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偏执黑化男神》 分卷阅读1 拯救偏执黑化男神 作者:小韫 本文文案: 穿越回中学时代,阮糖成了一只代号为“草泥马”的系统,唯一的任务是:传播真善美,让后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少年谢如琢做个好人。 敲开谢家的大门,看着彼时冷漠阴郁的少年,阮糖:“饭饭,饿饿。” “我想吃包子,两积分一个。哥哥做一件好事可以获得一个积分。你可以养我吗?” 谢如琢冷笑:“我像是会做好事的人?”让她哪来的回哪去。 后来。 谢如琢:“要帮忙吗?” 街坊邻居&同学们瑟瑟发抖:“不,我不需要。” 谢如琢:“不,你需要。” 任务成功后,阮糖打算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反正重生后的谢如琢绝不会知道她是那只打着拯救他的名义蹭吃蹭喝的草泥马。 然而,她刚出门就被平时只能在财经频道看见的男人怼在墙角,“想跑?” 阮糖:“QAQ。” 被生活苛待的冷漠少年X欢脱系统少女 PS:1.救赎向治愈文。私设如山,勿考据。 2.1V1,he,身心唯一。 3.草泥马:又名羊驼,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生物。中后期女主会变回人类,前期均以卡通草泥马玩偶的外形存在。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系统 甜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糖,谢如琢 ┃ 配角:存稿文《漂亮姐姐》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卖萌攻略大佬 立意:爱治愈一切。 第1章 1 重生了 “汪——” “汪汪——” “汪汪汪——” 洪亮而凶恶的狗叫声在各类早点的香气中,冲破了熙熙攘攘的人声、汽车的鸣笛声、喇叭录下的叫卖声……贯彻了青山县的青梅街。 破开云层的曦光下,一条高大健壮的黄毛田园犬撒开了腿,矫健的身姿风驰电掣而过。 “老谢家的狗子追着什么东西跑过去了?”有人看见了一道白色的残影。 “那谁知道?跑得也够快的,愣是没看清!” “那是个什么东西?” “得有半人高吧?白的,溜光水滑的,咱也没见过啊……” …… 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中,阮糖闻着包子和小面的香气,欲哭无泪地拔腿狂奔,口里叫着,“啊啊啊……别过来啊!” “汪汪——” “我打你嗷!” “别追我啊啊啊——” 她恐惧到了极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身后的大狗子愣是没停下,四条腿越撒越欢。她一回头,正对上大狗子兴奋闪亮的眸子咧开的大嘴森白的长牙,险些心脏骤停! 她惊滞一瞬,“哇啊——”一声爆出哭腔,脚下跟踩着风火轮似的,顺着自动导航的线路,跑得更快了! 追着她的大狗子见状,越加兴奋地甩头狂吠了几声,毫不示弱地扑上来。 在这情势万分危急的时刻,阮糖内心有一种蛋蛋的忧伤——这就是结束了吗?她的任务还没开始,就要命丧恶犬口下? 脑海中,竟然自动开启了走马灯环节。 事情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阮糖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宅女,就是长得还行。曾经的同学、来往稀疏的亲密朋友,都说她看上去单纯无公害,让人很有保护欲。 她留着一把文艺的及腰长发,做的是自由职业——在网上有家店,专门卖她自己设计制作的花笺、香料、茶具碗碟之类的瓷器等。每月限量发售,网上接单,网上给快递下单,快递员上门取货……总之,不怎么需要和人打交道那种。 在别人眼中,她是人生赢家——收入颇丰小有名气,不必在职场上受委屈,工作时间也自由,没有需要限期完成的KPI,简直令人羡慕嫉妒恨。 她一直在暗恋一个叫谢如琢的男人。谢如琢其人,高中时,是人人追捧的校园男神;现在,是几乎垄断整个游戏行业的商业大佬,坐拥数百亿资产,因盛世美颜而风靡网络,被大众追捧为国民老公。 她原本以为,谢如琢是天边云,她是水中月,此生注定只能仰望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直到一星期前一个艳阳朗照的上午,她听到门铃声打开门,从邮差手中收到谢如琢的来信。 她反复确认很多遍,的确是他的字迹。 在信里,他说:“……我一直都好中意你。从前,我在你身后看你……后来,你身边的每一个镜头都是我的眼睛……我如此爱你,你却只如静夜幽昙,默默地、独自绽放。” 她耳边仿佛响起了他在学生时代晨读时清澈悦耳的少年音。 而后,清朗的少年音渐渐变 分卷阅读2 成接受访谈时的自信大方与低沉,甚至带着些许性感的沙哑,“……好想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你只能爱我……但我怎能伤害你?永别了,我的宝贝。” 最后两个字,是沙哑的轻音,像情动到极点的呻吟,危险、颤栗,迷人。 看完信的阮糖有一瞬间的怔忡,旋即,她疯了一样的在班群里找同学问谢如琢的联系方式。 还没问到,网络上就曝出新闻—— 《天才青年企业家谢如琢自杀身亡》 《揭秘真相:百亿青年富豪谢如琢真的是自杀吗?》 《天才商业家谢如琢竟轻生自杀?》 …… 类似的新闻消息在网络上铺天盖地,所有人都在惋惜这位天才的英年早逝。又三天过去,网络上渐渐转变风向。 起因是有人挖到消息说,警方查了好几年的连环杀人案,谢如琢就是真凶。随后,又有人挖出谢如琢的社会关系,披露出: 曾经控诉他强女干的一个初中女同学、欺辱过他的校霸、他的继母、弟弟、乃至父亲、高中时代的爱慕者,全都死得很惨。 而谢如琢,最后成为受益人,提前继承了他父亲以及亲生母亲留下的庞大遗产,也正因为有那些遗产支撑,才成就了他后来的商业帝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抨击谢如琢,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是这样一个令人如沐春风又有格调的大佬,没想到却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斯文败类…… 人面兽心…… 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变态…… 甚至同学群里,曾经爱慕、仰望、花式输出过彩虹屁吹嘘谢如琢的人,也都纷纷“脱粉回踩”,称自己曾经竟然好感他简直是瞎了一双钛合金狗眼…… 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嘲讽声中,只有阮糖不信。 那样俊美、帅气、温柔、绅士、优雅的谢如琢,拥有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只微微含笑便风靡万千男女老少的谢如琢,对她拥有强烈占有欲却压抑自己怕失控伤害她最后选择自杀的谢如琢,怎么可能是杀人如麻的连环杀人犯? 她不信。 三天。 没日没夜的三天。 阮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直用十指敲击键盘对喷子输出,终在曦光破晓之时,眼前一黑,身子无力下滑,脑袋“砰”的一声砸在键盘上,触发了她此生最后一个Enter键,猝死在电脑前。 ——那也就是一小时前的事。 猝死后,她灵魂出窍,看着趴在书桌前的自己,试了无数次,灵魂怎么都无法再撞进自己的身体。 于是,她只好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等前来勾魂的黑白无常。 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窗外的鸟雀嘁嘁喳喳地叫着,外面的世界显得明亮而美好。她突然意识到,对这个世界,她是留恋的,是不舍的。 看着趴在书桌上的自己,她开始悔恨不已,人死后才去为他大战喷子又有什么用? 明明谢如琢那样深切、热烈、克制地爱着她,为什么她当初没有勇敢一次,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脑海中浮现出美好少年在阳光下回头的微笑,成熟俊美的男人于茫茫人海中望过来时深邃如潭的眸光…… 她的思绪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个午后。 她抱着满怀的书,干净美好的少年浅笑着问他:“要帮忙吗?” 而那时,心跳如小鹿狂冲乱撞的她抿了抿唇,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便抬脚走开。明明她对他一见钟情。 假如那时的她回应他,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假如……从那时起她便开始认识他,进入他的生活,会不会了解所有的根源,避免令他遭受如今这丑陋的一切?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本可以但没有”。 “检测到悔恨值与爱意值达标。”半小时前,阮糖听见这样一个声音。 “激活拯救任务,任务目标:拯救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谢如琢,让他做个好人……” 清朗的少年音尚未结束,便被阮糖截断:“他不是连环杀手!” 很快,阮糖就听到含有一丝淡淡嘲讽的声音:“他是不是连环杀手不重要,大众认为他是,他就是,大众认为他不是,他就不是。” 阮糖张了张口:“……” “任务过程与完成方式须自行探索。任务完成奖励:复活N27星球公民阮糖、谢如琢,恢复N27星球公民谢如琢的名誉。是否接取任务?” “……接。” 随后,在面前的透明面板中,出现如下两个选项: 1、重生回十三岁那年[图](附图是阮糖十三岁时的照片,一个两眼放光脸蛋儿黑乎乎穿着小花棉袄的脏小孩儿); 2、成为谢如琢的实体系统金手指[图](附图是一只溜光水滑、直立行走的羊驼精),重回谢如琢十三岁那年。 阮糖回想起十三岁时 分卷阅读3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自己,毫不犹豫地点了第二个选项。 于是,十五分钟前,她变成了一只手臂脖子和腿一样长、肚子滚圆、顶着两只小耳朵的玩偶草泥马,出现在了十五年前的青梅镇青梅街。 街道商店的橱窗玻璃中,映出她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和看上去就很草泥马的嘴巴,格外喜感,还有种滑稽的萌感。 所幸身体的线条是十分流畅好看的,摸摸肚皮,有种比硅胶还柔软的质感,像婴儿的皮肤,又像猫狗拥有细软绒毛的肚皮。 就……还挺舒服。 但她不是人了。好像无形之中,曾经做人时的重重顾虑、束缚与烦恼,都伴随着外形的改变而土崩瓦解。 她惶惑而仔细地端详了两分钟,头一扭,就同身旁与她一般高的大狗子四目相对。片刻后,大狗子“汪——”的一声,穷凶极恶、兴高采烈地扑了过来。 她被吓得不行,脑海中数据流飞速滚动,打开了系统的积分商城,哪里亮了点哪里,然后选中飞毛腿技能,夺命狂奔,狗马赛跑。 此时,她不是阮糖,不是令人称羡的自由职业者,就只是她自己。 但她要完蛋了。 脑海中的走马灯已结束,身后的大狗子仍旧穷追不舍。 雪梅街。 阮糖体内数据流紊乱,心脏狂跳不止,终于顺着系统自带的导航来到了谢如琢的住处——青梅镇雪梅街223号。 “哐哐哐——” 她拍响了朱漆斑驳的木质大门,转身同扑过来的大狗子对峙,虚张声势地一手叉了腰,一手冲大狗子勾了勾手指,瞪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喊:“你……你过来呀!有本事你过来呀!” 第2章 2 少年男神 阮糖本意是想用自己威风凛凛的气势震慑住大狗子,让它知道她不好惹。 显然,大狗子并没有被震慑到,果然就扑过来了! 她心跳险些停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听身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 她扭头就跑,没两步,就扎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是一个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气质有几分书卷气,神情微微有些严肃,身上有着干净的皂香,混着一点轻微的、属于老年人的腐朽的体味。 有一点传统。 有一点老派。 衣着一丝不苟,头发纹丝不乱,显现出她做人做事的高标准、高要求。 大狗子立在原地,“汪汪汪——” “哎哟——” 老太太被撞得后退两步,一手扶腰一手扶着门框,先呵斥了大狗子一声,“大黄,走开!别咬人。” 随后,她看向稳住身形后退几步的阮糖,皱了眉,疑惑地自言自语,“这是什么东西?” 系统很智能。 拥有新的躯体、成为两脚直立型草泥马卡通玩偶外形的它完全没有排斥感,连适应期都省了。她仿佛和系统融为了一体,像是人类会思考一样,她可以随意调动权限内的任意数据。 譬如此时,当老太太出现时,阮糖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她的资料。 【张慧芳,谢如琢的奶奶。女性,汉族,33岁离异,今年63岁,中土国(简称中国)人,清雨市青梅县青梅镇青梅小学语文退休教师。 性格标签:急性子、保守、爱面子…… 爱好:打麻将,斗地主,跳广场舞,看泰戈尔和普希金。】 同时,她还迅速地对系统自带的初始技能进行了心领神会。 【☆魅惑☆:为方便子系统草泥马完成任务,由研发人员赋予的锁定技。 全世界都将深信草泥马是一个人工智能玩偶,并不会深究其是否真的超越当前科技水平,并认为其存在惺忪平常,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新闻。 设定:草泥马是谢如琢的父亲谢腾飞为其购买的限量版人工智能玩偶,自动送货上门,谢奶奶昨天已接到谢腾飞的电话通知。连谢腾飞自己都深信不疑。只有谢如琢知道,一切都是鬼扯,鬼扯,鬼扯…… 系统草泥马必须告知宿主谢如琢自己的存在、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否则,任务就自动失败啦!】 Tips:除锁定技以外,其他技能均为隐藏技,请系统草泥马自行探索。 乍一看挺周到,仔细一想……就有点坑。 阮糖见大狗子不再往她身上扑,而是夹着尾巴、低眉顺眼地走进院子,消失在一丛花架中,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脯。 她迅速整合语言,张口就是萌萌的儿童音:“谢奶奶,我是谢爸爸斥巨资给谢如琢买的智能玩偶,未来将形影不离地陪伴他,帮助他的生活和学习。” 周围没一个家长有财力和渠道给小孩儿买这东西。 谢奶奶顿感体面和容光,嘴角严肃的皱纹都有了几分满意的笑模样,“就是你啊。多少钱买的?” “我不知道。”假如谢奶奶问 分卷阅读4 谢腾飞,对方会给她一个数字。 谢奶奶又问:“你有名字吗?” 阮糖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真名是人名,肯定是不符合设定的。 系统的名字叫草泥马。 她现在就是系统,也应该叫草泥马。 小草?小泥?小马? 她低了头,悄悄对手指,萌萌道:“我叫草泥马。” 那害羞的小模样,看得饶是谢奶奶心头也松软了几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只是,这名字…… 听起来儿童不宜,就很像骂人。 她皱眉,“怎么叫这名字?” “因为我的长相原型是草泥马,Grass Mud Horse。” “你还会英文呢?” 阮糖仍旧低着头,“一点点。” “什么问题你都能答?” “一点点。” “背诗会吗?” “一点点。” “只会一点点,那你怎么帮助小琢学习?” 阮糖皱眉,“我谦虚。” “那你背首诗来听听。” 阮糖当即便将左前蹄往前一挥,声情并茂,柔脆稚嫩的声音散入晨喧之中—— “去吧,从我的眼前滚开, 柔弱的西色拉岛的皇后! 你在哪里?对帝王的惊雷, 啊,你骄傲的自由底歌手?来吧,把我的桂冠扯去, 把娇弱无力的竖琴打破...... 我要给世人歌唱自由, 我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 这是普希金的《自由颂》,谢奶奶最喜欢的诗歌之一。 她一边闭眼享受一边满意地点点头,觉得眼前这小东西模样是有点怪,但还真有两把刷子。 阮糖才朗诵了一小节,就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驱赶着一个瘦小的四眼儿过来。小孩儿皮肤很黑,跟刷了漆一样,两只绿豆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张小圆脸仿佛打翻了调料瓶——不知被谁揍得鼻青脸肿。 中年女人脸刷得跟墙似的,像是发胀的白面馒头夹着两片猩红的香肠嘴,横眉怒目,气势汹汹,还没到跟前儿,大嗓门儿先到了。 “嗬,谢如琢的爸爸又给他买玩具了?” 来着不善。 阮糖的朗诵声停了下来,脆生生地立在一旁,见谢奶奶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把人工智能的说辞讲了一遍。 那女人到了近前,搡得小孩儿一个趔趄,缩着脑袋在谢奶奶面前站定了,低垂着头。 她冷笑一声,“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这个,跟个□□一样,戳一下动一下,被打了回来也不知道吱声儿。” 谢奶奶把小孩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哎哟,这是被谁打的?怎么打成这个样儿?” 中年女人冷笑,“回来我们问了半天,一个字不坑,跟他爸一样,都是锯嘴葫芦。今儿才听黄老二的媳妇说,昨天有人看见他和谢如琢在黄花巷打架……你们家谢如琢成绩再好,也不能随便打人啊!看把我家晓军打成什么样儿了?” 谢奶奶皱眉,“这不能吧?我们家阿琢……” 话未说完,就被女人打断,“平时就阴沉着一张脸,见了人也不打招呼,谁也不放在眼里,不是他还是谁?这可是有人看见的,还能冤枉了他?” 这时,那小孩儿缩头缩脑地嗫嚅道:“真不是谢如琢,有人在黄花巷堵我,他是帮我的。” “不是他,那是谁?” 小孩儿怕挨打,抿了抿唇,“都不认识。” 女人冷哼一声,“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连个谎都不会撒!有我在,你还怕他报复你?” “真不是……” 阮糖顺着小孩儿偶然一瞥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几个流里流气的小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麻将馆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往这边瞧。 他们穿得倒是干净。有的脸上长了青春痘,有的没有。长相各有各的不一样,但都是一样的崎岖坎坷。 他们一边抽烟一边往这边吹几声口哨。 小孩儿一接触他们的眼神,头垂得更低了。 这边谢奶奶镇定而理智地微笑道:“晓军都说不是阿琢……” “他就是个怂蛋子,挨了打也不知道说。黄老二的媳妇还能骗我?” “是不是看错了……” “大家都这么说,难道大家都看错了?” …… 阮糖一目了然,早已洞悉了真相。她在小四眼耳边悄声问:“是他们打你?” 小四眼下意识点了点头,脸都恨不得能埋地上,肩膀微微颤抖,抬手抹了把眼泪,只是不说话。 得了准话,阮糖看了看自己的小蹄子,勉为其难地拉了拉喋喋不休的中年女人,“阿姨,真不是谢如琢打他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懂什么?” 分卷阅读5 “我什么也不懂,但我很智能。”她的蹄子往不良少年那边指了指,说:“打人的是他们。小哥哥不说,就是怕被报复啦。阿姨只当不知道,每天接送小哥哥放学就行了。” 此时,中年女人想起谢如琢的模样,又瞅向那几个少年,当即认出——他们都是跟着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生活的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老人管不了他们。 对方见她看过去,立马回以挤眉弄眼的挑衅,她一时怒上心头,眼神四顾,抄起谢奶奶院门内的一把大笤帚,就冲了过去。 “就是你们打我家晓军?” “草,明明是谢如琢打的,阿姨你可不乱讲!” “草了,你居然敢打老子!” “你儿子就是欠打!他长那么个样儿,还爱打小报告,打的就是他!老子下次还打!” “上!” “死肥婆……”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哈喽开题啊!” …… 他们脸上或轻或重挂过彩,此时面对中年女人舞得虎虎生风的笤帚,愣是没讨着好处。 没多久,中年女人的丈夫也来了,他身形魁梧,一年凶相,侧脸有疤。 “就是你们欺负我儿子?” ……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别揪,喘不过气了要,叔!” “是谢如琢打的,我们和你儿子无冤无仇,打他干嘛!” …… “你们再敢欺负李晓军,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一阵兵荒马乱。 周围人。 “算了算了……” “都是孩子,别打出什么好歹。” “别出什么事儿……” “你们几个,赶紧道个歉吧……” “你们两个大人,欺负几个毛孩子算怎么回事儿?算了吧。” …… 一通撕罗,男人骑着他的摩托车走了。 中年女人理了理微乱的打过摩丝的头发,走了过来。 李晓军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低声同阮糖说:“谢谢你。” 又同谢奶奶道歉。 随后,中年女人又问李晓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晓军闻言,脸色霎时苍白,又一声不吭了。 中年女人像是拥有变脸绝技似的,陪着笑同谢奶奶道歉,又说:“你让我见他一面,问问他,我们晓军到底怎么回事,那几个狗崽子为什么打他?” 李晓军嗫嚅,“不了吧?” “你个怂包,我不问清楚,你让人白打?” 李晓军又不敢说话了。 谢奶奶对外人一向慈和,“也行。这孩子也怪可怜,我今天一大早才蒸了包谷粑,该好了,给晓军拿两个回去吃。” “那怎么好意思……” “都是街坊邻居,别客气。” 于是,三个人和一只草泥马走进了院子。 雪梅街是一条居民街,都是古建,由官方补助资金修缮过,密密挤挤地挨在一起,像是十几年后人来人往人山人海的旅游景点——古街。有的人比较有商业头脑,就支开门面,开了茶馆、食肆、花店、瓷器店、小书店、小卖部。 唯有谢家的房子在青梅街街尾,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四合院,拥有独立的院落。 他们一进门,就是一条青石板路,中年女人跟着谢奶奶一边往里走一边寒暄,恭维她院子侍弄得好,花儿都开得漂亮。 阮糖走在李晓军旁边,体内数据流紊乱,心跳狂乱。 在此时,她想起她还活着的时候,看过的一个作家写在书里的话——爱想象中的人容易,可当他们来到你的面前,爱他们就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她和谢如琢哪怕曾经同窗三年,却几乎没有交集。 此时,初中时代的谢如琢该是什么样子? 假如是此前一直暗恋他、自带滤镜的她,一定说,哪怕男神小时候也都是体面的、帅气的、仿佛善财童子下凡一样粉妆玉琢的小正太。 现实一点。 他可能是个小胖墩儿,可能是个小黑蛋,可能脸上长满青春痘,可能是个中二沙雕少年…… 她有点彷徨,也有点慌。 同时告诫自己—— 不要那么肤浅,不管长成啥样,他都是你心目中的那个白月光少年啊!再过几年,等他上高中就帅倒一片了! 你就又可以了。 各种思绪间,转过一个花架,便见几竿青翠欲滴的翠竹下,一个少年身姿笔挺地坐在窗前,安静地看书。 他肌肤白皙,俊秀的侧脸有几分稚气,在透窗而过的曦光下,比荧幕上的童星还要精致漂亮几分。 只眉眼间并没有高中时代的温暖,也没有成年后的优雅成熟。 他只是,干净,冷漠,漂亮。 自成一道风景。 “阿琢——”谢奶奶扬声喊。 少年仿 分卷阅读6 若未闻。 “李三娘带晓军来问你个事儿。” 他这才抬眼看过来。 阮糖顿时酥倒在原地,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儿。 哪怕和想象中的阳光可爱小正太不一样。 她腿软了,内心的声音鸡冻得语无伦次—— 我我我我太可以了! 第3章 3 老公好惨 几分钟后。 …… “不知道。” …… “我路过的时候他在挨打。” …… “你们问他。” …… 谢如琢神情很平静,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中年女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期间,不论她怎么问李晓军,李晓军都是满脸羞窘一言不发。 中年女人没了办法,只好简单地道过谢,就带着李晓军离开。 他们一走,谢奶奶的脸立马板起来,“见了人为什么不打招呼?我是怎么教你的?” “不想打。” “不想打招呼就可以没礼貌?知不知道人家都怎么说你?” …… 谢如琢挨训时,阮糖脑海中出现一条提示—— 【新手福利:免费观看小电影一次,是否立即点开?(建议立即观看,有助于任务系统草泥马迅速收集环境信息、任务目标信息、任务线索)】 于是,阮糖立马选择点开。 谢奶奶:“我常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没妈的孩子……” 她一句话没说完,阮糖便已在旁边闭上眼睛挂机,脑海里只剩下小电影的声音了。 小电影一开始,就是街道上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声音是其中的中、青、老的议论声。 “听我儿子讲,上次期中考试,老谢家那孩子又是年级第一。” “老谢家真会生孩子。当年,谢腾飞可是咱这一片儿唯一的高材生,后来上重点大学娶了大城市的女人做老婆的,还自己开公司。我前几天还在电视上看见他呢,跟明星一样接受什么访谈。生了谢如琢这小子,和他爸一样会念书。” “就是命苦了点儿。” “那可不,要不是他妈早死,老谢又娶了个年轻漂亮家世好的,小谢能搁这儿跟着他奶奶?铁定跟他爸在大城市里享受。” “要说成绩好,张幺妹家的晓军成绩也不错,回回都在中上游。” …… 张幺妹和晓军,大概就是刚从谢家离开不久的母子俩。 而后,小电影里画面一转,是谢如琢被这些街坊邻里叫住的各种情境。 “你妈死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她吗?想她吗?” …… “谢如琢,你爸不要你,你恨他吗?” …… “你想你爸吗?” …… “你以后就不能原谅你爸……” …… 画面一黑,一个黑场转场后,画面渐亮,便是夕阳斜照时。背着书包的谢如琢一个人从学校出来,走过两条街,走进一条小巷。 空境。 伴随着和系统设定的阮糖的初始声音一样的儿童音作为配音。 “李晓军和谢如琢都是青梅镇县重点青梅中学的学生,平时和谢如琢没什么交集。 在同班同学的眼里,他和谢如琢都是独来独往的怪胎。 不同的是,谢如琢哪怕从不搭理同学,也没人愿意轻易招惹他。而李晓军,因曾经做过纪律委员,被称为‘告状精’,为全班同学所不喜。” 背景音一落。 巷子里,阮糖今天在门口见过的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正对李晓军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妈的,这小子真是个娘娘腔,你看,你打他都不敢还手!” “他能有这胆子?” “就是让他张嘴接着老子的尿,他也不敢不听。” “草(一种植物),看什么看?” “居然还敢瞪老子,揍他!” “光这么揍有什么意思?扒了他的裤子,你不是有手机吗?给他拍张照,到时候洗出来贴在学校的招贴栏上……” 间杂着微弱的求饶声和哭声。 “不要……” “救命啊……” 谢如琢越走越近。 “没人会来救你的。” 李晓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然后,被摁着扒裤子时,他看到了路过的谢如琢,哀哀祈求,“救救我!” 谢如琢经过了他们,不紧不慢地走了,仿佛没什么能影响他的步伐。 李晓军眼中微弱的光熄灭下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将校服系在腰上的少年看着谢如琢的背影嗤笑一声,回头就对李晓军吐了口唾沫。 “你指望一个娘娘腔小白脸儿救你?” “他妈死了,他爸都不要他,他敢 分卷阅读7 惹老子?” 另一个满脸青春痘的酱饼脸少年嘲弄地看着他的背影,“老子就看不惯他那清高样儿,迟早扒了他的裤子,让他遛鸟逛街,看他还怎么傲!” “什么大学霸?” “也就一书呆子胆小鬼!模样倒是长得好,不知道弄起来和女生有什么不一样……” 话音未落,谢如琢转身就将书包砸他脸上,紧随而至的,是他的拳头。 画面变成马赛克,并伴随一行说明。 【为响应正能量净网行动,暴力镜头不予展示】 【五分钟后。】 几位少年都挂了彩。 “草,你他妈有种。” “走着瞧。” 随后,他们又恶狠狠地对李晓军说:“敢告状,老子下次整死你!” 李晓军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等他们都走了,才爬起来,提上裤子,追上谢如琢的脚步。 “谢如琢,谢谢你。” “我都以为你不会帮我了呜呜呜……” “他们真的很过分。” “真的特别谢谢你,我要是和你成绩一样好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 谢如琢:“你好吵。” “闭嘴。” 李晓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路人。 “这不是张幺妹她家的小子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我刚刚看到了,好几个小子堵着他揍呢,是谢如琢路过又把那几个人揍了。” …… 一传十。 “李晓军被揍了,和谢如琢一起从巷子里出来的。” …… 十传百。 “李晓军被谢如琢打了,打得特别惨。” …… 回到家后,谢如琢如常帮助谢奶奶做家务,自己做作业、看书,半点没提外面的事。李晓军回家后就被张幺妹盘问到底是被谁打的、发生了什么。 李晓军回想起那几个不良少年的警告,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回到家的李晓军爸爸李大强,“我听黄二娘在和人说,我们家晓军被谢如琢打了?” “不是……” “别怕,有妈给你撑腰,你怕个锤子!” “真不是,他没打我……” “你是不是怕他报复?我和你说¥%%¥¥¥…………” 画面一黑一暗就是清晨。张幺妹搡着李晓军就来找谢奶奶告状理论。 【完】 看完小电影,阮糖的三瓣嘴差点气成四瓣! 连带着吐槽时对谢如琢的称呼,都变成了曾经混在他的老婆粉中在网络上对他的爱称。 我老公好惨。 难怪老公这么冷漠。他又不是圣父,面对这些人,别说主动打招呼,不骂人就是涵养了!!! 虽然是有点不爱乐于助人…… 等等。 她的三瓣嘴小幅度地抽了抽,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坚信谢如琢不是连环杀人犯,但事情的走向好像是往反方向走的。他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同理心,也不乐于助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功能反社会人格? 难道,她的任务真的是改造谢如琢? 让他做个好人的意思,难道是……让他多做好事? 在这样的情形下。 哪怕她坚信谢如琢是清白的,但她没有证据。她无法证明谢如琢有罪,也无法证明他无罪,因此也无法预设立场。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拯救自己和谢如琢的生命,只能尽力让事情往好的方向走。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就发现自己的数据被刷新了,脑海中出现了如下内容。 【拯救谢如琢任务树已激活】 开门见山:告知宿主谢如琢草泥马系统的存在及任务目标。 罗马建成非一日之功:让谢如琢主动做一件好事。 阮糖观看小电影时,类似于思绪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和现实流速不同。她的思绪回到现实中的节点,和进去的节点是一样的。 谢奶奶正在苦口婆心地教育谢如琢。 “……因为你没有妈,所以你样样都要做好。因为你出错了,就没有人给你撑腰,也没有人教你,以后要是我也不在了,样样都要你自己扛。” “你爸为什么把你送来我这儿?还不是因为你那后妈容不下你?” “将来你要真跟着他们,要想日子好过一点儿,就不能犯错,不能给别人找茬儿的机会。” “你要是有妈,自然有你妈护着,但你没有,你只能靠你自己。” 她的三瓣嘴抖了抖,忍无可忍,在旁边举手发言,“我可以当谢如琢的妈妈,我护着他。 ” 她睁着一双溜圆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神态萌萌的,又显 分卷阅读8 得有种滑稽的喜感。 由于是儿童音,谢奶奶下意识地皱眉拍开她,“去去去,你一边儿去。你一个机器玩具,你懂什么?” 谢如琢平静无波的眸光扫了阮糖一眼,如花的唇瓣动了动,吐出一个字:“滚。” 谢奶奶一巴掌拍他后脑勺:“我是怎么教育你的?这就是你的教养?” 谢如琢低头看书,既没有显得不耐烦,也不像是听进去了,只应付一句,“知道了。” 他又往阮糖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不起。” 谢奶奶继续。 “俗话说,有了后妈才有后爸,也不全是你爸的错。他也是听了你那后妈的枕边风,你别怨他。他心里还是想着你的,草……” 她顿了顿,又说:“小马就是他买来陪你的,这小东西还会背诗呢。你爸和学校也都打过招呼,同意你带着它去上学,只是上课的时候要关机。” “嗯。” “行了,你先熟悉一下小马,我去买菜了。今天早上闹这么一通,希望肋排别卖光了。” 谢奶奶一出去,房间便陷入安静之中。 阮糖仔细打量了一番,房间内收拾得干净整洁,也没有什么球,靠墙是一排大书架,书桌上有一台电脑,靠窗是书案,摆着笔墨纸砚,谢如琢就是坐在书案前看书的。 书面的封皮是—— 《犯罪心理》。 阮糖歪头盯着谢如琢看了几眼,试图找出和高中时代的共同点,发现除了长相是熟悉的俊美(缩小了几个型号那种),没一样是相同的。 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好像并不融入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看客,周围什么都不能令他产生情感波动。 阮糖不说话,谢如琢就当她不存在。 曾经,阮糖作为人活着的时候,经常看重生小说。她经常在网络上和不认识的陌生书友讨论—— 重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有人说,假如想要改变自己悲惨的生活,那肯定是能改变的。 但阮糖认为不能。 重生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能让一个社恐变成交际达人,也不能让一个自卑的人变得自信。 哪怕死亡那一刻的悔恨情绪那样强烈,阮糖坚信,假如是回到初见谢如琢时的自己,她一样不会选择回应,一样会选择避开。 因为她是阮糖,她会害怕所有人对“阮糖”的评价,怕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怕他和她思想上有无法弥合的分歧,怕他觉得她这个人不怎么样。 但。 现在的她不是阮糖。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她是阮糖,她只是一只草泥马。 于是,她走到谢如琢身旁,伸出自己的小蹄子戳了戳他的肩膀。 当他看过来时,对上他清冽如水的目光,她心跳一滞,耳朵乱动,红着脸低下头,结结巴巴道:“你、你的女朋友草泥马已上线。” 几条街外。 网吧里的不良少年们。 …… “草,谢如琢那孙子下手真他妈狠,老子胸口现在还痛。” “肋骨都他妈要断了。” “咱真要打他?” “那可是年级第一,老师们的心头宝,不像李晓军是路边草……” 第4章 4 流氓 “你、你的女朋友草泥马已上线。” 谢如琢的视线有些沉。 阮糖期期艾艾地改口,“口、口误。你的小可爱草泥马上线了!” 也很冷漠。 同样冷漠的,是他年轻的声线,“你骂我?” 阮糖的声音顿时down了下去,低了头蔫了吧唧、委屈巴巴地做出一个很大的让步,“你的系统草泥马上线了。姓草,名泥马。” 在这个时代,网络上还没有系统、快穿之类的小说,互联网也尚未普及,连电脑只有少部分条件好的家庭有。 谢如琢只听说过WindowsXP系统。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甚至于,他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只淡淡地问:“什么系统?” 阮糖对上谢如琢的视线,“真善美系统。我的任务目标是传播真善美,让你做个好人。” 他的目光犹如深邃的湖面,安谧、美丽、危险又神秘,仿佛要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阮糖的数据又开始紊乱,心跳因忐忑又加速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出现新的数据更新—— 【完成任务开门见山,获得积分x1】 【宿主和系统绑定完成】 【积分商城解锁】 …… 谢如琢只定定地看了阮糖一瞬,确认她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存在,目光又回到了书上。 然后,他冷淡地“哦”了一声。 从这一声里,阮糖听出了不在乎。 她原本以为,告诉谢如琢自己的 分卷阅读9 任务目标会让他产生抵触情绪,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谁愿意自己的生活被人指导呢? 但谢如琢没有。 好像她存在与不存在,都没什么区别。 同样,这也让阮糖知道,他不会配合她的任务,更不会接受她的指导。 之后,果如阮糖所料,谢如琢没再问她任何问题,也没再理她。到了口边那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天先做一件好事叭”刚到口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难以启齿。 于是,谢如琢偶然一瞥,就看到阮糖脑袋上直冒文字气泡。 [唉……] [老公不理我] [我好惨一草泥马呀] [任务好难] [一条大咸鱼咸鱼躺.jpg] 谢如琢:“……”他被“老公”两个字雷得外焦里嫩,视线在阮糖身上顿了顿。 阮糖似有所觉,圆溜溜的一双眼望过来,目光顿从生无可恋变得神采熠熠,“你现在有想做做好事的冲动吗?” 谢如琢转过头,语调冷淡,“没有。” 阮糖头顶又冒出一个气泡,气泡里是阴阳师手游里的山兔被打死时,坐骑整只青蛙趴下去的样子,还伴随着山兔的游戏音效—— “哎呀——” 阮糖只是脑子里出现了这个画面和声音,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所思所想会从头顶冒出来。 谢如琢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路过阮糖时,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阮糖的小短腿,果不其然,又看到目瞪口呆却因为草泥马的外形而显得一脸喜感的阮糖头顶冒气泡。 [他、他、他居然打我!] [我老公坏掉了!] [臭小孩] 然而,尽管头顶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冒,阮糖表面上还是很镇定的,目瞪口呆的表情仅在脸上出现了一瞬又收起来。 她显得十分乖巧,“哦,那我下次再问问。” “再问也没有。” 阮糖:“……哎。” 谢如琢背对着阮糖在书桌前坐下,喝了一口茶,唇角微不可查地轻轻勾了一下。 院子里,大黄狗躺在花架下晒太阳,栀子的阵阵清芳袭来,还有鸟雀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和桃树间飞来飞去。 青石板上有些许被风吹掉的树叶。 街上有路过的商贩喊:“清明菜粑粑,卖清明菜粑粑——” 阮糖看见院墙角角落的笤帚和撮箕,便蹬蹬蹬跑了出去。 谢奶奶是踩着左邻右舍的彩虹屁回来的。 …… “听说你们家腾飞又给谢如琢买新玩意儿了?” “上次是电脑,这次是机器人,小时候我就说你们家腾飞是个有出息的,果然现在就当大老板了。你们家谢如琢也是,年年第一,将来只怕比腾飞更有出息,哪像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成天在外面乱逛打牌,同样生个孩子,你们家谢如琢多省心,我们家这个,动不动就逃课上网吧!” “听说那机器人还挺智能,会八国语言,啥时候也让咱看看呗。” “听说这玩意儿还是实验产品,全中国就这一个!” …… 一打开门,阿黄就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迎出来。见那只不足一米的草泥马抱着大约有两个它那么高的大扫帚艰难地一下又一下地扫院子,谢奶奶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有了笑模样。 她一边摘菜一边问阮糖:“你还会扫地呢?” “会一点点。” “会八国语言吗?” 阮糖:“!!!”这是哪里来的谣言!她试着在脑海中跑数据检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会,别说八国语言,就是一百零八国都有。 她点点头,含蓄地回答:“一点点。” “会翻跟斗吗?” 阮糖原地试了一下,这身体很轻盈,还真能行,落在地上时,一点感觉都没有。与此同时,脑海中又有新的数据包解锁。 【磕磕碰碰:隐藏技。系统草泥马不仅仅拥有玩偶的外形,也像玩偶一样拥有并不灵敏的触觉,不论是刀砍、斧劈、火烧还是拳打脚踢,都不会对她造成任何损伤。 它打人不痛,人打它也不痛。 技能描述:你来打我啊,我让你打个寂寞。】 她站稳后,回答谢奶奶:“一点点。” “你有电线吗?怎么充电?” 阮糖仔细想了一下,可能、应该不需要充电吧?但要说不需要也不符合常理,于是就—— “我是太阳能哒,可以每天晒太阳自动补充电力。” 中午十二点多,阮糖站在饭桌旁,踮起脚来,眼巴巴地瞅着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包谷粑和青椒肉丝。 谢如琢瞅了她一眼,便见她的小脑袋上又开始冒气泡。 [想吃。呜呜呜……] 谢如琢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再瞅了阮糖的脑袋一眼 分卷阅读10 ,上面又冒出个气泡。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美食就在我的眼前,我却吃不到……] [我真是好惨一只草泥马呜呜呜……] 阿黄正在桌子底下吃得正香,还时不时地瞅阮糖一眼,再用他的大舌头舔舔嘴巴。 [这狗子居然在我面前炫耀!] [我太难了OVO] 谢如琢:“……” 他放下了饭碗,起身去厨房拿了副碗筷出来,捏着她的后颈提上板凳,把碗筷放她面前,“吃。” 大约是因为阮糖的表现过于人性化,让谢奶奶和谢如琢都很难把她当个纯机器看待,也很难当成人,下意识就当成动物了。 谢奶奶一拍脑袋,难得地笑了,“看我,把你给忘了。还是小琢细心。” 阮糖脑袋上又开始冒只有谢如琢能看到的气泡。 [好感动嘤嘤嘤……] [我老公真体贴真温柔( ω )] …… 谢如琢:“……”大可不必。 突然就很想把碗收回来。 表面上,阮糖还是很正经很乖巧的。她坐在板凳上,圆滚滚的身子挺得笔直,垂着一颗小脑袋盯着桌上的菜肴,双手交叠着搁桌上,“我是智能机器人,不能吃东西。我就看看。” 大狗子啃完他的几块排骨,两只前蹄搭在板凳上,歪头虎视眈眈地望了望阮糖,又望了望谢如琢给她夹碗里的新排骨,张着嘴哈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谢如琢一歪头,正对上阿黄那张殷切脸,第一时间冷淡地训斥,“下去。” 阮糖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里顿时迸发出喜悦的光芒,飞快地扭头挑衅地瞅了阿黄一眼。 头顶。 [让你炫耀!] [略略略……] 阿黄:“???”它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谢如琢,委屈地“呜汪”一声,温驯地伏在桌腿边,整条狗都蔫答答的。 巴着饭桌的某只草泥马神采飞扬,洋洋得意。 谢如琢的嘴角微微有些绷不住,低头喝了口汤,不再往阮糖那边看。吃过午饭,阮糖又说要帮谢奶奶洗碗。 谢奶奶看看她的身高——还没灶台高。 又看了看她的两只前蹄——明显不怎么方便。 再看她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诙谐滑稽有趣,于是,她脸上又有了笑模样,“洗碗就算了吧宝贝儿,给奶奶念念诗吧。” “那也行。” 于是,谢如琢在扫地擦桌子时,就听阮糖站在廊檐下对着厨房的方向声情并茂—— “什么是爱? 爱就是笼罩在晨雾中的一颗星。 没有你, 天堂也变成地狱。 可爱的战栗,微妙的颤抖, 这……羞怯温柔的拥抱—— 在你美丽的樱唇上, ……” 一抬眼,见她的脑袋上冒出的气泡里是一幅图。 某草泥马趁他睡着后搞偷袭,撅着她的三瓣嘴就往睡着的他嘴巴上凑。 他面色当即便寒了几分,提着垃圾经过阮糖时,斜瞥她一眼,吐出两个字—— “流氓。” 阮糖:“???” 见她头顶当即冒出三个摊手冒问号的小黄人儿,谢如琢唇角满意地轻轻提了提。 阮糖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就很秃然。比这更秃然的,是她的肚子忽然响起一阵声音。 “咕噜噜——” “咕噜噜——” “咕噜噜——” 谢如琢:“?” 阮糖另一只手摸摸自己和脑袋一样秃然的圆滚滚的肚子,三瓣嘴微微动了动,目光游移看向别处,轻声说:“我饿了。” 