下吃醋变脸。 池渊回过神来,看到黎思关了手电筒,躺靠在沙发上。 她说:“你没生气,可是,我不开心了。” 池渊心里一动,接着又听到她说:“你为什么不推开卫清?”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游移。 黎思问出这句话,其实也是忐 分卷阅读58 忑的。 她知道卫清现在需要帮助,可是那一幕实在太过刺眼。 若按照她高中在池渊面前装的好一副善良大度的模样,她此刻定然是会假模假式的说两句没关系啦,我都理解。 可她现在不想那样了,她从前欺骗池渊的太多,这一次,不想对他说任何谎话,她内里是什么样占有欲强的性格,就该是什么样。 半晌没等到池渊的回应,黎思愈发忐忑,转过头,黑暗里,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忽然,听到池渊轻笑一声说:“原来你在意。” 黎思别过头去:“我确实是不该在意,毕竟我也没有在意的身份。你关心安慰你的青梅竹马,是情理之中,实在是不必顾忌我。” 一片暗色中,她没看到,池渊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熟悉的,带几分骄傲的黎思。 不是落落大方的别人眼中的,是只会在亲近人面前展现的鲜活的黎思。 他在高中时候,在还未文理分班时,就听过黎思的名字。 那时候伴随着这个名字的,大多是各种各样写作类比赛的奖项,以及才女的名头。 池渊高一期末的时候,有一回去办公室送作业,听到有两个语文老师在讨论她。 其中一个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那丫头执意要选理科,怎么劝都劝不过来。 另一个老师劝,说黎思的理科成绩其实也还好。 那个老师则哼一声,说那丫头理科是还好没错,可是学起来很吃力,远远不如文科学的轻松顺手。 池渊就听了这么几句,出门时正好和两个女生擦身而过。 一个女生说,思思,你真要选理科啊? 他心一动,索性放慢了脚步。 另一个女生说,对啊。 那个女生不解,为什么啊。 当时她们已经渐渐走远,池渊听的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见她说:“没有挑战性的话会让人丧失斗志······” 池渊听着,心头闪过一丝荒唐,又有几分好笑。 他当时只觉得,黎思这个人,实在是骄傲的过了头。 后来巧合分到同一个理科班,她果然如那两个老师所说,学起理科来很吃力。 但她很有耐心,遇到不会的题目会花很长的时间去啃,也会来问他。 同样也很聪明,点拨几句就豁然开朗。 真是,非常有斗志。 只不过,她大部分时候,还是一副懒洋洋毫不费力的样子。 每天早晨早读课的时候,大家都昏昏欲睡,却因为要检查背诵的课文和单词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念。 她却读上两分钟,便倒头睡去,醒来后去找老师背,还能一字不落的流利自如,记忆力好的叫人惊叹。 语文和英语两科的成绩碾压一整个年纪的人。 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朝光从明净的窗户透进来,在她的微闪睫毛上跳动,折射出彩虹一样七彩的光芒。 她揉揉眼醒来,朦胧着拉扯他后背的衣服:“我再睡会儿,老师来了你叫我啊。” 池渊嘴角不自觉的微扬,转过头去,凝视着黎思琥珀色微亮的瞳任,解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黎思抿唇,黑暗让人除了视觉外的感官都变得格外敏感,她听到自己缓慢上升的心跳,像一颗比一颗大的石子投入湖面激起的一圈大过一圈的涟漪。 她抛开纷飞的思绪,启唇,问:“那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夜幕中,白檀香味浮浮沉沉,绕到她的嗅觉里,似乎顺着发丝丝丝窜进剧烈的心跳中。 四目相对,黎思看到他似乎想张嘴的一瞬间,整个屋子突兀的亮了起来。 于是池渊的话也淹没在明亮中。 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本来双眸亮晶晶看着他的人,在灯亮起的一瞬间捂着脸抱头嗷嗷叫的滚到了沙发另一边。 池渊啼笑皆非,伸手去护住沙发边,防止她掉下去。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黎思几乎想挖个洞钻进去。 她是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那句话的! 她抱着头,被池渊再度拎起来,他把她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笑道:“好了好了。” 她缩缩脖子,低声说:“你当没听到。” 池渊捉住她的手,轻声叹气:“这是又想反悔吗?” 他捋她耳边的发,让她抬起头来,笑着说:“那这一次,换我来问,黎小姐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第26章 归来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黎思呆愣了一下, 一时忘记了反应。 客厅的光线明亮清晰,照出他墨玉般的眉眼,语气也柔和像在妥协。 其实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即便态度再疏离冷淡,也是顺着她,无节制的纵容。 黎思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别过头去嘟囔 分卷阅读59 道:“你这算什么呀,花也没有。我听别人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我要是就这么答应, 岂不是太吃亏了。”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身旁人起来了,扭头看见池渊往门口走:“那我现在去买。” “哎哎哎,”黎思傻了眼, 连忙跳下沙发去拦他:“你别, 我就随口一说。” 池渊看她, 不赞同的皱眉:“穿鞋。” 她低头,果见自己刚才直接从沙发上下来, 于是连忙折返回沙发旁穿鞋,一边穿一边说:“你别去啊, 我说着玩的。” 说完,没有听到人回应, 黎思再一回头, 傻了眼。 门口空荡荡,哪还有池渊的身影。 她穿着拖鞋小跑追出去到电梯上,数字已经开始在往下跳动。 黎思扶额,为自己一时的失言后悔, 折返回去给他打电话。 池渊倒是很快就接了,她连忙道:“你快回来,我真是开玩笑的,大晚上哪还有卖花的!” 他没答,只道:“别下来,等着我,我马上回去。” 黎思威胁他:“你要再不回来,我就下去了。” “外面冷,别下来。”池渊口气温柔。 “那你回来。” 电话对面沉寂了片刻,池渊的语气像是无奈,又不容拒绝:“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什么都不准备就来,你总不至于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可是······” “别可是了,”池渊笑:“你继续收拾你的东西,等我回来。” 说完,黎思听见电梯叮的声音,接着池渊掐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呆愣愣站了半晌,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进屋去找件大衣披上然后换了鞋子也出门去。 秋日晚风冰凉,黎思到他回来必经之路上寻了个圆石头坐着。 她抬头望夜幕,今夜月明星稀,只隐约有几颗星子斜斜的嵌着,像是点缀。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她忽然不敢回想,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是没有过思念泛滥的时候。 黎思大学毕业搬寝室的时候,从犄角旮旯里曾收拾出池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是一对碎钻的耳环,他们在一起后黎思的第一个生日,他拿出一个深蓝的方形绒布盒子,黎思一看便知贵重,死活都不肯收。 在大街上,池渊退后两步,扬手就把那盒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当时目瞪口呆,他却插着兜像是觉得稀松平常:“送给你的,你不要,它不就是垃圾了吗?” 末了,黎思无奈妥协,要他捡回那盒子。 所幸,只是表面绒布沾了一层灰,里面的耳环依旧亮的惊人。 她翻出那盒子,再打开,耳环上的碎钻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仿佛能刺痛她的眼。 黎思坐在六月夜间的热风里,摸摸自己的耳垂,觉得他给她戴耳环时微凉的指尖仿佛仍旧如昨日。 她一瞬间失控。 黎思谎称自己手机欠费了,借了室友不是京都号码的手机,跑到阳台上,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号码,忐忑的等着电话铃声响了好久。 就在她几乎要失望的时候,对面终于接通,熟悉的清清淡淡的嗓音,说:“你好?” 听到这声音,她慌乱的不得了,一秒都没停留挂了电话。 池渊大概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或者是打错了吧。 挂断后,她在阳台沉默了很久,删掉那段通话记录,回到寝室把手机还给室友,笑着说没打通。 室友关切的问她要不要再打一个,她笑的勉强,说不用了。 那往后,她考研,实习,忙碌于各种各样的采访之间,不肯在轻易触碰有关于池渊的记忆。 却在一个很普通的某日,在医院,听到护士喊一声“池医生”。 再接着门推开,那人仿佛穿越了时间长河,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击溃她所有的盔甲。 汽车大灯闪了两下,黎思抬手遮遮光,看见一辆车停在自己面前,上面下来了一个人,语气不善:“怎么下来了,冷不冷啊。” 她看清是池渊,伸出温热的双手去握他的手,笑:“不冷,你看,我的手都是热的。” 池渊拿她没办法,回车里拿出一束花,是几支玫瑰,用情人草做配饰,包裹在包装纸里。 黎思忍不住笑:“你们医生买花只知道买玫瑰吗?” 池渊轻声叹气,像是不好意思:“我跑了好几家花店,都是临近关门,没什么花了。只剩这几支玫瑰了。” 她逗他:“原来也有你做不成的事。” 池渊揉她的头发,无奈:“当然有,我又不是神。” 黎思扑哧一笑,接过花抱在怀里,拨弄了几下微焉的玫瑰花瓣,眉开眼笑:“难得看见你受挫,既然如此,就答应你喽。” 他不是神,她也不 分卷阅读60 是。 她没法控制自己的自卑和身在其中的迷雾,却愿意勇敢一次,冲破她给自己设的枷锁。 爱可化为利剑,刺伤对方也刺伤自己,也未必不能成为钥匙,去解开禁锢自己的锁。 黎思第二天出门时,没有叫池渊送自己。 他们是早班机,起太早,她不忍心,索性打算自己打车去。 结果下楼的时候还是看见了池渊。 他仿佛也是困,黑发柔软的垂落在额前,来替她拎行李箱,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 黎思郁闷:“昨晚不是跟你说我自己打车去吗?”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你。”池渊揉揉太阳穴清醒了几分:“上车。” 她不悦,推他回去睡觉。 反手被他拉近怀里。 他的大衣上有清浅的香气,沾染着秋日晨间的凉,黎思忍不住环手抱住他。 池渊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叹气:“去伦敦那么久,我想送你去机场,跟你多待一会都不行吗?” 天还是灰蒙蒙的,黎思的心,却软软的陷进去了一块。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他:“好吧好吧,那快点走,马上要迟到了。” 池渊一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目光灼灼:“那我专程早起来送,得不到什么报酬吗?” 黎思被他拉回怀里,仰头看他,语气调侃:“你好功利哦,送女朋友都要报酬。” 她笑的得意,看他吃瘪的样子,趁其不备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做完这个动作,她迅速从他怀里挣扎开来,跳到车门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快点啊,”黎思笑着喊车前的人:“真要迟到了。” 池渊回过神,看她得逞的笑,深吸一口气,无奈的也坐到了车里。 到航站楼,同事已经到了大半,见有人送她来,都善意的揶揄。 黎思脸颊微红,接了几句话又转移话题和同事们聊别的去。 只是忽然间,觉得身后阴冷冷如芒在背。 她回头,只看到许衷在跟姜博然聊天,并没看向这边。 她松了口气,又听到姜博然打趣她:“我看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啊,像是池教授,上次问你还说不认识,怎么,藏不住了吧?” 此时他们开始排队安检,黎思一边推行李箱走一边说:“博然哥好记性。” “哪是我好记性,”姜博然帮她把行李箱抬到传送带上:“上回吃饭的时候,我就看见他总是看你。” “是吗?”许衷冷不丁插了一句:“我倒是没发现。” 姜博然干笑两声:“主编您日理万机,哪像我这个闲人。” 许衷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从黎思身上划过两圈,拉着行李箱跟着别部的主编一起往商务舱的登机口走了。 黎思顺口问道:“主编他们坐商务舱啊。” “是啊,”姜博然笑眯眯的:“本来是都坐经济舱的,咱们主编自己出钱把所有部主任记者以上职位的人都升成了商务舱。” 她感慨:“主编还是有钱啊。” 他们随着人流走到了安检口,把登机牌和身份证都交给安检员。 因为时间太早,机场大厅里空空旷旷的没什么人,过了安检后姜博然笑了两声说:“有钱有什么用,不还是追不到你。” 黎思颦蹙:“博然哥,你别乱说。” “怎么了?”姜博然凑近,压低声音:“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他笑呵呵的:“你紧张什么,主编对你有好感,大家都知道。但咱们也都看得出来,你对主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黎思一时无言,原来只有她自己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但其实这件事,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走到候机厅坐下。 “其实主编也算是单身钻石王老五了。”姜博然感慨:“话说你就没对主编有过一点想法?” 黎思淡笑:“博然哥,你别打趣我了,主编哪是我能配上的。” 姜博然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你可是咱们社撑场子的门面,怎么就配不上了。我还听说了一件事——” 他招招手,隐秘的说:“我听何助理说,主编本来吩咐他是把你也升成商务舱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可能是不想太大张旗鼓的显眼?” 黎思沉默了两秒,面色如常:“大概是当时不下心错把我的名字加进去了,后来纠正过来。” 姜博然明显一副不信看戏的表情,闻言也不戳穿她。 幸好此时广告开始播报登机,他们便不再交谈,排队去登机。 上飞机之前,黎思给池渊发了个信息,而后便把手机关机了。 她的座位靠窗,旁边的位置没有人,谁知她刚坐下,就看到许衷走了过来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第27章 沉沦 池渊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清淡温…… 黎思 分卷阅读61 惊愕:“主编, 您怎么过来了?” 许衷道:“空姐说你旁边的位置空着,我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您说。” 许衷表情平淡,扶了扶眼睛:“你英语怎么样?”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 黎思愣了一下,答:“一般。” “正常对话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 “行。”许衷点了点头:“我们原本带的翻译临时出事来不了了,你形象好, 又一向博闻强记,总编那边的意思是你来充当这个翻译。” “我?”黎思指了指自己,苦笑:“主编,您别开玩笑了。我的英语糊弄糊弄日常还不一定行, 翻译这种专业性这么强的工作我可干不了。” “你不干,”许衷悠悠道:“难不成叫人家F.R笑话咱们不成吗?” 那可就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黎思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还是有些为难:“可是我万一出什么差错······” “不会,”许衷笃定:“把这份工作交给你, 就是因为信任你。” 他把手中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黎思:“这是一份中英对照的这次的提案表, 里面的专业名词很多, 在下飞机之前背熟它。” 黎思接过来,翻阅了两下, 掂量着厚度,咬咬牙说:“我尽量。” 她一旦接下了工作, 一向是不喜欢掉链子的性子,此刻捧着这似乎重逾千斤的文件, 深吸一口气, 凝神一行行看过去。 所幸这趟飞机的时间够长,缓慢升空飞上云层的一刹那,金光刺进窗户里。她眯一眯眼,还没回过神来, 许衷已经替她把窗帘拉上,问空姐要了一盏读书灯放在桌板上。 黎思见他打开了一本书,似乎要在此长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主编,你不回商务舱吗?” “怎么?我在这坐着碍你事?”许衷眼也不抬。 “没有没有。”黎思哪敢说这种话,只道:“只是怕您坐惯了商务舱,会不习惯。” 许衷笑笑,从书中移出目光到她身上:“我能坐商务舱,自然也能坐经济舱。只看我想不想而已。” 他这么说,黎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继续埋下头看自己的文件。 一连看了几个小时,任她记忆再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黎思脖颈发酸,抬手往自己后颈上按了按。 此时也刚好到了午饭的点,空姐开始分发午饭,到他们的位次时,空姐微微弯腰问许衷想吃什么?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又或许是因为经济舱狭小的座位真的坐不惯,许衷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指了指菜单上的套餐说来两份。 黎思甚至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 等到套餐上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许衷要的是一份生食的套餐。 牛肉看起来只有三成熟,鱼片沙拉新鲜的似乎还在活蹦乱跳。 黎思本就头昏脑涨,此刻更是半分胃口也无。 和这些东西比起来,她甚至觉得其他同事手上的鸡肉便当看起来要好吃一点。 她向空姐要了杯热水,小口小口的喝了半杯。 许衷吃饭很有风度,他注意到黎思不动,皱眉:“怎么不吃啊。” 黎思摇摇头:“我吃不太惯不熟的事物。” 许衷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擦一擦嘴角,说:“好吃的东西,未必就是健康的。同样,你吃不惯的,却是对身体好的。” 他抬抬下巴:“尝两口,说不定你会喜欢上呢?” 黎思一口都不肯吃,摇头:“主编,我喜欢什么东西我自己知道。这种东西,即便如您所说有益健康,可我实在吃不下,它又怎么有益健康呢?人和人的喜好本就不同,我实在不想勉强自己。” 许衷的镜片折射出凉薄的光:“真就一口都不愿意尝?” 黎思坚定:“不了,谢谢主编的好意。” 许衷将擦拭嘴角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投向她的目光冰凉,拂袖而去。 黎思面色分毫未变,礼貌同空姐说再要一份普通的便当。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黎思终于在飞机抵达之前,堪堪合上最后一页。 她长舒一口气,心说她第一次来伦敦,竟然上来就是这么令人头脑发昏的体验。 下飞机时,几乎有种不真实感,脚步虚浮的踏在异国地面上。 所幸会见是晚上才开始。 他们下榻肯辛顿地界的一家酒店。 到达的时候是下午,黎思抓紧睡了三个小时后就起床收拾自己。 今晚是F.R给他们举办的接风宴,黎思思索了片刻,挑了件浅杏色的丝绒晚宴长裙,卷一卷头发,略化了点妆遮盖长途飞行的苍白气色。 接风宴就在同一间酒店的宴会厅举办,黎思全程跟在新云社总编身边,时不时翻译几句他们交流不通畅的地方。 对方的负责人里有一个金发蓝眼非常英俊的男人, 分卷阅读62 他见到黎思时便眼前一亮,夸张的说这是画里的东方美人活过来了吗? 这人叫沃克,非常热情的同她攀谈。 他说自己毕业于伦敦帝国理工大学,本来学的是法律,后来受不了那死板的条条框框,觉得束缚了自己才转行的。 接风宴结束后,沃克指一指堂外,说帝国理工就在肯辛顿地界,问黎思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黎思拗不过他的好意,无奈的笑着说晚上要跟男朋友通话,恐怕没有时间。 沃克一副遗憾的表情:“那太可惜了。不过黎小姐,你们中国人常说相逢即是缘,就算为了我们的相逢,作为朋友,也请你允许我带你看一看伦敦的夜景。” 黎思笑,实在无法再拒绝这样的好客热情。 