第5章 5 逃不掉的KPI 谢如琢皱了皱眉。 只见阮糖头顶头气泡框里是一个满脸黑灰的简笔乞丐小人儿的表情包,整张脸生动地诠释了配的文字—— [TAT...] 之前气泡框里的画面就十分不合适。他刚说这只草泥马流氓,这只草泥马就喊饿?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我饿了。” ——这是阮糖的自然反应。她饿得十分诚恳,对着谢如琢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毫不心虚。 顶多有点儿“饿”得肚子叫的尴尬和赧然。 当她的声音落下时,脑海中的数据包又更新了。 【恭喜系统草泥马发现隐藏设定】 【作为一个系统,就不配饿肚子了吗?】 【作为一个系统,就不配享受美食了吗?】 【作为一个系统,就不配买买买吗?】 【不。】 【人性化的开发者当然不会这样冷酷无情地剥夺 分卷阅读11 系统的权利!】 【虽然系统草泥马不能食用正常人类的食物,但伟大的开发者为系统们开发了饥饿功能和数据美食,点开积分商城就可以买买买啦!】 然后,积分商城是酱婶儿的。 初始积分:5 已用积分:5(嗨呀!系统草泥马真是一点都不稳重。明明拥有一副刀枪不入的娇躯,居然被一只大黄狗追到石乐志,花费5个珍贵的积分购买飞毛腿技能,它根本不知道这五个积分对初入任务世界的它有多重要!明明飞毛腿技能是为宿主准备的啊,系统草泥马不买也可以跑这么快的) 任务积分:1(革命尚未成功,草泥马仍需努力,请不要怠惰哦~) 宿主赠送:0(草泥马真是一个不善交际的系统,宿主居然一分都不肯送给她[皱眉],未来的草泥马肯定会饿得很惨,等到了冬天该怎么办呢?没有衣服穿的草泥马一定会冻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叭) 宿主积分:1(绑定系统草泥马所得。年幼的宿主在得知自己绑定系统草泥马之后,居然淡定如斯,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呢) 商城 小笼包 3分/个小馒头:2分/个花卷:2分/个 凉白开/纯净水/热白开:1分/杯 阮糖第一感受是:就这?连碗米饭都没有? 数据顺着往下一滚。 后面的商品全是黑的,覆盖商品的一层页面上写着—— 【穷鬼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要啥自行车呢?想什么屁吃呢?老实赚积分吧你!】 【积分怎么获得?当然是要做任务。怎么解锁任务、获得更多积分,请草泥马和宿主谢如琢一起探索,不要做可耻的伸手党】 阮糖:“……” 太坑了!!! 说什么系统权利,实际上就是变相的KPI考核系统吧? 想当初她还是个人的时候选择成为自由职业者,就是因为她放荡不羁爱自由,不愿意自己总是面临需要达标的KPI。万万没想到,她生前成功地潇洒自由了,现在成了系统(勉强也算在职员工,只是工资是自己和谢如琢的生命),该来的还是没能躲过。 她讪讪地笑了笑。 但她喜感的外形却让她起来像是:双目炯炯地笑了笑。 看上去就十分具有喜剧效果,脸皮很厚那种。 然而,谢如琢却在她的脑袋上看见一个简笔小人儿扶墙啜泣的表情包,表情包上配着一行字—— [唉...] 随后,气泡框里的内容不断变换。 [统生多艰QAQ] [我真是好惨的一个系统TAT] [我想做人QWQ] 谢如琢:“……” 阮糖的手在肚皮的位置揉了揉,便拉开一个类似于叮当猫的四次元口袋的篼,掏一掏就出来一杯水。 她仰头,讨好地对他说:“没事,我有水。多喝点水就饱了。” 谢如琢:“……”他提着两袋垃圾出去了。 水只能解渴,不能饱腹。喝完一杯水之后,感觉更饿了。阮糖揉了揉肚子,厨房的谢奶奶没听见她的声儿,就点了一首诗让她念。 谢如琢丢垃圾归来,径直进了他的书房开始搞学习。 黄老二的媳妇叫赵杏芳,街坊邻居左邻右舍的小辈都叫她一声黄二娘。 黄二娘也住在雪梅街。 她在青梅街开了家专卖平价衣服的铺子,搭着卖些便宜的床单被套和鞋袜,就数上午生意最好。 到了下午,赶集的人都回去了,街上没什么人,生意也冷清,她就到对过专门卖鞋的一家铺子里,同附近好几个商家的老板一起打牌。 “黑桃七在谁手里?说话。” “别喊到我,这把谁喊到我谁输。” “方块二。” …… 黄二娘一边看自己的牌一边说:“老谢家的谢如琢把张幺妹家的晓军给打了,这事儿你们听说过没?” “听说过,到底怎么回事儿?” …… 黄二娘是嘴皮子最碎的,有她在的地方,别人很难插上嘴,都是她的主场。 “这事儿真真儿的,别人亲眼看见的还有假?” “我早就说,老谢家的那个孩子,别看成绩好,其实是有病的,他们外头的人管这个叫什么?心理病。要不是有病,他爸那么大一个企业家,怎么把他送回青梅镇受罪呢?” “你们看他平时那个样子,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别人都和兄弟伙一起在外面玩儿,就他一个人关家里,没病也要关出病来。” “平时路上遇到了,就阴沉着一张脸,招呼也不打,你叫他,他都不理你的!” “活像是谁欠了他家几百万块钱一样!” “这种小孩儿,就和同龄人不一样,稍微惹到他就没好脸色要打人的,看把人家晓军打成什么样儿了!这种人,成绩再好,将来也 分卷阅读12 是要犯事坐牢的。” …… 刚从外地回来、在青梅街开了个瓷器店的于秀丽是一个身材微胖眉目和善的中年女人,对青梅镇邻里流传的八卦并不了解。 “不能吧?听说他回回考第一,怎么会是个坏孩子呢?” “那你就不知道了……”黄二娘出几张牌,“三个二!我和你说……” 黄二娘满面红光,将那些真的假的八卦揉在一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末了,她还说:“等你亲眼见过那小子就知道了,真和普通小孩儿不一样。” 阮糖度过了一个饥肠辘辘的下午和夜晚,到更深人静时,谢奶奶和谢如琢都已入眠,她一只草泥马被关在屋子里,被谢奶奶放在藤椅上。 类似于太师椅的那种造型的椅子。 她整只草泥马都坍缩在椅子里,俨然是一个大写的表情包——生无可恋。 在这世人都已入眠休息的时刻,阮糖也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 她不仅疲惫,她还饿。 可谓是又累又饿。 窗外还有知了在夜唱,唱的,仿佛是一曲“嘲讽之歌”。 “知了——” “知了——” 听在耳朵里仿佛在说—— “真惨——” “真惨——” …… 对于饿肚子这种事,阮糖拥有十分丰富的经验——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但,现在的她不是人,是一只人工智能草泥马,数据只是为她模拟了作为人会有的感受,却不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入睡。 而她要入睡,需要花费1积分,否则,就只能醒着。 太坑了!!! [唉···]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已经死去的人,哪能是说活就能活的呢? 好在她现在只是一只草泥马,饿肚子和缺乏睡眠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健康隐患。 ——阮糖自己是这么想的。 然而。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时。 年老就觉少的谢奶奶起床到堂屋时,饥困交迫的阮糖打起精神,举起一只手,十分乖巧地、萌萌地同她打招呼。 “奶奶,早上好。” 谢奶奶仔细看了一下,闭了闭眼,又睁开。而后,她去翻出她的老花镜戴上,把阮糖仔细打量了一圈儿。 “小草,你怎么小了一圈儿?” 小了一圈儿吗!!! 阮糖体内的数据流飞速滚动,耳朵也不由自主地快速动着。 小了吗? 小了多少? 到底怎么肥四?!!! 好想照镜子看看什么情况啊! 但,表面上,她十分镇定。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三瓣嘴做出个笑模样,低头道:“因为我感觉小一点比较可爱,就缩小一点啦!就像自行车的座垫可以调整高度一样,我也能调整哒!” 谢奶奶闻言,颇觉惊奇,竟笑了笑,说:“那你能再变小一点吗?” “好的呢。” 几分钟后。 阮糖惊恐地睁大眼:“草泥马好像坏、坏掉了!不能使用变小功能了。奶奶,我能不能等可以变的时候再变呀?” 谢奶奶并没有怀疑。 甚至,因为阮糖的存在,常年比较严肃、向来高标准高要求的她甚至觉得很愉悦。 在她眼里,眼前这小东西宛如一个开心果。 她没有为难阮糖,“那行吧。” 阮糖走到衣柜前,对着衣柜上镶的全身镜照了照。 真的小了一圈。 昨天的她本来有一米高的,大概到谢如琢腰上的位置,今天直接就缩水了十厘米,还瘦了……ORZ。 谢如琢打了个哈欠,洗漱出来,就看到阮糖一脸忧愁地挂在窗子上,吊趴在窗沿支颐沉思,俨然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还变小了。 他似醒非醒时依稀听见过阮糖和谢奶奶的对话,知道缘由。 但他并不关心。 他正要无视阮糖,开始过这和从前一样千篇一律无聊透顶的一天时,阮糖头顶又开始冒气泡框。 [我我我……我饿小了!] [草泥马要坏掉了呜呜呜……] [每天小一点,循环往复,会不会最后就消失不见啦TAT] [香菇] [蓝瘦] [嘤嘤啜泣.jpg] 其实阮糖本人不这样。她只是…… 从前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体内像是有两个人。 一个是外在懂事、从不让人操心、哪怕社恐也能把自己安排得很好的她,另一个则在她体内,特别幼稚,会各种给自己加戏,恶意卖萌、卖惨,好像她一个人就能排一出电影。 她从没想过,自己内心 分卷阅读13 加的戏会被人看到。 就成了现在这样。 当然,她现在也不知道会被看到。 谢如琢原地站了几秒钟,眼中犹有尚未褪去的睡意,声音也是一贯冷冷的、酷酷的。 “你很饿?” 阮糖撅着滚圆的小屁股对着他,头也没回,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谢如琢在问,就下意识地、委屈巴巴地回答:“快要饿死了TAT……” 谢如琢皱眉:“你能吃什么?” 阮糖反应过来,倏地回头,闪亮的眸子看着他,把系统的积分商城和目前已探索到的积分获得方式告诉了他。 并十分期待地说:“只要你能主动做一件好事,我就能获得积分买小馒头了。” 谢如琢:“……那你还是饿着吧。” 阮糖:“……” QAQ 第6章 6 我好茶啊。 [唉……] 一整个早上,谢如琢看到阮糖头上一直顶着这个气泡框。 但他并没有心软。 主动去做好事? 就为了给它赚积分买吃的? 很荒谬。 不知道为什么,草泥马的存在和目的,几乎有一种漫画式的热血中二感。 当然,谢如琢并没有感受到热血,他只感受到中二和傻。 他不想主动去做什么好事,也不想去做什么坏事。 他只觉得周围的人和事都很傻,实在没什么必要浪费精力去理会。 早饭过后,谢奶奶给了谢如琢几千块钱,说是他爸打过来的,让他上街给自己添置两身衣物。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审美不一样,给你买了也未必愿意穿。你也不是个乱花钱的孩子,自己看着买。” “记得,出门看见街坊邻居,记得打招呼,该叫叔叔叫叔叔,该叫阿姨叫阿姨,别总冷着一张脸。知道的,只说你就这性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把你教好,不知道是什么叫礼貌和教养。” 谢如琢面无表情地应,“嗯。” 谢奶奶一见他这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你是随谁的性子……” 眼见着后面又要老生常谈、长篇大论,阮糖在旁边默默地举手,怯生生地打断她,“奶奶,我也想逛街,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吗?” 谢奶奶被这一打断,登时忘了该说什么。想要训阮糖一下,让她别打断别人说话,告诉她这不礼貌,但很快又想到她只是一个智能机器玩偶,觉得没有必要。 她一个活了六十多岁的人,和机器较什么劲呢? 再低头一看,阮糖睁着那双水润而逼真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祈盼地看着她,心头顿时柔软了,先前的气也散到了九霄云外。 “行,去吧。好好跟着阿琢,别走丢了 。” “不会丢哒!草泥马有自动导航,会自动回来哒!当然,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紧哥哥的。” 于是,谢奶奶没有问过谢如琢愿不愿意,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谢如琢也早就习惯了。 出门还要带个草泥马一起?这很容易被围观,谢如琢并不愿意,但他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倒是阮糖,在得到了谢奶奶的首肯后,又萌萌地看向谢如琢,“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吗?” 谢如琢眉睫低垂,弯腰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故意说:“不可以。” 谢奶奶皱眉,“小琢!” 阮糖十分懂事,“哦,那我就不去啦,我在家替你陪奶奶哦。” 这一句话说得谢奶奶心头十分熨帖,刚起的火没发就灭了。 “你一个中学生,还不如小草懂事!” 阮糖:“……” 她蹲在谢奶奶脚边,头顶一个气泡框。 [我好茶啊] [但我不是故意的] [哭泣.jpg] 谢如琢没回头,自然没看见。 谢奶奶已经接受了他一个人出门的结果。 “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独。小草,你去我把床头的诗集拿来,从折页的地方给我念……” 一语未了,门口准备好出门的谢如琢回头看向阮糖,“走了。磨蹭什么?” 阮糖双眼倏地放光,“好哒,我来了!” 她同谢奶奶说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天色还早,很多店铺、门市都还没开门。 谢如琢和阮糖出门没多久,迎面正撞上刚从早市买菜回来的黄二娘。 黄二娘身材精瘦,衣着干净,脸上长着几点雀斑,一双刻薄的三角眼显得人很精明。她满脸堆笑叫住谢如琢,“听说你前天放学后,把李晓军堵黄花巷打了?” 这话问得就叫人生气。 不解释吧,仿佛就是承认了打人似的。 解释吧,又正中了对方的下怀,也许还会给你扣一桩狡辩 分卷阅读14 的帽子。但其实,她又是谁呢?凭什么给她解释? “你爸也是,自己带着后老婆在大城市享受,把你扔青梅镇,就买这么个智能玩具,算什么呢?要我说,你爸这事做得不厚道,你那后妈也是坏了心肠的,她一个后来的,凭什么就容不下你呢?” 黄二娘有一段和他们同路,越发来劲了,嘴里嘚吧嘚吧没个停。她沉浸在“教导”谢如琢的快乐当中,转眼一看,谢如琢一贯地冷着张脸,当她不存在,心里老大的没趣,又说:“再怎么着也不能打人啊,打人是不对的。我也是看你没妈,可怜你,才教你,你要懂得领情,要知恩图报……” 话还没说完,就见谢如琢的草泥马玩偶手往旁边一抄,搂住谢如琢的大腿,挂他腿上,另一只手叉腰,仰脸冲她翻了个白眼,还冷声冷气道:“关你屁事。” 她童声童气,“自己家的稀饭吹凉了吗就管上别人了?” “太平洋的警察都没你管得宽!” “你不知道什么是太平洋吧?” “连太平洋都不知道,你配教谁呢?” “因为你自己又蠢又笨,就要把别人变得和你一样蠢笨吗?” 阮糖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和眉头,认真而不满地控诉,“好恶毒喔。” 脸蛋顺便在谢如琢大腿外侧蹭了蹭,“哥哥,这个阿姨好坏坏,我们报警把她抓起来叭。” 黄二娘气得脸都白了,“谢如琢,你的机器玩具怎么说话的?都是你教的?” 阮糖仰头看着谢如琢的下巴,委屈巴巴,小心翼翼,怯生生道:“哥哥,我有说错什么吗?”俨然是茶艺大师的风范。 谢如琢垂眼一撇,就看到了阮糖头顶不断冒气泡框。 [气死你╭(╯^╰)╮] [气死你╭(╯^╰)╮] [气死你╭(╯^╰)╮] 黄二娘的话,并不能让谢如琢生气。事实上,周围这些人的话,并不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他爸他后妈怎么对他,他也没什么感觉。 他的感受基本是这样的: 1、很烦。 2、很蠢。 3、他们讲的话充分地体现了他们的愚蠢。 4、不想和他们讲话。 但。 此时,谢如琢脸上一贯的冷漠却稍稍有了开裂的痕迹。 这只草泥马很喜感。 讲话也很喜感。 但,神奇的是,他并不觉得她蠢,反而能领会她的用意——故意说出违反常识的话,不是因为蠢,不是因为缺乏常识,而是因为那样气人效果更甚。 她在护着他。 ——这个认知让谢如琢内心产生了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是生动的、真实的、陌生的,有一点酸涩的雀跃。 好像当他身处在荒原上被一望无际的黑暗挤压时,突然出现了一缕微光透过来,试图谴责黑暗强词夺理欺人太甚。 在她护他之前,他早已习以为常,反正每一天都是这么过,谁都觉得自己很对,错全在他,因为他不合群,和大家都不一样。 那些仿佛“看好戏”似的问候和教导,是这些自诩热心肠的左邻右舍、街坊邻居出于“同情”对他的“施舍”,早已像是一日三餐那样习以为常。 他低垂了眼对上阮糖莹润透澈的眼睛,目光柔和了些许,“没错。” 看向黄二娘时,又是一贯的冷淡漠然了。 “你!你们,还有没有一点教养?!”黄二娘胸都要气炸了! “为什么阿姨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还要别人也做到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泼妇?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阿姨世界第一哦。” 她那张草泥马的脸绽开一朵微笑,配合她本就喜萌喜萌的脸,讽刺效果更上一层楼。 不等黄二娘反击,就到了岔路口,不同路了。赶在黄二娘反击前,阮糖说:“阿姨再见哦。” 说完,三瓣嘴一撅,冲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愣是让黄二娘哑口无言。 怼完人的阮糖通体舒泰,头顶兴奋地冒出俩气泡框:[草·怼人小天才·泥马] [谁还不是个怼怼呢] 和黄二娘分别后。 谢如琢把阮糖从腿上撕下来放一边,“离我远点,好好走路。” 阮糖软乎乎地应了一声,“好哦。” 她跟在谢如琢旁边,一步一步,走得很有草泥马的喜感。 “我觉得你不要在意她讲的话。” 谢如琢:“本来就没有在意。” 阮糖“啊”了一声,有担忧地说:“是我做多了吗?我好心办坏事了?”成年人那一套处事的规则和标准,阮糖从来没适应过。 一阵沉默。 街上是行人的热闹和拥堵,间杂着各种车子的鸣笛声,和店铺里播放的流行音乐。 就在阮 分卷阅读15 糖以为谢如琢不会回答时,他冷淡地出声,“倒也没有。” 阮糖眼睛倏地一亮,“嗯?” 谢如琢总结了一下自己内心陌生的情绪,言简意赅,“很爽。” “哦哦,那就好啦。”阮糖点点头,“我是你的系统,是一只莫得感情的草泥马,你有事可以和我讲哦,我不会和别人讲的。” 谢如琢双手插在衣兜里,半耷着眼,有种少年人独有的别扭的冷漠,“哦。” 阮糖头顶气泡框。 [今天也是老公很冷漠的一天呢] 谢如琢一眼瞥到,脚步一顿,差点摔倒。 “老公”两个字,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自认为看透了那些成年人的婚姻,要么是年纪到了搭伙过日子,要么就是为财、为色抑或是为名,各有各的利益算计。 但在这个年纪,少年人对异性总有一种朦胧的、美好的好奇与向往。 他们已经在上生理课了。 有的男生还会偷偷背着大人租碟看片儿。 谢如琢从来都不感兴趣。然而,此刻,阮糖头顶频繁出现的这两个字,却让他耳根隐隐泛红。 明明她只是一只草泥马。 他扭开头,看也不看阮糖,酷酷的样子,盯着对面店铺里洁白的羊驼玩偶,“知道了。” 阮糖顺着谢如琢的目光看过去,“你很喜欢毛绒公仔吗?” “没有。” “不用介意大众对性别的刻板印象的,你要是喜欢就买叭。”阮糖真诚地建议,“但是如果你要抱着它睡觉,不如抱我。” 谢如琢耳根的烟霞隐隐有朝脖颈面颊蔓延的趋势,他说:“给我爬。” 在青梅镇的方言中,“爬”有滚的意思,但比滚多了一丝调侃和打趣,适用于朋友间的互动。 阮糖:“好的呢。” 头顶气泡框—— [一不小心就浪过头了] [正太版男神太可爱了呜呜呜] [想rua[图]] 图片是阮糖幻想的谢如琢被自己rua头发时露出的恼怒羞涩的样子。 谢如琢:“……”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他往前走了几步,“离我远点儿。” 阮糖头顶:[唉...] 口里:“好的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宿主的需求最大呢。” 之后,他们去了当地一家比较好的服饰品牌店,谢如琢去试衣间试衣服,阮糖像个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等他。 期间,化了妆的售货员小姐姐很喜欢阮糖,在阮糖的小脑袋上撸了很多把,还相互用翻盖手机拍照,轮流和阮糖合影。 阮糖……就缩脑袋怂着。 谢如琢从试衣间一出来,她连忙奔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脸在埋在他腰侧直蹭。 几分钟后。 谢如琢双手插兜走在前面。 阮糖一个小个子走在后面,两手各提几个口袋,健步如飞地跟在谢如琢身后。 仿佛大胖展翅。 身后,偶尔飘过几个声音。 “你们看到那小东西没?是之前新闻里报道过的智能玩偶,太可爱了!” “我这里有图!” “嗐!都是刚刚那个试了又不买的顾客,不然我也能合影一张了!” “想抱!” “想rua!” “嘿嘿嘿,摸起来很舒服的,身上也没毛,跟摸猫咪肚皮一样。” “那小男生长得也帅啊!就是看上去酷酷的。” …… 谢如琢本以为阮糖该很嘚瑟,转眼一撇,却见她头顶的气泡框里内容和“嘚瑟”大相径庭。 第7章 7 一夜暴富 [图]图片中,一只草泥马在淋浴喷头下嘤嘤嘤啜泣,旁边配以文字: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和就现在的一些电视剧的桥段类似。 谢如琢:“……” 表面上,阮糖十分镇定,仿佛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 谢如琢故意说:“你还挺受欢迎的。” 阮糖抬起提着袋子的手,艰难地在面颊旁比出一个OK的手势,无所谓地说:“人在江湖自然萌,谁还不是个万人迷呢?都是小case啦。” 谢如琢抿了抿唇,稚气的面庞上,剔透幽深的黑瞳中依稀出现一缕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系统戏好自恋。 戏真多。 上午十一点多。 于秀丽站在黄二娘门口和她闲聊,脚边放着一筐蜂窝煤,一边用衣袖擦脸上的汗,一边听黄二娘闲聊。 “平时谁家成绩好的孩子看上去不去文质彬彬的?都很礼貌的。就老谢家那孩子,也没爸妈管教,谢老师年纪大了,也管不住他,好竹子出歹笋,你要见过他知道我说得没差!今天早上我遇到他,主动和他打招呼,问他,‘你去哪儿啊?’你猜他说什 分卷阅读16 么?” “什么?” “他说,”黄二娘装腔作调,“关你屁事。” 于秀丽皱眉,“这孩子……” “还有他那个智能玩具。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玩具……” 黄二娘添油加醋、有增有删地把今天早上的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又道:“这样的孩子,没父母好好教,将来出身社会肯定是要遭受社会的毒打的。以后你看到这孩子了,可别学我一样,主动打招呼,一准儿让你下不来台!” 她恨恨,“这种小孩儿就不该理他!” 于秀丽听她又嘚吧嘚吧语无伦次地讲了一大通和谢如琢有关的事,无非是老调重谈,和昨天打麻将时讲的差不多。因为黄二娘的话,谢如琢也在她心里留下了如下印象: 1、阴沉; 2、不礼貌,没教养; 3、鼻孔朝天看不起人,不好惹; 4、打架闹事,狠起来不要命,什么事都敢做。 黄二娘讲得正嗨,于秀丽一抬眼,便看到一个身材瘦削、个子还没怎么开始长的少年和高度只到他腰上的玩偶从中午有些冷清的街道走来。 五月的暖阳当空照下,阳光洒在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光边。 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脸蛋儿皮肤瓷白,五官稚嫩而俊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牛仔外套内搭圆领T恤,腿上是一条墨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的运动鞋。 比电视里的童星还要漂亮几分。 他身姿笔挺,和这个年纪总是坍肩缩背的男生大相径庭,即便神情冷漠,看上去也十分养眼。 而旁边提着购物袋的草泥马,也十分喜感可爱。 她指了指谢如琢的方向,“那孩子就是老谢家的谢如琢吧?长得真好。” 黄二娘撇撇嘴,“你可别被他那样貌骗了。他刚来青梅镇那会儿,才五六岁的年纪,就是这副表情了。当时大家也是看他长得好,都想逗逗他,捏捏他的脸蛋儿摸摸他的头,结果还没碰到他,他就发狂要打人,跟个小疯子似的。现在大了,也就越发阴沉了,你要理他,一准儿得不到好。” 正说着,一人一草泥马由远及近,看上去十分养眼。 谢如琢感觉有人在看他和阮糖,转头瞥去,正对上于秀丽的目光。于秀丽便和善地笑了笑,谢如琢略略颔首以示回应。 等到了近前,于秀丽又说:“你是谢如琢吧?我刚回青梅镇不久,上次去你们家拜访,你去学校了,只有谢奶奶在。” 青梅镇的风俗,但凡是新搬过来的人,都会给左零右舍送礼,还要摆酒席请客。 年幼的谢如琢并不擅长这样的寒暄,便轻轻地“嗯”了声,和大人眼中普通的酷酷的脾气不太好的中学生没什么区别,只是要更好看些,神情更冷一些,更有距离感一些。 黄二娘的表情登时犹如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对别人就回应,对她就是“关你屁事”和“当没见”? 这是双标吧? 于秀丽看谢如琢的神情冷淡是冷淡了点儿,瞧着也不像是善于言辞的性子,但也不至于像黄二娘说的那样阴沉、不正眼看人、随时会发狂。 该有的礼数是有的。 气质和风度也在。只是这种卓然的气质在泱泱年轻学生当中,显得很打眼,加上他不怎么合群,人缘儿不好也正常。 她便有些怀疑黄二娘话里的真实性。 于是,她继续笑着说:“我这儿刚好有瓜子和茶,玩一会儿再走吧。” 黄二娘在旁边嗑着瓜子不说话,心内却想,这该抬脚就走不给人留面子了吧?于家妹子该碰钉子了吧? 然而。 没有。 谢如琢淡淡地说:“不了。” 就知道要碰钉子。 黄二娘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开,事情走向又出乎了她的意料。 谢如琢垂眼,看见门口堆着几个箱子,而抬手提着好些服装袋的阮糖像只企鹅似地走在谢如琢旁边,表面上看神采奕奕,头上却顶着个气泡框。 气泡框里一个小人儿扶墙哭泣,旁边配着文字:饥肠辘辘... 下一瞬,他又看向于秀丽,问:“这几口箱子要搬进去吗?” 正等着看好戏的黄二娘:“???”她仿佛像见了鬼一样。 于秀丽一愣,有些意外地将颊侧的发掠向耳后,笑了笑,说:“不用,回头等你俞叔叔来了再搬。” 被拒绝后,谢如琢下意识地便要抬脚就走,一垂眼,就看到阮糖头顶的四个大字,默了默,弯腰搬起一箱,淡声问:“放哪里?” 小小的一个少年,看上去冷冷的,心肠倒是挺热。因他态度太过强硬坚定,于秀丽反而不好拒绝,便打开里面的一扇门,指了指一个位置,又向谢如琢道谢。 于是,阮糖就看着谢如琢用那他那读书人白嫩的手,利落地一趟趟端着箱子地往店内搬。 于秀丽听黄 分卷阅读17 二娘讲了一上午谢如琢的草泥马玩偶真的十分草泥马的讨厌,此时见乖乖提着袋子等在一旁阮糖突出的三瓣嘴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觉得十分讨喜的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在她头上rua了一下,问:“你怎么提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 阮糖萌萌道:“谢谢阿姨关心,不累的。我只是智能机器玩偶,承重好多好多斤的,提再多都不累。给我一口鼎我都能举起来。” 于秀丽闻言笑弯了眼睛,“小草真可爱。” 阮糖是从网络上到处都是“么么哒”的年代穿越过去的,闻言当即就是一个噘嘴,“mua~” 看得于秀丽更喜欢了。 “咋这么招人疼呢。”哪像黄二娘说的那样蛮横无理了? 阮糖也很喜欢。 脑海中的数据有了更新。 【谢如琢主动做好事一件】 【恭喜阮糖完成拯救偏执黑化男神任务[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在草泥马的帮助下,谢如琢离偏执黑化的道路远了0.01毫米】 【谢如琢正能量值+1,积分+1,复活还需9999能量值,请草泥马继续努力,再接再厉】 【解锁新任务】 【好事不怕多】:谢如琢每做一件好事,将根据不同程度酌情获得积分 【后续任务仍旧有待探索】 谢如琢走出店门搬下一个箱子时,就看到阮糖脑袋旁边闪过白色的“+1”字样,下一瞬,他又看见她的脑袋耷拉下去,头顶气泡框:[诶...] 就在他疑惑为什么时,由于和阮糖是已经绑定的关系,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面板,上面是各项积分数据以及阮糖的系统商城。 系统积分:1(系统草泥马真可怜,她的任务积分居然只够买一瓶水,真是一个怠惰不合格的系统) 宿主积分:2(草泥马真是太失败了,以至于宿主居然连一个积分都不肯送给它) 正能量值:1(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再看看商城里食物的价格,谢如琢:“……” 这系统真惨。 搬完箱子,于秀丽往谢如琢手里塞吃的,他坚持不要,说了声“不用谢”就朝外走。阮糖在后面同于秀丽解释,“哥哥平时都不吃零嘴的,阿姨留着自己吃嘛。” 于秀丽自然笑着应好,看着阮糖蹭蹭蹭地跟在谢如琢身后,在稀疏的人群中走远,忍不住回头笑了笑,对黄二娘道:“我看这孩子还挺不错的,面冷心热,挺乐于助人吗。那玩偶也十分可爱懂事。” 黄二娘干巴巴道:“他们平时不这样,这都是假象……” 然而,话未说完,又听于秀丽感慨,“这孩子长得真好,比女孩子还要好看些。气质也好,走路腰背挺得板正,也不外八,比电视里的模特还要好看。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小时候也遇到那么些事,还没长歪,还这么懂事,真是太难得了……” 黄二娘几度张嘴想插话,愣是没插进去。 “……” 一进院门,阮糖便甜甜地笑问:“哥哥,你有再主动做几件好事的冲动吗?” 谢如琢:“没有。” 阮糖语气低了下去,“哦。” 随后,谢如琢问她,“积分是什么?” 阮糖连忙给他科普。 “宿主有吗?” “有的有的。” “宿主积分有什么用?” 阮糖一下子来了精神,准备利诱谢如琢,“宿主积分获得数积累到一定数量可以升级系统商城,你可以用积分兑换各种道具!” “道具?” “就是各种神奇的道具,可以帮助你改变命运。” “都有什么道具?” “要升级商城才知道呢。但是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道具,一夜暴富也不是没可能啦,现在是不是想做好事了呢?” 谢如琢说:“没有。” 旋即,他赶开热情地往他身上扑的阿黄,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命运,我自己可以掌控,不需要靠外力改变。” 阮糖仰头望着他稚嫩的面庞,上面满是认真,呆呆地“哦”了一声,心跳忍不住又加速起来。 原来,男神的人格魅力从这么小就开始了吗!!! 下一瞬,她又听谢如琢说:“我不需要积分,都给你吧。” 仿佛被天上掉的馅儿饼砸中,阮糖喜形于色,眉飞色舞,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好的哦。” 随后,她又补一句:“谢谢哥哥。” “嗯。” 谢如琢一转头,就瞥见她脑袋旁边闪过“+2”的字样,头顶气泡框:[我老公真的好善良呜呜呜] 谢如琢倏地回头,满脸黑线:“……”他就不该多看这一眼。 再管这不正经的系统他是狗。 从院子里蜿蜒的青石板路走过,便是一片铺了鹅卵石的空地,空地上是合着地步打就的石桌石 分卷阅读18 椅。 谢奶奶就坐在石桌胖纳鞋底。 被谢如琢无情拒绝的阿黄慢悠悠地走过去,伏在她脚边。 她咬断绣线,叫住往屋里走的谢如琢,“你站住!” 第8章 8 啵~ “出门前我怎么和你说的?” “人家和你打招呼为什么不理人?” “为什么教小草骂人?” …… 谢奶奶愤怒的话一句句砸过来。 上午,谢如琢和阮糖才出门没多久,黄二娘就将谢如琢和阮糖对她的“辱骂”传了个遍,自然也传进了谢奶奶的耳朵里,谢奶奶只好去找黄二娘赔礼道歉。 谢如琢抿着唇一言不发,也不回答,就往屋里走。 阮糖在外面软软地同谢奶奶解释,“奶奶,不要生气。哥哥没有教我骂人,小草怎么会骂人呢?” 谢奶奶气怒未消,“你还狡辩!难道别人还会冤枉你们?你们要是没做这种事,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造谣?” 阮糖低垂着脑袋,“奶奶不相信小草吗?” “你让我怎么相信?” “我们今天确实遇到了一个人,但是她问哥哥的话好难听。我……我有录音功能,我录音了。” 阮糖是一个智能系统,所有的信息,只要是她知道的,相当于就存储在了主盘里,可以随时调出。 她可以自如地掌控这些数据。 很快,黄二娘带笑且刺耳的声音就在空间内响起。 …… 一直到录音结束,谢奶奶紧皱的眉头才略略松散开,声音硬邦邦道:“就算她不对,你们也不能没有礼貌。” 阮糖垂着头,“哥哥一直都很有礼貌的,是小草说错话了。” 谢奶奶看她这模样,一时也气不起来了,又有些恼恨黄二娘,但黄二娘到底是外人,她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反倒是阮糖,她软乎乎地问:“奶奶,我不明白。” 谢奶奶一愣,“什么?” “为什么你不相信哥哥,反而要相信外人呢?” 在阮糖还活着的时候,网络上关于谢如琢的爆料有很多,都说得很夸张,一看就很假。其中有个帖子说,谢如琢还在青梅镇生活时名声就不好,不仅性格阴沉,打同学、打老师,还强女干女同学,把他奶奶气死了。最后,是他爸爸谢腾飞使用钞能力,让原告放弃起诉,才把事情平了。 其实,在还活着的时候,阮糖并不了解谢如琢,只是因为高中时的惊鸿一瞥,只是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气质与风度,只是因为他毕业后成为传奇,才让她念念不忘很多年。 少年时,他是优秀的校园男神,长大后,他是活在新闻中的传奇,没有任何绯闻与污点,像是言情小说中的男主一样完美。 而她,是爱做梦的女生,心中总是暗暗期冀年少时惊艳了她时光的男神可以来到她的生活中,像是小说里的男主一样爱她。 除此之外,她和他有所牵扯的,只有他自杀前的那封信。 后来,和他有关的丑·闻在网络上大爆发时,她也很震惊。而让她坚信网络上的料都不真实的,正是“谢如琢强女·干女同学”这一条。 假如谣言只说他是变态杀人魔,连环杀手,也许她会有一点动摇,会有一点相信,会想他是不是遭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苦痛,才选择举起屠刀。 唯有强女干,她不信。 她坚信,她心中念念不忘的少年清风朗月,绝不可能是这种人,其中一定有内情。 谢奶奶被阮糖问得一怔,旋即道:“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不相信他了?” 阮糖没有坚持,她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大黄身上,小小的一只,在谢奶奶膝盖上蹭了蹭,说:“奶奶,你要相信哥哥的。哥哥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在这里,他只有你的。你要是不相信他,他好难过的。” 大黄:???它做错了什么? 谢奶奶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哎呀,你这机器……” 旋即她想起阮糖是谢腾飞给谢如琢买的,这些话指不定是谢腾飞教她的,以为谢腾飞终于愿意对谢如琢上一点心,不由泪满盈眶,抹了把眼泪。 阮糖连忙低头认错,“都是草泥马的错,净乱说话!就罚小草给奶奶捶背好了。” 说完,她一溜烟起来,从阿黄的肚子上踩过,站在谢奶奶身后就开始捶。 等这边谢奶奶安抚好了,阮糖又说:“哥哥很有礼貌的,只有他们像黄二娘一样奚落讽刺哥哥,哥哥才不说话的。就算被讽刺了,哥哥也没有骂人,是不是特别有风度?普通小孩儿哪有哥哥这么听话呀!我听见别的小孩子骂人,都是连爹带妈,祖宗都逃不过的。奶奶不要生哥哥气了嘛!” 随后,阮糖捶背的同时对谢奶奶进行了一波精神按摩,什么“哥哥这么懂事都是奶奶教得好”“普通老太太哪能教得出这种成绩好、有教养让家长省心的好孩子”balabala^b 分卷阅读19 r   谢奶奶被这波彩虹屁吹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十分飘飘然。 阮糖暗暗松了口气。 中午,谢奶奶在厨房做饭,阮糖抹了把自己的脑袋,去房间里找谢如琢。 刚刚阮糖的话,谢如琢在房间内听得明明白白,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一本书。 他头也不回,对阮糖说:“我不伤心,也无所谓。” 阮糖一脸了然,一边抚摸着他的背脊,一边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小孩子都口是心非的。” 谢如琢转头,定定地看着她:“我从来不会口是心非。” 阮糖睁大眼,“是这样的吗?” 谢如琢的目光又回到了书上。 他唇角轻淡地勾了勾,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像一副面具,语气很轻,像是冬日里刮过的一道凛风,“我不伤心,也不生气,我只会觉得烦,所有让我烦的声音、人或者动物,我都想让他们消失。我不快乐,也不痛苦,亲情、爱情、友情,对我而言,都只是名词。我被迫接受过心理测试,测定结果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我将来极可能失控成为一个连环杀手。” 阮糖张了张口,“啊……”她双手抱脑袋,那要怎么办?真是头秃。 卖萌管用吗? 还是说要精神按摩? 这是她听见他讲话最多的一次。 她觉得,在他心里,好像有一扇门向他敞开了。 谢如琢说:“你对奶奶讲的话,很恶心。” 阮糖抿唇:“……”卖萌这条路也被堵死了吗? 她“哇”的一声哭了。 卖惨有用吗? 她大哭,“那你毁灭我好了。”反正她没痛觉,怎么打都不会坏。 谢如琢在他短短十三年的生活里,第一次觉得很有意思,觉得他灰蒙蒙的、一成不变的人生里有了一抹亮色。 草泥马的出现,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很多事,他自己不在意,她却尽她的努力,在一点一点的为他去改变。 比如在黄二娘名为问候实为挖苦嘲讽时怼她。 比如让谢奶奶相信他。 比如在他不屑于解释时,去向人解释他的行为。 别人相信与否、和善与否,都没有意义。但这只草泥马为他做的,却意外地令他感到愉悦。 他的唇角轻轻上扬。 侧望着他的阮糖睁大眼,“哥哥,你笑了。” 谢如琢板着脸,“你看错了。” “就有。” 谢如琢转头,神情冷淡,“是吗?” 阮糖踮起脚尖,直接在他侧脸亲了下:“啵~” 由于她只是一只草泥马,就和碰猫咪的肚皮差不多的感觉。 谢如琢:“……”算了,这系统不要脸。 他回过头看书,不理她了。 在阮糖生前,有太多的人对谢如琢有偏见,她看过很多媒体采访青梅镇人的新闻视频,大家提到谢如琢的评价都是负面的,获取不了什么有效信息,她也不认识私家侦探。 她想知道前生传言中的“谢如琢强女干女同学气死谢奶奶”的真相是什么,想到上次关于谢如琢救李晓军的事,她是通过小电影知道的,便调用小电影的数据。 但,很快便出现提示数据:当前无可观看小电影。 小电影触发方式:宿主遭遇相关事件解锁。 反正,现在阮糖只是一只草泥马,她决定自己找机会调查。 青梅镇的家长们教育孩子向来有两套话术,说到成绩时,就是:“你看看人家谢如琢,平时除了学习还是在学习,年年考第一,怎么你就是个不成器的!多跟人学学!” 在教导他们做人时,就是:“平时在外面机灵点儿,要讲礼貌,别跟谢如琢一个样,整天板着张脸,人欠你的啊?别学谢如琢打架!人家家里有钱,赔得起,咱们家里有什么?” 经过于秀丽的宣传,不过短短两个多小时过去,雪梅街关于谢如琢的舆论的风向又得到了转变。 大家才听说谢如琢当街骂黄二娘,又听说谢如琢主动帮于秀丽搬箱子……尤其是,于秀丽还说谢如琢是个面冷心热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众人纷纷表示疑惑—— ??? 这说的,是老谢家的谢如琢吗? 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谢如琢吗? 怎么和他们印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前几天才打过李晓军吗? 反正他们是不信的。 下午两点多。 李晓军提着大包小包的蜜饯、干果、糕点从街上走过,有人刚听说谢如琢乐于助人,心里不信,叫住李晓军:“你这伤还有多久能好?” 李晓军觉得挨打很丢人,并不愿广而告之,听见问更是面颊脖颈通红,含糊道:“都是皮外伤,没什么事。” “这谢如琢下手是真狠。” 分卷阅读20 李晓军连忙道:“不是他打的……” 对方下意识就觉得李晓军怂,怕谢如琢报复,当即笑了笑,说:“晓军,你这不行啊。挨了打不说,还维护打你的人,只会被打得更厉害啊。就应该告诉你爸妈,让打你的人教训他们去!” 恰巧昨天被李晓军父母“教育”过的几个不良少年勾肩搭背抽着烟经过,听见这话便狠狠地瞪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看什么看?几个小崽子!” 那几个人欺软怕硬,到底不敢和成年人硬刚,眼神溜过李晓军时,李晓军头皮一紧,几乎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险些以为自己又要遭到一番毒打,而且还是当众被打。 在李晓军心里,被打=人缘不好=丢人。 但,他们只是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便悻悻地走了。 待他们走开,李晓军才放松下来,转头对先前问他伤的人说:“是他们打的,谢如琢救了我。” 那人目瞪口呆:??? 谢如琢会救人?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确定不是他听错了? 第9章 9 可以亲一亲你吗 “晓军,上学带这么多吃的?” 李晓军走远了,那人还隐约听见别人问李晓军。 李晓军声音仍旧腼腆,“不是,前天有人打我,谢如琢救了我,这是我妈买给谢如琢的谢礼,让我送过去。”还有向谢奶奶赔礼道歉。 在雪梅街的新谈资中,只有昨晚张幺妹和她男人痛打几个混混儿的事,大家并不知道是混混儿打的李晓军。 简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典范。 反正,雪梅街众多曾经被谢如琢甩过黑脸的人都觉得很魔幻,感觉谢如琢会救人会做好事像是天上会下红雨一样稀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不论真假,这些都只是一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足以让众人对谢如琢改观,却让众人对黄二娘讲话充满了怀疑。 甚至,有人问,“你不是说有人亲眼看见谢如琢打了李晓军吗?” 黄二娘也冤,“我也是听说的啊。和我说这话的人说的是有人亲眼看见的啊。” 最后,大家追溯到传出流言的源头,那人也觉得挺冤,“我说的明明是李晓军被人打了,和谢如琢一起从巷子里出来啊!” 旁人:“这意思不就是谢如琢打了李晓军吗?” …… 当然,这些都只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大家说完了这一件,又说到了某家的女儿不自爱,才初二,周末就不肯回家,和男生在外面租房子同居,家长找不到人急得直哭。 “她肯定和那男娃有过那事了。” “肯定的,都住一起了,她爸妈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她从二楼跳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在医院住着呢。” “她小时候挺乖巧听话的,人也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的,怎么变得这么不省心!” “这样儿的,肯定不是处女了,将来长大了有哪个男的愿意要她?反正难喽!” 李晓军到谢家时,谢奶奶将他迎了进去,待李晓军说明来意,她满脸堆笑道:“来就来了,怎么还买东西?大家也就隔了一条街,认识这么多年,也太见外了。” 李晓军摸摸兴奋地扑他身上的阿黄,小声说:“要买的,你不收,我妈心里过意不去。” 谢奶奶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说:“谢如琢和小草在吗?” “在那屋里呢。” “我找他们玩会儿。” 随后,谢奶奶扯嗓子喊,“阿琢,晓军来了,别总待房间里,也出来见见太阳!” 李晓军不太好意思,“我去找他们吧。” 谢奶奶点头,“也行。” 李晓军一进房间,谢奶奶就端了盘瓜子和水果进来,让李晓军别客气。谢奶奶出去后,他有些羞涩有些忸怩地说:“谢谢你没把他们嗯……我裤子的事说出来。” 谢如琢没理他,打开了电脑,开始网上冲浪。 他又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谢如琢头也没回,皱眉道:“你很烦。” 李晓军呆了呆,有点委屈,见进来添茶水的谢奶奶批评谢如琢又说:“我没关系的,我知道这就是他的性格。我可以和草泥马玩吗?” 谢奶奶自然应好,又让他别见外,当自己家里一样。 阮糖听见谢奶奶答应后,整个人也呆了一呆。 她向来放荡不羁爱自由,当初就是为了避免人情应对,才选择创业开淘宝店成为自由职业者,万万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和一个初中生,她该交流点儿什么? 阮糖头顶登时又冒出气泡框。 [草·交际花·泥马] [我好难啊……] 不多一会儿,谢如琢就被谢奶奶叫出去拧刚洗过的床单被 分卷阅读21 套,房间里只剩下谢如琢和李晓军。 在回答过李晓军几个问题后,李晓军望着阮糖,黝黑的皮肤微微泛红,“你好可爱啊,我好喜欢你,可以抱一抱你亲一亲你吗?” 阮糖大惊失色,双手交叉捂胸,“流氓!” 李晓军顿时窘迫地低了头。 阮糖:“我可是有节操的机器玩偶,只卖艺不卖身的!” 李晓军继续脸红,“对、对、对不……” 阮糖感觉自己仿佛在欺负小朋友,心里的抵触顿时消散不少,改口道:“只能抱一下,不能亲,不然容易生锈的。” 当然,生锈是不可能生锈的,只是哄小朋友。 李晓军喜出望外,结结巴巴道:“好、好、好的。” 阮糖被他抱了一下,随后拉开距离,决定自己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你们学校有长得好看的男生或者女生吗?” “谢如琢最好看。” “老师呢?老师都长得好看吗?是不是都是那种几十岁的老古板?”阮糖根据自己的中学经验瞎问。 李晓军点点头,又摇头,“梁老师好看。年轻,长得也帅,脾气也好,经常给大家课外辅导,我们班女生都特别喜欢他。” “你们班女生谁最好看?” “俞江孜。” “你喜欢她吗?” “我、我们不能早恋的!” “偷偷的也没有吗?” “不知道,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那你呢,有没有暗恋的人?” “那肯定没有。” “有人暗恋谢如琢吗?” “有。” 阮糖头顶一个气泡:[呔!情敌!] 李晓军看不到,浑然不觉地说:“有一个叫沙晓雨的女生就特喜欢他,平时有事没事总爱往他旁边凑。就谢如琢总不理她,她就特别生气。一生气就说,”他学着沙晓雨的神态和语气,“谢如琢,你就是块石头,又臭又硬!再来找你,我跟你姓。” 阮糖兴致勃勃:“然后呢?” 李晓军轻咳一声,整了整嗓子,“然后,我谢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说,你想得美。” 阮糖的三瓣嘴险些笑成了四瓣。 “然后呢?” “然后她下次还找。她们女生特别喜欢看那种讲爱情故事的杂志,私底下都说谢哥是言情小说里的冰山面瘫男主,看着冷,就是特招人喜欢。” “不过,我们班男生都不喜欢谢如琢。因为沙晓雨和俞江孜都是我们年纪有名的漂亮女生,外班也有好几个男生对她有意思的。所以咱们班和外班的男生都不喜欢谢如琢,但谢如琢是年级第一嘛,平时谢如琢就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特别凶,他们一直想打他又不敢,怕被老师知道。他们都说我告状精,其实我知道得可多了,都没有和老师说。我和老师说的,只是一些打小抄、在宿舍偷偷打牌之类的不正确行为,那也是为他们好的。” 阮糖说:“上次我还怕你妈妈知道了他们打你,他们会恼羞成怒,在学校变本家里为难你呢。” 李晓军点点头:“我也怕的。” 阮糖:“不过你爸妈好凶的,上次把他们都凶了一顿,他们应该不敢为难你了。” 李晓军心有余悸,“也不一定。我爸妈又不能跟我去学校。” “哎呀,放心啦,我罩你。” “真的吗?” “真的,我会报警的。” “……真是谢谢你啊。” …… 李晓军又坐了会儿,鼓起勇气问谢如琢什么时候去学校。 谢如琢:“关你什么事?” 李晓军低着头说:“我们一起走吧。” “不。” 他失落地“哦”了一声,同阮糖谢如琢告别。 等李晓军走后,谢奶奶感慨,“晓军真是个老实孩子,脾气也好。阿琢,你对人家好点儿,难得有个人愿意和你做朋友,别总不理人。” 谢如琢不愿听她长篇大论,敷衍地应了一声,带着阮糖出门。 他们到教室时,距离班主任规定的进教室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各科的课代表都开始收作业。 由于这一年青梅镇试点,所有学生随机分配班级,不再划分实验班和普通版,哪怕是在全县最好的初中青梅三中,每个班级的学生都是大杂烩,有好有坏。 打过李晓军的男生当中,有两个都是同班同学,见谢如琢进教室,他们登时“冷哼”一声,踹了下桌子。 在饮水机处接水的李晓军身子一抖,缩脖子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不太敢理他们。 谢如琢面色如常,走向自己的座位。 一股异味扑面而来。 那俩不良少年此前商量过。 “等他低头往桌子里看,就摁他的头,让他吃一嘴屎。” 然后,谢如琢并没有弯腰低头看。是阮糖看的,她的高度刚 分卷阅读22 刚好能看到。 她也恰好注意到了那俩不良少年对这边的异常关系。 “哎呀,哥哥,你的桌肚子里居然被坏人拉了一坨屎!”阮糖惊呼。 教室里不少同学看了过来。 那俩不良少年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个平头棕皮男生说:“是他自己人缘不好咯,有人觉得他就该吃屎整他很正常吧?” 另一个也说:“活该他倒霉。” 下一瞬,阮糖将那脏了的卷子一抽一甩,那坨屎往后面一飞,直接堵上了那棕皮男生的嘴。 “哎呀,你怎么张嘴接屎啊!” 李晓军双臂交叠在桌上,脸埋在臂弯无声地偷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地剧烈抖动。 那俩男生是班里平时最跳的。班里也有不少同学不待见他们,见他们倒霉也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就连谢如琢,也被阮糖的这一番操作弄得唇角轻轻勾了勾。 当时,沙晓雨同学几乎立时酥倒在座位上,脑海里就俩想法:1、这个玩偶居然会说话,做的事也漂亮,还好可爱!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儿? 2、我的妈呀,谢如琢居然笑了,刚刚是我眼花吗?他笑起来好帅啊! 沙晓雨对她的小姐妹安宁说:“从现在开始,我叫谢晓雨了。” 安宁:“组织不同意,帅哥是大家的!” 那男生怒发冲冠,但也只能先将东西吐出来,跑出去漱口了。 另一个想要为兄弟打抱不平,偏偏此时,班主任谷老师进教室来拿他落在讲台上的茶杯,那不良少年只得愤愤坐下。 谷老师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教师,他问:“丁强怎么吃屎啊?” 便有同学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谷老师。 谷老师脸上似笑非笑,片刻后,他单手握拳靠唇边,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赵柯,你和丁强平时不学习就算了,怎么还欺负同学呢?扣你们两分纪律分,罚你们打扫教室一星期,明天早上另外交一千字检查,站讲台上念给全班同学听!不肯认罚就别来学校了!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直接记过请家长!” 剩下的那个同学叫赵柯,他顿时蔫儿了。 吃亏的明明是他们,凭什么只有他们受罚?成绩好的人就有特权吗?! 操! 偷鸡不成蚀把米。 班主任离开教室后,谢如琢清理了课桌,沾了屎的稿纸被软糖抽掉,桌肚里面还有些昆虫的尸体。 他垂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瞥向赵柯。 赵柯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你们就这点能耐? 幼稚。 无趣。 是他们平日里看不惯的装,显得高高在上。太diao了,让人总想杀杀他的气焰。 他当即就有点炸了,“你看什么看?” 却见谢如琢理都不理自己,直接将所有课桌里昆虫的尸体以及其他污秽的东西,都归拢到一张干净的草稿纸上,和草稿纸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阮糖冲赵柯做鬼脸:“略略略。” 赵柯登时怒瞪阮糖一眼。 阮糖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班上的同学都对谢如琢的玩偶草泥马很好奇,但碍于平时和谢如琢没什么交情,再好奇,也只能偷偷摸摸地看几眼。 他们在观察阮糖,阮糖也在观察他们。 第10章 10 告黑状 青梅镇是青梅县的行政中心。 青梅三中是青梅县最好的初中,班上的同学来自青梅县各个乡镇以及青梅镇各个街区。 最开始大家都不认识,后来大都按座位分小团体,一般位置坐得比较近的同学关系更好。 大家平时聊天、讨论都是和位置相邻的同学。 刚刚的小插曲过去,大家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赶作业的赶作业,闲聊的闲聊……间或好奇地看一眼阮糖。 才吃了亏的赵柯摸出一台手机,在桌上垒高的课本掩护下,趴桌子上玩俄罗斯方块。 整间教室闹哄哄的,充斥着讲话声、笑声、朗诵声、游戏音效、翻书声、桌椅同地面的摩擦声…… 空气中漂浮着垃圾食品的辛辣味和桃李的果香。 阮糖作为一个系统,听力远胜人类。听在谢如琢耳中闹哄哄、繁杂的声音,在阮糖听来,却是格外清晰。 有沙晓雨和她的小伙伴儿们。 其中一个叫陈盼的说:“小雨,你真喜欢谢如琢啊?他这种,在小说里是高冷冰山男主,在现实中就是性格孤僻难以相处啊,你看他平时,话都懒得和人说一句。要说帅气,我觉得还是梁老师帅,又高又瘦 ,脾气也好……” 安宁:“但是他好看啊。” 陈盼:“但是他矮啊,这个子也太小了些,才一米五出头吧?帅哥至少要一米七起步的。” 沙晓雨:“追都追了,大家都知道这事,不追到手,我不要面子 分卷阅读23 的啊?” …… 平心而论,这几年国内的经济尚未腾飞,世界金融正在经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国内的物价大幅上涨,小镇上的中学生,尤其是初中生,衣着大多很朴素,服装式样也不多。 班里男生要么跟精瘦的黑猴儿一样,要么就是五大三粗的胖子,身材正正好的呢,五官又长得十分不协调。 班里的女生会擦护肤品保养品的很少,大家大都是黄脸朝天,样貌长啥样儿是啥样儿,顶多剪个刘海修饰一下。 沙晓雨的长相并不十分出色,胜在皮肤白,五官周正,人瘦,家境宽裕比其他一部分女生穿得好,经常去理发店修整头发,矮个儿里拔高个儿,看上去比其他女学生要好看一些。 相较而言,俞江孜的五官要出色一些,只是秀气有余,惊艳不足。 ——正如李晓军所言,全班就数谢如琢长得最漂亮。 看得出,俞江孜是她所在的小团体的中心人物。 一同学说:“谢如琢笑起来怪好看的。” 俞江孜便笑了笑,说:“再好看也像女生,你不觉得很娘吗?平时也不搭理人,很难相处的。我们家刚搬去雪梅街,和他住一个街区,他在那一带风评很不好的。” 另一同学好奇,“这是为什么?” 俞江孜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便将听过的传闻一一讲来,“他是单亲家庭的好像,后来他爸又结婚了,他和那边合不来,被送回来的,然后嘛,就是性格孤僻,脸色阴沉,邻居和他打招呼基本都不怎么理人……” “我还以为他只对同学这样呢,对大人也这样?” 俞江孜点点头,“是呀。你们不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吗,每次我看到他的眼睛,背脊骨直发凉……” “确实挺可怕的。” 俞江孜又笑,“说起来,我觉得还是梁老师帅啊。温文尔雅,脾气又温和,又年轻,知识又渊博……” “不知道梁老师结婚没有。” 俞江孜说:“结了。不过他老婆好像是做导游的,总在外地跑,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和梁老师一点也不般配。对了,从这周开始,每周六梁老师要开课外辅导班,你们去吗?” “我要回去问问我爸妈,不一定能去。你呢?” 俞江孜抿唇笑了笑,说:“我么,我是一定要去的。” …… 还有其他人的声音,大多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日常。 譬如讲讲周末怎么过的、说说不喜欢的同学的坏话……还有的在作业本上下五子棋。 没多久,在外面清理了嘴巴的丁强回来,愤愤地瞪向阮糖,阮糖双手叉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瞪了回去。 通过对各种声音的分析总结,可以知道,在班上,李晓军是一个被集体排斥的人,大家都欺负他。 有的会故意很夸张地学他走路、说话,有的会夸张地故意说他是告状精嘲笑他,有的会故意给他找麻烦,譬如在他进教室前锁门、故意挡他的路,故意说他全班最丑…… 其中,赵柯和丁强是欺负李晓军的主力军。 而上次他们和外班的一起欺负李晓军被谢如琢打了,还被李晓军的父母修理了,他们有点怵李晓军的父母,于是准备转移火力欺负谢如琢。 丁强和赵柯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用气音交流密谋。 “这事儿,必须找兄弟。” “可他是第一名,老师护着呢!” “像他这种平时屁都放不出一个的人,挨了打肯定不会找老师。” “咱们找几个人,在校外埋伏,等他一来,往头上套个麻袋,打一顿就走。” “不套麻袋也行。他不是清高吗?就脱了他的裤子给他拍照片,我看他有没有脸说出去!以后还不是随便咱们欺负的分儿?上回李晓军听见咱们要脱他裤子,啧啧,吓的那个样儿……” …… 俩人正说着,忽觉脑袋后面凉飕飕的,头往后一转,便见一只草泥马的头凑在他俩脑袋中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听得炯炯有神。 “卧槽!” “这什么鬼!” 俩人吓了一大跳。 阮糖抬起两只蹄子分别拍拍他们的后脑勺,“检讨写完了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虽然她用力了,但是俩人毫无感觉,只有一点点触感。 “操!” “你走开!” 很快,阮糖就将刚刚听来的告诉了谢如琢。 谢如琢“嗯”了一声,内心不起半分波澜,只低头写他自己买的竞赛题。 到了六点,教室里安静下来,都开始自习,等待七点钟有安排课程的晚自习的到来。阮糖和谢如琢被班主任谷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了解过阮糖的基本情况,谷老师对谢如琢说:“你家长打电话来说过,虽然学校同意了,但老师认为,上学最好不要带智能玩偶,就算带了,上课期间也不能让它留在教室,可以 分卷阅读24 放办公室,也可以放教室外,让它自己在外面走一走逛一逛。” 谢如琢皱了皱眉,没应。 谷老师又说阮糖在教室会分散其他同学注意力等等,阮糖想到自己要调查在原来的世界为什么青梅镇的同学老师都热衷于往谢如琢身上泼脏水,便答应下来。 事情说完,谷老师沉默一瞬,又说:“今天这事儿,你别想太多,也别理赵柯和丁强,他们和你不是一类人。把心思都放学习上。” “嗯。”谢如琢淡淡地应了声。 “行吧……” 谷老师正要让谢如琢回教室,旁边阮糖先举起了自己的小蹄子,萌萌道:“可是,我听丁强和赵柯说准备在校外找人打哥哥。” 谷老师当即气得直瞪眼,一巴掌拍桌子上,“他们敢!把他们俩给我叫来!” 谢如琢回教室后,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的说:“赵柯,丁强,谷老师让你们去办公室。” 赵柯和丁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啥,椅子腿儿擦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们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向办公室。 两分钟后。 阮糖扒拉着办公室的窗,听里面你的赵柯丁强挨训。 “能耐了啊你们!” “还想找外校的打谢如琢?也不撒泡尿看看你们这样儿,配不配?自己不学好,净欺负同学,让你们的家长明天来一趟,要是来不了,你们也不用来读书了!” “反了你们!” …… 间杂着俩人辩驳的声音。 “没有啊!” “我们哪认识什么外校的人!这根本是谢如琢告黑状!” …… 随后,俩人同谷老师一通掰扯,最后败下阵来,确定了明天要请家长的结局,最后垂头丧气地从教室出来。 俩人出来时,阮糖扒在窗台冲他们咧嘴一笑,二人当即一怒,便想打阮糖,阮糖冲他们努了努嘴儿,随后睁大眼,一脸无辜地说:“你们想打我吗?这是损坏私人财产,打坏了你赔得起吗?赔不起,就把你们卖进黑煤窑挖煤!” “略略略……” 谷老师在办公室里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拉开办公室的门,冲俩人吼,“还不回教室上自习?!在这儿干嘛呢!” 俩人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教室,路过谢如琢的座位时,丁强冷哼一声,嘲讽道:“只会告老师,还是不是男人?” 赵柯:“和那李晓军一路货色呗,娘们儿兮兮的告状精!” 谢如琢面无表情,“滚。” “你丫叫谁滚呢?”丁强骂骂咧咧,却在对上谢如琢那双沉冷的眸子时,心底打了个冷战,先怂了,“算了,老子不和你计较!” 到休息时间时,阮糖就回教室站谢如琢旁边。因为阮糖的存在,他们也不敢再找谢如琢的麻烦,就怕被阮糖喷。主要是喷不过,没面子。 其他和谢如琢没什么交集的同学有的壮着胆儿来问谢如琢,可不可以摸一摸他的草泥马玩偶,但都被拒绝了。 问的人多了,他烦了,便一律回答:“不。” “走开,别烦我。” 众人不敢再觊觎阮糖,但都颇有微词。 …… “这也太傲了吧?” “不就是一个智能玩偶吗?多了不起似的!” “算了,他不就这么个人吗,不好相处的!别理他。” …… 阮糖感觉并不好,好像谢如琢为她得罪了很多人。 她拉了拉谢如琢的衣角。 谢如琢笔尖一顿,目光淡淡地看过来,对上她那双圆溜溜的眼时,心底的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他语声清淡地问:“有事?” 阮糖对上他清澈如水的目光,顿了顿,想问自己是不是帮了倒忙,但仔细想想,其实没什么意义。 于是,她低着小脑袋,对手指道:“要抱。” 头顶气泡框:[忐忑.jpg] [低落.jpg] [垂头丧气.jpg] 一般而言,面对这种要求,按照谢如琢的性格,必定会说:“滚。” 阮糖也以为是这样的。 但谢如琢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阮糖看了两秒,单手从她腋下一抄,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这是,阮糖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的姿势抱。 她愣了愣,心底涌过一阵难言的酸涩,喉咙口像是有什么堵着,闷闷的痛。 她湿润着双眼,两只前蹄扒拉在谢如琢胸前,小脑袋在他的胸膛、颈窝蹭了蹭,闭上眼,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耳朵轻轻地动。 一直到上课铃响起,她才依依不舍地从谢如琢腿上爬下来,往教室外走去。 她在青梅三中逛了逛。 学校并不大,也就两栋教学楼、两栋宿舍楼、一栋食堂、一栋两层楼的厕所、一个操场 分卷阅读25 。操场的一边有一条环境清幽的林间小道,小道旁边是教师宿舍和教师食堂。 这条小道上的树木枝繁叶茂,有一段没有路灯,十分幽深。 她算好时间,等下课铃响起时,又回到了教室。 如此,一直到三节晚自习结束。 学生们从教室蜂拥而出。 李晓军磨磨蹭蹭,一直到大家都走光了,才蹭到谢如琢面前,说:“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谢如琢没应。 李晓军又说:“我怕他们又堵我。” 谢如琢依然会回答他,于是他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跟在谢如琢身后,阮糖背着谢如琢的书包,走在谢如琢旁边。走出教学楼,便是那条幽深的小路,或者也可以从操场穿过,还可以走另外一条灯光比较亮的路。 但小路是距离校门最近的一条路。 在幽暗的树影下,阮糖伸出她的小蹄子戳了戳谢如琢的手臂,在谢如琢看过来时,仰头问:“谢如琢,你可以牵着我走吗?” 谢如琢没有回答,但握住了她戳他手臂的小蹄子。 于是,阮糖整只草泥马都很高兴,连头顶冒出的气泡框都是夜光的:[我真是好幸福的一只草泥马!] 这一天的夜色很温柔,月光也很美。 他们是在雪梅街街头同李晓军分开的,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到十点了。 谢奶奶将温在锅里的夜宵端给谢如琢,便回房间准备睡觉。 阮糖放下谢如琢的书包,给谢奶奶念了两首诗。谢奶奶睡熟后,谢如琢也也回了房间。阮糖便一个人窝在藤椅里。她透过洞开的雕花窗望向窗外的漫天星河,听着知了的夜唱,闻着桃李的果香,整只草泥马都很疲惫,摊在椅子里,肚子“咕噜噜”地响,俨然是大写的一个表情包—— [生无可恋.jpg] 这是一个清森的夜晚。 谢如琢关灯,放下纱帐,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首先袭来的,是一片黑暗。 而后,黑暗渐渐被微弱的光亮晕染。有一双眼睛,凄哀地望着他。 在暗色的天幕下,于荒原之中,回荡着空灵的声响。 …… “谢如琢,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把我关起来好不好?” “杀了我……” 第11章 11(补齐) 要抱着困 谢如琢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天还没亮,室内显得清冷幽昧,空气中曦光破晓前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他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睁开双目看着蚊帐顶,眼中是无机质的冷漠,好似一切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然而,梦境中,那双凄哀的眸子仿佛一直哀伤欲绝地盯着他,祈求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脱。 她脆弱的声音,仿佛仍在他脑海中回响、回荡,久久不绝,撕扯着他那冷漠的每一根神经,令死水般无澜的心湖泛起涟漪,心口一阵阵陌生的刺痛。 梦境中的人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令他印象深刻。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是否见过她。 也许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一个预示着他会成为坏人的梦,也许,这是一段被他遗忘的回忆。 书上说,出于种种原因,人总是在无意识地、不自知地修改自己的记忆,让记忆对自己更有利、更能接受。 梦中的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他想不起来。 就像,他想不起来自己五岁那年为什么会被送回青梅镇,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人人提到五岁的他,都说是一个疯子,一个见人就咬、被人一碰就发狂的疯子。 他静默地躺了几分钟,终于掀开被子下床,围上一条浴巾,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仿佛是他繁杂的心绪。 但他稚嫩青涩的漂亮脸蛋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从浴室出来,穿戴好衣物走进正屋,便看见窝在藤椅中的阮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身形又变小了一圈。 阮糖伸了个懒腰,一见从耳房出来的奶奶就说:“奶奶,今天我又变小了一点点,有没有更可爱一点呢!” 谢奶奶被吓了一跳,“小草,你眼周咋黑了呢?是不是哪里短路了?” 阮糖连忙摇头,“不是哒!是智能系统之间最流行的烟熏妆啦,由可控的变色系统控制的!” 然而,谢如琢却看到她头顶直冒气泡框。 [饥困交加] [别问,问就是好饿...] [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好像困觉哦...] [最好是被谢如琢抱着困] 谢如琢:“……” 谢奶奶感慨了一番现在的新科技之发达难懂,便去厨房做饭。 谢奶奶一走,阮糖顿时便由精神抖擞的样子变 分卷阅读26 得萎靡不振,头顶的气泡框也变成了:[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谢如琢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淡声问:“你不是有积分?” 没买吃的? 不睡觉? 阮糖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嘟起三瓣嘴,鼓颊吹了吹自己并不存在的刘海,怏怏道:“我想体验一下系统的生理极限,反正我是智能的,该不会有程序让我报废吧?我不信。” 只有三个积分,花了就没了。 她已经看清了积分商城的本质——这就是一个氪金系统。这里的金就是指积分。 除了她需要的吃的喝的以外,一些可以帮助谢如琢的道具,也需要积分兑换。在生前,她看到的有关谢如琢强女干女同学的谣言,就是源于青梅三中。 假如她把积分花光了,也许等事情来临时,她就只能干瞪眼,并不能帮助到他。 这些话,阮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谢如琢也无从知道,他只淡淡地扫了阮糖一眼,“随你。” 早饭后,仍旧是阮糖背着谢如琢的书包,同他一起去上学。 看着一蹦一跳的阮糖走在谢如琢前面,谢奶奶暗暗叹了口气,瞅见温顺地趴狗窝里的大黄,不由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也不知道以前在清雨市怎么教育的,这副性子……唉。小草倒是不错,但愿能让这孩子性子和软些。” 她摇了摇头。 上午,和老姐们儿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纳鞋底时,也仍旧不忘说起自己的担忧。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为人处世,平时一声不吭,对人对事都偏激得很,怎么教都教不灵性。他爸又不喜欢他,也不知道将来我两腿儿一蹬,这孩子要怎么过。” 旁人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虚伪地笑着,对谢奶奶一阵安慰。 在初中阶段的学习,谢如琢游刃而余。 对他而言,生活更多的是忍受。 忍受周围人愚蠢的闲言碎语、愚蠢的说教、看似善意实则看好戏的问话…… 忍受单调乏味的在校学习时间、忍受同学背后幼稚的议论…… 忍受他们幼稚的挑衅,忍受这单调乏味的、似水一样的、仿佛从根儿上就烂掉的生活…… 忍受这些人的存在,忍受他们的呼吸…… 他的记忆力太好。 这些人的声音仿佛织成了一张网,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响起。 有时候,他真想让这些声音、这些人全都消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再也无法对他指指点点…… 但他毕竟没有。 他只是沉默着,做着大家眼中那个孤僻的、不好相处、学习好看不起人的人。 谢如琢上课的时候,阮糖有时候在学校里闲逛,有时候趴在窗台前看他,有时候在教师的办公室里听八卦。 赵柯和丁强才在谢如琢和阮糖这里碰了钉子,密谋也被撞破,检讨书的字数加码,第二天早饭时间后、正式上课前的二十分钟自习时间里,俩人轮流在讲台上当众念检讨。 俩人吊儿郎当地念,吊儿郎当地向谢如琢道歉,却在回座位路过谢如琢的位置压低声音发狠道:“你给我等着。” 然后在谢如琢那双漆黑沉冷的眸子的注视下,憋气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扭头看见趴在窗台上的阮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俩人几乎被吓一跳,只觉这生活过得仿佛是鬼故事。 当天上午,赵柯的爷爷和丁强的奶奶来学校见了谷老师,在办公室谈了好一阵,对赵柯丁强的情况到底没什么好解决的办法——对方的家长都在外地务工,一年回来不到一次,老人是在管束不了。谷老师不忍为难两个老人,事情便不了了之。 中午,谢如琢带上走读证回家吃饭,排队出校门时,丁强突然从后面跑来,他来势汹汹,阮糖察觉时,已来不及提醒谢如琢,下意识就想挡在谢如琢前面推开丁强。 然而,她刚碰到丁强,便见丁强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地,猛力撞到谢如琢的肩膀。 与此同时,阮糖的内部程序跑动,出现更新。 【触发隐藏设定“Lovepeace”:所有人都无法损坏草泥马,草泥马也无法对任何生命造成物理伤害。】 【系统草泥马是高于该世界文明的存在,因此加以限制,以防系统草泥马过分干涉原世界走向、危害原世界人民的生命健康。】 谢如琢一个趔趄,丁强不怀好意笑笑,“不好意思啊,大学霸。” 谢如琢刚站稳,那双漠然的眸子犹如古井深潭,没有半分波澜,却渐变成令人心悸的深沉。 下一瞬,他又被赵柯撞了。 阮糖被这个隐藏设定以及赵柯丁强的行为,气得在旁边双手叉腰干瞪眼,对他们进行语言攻击。 “丑人多作怪!” “你们眼睛吃菠菜了?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你哪里不好意思了?我看你好意思得很!” …… 赵柯丁 分卷阅读27 强登时想回嘴和阮糖吵起来,然而他们刚开口,就被她堵上了,“我不和你们这种没素质的二流子讲话!降低我格调!” 二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操!” “你他妈骂谁二流子?” …… 其他排队的同学等候保安放学时指指点点。 “那俩男生也太搞笑了,居然和智能机器玩偶吵架。人工智能的回答,都是在制作的时候,由科学家设定好的吧?” “就是,他们傻不傻……” 二人顿觉丢脸,在其他同学的怒目之下,头顶温煦的日光,插队先出了校门。 下午第二节 课是数学,阮糖看见了学生口中最帅的梁老师。 当时,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走廊上,伴随着“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原本在走廊上远眺、踢毽子或是跳绳的同学们潮水一般,在一片喧哗中涌尽教室。 很快,喧哗声渐止,一个留着一头清爽短发、衣着一丝不苟的男青年拿着书和教案走进教室。 他生就了一张方形脸,单眼皮,五官周正协调,面部线条很干净,气质温和,但温和中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斯文劲儿,又不纯是斯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小镇上,算是挺高的了,体格匀称。 在阮糖看来,这个在学生们口中最帅的梁老师,样貌顶多算是中等,比普通好一点。 但他上课时,学生们都很买账。尤其是女学生,只要他一提问,举手的大多是女学生。他喜欢点俞江孜和沙晓雨起来回答问题。 每一次,只要沙晓雨或者其他同学被点到,俞江孜便噘嘴一阵气闷。她自己被点到时,便阴转多晴笑逐颜开。 下课时,梁老师说了要开设课后补习班的事,并说了收费标准,让课代表俞江孜统计班上有哪些同学报名。 “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回去问问家长。” 阮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所有同学都会报名。因为这是初二的最后一学期,明年就要中考。家长们都怕老师为了赚补习费,故意在课堂上不讲多的内容,全都留到补习班讲。这样,没能参加补习班的学生必然会比别人落后一大截。 原本,谢如琢是不愿意报名的。 需要额外和这些人相处的每一分钟,都令他感到厌烦。 但,谢奶奶听于秀丽说起她家俞江孜报了之后,强硬地给谢如琢也报了一个。 谢如琢很不高兴。 因为更加饥困交加而顶着硕大黑眼圈+眼袋的阮糖跟着他去上学时,下意识地不敢再蹦蹦跳跳,只耷拉着脑袋,拽着他的衣角和他一起去学堂。 在学校里,赵柯和丁强依然时不时地找谢如琢麻烦,并学会了忽略阮糖的语言攻击。他们不是故意碰掉谢如琢的水杯,就是走路故意撞到他,又或者,假装不小心将墨水往谢如琢的作业本上倒,再或者,给他取外号,在他做值日时故意到处丢垃圾、在黑板上乱写乱画…… 一件件小事,都在磋磨着谢如琢的耐心。 他原本清透的一双眼,在这种耐心的消磨下,渐渐变得如点墨一般沉黑。 他们的所有行为都仿佛在洋洋得意地说:你看,我是个傻子。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如果能让他们消失就好了。 第12章 12 激情巷战 阮糖似乎感应到了谢如琢的情绪。 他的漠然之中,突然多了几许阴沉与疯狂。 ——许是因为幼年的经历,阮糖十分擅长察言观色。 对于谢如琢近期的遭遇,李晓军十分抱歉,他找谢如琢道歉,谢如琢没理他。班上的同学都说他贱,人家谢如琢根本不care他,他还硬往上凑。 李晓军不以为意,周五放学时依然坚持等谢如琢一起回家。 以前,都是谢如琢无视于是李晓军跟着他和阮糖一起走,但这一天,谢如琢拒绝了。李晓军本来要坚持,被阮糖劝走了。 “今天我们有别的安排,不能带你哦。” 李晓军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说:“那好吧。” 他问阮糖,“小草,你觉得我厚脸皮吗?” 阮糖说:“别多想,别人说的话,你不喜欢听,当他们放屁就好了。” 李晓军“嗯”了一声,单肩背着书包,垂头走了。” 没多久,谢如琢收拾好书包 经过连续六天的不吃不喝不睡,如今的她看上去精神抖擞,实质上是外强中干,内心尤其萎靡。 她的外形已经缩小得只到谢如琢膝盖上面十公分高。 他们走出教室时,班上好几个女生正从女生宿舍出来,提着东西准备回家,在同一条路碰上了。 最近,她们特别喜欢玩一个游戏。 见谢如琢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其中一个菱形脸、肌肤微黑的女生“蹬蹬蹬”跑过来,笑嘻嘻地说:“张蕾喜欢你。” 谢 分卷阅读28 如琢面无表情地盯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女生捂嘴笑着跑回小伙伴儿身边。 然后,没几秒钟,她又跑过来,说“XXX”喜欢你。都是班上样貌相对而言比较可以的女生。 如此,她重复了三四次。 每一次,回到那些女孩子旁边时,她们便指着这边嘁嘁喳喳地笑。 “你们说,谢如琢会不会相信?” “谁知道呢?” “不过,信了才好玩吧?” “就他这样的性格,谁会喜欢他啊。” “沙晓雨呗。” “沙晓雨也就是为了面子,要是谢如琢当真了,沙晓雨肯定能立马踢开他你信不信?” …… 她们的声音并不大,阮糖听得很清楚,谢如琢也听得很清楚。 但,谢如琢目不斜视、步伐不曾有分毫改变地走向校门口,阮糖内心却为谢如琢的遭遇感到难受。 甚至,她有时候也会萌生一些想法——这些人怎么这么讨厌、总以伤害别人为乐啊?真的好想打他们。 但,她并不能做什么,只冲那几个样貌平平却过分自信的女生努了努嘴,说她们:“丑人多作怪!” 她们脸上洋溢着刺眼的笑容。 “那只草泥马骂我们!” “只是一个智能机器玩偶而已。” 她们冲阮糖做鬼脸。 阮糖当即双手叉腰,气得三瓣嘴险些成了四瓣。也许是饥饿与困顿影响了她的思维,竟让她暂时落于下风。 谢如琢斜眼一瞥,便瞥见阮糖头顶不停冒气泡框。 [我好气啊!] [气死草泥马了!!!] [好想揍这些熊孩子啊啊啊啊啊!!!!] ……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气愤了。 谢如琢脚步一顿,冷着一张脸,眉头微皱,叫她:“走了。” 见阮糖没动,他说:“你是人工智能,不是人工智障,和智障对什么话?” 几个女生登时对谢如琢怒目而视—— “你他妈说谁智障呢?” “你这种人,难怪大家都讨厌你!” …… 然而谢如琢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在阮糖软软地“哦”了一声、垂眉耷眼地跟上来时,牵着她的一只前蹄走了。 只余几个女生在后面气得眼歪嘴斜。 夕阳的余晖斜照下来,令两侧的高楼在街道上投下一片片巨影。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阮糖跟着谢如琢走在人行道上,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连各种小吃的香味都不能吸引她了。 通过过去几天,她算是明白了:假如她想要帮到谢如琢,就必须在积分商场兑换道具。而兑换道具,则需要积分。 积分,需要谢如琢完成任务获得。 可是,看过谢如琢面对的这种种恶意,她几乎开不了口。 从小到大,阮糖都不是一个善于提出要求的人,她最怕的事,就是麻烦别人。曾经的学习生活中,每一次需要和别的同学组成小组做作业时,她都很惶恐。我不喜欢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合作,也怕所有人都有小组,只有自己被拉下。 只要她没有提出要求,就永远不会被拒绝。 然而,现在,为了拯救谢如琢,她好像必须要对他提出要求。不是试探的、一旦对方拒绝就闭口不提这种,而是尽力说服对方去做某些事。 难得的,阮糖很安静。 习惯了她的聒噪的谢如琢察觉到有些异样,一转头,就看见被他牵着的阮糖正低着头,用另一只小蹄子抹眼泪。 他顿住脚,神情淡漠地问:“怎么了?” 阮糖摇摇头,头上也没冒气泡框。 小肩膀被她哭得一抖一抖的。 她的脸颊上遍布着数据眼泪。 谢如琢没等到她的回答,沉默片刻,冷着脸从她身上刮下他的书包单肩背着,又单手把她抱起来走,像抱两三岁的孩子一样。 阮糖两只前蹄搭在谢如琢的肩上,头靠他肩窝,抽噎了一会儿,才委委屈屈道:“哥哥,我好饿。” “你不是有积分?” “不够。就只能买一个小笼包,我太饿了,我怕吃了就更饿了。” 谢如琢面无表情地同她对视片刻,阮糖心里直打鼓,到底是开了口。 “哥哥,你可不可以多做几件好事啊?” 谢如琢:“……” 他没理她。 这已经是阮糖的极限了。 她低垂着头,不敢再提一遍。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没有人会愿意喜欢她、帮助她。 她也从来都不愿意去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然而,在回去的这条路上,谢如琢顺手扶过一个差点摔倒的小孩,对方的母亲道谢时,他一句话没说,自顾自抱着阮糖走了 分卷阅读29 ;在一个年迈的老奶奶提不动大米时,帮她搬到了门口;拉开了一个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学生;冷着脸耐着性子给问路的陌生人指了路…… 阮糖脑袋上不断闪烁着金色的字样—— +1 +1 +1 …… 她心底的酸涩、忐忑和隐约的无助,也被温暖的喜悦取代。 等他们走到黄花巷时,阮糖就有五个积分入账,再加上谢如琢赠送的五个,目前一共有13积分可支配。 在谢如琢那静若幽潭一般的目光的监督下,阮糖买了一个小笼包。系统的食物小笼包十分坑人,那是真的小笼包,简直抓住了“小”这个字的精髓,一个直径三厘米,一口就能解决。好在皮薄馅儿多,味道鲜美,口感滑嫩。 阮糖吃了一个,身子就跟吹气球似地,蹭蹭蹭长高了两公分,整只草泥马也大了一圈儿。 她很懂事地说:“哥哥赚积分很辛苦的,我会省着花的。” 谢如琢“嗯”了一声,走进黄花巷。 阮糖紧随其后。 这时候,太阳几乎已落山了,街道上家家户户、各类店铺都亮起了灯。而年久失修的黄花巷没有路灯,只有仅容三四人并排通过的一条窄窄的、破败的石板路。 树木的枝叶从断壁残垣旁逸斜出,在墙壁上、过道上打出阴沉沉的影。 知了却一无所觉地自顾自鸣唱。 没走几步,阮糖就听到了前方的响动。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 是皮肉被拍打的声音。 然后,是女孩子的痛苦的口申口令声。 待走得进些,方能看见,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太妹和不良少年正围着一个女生,抓着那女生的头发往她脸上扇巴掌。 伴随着声音。 “就你这样儿,也敢往程一鸣身边凑?”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丑样儿!” “我看上的人,你也敢抢?” “看老娘不弄死你!” “给我扒她的衣服!都扒光!” 女孩子哭喊着求饶,“不要,我没有……” “求求你们,放过我……” …… 然而,其中一个小太妹笑了,“你们看看她这样儿……” “哈哈哈,跟条狗一样!” “万一她明天告诉老师怎么办?” “她敢!” “有了!你们几个,还没开过荤吧?这不现成的吗?扒了她裤子,把她弄了,看她敢不敢告状。” …… 这一年,大家的观念都还很封建很传统,对女性远远不如十几年后那样宽容。很多女性被欺负了,为了名声也不敢报警,就一个人默默咽下苦果,胆战心惊、伤痕累累地度过一生。 在女孩子的哭喊声中,视力远比普通人要好、在夜晚也能清晰视物的阮糖已经看清楚,被欺负的,就是之前在学校捉弄谢如琢的女生。 有人听见了谢如琢和阮糖的脚步声。 “好像有人过来了。” 这句话一完,就有人冲这边喊,“你们走你们的,别管闲事!” 原本准备绕路的谢如琢脚步一顿,打算路过他们,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然而,被欺负的女生透过其中一个太妹手机屏幕反射的光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当即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喊,“谢如琢,救救我!” 谢如琢当即转身,打算远离麻烦。 然而,阮糖却有些犹豫。 谢如琢叫她,“小草。” 他的声音冷冷的,阮糖仰脸看他,听他问,“你想让我救她?” 阮糖很纠结。 那个女生欺负过谢如琢,也许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是在欺负人,但实实在在很讨厌,那是一种无知的恶意——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谢如琢对她很好,他明明什么都不关心,却愿意因为她说饿而去做他嗤之以鼻的“好事”赚积分。 此时,她说不出一个救字。 她总觉得,请他帮助欺负过他的人,无疑是一种背叛。 然而,那些不良少年不良少女的行为太过分了。 那个女生做过的事再讨厌,也不该遭受这样的屈辱。 可是,她喊出了谢如琢的名字,假如谢如琢救了她,他的中学生活讲不再平静,后面一两年都可能要被这些渣滓骚扰。 他极有可能会被报复。 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一个“救”字轻飘飘,却是在慷谢如琢之慨,也极可能让谢如琢本就不平静的生活遭受惊涛骇浪。 这不是善与恶的选择,而是在谢如琢与那个女生之间,她要选谁。 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倾斜。 谢如琢直直地看着阮糖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一个答案 分卷阅读30 。 阮糖垂着眼,把自己的小蹄子放进他手心,摇摇她的小脑袋,说:“救与不救,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干涉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有一点自私。想起她作为阮糖活着的那个世界里他的遭遇,她垂了眸,轻声问:“哥哥,如果我希望你置身事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很凉薄?” 这时,被欺负的女生看谢如琢迟迟不过去,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叫喊,开始给他道歉,说自己和朋友们对他的言行很不应该,请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她。 谢如琢充耳不闻。 阮糖的回答令他翘了翘唇角。 他没回答阮糖的问题,只是牵着她的小前蹄,转身就走。如果,他料得没错,赵柯和丁强今天会有动作。 满城的灯光温暖了夜晚的黑,而今夜,注定是一个动荡的、充满刀光剑影的夜晚。 不出意外,他有一场架要打。 而他不能输,输了一次,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源源不尽的欺凌。 他没想过违心地做好事从系统商城赚取积分换取道具规避危险,比起依靠一些虚无缥缈的、自己无法解释其存在的东西,他更愿意依靠自己。 阮糖准备出了巷子,就模拟警笛声,吓一吓那几个欺负人的不良少年少女,里面被欺负的女生也许能得救,也许不能。 一切都要看运气。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然而,没走两步,巷子口就堵过四个人来。 他们手里拎着钢管和木棍。 谢如琢站定,依稀能看清,为首的那人正是丁强。 他叼里喊着一根烟,随着他的呼吸,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头顶,是漫天的绚烂星辰。 另一头,原本欺负女生的几个不良少女少年也停下来,其中一个人嘲被欺负的女生吐了口口水,说:“没用的憨批!” 随后往这边走来。 埋伏在断壁残垣后的人亦翻墙进了巷道。 阮糖能看清,是丁强。 她是高于这个世界的文明创造出来的存在,能够自发联网,打电话、利用网络传递讯息都是小意思。 她几乎立马就报了警,还往警局其中一个警察的手中发送了图像。 两拨人,一起涌向谢如琢,就像古惑仔电影里那样,仿佛要撕碎他。 阮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体内的数据流前所未有的紊乱,幼小的身躯微微发抖,慌乱地看了看系统商城,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暂时没有可以兑换的道具。 她毕竟只有十一个积分。 谢如琢寒潭般的剔透双眸变得幽冷。,他俯身,在阮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拎起阮糖往残墙上一放,以装了书的书包为武器,和两头扑过来的人缠斗起来。 