伦敦人享受生活,时至夜晚,街上几乎没有店再开门,路灯也是稀稀疏疏的,照应出异国他乡的建筑。 黎思裹着大衣,一条街一条街走过来,心里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 她抬头看夜空,不由自主的想,池渊此刻在做什么呢? 七个小时的时差,国内现在应当是刚刚清晨,第一束阳光升起,浅金色的日光洒满整个屋子。 他会已经起床了吗?还是,仍旧在熟睡。 黎思出神的想着,脚步不自觉的放慢,直至停住,她歉意对沃克道:“很抱歉,我得回去。” 沃克问:“你刚才在笑,是在想你的男友吗?” 黎思嘴角上扬:“是的。” 同沃克道别之后,她匆匆赶回酒店,想在池渊出门上班之前给他打个电话。 经过酒店大堂时,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忽然叫住她,从台子下面捧出一大捧包装好的颜色明丽的花束。 前台小姐笑眯眯的告诉她,这束花在下午时就送到了,只不过她预留的手机号一直打不通。 黎思呆呆的接过快有自己身子大的花束,唇角不自觉上扬起弧度。 她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关上门,给手机充满电打开,拨通了池渊的电话。 他很快接起,声带笑意:“我还以为黎记者到伦敦乐不思蜀,已经忘记我了呢?” “的确是乐不思蜀,”黎思乐道:“要不是看在花的面子上,谁要打电话给你。” 池渊叹气:“果然,我是不如一束花的。” 她低低的笑,撩开天鹅绒窗帘走到阳台上,对着满幕星空问:“池渊,你在干什么?” “刚醒。”他说。 黎思这才听出他倦倦的,因为刚苏醒,还带点鼻音的音色。 “哦,”她说:“我都要睡了。你待会去医院还是学校?” “去学校。”电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他掀开被子,棉质衣物和被子的摩擦声。 黎思静静的听着,觉得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 “对了,”电话里传来声音,池渊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你还记得上次坐你旁边那个男生吗?” “哪次?”黎思迟钝的问。 池渊不语。 她稍微一想,恍然大悟:“你说,我去上你的课那次吗?怎么了?” 那边,池渊似乎放下了玻璃杯,声音清朗了几分,从声音里,黎思似乎都能想象到他面无表情的说:“他来找我,说想要我外甥女的联系方式。” 黎思一愣,随即笑的喘不过气来,俯腰怪声怪气的说:“那亲爱的舅舅,你给他了吗?” 她一副小女儿嗓音:“舅舅,你可不能阻挡你外甥女的桃花啊。” 对面静了几秒,池渊说:“真是可惜,舅舅已经阻挡了,可怎么办?” 黎思眉开眼笑,调侃:“那你亲手掐断了一个,再给我找一个呗,舅舅。” “找不到。”他说。 “那我只能赖上舅舅了,”黎思故作苦恼的语气:“这算乱.伦吗?会下地狱的。” “无所谓,”池渊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清淡温柔,又像蛊惑:“和你一起,共沉沦下地狱也无所谓。” 她怔忡几秒,胸膛气息起伏,抬手抚上左心房,黎思听到自己的心跳剧烈跳动。 2017年的十月十六日, 隔着八千八百公里,横亘一整个大西洋,她感觉到心腔处的共鸣。 黎思缓慢的抬头,伸手,去够似乎近在眼前的繁星,喃喃问:“池渊,你现在是不是看的到太阳。”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可我这边是漫天星辰,好漂亮。” “池渊,”她轻声,像呓语:“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你。” 第28章 交集 一瞬间,这些年浮生一梦,恍若隔…… 池渊站在阳台前, 抬一抬头,看见缓缓高升的一轮红日后被染成胭脂色的黎明,听着电话里她描绘的伦敦夜空。 人生多么玄妙。 几年之前, 他在伦敦的一个通宵写论文之后的早晨,一般只有爸妈会打来的国内的手机号突然接到 分卷阅读63 一个电话,他从繁冗的英文文献和电脑上令人头痛的专业名词中抽离, 揉着眉骨去接电话。 对面一点声音也无,他疑惑的说了声“你好”只好,突然听到一声很浅的呼吸声,而后对方便直接挂了电话。 那时候, 是2013年,伦敦六月,他坐在书桌前,一方小窗外的街上, 落叶铺满台阶, 老爷爷拿着个扫把哼着歌悠然的扫地。 国内比伦敦早七个小时, 现在应该是深夜。 是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呢。 池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随即又自嘲,心说自己太过自恋。 但还是鬼迷心窍的, 在一天之内迅速的解决了论文的最后部分,向教授请了几天假, 直接飞到了京都市。 进去大学之后发现到处是搬行李的人,他才恍然现在是国内的是毕业季。 他一路凭记忆走到黎思的寝室, 门口是稀稀落落的提着行李的人, 他不好意思的上前问里面的人都搬走了吗? 那个女生愣了几秒,说都搬的差不多了,可能偶尔有两个人回来拿落的东西。 他礼貌的说了谢谢,心里不是没有失落。 但, 到底是不甘心,便在公寓门口徘徊了一天。 徘徊到宿管阿姨出来警惕的问他,小伙子,你找谁? 他一时哑然,说不找谁。 阿姨还是警惕的看着他,干他走,说这是女生寝室。 回去的时候还嘟囔着说挺好看一小伙子怎么是流氓呢? 天色渐暗,池渊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真是荒唐。 他刚走了两步到下去的阶梯处,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是一个男生抱着一捧包装精美的花快步到他刚才站过的门口。 他没在意,继续往下走楼梯。 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池渊猛的回头,看到黎思站在那男生面前,二人言笑晏晏,她接过了那束花抱在怀里。 她似乎更瘦了些,穿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长裙,皮肤在寝室门口灯下白的近乎透明,黑发落肩,有种舒适的漂亮,让人移不开眼。 他隐在黑暗里,觉得有无数绵密密的针,在一下一下扎着心脏。 池渊,你在一厢情愿什么,她早就说过,不喜欢你了。 这段感情,走到这个地步,只有他一个人在不舍而已。 他没有再在京都停留一刻,买了最早的飞机回到伦敦。 他越来越厌倦生活,觉得一切都无趣至极,程野也在伦敦念法律,那几年总是皱眉,说你从前只是话少,如今怎么变得越来越冷淡,不近人情的像机器。 像机器吗?池渊浑浑噩噩的想,觉得机器也比自己好点,起码不是到处千疮百孔。 火灾后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四处都没有她的身影,母亲在床前,泪眼婆娑的恨他为什么不顾惜生命。 他张了张口,嗓音是吸了浓烟后的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母亲看透了他的想法,冷笑说,你拼了命去救人家,人家可没来看过你一眼,早回学校去了。恐怕是怕你哪不好别牵连了,索性早早的同你断了。 他不肯信,养好伤之后直接跑到黎思的学校,换来的是她冷冰冰的言语。 她说池渊,我厌烦了,我不喜欢你了。 她的神情像一把刀,直直扎进他的伤口里。 他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满眼都是她厌倦冰冷的样子。 像是烦透了。 凭什么不放她自由。 他颓废了一个月,在烟酒缭绕里沉沦。 从前他很不理解对烟酒上瘾的人,自恃自制力一流,绝不肯碰。 那时候才知道,真是好东西。 直到一个月后,他的老师陈教授看不过去,说他在伦敦帝国理工学院有一位好友研究室眼下正缺名额,叫他去吧。 一去多年,后来,还是陈教授打电话,问他愿不愿回来。 回来后他任职陵城,一年时间过去,在一个普通的值班的晚上,护士急匆匆说有位扭伤了脚的病人,请他过去看一看。 门一开,不大的复位室内,黎思捂着胳膊坐在里面,抬眸看向他时,仍旧清透如初。 一瞬间,这些年浮生一梦,恍若隔世。 电话里,她说,池渊,我好想你。 不重要了,他不想再对任何事情耿耿于怀。 牵肠挂肚的人已经在身侧,于是一切都可以成为过去式。 他们还会有很多个未来,多到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 * 来到伦敦的第二天,黎思仍旧不得不跟在总编身边充当个不大专业的翻译。 好在她装模作样的功夫一流,面上唬的住人,于是在中午总编和F.R的人初步交流完毕后,双方都很满意,总编甚至还拍拍她的肩夸了一声:“许衷没看错人。” 她汗颜。 分卷阅读64 伦敦人注重享受生活,下午一般四五点就结束工作。沃克笑眯眯的邀她同去看一个新锐画家的画展。 季晚韫在剧组忙的飞起,压根抽不出时间来找她,黎思自己待着也是无聊,加之沃克是个不错的朋友,更是未来的合作伙伴,便欣然应约。 是个女画家,叫Adria,沃克说是他朋友的夫人,风格自成一派。 小型画展,在纯白的空间里,干干净净的墙上挂着几幅画。 黎思驻足在一副画柳树的画前,想起从前临安一中A栋教学楼外种满的柳树。 他们17班在D栋教学楼,透过窗户对面就能看到A栋教学楼的随风飘扬的柳枝。 高大飘扬的柳树虽美,可惜每到四五月份的时候就开始飘柳絮,沸沸洒洒的像在下鹅毛大雪。 沈观澜最烦这个,陈念时的座位就在A栋教学楼靠窗的位置,她最见不得柳絮,一到纷飞的季节就开始止不住的打喷嚏,遭罪的厉害。 沈大少爷心疼女友,让他爸投资以盖楼为由,将那一排柳树全砍了个干干净净,新建了栋楼。 校长老师一众人都感动的不得了,老泪纵横的觉得这孩子虽然无法无天,到底是有情谊的好孩子,还没毕业就知道回馈母校。 但其实学生们私下都清楚,这丫才不是回报什么学校,是见不得陈念时难受。 沈大少爷情种之名,就此在临中代代流传。 后来的老生走过那栋楼时,总会高深莫测的对新生说,知道这栋楼的来历吗?乃是一怒盖楼为红颜也。 所以那栋楼,后来也被戏称为“红颜楼”。 活像个古代不正经青楼的名字。 黎思想到沈大少爷荒唐往事,不自觉扬起嘴角。 以至于有两个人走到离她一米远的地方都没注意。 还是沃克喊她:“黎思,这是我的朋友,和他的夫人,也就是这次画展的主人,Adria。” 黎思转过身去,刚想开口打招呼,笑意却僵在了嘴角。 沃克口中的朋友,看着是个典型的英国人,三十多岁,儒雅和善。 而一旁挽着他手的——画展的主人,他的夫人Adria,一头黑发,皮肤白皙,高挑的身材穿一条墨绿色长裙,气质古典又优雅。 她的表情也同样怔住。 黎思眉头微皱,不可置信:“念时?” 面前的女子,可不正是陈念时。 难怪她觉得那柳树后面的背景墙,几乎和A栋教学楼的墙如出一辙,眼下看来,那分明就是。 等等,黎思猛然反应过来,刚才沃克说,这是他朋友的夫人。 她面色复杂的看陈念时。 陈念时微怔了两秒后也反应了过来,微笑喊她:“黎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的确是好久不见了,高中后陈念时就出国学画画了,再也没回国过。 黎思和她,本来就是沈观澜认识的,陈念时也是出身富贵家庭,为人却温柔和煦,没有沈观澜不可一世的臭脾气,黎思高中时就常常吐槽沈观澜说人家是哪瞎了眼看上你。 那英国男人和沃克齐齐好奇:“你们认识。” 陈念时用英语解释说她们是高中同学。 她松开了男人的胳膊,淡笑问黎思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黎思看向沃克,沃克举起双手:“你们老友相见,就不用管我了。” 画展几步路外就有一家咖啡店。 黎思搅动着深棕色的液体,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倒是陈念时先开了口:“你来伦敦出差吗?” “是,我们社和F.R有合作。” 又寒暄了几句话后,二人再度无言起来。 她们之间最大的交集,无非就是沈观澜,可眼下,谁也不好开口提那个名字。 沉默了片刻,黎思看她,问:“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不通知我来参加婚礼。” “一个月前,”陈念时笑:“办的低调,你们都在国内,就没折腾你们过来。” 一个月前,黎思心想,不就是沈观澜回国不久。 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黎思,”陈念时突然喊她。 她望过去,看到陈念时垂下了头,“他怎么样了?” 第29章 诱哄 她的手突然停住,而后,隐隐颤抖…… 这个他指谁, 二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黎思摩挲着杯子外壁的花纹,淡淡答道:“要说好,他确实也活得好好的, 要说不好,也能称得上那么一点。” 陈念时抬头看窗外玫瑰色火红的晚霞,双手紧紧交叠在杯子上, 说:“我知道你惊讶我已经结婚了,也为沈观澜不值。” 黎思不语。 陈念时怆然一笑,扭过头来看着她说:“黎思,我不是要辩解, 但有些事,我还是不想你误会。” 黎思 分卷阅读65 手指搭在杯把上:“你说,我尽量听着。” 陈念时抱起杯子抿了一口,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点力量。 “一年前, 我爸死了。” 黎思猝然抬起头。 陈念时的神情已经收敛平静:“他不是普通的去世, 是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跳楼而死。也是那时候, 我和我妈才知道,我们家原来欠下了那么多的债务, 我爸这些年生意一直不顺。” “他死后,办完葬礼, 那些要债的人日日堵在门口,我妈受不住压力, 也跳楼了。” “你不用安慰我, ”她看黎思几次张口,抬手制止,苦笑说:“安慰的话,我已经听了一茬又一茬了。” 黎思合上嘴, 又问:“那些债务呢。” “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陈念时说。 一年前,一年前,沈观澜一年前曾深夜给黎思打电话,一言不发,然后声音潦草的说陈念时要和他分手。 “他应该跟你说过,那时候,我本来已经打算和他回国结婚了,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一切都搁置了下来。” 陈念时背脊坐的挺直,冷静的说:“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不让沈观澜替我还那些债务。”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换你在我当时的位置,你会怎么做,是顶住他家里人拼死的反对和他结婚,还是和他分手。” 黎思寂然沉默。 答案谁都清楚,换她,绝对不会选择前者,同样,陈念时也不会。 片晌后,她问:“那这一年,沈观澜为什么还留在国外?” 问出这句话后,她看见陈念时笑,笑的眸里像荒原上刮过冷冽的风。 陈念时说:“因为我后悔了。” “我和他说了分手后,他一夜一夜的站在我公寓下面抽烟,不说话,也不上来找我。只在我每次下楼路过时,说一句,陈念时,你做梦,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分手。” 她的声音悲哀:“黎思,我真的受不了他那个样子。后来,他一定要帮我还债务,他爸爸冻结了他所有的银行卡。他不屈服,去工作赚钱,每天夜里回来的时候疲倦的不得了,还要抱着我说,别怕,他会帮我还清,他会娶我。” 黎思沉默,她不敢想,一向骄傲的沈观澜,竟然也曾有折腰的时候。 她嗓音干涩的说:“念时,沈观澜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能说得出,当然能做得到。” “我知道。”陈念时笑的像在哭:“可我舍不得他,我已经在地狱,不想拉他沉沦。” “我没有这个勇气。” 十月的伦敦,寒冷像刺进骨子里。 黎思拒绝了沃克送她回酒店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沿着路边走。 陈念时最后说,请她帮忙把她结婚了的消息告诉沈观澜,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黎思沉默两秒:“他怎么肯轻易放弃。” 那时陈念时的神情已经渐渐回归了平静。 “他会,”她说:“两个月前,我跟他大吵了一架。我说我烦透了他,照现在这个颓废的样子下去,永远还不清债务,我要他滚。” “所以拜托你,只用跟他说我结婚了,过得很好,让他永远死心。” 爱一个人,无法不软弱胆怯。 到酒店时,前台小姐再度喊住她,说今天也有她的花。 黎思惊讶,旋即又觉得心里泛进了一丝暖意。 她温声道谢,前台小姐却抬手指向待客厅,说花店送花的人在等她。 黎思觉得不好意思,叫人等了这么久,于是连忙快步绕过中间的隔墙。 待客厅的棕色沙发里,原本坐着的人听到动静,抬眸向她的方向看过来,眸底都是笑意。 她脚步滞了一下,随即脸上染上狂喜,小跑着扑到池渊身上。 池渊起身稳稳的接住她,扶住她的腰和发顶,笑说:“你慢点。” 他的身上满是熟悉的白檀香气,清暖入心,黎思把脸埋进他大衣里的毛衣中,双手环他,闷闷的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本来也不想来的,”池渊声音带笑:“不知道为什么车就开到了机场。” 他摸着怀中人柔软的长发,察觉到她情绪恹恹,停了一下问:“今天不开心吗?” 她不回答,只抱着他的胳膊往走廊走。 池渊一只胳膊抱着,另一只手长臂一勾握住沙发上一大捧花。 电梯轿厢里没有人,四周金色厢面倒映着人影凌乱忽闪。 花束被倒握在掌中,几片花瓣掉落在地,他托住她后背,拎着花的手臂在膝窝下,抱着她走出电梯。 到房门口时,黎思的几缕发凌乱在脸上,听到上方人嗓音微哑温柔:“开门。” 她整个人被他抱住,勉强抽出手臂在自己身上摸索房卡,手指不慎碰到一个冰凉的硬质金属方块。 然后,从自己的长裤口袋中摸到了房卡,仰身去往门边刷。 门不轻不重的被 分卷阅读66 关上,大捧粉色花束丢在地上。池渊把她放坐在玄关柜子上,垂着睫拿出一双棉拖鞋给她换上。 黎思凝视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起了坏心思,往前弯腰,堪堪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池渊不紧不慢的换完鞋,起身瞧见因为坐在高处而恰好能与他平视的人笑的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 他笑,身子陡然往前,手撑在她两侧柜面上,低头堵住她嫣红的唇。 呼吸交融,他吻的轻柔,耐心的撬开她的贝齿。 黎思逐渐喘不过气来,仰着头,手勾住他脖颈。 他的力道逐渐加重,像倾覆天地的暴雨,攻城略地,失了控,几乎像要把她吞入腹中。 她在这样的狂风暴雨里,飘零摇曳,招架不住的节节败退。 他发狠的吻着,掌心护住她后脑勺,防止她撞到身后墙上。 黎思只记得平时,池渊的手总是微凉的,像握惯了手术刀,于是掌间也染上了手术刀的冰冷。 然而此刻,他盈满她发丝的指,却烫的她头皮发麻。 那温度将原本清沉的白檀香气加热催发,几乎催成暖香,阵阵飘散在身间,无孔不入的在呼吸中拉扯。 她在意识迷乱,风雨漂浮中还分出一丝心神想: 如果说少年时期的池渊是岭上月,引得人心驰神往,那现在她身上的男人,更像是毒药,能要了人命。 唇突然一痛,池渊不轻不重的咬了她一下,没舍得用力,只是拉回了她的心神。 松开的一瞬间,黎思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感受到池渊的呼吸也凌乱,额头相抵,他眸中的欲念几乎让她心惊。 她抓住池渊的大衣领,从玄关柜边滑落,站稳在地上。 他手搁在她腰窝处,扶稳之后拉开了一点的距离。 黎思穿的是柔软的毛衣开衫,一番推搡之后肩头已然滑落半边,池渊帮她拉上去,周身的气息渐渐平复。 他抱住她,头搁在她发里,嗓音沉哑:“阿黎,让我抱一会儿。” 这家酒店的隔音一流,房间内寂静无声,她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在胸腔内震动。 黎思只犹豫了一秒。 一秒后,她手绕到池渊背后,在他毛衣上打圈,仰颈去吻他的喉结。 无声的暗示。 她能感受到抱着的人身体一瞬间僵了起来。 池渊捏住她后脖颈的毛衣,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拎开,语带威胁的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黎思笑,毛衣再度滑落,露出一截白腻的香肩来,发丝缭缭绕绕垂落在肩,她偏偏头,神情像是天真:“我知道啊。” 又低声懊恼:“池医生,你这么冷静,会让我很挫败,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点都没有魅力。” 一向清透的眸像蒙了一层薄雾,缕缕勾人缠绕上池渊的呼吸,这样柔弱无骨的丝却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扼断他的理智。 他深呼吸,用最后一次摇摇欲坠的清醒提醒她:“别闹。” 回应他的是她柔软的手去拽他的衣袖,将他身上的大衣拽落在地,而后攀上他的肩主动覆上他的唇。 最后一丝理智断了弦。 跌落进柔软的酒店床上的时候,池渊还不忘护住她的头。 手指几乎是颤抖着,解开她开衫的扣子。 绕到她背后的搭扣时,忽然听到怀里人嘟囔说:“池医生,好不公平啊。” 池渊停住动作,漆黑的眸看她。 怀中人伸出一根手指,去勾他的毛衣领,衣服不开心的样子。 他了然,笑吻她的耳软骨,低声诱哄:“你帮我。” 她娇气的不得了,趴在他脖子上咬一口:“才不要。” 声音软的像一滩水。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不老实的环到他背后,从衣摆处探进去,顺着脊骨一路蜿蜒。 到一半,突然停住,黎思怔怔,手下触到一块伤疤纵横的皮肤。 她的手突然停住,而后,隐隐颤抖起来,后仰,看他,眼眶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声音战栗:“是那时候伤的吗?” 