巷子里登时变得混乱起来。 …… “操!你他们钢棍好好抡,打到老子了!” “脚往哪儿踢呢?” “长眼睛没?” …… 没有人注意阮糖,她在残墙上走了几步,跳出火力圈,小小的一个身影朝巷口的一端飞奔而走。 他们人毕竟太多了,哪怕会因为巷子太窄不小心误伤同伙,谢如琢依旧双拳难敌四手。 在那一群不良少年少女的哀嚎吼叫声中,谢如琢的肩膀、手臂、腿、肚子都相继受伤。 然而他始终一声不吭。 就在谢如琢体力不支,即将被那群十三四岁的孩子打倒在地时,巷子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警笛声。 一群人登时慌了神,“谁他妈报警了?”他们往反方向溃逃。 其中一个不良少女还对着被欺负的那个女生吐了口唾沫,指了指谢如琢,道:“见了警察知道说什么吧?如果以后不想被我们欺负,就好好和警察说!” 他们没跑几步,警笛声又从他们跑的方向响起来。 正撞到了赶来的警察手里。 第13章 13 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几个小时前。 …… “小心点儿,别让那只草泥马听到,太他妈渗人了!” “萍姐不是要打周小薇?咱们就和萍姐商量一下,把这个机会利用起来。” “怎么利用?” “谢如琢每次回家都会经过黄花巷,上次他不是救了李晓军吗?这一次,让萍姐把人带黄花巷打,咱们的人就埋伏在墙后,等谢如琢一来,就趁他不注意敲闷棍!” “要是他不救呢?” “分几个人,把他们进去的巷子口堵了。” …… 一小时前。 “今天就看你运气了。” “等谢如琢经过,你就叫他救你。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是以后你都被我们打,还是帮我们暗算谢如琢?” “成功了,以后你就是自己人。要是失败了,哼……” 分卷阅读31 “当然,今天这顿打你是逃不了的,谁让你往程一鸣身边凑呢?也不看看你这样儿,你配吗?” 半小时前。 周小薇看到从巷子口走进的人,犹如看到了希望。 只要谢如琢落入这些人手中,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受欺负了!她的小眼睛倏地一亮,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她仿佛迎来了希望的光彩,令她殷切地、撕心裂肺地喊出了那句“谢如琢救救我”。 谢如琢看到巷口围堵过来的人,意识到这是设好的局后,预判了警察来的方向,让阮糖到反方向的巷子口制造出假的警笛声。 此时。 谢如琢、阮糖和那一群人都进了警局。 包括被欺负的周小薇。 一开始,周小薇碍于之前的威胁,还想要污蔑谢如琢因为她在学校奚落、嘲笑过她,故意把她堵巷子里打。 然而,阮糖有录音,录音一响起,周小薇和其他人的脸色都白了。 而谢如琢,始终冷冷淡淡地陈述事实。 最后,由于他们施暴者都未满十四岁,口头教育了一番,就让打电话让他们的家长来把人领回去,并赔付谢如琢医疗费。 他们的名字,阮糖都很记仇地记下了。 谢如琢和周小薇都是受害者,都可以先行离开。 离开前,阮糖的系统商城刷新了,出现了一个道具。 【悔过散】:售价50积分。 效果:对不起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我忏悔,我不该%¥%%……悔过丸的作用对象一旦做了坏事,或者有了做坏事的念头,良心就会很痛。他们一见苦主,就忍不住下跪痛哭流涕地忏悔,痛陈自己做过的坏事。 使用说明:一次性用品,可对多人使用。使用者心中默念目标人物名字即可。 见效时间:12小时后。 效果持续时间:15天。 积分不够。 阮糖郁闷地用意念戳了戳“悔过散”,没想到脑海中弹出确认指令——是否购买悔过散?阮糖选择了是,没想到真能到手。她几乎是立马就对那群不良少年少女使用了“悔过散”,包括和他们一起走出警局的周小薇。 等到了人烟稀少的人行街道,阮糖被握在谢如琢手里的小蹄子倏地没了,整个人都缩小成了高不过十公分的公仔。 ——这是透支积分的代价。 谢如琢一低头,就看到了巴掌大小的阮糖强睁着一双似闭非闭的眼,脸上还挂着彩的他问:“你干什么了?” 阮糖垂下了她的小脑袋,两只溜光水滑的小耳朵乱动,“我败家了,透支了39个积分。” 谢如琢深吸一口气,把阮糖提起来放自己胸口的衣兜里,臭着脸道:“蠢死你算了。” 阮糖的两只迷你小前蹄扒拉着衣兜边沿,“嘤嘤嘤……” 受规则所限,她现在没什么资源,也无法干涉过多,11个积分就是她目前的所有,可她就是不想让谢如琢白吃了这个闷亏。 当然,谢如琢并不认为自己吃了亏,无非就是那些人非要来招惹他,让他不得清净,只能麻烦一点,采取措施罢了。 回家的路上,阮糖看到一只瘦弱的小奶喵,因为受了其他野猫的欺负,缩在路边的花坛里哀哀叫唤,十分可怜。 有一个小女孩儿路过,便蹲在旁边,给那只小奶喵喂食物,喂完抱怀里撸了撸,才又放回去,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谢如琢也看到了。 从见到小奶喵的第一眼,他就顿住了脚步,直到小女孩儿离开,他仍旧没动。 阮糖仰脸一看,便见他漆黑的眸子沉冷如冰,寒气四溢。 这时候,阮糖脑海中顿时出现了曾经看过的美剧中对连环杀手的总结,几个词飞速闪过。 虐猫。 升级—— 偷盗。 纵火。 升级—— 杀人。 她在谢如琢的衣兜里艰难地转身,用自己的小前蹄在他的胸口挠了挠,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想虐猫吗?” 话音一落,她本不该感受到冷热的,却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随后,她努力地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不可以的哦。哥哥,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好了。我是打不坏的,还软,哥哥打我自己也不会疼。可以随时随地打,完全能可持续发展呢。如果哥哥需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模仿猫咪惨叫的声音呢。” 她的小模样萌萌的,和她讲的话气质完全不搭。 谢如琢眼睑半耷,竟有几分无语,“不想。” 他看过犯罪心理相关的书籍,也看过一些连环杀手的侧写。他知道自己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个坏人。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要靠欺凌弱小来获得快/感。 那太可悲了。 只有弱小的人,才会去欺凌比自己弱小的生灵。 找他麻烦、打扰他的生 分卷阅读32 活、让他不得清净的人,由始至终他都知道是谁。他没道理放过他们去欺负一只猫。 那太无能了。 谢如琢脑海中飞速闪过好几个方案。 “哦。”阮糖悻悻地应了声,“我也觉得你不会。就是,以防万一,你知道吧。其实我曾经幻想过,假如有一个人很爱很爱我,可他是一个杀人狂魔。然后呢,唯独对我不一样,当他想虐猫时,只要我说不要虐猫虐我,他就会舍不得,会不忍心。然后呢,他手上不论沾染多少鲜血,却永远爱我,对我好,我想逃离,又逃不掉,被他关起来。他对我很好,除了放我走,几乎对我有求必应……” 谢如琢听不下去了,“……脑子有坑?” 阮糖眨了眨眼睛。 谢如琢说:“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一旦有一天,你不再能满足对方的幻想,必将倒在他的屠刀下。假如一个人把你关起来,说明他并不爱你,他只是爱上了他爱你的感觉。没有你,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随后,他又说:“你喜欢的,并不是这种人,而是自己很特别、对某个人独一无二,被爱的感觉。” 阮糖:“今天你说了好多话诶。” 谢如琢也意识到了。 也许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也许是她一直在尽力帮他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也许是好几天的陪伴成为习惯,让他终于对她撤除了某种屏障,愿意和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不是依然抱着这样的思想——反正说了他们也不懂,何必要说? 见他又不说话了,阮糖问:“如果你不想伤害它,也不可怜它,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这只猫?” 问话后,是满街各种车子的鸣笛和人群的喧嚷,还有谢如琢的沉默。 就在阮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谢如琢双手插在裤兜里,迈开腿走上回家的路,轻冷的声音飘散在微凉的夜风里。 “我永远不会像那只猫一样。” “什么?” “任人欺凌,无能为力。” 少年精致的脸蛋儿上稍许有些婴儿肥,和成年后的轮廓分明五官深邃俊美逼人大相径庭,却已初现其长大成人后杀伐决断的风采。 回到家,谢奶奶见谢如琢脸上挂了彩,身上也有伤,一边让他自己涂了跌打损伤的药水,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他。 “我是怎么教你的?” “你现在连打架都学会了,和外面那些二流子有什么区别?” “天天和你说要与人为善,你都当耳旁风?” …… 骂得狠了,甚至恨不得抄起鸡毛掸子就打。 阮糖向谢奶奶解释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用。 “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肯定是你平时招惹了他们!你这样儿,将来我怎么跟你爸交待?以后你出身社会了有的是人看不惯要整你……” 阮糖还欲帮谢如琢说话,都被他制止了。 不论谢奶奶说什么,他都听着,在谢奶奶的话变成问句时,就“嗯”一声,很快就应付了过去。 晚上到睡觉时间,谢如琢把阮糖放进藤椅时,阮糖忽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谢如琢,“哥哥,我也想拥有躺在被窝的快乐,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头上还顶着一个气泡框。 气泡框里是一个猫咪表情包。 [弱小、可怜、无助.jpg] 谢如琢低垂着头,那双琉璃般剔透的黑眸盯着阮糖,静静地看了半晌,说:“算了。” 他拎起阮糖去厨房,用脸盆兑了温水,给她全身都洗了一遍,又用毛巾将她擦干,拿了一床毛毯叠了几叠,裹住它,将她放在了床角。 赵柯和丁强离开警局后,内心愤愤不平。 “这一次便宜姓谢的了!” “居然还敢报警,嘶……下次不把他打得跪地求饶我跟他姓!” “操,真他妈疼!” “下次再多叫几个兄弟,都带上家伙,老子还就不信整不了他!” …… 他们都是跟着家里一个独居老人的,老人管不了他们,父母又都在外地。各自回家刨两碗饭,把碗筷一丢,就又出门约着去网吧。” 那个萍姐是被她父母领回去的。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通打,最后她扬脖子冲她爸妈喊,“之前十几年你们都没管过我,现在凭什么管我?” 急得她爸妈大半夜在房间淌眼抹泪。 而她犹自愤愤不平,认为谢如琢报警让她丢人丢大了,一定要报复回来。 周小薇本来就是单亲家庭出身。 自从她妈跟人跑了后,她爸就变成了酒鬼,每次一喝醉酒就打人。 见她回家后,周爸也没问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提手就往她脸上抡,“去哪儿鬼混了?才回来?赶紧给老子做饭!” 这一年的周小薇怨恨所有人,也想毁了所有人,可她又那样弱小。而她最最怨恨的,是谢如琢,这个令班 分卷阅读33 上大多数人都讨厌的男生,他救李晓军那怂蛋都不救她。 她决定从明天开始,就散布谣言,说谢如琢向她告白,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把她拖进黄花巷里打。 至于萍姐那一行人。 她眼眸中泪光闪烁。 她惹不起,也不想招惹。 其他也进了局子的不良少女少年们回家后,多多少少挨了揍或者挨了训斥,心中也有不少怨言,发誓一定要报复他。 然了一个大而。 在这个夜晚,他们还对“悔过散”的力量一无所知。 第14章 14 谎言 第二天一早,谢如琢早起,遇上刚起床不久的谢奶奶。 谢奶奶意识到自己昨晚说的话实在是过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让他去门口取一下酸奶。 她要教给他的,从来不是对与错的智慧,而是在这个环境中,怎么能生活得更顺遂的智慧。 只是,谢如琢的棱角太过锋利,怎么磨,都磨不去半分。 她怕他将来惹出事,又或者得罪小人,吃许多闷亏。 谢如琢从来都知道谢奶奶的考量。 她从来看不懂他,可她在想什么,他从来都看得清楚明白。他只是不赞同。 一个人,活着,就这么几十年。假如为了活得更好而虚以委蛇,违背本心,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 他宁可死,也绝不愿令世俗压弯他的脊梁。 梁老师的课外补习班是下午两点开始上课。 周六上午没事,体积已经只有谢如琢巴掌大的阮糖被放在书桌上休养生息,谢如琢则善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开始做“好事”。 雪梅街的人对谢如琢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周的“主动帮于秀丽搬东西”、“救了被小混混儿殴打的李晓军”……平时见了还是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 约莫七点多,黄二娘从菜市场买菜回来,提着两个硕大的便利袋,便利袋里的东西很重,勒得她一双手的掌心都凹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旁边的于秀丽和张幺妹也都提着东西,一起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往回走。 张幺妹是一个特别护短、也嘴碎的人,平时就爱在外面吹自己的儿子乖巧懂事听话,从不给家里人惹事。 “就是太听话了,让那些小混混儿以为他好欺负!他脸皮又薄,被欺负了回家也不说,上一次,要不是脸上的伤太明显,我们还不知道别人欺负他呢。幸好遇到老谢家的孩子帮他,不然还不知道被怎么欺负呢!” …… 这话,张幺妹变着花样儿地念念叨叨说了一个星期。 于秀丽也道:“这孩子上次还帮我搬东西呢,给他吃的也不要。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 黄二娘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这两件事做得是没问题,但平时没教养、不理人也是真的。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没什么好脾气,整天阴沉个脸,将来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呢!” 于秀丽和张幺妹刚要帮谢如琢说话,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其他街坊邻居,便打断话头叙了寒温,一道往回家的路上走。 随后,黄二娘心中仍旧对谢如琢怨愤难当,故意挑起话头,让大家又说起了谢如琢。 “老谢家的孩子真变礼貌了,热心肠了,再也不鼻孔朝天了?” “不能吧?”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刚到青梅镇那年,我问他他妈过身多久了,他想不想她,他直接扔我一句‘关你屁事’。” “我也记得,都是玩笑话嘛,我就问一句他爸把他送青梅镇来,是不是新妈妈不喜欢他不要他了,我也是看他年纪小不懂这些才教他,结果他呢,就这么瞪着我……看,就这么瞪的,就这么瞪着我不说话。” “他小时候长得好,我们逗他,说亲阿姨一下,他不亲就算了,还让我们‘滚’。后来还是谢阿姨说孩子不懂事,让我们多担待。” “还有我家的孩子,小时候去他们家,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被他摁着往死里打,真真儿是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后面谢阿姨让他站在院子里,用藤条抽他的腿和手臂,都抽肿了,换别的孩子早哇哇大哭了,就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我们在旁边看着,他像是和我们有仇一样,别提多阴沉了。” …… 他们对各种事例如数家珍,从谢如琢刚被送到青梅镇的那一天,一直说到了他上初中。 “这孩子性格就是有问题的,我听我家小红说,从小学开始,他人缘儿就没好过,大家都讨厌他!” “一个人觉得他讨厌就算了,所有小朋友都讨厌他,不是他的问题是谁的问题?” “反正,我一直都和我家的娃儿说了,千万离谢如琢远一点,别招他,不然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这孩子从根儿上就是歪的!” …… 于秀丽终于见缝插针找到机会插话,“我觉得这孩子不至 分卷阅读34 于,也就是话少了一点,人很不错的。” 张幺妹:“就是,哪能用旧眼光看人呢?老谢家的孩子明明变懂事了!” “那你这是错觉。”黄二娘嗤笑一声,“做两件好事能改变什么?要我相信他变礼貌了,心眼儿变好了,还不如相信天上会下红雨。上次帮秀丽搬东西,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帮晓军到底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呢?” “咳咳咳……” 有人咳嗽两声。 黄二娘犹自不觉,滔滔不绝地批评“谢如琢”为人不好,说这就是没父母教的孩子,从小不在父母身边,亲爹都嫌弃,心理肯定很阴暗,性格也阴沉孤僻。 谢如琢买了一盒签字笔替芯从便利店出来,一直走在他们身后,他们愣是没发现。 这些人说什么,其实对他没影响。 他并不在乎她们说什么。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何必在意蝼蚁的看法呢? 然而,他想起了上次阮糖怼黄二娘时头顶只冒[气死你]的小模样,唇角轻轻勾了勾。 于是,他冷淡地出声。 “黄二娘。” 黄二娘正老调重谈,又说到了谢如琢没礼貌,从来不打招呼(她已经说过八百遍了),闻言一回头就看到了本尊,不由吓了一跳,脸上当即露出一个讪笑,“这不是谢如琢嘛?你怎么在后面?一声不吭的,吓我一跳。” 谢如琢不顺着她的话讲,只略一点头,“早。” 黄二娘讪讪道:“你这是干嘛去的?” 谢如琢亮了亮手里的签字笔替芯,又问:“重吗?我帮你提一袋?” 黄二娘早就累得不行了,别人也都提着自己的东西,没多余的手帮忙。她闻言,也顾不得和谢如琢的“过节”,本着成年人的社交原则,面上堆笑,手里最重的一袋却往谢如琢那边递,“那怎么好意思!” 谢如琢不接,顺着她的话讲,“不要吗?那算了。” “……” 黄二娘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但此时人多,她不好和谢如琢计较,只好吃了这个闷亏。 其他人纷纷忍笑,臊得黄二娘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后,谢如琢看向手里东西也挺多的张幺妹,“张阿姨,我帮你提?” 张幺妹是个直肠子,平时最不耐烦那些礼节上的退让,当即便喜笑颜开,“谢谢。可重死我了,你提这一袋轻点的吧。” 谢如琢接过了另一袋比较重的。 大家对他纷纷改观。 因为张幺妹是最先到家的,谢如琢后续又帮助了其他几个人,唯独没有帮黄二娘。 这是一个谢如琢频繁做好事的上午。 有邻居出摊,小推车太重? 有谢如琢帮忙推。 有大爷大娘去银行办业务不认识字儿?有谢如琢帮忙跑流程! 有小朋友被大点儿的孩子勒索保护费?有谢如琢吓跑他们! 有骗子来雪梅街行骗,骗雪梅街的老人买一些假药和保健品?有谢如琢戳穿他们! 他还给俩陌生人指了路,给张幺妹家扫了地,给李晓军讲了题…… 于是,先前还说“谢如琢要是一个面冷心热、乐于助人的好孩子,除非天上下红雨”的那些人,开始对谢如琢交口称赞。 “老谢家的孩子真是变了,现在可懂事了!” “就是,今儿我差点儿摔倒了,还是他扶了我一把!” “这孩子真是好孩子,连我过马路他都不放心要扶着我过。” “谢阿姨真是熬出头了。” “要我说,这孩子也不容易。年纪轻轻死了妈,后面他爸讨个新老婆,新老婆容不下他,他爸就不要他了,把他送来青梅镇让慧芳养着,真是作孽啊!” “这孩子多好啊,谢腾飞怎么就舍得不要呢?他那个后妈也不是好东西。” “黄二娘的嘴也忒碎了些,平时就爱添油加醋嚼舌根子,她说的话都不能信。” …… 一上午,一直卧在谢如琢书桌上修养的阮糖脑袋边频繁地闪过[+1]的字样。 每加一分,阮糖的体型便恢复一点。 于是,在院子里浇花儿的谢奶奶便看到阮糖小小一只草泥马的身形缓缓地,像是吹气球一样变大。 “小草,你这是在干什么?” “奶奶,我在玩吹气球呢!”阮糖萌萌道。 到中午时分,阮糖终于恢复正常体型,还结余3个积分。 谢如琢黑着脸回到家,阮糖当即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小脑袋在他腰侧蹭了蹭,眨巴着眼道:“哥哥辛苦了。” 谢如琢整个人都冒着寒气。 尤其是,谢奶奶从老姐妹儿口中听说谢如琢今天一上午都在乐于助人,原本严肃的她见谢如琢从外面回来时,也笑得慈眉善目,颇感欣慰道:“你终于懂事了,以后都要这么做。为人处世,就是要与人为善。 分卷阅读35 ” 谢如琢没答。 谢奶奶只当他臊得慌,了然地笑了笑,去厨房做中饭了。 屋檐下只剩下抱大腿的阮糖和谢如琢。 谢如琢垂眼看阮糖,“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不需要所谓的系统道具。下次再乱花积分,我不会管你。” 阮糖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好。” 随后,又低着脑袋在他大腿外侧蹭蹭,“哥哥辛苦了。” 谢如琢定定地看了阮糖两眼,“算了。” 应付那些人,真的很烦。 他宁愿这些街坊邻居像从前那样骂他、对他退避三舍,也不愿意他们热情地夸赞他、一见他非要叫住他和他寒暄几句。 通过左邻右舍的宣传,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谢如琢的事迹,谢如琢在邻居当中的风评开始变好。 中午,俞江孜听见自己的妈妈于秀丽同爸爸夸奖谢如琢懂事时,垂着眼一言不发。 下午,周小薇去梁老师家补课,在大街上遇到了赵柯和丁强。 俩人冲她冷笑一声,她身子一抖,当即跟避猫鼠似地跑开,同时心里越发怨恨谢如琢——要不是他们要整谢如琢,怎么会牵连到她让她当诱饵? 丁强和赵柯对昨天的事亦耿耿于怀——没讨到好处,回家挨了一通骂,零花钱也变少了……不过表面上的面子还是要的。 他们见了认识的同学就吹嘘—— “谢如琢真是一个孬种,我就看不惯他平时装的那样儿,昨天找人把他堵了,打他打得落花流水!别看他平时不怎么理人,昨天被我踩在脚下一边喝老子的尿一边求饶的那个样儿……啧啧!” “大学霸嘛,学霸还不是一样被老子修理!” “老子打得他跟孙子一样!” …… 上午,周小薇和闺蜜逛街时,已红着眼对小姐妹说过了自己的“遭遇”。 “我真没想到谢如琢是这种人!” “昨天,他私底下和我告白了,我没答应……” 她姐妹问:“他怎么告白的?” “反正就是说喜欢我之类的。我没答应,他就把我往黄花巷里拖,想把我摁在墙上亲,我不答应,躲开了,他就打我,你看我身上这些伤……” 她姐妹:“这事儿一定要告诉老师!学霸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成绩再好,也不能做这种事啊!一定要让他背处分!” …… 周小薇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好。” 她决定找她最信赖的梁老师。 下午一点。 周小薇是提前到梁老师家的。 当时,梁老师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刚吃过午饭,喝了两杯小酒,在家看了一个片儿,脑海中正神思飞荡。 这时节,天气渐渐变热,今天的气温升得比往年都快。 “咚咚咚——” 梁老师打开门时,便见周小薇穿着一条无袖连衣裙,手臂搭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走进门来。 她长得并不怎么漂亮,但五官协调,不丑,且稚嫩,带着少女的青春气息,瘦瘦弱弱的,额头、鼻翼都析出了汗珠。 气息微微有些喘,一双眼睛是少年人的稚嫩与单纯。 至少,在梁老师看来,是单纯的。 她的皮肤很嫩,很紧实,手臂上一截、肩膀、锁骨都是白皙的,小手臂和脖子脸蛋儿微微有些黑,身上、脸上还带着伤,像是惨遭欺凌的破布娃娃,精准地搔在了他的某根神经上。 她眼眶泛红地看着他,满是信任。 “梁老师,我有话和你说。” “进来吧。”梁老师如是说。 周小薇抽噎着,将自己对小姐妹编造的谎话同样编给了梁老师。 梁老师低头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是一个坏孩子。” 周小薇心里一慌,“什么?” 梁老师俯身,双臂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轻微的酒气喷拂在她脖颈间,“谢如琢是怎么欺负你的?” 嗓音变得微哑。 “是这样?” …… “还是这样?” …… “又或者,是这样?” …… “告诉我。” 周小薇心脏“嘭嘭嘭”直跳,几乎快哭出来,“梁老师……” “嘘,不要哭。” “想要老师主持公道,就要把昨晚发生了什么,仔仔细细地告诉老师。” 周小薇整个人像是煎锅上的虾米,僵在了原地,只跟随着一条又一条指令。 “你说谢如琢强迫你,是怎么强迫的?” “是这样吗?” 他突然冷酷地命令,“告诉我!”和平时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 周小薇直摇头。 他握住她的手,鹰隼一般的眸光盯着她,“他用了这个没?” 周小薇倏地痛呼 分卷阅读36 一声,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滚落,在绵密的、频繁的、不断产生的疼痛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用她破碎的音节哭泣。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男生与女生之间的事,所有的了解,都仅在于言情杂志上的接吻,至于强迫是什么,她所污蔑的谢如琢对她做的事具体要怎么做,一无所知。 她最羞耻的地方,同梁老师的亲密地连在一起,似一只小鸡被雄鹰罩住,不留一丝儿缝。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秒针转过二十轮,梁老师在周小薇耳边问:“喜欢梁老师吗?” 周小薇想到平时听到的周围人的言论,点点头,“喜欢。” 梁老师轻呷一口茶,“想让梁老师帮你惩罚谢如琢吗?” 周小薇又点点头。 梁老师说:“知道惩罚了谢如琢,老师会少多少奖金吗?”谢如琢年年第一,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比不上,要不是谢腾飞不让,谢如琢早就被市重点挖走了。 周小薇红着眼摇摇头。 梁老师说:“但老师愿意为了你这样做,你是不是要让老师高兴呢?” 周小薇点点头。 于是,下一瞬,她被梁老师握着后脑勺往下一摁。 “咳咳……咳……” “唔……” 几分钟后。 梁老师用纸巾为她擦眼泪,“这是老师和你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周小薇红着眼点头。 “要是你告诉了别人,老师就不喜欢你了。周围所有人都会说你不自爱,不检点……” 周小薇急忙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乖,这才是我的好姑娘。” 周小薇眼睑低垂,想起了自己看过的言情杂志。 梁老师很符合她对男主角的幻想,于是,她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煽动出羞涩的弧度。 她主动凑上前,在梁老师唇角亲了一下。 一点五十分,先到梁老师家的人都得知了赵柯和丁强昨天怎么把谢如琢踩在脚下打得他求饶。有些人觉得他们太过分,但不敢说什么,有些人则是看好戏,兴奋地起哄,让他们多说一说细节…… 他们大概很爱这种把一个很优秀的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并通过这件事,获得了无上的快乐。 赵柯和丁强越吹越大,心里有些虚,但转念一想,反正谢如琢平时不爱说话,就算他们吹牛,谢如琢也不会戳穿。 于是,他们吹得毫无压力。 一点五十三,谢如琢也来了。 他带着阮糖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一些平时就看不惯谢如琢的人纷纷来问他昨天被打的事,谢如琢面无表情,“滚。” 阮糖在旁边叉腰瞪眼,其他人便把赵柯丁强吹的牛皮信以为真。 但阮糖完全不慌,她等着“悔过散”的力量! 赵柯丁强心里得意,吊儿郎当地走向谢如琢,准备在大庭广众下欺负欺负谢如琢,好彰显自己的威风。 甚至有同学私底下窃窃私语。 “我早就看不惯谢如琢了,仗着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 “打得好!他这种人,平时一副diao样,就该打!” “希望打得更狠一点,等着看好戏咯~” 沙晓雨皱眉,“你们怎么这样儿啊?他招你们惹你们了?” 俞江孜淡淡道:“我就是讨厌他。” 沙晓雨:??? 俞江孜没说话,但她想起了当初自己第一次见谢如琢的场景。因为谢如琢长得好,成绩回回第一,她是喜欢过谢如琢的。 只是,她写给谢如琢的情书,谢如琢甚至没看过一眼,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她找机会和他说话,都只得到几句话—— “你烦不烦?” “别烦我。” “滚。” 后来,她开始讨厌他。 班上的人越排斥谢如琢、越讨厌谢如琢、谢如琢受到的欺压越多,她心里就越快意,越高兴,这就是他无视她的代价。 ——昨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的你高攀不起。 俞江孜喜欢这句话。 她冷笑一声,瞥向谢如琢的方向,准备好好欣赏他被排挤被欺负的模样。 谁知,赵柯丁强二人走到谢如琢面前,本打算故意撞谢如琢或者踢掉他的凳子,结果良心忽然剧痛,腿一软,便在他面前跪下了。 俩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言行完全不能自控,跟中了邪一样。 他们痛哭流涕,言不由衷,“谢如琢,是老子对不起你!” “我昨天不该喊人在黄花巷堵你。” “我错了……” “我不该吹牛说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你很强,老子就是弱鸡,喊了那么多人还没打赢。” …… 他们历数曾经 分卷阅读37 自己对谢如琢做过的一些错事,悔不当初。 等着看好戏的同学们:“???” 裤子都脱了,就给我们看这? 俞江孜秀气的眉皱在了一起。 周小薇的姐妹得知“周小薇”的遭遇后,也都觉得谢如琢是个人渣,也都知道周小薇去找梁老师主持公道了,正盼着梁老师能够惩治谢如琢,万万没想到—— 周小薇正要继续散布流言时,转眼看到了谢如琢。 然后,她发现自己也不受控制了,踉踉跄跄地走到谢如琢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谢如琢,对不起!” 她泪流满面,良心无法自拔地剧痛,很想停下来、却办不到地一五一十地陈述了自己怎么被“萍姐”欺负,怎么被当成诱饵、萍姐和赵柯丁强的诱饵计划、自己只要成功就能摆脱萍姐的欺负、怎么因为谢如琢没有救她而恼羞成怒、不敢招惹赵柯丁强萍姐等人便编造流言说谢如琢告白不成把她拖黄花巷又是强吻又是打…… 梁老师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嘴角抽了抽,却是松了口气。 这就怪不得他不“主持公道”了。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 麻雀在树冠间飞来飞去,槐树上挂着一串串累累垂垂的白花,院子里散发着槐花的清香。 第15章 15 你好厉害 周小薇的一席话,让阮糖松了口气。 看来,谢如琢的初中同学污蔑谢如琢强女干女同学,就是从周小薇而起,而“悔过散”歪打正着,解决了这个危机。 赵柯丁强周小薇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别人不知道,谢如琢却知道,这都是“悔过散”的力量。他的那些计划与方案,尚未实施,便已胎死腹中。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轻声说:“谢谢。” 阮糖登时喜上眉梢,低垂着小脑袋,两只耳朵乱动,羞涩道:“嗯。” 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说:“但没必要。” “好的。” “下次别氪了。” “嗯嗯嗯。”只要能惩罚欺负过谢如琢的人,下次她还氪! 阮糖乖巧地站在谢如琢的座位旁,和他一起听课。他在看自己带来的书,她百无聊赖地数着不远处垂吊的槐花。 时而看看同学,时而再观察那位在同学之间颇受好评的梁老师。 梁老师的长相并不算俊美,却有一种书卷气,在小孩子看来,颇有些翩翩风度,但在阮糖看来,尤其是她看过成年后在商场叱咤风云、在访谈节目上成熟稳重自信洒落的谢如琢后,却觉得太过普通了。 学生看他,多半是因年龄小见识浅薄只和周围人比较,又有“老师”这一光环产生的滤镜。 俞江孜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梁老师,每一次,她回答问题对了时,他便会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然后,她的内心便甜蜜起来,像是一整天都泡在蜜罐子里。 周小薇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老师。 她和他是最最亲密的人了。 全校最帅气、最有才华的老师,和她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每一次的对视,都会令她羞涩地低头,然后又忍不住地,悄悄抬头看他。 补课结束后,周小薇被留了堂。 所有学生都走了,唯有他被带上了楼,接受梁老师的再教育。 他端着一杯热茶,一边喝一边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坏孩子。” 周小薇面颊通红地低着头站在梁老师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跪在谢如琢面前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她声如蚊呐地“嗯”了声,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把那些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不堪全都吐了出来。 梁老师是她最喜欢的老师,现在,成了她最亲密的人。 她臊得面颊滚烫,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唯恐他轻视她。 然而,梁老师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斯斯文文、温文尔雅地微笑道:“那老师就不能帮你惩罚谢如琢了,毕竟是你撒谎在先,又主动戳穿了谎言。” 周小薇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 梁老师轻笑一声,“过来。” 周小薇蹭过去。 “还痛吗?” 周小薇摇摇头。 “乖,”梁老师沙声儿道,“给老师看看。” …… 接下来的一周,在整个班级而言,都是很魔幻的一周。 每每赵柯丁强对谢如琢产生恶意,都会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下跪痛哭流涕地忏悔,他们怕极了这种感觉,每次见了谢如琢都是绕道走。 然后,众人发现,不仅仅是班上的两个刺儿头这样,外班的一些校霸,见了谢如琢也要下跪认错,这样 分卷阅读38 的事来了几次后,他们也不敢再找谢如琢的麻烦,见了他就绕道——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大家私底下都偷偷猜测,认为谢如琢是青梅三中最厉害的一霸。 周小薇再也不敢散布流言。 刚开始。 大家说起谢如琢是这样的。 “他性格这么阴沉,千万别惹他,连赵柯丁强这种人都怕他,他是有多能打?” “反正不能惹就对了。别说赵柯丁强,就是咱学校最跳的那几个校霸,都不敢在他面前横!” “听说过高压锅效应没?就是平时压抑太久,所以这一爆发,连校霸都顶不住!” “我听说他一拳能把人的肠子打出来!”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惹不起惹不起!” …… 于是,谢如琢的境遇就从原本的“经常被奚落、嘲笑、冷热暴力齐上”变成了所有同班同学都尽量绕开他的座位走,就算绕不开,从他旁边经过时,也是敛声屏气、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 唯有沙晓雨、安宁和李晓军不同。 周一下午体育课,阮糖跟在谢如琢身边跑八百米时,别人都离他们老远,李晓军一直跟着他们,时不时和谢如琢说说话,哪怕谢如琢不理他,他也能一个人说个没完。 他先是抒发了一番对谢如琢的崇拜之情,又说了说学习上的事,没多久,沙晓雨就跑了过来,和他们并行。 她问谢如琢,“你都对他们干嘛了?为什么他们一见你就痛哭流涕下跪认错?” 谢如琢没答。 沙晓雨一巴掌拍向谢如琢的肩膀,“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潜力股,咱们班,咱们学校,没有一个能打的!” 谢如琢侧身避开她的手,没理她,加快了脚步,反倒是阮糖想起这小女生一直在追谢如琢,心内一酸,仿佛喝了上百坛老陈醋,张开双臂拦在小女生面前道:“不可以非礼我家谢如琢!” 沙晓雨噗嗤一声儿笑出来,“大清都亡多少年了,没想到你这人工智能还是个小封建啊。” 阮糖此时仗着自己只是一只草泥马,不是人类,完全抛却了人类所有的礼义廉耻,一本正经道:“亡了多少年你也不能对他动手动脚!” 此时,跑在后面的安宁追上来,在阮糖头上撸了一把,“这草泥马真可爱!手感也好好!” 阮糖:!!! 沙晓雨也笑着在阮糖头上撸了一把,“还真是。” 阮糖“哇”了一声,跳开,“非礼啦非礼啦!” 沙晓雨和安宁乐得直不起腰,追着阮糖非要摸她。 谢如琢见阮糖没跟上,又跑回来,单手拎着她,态度十分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别乱摸。” 俩人顿时有些讪讪。 阮糖心跳如擂鼓,头顶[羞涩脸红.jpg],垂着她的小脑袋,悄没声息儿地顺着谢如琢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坐下了,随着谢如琢跑动的步伐一晃一晃的,还能听到别人凑到沙晓雨和安宁跟前说的话。 “你们俩胆子也忒大了!居然还敢和谢如琢说话!” “你们不怕他发狂打人吗?” “那只草泥马看上去好好摸,我也想摸嘤嘤嘤……” “你们居然敢摸谢如琢的草泥马,真是勇士!” …… 谢如琢这种煞神的形象只维持了一天。 自从阮糖恢复原本的大小后,她夜晚休息的场所又变成了沙发或者藤椅。 到周二时,阮糖花两积分吃了一个包子,又用一个积分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她积分立时清零。 于是,这天早上,谢如琢一起床,就看到阮糖仰躺在藤椅上托腮沉思,脸上一片愁苦之色。 头顶不断冒着气泡框。 [唉……] [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我真是好惨的一只草泥马呜呜呜] [小白菜,地里黄……]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吾日三省吾身,吾都发现吾好穷] …… 随后,谢奶奶从房间出来,问:“小草,你又在干什么呀?” 阮糖当即精神抖擞,双目炯炯地望着谢奶奶,萌萌道:“我在学习沉思者的姿势!虽然小草只是一只草泥马,但也想要拥有智慧呢!” 随后,她在谢奶奶的要求下,不是唱歌就是朗诵诗词…… 谢如琢从她面前经过,忍不住微微扬唇,吐出俩字儿,“呆瓜。” 阮糖乖巧道:“你是金主,啊不,宿主,你说什么都对。” 然后后脑勺被拍了。 早上到学校早自习时,大家都还很怕谢如琢,议论他、说他坏话都会刻意压低声音,不敢让他听见,赵柯丁强周小薇面对他仍旧跟避猫鼠一样。 然而,早饭时间后,阮糖趴在谢如琢的位置上挂机,李 分卷阅读39 晓军值日时,谢如琢问他:“要帮忙吗?” 李晓军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好。” 谢如琢帮他擦了黑板。 班上一个瘦弱的男生都看呆了,书掉地上了都没顾上捡,只喃喃道:“难道这就是舔狗的终极奥义?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下一瞬,谢如琢朝他走来。 他下意识地闭眼缩脖子,以为刚刚的话被听到了,谢如琢是来打他的。 却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你书掉了。” 对方把书捡起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这个让所有校霸都闻风丧胆的大佬居然给我捡东西? …… 在这一天,班上所有人都觉得很玄幻。 谢如琢,这个让全校的校霸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认错的大佬,一有时间就冷着脸问同学,“需要给你讲题吗?” 大家也不敢拒绝,战战兢兢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于是乎,阮糖一整天就看着谢如琢一有时间就给同学讲题,或者帮同学捡东西。她的脑门上不断闪过[+1]的字样,到下晚自习回家时,共积攒了25个积分! 接下来,大家谈起谢如琢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谢如琢人还是很好的。” “外冷内热吗,虽然看着高冷,但是很乐于助人。” “之前之所以很孤僻,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吧。” “他长得也好帅的,难怪沙晓雨喜欢他。” “其实我觉得他也不难相处诶,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但要是需要他帮忙他一般都不拒绝的。” …… 风评的转变,并没有令谢如琢看上去有什么不同。 他不在乎别人骂他,也不在乎别人夸他,好像这些都无法挑动他的情绪,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周五的夜晚。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谢如琢冲过凉,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正好看到阮糖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她的旁边,搁着一本书,书上有一段内容曾经被他用红线标注过。 上面有一些“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无法共情”“没有同理心”等字样。 在这一瞬,他脑海中又闪过了近来频繁出现的梦境,梦境里有一双凄哀的眼睛,还有弥漫的血色。 而眼前的这只草泥马灿烂一笑,说:“哥哥,我觉得你好厉害。” 第16章 16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一个贱人。…… 暖黄的灯光轻柔地打在了阮糖的身上,窗外的蝉鸣与蛙声此起彼伏,窗外飘来堂屋电视机里武侠剧的喊打喊杀声,三叶片电风扇“呼啦啦”地转着,送来一阵阵清凉的风。 谢如琢的内心很静。 但和死水一样的静不同了,眼中曾有的阴翳与暗沉都变成了平静的淡漠。 清透的眸光、漆黑的眼眸,令阮糖想起一个词——静水流深。字面上的意思。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点燃一盘蚊香放进蚊香盘里,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吹风机“呜呜呜”地叫着,繁杂的声音响在了干燥的夏夜。 阮糖翻着那本书,说:“没有情感,感受不到幸福,也无法感知痛苦,没有同理心,不一定就是反社会人格。” “我问过奶奶,你小时候没有尿床,没有虐待过小动物,也没有纵火、偷盗,没有任何残忍的行为,所以你肯定不会成为连环杀手。” 相反地,她甚至觉得谢如琢内心很柔软。 尽管周围的舆论环境对他并不友好,谢奶奶也不能理解他,他总是一个人,又曾说想要一切烦扰到他的人和事都消失,但他还是救了李晓军,还是做了他“嗤之以鼻”的“好事”赚积分。 当然,这些话阮糖说不出口,她能感觉得到,谢如琢并不想听到这些,这些话,是会令他感到恶心的。 因为他只是随心。 不想和别人说话,哪怕再多的人谩骂、欺负他,哪怕谢奶奶再三教诲,他不想理他们就是不想理。 他救李晓军也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在某个时刻想救就救了,不想救的时候也会抬脚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道德捆绑不了他,所谓的正义与善良也捆绑不了他。 当他去做好事赚积分时,也不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而是因为他想帮助阮糖。 阮糖觉得,通过过去这一段并不长时间的相处,她之于谢如琢,不再和其他所有物件、人或者事一样是可以忽略的,而是有了一些微薄的交情。 谢如琢一边吹头发一边瞥了双目迥然地望着自己的草泥马一眼,只见她头顶一个气泡框—— [幼年时代的谢如琢也好好啊] 他撇开目光,垂下眼,一边扫着远远超纲、一般中学生都不可能看懂的专业书,一边吹头发,一边听阮糖在那里吹彩虹屁。 分卷阅读40 “哥哥,我觉得一个人的性格,不能往别人总结好的模式上去套。因为先人总结的经验不一定囊拓了所有人格,科学总是在进步发展的,心理学也一样。” “哥哥真的好厉害。别人诽谤你不能让你痛苦,别人排斥你不会让你难受,别人喜欢你、接纳你不会让你高兴,别人夸赞你不会让你开心。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句话形容哥哥再恰切不过。” “这样的哥哥太强大了!哪怕这个世界很污糟,也不会对你施加负面影响。你永远不会被别人的话绑架。” 她“嘚吧嘚吧”一直说。 谢如琢放下吹风机后,室内就只剩下了电风扇的声音和书本的翻页声,和窗外昆虫的夜唱相应和,竟有了一种《红楼梦》里“意绵绵静日玉生香”意境。 他没说话,却一心两用,将她的话都听进了心里。 明明他会很容易产生厌烦、烦躁的心情,最不喜欢的,就是听人“叨叨叨”,可是她那童稚的声音却像是掠过水面的一缕缕清风,非但不曾令他厌烦,反倒惊起一层层细微的波澜。 哪怕谢如琢不理她,阮糖依然自顾自地说。 “我们系统之间也有交流会的。有一次,我参加交流会的时候,听一个系统说起了它的宿主。 那个系统的宿主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特别惨,她原本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父母工作都很体面,本来她的人生应该是光明的、灿烂的,哪怕会有其他许多的烦恼,也该和广大的青少年一样在阳光下长大。 但是,在她四岁那年,她被拐卖了,差点被砍掉手脚在街边乞讨。山里有一个特别穷困的家庭,实在生不出孩子,也买不起男孩,就低价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她。 那个家庭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招弟。 她的养父母打定主意把她养到十几岁就卖给其他人家做媳妇,再用卖她的钱买一个男孩儿。因此,养父母都不怎么管她,她每天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蛋儿总是黑黑的,身上经常散发着一种臭味。 她的同学都不喜欢她,经常在回家的路上堵着她,要撕她的课本,要么弄坏她的雨伞让她走路回家。回家后,养父母看到损坏的书本和雨伞就打她。 时间一久,她学会了反抗,把同学都打怕了。同学回去告了一状,同学的父母带着同学上门讨一个说法,养父母问都没问一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抄起一根扁担就往她身上招呼。 久而久之,她并不知道父母是养父母,却知道他们不会维护自己,也知道同学们都不喜欢她,谁要是和她做了朋友,或者碰到她,都会被嫌弃、被嘲笑。 但年幼的小姑娘还是稚嫩的,她相信,哪怕遭遇再多排斥,她也依然是阳光的、开朗的,她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在阳光下放肆地微笑。 他们不喜欢她,那她也不喜欢他们好了。 她七岁那年,养母终于怀了孕,在她八岁那年生下一个男孩儿。从男孩儿出生那天起,她开始吃不饱穿不暖,哪怕是在酷烈的寒冬,也只穿着薄薄的两层衣服。班上的同学都说她长得丑还瞎臭美,要风度不要温度,实际上就是丑人多作怪。 她十二岁就被迫辍了学,哪怕她年年考第一,养父母也不让她上学了,她开始承担家里繁重的家务。 十四岁那年,国家加大力度查处人贩子,捣毁了好几个窝点,得知了一些孩子的下落。那一年,常年被虐打的她在警察的帮助下,见到了自己的生父生母。 她和他们回家了。 在父母的泪光中,她走向他们,以为自己迎来了光明和希望。 ——可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阮糖童稚的嗓音柔和清亮。 “她本来的家很大很干净,是两百多平的小别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当她的脚在地板上踩出一个黑印时,她看见了她的妈妈微皱的眉。 那一天,她妈让保姆带她去浴室,给她洗澡。按照她妈的吩咐,保姆在她身上一处不落地搓了好几遍,把她身上的皮肤都搓红了,她妈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带她去理发店剪短了头发。 ——就这样,回到家的第一天,她懂得了自卑。 晚上,她见到了放学回家的弟弟和妹妹。当妈妈向弟弟妹妹介绍她时,她看到了弟弟妹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厌恶和嫌弃。 当她出声叫他们时,他们会表面应下,然后私底下嘀嘀咕咕,说她的普通话好土,人也土。 她碰过的东西,能扔的他们都会扔掉,不能扔的会用湿巾纸擦了一遍又一遍。他们会叫她乡巴佬,会嫌恶地让她走开,不要和他们说话,不要靠近他们。 在衣着光鲜、细皮嫩肉一看就家庭很好的弟弟妹妹的对比之下,她显得很瑟缩,原本遭受再多的欺辱也能在天地间自由地徜徉俯仰无愧的她,学会了什么叫羞耻。 于是,她轻易不开口说话,总是远远地躲着弟弟妹妹。 她的父母找回了她,一开始还挺高兴,会每天都让保姆把她洗干净,会 分卷阅读41 给她买衣服买零食,可时间一久,他们发现她很内向,平时总是低着头,也不关心弟弟妹妹,更不和他们一起玩,身上总有一股“小家子气”。 于是,他们经常在她面前教育她要落落大方,别被山里的那些穷酸影响,甚至于,会经常感慨,说她被养坏了。 他们不仅仅在家里讲,也在外面说。 小姑娘很难过,但她面上什么都没讲,父母只当她性格木讷。 她的妈妈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找回她以后,并不让她从初一念起,直接让她读初三。她考得不好,一回家就看到父亲紧皱着眉头抽烟,凝重的气氛下,妈妈愁眉苦脸地说,‘真是让山里人养坏了,咱们家老二老三成绩都名列前茅,就她,考的都是什么成绩,猪都比她考得好。’ 他们给她找了家教。 花了很多钱。 她不敢有一丝懈怠,没日没夜地学,只为了让自己不要变得没有价值。 她的成绩开始变好,可是在班级里,她依然是被排斥的那一个。所有人都不喜欢她,都说她土,他们甚至模仿她的口音、夸张地模仿她走路的姿态,说她一个乡下人也学城里人走猫步…… 她很难过。 每一次被欺负,她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回家后又跟没事儿人一样,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 她总听见母亲唉声叹气,对爸爸说,‘这孩子从根儿上就养坏了,再怎么养,也养不出老二老三的好性格。’ 爸爸语气很无奈,‘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 在初三那一年,她交了一个朋友。她以为她们关系很要好,却在一次意外的偶然中,听她和别人一起嘲笑自己,夸张地爆出她和自己做朋友事打探到的‘料039;。 小姑娘不敢和朋友对峙,悄没声息地疏远了那位朋友,努力读书。 她想考一个好的高中,想要有一个新的起点。 没有人知道她的土和丑陋,所有人都是不认识的,一切都重新开始。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逃避。 如她所愿,她考上了市重点中学。 她的爸妈看着成绩单,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说她总算是有了一个优点,不枉他们花了那么多钱。 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记下了他们花在她身上的每一笔钱,准备将来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她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可以偿还父母的恩惠,可以不再寄人篱下。 高中,如她所愿,一切重新开始。 她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并不懂事的自己,又重新变得乐观开朗了。她好像和班里的同学关系都还不错,但实际上,在人际关系上她变得战战兢兢。 别人没有明确说过她是对方的朋友,她就绝不会以为自己是对方的朋友。 表面上,关系再好,她的心也像是被看不见的隔膜重重包裹。 她不敢主动接近任何人,更怕别人对自己好。因为她知道,所有的好都是有代价的,她还不起。 因为长相清纯漂亮,她成了校园女神,很多人喜欢她,给她写过情书,可在她自己的心里,她永远是那个被所有人排斥的、不讨喜的脏兮兮的小孩。 她就这样一天天长大。” 阮糖有些唏嘘地停顿下来。 她本以为谢如琢没听,停顿维持了好几秒,才听见他冷淡地问,“然后?” 阮糖说:“我也很好奇,就问了那个讲故事的系统。那个系统告诉我说,小姑娘表面上很阳光很健康很开朗,内心却千疮百孔。 她以为自己长大后就能摆脱一切的痛苦,她可以向阳而生,却不知道她的过去会变成困守她一生的囚牢。 当她大学毕业后,她成了一个社恐,她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不愿意处于任何被评判、被挑选的境地。 对于那些过往,她以为自己会遗忘,她会过得很好,可是她错了。 失败对别人而言,是可以接受的,被否定也是可以接受的。可她不能,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在被否定,她再也承受不了。 她融入不了社会,也无法承受任何恶意。 甚至,每一次看到和校园暴力相关的新闻,每一次看到和父爱母爱相关的信息,她都心如刀绞,会自己一个人躲在出租屋不可自抑地痛哭出声。 她不愿意回想过去,却总是想起。 她变得很怯懦,失去了追寻友情、爱情的勇气,任何人的靠近,都令她惊恐不已。她曾经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总说她活成了哲学家,可只有她知道,很多事很多道理她都懂,她只是走不出来。 太痛了。 每一道评判的目光、每一句否定的话,都像是刮骨钢刀一样在刮她的心。 后来,她喜欢了一个很好的人。 我以为她会走出来的。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再问那个系统后续怎么样,那个系统很遗憾地告诉我说,小姑娘根本不敢说出口,不敢表 分卷阅读42 达爱意,她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会远离。 我问,为什么? 那个系统给我复述了小姑娘的原话。 ‘因为我不够好,我不想让他了解我,不想让他不喜欢我。与其接受他不喜欢我这件事,我更愿意从来没有靠近。’ 后来,我又问,万一他喜欢那个小姑娘呢? 那个系统这么讲的,我也这么说,可是宿主说,‘他不可能喜欢我的。我不想让他了解我的过去,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不够优秀,更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一个贱人。我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谈恋爱,因为我不想变成一个贱人。我怕他喜欢我,因为我不值得。我怕他不喜欢我甚至是伤害我,我不想成为一个贱人。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哪怕别人捅我一刀,只要对方能笑着对我说一句对不起,我都能条件反射地回答没关系。一个人哪怕对我再坏,只要有一点好,我都会觉得离开是我的错。这样的我,太贱了。这么贱的我,怎么值得喜欢?我不想变得更贱。’ 直到死,那个小姑娘都没有走出来。 所以,哥哥,我觉得你并不像别人说的没有感情、冷心冷肺,你也不阴沉、孤僻,你只是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接受了大家都一样,所以偏偏要别人也和他们一样,否则就去欺辱、打压不一样的人。 他们的生活没有光,只能人云亦云,活得像是行尸走肉,成为了生活的走狗,永远没有自己的思想,永远跟着别人在走,却偏要把别人也变成行尸走肉。他们自以为自己奉为圭皋的是真理,干的事,却是在毁灭别人生命中的光亮。 你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你只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天生拥有一颗坚定的心,能心无旁骛地坚守自己的道,不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让你否定自己,无法阻止你肯定自己。 假如那个小姑娘也能像你这么强大,就不会那么惨、直到死亡都在难过了。” 阮糖趴在书桌边儿上,用一只小前蹄支着脑袋,乌溜溜的眼中闪过遗憾、叹惋的神情,谢如琢翻书的手一顿,没对这个故事发出任何评价。 他只“嗯”了一声。 阮糖眼巴巴地望着他,“哥哥,我想吃零食,我能在商场买一包数据爆米花吗?” 过去一周,通过谢如琢频繁帮助邻居和同学,不仅仅扭转了大家对他的看法,也让阮糖蓄积了小小一笔财富。 目前,她的账面上有179个积分。 谢如琢“嗯”了一声。 阮糖毕竟是一只吃软饭的草泥马,她忐忑地告诉谢如琢,“一包爆米花要10个积分哦。” 谢如琢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没给阮糖一个眼神,只淡漠地说:“买你的。” “好哦。”阮糖霎时喜笑颜开,从适才怅惘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哥哥,你真的好好啊!要不是我没有那功能,好想给你生猴子啊!” 谢如琢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他满脸黑线,半耷着眼,一巴掌盖在阮糖脸上,“走你。” 阮糖“咔吧咔吧”地嚼着爆米花,坐在书桌前的月窗上看窗外明月当空星汉灿烂,只觉得要是时光能永远停滞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喜欢的男孩子在灯下看书,她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月色。 这一刻,静夜良宵,没有欺凌,没有嘲讽,没有排斥,没有社会上无形的搏杀。 他只是一个少年,她是他的草泥马。 当然,阮糖的愿望注定不能满足。 时间不紧不慢地溜走,晚上十点多,在阮糖的强烈要求下,谢如琢带她去井边,用凉水给她冲了两遍凉,一瓢瓢水从头顶浇下,她快活得像个孩子,水珠飞溅,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却没有斥责她。 晚上。 阮糖想睡床,她不敢同谢奶奶讲,同谢如琢的交情似乎也没到那份儿上,身形不小的她还卖不了惨,于是照例是窝在沙发上挂机的。 谢如琢风评的改变,令谢奶奶十分欣慰。从李晓军口中得知谢如琢在学校很受欢迎之后,向来严肃的她脸上也经常有了笑模样。 她不仅在家夸谢如琢,在外也逢人就说“阿琢终于懂事了,将来我两腿儿一蹬,也就没遗憾了”。 这些,都打扰不到谢如琢。 他只是照常上学,照常每天顺便做一点好事攒积分。 班上,当谢如琢不再被排斥之后,周小薇成了继谢如琢之后,新的霸凌对象。 第17章 17 哦豁,完了。 班上的人不耻周小薇的作为,都不怎么跟她玩了。 他们总是对她指指点点,故意说她坏话让她听见,然后在别的方面为难她。比如在她需要借用别人的文具时没有一个人借给她,评选她为班上最丑的人、学她跪在谢如琢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嘲弄她、总是故意将她的书或者文具弄地上、撕她的书、在厕所堵她扒她的衣服…… 曾经,她和其他人施加在谢如琢身上的,又被她曾经的共犯施加到她身上。b 分卷阅读43 r   不同的是,谢如琢没有沉默没有隐忍,一直在反抗并且成功了。 而周小薇打不过那些人,也没有狠劲。 她唯一的快乐,就是隔三差五被梁老师留堂。 别人因为她被留堂而嘲笑她,她却因留堂而感到快乐。那是她和梁老师两个人的秘密。 又一个周三,晚饭时间。 周小薇走进梁老师在学校的教师宿舍时,身上带着伤。 她哭着说:“她们总是打我,梁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 梁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斯文的目光打在她身上,“他们欺负你,肯定是你做错了事,不然她们为什么不欺负别人?要不是你上次污蔑谢如琢,还想让老师惩罚他,并且当众说出这件事,她们怎么会打你?我还听说,你勾引了程一鸣。” 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嗓音压得很沉。 周小薇摇摇头,舔舔浸着血迹的唇,急忙辩解,“梁老师,你相信我,我没有!我、我只喜欢梁老师!” 梁老师盯着她,像是盯着一个无所遁形的猎物,“你在骗我。你是个坏孩子,你一直都知道,我也知道。” 周小薇直摇头,“我不是。” 梁老师问,“那你怎么证明?” 周小薇跪着膝行向前,解开了他的皮带。 不远的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相框里是梁老师和妻子的结婚照。他摆弄了一下相框,令妻子幸福的目光透过照片看向浑身是伤的少女圆张的唇,喉咙里低低溢出沙哑的声儿。 十几分钟后,他捏着周小薇的下巴,紧紧地盯着她下出一道指令。 周小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瑟缩着瘦弱的肩膀,再次请求,“梁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大家都好喜欢你的,只要你开口,她们一定不会再打我了。” 梁老师手上用力,将她一扯,令她背对着他。 像是一座巍峨的山,罩住了一株脆弱的、幼小的、甚至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罪恶的苗。 他唇角斜勾,人生来皆脏。 而他偏要折磨这个年轻的、罪恶的少女。 他在她耳边,恶意地轻笑一声,气息不匀地说:“老师当然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想清楚,我偏帮了你,我们的秘密肯定会被人看出来。到时候,老师会被开除,你再也看不到老师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等他回答,他继续道,“你已经被老师弄脏了。如果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说你?他们会像你骂别人时那样骂你,会说你不自爱,说你放/荡,抛弃你的母亲会庆幸早就不要你了,你的酒鬼父亲会变本加厉地打你,甚至会强迫你做我们现在做的事。但他不像我这么爱你,会这么温柔地对待你,他只会粗鲁地折磨你,就像这样……” 几分钟后。 他继续说:“你长大了,你的对象会嫌弃你,你会嫁不出去,变成了周围人口里的老姑娘。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语气蓦地加重,“告诉我!” 周小薇“呜呜呜”直摇头。 最后的那一瞬,梁老师的话,像是烙铁一样烙在周小薇的心里,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你这样肮脏,如此罪恶,只有我会爱你。” 手机铃声响了,是梁老师那当导游的妻子。 他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声音那样温柔,“今天去了哪儿?” “这么漂亮?”垂眼看到周小薇时,那笑容又变得充满了兴味和危险。他握着她的后脑勺,牵引着她。 他答应妻子的声音像是低低的一声情难自禁的喟叹:“嗯——” 和平时不一样的柔软,“下次放长假我们一起去。” “就等你回来煲莲藕排骨汤。” 又是周五。 俞江孜一回家就听见于秀丽在夸“谢如琢”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唇角不由嘲讽地扯了扯。 他们要是知道她曾经向谢如琢告白却被无视,还会如此喜爱他吗? 她现在当然不喜欢谢如琢,也不恨他。 她只是不喜欢别人夸他。假如别人都骂他,他对她的无视,还能说是不识抬举。但当他很受欢迎时,他对她的无视则会令她落了下风——别人会说是谢如琢看不上她。 “够了!” 她把碗筷重重一放,皱眉道:“整天谢如琢谢如琢,你们这么喜欢他,去给他当父母啊!” “砰——”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 于秀丽愕然,看向她老公,“这又是怎么了?” 她老公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从小不在她身边,现在她又处于青春叛逆期,有隔阂很正常,慢慢来吧。” 周六,是俞江孜最期待的一天。 因为她又可以见到温文尔雅的梁老师了。在整个青梅镇,她没见过比梁老师更斯文、更有魅力的男人。 …… “周小薇?” “周小薇?” “梁老师,她没来 分卷阅读44 。” “丁强。” “到!” …… “俞江孜!” “到!” …… “开始上课。” …… 最后一堂补习课结束后,谢如琢收拾好东西离开。阮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谢如琢从俞江孜旁边路过时,玖拾光整理顺手帮她捡起了橡皮擦。 俞江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谢了。” 瘦小而漂亮的少年略略颔首,便向门口走去。 梁老师站在黑板前,居高临下地看向皮肤白皙的少女。她的脸和手都很白,肌肤看上去很细腻,嘴巴周围还有浅浅一圈细软无色的绒毛,彰显着她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一个好看的黄毛丫头。 还在青春期,身材尚未发育完全,是少女的稚嫩与青涩。 还有着家境优越、外貌比平常人要好看的精致与傲气。 他故意看着刚收上去的试卷,皱了皱眉,“俞江孜,你留一下。” 俞江孜闻言,心头一跳,有些忐忑地应下。 从这一周开始,教室由院子改在了一间空旷的房间里,里面置办了不少课桌和凳子。 俞江孜的两位好友和俞江孜不同路,先后同她告别离开。 陆陆续续的,没两分钟,补课的同学已经走光了。 当此之时,窗外暮色四合,蛙鸣和蝉声应和在一起,像是在唱一曲情歌。 少女迈出雪白纤细的腿,一步一步走来,像是一株脆弱娇嫩的鲜花,在灯光下,在夜风里摇曳生姿。 淡淡的少女香笼过来,梁老师眼眸略深,面上仍旧斯文优雅。 他指着卷子上的两个红叉。 “看看这两道题,我讲多少遍了,这也能做错?” 俞江孜红着脸在梁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又重算了一遍,得出结论,忐忑道:“是8呀。” “你看看你写的什么?” “也是8呀。” “这是8还是6?早说过要好好练字,考试你写这样的鬼画符,老师怎么看得清楚?不是白白丢分?嗯?”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俞江孜心头咚咚直跳,在他靠过来时没有躲开。 “我这里有一本字帖,以后每次补完课,你都留下来,练一篇字再走。练字,重在骨,有骨才有形。” 他从她身后拢过来,像是父亲一下,握住她的手,一笔一笔地叫她写。 他的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颈间。 俞江孜的脸已红得要滴血。 片刻后。 她脸上的绯色尽数褪去。 “梁老师……” “别。” “你别这样……” 很快,少女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激烈地挣扎,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空。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小城的夜晚没有多少人,也没有多少车,街道两边的店铺都亮着灯。在路灯之下,阮糖背着书包走在谢如琢旁边。 她已经适应了自己作为一个系统、一只草泥马的存在。 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在小镇上生活,虽然也能看到不少糟心事儿,但总是更宁静更细水流长的,没有大城市那种喧嚣。 “谢如琢,谢谢你哦,经过过去两周的努力,再加上你的无私馈赠,目前我有378积分存款啦!” “嗯。”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富婆看我’这个表情包了。吃软饭真的好快落嘻嘻嘻……” 谢如琢:“……” 顺眼一瞥,只见她头顶气泡框:[我不想奋斗了TVT] 谢如琢:“……” 气泡框一个接一个。 [想一直做谢如琢的小米虫qwq] [人生如斯咸鱼快落,真是夫复何求] [如果吃软饭也是一种罪,我愿意接受惩罚] [就让积分砸死我叭] [我将永不悔改] [我好富.jpg] [我是小富婆了呢] …… 谢如琢:“……”这个系统很堕落。 算了。 随便。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任由阮糖一个人表演独角大戏。 没走多久,空气中开始飘起了濛濛细雨。阮糖看见别人手里都打着伞,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放下谢如琢的书包一翻。 哦豁。 完了。 她转头,看向谢如琢,“我们好像把伞忘在梁老师家了。” 约莫五分钟后。阮糖和谢如琢跑回了梁老师的院子。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廊檐下还点着灯。 教室里的灯还没熄。 谢如琢惯常不爱说话,见补课教室的灯还开着,便径直走进了院门。 分卷阅读45 刚进去,便听见一阵诡异的声响。 然后是女孩子压抑的哭声。 “不要——” “救命……”惊惶与恐惧之下,被镇压的女孩嗓音都变得沙哑,少了几分凄厉,多了几许无力。 梁老师嗓音低沉,像是讲课时一样温柔,“你随便叫,这里巷子深,人少,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夜风轻轻吹过,泪流满面的女孩约莫是挣脱了,飞快地跑至门边,拧开了门。 阮糖和谢如琢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涕泗横流的脸,还来不及反应,男人便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进去。 他甚至没看见门口的谢如琢和阮糖,直接就把人摁门边的课桌上了。 俞江孜看见了谢如琢,双眼中蓦地燃起了希望。 此时,她根本无暇讨厌谢如琢,她只是一个隐约知道了自己遭遇不好的事情的女孩儿,她很痛,她是一个需要被救的人。 那一刹那。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推身上的人,冲着门缝向外大声哭喊呼救:“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第18章 18 污蔑 阮糖整只草泥马都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此时,她体内的程序跑至新的节点,涌现出新的数据。 【触发关键节点】 【由于系统草泥马的科技程度远超该世界,为保证关键事件不被系统草泥马扰乱,暂时限制系统草泥马一切功能,系统草泥马将被迫进入瘫痪状态,所有技能都将失效】 于是,阮糖只来得及对谢如琢说一句“哥哥,我被迫瘫痪了”,便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了。连眨眨眼转转眼珠子都办不到。 谢如琢摸了摸阮糖的头,朝教室走去。 夜风轻轻地将门缝吹开了些许,透过门缝,他的目光穿过被灯光照亮的濛濛细雨,对上一双无助而伤痛的泪眼。 她正祈求地看着他。 而他一步一步走近。 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落在他身上,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名士在闲庭信步。 在这一刻。 他没什么感觉,内心没有正义的愤慨,也没有道德的谴责,像是一汪水一样平静。 俞江孜的眼中,却升起了希望的光。 阮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她生前看到的那些流言因今日而起。她不是一个信仰正义的人,也分不出心神去怜悯被欺负的女孩儿,她只想到了生前从网络上曝光的大量丑/闻中看到的谢如琢的遭遇,迫切地想要张口想要阻止他。 别去! 这也许是你一生悲剧的开端! 我们避开它好不好? 忘了拿伞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路上买一把! …… 内心有太多的话没有出口,只能焦急地望着他那离补习教室越来越近的瘦小身影。 俞江孜眼中的光越来越亮,声音越来越急切。 “救我!救我——” 一声又一声,伐踏着她的斯文男人此时脸上青筋暴突,原本偏白的皮肤都泛出野兽的红晕。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向门口。 门被一个瘦小的学生推开,微冷的夜风从外面灌进明堂堂的教室。 是那个平时孤僻寡言、和班上所有人都合不来的男学生。 哪怕过去两周似乎有所改变,他依然是孤僻的、不爱说话的,性格依然不讨喜。就算不再是被所有人欺负的对象,他也从不答应同学的邀约,并没有十分融洽的同学关系。 他没有十分要好的同学。 就算有也没关系。 不过是一群毛孩子,天才如他,自然知道怎么操控这些涉世不深的学生。 因此,梁老师非但不慌,反而严厉地盯着他,“滚出去!” 谢如琢没打算救俞江孜,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忘拿伞了。” 而后,他越过光腚的梁老师,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从防盗网上支棱着的木板上拿起一把伞,又不紧不慢地走向教室门口。 俞江孜眼中的光开始寂灭,她闭上了眼,在这一刻,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这是一件丑事。 她好想有个人救救她。 她不断地呢喃,“求你,求你救救我,谢如琢……” 声音越来越沙。 但她没想过,梁老师是一个成年人,谢如琢只是一个瘦小的初中生,一个初中生,要怎么和一个成年人抗衡? 梁老师并没有把谢如琢放在眼里。 他只是厉声道:“拿了东西就赶紧滚!今晚的事,敢泄露一个字,我让你在学校混不下去!” 谢如琢没理他们,越过他们走了。 在这时,俞江孜和梁老师都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是一个有问题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他是如斯平淡,没有任何恐慌, 分卷阅读46 平静得令人有些渗然。 走了没几步,他在廊檐下回头,问俞江孜,“要我帮你报警吗?” 俞江孜知道此时的自己和梁老师什么状态——早在谢如琢回来之前,丑事便已发生,是无法改变无法挽回的了。在这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如琢回头的那一瞬,梁老师的状态竟越发勇猛,一丝儿没停地加紧了进攻。 她看不见梁老师脸上的贪婪、餍足、得意之色。 她只是咬紧牙不敢溢出那因持续不断的撕裂产生的痛苦而破碎的音节,眼泪糊住了她的视线,听见报警二字,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嘶哑而崩溃地哭喊:“不要——” 在这时,谢如琢点点头。 他本来要走了。 但身后俞江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梁老师却越来越猖狂,“你去报警!你去报!老子等着!你看看她父母是恨我还是恨你!” 在这时,谢如琢想起了他的母亲。 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他的母亲知道他的天赋,从来不肯遏制他的发展,反而尽一切努力去培养他。他曾经和她交流过社会运转的规则。 他的母亲说:“有时候,你知道规则是这么运转的,并不意味着你要去违反它才算得上明智。存在即有道理。规则的存在,譬如法律、社会道德,其实都是大家共同约定的规则,只有大家都遵守、维护规则,我们的生存环境才能更安定。规则的产生,说到底,也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毛之不存,皮将焉附。假如大多数人都藐视规则,那这世界将是怎样的一个人间炼狱?” 他知道他应该做点什么去救俞江孜,但他不是很想救。 可比起俞江孜,他更讨厌梁老师。 于是,在梁老师凶狠得意的目光中,举着伞的少年在雨中停顿了几秒,又去而复返。 梁老师双目出现震惊之色。 下一瞬,瘦弱的少年收起伞,锋利的伞尖掠向他的双眼。 梁老师不得不躲。 他甚至来不及拉上裤链,就抓住了少年的伞。 雨越小越大,从羊毛细雨,渐成滂沱之势。 逃脱梁老师桎梏的俞江孜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雨水重(zhong)刷下,斑驳的红与白蜿蜒被稀释,滴落在庭院的水泥地板上。 像是一曲破碎而无助的哀歌。 谢如琢的拳脚落在梁老师身上,跟挠痒痒一样,他被这个撕开了面具的男人一把掼在墙上。 紧接而来着,是左右开弓的两个巴掌。 少年白皙精致的脸蛋蓦地红肿起来,木木的,隐约有些刺痛,耳朵“嗡嗡”的,连教室外“哗啦啦”的雨声都变得有些隐约。 就在梁老师要有下一步动作时,谢如琢用尽全身的气力,一脚蹬在他尚且怒气勃发的第三条腿上。 梁老师捂腿痛苦地口申口今一声,谢如琢当即拿着伞跑出教室。 梁老师缓过一阵劲儿,目光凶戾地追出来。 当谢如琢跑到阮糖身边时,阮糖的瘫痪状态立即解除。她把书包递给谢如琢,在狭窄逼仄的巷子里,跑过双腿直抖的俞江孜时,她身子一矮,把她背起来跟上谢如琢的步伐。 俞江孜脸上是红肿的,裙子上都是雨水没能冲洗干净的斑斑点点的血迹,细瘦的腿上像是打翻的颜料瓶,青的青,紫的紫,红的红,甚至膝盖处还破了皮,渗出血丝。梁老师没追出几步,就关上了院门。 跑了一阵,见梁老师没再追,谢如琢才停了下来,垂头喘着气。 他摸出了手机。 俞江孜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少年的嗓音质感沙哑而冷漠:“报警。” “不要。”她艰涩地说,身上到处都是痛,“求你别说出去,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怎么做人?我回去会把事情告诉我爸妈的,他们会处理。” 阮糖想起谢如琢上个世界遭遇的一切,即便张口,一句“哥哥,你一定要报警”怎么也说不出来。 谢如琢依旧摁出了报警电话。 俞江孜哭着,嗓子早就沙了,说起狠话来仿佛字字泣血:“谢如琢,谢谢你救我。求你救人救到底好不好?我是女生,发生了这种事,一报警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围的人会怎么说我?你不是在报警,你是想逼死我!假如你报警,我就跳楼自杀,并留下遗书,说害死我的人是你!” 谢如琢撩起眼皮睨她一眼,脸上身上被梁老师打到的地方针扎一样的痛。 他嘲讽地冷笑一声,收起手机,“随你。” 说完,他单肩背着书包,带着阮糖走了。 俞江孜的发言,让阮糖有点迷茫了。 在她生前,她看到的黑料只说了谢如琢在初中时代性格阴沉孤僻不受欢迎、还强女干了女同学。 但是,爆料中并没有太多详细的细节。 此时,阮糖甚至无法判断是报警导致了流言的产生还是不报警产生的流言。 假如她干涉了,她到底是促成 分卷阅读47 了既定命运的走向还是帮助他避开了灾祸? 她想起了俄狄浦斯的故事。 于是,她对此事保持了缄默。 她只是问:“哥哥,你还痛吗?” 谢如琢:“嗯。” “家里有跌打损伤药吗?没有的话,我们要去药店买一点,现在药店应该还开着门。” “嗯。” “哥哥,我觉得你刚刚好勇敢,好棒!一般小孩儿碰到这种事,要么走不动道儿,要么转身就跑的!” “嗯。” “书包给我叭。” 下一瞬,谢如琢的书包挎在了阮糖的双肩上。 回家后,谢奶奶看到谢如琢身上的伤,正要骂他,阮糖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同谢奶奶讲了,并向谢奶奶复述了俞江孜对谢如琢说的话。 谢奶奶是在青梅镇长大的,虽然是老师,也经常看诗集读书,内心仍旧有一点光尚未泯灭,但她毕竟还是封建保守的。 她十分认同俞江孜的做法。 “那孩子真是造孽啊,但她说得没错。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不能报警,否则那小姑娘能被唾沫星子淹死,这一生就毁了。这事儿,还是让她自己和家里人说吧,明天我给他们送点东西过去慰问一下。你们嘴巴也严实点儿!” 俞江孜回家之前,在小河边儿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一边洗一边呜呜呜地哭。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信赖的、喜欢的梁老师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她没骗谢如琢。 此时的她无助极了,哪怕她心里一直对父母颇有怨言,此时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们。 回到家。 她站在门口,门缝中透出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她心头一酸,只想有个人能搂住她让她大哭一场。 眼泪簌簌而落。 她捂住了嘴。 外面,不知道谁家的狗“汪汪”直叫,车子“呜呜”地从外面的街道开过,车前灯的光来了又走,令周围的环境显得明明灭灭。 她站在二楼。 门内,是她妈妈和爸爸声音。 “孜孜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吧?这孩子脾气是拧巴了点,但一直都挺优秀挺让人省心的。” “有个事儿你听说没?” “什么?” “报纸上说的,说是城西有个女娃,被流氓混混给女干了。那女娃这一生可就毁了,将来还有哪个男的肯要她?” “这么多人,怎么就她遭殃?肯定是那女娃自己不检点,穿得太暴露了吧?我就说现在的这些年轻小姑娘穿衣服打扮不行,那裙子和短裤,也忒短了,在街上打眼一看,全都是白花花的大腿,怎么不叫流氓惦记?” “诶,这种不干净的女娃,就算将来结了婚,到了婆家也是矮人一头,一辈子的把柄都捏人手里头,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 “说起来还是因为现在的女生不自爱……” “幸好我们家孜孜也还算听话。” …… 俞江孜脸上的泪凝固了。 她打开门进去,于秀丽一惊,“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和同学闹矛盾,打了一架,已经说开了。” “诶,同学之间要友爱嘛,怎么能打架呢!你裙子上这是什么?” …… 俞江孜心头一拧,撒了个谎,“是月经,忘带……” 还没说完,就被于秀丽推进了卫生间。于秀丽低声道:“去去去,你爸还在呢,说什么月经?你一个女孩子,还知不知道羞耻了?” 于秀丽垂眸。 “我刚刚在外面听说城西有个女孩子被人……” “这不是你该关注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打听这事儿干嘛?可别让别人听见,不然大家都说你不自爱不检点!” “嗯,你出去吧,我想洗个澡。” “也成。” 周日上午。 于秀丽和她的丈夫都去了店里,俞江孜一个人缩在被窝里,一边默默垂泪一边看着没有加老师的班群消息,群里面的同学都在夸奖梁老师。 【梁老师这样儿的,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嘛!】 【长得帅,又有魅力】 【我好喜欢师生恋,梁老师那么温柔,和他谈恋爱一定会很幸福】 【你在想屁吃,梁老师都结婚了!】 ……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俞江孜抹了把脸上的泪,门一打开,便看见了梁老师的笑脸。他穿着白衬衫,衬衫的下摆扎进西装裤里,勒出窄窄的腰身,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就像电视里的社会精英,甚至像一些明星。 有别的邻居听见声音探出头来打量梁老师。 梁老师便温柔地微笑道:“我今 分卷阅读48 天是来家访的,你父母在家吗?” 不想让邻居发现端倪,俞江孜压住心中的恐惧,“您请进。” 只这一句话,梁老师便知道,事情果如他所料,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周日傍晚,谢如琢一到学校,周围人便对他指指点点。 阮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的声音不断传入阮糖的耳朵。 “看见没?那就是谢如琢!” “听说他昨晚居然在补习课结束后强女干俞江孜!” “看到俞江孜脸上手上腿上的伤没?都是谢如琢打的!” “据说,他还不让俞江孜报警,说是她敢告诉别人就弄死她!” “连校霸都怕他,俞江孜就更怕了!” “之前周小薇也说谢如琢被她拒绝后就试图强女干她,这事儿可能是真的!” “周小薇会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下跪认错估计也是被他逼的吧?” “完全有可能!” …… 安宁安慰气哼哼的沙晓雨,“晓雨,这次是咱们看走了眼,你以后还是换个人喜欢吧,谢如琢那样的人……说起来我都挺害怕的。” 李晓军涨红了脸,“谢如琢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乱说!” 其他同学纷纷起哄讨伐—— “名声对一个女孩子多重要啊,俞江孜会拿这件事污蔑她吗!” “就是就是,谢如琢这个性格,本来就孤僻阴沉,他们家又有钱,这件事不知道最后怎么了呢!” “你为强女干犯说话,是不是同伙?” …… 其中,起哄得最厉害的就是丁强和赵柯。 之前,他们在谢如琢手里吃了大亏,这一次打定主意要报复,不敢再和谢如琢正面刚,传谣言却很擅长。刚一听说这事儿,他们便添油加醋,将这事儿从本班散往外班甚至全校。 如今事情能闹得人尽皆知,他俩功不可没。 李晓军百口莫辩,气得直掉眼泪。 理论上阮糖是智能ai,所见皆可转成画面通过她的双眼投影出来,所闻也能成为录音以她的嘴吧为喇叭播放出来,她也有心想忽略“恐怖谷效应”可能给她和谢如琢造成的影响,放出事发当晚谢如琢救了俞江孜后要报警被俞江孜拒绝的录音,先洗清别人泼在谢如琢身上的脏水,但,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作为数据存储在她体内的内存盘里,却无法调用。 谢如琢一进教室,沙晓雨就跑到谢如琢面前,哭着问:“他们都说你昨天强女干了俞江孜,是不是真的?” 谢如琢冷淡地瞥了俞江孜一眼,本无需和任何人解释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的他在第一次意识到,人真的是社会性动物。 哪怕他再讨厌,再觉得自己的事和别人无关,却不得不解释自己的行为。因为在这种时候,不解释,就等于默认。 他冷冷地说:“没有。” 对上他目光的俞江孜肩膀一抖,似乎是害怕极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心虚。 她脑海中,闪过了昨夜父母间的谈话,闪过了梁老师今天上午去她家的情景。 他们一起待在她的房间。 他轻轻地抱着她安抚,身上是轻柔的男士香水味。 “你是一个好孩子。” “老师一直都很喜欢你,昨晚都是老师的错。但老师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轻轻吻在她耳颈,“你是我的了。” 他温言温语,是她平时喜欢的梁老师的模样。 而后,他又深情款款,诉说着他对她那些令她羞耻的情思与想望。 “我想你,想得都发疼了,你能感受到吗?” “老师……” “嘘,你只需要感受,老师会让你快乐的。”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不,我们只是在相爱,相信老师。就算世人不理解,老师也爱你。” “可是……”她说出了她的顾虑。 这时候,梁老师微笑着说:“所以,这件事我们必须处理。昨晚的事,只有谢如琢知道,一旦被他泄露出去,我们都会身败名裂。他们会骂你,说是你不检点,不自爱,年纪轻轻就勾引老师。他们也会骂我,说我为人师表,不该和学生在一起。但我们有什么错呢?我们只是相爱罢了。你一定不想被所有人骂被所有人讨厌,对不对?” 俞江孜点点头。 梁老师轻柔地亲吻她,“喜欢这样吗?” 俞江孜年轻白皙的脸蛋儿染上靡丽的红,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而他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害羞了?” 她拉上被子盖住了脸。 他还在她耳边问:“是不是这里?” “嗯……” “舒服吗?” “嗯……” “喜欢老师吗?” “喜……欢。”她想起了同学群里的那些话,也 分卷阅读49 想起了父母的话。 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夫妻之间的事,这是无法挽回的。将来她的男朋友,甚至她的丈夫,乃至于其他街坊邻居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看她? 他们会说她脏,说她不检点,说她勾引老师。 她只能和梁老师在一起。 因为,她的第一次是和他,如梁老师所言,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毫无疑问,梁老师是这个小镇上最帅气最优秀的男人,所有人都想和他谈恋爱,可是,梁老师只喜欢自己。 