池渊看她突然红了的眼,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拇指去拭她眼角的泪珠,柔声说:“不是。” 第30章 清醒 池渊抬起她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谁料她哭的更凶, 声带哭腔说:“我还没说什么时候呢。” 他哑然,一时苦笑不得。 她蜷缩起来,背靠着床背, 抱着膝,下巴搁在膝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池渊一时手足无措,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她腰弯着,白皙细腻的背上两湾蝴蝶骨瘦削。 他在心里叹气,捞起被子裹住她又把她拉到怀里。 黎思踉跄了一下, 在软绵绵的床上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而后 分卷阅读67 顺势带到怀里。 他去抽一张纸擦她脸上的泪痕,语气温哄:“好啦好啦,你再哭, 明天眼肿还怎么工作。” 她瘪瘪嘴:“骗子。” 黎思在云朵一样柔软的被子里转一圈儿, 面对着他, 认真的问:“你告诉我,那伤, 就是火灾的时候留下来的对不对。不准骗我。” 她这么动作,被子微微散落, 露出一路逶迤而下的锁骨,大片肌肤像新雪一样白。 鼻头哭的红肿着, 眼下小扇子一样浓密乌黑的睫挂着泪珠, 看起来像被人狠狠欺负过一样。 池渊强移开目光,伸手将被子拉到她下巴处裹上,默然,不回答她的问题。 认识黎思近十载, 池渊几乎从没见她哭过。 若真细算来,这应当是第二次。 她为人骄傲,绝非肯轻易在人前示弱的人。更不用提哭了,就连在他面前,也从未落过泪。 唯一一次,还是在他尚且不认识她的时候。 那时池渊初二,新买了个拍立得,去上晚自习的路上觉得有趣就拿在手里摆弄。 快到学校的路上,他正要转过一个巷子口,突然被一道车灯晃了眼睛。 他下意识遮掩,稍微适应了一下之下松开手,看到一束冷白的大灯后,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站在车窗前。 她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是冷漠的。 而后,她轻轻一扯,扯断了手里的珠链。 那一瞬间,夜风猎猎,迎着她霜雪般的脸,池渊鬼迷心窍的举起手中拍立得拍了张照片。 后来,他站着看了很久,看那少女走过他面前,眼角像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转瞬即逝。 和现在满脸泪痕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一滴一滴泪,砸进他心里,哭的他不想再提起过往的事让她伤心。 沾了泪的发黏在脸颊处,池渊长指拨到耳后,捏她的耳垂,搂到怀里,哄:“我没骗你,真的不是。” 就暂且撒一次谎。 黎思一句都不信他说的话。 她推他,去按住他的手,垂眸问:“池渊,你讨厌我吗?” 她的神情是认真的,眼底有哀伤和恐惧,是在真的害怕。 池渊沉默了两秒:“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眼皮低低的垂下去,语气荒凉,像在自嘲:“你救了我,自己受伤,我却一点不知恩图报,不仅狼心狗肺的在你受伤的时候离开,还和你分手。” 黎思说这话时,觉得自己拿了千万把匕首,低头,能看到自己心房里有个自己缩影的小人,一把一把往动脉最深处扎。 切肤之痛,摧心剖肝。 池渊抬起她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看她瞳任里倒映着的落地窗外面的伦敦夜色,孤寂的让他心疼。 “阿黎,”他开口,嗓音笃定:“你和我分手的时候,说不喜欢,说觉得厌烦,我信,我放你自由。可你说自己狼心狗肺,我却不能明白,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你不会没有理由的不辞而别。至于理由,我已经不想再去管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看得到现在。” 黎思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她想过他会质问,会不解。没想过,他就这样轻飘飘的带过,从未把她往坏的地方想,说不重要。 她眼眶酸涩,揉了一下鼻子别过头去说:“你好烦,怎么老招我哭。” 池渊下床,拎起旁边的毛衣开衫,示意她穿上。 黎思方才大胆,眼下要当着面穿衣服,却突然尴尬了起来。 他站在床边笑,背过身去。 黎思这才慢腾腾的松开了被子,迅速的把毛衣穿上。 再抬头池渊已经倒了杯水递给她,并把房间的空调调高了两度。 她接过玻璃杯时摸了摸他的指尖,很热,于是问:“你不热吗?” 池渊睨她一眼,反问:“你不冷吗?” “冷。” 黎思喝完一杯热水,觉得身上寒冷稍微缓解了点。 池渊接过杯子,刚想走放到桌子上,衣角又被人拽住,侧首,顺着素白的手滑到她脸上,看见她神情闪烁,声若蚊蝇:“不继续吗?” 他挑眉,继续? 他折身逼近她,在她耳廓边喷洒热气:“继续什么?” 她招架不住这样的酥痒,丝丝从耳朵爬到全身,她不由得闪一闪身,脸颊通红坐远了点。 池渊轻笑一声,直起身,不再逗她:“起来洗澡吧,我去楼下开一间房。” 黎思愣住,脱口而出:“你不跟我一起睡啊?” 然后,她便看见那人脚步一停,侧了半边身子过来,似笑非笑,嗓音低沉悦耳:“阿黎,你如果再招我,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她不敢再说话了,喏喏的“哦”了声。 池渊从门口地上,捡起掉落的大衣,从中拿出证件,而后把那大衣折了两下放到了一边。 分卷阅读68 开完一间房后,他忽然有些头疼,盖因他是头脑一热过来的,除了带在身上的证件,是什么行李也没带。 思索了一下,池渊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吐槽的声音迅速席卷他的耳膜:“你丫居然还想的起来给我打电话,大半夜的干嘛?” 池渊笑,嗓音愉悦:“程野,我在伦敦。” 程野愣了一下,拔高声音道:“你你你,你怎么来伦敦了?在哪,机场吗?我去接你!” “你小声点,”池渊揉揉耳朵,把手机拿远了点:“我不在机场,在酒店。我之前走的时候,不是把公寓钥匙放你那了吗,还找得到吗?” “钥匙?”程野逐渐冷静下来,思索两秒道:“应该还找得到,不过你要那钥匙干嘛?” “去拿两件衣服,还有一些东西。” “现在吗?”程野那边传来翻找的声音。 池渊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你现在住哪,我过去。” “找到了!”程野松了口气,随即又说:“算了,我开车去接你吧,大晚上的你打车坐地铁都不方便······诶你住哪个酒店?” 报了酒店名,池渊在程野絮絮叨叨的话里挂断了电话。 他复又回到黎思的房间,敲开门,她来开门,刚洗完澡,穿着酒店提供的睡袍,一只手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几滴水珠从发梢滑落,顺着锁骨滑落进浴袍口里。 他砰的一声合上门,夺过她的毛巾,单手将她双手反铰在身后,另一只手箍住她,低头,覆上她的唇。 黎思头脑发蒙,整个人被钳制住,不得不仰颈承受。 他的吻像是带有惩罚性质的,点点痛意在唇上蔓延开来,半晌后他气息不稳,轻咬她耳廓,沉声说:“去换衣服。” 黎思迟钝的应了一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换衣服干什么?” 她的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唇色红肿。池渊抬手盖上她的眼:“程野待会来接我们。” “程野,”黎思叫出来:“他也在伦敦。” “嗯,他毕业后没回过。” 黎思扒拉下他的手,隐隐开心:“我真的好久没见他了。” 池渊和程野是发小,分手以后,黎思和他见面也尴尬,加之他人也在国外,就逐渐减少了联系。 池渊脸色却有几分不悦:“就那么想见他?” “还是挺想的,”黎思感慨道:“我发现,朋友之间要断了联系,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和你分手之后,我和他也几乎算是断了联系。” “这几年没联系觉得很可惜?” “当然可······” 惜字还没说出来,直接被堵在了喉咙里。 池渊不舍的离开,两指攫她下巴,语气认真:“我后悔上来找你一起去见他了。” 黎思反应过来,眉眼带笑,变本加厉:“那我又没有撒谎,我确实挺想见程野的。” 他手指力道加深,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来开始滑动。 黎思好奇:“你干嘛?” “给程野打电话让他不要来了。” “别别别!”黎思踮脚去夺他手机:“开玩笑开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吗?” 他扬一扬手,把手机举高,眉梢眼角都透漏着不悦的表情。 她沮丧,站直身体,看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故作黯然的叹了口气,语气伤心的说:“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十几年的老同学······” 说完,还幽幽的叹了口气。 结果,下巴被人挑起,池渊盯着她嗤笑一声:“黎小姐现在都用这样的演技来敷衍我了吗?” 黎思僵住,低头狠狠趴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只是到底没舍得下狠口,只用了小小的劲咬出一圈红色牙印。 在他青筋清晰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那男人低笑,盯着自己手上的红印:“怎么这么没力气?” 她一脸不能理解,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看他。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程野的车刚好开过来。 他从车上下来,看到酒店门口的那双倩影,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然后是带着疑问的惊呼:“黎思???” 他跑到二人面前,上下打量,爆出一句粗口:“我靠!我他妈是在做梦吗?” 黎思看到他这幅跳脱的样子,分外亲切,调侃道:“好久不见啊程野医生。” “得,不是做梦。”程野翻了个白眼。 坐上车时,他还是不敢相信,慨叹了几声后长长叹息了一句:“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池渊还是栽你手上了——我就知道。” 说完这句,他不再提这事,转移话题聊了别的事。 听着他们的聊天,黎思才知道,池渊当初就是来了伦敦留学。 车开了几分钟就停在了一座公寓门口,她好奇:“这是哪?” 分卷阅读69 “池渊上学时候住的公寓,”程野随口答,指了指对面:“那不就是I.C吗?” 黎思饶有兴趣的看过去,果见伦敦沉雅夜色下,坐落着的大气恢宏的学校建筑。 她收回目光,往顺着公寓的一扇扇窗户网上移:“你住几楼啊?” 池渊揉她头发,说:“三楼,太久没来过了,一开门灰尘多。你先回车里等一会,我稍微收拾一下再下来接你。” 程野瞪掉了眼珠子,几句不敢相信这样温柔的语气和神情是能在池渊身上出现的。 这几年冷冰冰像机器人一样的池渊? 第31章 边缘 他声音喑哑,理智在刀尖边缘飘摇…… 程野酸溜溜的说:“你们俩别刺激我这个单身狗了。” 黎思不理他, 也怕自己进到满是灰尘的屋子之后止不住的打喷嚏,于是顺从:“好,那你上去吧。” 几分钟后, 她仰头注视着一盏窗户亮出深黄色的光,听见程野喊她:“冷吗?附近有咖啡店。” 她把手插进大衣兜里,回头看见程野淡下来的神色, 也敛了笑意:“好啊,带路吧。” 咖啡店不远,也就走几分钟的距离,这个时间点, 里面还零零散散的有不少人在买咖啡,很明显都是I.C学生的样子。 黎思排着队,盯着前面三两个说笑着的中国留学生,思绪漂浮, 忍不住构想池渊以前读书的样子。 他会在早晨从公寓里出来, 然后买一杯咖啡和三明治, 然后上学去吗?还是会有爱慕他的女学生送自己做的爱心早餐。 程野像是看破她的想法,戳穿说:“池渊以前从来不来这喝咖啡。” 他盯着她的表情, 补了一句:“他酗酒。” 黎思眼神一瞬间凝结,看他:“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程野耸耸肩。刚好排到了他们, 他用熟练的英式英文点了杯美式,而后问她喝什么。 黎思说随便。 他便也给她点了杯美式。 做到靠窗的圆桌旁等待时, 程野托腮, 手肘撑在桌上打量她。 黎思忍不了他这样的注视,回看过去:“看我干嘛?” “看看都不行,他收回目光,语气轻松:“这么多年没见, 这不想看看你有什么变化吗?” “看出什么变化了吗?” “没看出——谢谢。”程野接过侍应生送来的两杯咖啡,推一杯到她面前:“或许,更漂亮了点?” 黎思看他,不解:“程野,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程野笑两声:“我能对你有什么意见。” 她直截了当:“真没有,那我们回去吧,想必池渊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静默了两秒,程野笑着叹息:“真狠心啊,你就一点不好奇我刚才说池渊酗酒是什么意思?” “好奇。”她承认:“好奇你会告诉我吗?” “你不问我怎么说?” 一秒,黎思叹息:“和律师说话都这么麻烦吗?” 他笑:“你不也是?” 分毫不让,滴水不漏。 黎思败下阵来,她知道程野要说池渊的事,她不可能不关心。 程野笑意轻松了几分,半开玩笑的口气同她说:“他染上烟酒,大概是你跟他分手的时候。他没有跟我说,直到他来伦敦,我在机场,看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好像被人剜去了半个心一样。” 他回忆着,挑出几个形容词:“远远的就能闻见烟酒的味道,颓废的像伦敦街头的流浪汉。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你和他提了分手。” “但他精神其实还好,来到I.C后课业繁重,他忙到我都以为他几乎已经忘记你了。” 程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黎思的表情。 她始终低垂着眸,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很认真的听他讲。 他笑一声,托着腮继续回忆:“直到有一天,池渊把自己作进了医院。” “大概是他来到伦敦之后的第二年,六月份。医院打电话给我,我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他没什么表情的在打着吊针。旁边衣服口袋里掉出张机票,我才知道他回国了一趟。” 说累了,程野喝两口咖啡,润了润嗓子,接下来的话咬字更清晰了些:“医生说他,呃,胃溃疡,蛮严重的反正,因为长期酗酒。好像还有那么点精神上的问题,虽然我看不太出来,只觉得他越来越冷冰冰。” “黎思,”他喊她,“你知道那张机票是飞哪的吗?” “哪?” “京都。”一锤定音的两个字。 黎思慢腾腾的端起手中杯子,是她从来不会尝试的美式。 喝一口,苦的要死,瞬间蔓延到整个口腔,她甚至觉得四肢五骸都浸泡在那苦意里。 她脑袋沉沉,艰难的消化程野那些话的意思。 手机突然想起来,是池渊打电话问他们去 分卷阅读70 哪了。 她机械的报出了咖啡店的名字。 片晌,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一只手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杯咖啡,三两秒,池渊皱眉:“怎么给她点美式?” 这话是对着程野说的,他夸张的笑笑,举起双手:“她自己说随便的。” 黎思回过神来,看池渊,笑了两下:“是我要的,还挺好喝的。” 他还是皱着眉,拉她的手起来:“别喝了,晚上会失眠,公寓收拾好了,走吧。” 她回握他的手,说:“好。” 到了公寓门口,程野说自己还有事,就不上去了,说明天再见。 池渊毫不在意的挥手再见。 转过脸来就盯着她,眼眸黑漆漆的:“程野跟你说什么了?” 黎思去和他十指交叉,一边上楼一边说:“就闲聊啊,毕竟我们也这么久没见了。” 公寓很明显有些年头了,深铜色的地板,灯光也暗,他们的影子在阶梯上一晃一晃。 他不再问,只紧握着她的手开门进去。 忽然听见她问:“池渊,你去京都找过我吗?” 他关门,转身看见她盯着他,问出这个问题。 “程野跟你说的?” “嗯。” 他叹息:“刚才就该让他和我一起上来。” “所以是真的去过喽?” 她看见他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片刻后,又听见他说:“阿黎,我不想同你再说这件事。” 黎思却是真的疑惑:“为什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吻她的唇,气息霸道,干燥的嘴唇擦过脸颊落到耳边,呼出白檀香味的热气:“我都说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了。” “池渊!”她不依不饶:“你说清楚,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了又不来见我,又为什么,回去后把自己身体搞成那个样子。” 池渊盯着她,松开了手,兀自往里走去坐到沙发上。 黎思跟着坐过去,坐到他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良久,他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说:“你一句一句问。” “行,什么时候去的?” “2013年,六月。” “为什么去?” 他沉默,她瞪他:“池渊!” 他缓缓开口:“因为一个电话。” “电话?”黎思微怔。 池渊别过脸去,不看她,不自然的说:“我接到一个国内的电话,对面人不说话。” 黎思觉得荒唐:“你以为是我打的?” 他不吭声。 她不可思议:“池渊,你就因为一个没人说话的电话,就觉得是我打的?那万一是诈骗电话或者打错了呢?” 池渊面色尴尬:“我都说了我不想说这样事。” 黎思却在自己的喋喋不休中,回忆起了点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一变,问池渊:“你是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 他思索了一会儿:“就六月中旬,大概是,国内大学毕业季的时候。” 黎思一拍脑门,面色复杂,看他,叹了一口气:“那个电话,应该就是我打的。” 池渊:? 这下轮到她尴尬,算着时差说:“我是晚上打的,按照时差的话,你接到的时候,是凌晨左右吗?” 池渊惊愕,一向被人以天才著称的池医生,此刻不知道要说什么。呆愣了两分钟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黎思“咳咳”两声,正色说:“确实是我打的。” “其实我当时是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渊搂着腰护着头压到了沙发上。 因为是一个人住的地方,沙发也不是很大,她必须紧紧搂住他才不会掉下去。 他突然带了很强的侵略性,狠狠的去吻她,把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吮碎在了口腔中。 得到一个休息的间隙,黎思气喘吁吁,手抵着他,抓紧问:“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就走了。” 这话问出,池渊眸色一暗,不轻不重的在她锁骨上咬下了红印。 她瞪他,胳膊紧紧的交叉抵在他脸上:“说。” 他搁在她腰上的手力道加重,又不舍得,缓缓放轻,气息很重,咬牙切齿的开口:“我在你寝室楼下等了一天,最后看见一个男的来给你送花,你还接着了,冲他笑。” 这件事太小,黎思费劲回忆了半天,才回忆起来,而后半天,哭笑不得:“那是我室友的男朋友。他们吵架了,我室友不接他电话,才麻烦我下来把花送上去。” 没想到这么巧被他撞见。 池渊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低头,看见沙发上的人毛衣皱皱,一脸促狭的笑。 而后抬手去勾他的脖子,仰头去压他唇舌的时候一头青丝垂落,美得像千流瀑布。 分卷阅读71 他声音喑哑,理智在刀尖边缘飘摇:“阿黎,不要招我。” 回答他的是彻底覆上来的柔软温唇。 彻底坠入谷底。 他岌岌可危的清醒被冲入温暖的海浪中,指缝中溢满她的发丝,所有感官之中都是他渴慕已久的气息。 目光触及到那一块白腻肌肤时,他的理智回笼,起身整理衣服去穿鞋。 身后人声音茫茫:“你干嘛?” 他压住气息:“楼下买东西。” 她似乎是反应了一瞬,而后低低笑出声来。 第32章 归处 即便往后,她的喜欢淡去,爱意变…… 跌入床上的时候, 池渊还不往将她的长发往上拢,以免压住。 床品是深色格纹,轻暖鹅绒, 床头矮柜边一盏暖黄的看书灯。遮光帘一拉,满屋只剩那一点微光,像茫茫大海里珍贵的照明塔。 大片雪白的肌肤落入黑暗中, 色彩对比强烈的刺激着人的感官。 池渊轻吻她,抵住半分手撑在她身周,额前黑发浸湿汗水,嗓音喑哑:“阿黎, 我不可能放手第二次。” 放她自由过,命运再度交织,他不可能再放手第二次。 即便往后,她的喜欢淡去, 爱意变成厌倦, 也不可能从他身边离开。 黎思素来清冷的面容上笑意撩人, 哑声回答他:“我也不可能。” 他抬手去拨开她黏在脸颊的湿发,轻轻吻上去。 屋外, 仿佛伸手可及的月亮一寸寸上升到空中,又一厘厘降下去, 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海中。 她同月亮一样溺在阵阵海浪中,想要抓住什么浮木赖以生存, 抬手听到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 茫茫的睁开眼来, 原本的一丝亮光也消失,屋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原来是她刚才不甚打落了床头灯。 