在这一瞬,她拥有了阿Q精神,昨晚遭遇欺辱时的惊惧无助全都转化成了骄傲和满足。 她像是一枚被剥了壳的鸡蛋,生嫩的,稚拙的,完全被攻破了防线。 梁老师“咔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明媚的日光从窗口洒进来,俞江孜看着梁老师秀气的眉眼,突然说:“老师,你只爱我吗?” “只爱你。” 她眼前仿佛有烟花在绽放。 他拥着她,在她耳边细细地交待,“为了保护我们这段爱情,我们一定要处理谢如琢。” 他详细地说了他的计划。 “没关系,你可以和学校里的老师说,谢如琢想强女干你但没有得逞,只要能败坏他的名声,让他被学校劝退,我们就安全了,嗯?等你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老师就离婚娶你。” “可是……” “你不爱老师吗?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你不跟着我,还能跟着谁?”他嗓音一寒,力道蓦地加重。 俞江孜险些骨架都散了,“我都听你的。” “乖,把这两片药吃下去。” “咕咚咕咚——” 俞江孜刚放下水杯,门口传来父母说话的声音,她惊恐地抓住梁老师的手臂。 梁老师衣衫都还是整齐的,他拉上拉链,扣上文明扣,又帮俞江孜提上那窄窄一片布料,俯身在她耳边说:“不许洗,我喜欢你身上有我的东西。晚上拍照片发给我,我要检查的。” “好了。现在,你开始哭。” “梁老师……” “嘘——”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放心,都交给我。” 他打开门出去。 于秀丽诧异道:“梁老师?” 梁老师戴着金丝边眼镜,微微笑道:“我今天来家访,是为了俞江孜同学的事。” 俞爸当时就有些紧张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家孜孜在学校惹祸了?她要是不听话,你们老师随便打,随便管教!” 梁老师叹了口气,说:“俞江孜同学性格挺好的,在学校学习也认真。我今天来,主要是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怕她不敢和你们说。” 于秀丽也紧张起来,“什么事?” 梁老师便将一早就打好腹稿——自己怎么听到俞江孜呼救、出去发现她被谢如琢欺负,一五一十地讲来。 于秀丽和俞爸当即就哭了。 “我们家孜孜……” “那谢如琢怎么能这样啊!以前他们说他性格很孤僻阴沉,迟早要惹出事来,我还不信……可怜我们家孜孜……” 如梁老师所料,他们不同意报警。他也答应他们会对这件事保密,并承诺会带他们去找校长,低调处理这件事。 下午五点多,俞爸和于秀丽便带着俞江孜到了学校。 随后,有同学“偷听”到校长和俞爸于秀丽梁老师的谈话,将事情宣扬开来。 谢如琢成了人人喊打的“强女干犯”。 此时。 俞江孜在心内暗暗给自己打气—— 谁叫他昨天不早点回来救我呢?假如他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返回梁老师家,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甚至都不想救我的。 我没有错,我只是在维护我和梁老师的爱情,以及我们清白的名声。他本来名声就不好,也不差这一件事。我又没报警,顶多就是让他退学而已! 教室外,传来班主任严肃的声音。 “谢如琢,到教室来一趟,让你家长也来!” 谢如琢放下书包,去了办公室。 阮糖甚至来不及向周围人澄清谣言,立马跟了过去。 谢如琢一进办公室,俞爸的拳头便挥过来,嘴里骂骂咧咧,于秀丽也扯着谢如琢的肩膀,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对俞江孜。 谢如琢的眼眸像是浸了冰,冷冷地看向梁老师,梁老师一改平日温柔微笑的模样,脸上全时叹惋之色。 演得一出好戏! 尽管知道自己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谢如琢还是陈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 于秀丽和俞爸当然不信,校长和班主任也不信。 “梁老师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人,对学生也好,你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要污蔑梁老师?!” 一团兵荒马乱。 谢如琢挨了打,阮糖怎么阻止都没用。 分卷阅读50 约莫等到七点多时,还蒙在鼓里的谢奶奶到了。 听校长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对谢如琢的劝退处分并被告知会记入档案后,谢奶奶怎么都不信,甚至和于秀丽、俞爸吵了起来。 “我不信!我们家谢如琢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不是他还有谁?他平时就有问题,性格就不好,总是阴沉着一张脸……”俞爸话没说完,又想提拳揍谢如琢,但被其他老师拉住了。 下一瞬,谢奶奶突然呼吸急促,一个仰倒栽在地上! “快把人送医院!” 当天晚上,谢奶奶在医院辞世。 她早已是癌症晚期,本来就是在熬日子,今晚遇到这么件大事,急火攻心,直接就没了。 谢如琢坐在病房外,将脸埋在掌心里,后知后觉地感到内心空落落的,一股陌生的酸涩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 阮糖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只是看着系统商城,在想自己到底能怎么帮他。 谢如琢打通了他的父亲谢腾飞的电话。 谢腾飞连夜赶来。 他是在凌晨四点多到医院的,一到医院就把谢奶奶送去了殡仪馆,并着手请和尚道士做道场念经超度等事宜。 送别各路前来攀交情顺便吊唁的邻居,守夜这一晚,他提手就给了谢如琢一巴掌。 “这种事,你要做,就该做得干净利落一点!不该让人知道!”谢腾飞是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一身名牌,国字脸,身材微胖,眉目间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的好样貌。 谢如琢跪在灵堂,微微动了动唇,“不是我。” 谢腾飞冷笑,“现在,是不是你有什么区别?我谢腾飞的种,居然落到这个地步,废物东西!” 他一个窝心脚踹向谢如琢。 阮糖见状,当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脚,“别打谢如琢!” 她不能对谢腾飞造成伤害,谢腾飞也不能对她造成伤害,但她抱住谢腾飞的脚时,谢腾飞也抽不出去。 “滚开!” 阮糖没放。 谢腾飞出去了。 后面,他去了俞江孜家里。 阮糖扶起谢如琢,愁苦地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本就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 看着谢如琢跪在灵堂前的背影,阮糖脑海中的数据终于有了新的更新。 【触发关键剧情,有一个新的小电影可播放,是否花费三百积分播放小电影?(建议系统草泥马立即观看小电影!观看小电影可了解原世界线的发展走向和事件真相,有助于草泥马洗清别人泼在宿主谢如琢身上的脏水)】 阮糖立即点了是。 小电影在她的脑海中播放。 小电影是从谢如琢离开补习教室开始的。 他走在路上,天上突然飘起了雨,发现自己把伞忘在了教室,于是他回教室去拿。 然而,他穿过一条狭长幽深的小巷,刚走进梁老师家的门,便听见了凄厉的呼救声。 之后的事,和阮糖在这一个世界看见的一模一样——谢如琢救了俞江孜,俞江孜请求谢如琢不要说出去。 然而,周日的上午,梁老师找到了俞江孜。 在梁老师的话术下,俞江孜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毁了,注定只能和梁老师捆绑,并爱上了梁老师,答应为了隐藏这段感情陷害谢如琢。 后面的情节,和这两天发生的一样——没有人相信谢如琢的话,谢奶奶被气死。周围的邻居早就觉得谢如琢性格有问题,觉得他为人阴沉,认为这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都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骂,说他是天生的坏种,气死了一手把他养大的谢奶奶。 谢腾飞来办葬礼时,嫌弃谢如琢丢人,根本不愿和他多说话,打了他一顿,便去花钱买通俞江孜的家人。 该情节后,是这一个世界中尚未发生的情节。 在钞能力的感化下,俞江孜的父母放弃报警起诉。谢腾飞利用自己的人脉将记过处分从谢如琢的档案中抹去,把他带回了清雨市。 经历这一件事之后的谢如琢性格大变。在人前,他总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学神,是所有女生和同性恋心目中的男神。 然而,私底下的他却比初中时代更加冷漠,更加阴沉…… 他像是一只蛰伏起来的野兽。 就在谢如琢离开青梅镇的这个夏天,赵柯、丁强、周小薇、俞江孜相继失踪,梁老师的妻子在家里发现了被剁成肉酱的丈夫。 看完小电影,阮糖心里闷闷的,十分难受。 她知道,十三岁的谢如琢做不成这样的大事,真相尚且有待探索。在她原来活着的世界中,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事,都被算在了谢如琢头上。 他们说他睚眦必报。 阮糖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心思简单、内心纯澈的少年,也许他并不符合大家定义的会见义勇为拥有同理心的善与正义,却也 分卷阅读51 绝不会是恶。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谢如琢。在这个时候,语言实在太过贫瘠。 但她知道,她必须洗清泼在谢如琢身上的脏水,哪怕他注定要被谢腾飞带回清雨市,她也必须让谢如琢清清白白地离开青梅镇。 第19章 19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从阮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她就说自己是来拯救谢如琢的。 但,在这一件事发生时, 再联想到上一次黄花巷中打群架,阮糖才明白,规则和程序的限制,让她改变不了某些注定会发生的特定事件(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但她可以改变这些事情的结果以及对谢如琢造成的影响。 她甚至在想,谢如琢是有理由责怪她的。 ——说好的是来拯救他的, 可她都拯救了些什么? 她看着浑身是伤却沉默地跪在灵堂前的谢如琢, 有些艰涩地说:“谢如琢, 对不起。” 谢奶奶已经不在了, 她没必要再为了降低自己在谢奶奶心目中的年龄以防她产生“恐怖谷”效应而叫他哥哥。 谢如琢的声音里没有悲伤, 也没有愤怒,语调很淡, “对不起什么?” 阮糖被问住了。 心中的话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没能拯救你?——一般人遭遇了谢如琢遭遇的事, 会迁怒旁人。而说好了是来拯救他的阮糖首当其冲。 但, 谢如琢没有。 甚至于, 阮糖有一种感觉, 这句话出口, 其实是对谢如琢之人格的一种侮辱。 因为, 他从没想过要她的所谓保护与拯救, 也从没想过去怪她。 在这时候,他处在变声期的声音显得稚嫩而微哑,“为什么说对不起?” “错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是他们。没有人能阻挡愚昧的人走向深渊, 你不必感到抱歉,我也不必。” 他只是在想,世人都如此愚蠢。伪装成适合融入他们的样子是一种麻烦,现在他所遭遇的也是一种麻烦。 从开始办丧事那天起,不少街坊邻居来帮忙。 由于过去的半个月他为了给草泥马赚积分,一直见缝插针地做好事,周围人早已对他改观,他时不时都能听到他们对谢腾飞说的话。 “谢如琢这孩子心地是真不错的,性子虽然冷了点儿,但平时经常帮大家做这做那的,这事情是不是有误会?” “你也别一味打他,最好还是把事情问清楚。你妈早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平时最担心的就是谢如琢这孩子,要不是出了这事儿,她还能多活几天。” “就是就是,老俞家那女孩儿,平时是有些拽拽的,穿衣服也不检点,就夏天穿的那热裤,都能看到大腿根儿,衣服也松垮垮的,简直没眼看!” “我经常看到她在街上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生厮混……” “这事儿肯定是有误会,说不定是那女娃撒了谎!” …… 事实证明,奶奶以前说得对,在人的社会中,一个人的风评很重要。假如他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被所有人喜欢且尊重,那么,周日那晚在办公室说出事实时,大家不会不相信他,也不会那么相信梁老师。 梁老师和这些人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两种麻烦相比较,到底是第二种麻烦比较棘手。二烦相权取其一,如是而已。 阮糖想起了高中时代的谢如琢,也想起了小电影中谢如琢转变。 她问:“你打算妥协了吗?” 谢如琢没有回答。 夏夜的风穿堂而过,灵案上烛台火光摇曳,香炉里的香在干燥的空气中弥散,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阮糖并没有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谢如琢的“深渊论”,令她再度想起了俄狄浦斯的故事,也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美剧《西部世界》。 好像一个人,这一生要发生什么、产生什么转变、是什么结局,都有个剧本。 你以为自己是有选择的,你的选择基于你的性格,但其实你的性格是早先就设定好的,因此你以为的自由的选择,也是被设定好的。 这也许是真相,也许不是。 也许剧本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而人的意义在于,明明结局仿佛宿命一样坚不可摧,却依然要努力去改变。 阮糖离开灵堂,走向俞江孜的家。 灵堂外,飘散着纸灰味儿和鞭炮爆过后的硫磺味。街道上是寂静的,道士们的念经声伴着木鱼声响起,似乎在送谢奶奶最后一程。 阮糖看了看积分余额。 之前花掉三百积分观看小电影的她还剩下178积分。谢如琢救下俞江孜,他们各自获得50积分,一共是100积分。 这几天,不仅仅是谢如琢食难下咽,阮糖也不曾吃喝休息。 她目前结余278积分。 穿过清冷的长街,又走了一段路, 分卷阅读52 阮糖走进一个巷子,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便到了俞江孜家门口。 门内传来俞江孜父母的哭声和斥骂声。 她想起了小电影中的细节。 谢如琢不是没有扭转的能力,他是有计划的。只要能再给他几天时间,他就有办法让俞江孜说出真相。 可是,谢奶奶的死,令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给她摔盆哭灵上。等丧事办完,谢腾飞已经用钞能力结束一切,半强制地带他离开了青梅镇。 时间太快,他根本来不及,便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谢腾飞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做了那些事,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被泼了脏水,更不会花心思给洗刷污名。他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抢时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每一分钟都是钱。 阮糖没有进去。 她在门外等。 谢腾飞的声音显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很有上位者的气势。 “伤害你女儿的,真的是谢如琢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踩中了凶手的陷阱,想咬死我儿子,反而是在保护凶手?” …… 之后,便是俞江孜父母怒气冲天的宣泄。 他们单方面对谢腾飞进行输出,谢腾飞没再说一句话。等俞江孜的父母骂完,又响起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谢腾飞的律师。 律师很专业,有条有理地同俞江孜的父母分析利弊。 “事情已经发生了,闹得再大,吃亏的也是女方。我的当事人愿意陪偿给你们一笔钱,并让医院出具证明,证明她还是处/女。而她必须出面承认,谢如琢只是因为和她有争执,一时控制不了脾气打了她。性/侵这件事,是外面以讹传讹。经由我们调查,最开始传出这话的人,是一个叫周小薇的女同学。你们可以说她是由于嫉妒故意传出来的,目的是败坏您女儿的名声。有了这笔钱,你们可以带孩子去做处/女/膜修复手术,送她去上一所好大学,将来的日子总归还要过下去。” 俞江孜的父母又骂了几句。 律师说:“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这对你们双方都好。” 俞江孜本来就心虚,在房间内听到外面的谈判,终于忍不住开门出来。她有些怯怯地看着西装革履的谢腾飞和律师,想起自己同梁老师的爱情,鼓起勇气道:“要我承认谢如琢只是打了我可以,但谢如琢必须转学,必须离开青梅镇。” 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和梁老师的事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谢腾飞低头看了她一眼,“可以。” 于秀丽失声,“孜孜,你……” 俞江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甚至是有些麻木,“从小你们就没管过我,假如你们对我多一些关心,我能有今天?你们毁了我前面这十多年,还要毁了我的以后吗?你们一定要让我活不下去吗?” 于秀丽痛苦出声。 俞爸掩面而泣,“就这么着吧,作孽啊……” “砰——”俞江孜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背靠着门,心脏“砰咚砰咚”直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完一件怎样的大事。 谢腾飞和律师离开后,房间外面只剩下了俞父俞母压抑的哭声。这哭声,让俞江孜想起了她被梁老师压在补习教室那一夜窗外的雨,每一声,都是绝望的,让她心头产生一种别样而扭曲的快意。 她冲外面吼,“你们还有完没完?” 俞父俞母不敢再刺激她,开了电视机,调大音量,压抑的哭声顿时被电视机的声音覆盖。 俞江孜微微笑起来,给梁老师发短信,“老师,谢谢你带我撑过这一切。” 这是他们的暗号,表示事情照梁老师计划的那样,已经圆满解决。 在这时,她觉得自己很勇敢。 为了她同梁老师的爱情,她像是扑火的飞蛾,独自承受了超乎她意料之外烧来的火焰。 ——在原计划中,本来就是说谢如琢打她试图侵犯她但没成功的。只不过,被偷听到的学生一传,就成了她被谢如琢强女干了。后面,是梁老师说之前的说辞可能不足以让谢如琢离开,让她将错就错。 在这一瞬,她内心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勇气与快乐——为了他们的爱情,她可以披荆斩棘勇往直前,连女孩子最在意的名声也不在乎,哪怕将来被所有人说脏了、不干净了也没关系。因为她和梁老师都知道,她只属于他,她还是干净的。 此时,收到短信的梁老师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周小薇。 他斯文地微笑着,捏起她的下巴,“老师就知道,你是一个坏女孩儿。老师让你来办公室,可不是让你来偷听的。” 周小薇孺慕地望着他,神情却又怯怯地,仿佛在为梁老师又发现了自己一项不良好的品德而不安。 “老师,我……” “嘘——你知道的,不管你什么样儿,老师都喜欢你。过来,知道要怎么做吗?” 窸窸窣窣 分卷阅读53 的皮带搭扣声之后,不过须臾。 “嗯——”男人发出绵长和愉悦的声音。 阮糖躲在拐角处,看谢腾飞和律师离开,她借由别人家的窗子为跳板,翻进了俞江孜的房间。 俞江孜看着轻盈落地的阮糖,当即忍不住差点惊叫出声。 但她不敢。 她记得眼前这只草泥马是人工智能。 那天晚上的事,这只草泥马看得一清二楚。她隐约记得,谢奶奶提过,说这只草泥马有录音功能。 她不知道它有没有把当天晚上的事录音。 她飞快地给梁老师发信息。 此时,正沉浸在谷欠火中的梁老师听见短信提示音响起,一瞥短信内容,当即浑身都冒冷汗。 他打字:应该没有录音,否则谢如琢不可能不拿出来。 但它这一次来,就不一定了。为了我们的爱情,你要勇敢,别露馅儿,嗯? 得到俞江孜肯定的回应后,梁老师冷静下来。 客厅里传来电视机音量调大的声音。 俞江孜看着眼前的草泥马,刚要出声,却听眼前的草泥马说:“你们和谢腾飞达成协议了吧?这时候你又闹,万一他不肯给钱,也不肯带谢如琢转学了,你怎么办?” 俞江孜被拿住了死穴,死死盯着面前的草泥马,一声不吭,唯恐说错了话被它录音。 阮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录音。 她来,只是为了种下一个引子。 她的三瓣嘴动了动,稚嫩清脆的嗓音淡淡道:“你听说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没有?那农夫与蛇的故事呢?你可真是一条毒蛇。” 俞江孜气得直喘粗气。 阮糖又说:“你知道吗,其实表面上学校的人都在谴责谢如琢,其实他们早就暗暗猜测你和梁老师有一腿了。” 她说了很多自己平时观察到的俞江孜在梁老师的课上和梁老师互动的细节。 “除非让谢如琢在广播室当众向你道歉,你也当众说明谢如琢并没有强女干你,只是打了你,否则你的名声永远不会清白。你的名声不清白,你的梁老师能喜欢你多久?将来,他能容忍别人说他的老婆是别人穿过的破鞋吗?” 为了直击俞江孜的心灵,“破鞋”二字是阮糖前生、此生说过的最恶毒的话。 俞江孜抿了抿唇,眼神闪躲明显被说动了。 “你的梁老师现在不在意,将来也不在意吗?” “男人的话要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不然,你觉得你的梁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阮糖脑海中一个闪念,数据流飞速涌动,竟连入这个世界的网络,入侵了梁老师的手机。随后,她小蹄子一摆,通过梁老师手机的摄像头,把梁老师手机摄像头能拍到的影像投影在雪白的墙壁上。 俞江孜看见了周小薇,她正在卖力地取悦梁老师。 俞江孜面色一寒,黄莺般清脆的声音格外狠戾,“这个贱人!” 阮糖从窗户翻了出去。 俞江孜立马给梁老师打电话,问他周小薇是不是在他那儿。 梁老师一听,便知道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形露了形迹。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翻车,他想都没想,便叹了口气,说:“孜孜,我也是为了你。学校的流言是她传的,她说,只要我愿意……她可以改口。” 俞江孜捂嘴,差点哭出声。 随后,他让俞江孜上企鹅和她视频。 他发消息。 [别让她发现你在看] [别激怒她] [你要看着] [看看老师为了你,都牺牲了什么] 很快,他的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俞江孜的泪眼。 而俞江孜,也看见了周小薇上下晃动的身影和眼角眉梢的沉迷。 阮糖回到灵堂后,看着仍旧跪在蒲团上的瘦弱身影,轻声说:“谢如琢,你爸爸想让这件事不明不白地了了,但我们不能这样。奶奶到死都相信你,你不能背着污名离开。” 谢如琢神情平静,在经文声中,他甚至没掉一滴眼泪。 他也没回答阮糖。 “我知道你自己也能扭转局面,但你没有时间了。明早发丧后,你爸就会带你离开青梅镇。俞江孜欠你一个真相,欠你一声对不起,欠你一声谢谢。明天,谢奶奶一下葬,我们就一起离开现场,去学校。你和老师说,想去广播室当众向俞江孜道歉。” “她会答应的。”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谢如琢,你相信我吗?” 在木鱼声中,谢如琢偏头,看向外形依旧喜感、眉眼中却满是平静和坚定的阮糖,淡声应下。 “好。” 第20章 20 阮糖的设计 谢如琢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 也是一个很独的人。 在这一刻之前,他要做什么事, 大·············· 分卷阅读54 ·····都是有计划的,有计划,有对事情发展的合理预估,会让他很有底气。 他只做了两件不够深思熟虑只因一时心软的事。 一件,是救李晓军。但其实,他潜意识中,在决定去做时, 对于后果是什么心里已有大概预期。李晓军是班上所有人欺凌、排斥的对象, 救了他, 顶多是会被报复、会被找麻烦, 甚至取代李晓军的位置, 是他能解决的,尚可承受。 一件, 是救俞江孜。从她不愿报警开始,他就已经预见到了她的结局, 也想过假如她要反咬自己要怎么应对。只有两件事出乎他的意料——奶奶因这事儿被气得提前病故, 谢腾飞大刀阔斧地处理这件事不给他任何时间。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需要谢腾飞这个老父亲出钱出力来摆平。 他从不会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 盲目地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人, 并照他们说的办。 但。 当站在他旁边的草泥马对他说出那番话时, 他竟下意识地答应下来。 草泥马的到来尚不足两个月, 却在日常的点滴相处之中,令他不知从何时起,交付了信任。 阮糖当然不会让谢如琢打无准备的仗。 等到和尚道士都收工的下半夜,她便用她童稚的嗓音同谢如琢说了自己的计划。 “……我知道你不喜欢依赖氪金买系统道具, 其实利用催眠也能达到目的,但时间有限,客观条件也不允许。我们这次就先氪着……” 把自己的计划交待完,又和谢如琢完善过细节,阮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表现,也许会显得太过成熟冷酷了些,讲话的语气、遣词造句也和从前不一样。 就很容易产生“恐怖谷效应”。 她忐忑地看向谢如琢,小蹄子拽了拽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好不啦?” 谢如琢垂着眼,“嗯。” 她垂下小脑袋,“虽然,但是……我还是你从前心目中的那个小可爱吗?” “……” 谢如琢偏头,无机质一样冷漠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她眨巴了下圆溜溜的黑眼睛,头顶冒着气泡框。 [乖巧.jpg] [我超可爱的] [我一点都不讨厌] [只要我敢这么想,就一定有人敢信] [QAQ] [人家真的只是一只单纯无公害的草泥马啦(大哭.jpg)]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谢如琢内心曾经翻涌过的酸涩、烦躁与愤怒,都在这清寂的夜晚渐渐沉淀。甚至于,在这一刻,眼前这只草泥马头顶的气泡框都令他有些松快。 他面无表情,“你有可爱过?” 阮糖一脸深沉,做了个沧桑点烟的表情,“爱过。” 谢如琢:“……去你的。” 阮糖羞涩脸:“你愿意娶,我就愿意嫁。” 谢如琢:“……滚。” 阮糖扑闪着一双大眼,“好哦。”她把自己团了团,就往谢如琢怀里滚。 谢如琢:“……” 这只自称是他的系统的草泥马脸皮不是一般般厚,讲话有点无厘头。乍一看,仿佛不太靠谱。 但。 谢如琢望向香案上谢奶奶的灵像,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提了提。这无聊透顶的世界,这无聊透顶的生活,似乎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第二天,谢奶奶下葬时,谢如琢与街坊邻居、谢腾飞以及从清雨市匆匆赶来的继母和弟弟,一同站在土坑旁,进行撒土仪式。 撒过土,听主持仪式的人念过悼词,谢如琢、谢腾飞和谢如琢的继母弟弟都跪下磕了几个头,雇佣的工人开始填土。 丧葬仪式一完,趁着谢腾飞和人寒暄的功夫,阮糖拉着谢如琢从自己早已设定好导航的路线离开,乘车往青梅三中去。 俞江孜的日子并不好过。 昨夜,阮糖离开后,她说过的话却一直在俞江孜脑海中反复响起。 甚至,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一到学校,周围的同学都对她指指点点。 “……看,就是她,三班的俞江孜,居然勾引梁老师!” “她也太下贱了,人梁老师都结婚了,不要脸!” “你看她那样儿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只会勾引男人!” …… 老师们都对她怒目而视。 “俞江孜同学不自尊,不自爱,不检点,竟然勾引老师做出这种丑事,应该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 “必须严肃处理!” “这种不正当关系,必须杜绝!” …… 甚至,解放邻居们看了她就围过来。 “你不自爱!” “不检点!” “你不是处/女了,将来没有人要你!” “居然连老师都勾引,你太脏了!” “勾引老师,陷害同学 分卷阅读55 ,这种问题学生是教不好的。直接打死算了!” …… 早上醒来,梦里的那些声音还“嗡嗡嗡”地在她耳边回响。她背脊骨都是凉的,浑身直冒冷汗。意识到那些都是梦,她甚至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大喘着气。 她知道,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她必须让谢如琢当众向她道歉,“谢如琢欺负她,试图强女干她但没有成功”这件事,哪怕是假的,也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样,她就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女学生,也没有人会关注她和梁老师有什么关系。 梁老师名声那么好,大家肯定不会注意的。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谢如琢当众向她道歉? 俞江孜还没想明白,她的妈妈于秀丽已经敲响了她的房门。 于秀丽的声音沙沙的,“孜孜,我是不是帮你请几天假,你先在家休息几天?” 俞江孜心头那把怒火顿时烧了起来,气吼吼地冲门外喊:“要是我请假在家休息,别人肯定都知道我已经被那啥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你嫌还不够丢人是不是?!” 于秀丽忙不迭道:“不请,不请。” 没多久,去菜市场买菜的俞父回来了。 他进门,把装着蔬菜和猪肉的便利袋往地上一扔,便坐在小木桌旁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着,一双眼中都熬出了红血丝。 甚至,他还恨恨地望了俞江孜的房门一眼,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愤懑,“我们老俞家就没出过这么丢脸的玩意儿!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见了我,都在问她是不是叫人给……” 俞江孜没听见俞父的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计划里。 她的房门打开时,俞父余母正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抹眼泪。 她看见了,然后嘴角嘲弄地勾了勾,他们越难受,她内心便越有一种扭曲的快意。出门时,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径直扬长而去。 她打定了主意。 今天上午谢奶奶发丧,肯定是找不到人的。等今天中午,她就找到谢腾飞,告诉他,昨晚的提议她接受,但要追加一个条件,谢如琢必须在校园广播室向她道歉,并且澄清他们之间没有半分不干不净的事。 上午,第一节 课是梁老师的数学课。 上课前,梁老师特意把她叫到讲台前,温柔地笑问:“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好了没?” 俞江孜抿了抿唇,做出不怎么好意思的模样,说着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话,“没事,幸好有老师在,他没打我几下,谢谢梁老师。” 梁老师摸摸她的头,“没事就好。” 随后,梁老师又呼吁班上的同学要不信谣不传谣,不要对俞江孜造成伤害。 这就是梁老师。 多温柔。 多有魅力啊。 他就这样轻飘飘地,让压在她心头的巨石一点点变轻。 俞江孜对着梁老师绽开一个甜蜜的微笑。 只有她知道,刚刚梁老师借着摸头的姿势,用他的大拇指,轻轻地刮了刮她耳后的嫩肉。 周小薇看着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突然浮现出暴戾的光来。 自从她妈妈和别人跑了之后,她的生活中就只剩下了辱骂和殴打。只有梁老师是照亮她的一束光。 梁老师这么好,只能是她的! 俞江孜…… 就在班上的同学对梁老师的说辞有一两分相信时,周小薇下课后又将“内幕消息”传了个遍。 于是,不过一两堂课的时间,压在俞江孜心头那块变轻的石头又沉重起来。她总觉得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所有人都在议论她,都在指指点点。 第二节 课下课去操场做操时,在楼道,丁强和赵柯经过她时,甚至很下/流地拦住她,在她耳边说:“反正你都被谢如琢弄过了,让我们也弄弄呗。给你一百块钱,让我们一人弄一次。二中那边买个处才也才十块钱,你这样儿被弄过的也就五块一次。咱们好歹同班同学,绝不让你亏着了。” 俞江孜一阵反胃。 而他们的行为,印证了昨晚那只草泥马所讲的几句话的正确性。 她撇开赵柯和丁强,“滚!” 赵柯和丁强还欲纠缠,忽然听见梁老师温和又不失严厉的训斥声:“你们在做什么!” 俩人当即和俞江孜拉开一点距离,说了句“没什么”才走开。 俞江孜感激而甜蜜地冲梁老师笑了笑。随后,有其他老师找梁老师,梁老师冲她安抚地点点头,她像是踩着云似地飘远了。第三节 课过去约莫二十多分钟时,俞江孜的手机上出现一条短信。 发件人一栏是空的,俞江孜没注意,只看见短信上写着:“俞江孜,谢如琢让你去广播室一趟。他说他愿意当众广播,向你道歉,但你必须澄清谢如琢只是打了你,没有那什么你。” 正中俞江孜下怀。 她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 分卷阅读56 娘,未经人事,也没多少见识,甚至没意识到短信的怪异之处,只沉浸于一犯困就有人递枕头的意外惊喜中,收起手机冲老师说了声想上厕所,便匆匆从教室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条短信她看完没两分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谢如琢的短信:俞江孜,你来广播室,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谢如琢的转学手续律师昨天就办妥了,学籍档案也拿走了。 他和阮糖到学校时,是上课时间。上课时间校门口的保安都管得很松,可以随意进出。谢如琢和阮糖走进学校,学校里很空,只能听到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和朗朗读书声。 他们走进了学校的广播室,里面空无一人。 然后,阮糖体内的数据飞速流动,连通了这个世界的网络,给俞江孜发了短信,引她过来。 几分钟后,她把那条短信销毁,替换成谢如琢的短信。 又几分钟后。 俞江孜气喘吁吁地跑来。 她进了广播室。 阮糖在后面,“咔哒”一声,反锁了广播室的门。 谢如琢打开广播。 下一瞬,他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校园。 “俞江孜,你为什么要撒谎?” 第21章 21 破局 俞江孜眉心一跳,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不是来道歉的?” 她的脸色极尽扭曲难看。 谢如琢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也记得。 她很心虚, 色厉内荏,“谢如琢,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如琢站在操控台前,冷漠地看着她,声音格外冷静,“这句话该我问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俞江孜冷冷道,心里却很慌, 想离开广播室, 阮糖却早已把守在门口。 出不去。 今天, 她注定要留在这里和谢如琢对决。这是阮糖和谢如琢一早就设计好的擂台, 全校师生都是观众, 都能听见他们讲话。 俞江孜心里很慌。 但,她绝不可能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出来。 早在她的父母来学校找班主任和校长希望学校能低调开除谢如琢那天, 谢如琢就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过一遍,没有人信, 大家都认为他是狗急乱咬人, 诬陷梁老师。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撑过去!只要自己能撑住, 没有人会相信谢如琢!也没有人会知道她和梁老师的事!她还是干净的! 阮糖把自己早先在积分商城兑换好的“真话丸”往俞江孜身上一弹, 真话丸便化作数据流融入俞江孜体内。 俞江孜犹然不觉。 谢如琢见阮糖冲自己点了点头, 再度问出那句话:“俞江孜, 你为什么撒谎?” 俞江孜眼泪簌簌而落。 在此刻, 她无师自通,学会了演戏,她在脑海中凄厉地哭喊、哀求,“梁老师, 救救我!谷老师!救救我!谁来把我带出广播室,我不要和谢如琢待在一起,救救我!” 她知道,只要哭喊声一出,所有人都会站在她这边,所有人都会以为谢如琢是在欺负她,立马会有人来救她。 校内,已经有其他没课的老师往广播室赶了。 但。 俞江孜张了张嘴,白净的脸蛋被眼泪糊住了,说出口的话却和脑海中预想的截然不同。 甚至于,那声音很冷静,像是在叙述事实一样的冷静,没有半点哭腔。 “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不能让大家知道我和梁老师的事。” 教室里皆是一片哗然。 老师们讲课的声音也停下了。 整个校园都变得闹哄哄。 “怎么回事?谢如琢之前不是强女干了俞江孜吗?关梁老师什么事?” “我记得谢如琢之前好像污蔑梁老师,说梁老师强女干俞江孜,他是去救人的。” “这不太可能吧?就他那身板儿,顶多对付一下俞江孜,和梁老师没得比啊……” “难道谢如琢说的是真话?” “不可能吧?” “安静!” …… 梁老师脸色铁青,已经在往广播室赶了。 他心里很慌,直觉告诉他,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控制,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到底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上次视频俞江孜看见自己和周小薇的事,吃醋了?可他不是已经找好借口让她相信他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吗? 女人就是醋劲大,容易坏事!妈的。 但,只要他能尽快赶到现场,他就能凭借智慧扭转乾坤。 梁老师和其他老师赶往广播室的速度,到底比不上俞江孜讲话的速度。 此时,谢如琢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他冷淡的视线打在俞江孜身 分卷阅读57 上,问:“你和梁老师什么事?” 俞江孜惊恐地发现,她的嘴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想要隐藏的真相,就那样轻描淡写地从她嘴里讲出来。 那声音很平静,是平铺直叙的叙述文的风格。 “上周六,晚自习结束后,梁老师让我留堂,对我做了那种事。” 谢如琢问:“哪种事?” 俞江孜惊惧得瞪圆了眼,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掉落。她抿了抿唇,想阻止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成功。 “他……和我,我们做/爱了。” 这声音一出,教室内的喧哗声更大了。 有人说梁老师道貌岸然,有人说俞江孜不知廉耻。 “那天晚上,你是自愿的吗?” “不是。” “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救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侮辱我,说我喜欢你向你告白?为什么污蔑我打你,强女干你?” “因为你曾经拒绝了我的告白,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至于为什么,这也都怪你自己!”俞江孜的声音因为她内心最真实的愤慨而拔高,显得有种恶意的扭曲,“要是你能早点发现忘了拿伞,在事情发生前回到教室,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为什么你没有早点回来!” 教室中,老师们堪堪维持住的秩序与安静登时被打破。 谢如琢的话何其狂妄! 而俞江孜的话,昭示了她何其狠毒!这简直就是一个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教室里顿时充斥着议论声。 而广播里俩人的对话仍旧在继续。 “我说过让你报警没?” “说过。” “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能让人知道我被……那个过。” “谁让你诬陷我的?” “梁老师。” “他强女干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 “不是强女干,梁老师喜欢我,我们是正常的情侣,做这种事很正常!我没有脏,梁老师说过,等我到法定结婚年龄,他会和我结婚!” “既然是正常的情侣,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梁老师说过,我们是师生关系,我们的事曝光后,大众和世俗都不会理解,甚至会骂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错!可大家就是会容不下我们,会戴有色眼镜看我们!我们必须采取措施保护这段感情!要保护这段感情,就要让那天晚上的事保密。你是除了我们之外的唯一知情人,我们必须把你赶走,才能保住我们的爱情。” “我打过你没有?” “没打过。” “我向你告过白?” “没有。” “我强女干了你?” “没有。” “你和梁老师私底下还保持这种关系吗?” “嗯。” “是谁告诉你这是爱情的?” “梁老师。” “你做错了吗?” “我没错。我只是在保护我的爱情,爱情是神圣的,不容玷污的。梁老师喜欢我,我也喜欢梁老师,我唯一的错就是比他晚出生了十几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错的不是我们,是婚姻制度。假如女人的法定结婚年龄定在十四岁,我和梁老师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夫妻,我们之间的事,就是夫妻之间的事,这是正常的。古代女人十三四岁都能结婚生孩子,为什么我和梁老师谈恋爱就不行?” “你想和梁老师谈恋爱,就能污蔑我吗?” 俞江孜冷笑,“要怪只能怪你回去拿伞的时间不对。要么早一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者,你就不该回去拿伞,不该撞到我们的事。” “综上所述,我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救了你,你却为了保护强女干你的人,要污蔑我,把我赶出学校,是这样吗?” “是又怎么样?” 众学生一片哗然,完全想不到俞江孜平时看上去白白净净的,长得挺漂亮,成绩挺好,为人也挺傲气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梁老师则是嘴里发苦。 心里不知道骂了俞江孜多少遍“蠢货”。 终于,有老师赶到了广播室。 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都打不开门。 “谢如琢,俞江孜,你们给我出来!”老师们拍着厚厚的窗玻璃,试图引起里面的人注意。 然而,俞江孜没理他们。 谢如琢说:“我等梁老师过来对峙。” 随后,他淡漠的目光又看向俞江孜,“你欠我一声对不起。” 俞江孜冷冷道:“我只是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 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焦虑着:梁老师怎么还没来?梁老师那么厉害,肯定能把她救出去!到时候,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受了谢如琢的胁迫! 谢如琢嘲讽地轻轻勾了勾唇角。 广播室里,俩人都沉默下来 分卷阅读58 。 