她于是只能紧紧抓住身上的人,圆润的指甲划过他的肩颈。 那一瞬间, 像这么多年,灵魂缺失的一块,被严丝合缝的补全。 她忍不住想哭出声来,咬着牙,不让那声音逸出,断断续续,喊他:“池···渊···” 他堵住她的嘴,撬开紧闭的唇齿,喉间出声:“怎么了。” 她出不了声,指甲深深嵌入。 到最后,黎思几乎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任池渊抱起自己,长发滑落,往浴室里去。 他按开浴室的灯,白色的光突现,攫回了她的理智,她握拳,没什么力气的锤他:“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他笑:“我这儿没有浴缸,你能站直吗?” 黎思抬抬指尖,想从他怀中下来,两秒后放弃。 死男人。 骂人都嫌废力气,她只动了动嘴唇:“把灯调暗点。” 然后便听到他的闷笑。 洗完裹着浴巾,仍旧是被抱着出来。 黎思裹着被子,警惕道:“把我衣服递过来。” 池渊长指挑过地上皱成一团的毛衣,眉梢上扬:“你要穿这个睡觉?” 黎思咬牙切齿:“我不在这睡,我穿上回酒店。”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片刻后从衣柜中翻出一件纯棉T恤,坐过去连被子一起环住她,哄:“穿这个睡吧,夜黑风冷,我不舍得你受冻。” 她瞪他:“那你还不背过去,我换衣服。” 池渊只得老老实实的起身背过去。 身后,听到窸窸窣窣的衣物声,她穿上衣服,又扬手将头发从后背中抽出来。 麻利的穿完回到被子里,黎思才出声:“好了。” 他回头,便看见她只露出个头,打着哈欠眉眼困倦。 捞过人在怀里,指腹一下轻柔的按揉,黎思更加困倦,眼皮沉沉。 池渊心生愧疚,亲亲她额角,问:“疼吗?” 他实在太失控。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力气去应他的话。 只嘟嘟囔囔的说了句:“关灯,刺眼。” 池渊笑,抬手按灭了床头灯。 遮光帘严严实实的拉到了一起,一丝缝隙都未留,黎思悠悠准醒的时候,一刹那以为还是深夜。 她在黑暗中缓慢聚焦,发觉身旁的位置已然空了下来,摸索了半天才摸索到手机打开看时间。 今天是别的部门交流研讨的日子,几乎没她和姜博然什么事,总编体谅她一连跟着当了两天的翻译辛苦,放了她一天假休息。 索性又跌回枕头里。 睡了一觉,身体的酸痛好了一点,但稍微动动还是能拉扯到痛处。 她按开床头灯,侧着身子灯下玩手机。 池渊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满室幽暗中,只有床边有一湾荧黄色的灯光,那光下的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素白的脸上黑发散落,笑盈盈说:“你回来啦。”b 分卷阅读72 r   他心里瞬间被柔软包裹。 不自觉放柔声音,放下东西后也不开灯,到床边俯身亲亲她额头:“醒了?” “嗯。”黎思的声音尚不清楚,带着些刚醒的鼻音,听起来软软的:“你去哪了?” “买早餐,”池渊问:“饿吗?” “饿。”黎思关了手机,掀开被子去拉窗帘。 外面没什么太阳,是阴天,铅云淡淡,一层一层铺满天空,像是要下雨。 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板上,T恤下隐约可见腰肢纤细,走到餐桌边盘腿坐在椅子里,随口问:“你买了什么早餐?” 池渊隐隐觉得额间在跳,手习惯性的去摸烟盒,又猛然想起自己在戒烟,早就把烟都扔了。 于是走到厨房,不动声色的喝了杯凉水,才答她:“都买了些,你看想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黎思收到季晚韫的电话,说今天天气不好,他们剧组暂停拍摄,要来找她玩。 挂了电话,她看向池渊,斟酌着用词:“要不,你买今天的票回去?工作耽误太久也不好吧。” 说完,就感受到池渊的目光似笑非笑。 也是,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找她,结果她把人睡了之后第二天就要赶人走? 咳嗽两声,黎思找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你这样耽误工作真的不好吧,会不会扣奖金啊。” “扣不了多少。” 她“唔”了一声。 池渊见她一脸说错话的表情,笑了两声放过了她:“好了,我买了晚上的机票,等会去拜访一下之前的老师就走。” 黎思想了想:“那我跟晚韫吃过午饭就回来陪你?” 因为这句话,见到季晚韫的时候,足足被她吐槽了十分钟的重色轻友。 她说累了,喝口水,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黎思便解释了前后经过了。 季晚韫像是一点儿不意外的样子,“哦”了声,从行李箱里拎出条墨绿色披肩穿上,扭头问她想去哪吃饭。 开车去餐厅的时候说:“我迟早知道你俩得复合。” 黎思满头问号:“为什么?” 季晚韫扭头冲她笑,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你还记得我上上次去你家时候喝的那个粥吗?” “记得啊,怎么了?”话题转换的太快,黎思一时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事是为什么。 “那不是我买的,是池渊买的。”季晚韫说。 黎思瞠目结舌。 “不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事:“怎么会是他买的,那天不是你要下去买吃的吗?” “是啊,我在你家楼下车库碰见了池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那。”季晚韫开着车,三言两语解释了那晚发生的事。 那天,她淋雨发烧了,是池渊送她回来的,难不成他是一直待在车里没有走吗? 黎思沉默了下来。 照季晚韫的说法,是她刚好下去碰见了池渊,于是他点了粥,第二天的粥应当也是他点的。 如果季晚韫没有下去呢,他那天,会在车里坐多久? 她没法再想下去。 程野口中他在伦敦的那些年,已然足够让她心惊,让她一次次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自以为是,是一次多么,彻头彻尾的错误。 手机突然亮起来,是池渊发来的信息,说他和老师在伦敦桥旁边的一家餐厅用餐。 她低下头,神情温柔,认真的去回他的信息。 没关系,错过的日子,她还有很多很多年去弥补,弥补自己当年幼稚的错误。 吃饭的时候,谈起陈念时,黎思说自己最近见到了她,问季晚韫来伦敦后有没有去找过她。 不比她和陈念时的点头之交,季晚韫和陈念时,加沈观澜三人,是打小就认识的朋友。 季晚韫搅拌着奶油汤,沉默两秒,说有什么见的必要,陈念时连结婚了都没有通知她,还是前两天她去找她时才知道。 黎思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当年高中最羡煞众人的沈观澜和陈念时,竟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季晚韫笑,感慨的看着她说,不是每个人都是池渊,能有除一人之外再也不愿去爱其他人的情淡。 没有人想一直沉浸在伤痛里,更无法忍受漫长的孤寂。 “这么多年,那么多追你的人,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以为你是一心只有工作,原来是因为心里放着人啊。” “思思,”她说:“我是真没想到,这些年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意和池渊那段感情的样子,直到中秋那晚,我从酒吧拿手机出来,看见你往池渊手里放什么东西,我才发现,你不说,恰恰才是在意。” 因为在意,所以只敢搁在心里最深处,不想轻易触碰。 黎思拿筷子抵住下巴,看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失神:“在再见他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原来,我还 分卷阅读73 是那么喜欢他。” 喜欢他的一眉一眼,喜欢他工作时认真严肃的样子。 会受不了他语气冰冷的说话,想要他温柔的,耐心的面对自己。 季晚韫故意抖了抖胳膊:“行了行了,恋爱的酸臭味,甜出我一身鸡皮胳膊,今天这顿饭你请啊。我可没怎么吃,光吃狗粮就饱了。” 黎思眉开眼笑,刚想说话,被一阵急促的推门声打乱。 是一个看起来中年的卷发女人,慌乱的推门出去,着急的在门口拦着出租车,神情想要哭,冲路边的车大喊着。 不知在什么时候,雨丝已经朦胧而下,而且愈下愈大,将整个伦敦在笼罩在了模糊中。 她和季晚韫齐齐懵了,听到声音不小的讨论声在店里传开。 “又是恐怖袭击吗?” “好像是在伦敦桥上?” “是呀,听说已经死了一个人了,我丈夫是警察,已经在往那边赶了。这次的恐怖分子听说有黑人。” “哎······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受伤。” “伦敦桥”三个字出现的一刹那,季晚韫看到自己好友的神色迅速苍白下来。 第33章 心惊 被簌簌雨水笼罩的前路茫茫,红绿…… 黎思一脚油门轰出去的时候, 季晚韫身子往后一跌,惊魂未定的捂着心脏:“思,你慢点, 我这命还要呢。” 从听到伦敦桥被恐怖袭击的时候,池渊的电话就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季晚韫此刻,还在握着黎思的手机, 不停的打。 电话里仍旧传来机械的语音播报,她骂骂咧咧的扔到了座位上:“池渊死哪了不接电话,等见到他你一定得好好骂他。” 黎思一直沉默着,季晚韫骂完觉得不对又转过去安慰她:“他不是在伦敦桥附近吗, 肯定不会波及的,说不定就是在厕所没接到电话——哎!!思你开慢点!” 雨刮器在车前窗刮去雨丝,黎思面色冷静,扭头问季晚韫:“下个路口左拐还是右拐?” 季晚韫哑然, 倒在副驾驶座上:“右拐下去。” 黎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她一直听着打电话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的“嘟嘟嘟”仿佛敲击在她的胸膛里, 每响一下心就更两一分。 被簌簌雨水笼罩的前路茫茫,红绿灯在雨帘后一闪一闪, 指示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方向。 黎思在这样强大的恐惧下,仿佛回到了池渊因火灾受伤进医院的时候。 墙面和地板都是冷冰冰的白色, 寒冷像要把人扔进三九天的寒雪里。 像此时此刻的伦敦一样冷。 离伦敦桥越近,车越是难开, 到处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和车辆, 警察正在疏通,黎思不得不下车步行。 季晚韫拦住她:“你疯了吗!前面的枪声和警笛声你听不见吗?” 黎思把她按回车里:“晚韫,在这等我,我就是去看看。” 她连伞都懒得撑, 下了车茫然环视了一圈后抓住一个路人问伦敦桥上的情况。 那是个年轻人,稍稍冷静些同她解释:“死伤了很多人,警察正在处理,恐怖分子已经差不多被制服了。” 季晚韫从身后过来,举着一把伞,扶住她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池渊一定会没事的。” 黎思礼貌的同那年轻人说谢谢,握着季晚韫的手冰凉。 她们逆着人流走,走的不是很容易,警察过来劝阻她们,说前方正在处理事故,劝她们回去。 她微笑着,解释说:“我的爱人在前面。” 警察停顿了一下,随即眼里生出怜悯,叹息了一声放她们过去。 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时候,黎思脑海中像电影画面回放般一幕幕浮现过往场景: 初相识的时候,少年冷淡倦怠,从一片绰绰花影中起身; 再往后,是他时常眉目认真,耐心给她讲解题目。 高考后在一起的那一年多,是她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京都和陵城的距离不近,但只要逢上周末,池渊一定会坐车来找她。 车票堆了厚厚的一叠。 她要坐车去找他,他却觉得车途疲累,不愿她受这个苦。 只有一次,池渊周末抽不出空来,要和导师一起做实验,她在电话里说没关系,要他安心做实验。 私下里偷偷买了票过去。 她不敢打电话打扰池渊做实验,就在宿舍楼下等,等的昏昏沉沉的,一个男生过来关切的问她要不要帮助。 她刚想说话,就看见池渊黑着脸站在那男生身后。 男生便悻悻的走了。 她一下就清醒,开心的跳起来去搂他,问看到自己过来开不开心。 池渊的神色一点都不好,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目光凝结在她凌乱的发丝上。 他语气像是薄怒:“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 分卷阅读74 我,自己在这傻傻的等?” 黎思等了一天,得到他这样的语气神色,不无委屈:“我不是怕打扰你做实验吗?” 池渊凝视她,神色还是松动下来,把她拉到怀里,叹息:“你把自己想的太不重要了。” 她那时坐了很久的车,又在寝室外等了半天,衣衫都脏皱,却被他毫不在意的拉到自己整洁的穿着衬衫的怀里。 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深爱。 黎思恍恍惚惚间,感觉到袖子被人用狠劲拉了两下,随后便是季晚韫激动的声音:“思思!池渊在那!” 她猛然抬头。 重重雨雾中,警戒线后面,鲜血被雨水冲刷,蜿蜒了一地,池渊就半跪在远处的地上,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低着头,看不清神情,面前是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腿部像是中弹,正汩汩流着鲜血。 季晚韫去抓警戒线旁警察的胳膊,在哄闹声中大声的问:“那个人没事吧?” 警察诧异的看了她们一眼,皱着眉解释说那是一个自称医生的华人,来帮忙进行临时救治的。 又问她们是谁。 得到答案,松了口气,季晚韫说明身份。 警察面色松下来,随即带感激的说道:“多亏了这位先生,我们的医生一时赶不过来,如果不是他,可能那些人来不及救治会死。” 看见池渊的那一刻,黎思只觉得,身边的声音在一瞬间淡下去。 交谈声、路人急匆匆脚步声、小孩子被吓到的苦恼声,雨珠砸落在地的声音,都离她很远很远。 她只看到的遥遥雨雾后,那人手上身上全沾满了血,清隽的眉眼被雨水打湿,一向有洁癖的他却毫不在意,只皱着眉处理病人。 救护车的声音滑过,医生护士们急匆匆的下车,将病人抬到担架上去,池渊终于起身,警察握他的手对他表示感谢。 他举着黑色伞柄,同警察说完话后,停顿了一下,扭头,落进她的目光中。 黎思弯起唇角,隔着喧闹与雨幕,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随后,那人迈着步子,大步向她走来。 绕过警戒线,停在与她一伞相隔的位置,怕自己身上的血污沾染到她,嗓音微凉:“你们怎么来了。” 黎思把伞柄塞到季晚韫手中,抬脚走出伞外,池渊皱眉,手往前一倾将伞落到了她的头上。 随后,被紧紧的抱住。 他刚想张嘴,让她松开自己,一身都是血水。 却在下一秒迟疑的闭上了嘴,因为感受到怀中人的手紧紧的不松开。 像是在害怕。 季晚韫看着这场面,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叹了口气,心疼自己。 她对池渊做了个口型“她担心你”,随即一甩钥匙,打着伞悠悠然的走了。 池渊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放在自己身上擦拭了两下,才缓缓放在她的肩上,轻声说:“我没事。” * 机票订的是晚上七点的。 池渊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他搁下毛巾,循着味道,看见流理台边飘散出一阵白烟,黎思换了件修长的毛衣裙,刚好露出一截脚踝来,围着不知道从哪翻出的围裙,系在腰间,和一锅面条较着劲。 池渊目光软下来,悄悄走过去靠着岛台看她唉声叹气的样子。 黎思尝了一口已经完全坨掉的面,纠结着要不要倒掉。 她不过去换个衣服的功夫,一时疏忽,忘记了锅中的面条。再回来时吓了一跳,一锅面根根已经不分明,凝结在一起。 纠结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倒了重做。 端着锅转身的时候吓了一跳。 岛台旁笑盈盈的靠着一个人,黑发还半干着,一声不出的待在那。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是你太专注了。”池渊略带笑音,两步过去接下她手里煮面的锅,放回台上:“倒了干嘛?” “坨了。” “我尝尝。”他捞过筷子,低头去吃了一口,很认真的咀嚼了几口后,眯眼:“我觉得挺好吃的,没怎么坨。” “真的?”黎思怀疑的看看锅里白花花的一团。 “真的,”池渊递给她筷子:“不信你尝尝。” 她将信将疑的接过,夹一口放进了嘴里。 而后,面色怪异,盯着池渊,艰难的咽下去:“你味觉出问题了吗?” 池渊已经自如的把那面盛出来在碗里,端到了餐桌上自然而然的吃了起来。 黎思:······ “别吃了。”她去夺他手里的筷子:“我重新煮。” 池渊手一抬,顿了顿,抬眸去看她:“我饿。” 黎思哑然:“饿这面也······我重新煮用不了几分钟的。” “可我就想吃这碗。” “你受虐狂是不是?” 分卷阅读75 “哪受虐了?”池渊再度慢条斯理的吃起来:“人和人的口味不同,你觉得难吃,我未必不喜欢,我就觉得这锅面好吃。” 黎思一噎,觉得这话没来由的熟悉。 “行行行,”她摆摆手:“你吃你吃,反正不是我吃。” 转身,又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 池渊吃着吃着,觉出一丝不对来,一抬头,瞅见黎思正托着腮,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但又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不干嘛,”黎思说:“你今天吃着饭,为什么会跑到伦敦桥上救人?” “有枪击声,我和老师都听到了,就过去了,因为老师年纪大,我就让人先送他回去了。” “行。”她顿了顿,又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池渊这才想起去看手机,找来发现打不开,皱皱眉:“应该是没电了。” 他刚说完,就看到桌对面的人低下头,声音淡淡:“池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第34章 分离 “阿黎,我等你回来。” 有多害怕? 害怕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那种钻心之痛,她承受不了。 池渊丢了手机, 合拢手掌把她的手握在手中:“阿黎,对不起。” 他一时只顾着救人,知道她正在吃饭的地方离伦敦桥很远, 很安全,所以也没顾得上发信息报平安。 感受到指尖的温度,黎思去回握他的手,抬头, 很认真的凝视他:“池渊,以后不可以这样。” 池渊用掌心的热度去捂热她微凉的手:“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让手机充满电, 不会再让你担心。” 这些年, 孤身一人惯了, 对算对父母,也是报喜不报忧只报平安。 所以才会忘记了, 有人在担忧他,在惦念他。 牵着她的手从椅子上离开, 池渊弯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本书。 是汪曾祺的散文集。 黎思怔愣了两秒,接过, 抚摸微旧的封面:“怎么了?” 池渊搂她的肩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你再想想?” 她回头, 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突然想起来:“这该不会是我在钟老师家看过的那本吧!” 身后人笑意懒懒应了一声。 一股复杂的心情顿时涌上心头,黎思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感动并着酸涩一齐乍现,搅动成丝丝甜蜜。 黎思回忆着与他初见的时候, 他那副傲气冷淡的样子,睨他一眼:“池先生,你那天很拽嘛。” 池渊太无辜,没好气的说:“我在睡觉,突然来个陌生人进来,换你你会有好脸色吗?” 她想想也是,不再去跟他纠结这个问题,转而继续看手里的书。 翻动了两下,里头的书页也有些黄旧,边角却是平整,爱护的非常好。 没注意,一张纸一样的东西轻飘飘落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黎思俯腰去捡。 是一张照颇有年代感的拍立得照片,照片纸发黄,一辆开着大灯的黑车窗旁站着一个女孩,扎着马尾,只能看清侧脸清冷的轮廓。 照片的四角都卷了边,看得出主人时常拿在手上看。 她瞪大了眼睛,扭过身去,不可置信:“这是我?” “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当然认出来了,”黎思惊讶:“但就是因为认出来了才——这是谁拍的,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池渊勾她的发丝玩:“我拍的。” 她瞪他,半晌无言,“你怎么会在那,为什么要拍我?” “黎大记者,”他笑:“你总得一个一个问题问吧,我也得一个一个答。” 黎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到沙发下,坐到床边和他面对面。 “说,你怎么会在那?” “路过。” “那你为什么要偷拍我?” “偷拍?”池渊扬一扬眸:“这我可不承认,我是光明正大的拍的,只不过你没注意到而已。” 黎思一噎,环胸,换了个问法:“那你为什么要拍我?” 他思索了两秒,给出了一个诚恳的答案:“漂亮。” 她差点没气背过去。 往后一仰,躺到柔软的床上,叹口气碎碎念:“池渊,我那时候都快气死了,你居然还偷拍。” 身边也陷进去,池渊躺到她身边,胳膊从她发后穿过,垫在她头下,问:“我好像确实是看见你哭了,是为什么?” 黎思稍稍抬抬头,枕在他臂上,又觉得硬,皱皱眉,把他的胳膊拨上去,顺手扯过一截枕头垫在发下,转过身看他,语气平淡的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忽而觉得神奇,明明当年发生的时候觉得气的肺管子都要炸了的事,如今时隔多年,竟可以以一股玩笑般的语气说出来。 分卷阅读76 她侧仰着脸,一双清眸如水,说出的话字字让池渊不敢想象。 他摸着她的头发沉默了两秒,而后对黎平山表示不屑:“我要是有一个阿黎这样的女儿,才不会让她接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送的东西。” 这话一听就知日后是个女儿奴。 黎思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伸手掐了一把他腰间硬邦邦的肉:“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找不三不四的女人?” 他捉她的手,一把把她拉近,凑到耳边语气暧昧:“阿黎,你如果再乱动的话,我说不定会改签机票······” 黎思嚯的坐起来,手脚麻利的远离他:“你该收拾东西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池渊笑,不再逗她,起身理理衣服说:“我没什么东西,来的时候就没带行李。”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见那刚才还畏缩躲着他的姑娘眼睛突然一亮,凑过来语气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那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代购些东西回去啊,我行李箱拎不下······” 于是乎,来的时候一身轻松孑然的池大医生,回去的时候提了个不小的行李箱。 他在机场大厅,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插在大衣兜里,跟黎思谈交易:“我帮你带这么多东西回去,没有什么报酬吗?” 黎思警惕的退后一步:“这是在机场,周围那么多人呢?” “你想哪去了?”池渊一本正经:“我的意思是你回国不请我吃顿饭什么的?” “这样啊,”她放下心来,豪气一挥手:“好啊,等我回去你想吃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口中,他冰凉的唇覆上来,口腔中却是温热的气息,让她大脑瞬间发懵。 幸好,他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唇擦过脸颊落到耳边,呼吸之间都是热气。 机场人来人往匆匆,吻的难舍难分的情侣不再少数,甚至有抱头不舍哭泣的,他们并不算显眼。 池渊原本插在兜里的手抽出来,单手搂过她的后背把她拉到怀里。 她听到他胸腔的心跳声,头一次觉得分离是如此让人不快的事情。 直到机场的广播声开始催促,池渊才不舍的松开手,拨开她的发丝在她额间烙下一吻。 “阿黎,我等你回来。” * 池渊走后,这一天假期也算是结束了。 黎思在每天无休止的交流会议之外,还得充当总编的随身翻译,几天下来,英语口语水平大大见长。 池渊人虽然走了,但订的花束不断,她每天下班回到酒店都能从前台那收到一大捧花。 一来二去,前台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美女都认识她了,偶尔会和她闲聊几句,说真想看看她男朋友长什么样。 黎思翻手机相册,才发现没有池渊现在的照片,索性调出百度百科的图片指给她看,说这就是我男朋友。 前台美女夸张的撂了手里吃一半的巧克力,连喊几句“OMG”说要不是他有女朋友,她一定得追。 黎思幽默的同她说:“那你错过最好时机了,他以前就在这附近的I.C留过几年学。” 偶尔早下班,便会跑去找季晚韫,还能顺带着见到很多明星。 她越看越感慨,吃饭的时候同季晚韫闲聊:“我说你干脆去当个明星拍戏不好吗?抱着个摄影机多辛苦。” 季晚韫累的有气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翻了个白眼气若游丝的跟她吐槽说:“你还说,那导演死老头子,见天的拿他那双眼瞄我,找机会手就往我身上凑,前儿还不要脸的给我塞了张房卡。” 黎思见怪不怪,季晚韫的工作接触娱乐圈多,她又是一顶一的大美女,这些年想要潜规则她,承诺给她戏拍的导演投资人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季晚韫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早些时候不懂委婉,直愣愣的得罪了好多人,有一回还把人导演打伤了,导演放话说以后让她没有戏拍。 可她丫,压根也没想过拍戏。 后来便懂得委婉些了,拒绝的时候说漂亮话,或是换个委婉的法子。 “那你这次怎么拒绝的?”黎思喝了口水问。 “我打电话叫程野来装的我男朋友,那老色鬼一见程野,立刻就打哈哈不再提了。哎你别说,这货现在装模作样的还真挺有律师那感觉的,西装穿着挺震慑人的。” 黎思来了兴致:“你俩上学不是特不对付吗?” 那会儿,季晚韫特看不上程野话痨,觉得沈观澜已经够烦人,再加上程野,俩人待一块儿,就跟说相声一样吵吵的她脑子疼。 “那不都是以前了吗,”季晚韫吃饱了饭,懒懒的摊在餐厅沙发上,没个正行。 黎思也吃不下了,抬手叫服务生来结账。 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推门而进,她眉梢微扬,喊他:“程野!” 这一声给季晚韫喊的一激灵,她一骨碌坐直身体,看到不远处程野穿了个黑色的皮夹克走过来。 程 分卷阅读77 野的目光落到季晚韫身上,嘴里回应着黎思的招呼:“你们也在这。” “是啊,”黎思笑眯眯,摸出手机看了两眼,突然说:“晚韫,我突然想起来主编找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季晚韫还没开口,程野已经关切的把包给黎思递上:“一看就是急事,快别耽误了工作。” 而后给她抛了个感激的眼神。 黎思在心里不住的叹气,包一甩夸身上走了。 女大不中留啊。 第35章 心魔 池渊,不是你忘不掉她,是你不想…… 十月二十六日, 两座杂志社的合作终于沟通好所有细节,拍板签下协议。 黎思也终于能回国。 季晚韫的工作在五天前就已经结束,她没回国, 打算留在伦敦玩几天。 黎思直接点破她,只揶揄说程野好手段,竟然能把你留下来。 她张牙舞爪的捂黎思的嘴, 要她快点回去陪池渊吧。 总编体谅这段时间大家辛苦,大手一挥说想玩的包食宿在伦敦多玩一天的,想回去的也可以先回去。 黎思打电话时,告诉池渊自己打电话打算多玩一天。 实则偷偷买了二十六号下午的机票回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 抵达陵城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累的不行,腰酸背痛,同因为挂念家里老人或孩子也不想多玩所以一起回来的同事告别后,就去坐机场的班车回家。 到小区之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黎思在池渊楼下, 生了坏心思给他打了个电话, 说自己给他点了个夜宵外卖,应该几分钟后就到。 池渊笑说好, 说自己刚回到家洗完澡,正好有些饿。 挂了电话, 她拎着行李箱上了电梯,在电梯上行的时候,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反光镜面, 看到自己笑意满满的眼睛。 缓缓抬手,覆到心脏处,温热的,跳动着的, 是因为有他才鲜活的。 黎思到门外,清了清嗓子,捏着喉咙,敲门沉声沉语的说:“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说完,她站直身子,期待他打开门后惊喜的表情。 谁知,门里传来一句“放门口地上就可以了,谢谢。” 黎思登时傻了眼。 她再度捏着嗓子开口:“这位先生,我们需要您当面确认签收。” 一句“稍等”后,黎思拉着行李箱侧着身子,靠在门旁墙边。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开出跳缝,她偏偏头,笑盈盈的对上门后的人。 而后,便看到池渊的目光顿了一下,似是疑惑:“阿黎?” 好像看不出半点欣喜。 黎思满腔的热情顿时被他的目光浇了盆冷水。 下一秒,他开门而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一手护住她头一手将她抵到墙角低头吻下来。 他刚洗过澡,身上是她闻不出的沐浴露清新的香气,带着浴室残留的浅淡的热气,和背后冰凉的墙面形成鲜明对比。 黎思被困在狭小的三角形内,耳边忽然听到门再度被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师哥,外卖拿到了吗?” 她清醒,听出这是陈苏木,双手用力推开池渊,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和衣角,瞪他一眼。 陈苏木推开门,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突然微妙:“黎记者?” 黎思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面上不显,淡笑的着同他打招呼:“苏木。” 她穿了个披肩型外衣,长长的流苏一角下,盖住池渊握着她的手。 她挣脱不开,只能悄悄捏他掌心,示意他放手。 池渊不动,面色平淡的对陈苏木说:“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陈苏木倒是十分知情识趣,没有多问,只同黎思又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黎思简直觉得无地自容,进门后甩开池渊的手:“你为什么不早说苏木在你家里?” “你也没问啊,”池渊提她箱子进屋,表情似笑非笑:“何况,不是说后天回来吗?还外卖,外卖呢?” 她被问了哑口无言,片晌后气的扭头就要走。 被人一把反手拉住。 池渊拽着她,一步步将她拉到眼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她看到他一扇眼睫下眸中沉沉柔色,霎时没了言语。 还是忍不住嘟囔两句:“提前回来想给你惊喜都不乐意。” 池渊将她的头发拨到而后,手覆在她侧颈处,答了句:“我乐意。” 说完,抬起她下巴,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 手箍住她后颈,另一手拦在腰下,将她整个人紧紧贴着他。 黎思感觉到腰处的热度,脚往后动一步想拉开距离,却被他带的更向前贴上。 他步步入侵,指尖滚烫,隔着一层薄薄的针织衫滑过她的脊背。 黎思的墨 分卷阅读78 绿色披肩滑落在地,流苏散落着,在浅灰色的地板上是格外鲜亮的一色。 她感到后颈处一凉,想扭头去看,被人禁锢着动弹不了。 逐渐要没了力气,幸而他拖着她才不至于倒下,黎思抽出最后一分气力去咬池渊的唇,要他松开。 她以为他感受到痛意就会放开,于是没注意力道。 不料池渊压根不放开,她感受到腥甜后一惊,狠狠的推开他,连忙去看他:“疼吗?你怎么不放开!” 果然是被咬破了,池渊的肤色白,唇色也浅淡,于是那一点猩红就越发明显,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黎思又气又急,又不敢抬手碰:“你傻吗?有棉签吗?” 谁知那人只笑着看她,完全不在意自己唇角的伤,指了指电视柜:“那儿有。” 黎思举着一根棉签,小心翼翼的去拭血迹,埋怨:“不疼吗?” 池渊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懒懒的说:“疼啊,你看你现在不就心疼我了,疼也挺值的。” 她气的狠狠用棉签戳了他一下伤口。 “哪学来的这些花言巧语!” 撂了棉签,黎思捡起地上的披肩头也不回:“疼死你得了,我走了。” 池渊在后面声音带笑:“不留下来睡吗?” 她气的牙痒痒,不去理他。 却被人从后面勾住腰,微微一用力,带到怀里。 “是我不对。”池渊哄她:“留下来好不好。” “不要,明天还要上班。”黎思断然拒绝。 “那再待一会?”他退而求其次。 “理由。”她扬眉。 池渊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道:“我很想你,算不算理由。” 黎思一愣,眨了下眼,觉得两颊有些热,嘴上说:“刚才那么会花言巧语,怎么现在只会干巴巴的说这一句?” “你想听什么理由?”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她好整以暇的看他。 他沉默了两秒,干脆钳住她的手,直接说:“阿黎,如果我不放你走,你也走不了。” 黎思哑口无言,看他神情认真,没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池渊!”她索性也一本正经:“君子不强人所难。” “不重要,”他面色不变:“我不是君子。” 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几分钟后,黎思败下阵来,环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说:“好吧,那我再陪你一会。” “好。”他吻吻她耳侧,安静的抱着她。 夜色一点点沉下来,窗外似乎万籁俱静,连鸟雀扑棱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的风声刮过,将树上将落的秋叶带到地上,零落成泥。 池渊的怀中被柔软盈满,忽然之间,他似乎已经记不起过往那些混混沌沌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了。 她好像总是会在他闲下来的夜晚,闯入他的梦中,虚无的像幻象,他喊不住她,也抓不到一片衣角,只能隔着一层雾气,远远的望见她眉眼一弯的笑。 再然后,她神情忽然变的冰冷,吐字如霜,说,池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一次又一次在这样的剧烈心痛中醒来,他不得不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而后累到极致再睡去,便会一夜无梦。 回国后,能从电视和报纸上看到她,于是逃也逃不了,眼中心中全是她在镜头前温柔大方的模样。 一样的瘦,眉眼清晰精致,像水墨画般好看,笑起来时仿佛冬雪初化。 渐渐的,再次成为心魔。 将她所有的采访视频,下载下来放到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鼠标滑过时都会停滞,不敢点开去看。 池渊下班后经常驱车到新云社楼下,停在路边,关着车窗,静静等待。 记者的出差和外勤多,很多时候都见不到,只有偶尔运气好的时候,他会见到她从楼里走出来。 她穿着素色的职业装,背个很大的包,长发像云朵一样蓬松散在肩上,跟身边的同事谈笑再见。 他也不知道自己精神是不是有问题。 老师陈教授最先注意到他的不对,要他去自己的好友处诊断一下,他拒绝,说劳老师关心了。 陈教授看着他叹气,问:“还是因为几年前那个人吗?” 他沉默,知道自己这是心魔,无解。 陈教授怒,说喜欢就去争取,现在这样像个男人吗?要他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之后的两三天,工作太忙,直到值夜班的时候,才松口气歇下来,去想不敢想的问题。 就是那一天,他的心魔,时隔多年,活生生的站到他面前。 身上是让他觉得刺眼的伤,以他不敢想的距离,喊他“池医生。” 之后,是学校发下来的,需要选人去接受新云社采访的报告,他想都没想,直接递了简历上去。 办公室里,他捡一地的碎瓷片时,突发奇想,划破自己的手,只是病态的想,看一看 分卷阅读79 ,她为自己着急的模样。 忘了是哪一天程野说的话了,他说,池渊,不是你忘不掉她,是你不想忘。 池渊低头,看到怀中人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想来是长途飞行太过疲累。 他的目光从她额头的发丝起,经过秀眉浓睫,一路追寻到秀颀的脖颈。 最终,在眼皮上浅浅落下一吻。 值班的那晚,与她重逢之前,他在办公室里望着夜色沉沉,就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忘不掉,既然心魔不可解,干脆再把她找回来。 第36章 烟火 池渊不自抑的伸手抚她耳廓边的发…… 回国之后, 一段时间内,黎思都忙的脚不沾地。 一走多天,回来时积压的工作和新的工作一起, 简直让整个新云社忙的发疯。黎思一边在忙着手里的新闻稿,一边分神出来听付南絮汇报上次那个家暴案的第二次开庭情况。 小女孩没有改口,对他父亲过往的行径一字一句都指认出来, 甚至于还拿出了录像证据,让罪行事实无可转圜。 最后,那个被家暴的男人还是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黎思忍不住担心小女孩的处境,依她那日所见, 她外祖和爷爷一家,应当都会责怪她大义灭亲。 付南絮把当日庭审的新闻稿放到黎思面前,轻轻的“唔”了一声说:“那天我出来之后,好像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的护着那小女孩, 跟她外祖母吵架, 似乎是她舅舅。最后她舅舅好像把她带走了。” 黎思松了口气, 翻看着记录,随口问:“哪部分是你写的, 哪部分是许容写的?” 付南絮沉默了两秒,才开口说:“都是我写的。” 黎思的手一停, 看着文件末尾的署名,皱眉:“那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那天庭审许容也一起去了。” “只是跟去?他没写新闻稿?” 付南絮不说话了。 黎思合上文件, 双手交叠撑在下颌, 问:“南絮,这名字是谁让你加的?” 付南絮低着眼,声音也低了下来,说:“赵编让加的, 说是只有一个署名通不过。” “荒唐!”黎思一撂文件,只觉得离谱,还没忘记先安慰付南絮:“你先回去吧,是你做的事就是你做的事。” 付南絮没动,抿了抿唇,抬头看她说:“思姐,你不用为我出头,我都习惯了······” 黎思蹙眉。 听到付南絮继续说:“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参加什么比赛活动,许容也会一起来,最后,得了奖,负责人一定会算上他的一份,或者干脆把高的名次给他。” 黎思登时就明白了。 家世摆在那,许多东西,就算许容不主动争取,也会有人上赶着递给他。 他喜欢南絮,她干什么都跟着,不知道恰恰是这样,才会让付南絮的心血白流,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一点好感。 “还有这次,”付南絮的声音很平静:“思姐,年末的时候实习生转正结果就要出来了吧,咱们组只有一个名额,我知道,我一定不可能留下来。” 黎思一时喉头哽住,这个结果,她不是没猜想过,只是付南絮的能力实在突出,相比之下,许容每天只是点个卯,偶尔跟着她们出外勤。她觉得,到最后,也未必能定论。 “南絮,”她去看她,声音抚慰:“事情没定论之前,不要太丧气。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即便一个地方不适合你,也可以到别的地方大展身手。” 付南絮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思姐,我知道,只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工作觉得遗憾。” 她离开后,黎思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还是去了许衷办公室。 许衷对她的态度明显比从前冷淡许多。 她不在意,公事公办的谈起年末实习生转正的问题。 许衷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淡淡落到她脸上:“你觉得谁更合适?”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 许衷轻笑,身子往后靠了两分,没头没尾的说:“小容一开始学的并不是新闻学,是在大学里私自转的专业,他父亲知道后,大怒,但他死就是不肯转回家里人安排好的专业。既然木已成舟,他爸也没办法,但是,他既然自己选了这行,就必须要做到最好——这由不得他选。” “可是,主编,付南絮的能力——” “黎思,”许衷打断她:“我说由不得小容选,也由不得我做主。回去吧,帮她找好下家,我会亲自帮她写一封推荐信。” 黎思沉默两秒,知道没有她再开口的必要,于是推门离去。 枉她活了这么多年,一门心思觉得自己做着为正义和公平发声的事,到头来,只能眼睁睁见着身边的人遭遇这样的事。 她忽然觉得茫然,不知道做记者的意义何在。 更不知道要如何和付南絮说这件事。 因 分卷阅读80 为这件事,黎思一整天都心情闷闷,又因为是周五,也懒得再加班,准点下了班。 距离上次回国和池渊见面,已经过了一周。这一周以来,她实在太忙,住在同一个小区也顾不上池渊。 他倒是经常说要来接她下班,但总是,刚应下,她就接到出外勤的工作,一直错过。 黎思出了办公楼,觉得愧疚,就在昨天,池渊发信息说来找她一起吃晚饭,结果她一忙起来,忘记了这件事,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池渊已经回医院值班了,白白害他在楼下等了几个小时。 