谢如琢坐在广播设备前的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隔着窗玻璃,他看见广播室外的那些老师气急败坏地吼叫着,让他把门打开。 他没有。 甚至,他看见了墙上挂着一把小提琴。 他把小提琴取了下来,调了调弦,便架在肩上,轻阖眼睑,就那样站在床边,骄傲恣意地拉起来。 阳光打在他白皙精致的脸蛋上,打在他瘦小的身躯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圣光。 《欢乐颂》小提琴曲在广播中,向校园流泻。空气中,那一个个跃动的音符,像是火山喷发一般的明快、恢弘、激昂。 他像是一个艺术家,沉浸在他一个人的国度里。 外面的声音越大,拍门、踹门的声音越激烈,他拉动琴曲的节奏便越明快,仿佛窗外的一切都是在为他助兴。 教室里的学生和老师们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音乐声,都从教室里奔至走廊。 整个校园的喧闹,都笼在那激昂恢弘的曲调中,甚至还有人跟着调子哼出了歌词。 毫无疑问,站在窗前拉琴的谢如琢仿佛处在另一个维度,显得格外好看。 俞江孜站在原地抹眼泪,望着谢如琢一言不发。 她想说,你放我出去。 但动了动唇,没能说出口。她只能等梁老师。 而阮糖内心所有激昂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她双目炯炯地看着谢如琢,内心想要疾跑,想要高呼,想要比出一个中指,想说“去他妈的世界”!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体内的数据飞速滚动着。 然后,她发现,这整个世界,都可以被她解析成数据。在庞杂的数据处理中,她在脑海中看见了,看见梁老师往广播室飞奔。 她知道。 梁老师一定会来。 假如他不来,他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了。 而阮糖,要的就是他来。 他不来,今日的一切都锤不死。俞江孜说的话,完全可以事后反悔,说是被威胁了。 至于梁老师,谢如琢只是一个学生,他也许能威胁一个同龄女生,但要威胁一个成年男性,而且还是一位老师,怎么可能? ——大家都会这么想。 外面的人都累了,商量着要怎么办。 阮糖死死地抵住门。 他们拿不出办法,又看向了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只站在窗边拉琴的冷漠少年,不由纷纷骂道—— “疯了!这孩子是真的疯子!” “你们看他这样儿,还能算是个正常人吗!” “小梁呢?怎么还没来?现在关键是把那女学生救出来!” “要说疯了也是被逼的。救了人,反而被倒打一耙,被千夫所指,被逼着退学,家里老人还气死了……这换谁不疯?” “别管真的假的,先把人弄出来再说!他们班主任是谁?赶紧给家长打电话吧!” …… 几分钟过去。 梁老师气喘吁吁姗姗来迟。 所有人都赶紧让开。 广播室的门开了。 谢如琢放下了琴,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在下巴前交叉,俩肘弯拄在膝盖上,平静的双目冷淡地盯着门口。 在梁老师冲进来的那一瞬,阮糖冲他弹了一颗真话丸。 原本梁老师要第一时间站在道德高地,要把俞江孜拉在身后护住,要指责谢如琢不知悔改威胁女同学编造事实的。 谁知,他一张口,出口的话,和他打算说的截然不同,语调亦是众人平时没听过的冷漠。 “蠢货!”他在心里骂的话,在张口的那一瞬,便冲向俞江孜。 第22章 22 完美反击,K.O 道具名称:真话丸 单价:100积分/颗 使用说明:一颗真话丸仅供一人使用, 系统草泥马可凭借意念,锁定目标对象, 令真话丸融入目标对象体内 生效时间:即时生效 持续效果:3小时 功效说明:真话丸生效期内,不论在什么时候,不论演技多精湛,目标对象说出口的总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不论别人问他们什么问题,只要他们心里有了回答,就一定会说出口,仅仅想靠闭嘴而规避吐露真相是不可能的哦~ 附:系统草泥马真是出息了呢!在观看过昂贵的小电影后, 居然还有宽裕的余额买道具改变该宿主遭遇悲惨事件后的结果和影响, 说明任务进展十分不错哦。y1s1, 积分体系的设定真是太人性化啦!完美规避了系统消极做任务的可能, 连社恐都能买得起真话丸呢!我们的KPI考核体系果然是坠吊的!!! 当然, 这些信息只有阮糖和谢如琢知道。 俞江孜和梁老师并不知情。 原本 分卷阅读59 要进广播室把谢如琢拉出来的人纷纷错愕地站在原地,震惊地看向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梁老师。 他在骂人时, 语调那么严厉那么不耐烦,可面容依旧是温和而坚定的, 目光是长者对不懂事的后辈的谴责。 这是何其割裂的一幕! 猝不及防听见梁老师粗鲁凶恶的骂声, 俞江孜不敢置信地看向梁老师! 梁老师不是喜欢她吗? 他不是她的爱人吗? 她看过很多杂志青春小说, 也在租书屋租过很多言情小说。在她的认知当中, 爱一个人, 就是彼此亲密无间, 是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 哪怕是生命。 可是,梁老师口口声声说爱她,她把自己都给了他,付出了所有能为他付出的, 现在事到临头,却换来“蠢货”二字? 她本以为他会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疼惜她,会为了她样样都能做。他是青梅镇最优秀最帅气的男人,是标准的师生恋言情小说的男主,他应该拥有男主拥有的一切品质,而她是他愿意倾尽所有去爱的女主角。 没想到,现实和她想的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假如是平时,梁老师一定能及时体察到俞江孜的情绪,将她骗过去。 但此刻,他完全分不出心神去在意她想什么。 他不是俞江孜这样的年轻学生。 因而发现自己讲话格外身不由己、只能讲出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时,他觉得是一股非自然力量。这很不科学,不符合他以往的认知,但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 他要遭报应了? 谢如琢,就是老天爷用来制裁他、让他遭受报应的行刑者? 梁老师心内惊惧而惶恐,只想迅速摆脱眼前的一切。 现在的情况就是——多说多错。 既然控制不了自己讲出口的话,就牢牢闭嘴,什么都不要讲,少说少错。 他得把俞江孜拉走。 等他能控制自己讲话的内容时,再进行洗白。 然了一个大而。 这终究只能是他打的算盘,并不能成真。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谢如琢的下一个问题便十分致命地砸了过来! “梁老师,周六那天,是你强女干的俞江孜?” 他控制不住自己,语调冷静而轻蔑,“是。” “为什么要诬陷我?” 梁老师冷笑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原本,这件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你为什么要去而复返呢?”他不可自控地展现出了被他隐藏了许多年的、内心最真实的自己。 “俞江孜说,你们两情相悦,你很喜欢她。” 他轻蔑地嘲讽道:“我当然喜欢她。所有这个年纪的女生,只要长得不是太抱歉,我都喜欢。” 声音里的不屑、狂妄、恶意、冷酷谁都能听见。 然而梁老师瘦削的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他闭了闭眼,避开俞江孜不敢置信的泪眼,内心的惶恐在鲸吞着他的冷静与自信,蚕食着他多年来犯案后总能避免制裁的骄傲。 他知道,今天之后,他完了。 名声、生活、事业……还有将来无数可以成为他之猎物的小女生,全都没了。 这正在发生着的一切,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他甚至怀疑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他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记,很疼。 俞江孜早已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由阮糖操纵数据将这里的对话直播给警察们时,警察们欣喜于有人主动送业绩,也震惊于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居然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同时痛心于一个好好的女学生,被这样一个人渣洗脑残害,更为谢如琢救了人反被诬陷而感到欷歔与愤慨。 根绝电话里的声音,他们提炼出有效信息,立马着手申请搜查令,奔赴梁老师家搜索罪证。 广播室里,谢如琢看着犹如斗败了的落汤鸡一样的梁老师,好整以暇、语气淡然地说:“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见了,我是无辜的。你们爱戴信任的梁老师,你们喜欢的……” 他讽笑了一声。 随后。 他说:“这么一个liantongpi在学校,好几年了吧?少说也有几十个受害者了,你们竟然没一个人发现衣冠/禽/兽就在身边,对你们的智商,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本不必向你们解释,你们凭什么听我解释?你们配听吗?” “但我家的草泥马说,我可以不在意你们的看法,但不能让陷害我的人得意。” “听起来也有道理。” “既然他们这么在意你们的目光,那我就揭开他们的画皮。” “我今天在这里,不是向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屈服,更不是向这恶臭的世俗妥协。我只是突发了一点善心,愿 分卷阅读60 意把真相赤/裸/裸地撕给你们看!” “听说你们不喜欢我。”他轻笑,“好巧,我也不喜欢你们。” 警铃声远远地响起,由远及近。 校长终于回过神来,额角青筋直跳,想到学校的声誉和自己很可能即将结束的职业生涯,正要斥问是谁报的警,却听谢如琢又淡淡然开口。 “我帮你们报警了。 “再见,草履虫们。”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潇洒如风地从众人中间走过,脚边跟着一只溜光水滑的草泥马玩偶,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嘲讽的二字。 很多老师回过神来,纷纷皱眉互相交流,认为谢如琢是一个刺儿头。 走廊上,给谢如琢所在的班级上这一节课的老师同隔壁老师在交流。 “这也太浑了,你们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梁老师平时那么好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会做那些事?咱又没有读心术?” “就算他知道也没必要在广播室广而告之吧?明明可以向系主任和校长报告,低调处理的。他这样,让人小女生以后怎么面对别人的目光?” …… 在这时,李晓军忍不住插嘴,“他说了,没人信啊。” 那老师顿时呵斥道:“没人信就能瞎捣乱就能骂人吗?去去去,别瞎掺和,你们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这些事不是你们该关注的!” 李晓军抿了抿唇,心内对谢如琢的崇拜顿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果然,做人要像谢如琢这样谁的眼光也不在乎、谁也不怕才来得痛快吧? 忽而,他心底涌上一股勇气。 “不然呢?他就该让人污蔑被迫退学吗?” 那位老师说:“老师们又不是不讲道理……” 这时候从走廊尽头走来的班主任谷老师严肃道:“那你们讲了吗?我一开始就说这件事可能有内情,那孩子不承认,可能是被冤枉的,你们听了吗?在全体职工大会上投票要求处理他的不是你们?” 那位老师登时讪讪,哑口无言。 另一边。 谢如琢和阮糖刚从广播室所在的楼栋里出来,便见一群警察下了警车。 他很好心地给他们指明位置。 谢如琢和阮糖走出校门时,同阮糖一起蹲在路边吃炸串儿。 他的是花钱在路边买的。 阮糖的是数据餐。 街头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各种“叮铃铃”“轰隆隆”“呜呜呜”的声音,更多的,还是人声的喧哗。 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堆,讨论这所中学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多久,警车开了出来,双手戴着镣铐的梁老师坐在警车里,怨毒地盯着街道边悠闲惬意地吃着炸串儿的谢如琢,心内暗暗发誓,只要他能出来的一天,总会弄死他,让他为今天付出代价。 他不知道的是,他很难翻案了。 警察在他家搜到了很多照片,还有存在DV机里的视频,甚至,还有一些他收集的曾经的受害者留下的“纪念品”。 刚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听到视频里梁老师如何诱拐、给那些女孩儿洗脑的声音,不少人眼眶都湿润了,咬牙直骂—— “这种人就是禽/兽!就不该活着!” 吃炸串儿的时间,谢如琢的手机铃声“叮铃铃”直响。 很快,谢腾飞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儿子是被冤枉的,还在学校大闹一场找回了清白。他无奈、内疚地唏嘘感慨几声。 “原来是这样,怪我,也没相信孩子的话,差点就让他们骗过去了。” 挂断电话,他眼中一片寒芒闪过。 谢如琢手机上的来电自然是谢腾飞的。 阮糖知道,那是打来骂他、催促他不要耽搁时间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们丢人现眼的地方去清雨市的。 谢如琢不想接。 没过多久,得到通知的俞江孜父母也赶到了学校。 一开始,得知谢如琢是被俞江孜污蔑、冤枉的,俞江孜的父母还十分愧疚,想着要去给他道个歉,再去谢奶奶坟前磕个头。 然而。 得知谢如琢在广播室和俞江孜梁老师对峙,令俞江孜同梁老师的事被广而告之时,他们内心的怒火又压过了愧疚。 从学校大门出来,看见蹲在路边的谢如琢,听着俞江孜口中不断喃喃重复的“他不爱我”,于秀丽急火攻心,当即一个箭步冲到谢如琢跟前,指着他,泪流满面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将我们孜孜被欺负的事广而告之?!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俞父冲俞江孜吼了一声,“别哭了!你嫌老子还不够丢人?!” 平时,他们夫妻二人因为从前不在俞江孜身边,让她做了留守儿童,内心颇多愧疚,在她面前总是矮一头,要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敢特别管她。 然而,到现在,他的颜面受损的屈辱终于盖过了这种愧疚,令他硬 分卷阅读61 声硬气起来。 他当即就想冲过去打谢如琢。 在他心里,他女儿的一生,都被这个少年毁了。 毕竟,人言可畏。 这个兔崽子做事太绝。 然而。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一辆簇新昂贵的车在谢如琢和于秀丽旁边停下。 “怎么做人?当然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儿子救了你女儿,这就是你们对他的报答?”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器宇轩昂,其衣着、气质处处都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小镇的金贵和威严。 下一瞬,他的话令这个本就被推上当地舆论风口浪尖的家庭雪上加霜。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女儿已经满十四岁了。我会让律师起诉她侵犯我儿子的名誉权,索取精神陪偿。同时,我会起诉你们敲诈勒索罪。你们做好坐牢的准备。” 第23章 23 落幕 于秀丽诚惶诚恐, 脚上一软,瘫坐在地。 “你不能这样……” 周围人看热闹似地围过来, 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在说些什么。 谢腾飞是个好面子的人。 他瞥了于秀丽一眼,不再理她,转而微笑着对谢如琢说:“走吧。” 阮糖递上纸巾,谢如琢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拉开小汽车的后门坐进去,顺手把阮糖也拎了上去。 司机发动车子, 在一阵轰鸣声中, 众人便见那辆一看就贵得离谱的车疾驰而去。 俞父皱着眉头把于秀丽扶起来, 想到刚刚谢腾飞说过的话, 他转身就抽了俞江孜一巴掌。 “人家救了你你为什么撒谎?这件事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了了, 你为什么还要去陷害别人?那是什么人?有钱人,资本家, 现在闯出祸来了,你让我们怎么收场?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 俞父是个老实人, 平生没吃过官司没和警察打过交道, 平生最怕的就是“犯事”被警察问话, 总怕自己行差踏错被抓起来。 在他而言, 和警察打交道就意味着犯了事, 是要被抓的, 是顶丢脸的, 要被周围人嘲笑的。 周围有认识他们的人连忙将他劝住,让他回去好好和孩子说,别一味地打骂她,怕她想不开。 俞父无意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回到家后, 他就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着,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于秀丽则痛哭出声。 俞江孜一个呆呆地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整个人仿佛都傻了似的,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俞父被于秀丽哭得烦躁,当即拍了桌子:“哭什么哭!你号丧啊!你教育出来的好女儿!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 于秀丽哭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该我一个人教育?平时孩子给你长脸了就是你教导有方,一出了什么事就全是我的错?” 俞父被说得怒从心起,“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当他们走到谢奶奶家门口时,谢如琢和司机车上搬谢如琢的东西。 早在谢奶奶入院那天,俞江孜的事就在雪梅街传了个遍,最兴奋的就数黄二娘。 她逢人就说谢如琢为人品性不好,怎么把人小姑娘堵在巷子里做那种事,是天生的坏种。在阮糖看见的小电影中,周围人对这件事毫不怀疑,将这事传了个沸沸扬扬。 后来谢如琢被谢腾飞带走,大家都很愤慨,认为谢如琢能毫发无伤地离开青梅镇、将这件事揭过去,都是因为谢如琢的父亲谢腾飞有钱。 这一件事,更加深了他们一个观念——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直到谢如琢死的那一年,这些流言作为丑/闻,在网络上和其他耸人听闻的黑料一起,井喷式爆发。 但,在这个世界中,事情和原本不太一样了。 得益于为了给阮糖赚积分而做了大半个月的好人好事,周围人对谢如琢都有了一定改观,印象也好了不少。 因此,当流言在这个小镇传遍时,青梅镇的舆论分作了两派。 一派认为,谢如琢面冷心热,他一直不承认做过那些事,肯定是有内情。 另一排则以黄二娘为首,认为谢如琢就是做了那些事,是天生的坏种,之前各种帮助邻居,其实是“小兔崽子的障眼法,学会了收买人心”。 中午。 黄二娘的丈夫还在青梅街看店,黄二娘回家做饭要给她丈夫带过去。 回家的路上,难免遇到几个邻居,便一行走一行聊天。 “我早就说过老谢家的谢如琢长歪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偏不信我!” “他做的这些事,还算是人事吗?” “这样儿的早晚被抓起来关监狱里!” …… 几个人正嘁嘁喳喳地说着,转过街角,便远远地看见于秀丽夫妇带着俞江孜站在老谢家大门前,同簇新的小汽车旁边站在电线杆下抽烟的男人说着什么 分卷阅读62 话。 黄二娘当即撇撇嘴道:“俞江孜那小姑娘长得挺不错的,听说成绩也不错,将来很有前途的,谢如琢这是把人的一生都毁了,那于秀丽夫妇能乐意?” 旁人亦应和—— “谢如琢还没满十三岁呢。这事儿……谢腾飞又是个有钱的,于秀丽家能得不少陪偿吧?” “要我说,那俞江孜平时也是有些不自爱,穿衣打扮都妖里妖气的。不然谢如琢怎么不弄别人偏弄她?” “这事儿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上次谢如琢救了李晓军结果大家都说他打李晓军,这事儿我可还记得!这一次的事,还真不一定。” “大家都说他对俞家那丫头干了那种事,还能有假?” “就是就是。” …… 然而,还没能走到近前,众人便见俞父在谢腾飞面前突然跪下了。旁边于秀丽压着俞江孜的肩一起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黄二娘愤愤:“谢腾飞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谢如琢对俞江孜做了那种事,还让人一家三口给他下跪,这简直是……道德沦丧!不知廉耻!可怜……” 同行的人也觉得很过分。 他们纷纷朝老谢家门口走去,准备劝一劝。 然而。 当他们走到近前,却听见于秀丽沙哑着声儿央求道:“这事儿,是我们家孜孜做得不地道,她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是被那个人面兽心的梁老师给骗了!我们向你们道歉,也愿意同周围人澄清谢如琢没欺负我家孜孜,反而是从姓梁的手里救了孜孜。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的事,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孜孜。” 谢腾飞满面微笑,笑意却没到达眼底,“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相信法律会还给你们、也还给我儿子一个公道。” 俞父当即磕了三个响头,满脸苦相双目怆然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看在大家从小都在青梅镇长大的情分上,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谢腾飞掸掸烟灰,“怎么,你们恩将仇报,错的还是我了?” 于秀丽当即也磕头道:“不是,老俞不会说话,您别介意。这件事完完全全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把事情了解清楚。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孜孜也还小,您就放过我们吧!” 旋即,她又搡旁边俞江孜的肩,“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谢叔叔和谢如琢道歉?!” 俞江孜机械而干巴地说了声对不起。 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黄二娘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活像是被谁扇了个巴掌。 刚才和黄二娘一起说谢如琢和谢腾飞坏话的人脸上也讪讪的。 倒是刚才为谢如琢说话的人笑了,“我就说这事儿肯定和外面传的不一样。就是老俞家也是真惨,俞江孜那小姑娘发生了这事儿,可就完了,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很快,他们又听邻近住户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觉得匪夷所思。其中两位家长想到自己的孩子曾经也被梁老师“留堂”,脸色当即不好了,忙忙地就要回家问个清楚。 旁人都蜂拥着朝谢家涌去。 他们纷纷为于秀丽一家三口说情,希望谢腾飞能高抬贵手。 谢腾飞在外一向表现得温和、儒雅、大度,是一个心系家乡的成功人士。 他叹了口气道:“他们要只是恩将仇报,诬陷了我儿子还好,只要事情说开了就过了。但我妈,本来也没多少日子了,愣是被他们气得……” 旁人有的缄口。 有的劝道:“平时谢阿姨是那么和善的一个人,肯定也不愿意看你为难他们。他们也都知道错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家遇到这么大的事,可别把他们逼上绝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不仅劝谢腾飞,还劝谢如琢。 阮糖被他们的论调气得三瓣嘴直抽抽。 这些人的思想,这些人所在的地方所形成的风俗人情,是她永远无法习惯的。 她很想骂他们,也很想指出他们的话语当中的逻辑错误以及“慷他人之慨”的虚伪,但她想到了她曾经还活着的时候同那些人讲道理的场景。 那些人永远自说自话,胡搅蛮缠,逻辑从来不通,却自以为很有道理。和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在这时,阮糖脑海中响起了谢如琢曾经冷冷清清的一句话:没有必要。 于是,它冲那群嘁嘁喳喳的人翻了个大白眼。 有人看到了。 “这草泥马刚刚是不是翻白眼了?” “好像是。” 阮糖用她萌萌的声音道:“没有哦。我只是一只智能草泥马,没有翻白眼的功能呢。” 旁人:“……”算了,不和一台机器计较。 他们继续劝谢腾飞。 于秀丽已经将谢腾飞昨天给他们的钱还了。 谢腾飞也知道,他们还了钱,敲诈勒索这个案子就不成立了。他们只能告俞江孜侵犯谢如琢的名誉权,索要 分卷阅读63 精神赔偿。但俞江孜没满十三岁,他要真起诉她,穿出去就是他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名声不好听。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应下。 这些人让他没面子,他势必不能让他们好过,自然是怎么能磋磨他们怎么来。 他淡淡的目光扫向旁边的谢如琢,“东西搬完没?” “搬完了。”谢如琢很平静。 “这件事,你想怎么了?” 谢如琢沉默片刻,漠然道:“算了吧。” 于秀丽夫妇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声对他道歉又道谢。 这时,谢腾飞靠着电线杆,一边掸着烟灰一边说:“你们买几捆纸,买几饼火炮,买几把香烛,去我妈坟前放一放烧一烧,跪在她老人家坟前磕几个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她老人家交待一遍,认认真真地给她老人家道个歉。不然,我怕我在上面不追究这件事了,我妈在下面也要找你们的麻烦。” 于秀丽夫妇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毛骨悚然,连连应下。 谢腾飞带着谢如琢上了车。 随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那亮得能照出人影的车缓缓驶离这个贫穷而古老的小镇。 在原来的世界中,谢如琢是在众人厌恶、忌惮、排斥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中离开的。他人走了,臭名却留下了,甚至影响了他的一生。 在这一个世界,谢如琢是在众人无地自容、赞赏、歆羡甚至是祝福的目光中离开的。他人走了,却留下了好风评。 至于这里的人…… “都和我没关系了。”在清雨市的公交车上,谢如琢如是说。 那些人,只是他人生路上短短一段旅程中的过客。 第24章 24 你会报复他们吗? 清雨市的公交车上。 谢如琢坐在靠窗的位置, 阮糖坐在他旁边。 售票员守在门口收车费,一个人一块钱。 车上的人“叽哩哇啦”地聊天。 在这时, 谢如琢也有了那么一点谈兴。 他看着窗外高大的树木和楼房飞速地后退,空气中充斥着流行乐和广告声……有很多人。 这个世界。 这个城市。 每一个人,每一个场景,仿佛都构成了一幅安居乐业的画卷,要让几十年前的人们见了,不知道得有多羡慕。 他饶有兴致地对阮糖说:“有本书很好看。” 阮糖:“什么啊?” “《丑陋的X国人》。” 阮糖眨了眨眼,却见谢如琢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和她还活着的时候在高中时代看见的不一样, 没有那种温柔, 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 没有那种稳重成熟。 这个笑容当中, 有轻蔑,有嘲讽, 甚至有一丝淡淡的愉悦。 独独没有悲伤。 他说:“那天撒完土,有人叫我节哀, 不要太难受。” 阮糖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认真听他说。 他甚至轻笑了一声。 “这是什么蠢话。节哀?没有哀, 何来节哀?我一点都不难受。每个人, 都有这一天。甚至, 我要祝福奶奶, 她是一个幸运的人。死了,有些事,就不用看见,也不必经历。这是一个好结局。” 阮糖静静地望着他, 听他说:“对有些人而言,也许死亡才是解脱。而强留他们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割舍不下。这是一种自私,因为自己无法割舍,而让想死的人承受痛苦。” 谢奶奶的死,让他心头酸涩过,让他有些微的不适,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变数,可他并没有很深切的悲哀。 甚至于,谢奶奶的死,在他看来,对他对谢奶奶都好。 ——没有人再干涉他,要他沦为平庸,做和周围这些庸人一样的普通人,没有人再要求他强行去迎合人和环境强行合群。 ——谢奶奶不必再遭受病痛,也不必再因他的言行不符合她的理念而苦恼。操劳了一辈子的她终于迎来了休息的时刻。 ……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在至亲的丧葬典礼上哭得歇斯底里。 他觉得那些人不可理喻。那些人要是听了他的高论,应该会觉得他同样不可理喻。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念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眼前这只草泥马讲。 他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一双惊惶凄哀的眼感召他,呼唤他—— “杀了我。” “谢如琢,求求你……杀了我。” …… 重复的梦境,人本该很容易遗忘梦境的,可这个梦境他从未遗忘,甚至越来越清晰。然而,在梦境中,他本该毫不犹豫满足对方的,但每一次,他都下不了手。 哪怕那只是一个梦境。 甚至, 分卷阅读64 谢如琢有时候会想,自己会遭遇之前的麻烦,只是因为他不够善良,也不够心狠。假如他足够善良,他会有一个好的风评,前几天在青梅镇发生的一切或能避免。假如他足够心狠,在发现异样时选择不进那扇门,也能避免在青梅镇发生的那一切。 有人听见了谢如琢的话,投来异样的目光,但谢如琢毫不在意。 在这一瞬,阮糖是有些茫然的。 这种精神上的交流,她感觉自己好像很难接得住。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受任务成为系统前来拯救谢如琢是对还是错。她来救他,是因为他是她生前暗恋的人,不想他落得个惨淡收场,不想他遗臭万年。可是,谢如琢自己呢?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也许他要的很简单,他只是想死。 但。 阮糖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从青梅镇来到清雨市那天,谢腾飞就为谢如琢办好了学籍,将他转入了市重点中学。 阮糖还记得,当他们走进谢腾飞的别墅时,谢如琢那先行回来的继母和弟弟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讲话也都夹枪带棒。 不知道她是怎么和谢腾飞说的,只吃过一顿饭,谢腾飞就给了谢如琢一串钥匙,让他自己带着阮糖去公寓入住。 公寓不大,一室两厅,里面装修风格即使是放到十几年后也不算过时。 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厨具也都齐全。 谢腾飞还给了谢如琢一张卡,并表示谢如琢不用去找他,以后生活费、学杂费都会直接打进卡里。 要是一般的半大孩子被亲生父亲这样对待,不甘、愤怒、受伤等一系列负面情绪肯定是会有的,甚至还会因为没能得到关爱而叛逆、堕落。 但。 谢如琢没有。 不被父亲的家庭接纳,反而令他松了一口气。 他不再有必须应付的人情,不再需要去满足谁的期望,他可以一个人,和一只草泥马,独自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谢腾飞的安排,谢如琢很满意。 阮糖也很满意。 想到未来的二人世界,阮糖甚至期待地搓了搓自己的两只小蹄子。 谢如琢淡淡地瞥一眼傻乐的阮糖,胳膊肘支在公交车的窗沿,看向外面这个陌生的城市,唇角亦轻轻勾了勾。 很快,公交车到站,他们下车,一起走进了拥堵得水泄不通的超市。 阮糖坐在超市的购物车里,谢如琢不断地往购物车里放食材和水果。他不喜欢吃外卖,正在钻研厨艺。 和谢如琢一起逛超市,阮糖特别兴奋,一张小嘴叭叭叭没个停。 “谢如琢,这个无骨凤爪看上去很好吃诶,我们买一点叭。” “悠闲惬意的生活怎么能少得了瓜子呢!” “这个品种的葡萄特别好吃,买它!” “虽然你是男孩子,但也要注意保养哦!这款男士洗面奶打折呢,护手霜润肤乳也打折,买它买它!” “尖椒鸡最好吃了,我们买一只鸡/吧。” …… 谢如琢:“……”明明很普通的两个字,但是被这只草泥马讲出来,就很不正经。 他问:“买什么?” 阮糖:“鸡鸡。” 谢如琢耳根微红,看也不看这只臭不要脸死不正经的草泥马,正色道:“好好说话。” “想吃鸡鸡……” 谢如琢想到在青梅镇时,李晓军单方面分享给他的不可描述漫画,耳根的绯色便往面颊蔓延。 这时,阮糖看到了虾,又立马拽谢如琢的袖子:“香辣虾虾也好吃!买两斤虾叭!” “虾虾!好吃的!” “说得好像你能吃一样。” 阮糖“哼”了一声,垂下她的小脑袋,委委屈屈道:“我可以闻闻味儿嘛。” 虽然目前还有好几十个积分结余,但要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就很难。上次的炸串儿花了二十个积分。而她想吃的香辣基围虾居然要五十个积分! 这狗逼积分商城简直就是在抢劫!!! 谢如琢拍拍她圆润的后脑勺,到底是买了鸡和虾。 最后,一个半大的少年和一只草泥马提着大包小包走进火红灿烂的夕阳里。 阮糖颇是感动。 虽然,嘴硬心软的男生简直不要太有魅力,勾得她心坎儿只发软,体内繁杂的数据都绞成了一团,模拟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模拟着荷尔蒙和费洛蒙的大量分泌,幸福的感觉直冲脑门儿! 虽然,谢如琢做不了她男朋友,但,老父亲还是可以做一做的嘛。 于是,当她和谢如琢在路边等出租车时,阮糖仰头,含情脉脉地看向谢如琢精致淡漠的漂亮小脸蛋儿,用她奶声奶气的系统音深情而真挚地赞美:“爸爸,你真好。” 谢如琢脚下险些打滑。 “瞎叫什么呢你!” 分卷阅读65 “知道什么是物种隔离吗?” “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孩子。”他语调如冰,耳根却发烫。 阮糖垂下她的小脑袋,头顶一个气泡框,气泡框里一个表情包——湿淋淋的小猫咪低着头叹气:唉... 在阮糖如斯的攻势下,脱离了青梅镇那个糟心的环境,谢如琢身上居然也有了些许少年气。 虽然这种少年气几乎都是被阮糖气出来的或者糗出来的。 其实,在阮糖死后变成一只草泥马之后来到这个世界,面对谢如琢她是拘谨的,是不敢靠近的,是恐慌的,甚至有些无措。 她的每一步靠近,其实都是靠披着“她不是阮糖只是一只草泥马,谢如琢永远不会知道她是谁”这样一层外衣来完成的。 但,最近。 阮糖觉得自己很快乐。 谢奶奶的死并没有让她感到很悲伤,这样一件本该很难过的事,在她心中风过了无痕。她甚至有些高兴。 终于,只有她和谢如琢了啊。 她开开心心地说:“你可以做我的干爸爸。” 谢如琢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脸颊都涨红了。只因阮糖头顶着一个十分硕大的气泡框,里面写着硕大的几个字:[有事爸爸干,没事干爸爸,有干爸爸真好。干巴爹!] 他一巴掌拍在阮糖的后脑勺上,神情凛冽的小脸蛋儿泛着红,冷冷吐出两个字—— “流氓。” 阮糖一双闪亮的眼忽闪忽闪地望着他,三瓣嘴动了动,做出个微笑的模样,头顶的气泡框里的表情包却是:[小女孩.么么哒.jpg] 谢如琢瞥她一眼。 ……这草泥马是彻底不要脸了。 回到家,谢如琢没有做香辣虾,也没有做尖椒鸡,就简单地炒了个青椒肉丝,烧了一道黄瓜皮蛋汤,煮了一锅晶莹剔透的粳米饭。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城市里似乎也能听到蝉鸣声,更多的还是别人家的絮叨声和电视机里播的武侠剧传出来的喊打喊杀声。窗外,天上繁星点点,不像十几年后,抬头一看总是一片黑。 阮糖趴在餐桌旁边,双肘拄着桌沿,一双乌溜溜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如琢看。 谢如琢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青椒肉丝味道不错,虽然是照着食谱做的,但火候掌握得好,用红苕粉挂过芡的肉丝鲜嫩可口,由蒜末和姜末的香味掩掉了猪肉的膻味,又混有朝天椒的清香和爽辣,十分下饭。 他甚至能看到阮糖闻着菜碟中袅袅溢出的白气时,脸上一片满足之色,鼻翼也不断地微微翕动着。 黄瓜皮蛋汤清淡而香,用来泡饭再好不过。 总而言之。 谢如琢对自己的厨艺发挥十分满意。 就是这只草泥马的目光越来越灼热。 城市的夜晚绞镇里的要热些,他们没有开空调。空气中的丝丝热意混入了阮糖灼热的目光里,像是要着起来。 一点点燥热。 一点点烦。 像是干柴。 像是烈火。 隔壁人家里的音响放着最近正火的流行歌。 “…… 我见过一场海啸 没看过你的微笑 我捕捉过一只飞鸟 没摸过你的羽毛 要不是那个清早 我说你好你说打扰 要不是我的花草 开得正好 哪里找啊哪里找啊 一切很好不缺烦恼 ……” 谢如琢向来清淡冷漠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一点点燥意,“你看什么?” 阮糖眨巴了下眼睛,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三瓣嘴微微动了动,目光直勾勾地,像是带着无数把钩子。 但。 下一瞬。 她罪恶地垂下了她的小脑袋。 [今天也是想给谢如琢生猴子的一天呢!]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等他再长大几年,偷偷yy他应该就没有罪恶感了叭] [一想到他长大后的模样,就合不拢腿嘤嘤嘤~~~] [正经如我,肯定是不会骚/扰宿主的,我就看看] …… 谢如琢:“……” 阮糖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碎碎念都暴露在了谢如琢眼前。 她顶着一张滚烫的小脸蛋儿,假装自己是一只贼正经的草泥马,问谢如琢:“俞江孜他们一家做的那些事……你为什么会选择算了?” 谢如琢目光从阮糖身上移开,看向别处,闷闷地答:“不是我选择。” “啊?” “我说什么,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左右不了谢腾飞的决定。 谢腾飞会问他,只是因为他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位不好惹的成功人士,他是一位很好的父亲。他 分卷阅读66 是不容侵犯的,他的孩子、他的家庭、他的一切都是不容侵犯的。 而为了名声,他必定不会选择穷追猛打。 一切都是做戏。 阮糖抬了眼,怯怯地看向谢如琢,轻声问:“假如是让你选择,你会报复他们吗?” 至少,在阮糖这里,假如是她被人欺负了,她就是想要在欺负过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就是想要那些看不惯她、伤害过她的人过得很惨,最好能被她死死踩在脚下。 谢如琢微微一笑,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潜质。 他说:“没有必要。生活会折磨他们,这个世界现行的明规则潜规则会折磨他们,等俞江孜长大,真的明白自己遭受了什么,她自己也会折磨自己。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也会过得很惨。” 阮糖眨巴了下眼睛,又听谢如琢轻声说:“我不用推他们,他们已经身在地狱。” 晚饭后,谢如琢洗碗的时候,阮糖在外面擦桌子。 完事后,一人一草泥马坐在沙发上休息时,阮糖抬起自己的小蹄子戳了戳谢如琢的手臂,“积分商城的小电影更新啦,由于我们已经离开了青梅镇,和那些人没什么交集了,所以可以通过未来小电影观看梁老师和俞江孜、赵柯和丁强的结局呢。你想看看吗?” “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阮糖扑闪着她圆溜溜的黑眼睛,调出了相关数据。 很快,眼前51寸的液晶屏电视便出现了相关影像。 第25章 25 自食恶果(上) 在原本的世界中, 谢如琢离开青梅镇时声名狼藉,被那些人泼了满身“污水”, 最后靠 谢腾飞的“钞能力”脱身。 然而,在这一世,从小电影提前播放的未来中可以见到—— 谢如琢离开青梅镇时是清清白白的。 当谢腾飞那价值不菲的车子载着那个漂亮精致气质阴郁的少年和他的草泥马离开后,所有人都唏嘘感慨。 “其实他的身世也挺可怜的。” “不知道去了清雨市他继母怎么打他呢。” “说真的,于秀丽家的孜孜这回干的真不是人事儿,往常你们都说人谢如琢不是好人,人品有问题, 这回被这么整, 人家还是算了, 所以说不能以貌取人嘛。” “这孩子从根儿上还是好的, 谢阿姨生前教的也好。就是不会说话, 做的比说的多,太老实了些, 就这样的老实人容易吃亏。” “还有那个梁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是被抓起来了?” “那当然!” “不知道怎么判呢。” “肯定是要坐牢的。” “所以说, 这人啊, 一时是看不完的, 梁老师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怎么就……” “还有俞江孜, 这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哟!” “嗐, 这女娃娃也是不自爱。她爸妈打小儿就不在身边, 没人教她。她和那个梁老师做的那个事儿,哎哟,说出来我都怕脏了我的嘴。” “一个妹娃家家的,这才几岁啊, 就和老师做那种事……” …… 在小电影的画面开始播放时,小电影中相关的这个世界线的剧情、相关人物的思想和感受,都以文字的方式融入了阮糖的数据流。 阮糖不仅能看到声画版的那些未来,还有文字剧情版。——当然,仅限于小电影中涉及到的内容。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当街议论着,老谢家门前这一片儿都变得格外嘈杂。 他们的声音都不小,听在俞江孜耳朵里却是“嗡嗡”的。 上午和谢如琢的对峙、梁老师对她的态度、梁老师说的话,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俞江孜曾经很喜欢看《红楼梦》。 她最讨厌的角色就是林黛玉,她觉得林黛玉一个大家小姐,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有钱花,还有有钱有权有势的亲戚,却整天伤春悲秋迎风落泪对月感怀很矫情。 她最喜欢的角色是薛宝钗,做事永远稳重周到有条不紊,人缘儿也好。 但,在这一刻,虽然遭遇和处境皆不同,她却明白了林黛玉所说的“风刀霜剑严相逼”是什么意思。 仿佛天地之大,几无她的立足之地。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讨伐着她,仿佛她就是天底下第一个再也没有未来、活着就是拖累、该去死的人。 前几天对她百依百顺的父母,甚至也总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她。 也许是嫌弃,也许是失望,也许是愤怒,也许有一点悲恸……也许这些都有。 而俞江孜已经丧失了反应能力。 梁老师骗了她。 他们之间不是爱情。自上午同谢如琢对峙之后,她就从周围人、从带走梁老师还给她录了口供的警察那里得知,梁老师是恋/童、癖。他对她不是爱情,而她先是被他强迫,再被 分卷阅读67 他花言巧语骗得上了当。 她曾经幻想过的和他在一起的未来,也都从来不可能存在。 不仅仅有一个她。 还有周小薇,还有很多别人。 她不是那个最特别的。 仔细想想,梁老师对她甚至不算好。在他温柔的微笑背后,只有那种事,还有他的威胁、恐吓、诱哄。 在这时,她想起了一件事。 去年的时候,学校明明开设了性教育课程,也给上一届的学生们都发过相关的书籍。但是有好些个家长都跑来学校闹,甚至还要上告教育局,说学校的课程不正经,净教学生一些污秽、yinluan的东西,是公然传播sq,说那些教材简直没眼看。 后来,有些家长联名上书,有些家长一起去了不知道哪里静坐抗议。于是,从他们这一届开始,学校就不再开设xing教育课程了。甚至,生物老师在生物课上讲到男性和女性的人体构造时,也臊得脸蛋通红,仿佛和性有关的就不该被提及,只要被提及,就是见不得人的,是羞耻的。 