她按开手机,给他发信息,因为低着头专注,没注意到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池渊按了两下喇叭,降车窗,手搭在方向盘上,从车窗弧形的那一块视野里笑着看她。 进入十一月,晚霞落的快,此时天边最后一丝如火的光渐渐隐没在边际线后,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温馨中。 黎思抬头,眼眸一亮,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 坐上副驾驶,听到他调笑说:“黎记者日理万机,我不敢打扰,只能在楼下等着。” 说话间,池渊俯身过来,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顺便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回过身,继续开车,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黎思看他开车,手指搭在纯黑的方向盘上,赏心悦目的不像话,车速不慢却很稳。想了想盈盈笑说:“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他瞥她一眼,见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要做饭自然是先去超市买东西。 池渊推了个购物车跟在她身后,见她一样样照着手机上的食谱往购物车里丢东西,一边丢还一边念念有词。 偶尔还会问他家里什么用完了,添置到里面。 她认真在货架上挑选纸巾时,仰着颈,长长的发丝从下巴落到身上栀子白色的毛衣上,手指点在两款纸巾上,回头来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哪款好?” 池渊不自抑的伸手抚她耳廓边的发丝,像触到一段温柔的烟火气。 答她:“都好。” 原来日复一日的生活,可以因为她,也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路过家具区时,黎思突然停住,问他:“你家沙发是什么牌子的啊,我觉得好舒服,也想买一个。” 池渊想起她上次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低头在她笑语:“找人搬到你家里。” 出了超市回到池渊家里,黎思对着一桌的食材,一开始兴致勃勃,没过多会就头疼起来。 她不擅长做饭,平常出外勤的时候就随便吃点,自己在家也是很简单的弄点吃。 故而,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肉类。 池渊好笑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水池里清洗起来。 黎思在身后,看他俯身洗东西时被肩颈撑起平直线条的灰色针织衫。反身靠到L型流理台的转角处,手肘靠在台上欣赏他洗东西。 他低着睫认认真真的清洗蔬菜和肉类,袖子被挽至小臂,肌肉线条干净利落,蜿蜒到骨节清晰的手指。 黎思看的出神,见他洗完,抽出一张厨房纸擦了擦手,而后一伸手将靠在转角处的她反手抱开。 “大理石凉。”他松了手,说:“去沙发那边等,我来做。” “为什么,不是说好我做给你吃吗?” 池渊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明明白白的意思是说,你自己的厨艺你心里没数吗? “那你教我好不好?”黎思问。 池渊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换了旁人用“好不好”这样的问法,怎么都觉得有些矫揉做作,可她就是惯爱这样问,还不是带撒娇的意味,是很认真的看着你在问。 偏偏他拒绝不了。 于是只能同她解释:“油烟产生的高温和高强度紫外线非常伤害皮肤。”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像牛奶表面最顺滑的一层,怎么舍得沾染油烟。 黎思思考了一会,最后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那我帮你备菜。” 池渊不放心:“会用刀吗?” “会!” 片刻后,他心惊胆战的,看着她拿个刀把胡萝卜切的奇形怪状。 “我来吧。”池渊还是忍不住,拿过她手里的刀,切剩下的胡萝卜。 黎思看在他手下变的小巧柔顺的胡萝卜,一个个切成大小整齐的方块,疑惑:“为什么我不行,我再试试······” “别试了别试了。”池渊哭笑不得,放下刀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你看电视或是看书,一会就好。” 她被按坐在沙发上,有些懊恼,拽住他问:“池渊,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 “不会做饭。” “不会,”他被拽的俯下腰,手搁到她因过分纤瘦而突出的一截肩胛骨处:“我嫌弃你吃的太少,怎么越来越瘦······” b 分卷阅读81 r 第37章 心念 而是我一生心之所念。 黎思也没想到, 做着做着饭,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被按到沙发上的。 池渊家的沙发实在太软,倒下时, 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下去。 她感觉到空气中有初秋的凉意,密密麻麻爬上她的脊背,然而池渊的手, 却仿佛灼了火。 于是她觉得自己,也生了一层汗,又迅速蒸发在他掌心的温度里。 屋内没有开空调,十一月份的陵城, 有着让人舒适的体感温度。微微清冽的风,带着些凉意,拂去暮夏的燥热,吹来心旷神怡的微凉。 他的面容清冷克制, 黑眸中却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欲念, 让黎思觉得, 自己仿佛是在亵渎。 月如清霜,在客厅天花板上透出一片银白的光斑, 仿佛卧室的床头灯成了精怪跑到客厅屋顶上去。 沙发旁立着个京都落地灯,透过和纸晕出暖黄色的光来, 掺和着月光缭绕包裹着灰咖色的沙发。 夜幕渐浓时,池渊隔着层层雾气的长鸿玻璃门问她:“搬过来住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没想, 直接拒绝。 “那今晚留这?” 浸入热水里, 身体得到放松,黎思的思绪懒懒,想着明天是周六,勉强的思考了一下, 说:“那你拿我包里的钥匙,去帮我拿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服。” 池渊笑着应好,抬手打开浴室的暖气,嘱咐她若是觉得水凉了就出来,柜子里有新的浴巾。 拿衣服回来时,他顺便从楼下买了夜宵上来。 这个点,做饭已经是不可能了。 把衣服递进浴室,池渊将流理台收拾了一下,在微波炉里热了杯牛奶。 端出来时,黎思刚好从浴室出来,穿一身栀子白的棉质睡裙,头发湿湿的披在身后。 他皱眉,将她重新揽进浴室打开吹风机。 她一头长发保养的极好,入手像绸缎一样。池渊吹着吹着,想起他们刚谈恋爱时,他也是很爱她一头长发。 但黎思不喜欢,那时她高中刚毕业,心心念念着要去剪短发。 她一开始也未必那么坚定要去剪,但看到他不悦之后,反而逆反心理上来,就要去剪。 最后还是去剪了,剪完顶着一头乖乖巧巧的短发来池渊面前晃悠。 想起往事,池渊失笑,将手里的发丝扬起继续吹。 黎思被吹风机的热风熏的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就要去睡觉,却被人拦腰抱起到餐桌边勒令吃饭。 她看着一桌冒着热气的夜宵,挑拣着握着牛奶喝了。 喝完后,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吃一口饭。 池渊觉得眉心气的突突跳,虎口攫住她下巴,抬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她唇角还残留着牛奶浮沫,口中全是香甜的气息。他强制自己离开,指腹轻按在她脸颊处,威胁说:“吃不吃饭?” 黎思这个人,最受不得威胁,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别人越是威胁,她的逆反心理越强。 张口就咬上池渊虎口,眉梢眼角都上扬:“我不吃,怎样?” 对上她,他永远都是服输的一方。 池渊松开手,打横将人抱起,往卧室走,语气暗示:“好啊,不吃算了,那做点别的事。” 黎思连忙服软:“我吃我吃。放我下来。” 他轻笑,折返回去将她放在椅子上。 坐到对面,慢条斯理的递给她筷子。 黎思一边吃着,一边瞪他:“流氓。” 对面的流氓置若罔闻,吃相优雅。 夜色彻底深下来的时候,她躺在池渊怀里,抱着pad看电影。 池渊原本在看书,见她看的入迷,也弃了书,关了大灯,按开床头模拟月球表面形状的圆灯。 他摩挲她柔软的鬓发,忽而又开口:“搬过来住好不好?” 黎思看的入神,没听清,随口迷糊的应:“什么?” 他轻吻她脸颊:“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黎思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轻点两下屏幕暂停,她把平板放到一边,在他怀里转个身面对着他,非常认真的说:“池渊,我当时一付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呢。现在搬走又不退。” “我出。”他摩挲她耳软骨。 黎思打掉他作乱的手:“那也不行,至少我要把我付完的房租住完。” 池渊似乎凝神思考了片晌,而后搂她轻叹:“还要一个多月啊,那岂不是要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 “等一下。”她一懵:“什么结婚,谁要跟你结婚?” “你。” 黎思愣了一下,随即戳戳他的锁骨:“池医生,你这也太快了吧,玩闪婚啊?” “我不是玩,”池渊说:“况且,我都等了很多年了。” 他转身,从床头抽屉中神奇的掏出个方形黑色丝绒盒子来,单手打开 分卷阅读82 ,里面是一枚款式简单的银戒。 黎思彻彻底底的瞠目结舌。 “你,你,”她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买的?” “记不太清了。”池渊漫不经心的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大一的时候。” 原来他大一的时候就存了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念头。 他捏起那枚戒指,在暖白的灯光下像是拢了一小圈月光,“阿黎,你愿意嫁给我吗?” 从黎思的角度,隐隐约约能看见戒指内圈还刻了几个字母。 不用想,她都知道那是什么。 她突然沉默了。 而后低声问:“池渊,你妈妈知道吗?” 他举着那枚戒指动也不动,听到她的问句想也不想就说:“阿黎,要和你结婚的人是我,旁人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你妈妈还是不同意是吗?” “我会让她同意的。”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黎思还想说什么,左手腕已经被人一把抓住,池渊把那枚戒指轻松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阿黎,”他凝视着她,目光坚定:“我说过,我不可能放手第二次。” 纤细白指上圈着个闪着银光的戒指,牢牢的套住她的一生。 黎思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手,慢慢绽开一个笑容,轻声说:“好。” 这话一出,池渊眸光一闪,垂头吻上她。 她感受到他的情动,他却只是很克制的吻了片刻,而后松开她,柔声说:“睡吧。” 床头灯被按灭,房间落入一室月光中,黎思看着身侧沐浴在银霜下的人,喊他:“池渊。” 池渊没有睁开眼睛,“嗯”了一声将她揽进怀里。 她张了张嘴,忽然又有些厌恶自己的敏感犹豫,于是只是说:“没事。” 池渊抬起眼皮,在她脸侧落下一吻,哑声问:“怎么了?” 他的困倦太显而易见,她摇摇头,抬手去合他的眼睫。 他握住她的手拿开,视线逐渐聚焦,眼神清明了两分,问她想说什么。 她避开他的视线,说没事。 池渊下巴贴在她额角边,笑,手落到她脊背上,暧昧的说:“把我喊醒了,要是不说点什么,那我就做点别的事了?” 黎思不说话,反而仰颈,去吻他的眼,手也迎合。 池渊停住,拉开她,背着月光,漆黑的眸看她,仿佛在洞察她的想法。 她被看的逐渐沉默下来,抿着唇不说话。 心里有自己都厌恶的千千结,不知怎么开口说,又要从何说起。 黎思摩挲着自己手上的银圈,半晌才下定了决心,错过他的目光,问:“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半点怪过我吗?” 她刚问完,就听到池渊的回答:“有,但那一点,微不足道,比不过思念。” 她骤然觉得心里断了根弦,深呼吸之后,伏在他怀里,轻声慢语的说自己当年的想法。 池渊一直未曾吭声,只是抚着她的发丝安静的听她讲。 寂静安谧的深夜里,月流如水,她的心绪也在这样的安静里变得平和。 黎思隐去了池母打她的事,只说是自己想离开的。 她说完后,抬头去看池渊的表情,发现他的目光不善,沉沉像在思考。 下意识问他:“你在想什么?” 池渊回过神来,闭了闭眼,道:“阿黎,我在想,我从前是个多不合格的男朋友,才会让你不信任我,产生那样的想法。” “不是,”黎思反驳:“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自卑。” 只是觉得,你光明灿烂的人生里,不该有我这样的存在。 “什么样的存在?”池渊反问她:“黎思,你从小到大,哪一件事做的不优秀,哪一个人对你不是称赞,嗯?” “可是,”她呐呐:“黎平山在监狱,还是我送进去的······” “那又怎么样?你做错了吗?” 黎思突然哑口无言。 她自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碍不过旁人指指点点,说她爸冷心冷情,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人。 池渊突然覆上来,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沉沉的说:“黎思,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我死也不可能放手。” 黎思愣了一下,似乎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深色的窗帘被拉上,严严实实的合住,泄不进一丝月光。 意识飘零破碎的时刻,她听到他附在她耳边,呼吸沉重的轻声呓语:“阿黎,你才不是什么污点。” 而是我一生心之所念。 第38章 无你何欢 祈求她爱的少年,一生坦荡,…… 这之后, 池渊没有再提过要她搬过来的事,只是也很少让她回自己的房子住,倒是和搬过来也没什么区别。 这天黎思下班, 意外的在门口看到池渊来接 分卷阅读83 她。 他工作忙,医院学校两头兼顾,很少有空闲时间。 她一上车, 看到车后座放着一大捧玫瑰,惊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买这么大一捧花?” 池渊瞥了她一眼,失笑:“今天是11月8。” 黎思幡然大悟, 11月8,可不正是她的生日吗。只是她一天都在忙,倒是忘记了这件事。 打开手机,果然收到几条祝福信息, 还有妈妈打来的电话, 只是她那时候刚好在开会, 没接到电话。 回了个电话过去,妈妈说起元旦假期, 黎思看了眼池渊,刚想说不回家, 看见他点点头,又改口说回家。 妈妈很是开心, 问她想吃什么。 她跟妈妈撒了几句娇, 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就看见驾驶座的人扬起半边唇角,叹气道:“原来我们阿黎还会撒娇呢,可惜我没有福气见过。” 黎思一噎:“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他斜她一眼, 模仿起了她刚才跟妈妈打电话的口气。 黎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伸手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 随即又想起来刚才的事,问他:“元旦回家吗?我本来觉得只有三天不想来回折腾了。” “回,”池渊转了下方向盘,偏头笑道:“不回家怎么去见岳母?” 她被他这一笑晃了下神,回过神来脸上悄悄爬上绯红,嘟囔说:“谁是你岳母。” 他无声的勾唇,在前面的红灯前停了车,扭头长臂拉她过来在唇边落下一吻。 车外霓虹灯亮,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黎思推开他:“认真开车,不然一车两命了。” 池渊放松的笑:“才不会。” 路灯亮起,他再次转了个弯。 下午时池渊给她发过信息,说陈教授让他带她去家里家吃饭,是以现在是往陈教授家去。 黎思莫名的有些紧张,在那长吁短叹。 他调侃她:“紧张什么,那次的采访我看了,老师很喜欢你的。” “那不一样!”她反驳,声音小下来说:“陈白微对你有好感,陈教授心疼女儿,未必会看我顺眼。” “我对白微,自始至终都只是当妹妹看待。老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即便如此说,黎思还是忍不住感到焦灼,到了陈教授家门口更甚,背脊都绷的挺直。 池渊失笑,揽她:“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黎记者,怎么还被这点小事难成这样,你要实在不想,这顿饭不吃了,我们回家。” “那怎么行!”她小声说:“都答应了。” 她深呼一口气,拎着买的礼物随池渊一起上前敲门。 来开门的是陈苏木,这让黎思稍微松了一口气。 陈苏木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笑说他姐今晚不在,去朋友家住了。 池渊握了握她的手,对她抚慰一笑。 屋内走出一个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端着汤往餐桌去,一边招呼他们:“来了,洗手吃饭了。” 池渊带着她往前走去,应那妇人:“师母辛苦了。” 陈家的装修书香气满满,处处透着温馨的感觉,黎思洗完手,心情放松了几分,跟着池渊坐到餐桌前。 陈教授在家里的状态比她上次采访时见到的要和蔼很多,跟她笑:“黎记者,我说过我那学生有福气,怎么样,用不着我这老头子牵线搭桥吧。” 黎思豁然开朗:“原来您上次说的学生就是池渊。” 陈教授哈哈笑两声:“不是他还能是谁,上回你来采访我,这小子心疼你等太久了,巴巴的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别为难你了。” 黎思微微错愕,她说陈教授怎么会被自己买来的些饭点就打动,原来是因为池渊。 侧过头去看他,见他起身给老爷子乘了碗汤:“老师,您喝碗汤。” “瞧瞧,”陈教授指他:“堵我嘴,不让我说。” 陈夫人笑眯眯的教导池渊:“小渊啊,这对女孩子好呢,要让人家知道,不然,你感动自己没用知道吗?” 池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反驳:“师母说得对。” 黎思看着,心里泛起温暖来。 陈教授夫妇二人,是真的,打心里疼池渊。 陈夫人给她夹菜,同她闲聊。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饭后他们离去,车子驶进夜色里,停在了一家蛋糕店前。 池渊携她下车进店,同店员说取蛋糕。 她仰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订的?” “早就订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记起来我的生日?” 池渊笑,想起师母说的话,于是沉吟片刻道:“准确来说,是没有忘记过。” 店员从内厅取出蛋糕来,黎思本来被包装精致的盒子吸引,听到他这话又被拉回心神,忍不住微微一动。 分卷阅读84 池渊接过蛋糕,牵着她手往外走,回到车上一边启动一边说:“去年你生日的时候,也收到了玫瑰,抱着从新云社出来。” “你怎么知道?”黎思吃惊。 车子再次启动,她听到他淡笑,说:“因为那天,我在新云社楼下等了一天。” 那天,他无心工作,在那栋办公楼下,中午时看到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和她一起从楼里出来,一起进了餐厅吃饭。 吃完饭后,她又进了附近的蛋糕店。 池渊等到她出了蛋糕店回去,才下车,到那家蛋糕店,问方才那位小姐买了生日蛋糕吗? 店员摇摇头,说没有,那位小姐只是拜托她帮她留一份四寸的小小黑森林蛋糕,等她下班来拿。因为那款小蛋糕卖的快,常常到她下班就没有了。 池渊从钱夹中抽出几张钞票,求店员帮他一个忙。照那个口味做成大的生日蛋糕,并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店员愣了几秒,问如果那位小姐问起来呢? 他思忖,而后低声说,就告诉她,是你们店庆,她刚好是第100位幸运客户吧。 而后,池渊等到薄暮,才见到黎思从楼里出来。 她脸上有很倦怠的笑,仿佛并不十分开心,反而有工作的疲惫。抱着花,去了附近的蛋糕店。 出来时,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些,拎着个偌大的蛋糕盒子。 末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扔进快满的烟灰缸里,驱车离开。 “我就说,那家店怎么突然店庆,还那么巧送了我那么大一个生日蛋糕。”黎思当时也觉得蹊跷,但没有多想,只当是巧合。 她心情复杂,瞥到后座的花,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买了比我当时收到的花更大的一捧?” 池渊不置可否。 她哭笑不得,又因为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较劲,觉得心里像泡在温水里一样热烘烘的。 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二人没有联系,她孤身一人的日子,其实并不是。 他一直在她身边。 蛋糕是精致的圆形,丝带脱落,露出里面完整的立在蛋糕上的小女孩娃娃。 那娃娃大体像是用巧克力和糖霜做的,头发束成马尾,上衣是公主领泡泡袖,搭配着黑色背带裙和小皮鞋。 小女孩娃娃的脸,自然是仿着她做的。 池渊从抽屉中取出画纸:“怎么样,像吗?” 黎思惊讶:“你画的?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她记得他从前是不会的。 池渊笑笑,说是在伦敦的时候无聊画着画着就会了。 黎思抱着画,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这身装扮眼熟。 他从她手里拿过画:“别看了,这身衣服,是你在舅舅家吵到我睡觉的时候穿的。” “是哎!”她一拍大腿:“怎么画这身衣服啊!” “不知道。”池渊插上蜡烛,按灭了灯,平手去点蜡烛:“大概是因为记忆深刻吧。” 闯进他睡梦中的少女,在花与薄光中,不真实的像梦境,让他一时分不清庄周梦蝶与否。 黎思托着脸,看他在猩红火焰下下格外好看的指节,没头没尾的忽然问:“池渊,我一直都想问,你喜欢我什么啊?” 池渊合上打火机,也学她的样子托着脸,隔着蛋糕与火焰跟她相对,眼中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不知道。”他答。 “为什么不知道?”她拧眉。 是真的不知道,但就是,除了她,再也喜欢不上别人。 碍于对面人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表情,池渊认真的想了想,而后谨慎的给出了一个回答: “我喜欢你所有的样子。” 蛋糕蜡烛燃起,屋内灯光暗下来的时候,黎思双手合十,眼中有烛火跳动,注视着池渊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池渊可以答应我搬过来跟他一起住。” 她手指搭在他唇上,止住了他想要说话的动作,开始认真许第二个愿望: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池渊以后可以陪我过每一个生日。” 池渊拨开了她的手,轻声像怕惊扰了烛火:“这都不能算愿望,因为本来就是事实。” 黎思不理他,闭上眼,合十的手交叠成拳,在心里默念最后一个愿望: 当年,在北城山顶观音像下,她对着镀金身的菩萨像,真诚的在心里祈求,祈求她爱的少年,一生坦荡,前途无上光明。 甚至,不敢奢求,他们能一生不离。 然而这一次,在烛火下,她想向上苍祈求,求人生余年,她爱的人,能朝朝暮暮,陪在她身边。 他不会放手, 她亦不会。 此生故断, 无你何欢。 正文完 第39章 永生 即便我死去,我的灵魂也会化作你…… 终于找到合适的 分卷阅读85 时机同沈观澜说陈念时结婚的事, 是在元旦假期的时候。 黎思终于还是没能抽出空来回家,她被指定报道陵城的元旦晚会,本该三天的假期占用了两天, 最后只堪堪剩下一天。 偏生这一天,池渊有个大手术。 季晚韫已经在黎思家抱怨了两天,说她重工作轻友,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便拉着黎思出了门。 那是2018年的第一天,整个城市都人头攒动,为日历上迎来新的一年而激动。 逛了一整天, 晚饭时,便去了之前沈观澜要她们捧场过的那家Artaste。季晚韫来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那里的一道香芋南瓜煲。 去时,黎思惦记着陈念时的事, 索性也打电话约上了沈观澜。 他赶过来时, 心情似乎一般, 脸上没有往日的轻松,似乎有些郁结。 季晚韫难得的没有开口怼他, 喊来服务生替他点了杯咖啡。 黎思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便听见沈观澜这货欠欠的开口:“你俩大过节的咋不陪男朋友, 看来我比程野和池渊俩货加起来都吸引人。” 季晚韫怒,觉得自己难得好心, 实在不该, 差点把香芋南瓜煲泼他身上。 黎思瞥他一眼:“有事跟你说。” 他往后半靠,看了眼表:“什么事,我还赶着去机场。” “你去机场干嘛?”季晚韫问。 “你说干嘛。” 她们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复杂。 “怎么不说话了?”沈观澜扬眸, 觉得奇怪。 季晚韫别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 黎思硬着头皮顶上沈观澜的目光,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蹦出字来:“没什么,就是我在伦敦的时候,去看了一个画展,碰见了念时,和她······丈夫。” 说完,她们所处的小包房内似乎瞬间安静下来,静的能听清门外来往服务生的脚步声和手中端着的碗盆碰撞的微小清脆声。 黎思自始至终,看着沈观澜的表情,可惜他垂下了眸,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搭在椅把上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 半晌后,眼皮也未抬,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声:“是吗?” 季晚韫有些不忍心,喊他:“水哥······” 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 沈观澜起身,始终未曾抬眼,抬脚就要走的样子。 黎思皱眉:“你还去哪?” “机场。”他背对着她们,语气平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是被判死刑,他也要亲眼看一看。 门被砰的一声合上后,傻眼半天的季晚韫才反应过来,猛的摇黎思胳膊:“拦住他啊!” 黎思拉开椅子快步到窗边,从二楼窗往下看去,院中原本停着的一辆蓝色跑车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算了,”她仰头望天,觉得无可奈何:“让他去吧。” 旁观者迷,是因为,她们不是当局者。 所以无法替当局者评判。 这一天后,很久,黎思都没有再见到过沈观澜。 同时,新云社的实习生结果也出来了,名单一早就开始在内部流传,黎思看到许容的名字时,不知为何,即使是意料之中,仍然觉得有几分嘲讽。 黎思找到付南絮,给她推了几个业内朋友的联系方式,说她已经联系过了,让南絮尽管放心去面试,展示自己的能力。 然而,就在名单出来后的第二天,许容直接撂了东西,进总编办公室和许衷吵了一架。 许衷办公室的隔音极好,大家都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呵斥。 出来后,在一整个办公室的安静如鸡中,许容拎起椅子上的衣服,离开。 之后,再也没来过。 等到正式的名单出来后,许容的名字被替换成了付南絮。 黎思加班写稿写累的时候,到天台上透口气,转眼见付南絮拎着罐啤酒来找她。 “思姐,”她先开口:“我知道你不喝酒,所以没给你拿。” 黎思笑笑,示意她坐过来:“怎么了?” 付南絮猛灌了一大口啤酒,而后沉默了几秒说:“思姐,我是不是欠了许容的?” “怎么说?” “今天主编叫我过去,说许容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和他做了交换,换我留下。” 做了什么交换,不用说,黎思也能猜到几分,许容的父亲,据说从商,那么他必然是回去学习如何接手去了。 她往后靠靠,头靠到墙面上,说:“南絮,如果不是许容,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他只不过是把本来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了而已。” “你欠许容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对你的情。只是情只一字,本就是个人自愿,倒也谈不上什么欠不欠。” 付南絮安静的晃着手中将空的易拉罐,听她说完这些话。 而后才开口 分卷阅读86 道:“思姐,我一直知道许容喜欢我,但我真对他喜欢不起来。他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总给我一种,额,高高在上的感觉。” “所以我就总感觉,我欠着他什么。” 黎思拍拍她的肩:“我明白。南絮,爱这件事,本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要喜欢爱自己的人,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爱而不得的悲情故事了。” 付南絮仰头喝完了最后瓶中一口液体,而后将铝罐捏扁,盯着头顶天窗巨大的玻璃后的夜空,怔怔的说:“是,你爱别人,就要要求别人爱你,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利索的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到旁边的垃圾桶一踩一扬手,将瓶子丢了进去,而后扭头朝黎思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思姐,一起下班回家吗?” 黎思扬起嘴角,手一撑起身:“走吧。” 新云社大楼的灯大部分已经关了,只有零星几个加班的部门还开着灯,微微弱弱的,却还是能叫人在漫漫黑夜中看到一丝希望。 黎思在门口同付南絮说再见,而后钻进了黑色的车里。 上车手就被人拽过去,池渊皱着眉:“身上怎么有酒气?” “我没喝酒,”她连忙澄清:“是南絮喝了罐啤酒。” “没喝好,”他调侃她:“别回头做什么坏事第二天又赖账。” 黎思抽出爪子,指挥他:“快开车。” “遵命,黎记者。” 车外霓虹四起,陵城已经进入初冬,是个哈口气都会有白雾的时候。街边摆的摊贩也一连边的冒出白色的雾气,蜿蜒着像是一条雾河。 长而漫漫。 春节假期的时候,黎思回家,差点没被妈妈给念叨死。 念叨她元旦不回来,念叨怎么又瘦成这样。 末了睨她一眼说:“明天去跟你王姨的儿子相亲,我都给你联系好了。二十六七快三十的人了,天天连个男朋友都不找,像什么样子······” 黎思默不作声的听她絮叨完,默默举起自己的左爪子,把那枚银戒指伸到妈妈眼前,弱弱的说:“妈,我有男朋友。” 庄顾秋一把攥住女儿的手:“你这是连人家求婚都答应了?” “嗯······” 庄顾秋横眉倒目,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怎么不给我说,就胡乱答应别人的求婚,万一不是个好人呢?你年轻,容易被人骗,不先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黎思连忙抬手止住她喋喋不休的话:“好了妈,他后天就过来拜访您。” “明天怎么过来,他家是哪儿的?” “咱们这的,”黎思眨眨眼:“我高中同学。” 庄顾秋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眯起眼,打量自己女儿,想起了什么:“你高中同学?是那个叫池渊的吗?” 黎思瞠然:“您怎么知道他?” “小丫头!”庄顾秋点点她的额头:“你高中和那小子偷偷谈恋爱,真以为我不知道?” 黎思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伸手揽住庄顾秋。 之所以说是后天,是因为黎思打算第二天去见池母。 少女时期的羞辱尚且历历在目,但随着时间的淡去,加上爱屋及乌,黎思愿意放下往事。 在去池渊家之前,她紧张的不得了,在镜子前一遍一遍检查自己的妆容。 池渊来接她时,握她的手,语气坚定道:“阿黎,放心。” 黎思感受到他掌间传来的力量,焦躁的心情慢慢缓解了几分,抬眸对他淡笑:“嗯。”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池母竟然真的没有为难她。 池母全程,像不记得从前的事那样,温和的问她妈妈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否出来见上一面,商谈一下婚期。 黎思面上不显,心底暗暗惊讶,悄悄看向池渊,见他懒懒靠在沙发上喝茶,递给她一个悠然的笑容。 黎思敛回目光,认真回答池母的问题。 她做记者多年,同人聊天谈心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一盏茶过后,趁着池渊去添茶的间隙,池母突然止了话头,长叹一口气,拉过黎思的手,轻言一句:“小黎,阿姨当年,对不住你。” 黎思年少时,听杯酒泯恩仇的故事,只在心底嗤笑,道若是她,必然不可能轻易原谅得罪过自己的人。 而如今,她搭着池母皱纹如老缎的手,却能笑一笑,道都过去了,阿姨不必放在心上。 于是她一夜无眠担心的事,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解决了。 翌日便是池渊到她家去。 他来的时候,黎思还在睡梦中。 她迷糊着按下电话,揉着还没睁开的眼睛:“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醒。” “十点了,”池渊在电话那头闷笑:“我发信息你不回,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才给你打的电话,再晚就没礼貌了。” 黎思把手机拿离耳边,去看时间,果然十点了。 果然一回到家,她睡不醒的习惯 分卷阅读87 又开始了。 “那你等会,我下去接你。” 裹了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她蹬蹬蹬的穿着法兰绒睡衣跑下去, 一出门,果然见池渊很有耐心的站在楼下对面的篮球场门口,这个时间点,篮球场里已经有不少十几岁的少年在打球。 冬日的阳光浅光灿灿,温暖不晒人,洒在他们高高跃起的身影上。 黎思走到池渊身边,被冷空气吹的鼻子一酸,差点带的流出泪来。 池渊解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她脖子上,“怎么不穿好衣服再下来?” “这不是怕你等太久了吗?” 他点点她脑袋:“你说因为想我我会更开心。” 池渊今天穿着件格纹毛衣,外搭版型挺括的深色长款羽绒服,越发显得身材颀长,姿容无双,也更衬得黎思这一身睡衣上不得台面。 是以一进门时,黎思就看到自己妈妈皱起了眉,训斥她:“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 转而对池渊,笑的眼纹都细细:“小池吧,进来坐。” 池渊也彬彬有礼:“阿姨好,我是池渊。” 卫叔在沙发上,摘下眼镜:“小池喝什么茶?” 黎思早就预料到这结果,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池渊。 毕竟这幅皮囊加风度,是能带起来她们严肃纪律片播放量的人。 吃饭时,庄顾秋几乎把池渊的工作生活问了个遍,他对答如流,倒是黎思见他饭都没吃几口,抱怨:“妈,你查户口本呢,能不能让人先吃饭啊。” 庄顾秋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又笑眯眯的去问池渊:“小池,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黎思认败。 终于熬到吃完饭,庄顾秋心满意足的问完所有东西,黎思拉着池渊要去外面逛逛。 他们没开车,只是挽着手走,沿路看冬日冷然干燥的街景。 路过钟老师家时,黎思停下,突然问:“钟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正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年年底,陈以蓝患上癌症,钟老师便辞了职,带着妻子去环游世界了她也没有再联系上过钟老师。 池渊牵着她的手,注视着紧紧锁着的铁栅栏门:“舅妈前年去世了,在瑞士,舅舅在那陪着,不愿回来。” 黎思怔然。她还记得钟老师和陈以蓝幸福恩爱的样子,曾经一度觉得,那是最美好的爱情模样。 世事无常,总爱捉弄人。 她觉得嗓音干涩,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池渊握紧了她的手,无声的让她靠着自己。 “池渊,”她突然喃喃道:“我很害怕幸福突然逝去,就像镜花水月,碎掉的时候,抓也抓不住。最后,只徒留一片伤感。” 小的时候,黎平山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陪她们母女俩去逛超市,那时候黎思最开心,因为可以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不用像单跟妈妈逛超市时怕被骂而束手束脚。 那是唯一的开心时光。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愈发厌恶黎平山。 如果没有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美好回忆,那么她对黎平山,就可以是单独的恨,像一望无际的沙漠漫然,而不是沙发里还有一抔清水,让她总对黎平山总是抱有一点幻想,而后狠狠的打灭。 也正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也才会厌恶自己,怀疑自己。 额头上冰凉的一吻拉回了她的思绪。 池渊的唇干燥柔软,离开后眸光温柔盯着她说:“不会的阿黎,我永远都爱你。” 即便我死去。 即便我死去,我的灵魂也会化作你发间香,耳下坠,袖中风,永远的陪在你身边。 第40章 01 付南絮×沈观澜 ——“模糊的迷恋你一场, 就当风雨下潮涨。” 付南絮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的。 除夕夜,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1:51,沙发对面的小电视里, 歌舞表演即将结束,观众和主持人都精神抖擞的准备迎接倒计时。 她看着看着,竟然睡了过去。 一室冷清中, 付南絮掐点了手机的铃声,打着哈欠准备给自己煮碗面迎接新年的到来。 然而,那烦人的手机铃声,下一秒, 又再次响起。 孜孜不倦的,每一次,都是她刚掐掉又打过来。 最后,付南絮索性关了机, 去冰箱里翻下午在超市买的苹果, 给它削皮切块。 她一个苹果刚切完, 门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大有把门敲坏的架势。 这小区实在太过破旧, 门上没有猫眼,平时夜里也偶有喝的醉醺醺的醉汉过来敲门调戏, 她一般不出声,过几分钟那些人就过去了。 这一次, 她依旧不打算出声。 谁知门外的人敲了几下后停了手, 出声喊她:“付南絮,开门。” 分卷阅读88 声音有些哑,透过破破旧旧不隔音的门,清晰入耳。 付南絮手中的刀一松, 落到了台面上。 她没想到,沈观澜就在门外。 她只当他是除夕夜,孤寂涌上心头,才会孜孜不倦的给她打电话,以便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此时屋外落落小雪,不大,却平添寒冷。即便节省如付南絮,也开了空调取暖。 她面色平静的打开门,开门的一瞬间寒意侵袭,一同侵袭的还有沈观澜身上清薄的风雪。 他黑发萦额,鼻尖一点微红,穿着件黑色的皮夹克,单手插兜,长腿颀立,将原本的狭冗的走廊显得更加破败杂乱。 沈观澜的面色有些疲惫,然而仍然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举起未插兜的那只手上拎着的袋子:“吃饺子了吗?” 若无其事的,仿佛月前,元旦后那几天,飙车出事,对来找他的付南絮面色冷淡的沈观澜不是同一个人。 她那时不知道,只欣喜终于联系上他了,揣着自己本来准备在元旦时表白的一腔热情,被他迎面浇了一盆冷水。 他说:“付南絮,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喜欢你。” 她曾经觉得,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会放弃,但连这万分之一的希望,都被亲手掐灭。 说这话时,沈观澜的眼底神色冰冷,一向温柔缱绻的桃花眼里布满了冰冷的神色,将她从头冻到尾。 模糊的迷恋他一场,风雨过后,潮退天晴,她也该醒。 他现在又是怎么做到这样若无其事的面对她,声色平常的问她一句“吃饺子吗?” 付南絮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扬手砰的一声再次把门狠狠的合上。 门外人再度张口,刚喊了一声“南絮”,她就听见邻居大妈破口大骂的声音“神经病啊大半夜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你们年轻人守岁我们还要休息呢!” 而后摔门。 沈观澜噤了声,付南絮在屋里,没忍住笑出声来。 爽! 安静了两分钟后,门外又传过来压着嗓子的低声:“南絮。” 她实在觉得活久见,有朝一日,竟然能在沈观澜的声音里听出些可怜的意味来。 沈大少爷一向是恣意风流,不可一世的。 付南絮瞥一眼窗外,雪似乎大了些,压在外头一棵树光秃秃的枝丫上,显得摇摇欲坠。她打开窗户,冷风瞬间灌进来,伸出手接几片雪花,冰凉的在温热的指间划开。 窗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和破落的巷子格格不入,车牌也不是陵城的。 她皱眉,掏出手机搜索那开头的字母是哪个城市的。 看着引擎上蹦出的两个字,付南絮难得的失了神。 门外的人,喊了一声“南絮”了止了声。 电视机里,几个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念着倒计时几次,右上角的开始从十开始倒计时。 付南絮关上了窗,将严寒隔绝在窗外,转头去看电视里的倒计时。 观众和主持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连音乐都是红火喜庆的,衬的她这一室越发冷清。 数字蹦到“三”的时候 ,付南絮面无表情的拉开门,问:“什么事?” 沈观澜半倚着墙,仍旧扬扬他那袋子:“来给你送饺子啊,除夕要吃饺子。” 这句话的后半句,淹没在客厅电视一瞬间炸开的烟花和鼓声里,观众的欢呼声震天,热闹的仿佛她也身处其中。 付南絮去接他手里的袋子,语气淡淡说:“谢谢,你可以走了。” 手里的力道突然被人一拽,沈观澜没有松手,勾住袋子的另一边,盯着她,眸中天然一段风流深情,口气嘁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付南絮一用力,把袋子从他手中拉过来,退一步就要去关门:“没这个必要。” 他插兜的手掏出来,反手撑在门上,抵住门,满身凉气,夹杂着他本身独特的清冽香气,逼近她,语气收了三分玩味,多了几分认真,低低道:“我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从临安过来的,人都要冻僵了,你连口热茶都不肯给喝吗?” 竟然印证了她方才荒唐的猜测,他真的是从临安过来的。 付南絮手指收紧,迎上沈观澜漂亮的眼睛,扯动嘴角:“这么说,沈先生的这饺子,我还收不得了。” 她把那袋子往他怀里一扔,抬手拂开他撑在门边的胳膊,撂下一句“以后别再来了”就关了门。 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付南絮干脆关了电视和灯,戴上耳塞眼罩,把自己塞进被窝里,不再去管门外。 一夜风雪,直到日出才歇。 她再打开门的时候,已经是空空荡荡。 大年初一,邻居家一早就传来喜气洋洋的吵闹声,有小孩子讨要钱包的声音,还有大人们闲话家常的聊天声。 这些,付南絮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她是孤儿,孤儿院的春 分卷阅读89 节,得按着规矩来,即便是开心,也是有限的。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薄薄的雪地里,付南絮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黎思给她发来的压岁钱。 会在这样合家欢的节日还惦记她的,也就她思姐一个了。 付南絮低头,一边走一边回信息,嘴角漾起笑意。 直到走出巷子口,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脚步一停,眼下是黑影,一抬头,是沈观澜略显疲倦的脸。 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衣服也还是昨天那身,变戏法似的抽出个红包来晃晃,露出一排牙齿笑:“南絮,新年快乐。” 新年的第一天,雪色薄薄,照的天地都明亮,还未到头顶的太阳也洒下熹色,伴随着旁边人家的饭香阵阵。 窄狭的巷子口,沈观澜那辆豪车大喇喇的停在那,引来了不少人路过时的怯怯私语。 付南絮眸光波动,没抬眼,看也不看他,径直绕过去往前走。 而后听到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街上几句没有商户开门,超市也是紧闭着,付南絮转了一圈,也没买到东西,最后再度绕回家。 她停住脚步,转个身看身后的人:“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沈观澜插个兜,懒洋洋的答。 她没了话,上楼梯时他依旧跟在身后,大有要跟着她进屋的架势。 “沈观澜,”付南絮忍着脾气:“大年初一,你能别再跟着我了吗?回家陪你爸妈不好吗?” “不好,”他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在车里睡了一夜,冷的很,就想喝口热水。” 在家门口对峙,付南絮深呼吸了一下,回身开门:“喝完水就滚。” 推开门,他长腿一迈进屋的同时飘出一句:“再说吧。” 付南絮租的房间本就小,虽然收拾的整洁,但沈观澜这么个个高腿长的男人一进来,更显得逼冗了些。连她平时觉得宽敞的沙发都似乎盛不下他坐着。 她倒了杯水递给他,不冷不热道:“喝完赶紧走,我这地方小,容不下您。” 沈观澜一顿,没说话,抬手去接玻璃杯。 指尖滑过他的,付南絮感到刺骨的寒意,和掌心里热水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刺的她下意识缩回手。 垂眸去看,他抱着杯子,一下一下认真的喝水。原本冻的有些苍白的脸进屋之后因为热气氤氲,也添了几分血色。 此时是饭点,邻居家的饭菜飘香而来,阵阵勾人食欲。 沈观澜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有些异样的潮红,他喝完水后,身子往沙发靠背上半倚着,眼皮像是摇摇欲坠。 付南絮坐在方形小餐桌旁,蹙眉,起身踢了踢他的腿。 他的眼里有雾气,看过来时朦朦胧胧的。 她变了脸色,弯腰探上他的额头。 果然,一片滚烫。 “沈观澜!”她拍了他两下:“起来,你发烧了。” 沈观澜揉着太阳穴,语调沉沉:“什么?” 五分钟后,付南絮对着温度计上的温度和沙发上彻底睡过去的人,不由得感觉有些绝望。 她翻箱倒柜找出退烧药,看一看日期,幸好还没过期,又倒了杯温水,蹲到沙发旁,皱着眉喊他:“醒醒,吃药。” 沈观澜没动,似乎是睡的太沉没听到。 付南絮没有办法,只能先把杯子和药放到茶几上,腾出一只手来想去把他拍醒。 她的手刚碰到他微凉的皮质外套,便被人一把抓住。 一惊,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 沈观澜手腕微微用力箍住她,另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坐直起身,嗓音哑哑:“我们南絮还是关心我的。” 第41章 02 付南絮×沈观澜 付南絮甩不开他的手, 收了脸上担心的神色,一双圆眼冷淡的瞪着他。 骗子! 沈观澜揉揉眼角,揉的通红, 无奈的说:“没骗你,是真发烧了。” 他扣着她的手,俯腰从她身边擦过, 去拿茶几上的水和药。 付南絮闭上眼,妄图忽略胸下某个温热物体的跳动。 趁他吃完药松弛的瞬间,她起身猛的甩开他的手,打开门做出一副送客的姿势。 沈观澜像是没看见一样, 语调带笑的问她:“还没吃午饭吧,饿吗?” 她动也不动。 屋外又开始下起雪来,他看了一眼,无奈道:“南絮, 我是真的发烧了, 现在出去, 也开不了车,你容我再坐一会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 眼里布满红血丝,语气像乞求, 是付南絮从未见过的低姿态。 片刻后,付南絮甩上了门, 撂一句“随你”就自顾自的开火煮面。 屋内的空调温度调的高, 沈观澜很快感受到热意,脱了外套,只穿一白色的毛衣在她身后晃悠。 分卷阅读90 “大年初一吃这么素净吗?” “别做了吧,我们出去吃。” ······ 付南絮忍无可忍, 切菜的刀一把拍在案板上,回身冷冷看他:“闭嘴。” 沈观澜静了一瞬,而后又没皮没脸的说:“你不想出去也行,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人送来。” 说完,他调开手机,开始说相声一样的报菜名。 沈观澜的声音好听,清越入耳,现下因为发烧,还带了沉缓。 付南絮盯着自己面前的咕嘟咕嘟煮面的水和切到一半的白菜,鼻腔中溢满了邻居家的饭香,撂了刀,转身对着他:“真能点到?” 他一愣,随即反应慢半拍的点头:“能,你想吃什么?” 分明上午出去的时候,因为是大年初一,商户饭店都不开门。可沈观澜却一个电话,叫人送来了一桌子妥善盛在保温盒里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付南絮的餐桌小,摆的满满当当,一丝空隙都没留。沈观澜拉过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桌边开一瓶红酒。 她家里没有高脚杯,就翻了两个马克杯出来,红酒倒进马克杯里,像沈观澜和这个屋子一样。 格格不入。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端起来喝,做派自成风流优雅。 很难让人不迷恋。 付南絮收敛目光,动筷吃饭。 他胃口似乎不是很好,只略略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端着酒杯懒懒的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端详她。 目光缱绻温柔,看的她一口饭都吃不下。 良久,才移开目光,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会。” 说完,付南絮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回到沙发上躺下。 这沙发对他来说实在狭短,他大半个腿都搭在外面,上身盖着自己的皮衣。 刚躺下,就合了眼,倦倦睡去。 她又吃了几口饭,终还是撂了筷子,进屋抱床被子出来扔到他身上。 就当她吃人嘴软吧。 然而,他没有被砸醒,似乎因为发烧,睡的格外沉沉。 付南絮这次懒得再信他,扔下被子后就去收拾餐桌。 等她收拾完回来后,却发现那被子仍然乱糟糟的一团压在沈观澜身上。 她擦干净了手,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的凝视半晌,终于还是妥协,弯下腰整理被子。 双手捏着被子拉到他胸膛时,付南絮听到他微重的呼吸声,热气轻轻的扫过她的脸颊。 她一时怔神,目之所及,平日里蛊惑人心的眼眸闭合,睫毛一簇一簇,鼻梁又高又挺,唇色红润,看起来有些乖巧。 乖巧? 付南絮觉得自己疯了,沈观澜怎么可能会和这个词搭上边。 春节假期很快结束,付南絮又回归忙碌的社畜生活。 沈观澜却仿佛和她较上了劲,日日守在办公楼下等她下班。 穿的帅气张扬,倚在跑车旁,老远就冲她挥手。 付南絮视若无睹,淡定的绕路进地铁站。 沈观澜见她离开,便弃了车跟在她身后进地铁站。 可惜沈大公子何时做过地铁,不会摆弄,被困在了闸机口外,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扬长而去。 于是次日,再跟来的时候,付南絮便发现他大摇大摆的跟着自己一路上了地铁。 晚高峰人潮拥挤,沈公子全程眉头拧成个川字,还是护在她身边。 她在他怀下,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仰头就能看见他干净锋利的下颌线,以及紧紧抿着的唇,让她恍惚间有一种安全感十足的感觉。 但她清楚,不是的。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月,到白色情人节的时候,沈观澜直接抱着一大捧花,守在了电梯外。 电梯门一开,一轿厢的人眼神暗昧,有相熟的打趣她,三三两两说着祝福的话 付南絮忍着身后无数的目光跟他上了车。 沈观澜心情愉悦的样子,系上安全带,说自己订了家很好的餐厅,要带她去吃。 他说话时眼底含了情,仿佛是在对女朋友说话。 付南絮一瞬间差点动摇。 只是恍神间,她定了心神,用冷淡的目光去瞧他。 “沈观澜,”她开口,嗓音凉凉:“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沈观澜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两秒,说:“南絮,我不是在玩。” “哦?那是什么?要我永远别再来找你的是你,现在这样的也是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付南絮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尖酸刻薄的一天。 还是对着沈观澜。 车内的空气瞬间沉寂下来。 沈观澜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的样子,然而又闭了嘴。 末了,他道:“南絮,对不起。” 付南絮觉得可笑,冷冷道:“对 分卷阅读91 不起什么?” “我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 “不必说对不起,”她打断:“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她推开车门,下车前,回头对着沈观澜,平静说:“你不欠我什么,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南絮!” 身后传来一声喊声,付南絮没理会,径直往前走。 扎眼的跑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在一个能停车的地方停下,沈观澜抱着花大步上前拽住她,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 付南絮怒气噌噌噌的上涨,回身甩开他的手:“你到底想干嘛!” 沈观澜把花往前一递:“你忘了拿走花。” 这话气笑了她,“沈观澜,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凭什么你送花我就要收?” 他被问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付南絮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扬着唇角,目光里却没什么笑意,道:“你打电话我就要接?来找我我就要让你进来,在公司楼下等我就要和你走?你说让我永远不要再去找你的时候,我滚了。你现在无聊了,觉得没趣了,便要来逗一逗我,我就一定要陪你玩吗?沈观澜,你仗的是什么?不过是仗着——” 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顿了一顿,退后一步。 沈观澜自然也知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单手抱着花束,腾出另一只手来,想要拉住后退的她。 没拉住,南絮轻巧的躲开,仍旧拉开距离,而后环着胸看着他淡淡道:“沈观澜,我是喜欢你,但不代表,我就非你不可。更不代表,我不要脸。” 说完这句,南絮没再看他一眼,扭头走进人流中。 头也不回,仿佛在一步步抽离对他的迷恋。 沈观澜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却发现,自己连个挽留的理由都没有。 他确实对她说过那样锥心的话,又以被爱者的高姿态去挽留她,总觉得,自己放下了姿态,她就不会再冷漠。 颓然回到车上,沈观澜开到了酒吧,烦躁的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 黎思来的时候,手里的包直接砸到他身上。 “什么事?”她寻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快点说,我赶着回家。” 沈观澜给她倒上酒,嗤笑一声:“这么黏池渊啊。” 刚倒完,又想起来她不喝酒,招呼服务生端杯纯果汁来。 黎思睨他一眼:“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别别别,”沈观澜笑拦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走呢?” 见她复又坐回去,他才揉揉眉心开口问:“南絮···她···” 黎思咬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吸着橙汁,听他断断续续的讲这段时间的事。 听完后,直截了当的给了点评:“你活该。” 沈观澜不做声,摆出一副听从指教的样子。 黎思问他:“你先跟我说,你是真的喜欢南絮吗?” 他凝眸,思索了半晌,而后迟疑的给出了一个答案:“应该是喜欢。” “什么是应该?” “就是,我也不知道。”沈观澜慢慢的说:“我原来是真的只把她当个小女孩,也觉得她那一点小女孩心思很快就会过去。可慢慢我发现,这姑娘好像是真的喜欢我。” 黎思动一动唇:“自恋。” 他不在意,继续声调缓缓的说:“在伦敦见到陈念时的时候,我本来以为自己会伤心或者愤怒。但很奇怪,那一刻,我心里竟然很平静。” “就好像,不奇怪我们最后走到这个地步。” “悲哀和难过是回国以后才慢慢感受到的,我回了临安一趟,到学校,看着,只觉得,怎么会,就这样了呢。就是那一天,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南絮说了那样的话。” 黎思听着,揉了揉脑仁:“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对念时没感情了。” “大约吧。”沈观澜疲倦道:“这么多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那对南絮呢?” “应当是喜欢吧。”他如实答。 片刻后,沈观澜见到自己多年冷静淡定一流从未失过态的好友黎思,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而后骂了句:“渣男!” 黎思拎起包,忍着自己把橙汁泼到他脸上的冲动,用最后的耐心告诫他::“沈观澜,你要是个男人,就理清自己喜欢谁!南絮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你逗弄的猫狗,要追人家姑娘,得拿出真心来!” 说完,她再度翻了个白眼,挎着包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地。 留沈观澜在原地瞠目结舌。 他这辈子,嗷不,所有认识黎思的人加一起,应当都没有他今晚见到黎思翻白眼的次数多。 盯着玻璃杯中浮浮沉沉的琥珀色酒半晌,沈观澜眼皮一跳,咬了咬牙,拿上外套离开。 第42章 0 分卷阅读92 3 付南絮×沈观澜 付南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又听到沙发上的手机铃声。 她握着手机,往窗下看,果然又看到黑色的车停在树下, 里面坐着两个人,沈观澜在副驾驶,靠在靠背上仰头看着她的窗户, 正正好好撞进她的视线里,而后,冲她摇了摇手机示意她接电话。 付南絮自觉,今天下午的话, 已经说得够重,实在没想到,他还能再来。 她压下心里烦闷,按开了电话。 接通之后, 她没说话, 只听到对面喊了她一声“南絮”。 喊完之后, 顿了一顿,似乎不介意她有没有开口, 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知道我那天说得话很过分,也不祈求你可以轻易的原谅我, 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我那天的心情很坏,但也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很抱歉。” 他的语调很慢, 像是在一边说一边思考, 眼睛始终注视着窗后的她。 “我没有把你当逗弄的宠物,觉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没有倚仗什么自以为是。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直到分开那段时间——” “好像, 突然之间,身边变得空落落的,我总是忍不住在很多时候去想,想你在干什么,自己一个人过春节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好好吃饭,所以那天晚上,我才会开车从临安过来。” “南絮,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人生近三十年,除去和陈念时纠纠缠缠多年到最后耗尽的感情,从来没有体会过失去的感觉,因此也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在意。 他说完这些话后,听着电话对面长久的沉默,微微有些忐忑。 窗户后面的女孩,穿着柔软的睡衣,长发落肩,站在光下,他看不清神色。 半晌,才听到付南絮轻轻的笑:“给你什么机会?” 沈大少爷犹豫了几秒,小声问:“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付南絮常听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都是贱胚子。 她此刻,无比,无比的唾弃自己,因为她在一瞬间,就原谅了沈观澜。 并且很可耻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窗外夜色薄薄,玻璃上,还能看见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扬起的嘴角。 她抑制下那笑容,听到自己轻飘飘的说:“好啊。” 是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陵城九月里,她看见他的第一眼,穿着黑色皮夹克懒懒的喝着酒,一双桃花眼上挑,蕴了比盛极的暮夏景色更靡靡的风流。 是她一生都忘不掉的好颜色。 沈观澜第一回 听到她的名字时,眼眸含笑道:“街南绿树春饶絮,好美的名字。” 他总拿她当小姑娘看,待她温柔,待她好,都像是对认识的妹妹那样,从不越界。 唯一一次,是他们去喝酒,沈观澜喝的有点多,懒懒的撑着额,半阖着眼,一眸一鼻,都好看的不得了。她也许是酒精上脑,鬼迷心窍的,凑近了半步,轻轻的在他鸦黑的长睫上蜻蜓点水般的落下一吻。 他睁开眼,一瞬间有一丝迷茫,看清是她之后,倏尔低笑,嗓音低低道:“小丫头,小心告你非礼。” 她的迷恋如潮水,即便暂时退去,也会再一次卷土重来,源源不休。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