是的。 羞耻。 周围人这样认为的同时,也把羞耻的烙印打进了其他人的精神里。 他们自发地、不自知地,利用他们的语言在现实世界党同伐异。 俞江孜的精神里就有这样的烙印。 最开始,被梁老师强迫之后,她想过要告诉父母,可是父母对别的被“欺负”过的女生的讨论,让她根本不敢说出口。 甚至于,她会恐惧,恐惧别人知道她已经和人有过那种事,恐惧成为他们口里“不自爱”“不干净”的女孩,恐惧被歧视,恐惧被当成异类。 而梁老师则抓住了她的这项弱点。 所以,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她不是处了。 周围人在讲的例子,都是某某年轻女孩婚前被男朋友发现不是处被抛弃,某男的婚后发现老婆不是处对其家庭暴力并到处出轨…… 她以后不会有一段称心如意的婚姻。 就连她看过的言情小说里,男主基本都是霸道总裁情场浪子,可以有无数个情人,可以因为赌气和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只要他内心深处爱的是女主并在结局之前悔悟变得专心,便是皆大欢喜,是真爱。而女主却一定要是处,要是没被沾染过的白纸…… 甚至,有的小说里,女主不是处,会被男主嫌弃,被各种虐待,甚至让女主看着他和别人圈圈叉叉…… 在俞江孜十四岁这年,她的人生彻底灰暗了。 她好像没有找到真爱、也没有对真爱坚贞不二至死不渝的机会了。 在这个小镇里,展现出了一种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并自觉维护的畸形生态——女性,仿佛活着就是为了嫁人,不论她受过多少教育、有没有事业,最终,外界对她们的评判永远是根据她是否嫁了一个“好”男人是否婚姻幸福。 小电影中。 俞江孜神情木然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木呆呆地被她父母带回了家。 回到家后。 俞父抽烟抽得更凶了,眉头皱得死紧。 于秀丽一边做饭一边用袖套擦眼泪。 下午,炽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这狭小的两室一厅,于秀丽敲响了俞江孜的卧室门。 “孜孜,吃饭了。” 里面没人应。 于秀丽再三地喊。 终于,俞父的怒火再也支撑不住,“她爱吃不吃!老子白养她了!个丢人的赔钱货!现在周围人都怎么看咱们?!她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儿?这就是让人戳咱老俞家人的脊梁骨,让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于秀丽也哭,“事情都出了,还能怎么办?你这是想逼死她吗?!谁还没犯个错!” 俞父不耐烦了,坐在餐桌边喝闷酒。 于秀丽久叫俞江孜不出,正要开门进去时,门被反锁了。 她在门口“呜呜”地哭,劝俞江孜出来。 在于秀丽的哭声和请求声中,俞父的怒气也到了顶点。他径直走到门口,直接用力猛踹了几脚,脆薄的门板轰然倒塌。 他正待发怒时,入目所见,却是一片血色。 俞江孜割腕自杀了。 未及宣泄的愤怒僵在脸上,俞父整个人都愣住了。 于秀丽一边哭一边打急救电话。 最后,雪梅街所有人都知道俞江孜割腕自杀被送进了医院。有好些平时关系不错的邻居陆续送来礼品慰问,也有平时比较有主意的人给他们想法子。 俞父也听进去了他们的法子。 于是,俞江孜一出院,就被父母带去青梅镇派出所改名字,由俞江孜改成了俞纯。 听起来很像“愚蠢”。 俞江孜不同意。 于秀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都这样儿了,又有过那事,本来就矮人一头。新名字虽然和愚蠢谐音,但胜在好听,听起来就很干净、很清纯,也没 分卷阅读68 人会把你和那些脏事儿想在一起。你就听我们的吧,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见俞父脸色不甚耐烦,在冲鼻的烟味儿中,俞江孜只好点点头。 被父母带去学校办转学手续那天,俞江孜去上卫生间,被周小薇堵住了。 周小薇怨毒地盯着俞江孜,说:“梁老师被抓去警察局了,还被学校处分,都是你的错!” 俞江孜木然地吸了口气说:“梁老师骗了你,也骗了我。他对我们做的事,本来就是不对的,他毁了我们的一生。” 这是她从周围人、从她父母中的态度中悟到的。 周小薇歪着脑袋看着她,冷笑一声,“胆小鬼!” 俞江孜木木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无意和周小薇争辩,低着头走出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时,她的目光四处打量着,眼底隐约有几许惊惶。 周围人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那些有说有笑的同学们似乎都在看她,都在和周围人议论她…… 正如她爸所言,她成了一个笑话。 这里每一个人的目光看在她眼里,都是鄙夷的、厌恶的,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她甚至想起了自己曾经和班上玩得比较好的女同学是怎么在背后嚼舌根唾弃那些和人有过那种事的女孩子的…… 转学手续办完,俞江孜仿佛整个人都垮了。 她想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然而后续要坐实梁老师的罪行,笔录还是要继续做的。 警察把她叫去了警察局,一遍又一遍地问梁老师最开始怎么侵犯她、她又是为什么不声张为什么自愿和他维持这种地下关系的。 俞江孜很崩溃,语无伦次,以至于每一次的描述都不一样。 最后,俞父和警察说,他们选择不指控梁老师。他们想要息事宁人,不想再让俞江孜接受问询,想让这件令他们丢脸的事过去,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而梁老师面对警察的讯问时表示,自己在广播室里所讲的一切,都是为了稳住谢如琢,他说:“我怕那个男学生太偏激,做出什么伤害俞江孜同学的事,这才顺着他的话讲。就连俞江孜同学,会说出那些话,应该也只是受了他的胁迫。” 总而言之,除了在广播室的对峙,没有证据证明梁老师和俞江孜有点什么。 至于从梁老师家里找到的那些照片和视频,被梁老师找关系让人拿走了。后面有当时去梁老师家搜出证据的警察不明真相,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去一些受害者家庭走访询问,结果都被赶了出来。每一家的家长都骂他们胡说,说他们给自己家里的孩子泼脏水,还诘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居心。 最后,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办完转学手续一周后,于秀丽夫妇处理好了青梅镇的家当,带俞江孜离开青梅镇,去清雨市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刚到清雨市不久,就托熟人的关系,带俞江孜去一家医院做了处nvmo修复手术。 梁老师则被学校开除。 他对妻子的解释和对警察的解释差不离,他的妻子相信了他。但他在青梅镇当地的口碑和风评已经坏掉了,于是他们也决定离开青梅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离开青梅镇那天,梁老师的妻子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车上搬时,看见周小薇站在巷子口,紧抿着唇,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她用手肘捅了捅梁老师,示意梁老师看过去。 梁老师温柔地叹了口气,说:“那是我的学生。她爸是酒鬼,经常打她。她很信任我,估计是听说我要走了,来和我告别。” 梁老师的妻子曾经听梁老师说过周小薇家里的情况,当即理解地点点头,“你平时对学生都这么好,她心里估计有些依赖你。” “我过去和她说两句。” “行。” 梁老师温柔地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才走向周小薇。 而周小薇看着梁老师和他的妻子如此亲昵的模样,眼中隐隐闪过怨毒之色,看向梁老师时,又成了小心翼翼的期许。 “梁老师,他们都说你要走了,这不是真的吧?” 第26章 26 自食恶果(下) 周小薇的样貌并不顶好, 很普通,不怎么漂亮, 但也不丑,五官很协调。 胜在青涩稚嫩,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当她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时,梁老师总会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兴奋与满足 ——自己就是她的天。 面对周小薇的提问,梁老师面容依旧温和,像是从前和她在一起时一样,说出的话却很无情, “当然是真的。” 他伸手狎昵地抚摸着周小薇的脸, 轻声问, “想给老师一个临别礼物吗?” 他没说以后。 等周小薇长大, 发育得再好一点再成熟一点, 就不是他的目标对象了。 他只喜欢这个年纪的女孩。 将熟未熟,青涩稚嫩, 涉世未深,无知而纯真。 分卷阅读69 周小薇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应道:“老师想要什么?” 梁老师微笑着, 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 “你说呢?” 周小薇抿唇, “可是你要走了。” “所以才要临别礼物。” “什么时候?” “现在。” “好。” 她当即便伸手, 想去解梁老师的皮带。 梁老师握住她的手, “嘘……不是在这里。” 他回头冲妻子笑了笑, 又指了指周小薇,说:“我送送她,半个小时就回来。” 梁老师的妻子并不怀疑他,应下后继续搬整理好的行李。 梁老师带着周小薇在巷子的尽头转了个弯儿, 便绕到了自己家的后门,拐进一间杂物房里。 外面,还能听到梁老师的妻子上下楼的响动声。 而周小薇细幼的手伸向他的皮带。 …… 周小薇被摁在门板上,“梁老师,你还回来吗?” 梁老师没有回答,只在她耳边说一些荤话。 周小薇双手撑在门上,低垂了眼睑,“老师,你们要去哪里?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梁老师说了一个县城的名字,又说:“你要是想我,就来找我。” 但他们都知道。 不可能的。 那个县城和青梅镇之间,坐长途客车要两个小时,车费是78块,而走读的周小薇一个星期生活费也才10块。 一个来回,算上乘公交、吃面包填肚子的费用,一百六十块是要的。 她哪来的一百六十块呢? 就算有,她怎么去找他? 梁老师根本没告诉她详细地址。 周小薇抿紧了唇,紧闭着双眼,一直到十多分钟后结束,她都不坑一声。 梁老师整理好衣物,把周小薇从后门送了出去,自己绕向前门。 和梁老师分别后,周小薇用身上仅有的两块钱买了一把水果刀,又从梁老师家的后门潜了回去。 梁老师的妻子在同邻居寒暄诉苦,说梁老师为了学生鞠躬尽瘁,没想到却被泼脏水。 而梁老师则走进一间房,从书架上的暗格里拿出由档案袋封装的照片,和一个当初被警察搜走的DV机。 他打开DV机看了看,里面的视频还在。 ——照片和DV机,是他一个极有力量的同好找人给他弄出来的。要不是这些照片和视频又回到了他手里,他必然免不了牢狱之灾。 当他拿着装着照片的牛皮纸档案袋和DV机从房门出来时,周小薇又出现在了楼梯口。 她看着他,幽幽地问:“梁老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梁老师看见周小薇,心内有些诧异,却不以为然,面上微微笑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原本应该是你要去上高中甚至是念大学,离开老师,现在是老师要去别的地方。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周小薇眼眶泛红,奔向梁老师扑进他怀里,“梁老师,我舍不得你。” 梁老师斯文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微笑着说:“虽然你是个坏孩子,但你要听我的话。不然,老师就不喜欢你了。” “是吗?”周小薇问。 梁老师感觉到一丝违和,但仅是一刹那的事。他是自信的,自信一切尽在掌握。 “当然。所以,你要听话。嗯?” 下一瞬,却听周小薇轻声说:“我不要。梁老师,你是我一个人的!明明我已经忍受你有其他人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要我呢?” “啪”的一声。 刀鞘落在楼道间,与此同时,周小薇手里的水果刀送进了梁老师的腹部。 剧痛袭来,梁老师闷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小薇,“你……” 下一瞬。 周小薇捅进了第二刀,第三刀…… 她学着梁老师微笑的模样,也微笑着说:“既然梁老师不要我了,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留住梁老师。” 周小薇小小的身影在梁老师眼中愈来愈模糊,渐渐地,他意识到,从前她是他砧板上的肉,现在,她成为一只小恶魔。 他养出来的。 他脸上唇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周小薇却轻轻地吻着他的唇。 她说:“梁老师,你真坏。可我却这么喜欢你。” 当梁老师的妻子终于和邻居寒暄完,准备开车离开时,发现丈夫在屋里耽搁得有点久了,便回去找人。 她从大门走进去,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刚走上楼梯,过了拐角,便见许多血顺着楼梯往下流动着。 而周小薇正坐在她那血肉模糊的丈夫身上…… 旁边散落的,是一些小女生被欺凌时的照片,旁边的DV机里,播放着她丈夫诱哄、威逼小女生的视频。 她尖叫了几声 分卷阅读70 ,险些晕倒。 穿着连衣裙的周小薇从她丈夫身上起来,连凶器也不曾带走,就这样施施然从被吓坏了的梁老师妻子面前走过。 走下几步楼梯,她回头,对梁老师的妻子说:“那些事都是真的。我和梁老师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还有那些女的,也是。之前每一次你打电话回来问梁老师为什么那么喘,他说在跑步,其实不是。他和我在一起,在做男人和女人的事。” 说完,她看也不看这个可怜的女人,便径直从大门走出去了。 她身上沾了血,可她不在乎了。 回家后,看着喝得醉醺醺躺倒在床上睡得直打鼾的周父,她去厨房拎出一把菜刀,照着他的脖子便砍了下去。 不到一小时时间,由远及近的警铃声响起。 警察带走了周小薇。 她还有两个月才满十四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 警察们做过调查后,一边欷歔感概她的遭遇,觉得她常年被父亲虐待被梁老师诱女干很可怜,又一边为她连杀两人而感到震惊。 这本应该是个大新闻,但因有未成年人保护法,遂秘密审理,没有一家媒体报道。 后来,警察找到了周小薇的母亲,让她来把人带走。 周小薇的母亲带走周小薇后,他的现任丈夫怕周小薇危害他们正常的家庭生活,便给周小薇找了一个心理医生为她做疏导。 而俞江孜家,于秀丽和俞父都觉得这个女儿已然没有了前途,是让他们蒙羞的存在,已经打算生二胎。 俞江孜是在父母的厌弃和叹惋中长大的。 她不再走读,改为了住校。 在学校学习的过程中,由于高中开设了性教育相关的课程,她渐渐地懂得了当初自己遭遇了什么,也懂得了她的父母、青梅镇那些人的观念是封建陈腐的,是错误的,错的不是被梁老师欺骗的她,而是梁老师。 可是,从小就在那个环境长大的她却磨灭不了青梅镇带给她的影响。 因此,她同人相处时,总是很卑微地讨好别人。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当初的事在她心底的阴影越来越重,她甚至怀疑,自己不配去爱。她也不再相信爱了,甚至连和人正常的相处,她都会觉得不适。 而她心头的顾虑,不敢说给父母听——他们只会让她别说胡话,还说什么她的一生已经毁了,不如想想将来怎么帮衬弟弟。 她也不敢和其他任何人讲,她怕别人看不起她。 而后的每一次,她只要看到和强女干有关、和老师失德强女干学生相关的新闻,心里都会痛苦难当。 后来,她大学毕业后父母强硬地要求她去相亲、去和一个家里有钱但为人不怎么样长得像个发面馒头的男人相处时,她自杀了。 自杀时,她留下遗言:我不恨我遭遇了这一切,只恨所有人都说这是我的错,说我不知羞耻说我没有了未来,说我只能充当弟弟成长的养料,说我从此一生只剩下牺牲。 我唯一脏的,是因为害怕这些人的眼光和评价,当初污蔑了救我的恩人。 在被梁老师欺负这件事上,脏的是他,是周围人的眼光,是他们狭隘的思想和心灵,不是我。 无独有偶。 周小薇在心理医生的干预治疗下,其偏激的性情被扭转,但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当初遭遇的究竟是什么。 她死在二十四岁那年的夏天。 在死之前,她给她的母亲发了一条微信,“如果当初你没把我留给周大能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遭受后面的一切。” 俞江孜死后,警察来调查过,看是否是他杀。 最后结果不是。 俞江孜的父母再度受不了周围人的眼光,搬了新家。 他们的儿子,因为他们过渡的宠溺和希望,长成了社会渣滓,在外面跟着“大哥”打架,黄赌毒都涉了个遍不说,还借了不少高利贷,最后被警察抓住开启了铁窗生涯。 在那里,他遇到了赵柯和丁强。 最后,他们死在了同一个法场。 俞江孜的父母为了偿还儿子欠下的高利贷被掏空了家产,甚至于砸锅卖铁。晚年时,他们只能靠捡垃圾来赚当天的口粮。 而当初青梅镇的那些人,继续说着他们的家长里短闲言碎语。 他们并不顶坏。 他们只是普通人,践行着那禁锢了他们一生也禁锢了别人一生的陈腐价值观。 只要和他们一样的,他们就夸。 和他们不一样的,他们就唾弃、谩骂。 小电影结束后,谢如琢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完了也就看完了,仿佛这只是不相干的事,无法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阮糖也没有多唏嘘感慨。 也许,因为他们曾经伤害过谢如琢,看到他们后来没有好下场,她该高兴的,然而和谢如琢相处了这么久,她竟也学到了一点他的心态,看完了就看完了。 不高兴,也不难 分卷阅读71 过。 要问有什么感受,那就是四个字——干我屁事? 仅仅是看过。 她没对小电影里的情节发表什么意见或是看法,只垂着她的小脑袋,两只小蹄子绞在一起,偷眼去看谢如琢。 谢如琢偏头问:“你看什么?” 阮糖像只狗子一样,耳朵飞快地动着,脸上似乎爬上了丝丝热意,因为是草泥马,倒不显脸。她在心里脸红,羞涩地说:“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休息了。” “嗯。”谢如琢淡淡地应。 “我也想睡床。我,我超软的,你可以把我洗一洗,我不沾水的,洗完就是干的,你可以把我当抱枕。” 说完,就被谢如琢一巴掌盖在后脑勺,“想得美。” 他顿了顿,又说:“最便宜的床多少积分?过段时间给你买。” 下一瞬,阮糖的存在感骤然降低。 谢如琢一偏头,只见空气中闪过一个“500”的血红色字样,阮糖已是一个小纸人的模样了。 圆圆的大脑袋,脑袋以下和它的头一样高。没有人类的手脚,身体像是只画了衣服裤子的画,没有肢干从袖筒裤筒里伸出来。 像是儿童的简笔画。 脸上的五官就是简单的几笔符号。 谢如琢:“……” 阮糖低垂着她的大脑袋,没有小蹄子的她也不能对手指了,就俩没袖筒的袖子式的手在胸前交叠,轻声说:“观看支线人物未来的小电影有亿点点昂贵,要支付五百积分。所以,目前账户上的余额是463积分。” 谢如琢:“……不早说?”谢如琢并不关心那些人的结局是什么,阮糖问起时,他会说看,只是因为她用那双乌溜溜的清澈的大眼睛祈盼地盯着他。 阮糖轻声咳了咳,心虚道:“我也想看嘛。那什么,积分散去还复来嘛。” 谢如琢:“算了,不管你了。” 话是这么说。 当天晚上,阮糖还是说如愿以偿地躺在了谢如琢的床上,占了他床铺的一角。 轻薄如她,仿佛只是床单上的一张柔软小毛巾。 谢如琢本没有半分芥蒂的。 他从卫生间洗过澡吹干头发出来,将浴巾往脏衣篮一丢,便仅着内裤躺进了空调被里。然后,他头一偏,便见阮糖脸上是一个大写的颜文字——“⊙⊙”。 谢如琢:“……” 他白皙的面孔顿时浮上些许薄薄的红晕,眼睑半耷,拉着被子一把将她盖严实,“睡你的。” 第27章 27 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被微弱的光亮晕染。 于荒原之上, 暗色的天幕下,立着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她的袍袖、衣袂翻飞着, 像是鼓胀的风帆,要带着她,被那凄怆的狂风刮走。 而她在那无垠的荒野与黑暗中回头,模糊的面容上,一双柔弱的眼凄哀地望着他。 这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孩儿,连带着她在荒原上的旷野中回荡着的空灵的声音,都是脆弱的, 仿佛一碰即碎。 …… “谢如琢,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把我关起来好不好?” “杀了我……” 这是谢如琢和阮糖搬来这个公寓的第一个夜晚, 第一个只有他们的夜晚。 阮糖不必再有社交压力。 谢如琢亦不必面对他不想面对的那些人。 只有他们。 一个人, 和一只草泥马。 一切都变得轻松而自在。 虽然欠下了463积分的巨款。 然而, 就是在这样一个轻松愉快的夜晚,谢如琢入眠后, 再次做起了这个重复的梦。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没有陷入梦魇的恐惧, 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做梦。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模糊、仿佛被打上马赛克的女孩, 本该平静无波的他, 喉咙却在发紧, 心头漫上无力的酸涩。 旁边, 没有积分购买入睡服务的阮糖拉下被子, 露出她一颗圆圆的大脑袋, 静静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夜半时分,窗外突然狂风大作。 紧接着,便是一场惶急的雨倾盆而下,原本属于昆虫的夜唱的夜晚, 顿时充斥着“哗啦啦”的雨声。 她想起了自己生前在这同一时间线上的自己。 十三岁的阮糖在做什么呢? 十三岁的阮糖是那个脸蛋脏兮兮、穿着打补丁的烂衣服的小孩儿。她留着一头短而杂乱的头发,因为用了洗发露会挨骂,她常常一个星期都不能洗上一个干净的头,头发总是脏兮兮、油腻腻的,泛着一股馊味儿。 身上的衣服也脏,她总是自己在河边,把衣服放进河水里洗一洗,再拧干,湿哒哒地穿在身上,等夏日酷烈的阳光将其晒干。 因为这个,村里很多人偷看她脱了衣服在河边洗头洗澡 分卷阅读72 洗衣服,都说她不知廉耻,有些小孩儿甚至会捡石头扔她、骂她,说她是个傻子。 她没有学可以上。 在河边洗完澡,穿上衣服,就背上竹编的背篓去山坡上割猪草。 于是,村子里的小孩儿总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骂她、用东西扔她,甚至是趁她不注意把她往水里推、往坡坎下推…… 她总是逆来顺受。 因为她知道,一旦还手,那些小孩儿的家长找上门来,她会被当时的父母打得更凶。 但。 老是被欺负也不是办法。 她便想算计他们。 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恶意也直白。她要玩弄心计很容易—— 可以调窝拨火,让那些一起欺负她的小孩互相打起来,甚至可以用激将法让那些皮猴子一样调皮的男生爬树从高处跳下来或者是跳楼,甚至是互相捅刀子…… 可以偷老鼠药,在给虐待她的父母和同样对她不好把她当奴仆的弟弟做饭时下药。 可以趁晚上睡觉时,偷偷将那一家三口悄无声息地砍死。 …… 可是。 她一直记得小学的思想品德教育书上的内容,一直想做一个拾金不昧、乐于助人、善良宽容的人。 ——书上告诉她,只有那样才是对的。 最后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可以离开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可以自强自立,再也不用见到父母和弟弟。 ——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人人都说,小时候备受虐待的孩子很容易变得内向,她便努力变得阳光,哪怕再被欺负,也努力开朗活泼地微笑。 有一次,在给弟弟送伞的时候,小学一年级的弟弟被留了堂,她便逛去了初中部。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她听见正在给学生开班会的女教师教导学生,说男孩子应该做绅士,女孩子应该做淑女,于是她开始修养自己的德行,学着那个女老师的模样,一点一点让自己变得文雅。 她心里总是有一片阳光。 她相信将来的自己一定可以很出色可以与众不同。 可是,这种与众不同冒犯了周围的人。 他们总是用怜悯的语气说—— “熊哥家的招弟早些年看着还机灵,这些年越长越傻。看看她穿的那衣服,全都是油垢,乌漆墨黑的。她穿的那鞋,都脱胶了,脚趾头把鞋都戳破了,也不知道换一双,真是个傻的!” “看上去也怪造孽的。” “也是个不知羞的,一个女孩子家家,在河边脱得精光洗澡洗衣服,不是傻是什么?” “看她,多脏!” “也不怎么说话,木呆呆的!” “性格也不活泼,上次我叫她,她还冲我笑呢,就抿着嘴儿笑,笑不露齿,讲话也慢吞吞的,估计是学电视上的城里人……” “她也有城里人的命?生来就是个丫头,学什么小姐?” “看着怪里怪气的。” …… 有和她同龄的小孩儿,总是互相嬉戏打闹,言必日女马草大爷干祖宗,甚至和女性的器官挂钩。 他们也听说了淑女这个词儿,看见她便鄙夷地说:“一个脏兮兮的穷丫头也要装淑女!” …… 没多久。 这些人又说:“熊家的招弟真是个狐媚子,才这么点儿大,就知道勾引男人!” “能脱得精光在河边洗澡,能是什么好女孩儿?”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村里有个七十来岁的大爷,六十多岁丧妻成了鳏夫,女儿都嫁了出去,儿子也都外出务工,家里就剩他一个。 也是在这一年,他曾屡次偷看阮糖在河边洗澡,便起了歪心思。 于是,有一天,当阮糖背着一背篓的猪草从他门前走过时,他冲阮糖招手,让她帮忙抬一下东西。 阮糖朝老人走过去。 然而,她刚走到老人跟前儿,老人便压着她,想要动手动脚。 当时,阮糖仗着自己体型瘦小灵活,挣开了,背着背篓就飞快地跑了,留老人在原地骂街,被其他路过的邻居看见。 邻居骂她是狐媚子,也骂老人不知羞。 回家后,她挨了顿打。 没多久,便传出一个消息,说老人得了绝症,没多少日子了,想最后再做一次男人,所以之前才会那样对阮糖。 于是,村里人又开始同情老人,说阮糖不应该。 “反正是个傻的,人都要死了,让人摸两把能掉几块肉不成?” 阮糖当时的父母想着要把阮糖卖个好价钱,当即反驳那些嚼舌根的村里人,“你们说得轻松,怎么不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 其他人便道:“我们家女孩儿又不是傻的,再说,老张头明明看上的是你们家招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给他弄一弄呗, 分卷阅读73 老张头这把岁数了,还能给她破身不成?” 没多久,老张头的儿子们得知了他的病症,回村后,虽觉丢脸但仍旧想满足老父亲临死前的愿望,便给了阮糖当时的父母一笔钱。于是,阮糖被送去了老张头的房间。 但。 阮糖并没有让老张头得逞。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性是什么,但她常年被殴打,不喜欢让人碰她。 当老张头黏腻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试图对她动手时,她“呸”了他一口,学着村里人的话骂他:“你就是一个老不羞,一把年纪了不正经!臭不要脸!” 随后,又自由发挥,“说什么快死了想最后再活一次,你再活一次就是欺负我吗?你真恶心,你这样儿的人,活着也是恶心!你就不配活着!” 她把老张头气得直大喘气,险些呼吸不过来。 老张头的儿子们听见响动开门进来,骂骂咧咧正想打她,看老父亲情况不好,便都上前问他怎么样了,阮糖趁机偷溜。 老张头什么都没干成。 阮糖当时的父母也没有退还老张头家给的钱,他们只是打了阮糖一顿,便对上门讨债的老张头家的儿子们耍赖。 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在老张头生前,她第一次有了不阳光、不开朗、不善良、不宽容的念头。她想杀了老张头,想砍掉他试图侵犯她的手,想挖掉他那双老迈浑浊的眼让他再也无法用那黏腻恶心的目光看她,想要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听他老迈无力的惨叫,叫他再也不敢对她产生半分令她恶心的念头。 她甚至行动了。 有一天晚上,老张头的儿子们去了别人家喝酒,只留下老张头一个人在家,大门也只是半掩着。 于是,她提着在老张头家窗户上找到的镰刀,摸黑进了老张头的房间,站在他床头。 正在她想要动手时,窗外也像今天一样,狂风大作。而后,天际“轰隆”一声,出现树网状的闪电,将老张头黑暗的房间照得格外明亮。 那一瞬,她如梦初醒,将镰刀丢在一旁,只学着电视里鬼怪的语气,对病床上不甚清醒但被吓坏了的老张头阴森森道:“你生前坏事做绝,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我是来收你的。” 说完,她就从房间里走了。 第二天,村子里传出消息——老张头疯了。 …… 阮糖就在这样煎熬的环境中过日子。 一天复一天。 在她十三岁那年,除了发生这样一些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特别。 后来,阮糖被亲生父母找回,学习过更多知识后,她才知道自己当初遭遇了什么。老张头没活多久,在她十三岁那年冬天就去世了。 她对老张头最后的记忆,是那口腐朽黄黑的烂牙、褶皱的皮肤、浑浊的眼、肮脏恶心的目光。 她并不对他感到抱歉。 反而是村里人对她颇多谩骂诋毁,说她铁石心肠。 仿佛一个人要死了,那他便是最值得怜悯的,他所有的愿望都该被满足。 然而,为什么一个男人临死的时候,愿望是再做一次男人?而他再做一次男人的愿望居然要通过女人来实现? 他还是人吗? 不。 他禽兽不如。这样的人,既可悲又可恨,简直不配为人! 他连临死前最后的愿望都那样罪恶。 在这样一个雷雨夜,阮糖眨了眨眼,脸上熟练地扬起一个羞涩而快活的微笑。 现在,她不是十三岁的阮糖。 她只是一只草泥马,谢如琢的草泥马。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是阮糖。 在电闪雷鸣中,她无声地唱着曲调轻快的歌消遣这漫漫长夜。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草泥马……” “我是一只快乐的草泥马……” “小小泥马,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淘淘……” 窗外仍旧下着瓢泼大雨。 阮糖的思绪在“哗哗”的雨声中飘啊飘,飘到了她被亲生父母找回的那一年。 她和很多小朋友一起在警察局等亲生父母来接。 周围的人一个个都被接走。 她是最后一个。 当时,她的亲生父母是一对光鲜亮丽的中年人,衣着精致昂贵,很干净,身上打理得一丝不苟。 也就是那一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卑的她学会了自卑。 她仰头,看着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努力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扬起一个天真而灿烂的微笑,偏着头望着他们,用她清甜的嗓音问:“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然后。 他们扑过来,抱住了她。 她有一瞬间的无措。 而后,她听见警察们对她的亲生父母说:“我们想给她洗澡换衣服,她都不答应,身上都是伤,也许是小孩儿被虐待得狠了, 分卷阅读74 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你们家长要多上心。” 中年夫妇连连点头。 男人眼眶微湿,女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神情却有些许怔忡。他们没看她身上的伤,只带着她回家。 到他们住的别墅时,她站在门口,根本不敢往里迈。 保姆拿出一双拖鞋让她换,她不敢踩上那光可鉴人的地板,试探地刚踏上一只脚,便见她的亲生母亲原本忧伤的眉宇微微皱了皱。 她心底顿时忐忑起来,一低头,便见地板上印着一个醒目的黑印。原本正在看电视剧的一对精致的男孩女孩当即看过来,“这是谁啊?她怎么这么丑这么脏啊?” 男孩女孩并不大,女孩八九岁,男孩五六岁。 她的亲生爸爸温和地说:“这是你们的表姐,四岁那年走丢了,之前和你们说过的。” 女孩定定地盯着阮糖打量了几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不是我表姐。照片上的表姐那么好看,怎么会是这个丑八怪?” 男孩儿点点头:“肯定不是,她太脏了。” 女孩儿问:“她身上会长跳蚤吗?我听我同学说,农村人身上都会长跳蚤。” …… 男人呵斥,“怎么说话呢!” 旋即,他又低头对阮糖说:“别在意,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又没见过你,以后慢慢相处就好了。” 阮糖难为情地缩了缩脚,仰头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对她的爸爸说:“没事的,他们也没说错。我……确实好久没洗头洗澡了。” 她有些局促,但仍旧笑着。 男人看得有些心酸,女人眼眶有些湿润,直接撇开了眼。 而后,在阮糖要穿上拖鞋时,她听见她的亲生妈妈说:“先别换鞋,王姐,你先抱她去浴室,给她洗个澡,多洗两遍。” 于是。 保姆把阮糖带去了卫生间,用浴球在她身上搓了好几遍,把她身上都搓红了,险些掉了一层皮。身上原本结的痂也掉了,开始渗出血丝,针扎一样的疼。 她的妈妈中途进来过来过一次,随后,似乎有些要哭的样子,又出去了。 被洗干净后,阮糖出来,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她轻声问正在哭泣的女人:“我有点饿,可以吃点东西吗?” 女人当即忍不住,泣不成声。 她让保姆给她烤了一个简易的三明治,说是午饭的饭点已经过了,吃多了晚上会吃不下,让她先垫一垫。 阮糖乖巧地道谢,挺直背脊端坐在椅子上,文雅地咬着那个三明治,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哪怕她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她怕自己表现得不好,被赶出去。 她的爸爸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捂着脸哭,随后,同她的妈妈抱作一团。 下午,她的妈妈带她去把她本来就不长的头发剃光了,说是这样就不会长虱子,是把从前的一切晦气都剃掉,以后就是新的人生。 晚上,她见到了从补习班放学回家的弟弟和妹妹。当妈妈向弟弟妹妹介绍她时,她看到了弟弟妹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厌恶和嫌弃。 “姐姐。” 他们表面上这样叫。 晚上。 她起夜时,听见龙凤胎的弟弟和妹妹凑在一处议论。 “她好土啊,跟照片上完全不一样。” “可不能让人知道咱有这么个土八路姐姐,太丢人了!” “听说,爸爸妈妈是把她从山沟沟里接出来的,她会不会偷我们的东西啊?” “反正,她碰过的东西我是不要的。但是,我的东西就是扔了也不给她!欢欢和喜喜说,今天她进门的时候,可太脏了,王阿姨给她洗澡,搓了好几层的泥呢!” “她还冲我们笑呢!笑得可真奇怪!” …… 第二天。 阮糖的父母大宴宾客,表示自己家的大女儿被找回来了,亲朋纷纷表示祝贺,又问起阮糖的学业问题。 “这孩子,得读初三了吧?回来这边的学校,能跟得上吗?” 亲戚之间总是喜欢攀比,比家业、比孩子。 “她是从山里回来的,应该从初一开始读才能跟得上吧?” “就是她这年纪读初一,年纪有些大了。咱们这边的孩子,都是五岁读小学一年级,十一岁就读初中的。” 她妈妈好面子,微笑着应酬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是不错的,自然是读初三。” “初三?初三的孩子这学期完了就要中考了吧?这孩子能跟得上?” “当然,她很聪明。” 在他们这个圈子,孩子没出息、没培养好,是一件顶丢脸的事。 于是,毫无基础的阮糖被迫上了初三,没几个月就要面临中考。 好像,一个孩子,从别的地方回到家里,总是要受到排斥的。 亲情那样复杂。 复杂得阮糖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分卷阅读75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努力达成父母的期望。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被扫地出门。 后来的校园暴力…… 算了。 好没意思。 阮糖不愿再去想,没有回想的必要。 但。 同学们霸凌她的那些声音、画面却蛮横地充斥在她脑海,而她睁着眼,听着潇潇雨声,轻轻对自己说:“我真的是一只特别快活的草泥马呢!” 她想起了谢如琢跟着谢腾飞回到谢家的场景。 头顶顿时冒出一个气泡框,里面是一个小黄人握拳头的表情包。 [我一定会保护好谢如琢的!奋斗.jpg] 就在昨天。 当谢腾飞带着谢如琢回家。一进门,谢如琢的继母李小婉便笑吟吟地迎上来,说:“你们可终于回来了。我想早点回来准备午饭,就没等你们。” 李小婉和丈夫拥抱,行了两个贴面礼,又笑吟吟地问:“你就是谢如琢吧?” 谢如琢漠然不语,她又亲热地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意见,这些年也就没去看你,怕给你心里添堵。” 旋即,她又招手叫谢如琢的弟弟谢如玉,“小玉,过来,这是哥哥。叫哥哥。” 谢如玉嘴巴一扁,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哥哥。” 随后,便故意遥控着他的玩具车往谢如琢的身上撞。 谢如琢不耐烦,一脚踢开那玩意儿,谢如玉当即便睁着那双漂亮的眼哇哇大哭。 于是,李小婉便搂着小孩儿安慰:“乖,别哭了,哥哥不是故意的。下午妈妈给你买变形金刚好不好?” 谢腾飞却是脸一黑,当即呵斥谢如琢,“这就是你的教养?奶奶就是这么教你的?还不快给弟弟道歉?” 谢如琢便睁着一双清澈冷静的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还是李小婉打了个圆场,“他还小,你和他置什么气?先坐下吃饭吧。” 饭后,李小婉和谢腾飞去了书房。 谢如玉则瞪着谢如琢,大声说:“你就是个野种!” “休想和我抢爸爸!” “爸爸是我一个人的!” …… 阮糖早已是忍无可忍。 她只是怕给谢如琢添麻烦,才一直安静如鸡。 那一刻。 饭厅里只剩下他们仨,连保姆都在别处。她乌溜溜的一双眼瞪向谢如玉,虎着脸道:“臭小孩儿,有种你再说一遍?” 谢如玉不安地看了看谢如琢,又看了看阮糖,“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阮糖:“再大点声儿,我听不见,继续哭啊……” 谢如玉果然嚎啕大哭。 很快。 从书房出来的谢腾飞便给了谢如琢一串钥匙一张卡,让司机把谢如琢和他的行李、阮糖都送来了这套公寓。 其实。 阮糖能猜出李小婉说了什么。 无非是说谢如琢对她有意见,从小跟着谢奶奶长大,让他和他们一起住,他心里不舒服,他们也不方便。 况且俩孩子还不和,新闻中各种兄弟姐妹不和酿成的惨案不要太多,不如让他自己在外面单过,按时给他打生活费就行,这样大家都落得自在。 …… 阮糖在生前,看见论坛爆过的黑料当中,就有这样一个帖子,说谢如琢丧心病狂,明明继母温柔大方对他十分不错,弟弟也乖巧可爱,他却无情地杀害了他们,连自己的父亲也不放过,最后继承了亿万家产,为他后来在游戏行业成为商业巨佬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但,尽管李小婉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好继母,谢如玉也是一个熊孩子,谢腾飞更是一碗水端不平,她依然觉得,就像当初她被欺凌时本可以出手却没有出手一样,谢如琢不会杀害他们。 甚至于,阮糖相信,以谢如琢的智商,假如他要杀他们,绝不会亲自动手,他只会借刀杀人,又或者,通过种种设计,将一切都伪装成意外。 他会用很优雅的方式,且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阮糖的思绪昏昏冥冥浮浮沉沉。 终于,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这一天,正巧是周日。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谢如琢站在水槽前刷牙,小纸人阮糖一摇一晃地蹦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谢如琢,你难过吗?” “不。” “那你孤单吗?寂寞吗?” 谢如琢皱眉,“你好吵。” 阮糖:“……” 谢如琢一瞥眼,便见她头顶开始冒气泡框—— [人家只是想做一只体贴的草泥马罢辽] [沉思.jpg] “那你需要我给你朗诵诗歌吗?” “也接受点歌服务。”现在她是智能AI草泥马,再也不是那个五音不全的阮糖了。点歌什么的,小case! “不要。” 分卷阅读76 “哦。” 下午,谢如琢出门前,阮糖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出门实在有点惊悚,怕吓着路人,于是提议说:“你可以把我折一折,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于是。 谢如琢果然将阮糖折了折,把她装口袋里,背着书包,迎着夏日清晨的清风,走向清雨七中。 第28章 28 转校生 清雨市是直辖市, 清雨七中是名牌老校之一,里面只开设了初中部。初中成绩格外优异、且获得过竞赛类奖项的学生, 有一定名额可以免试保送市重点高中。 在这个国际小学并不流行的年代,清雨七中的学子要么成绩特别好,要么家境特别好。 当初,阮糖被找回来后,并没在清雨七中就读,而是在同样是市重点名气却比七中略逊一筹的三中就读。 又因为她几乎没有学过初中的内容,即便她父母为她走了关系, 也只能进普通班。 ——进实验班没用, 进了也跟不上进度。至少, 在阮糖的父母和学校接受她的老师们是这样认为的。 她刚进学校, 就赶上了一月一度的月考。她考得很差, 本来就在差生班的她居然是倒数。 在她被找回的第二周,她的父母便马不停蹄地为她找齐了初一初二以及初三上册的教材, 并找了好几个科目的老师,排着课表给她补课。 因此, 在那个所有人都要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年代, 阮糖是不用上晚自习的。 下午五点多一下课, 她便被特许回家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 也正因为如此, 她在班上所有人眼里是一个有特权的怪胎。 刚开始, 班上的同学对她很好奇。 于是, 便总有人找她说话, 她也小心翼翼地应对,甚至被邀请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上厕所。 他们会问她以前的事,每每被问起时,她便抿唇笑笑不答。 那时候, 她刚从山里回来,皮肤很有些粗糙,手上甚至有细小的伤痕,皮肤较大家略略有些黑……五官虽然姣好,在山里还能算好看,但在大家普遍都挺白、挺细皮嫩肉的城里,便也好看得不突出了。甚至因为大家都喜欢白皙的肌肤,她知道自己在大家眼里是有点丑的。 她们问她的话,总让她想起她刚进家门时的那个黑脚印,想起本来因为找回她而悲喜交加的母亲微皱的眉宇,想起堂弟堂妹说的那一句——她真脏。 她想,自己是有些被嫌弃的。 她不想让同学也嫌弃她,便不愿意吐露出自己的来历。 可没多久。 班上有一个女孩子父母和阮糖家有往来,她知道阮糖家的底细,便告诉班上的同学,阮糖曾经被拐卖过,最近才被找回来。 于是,大家便都像是看西洋镜一样看她,总是用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看着她,问她在山里的生活,总喜欢对她说—— “你真可怜。” “你好可怜啊!” “你也太可怜了吧?” …… 阮糖总是倔强地抿着唇,即便受伤也挺直了她的脊梁,一遍又一遍地和人强调:“我不需要同情。” 但,她总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哎呀,我们都是好意,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嘛!我们和山里的那些小孩儿可不一样。” 于是,阮糖就只剩下了沉默。 那段时间,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在家里。她父母每天都会让保姆把她洗干净。——虽然他们也是好意,但用“洗干净”这个词,总让她很受伤,好像她很脏、永远洗不干净似的。 她的妈妈管她的衣食住行,会给她买衣服和零食。衣服都是小孩子的时兴款式,可她从来不敢穿,因为她的弟弟妹妹总是很鄙夷地说——乞丐披龙袍也成不了皇帝,乌鸦插上羽毛也变不了白天鹅。 零食她也不敢拿。 怕家里人觉得她是山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见着吃的就犹如饿狼扑食。 就这样。 有一天,她听见她的妈妈忧心忡忡地同她爸爸说:“你有没有发觉,阮糖身上一股小家子气,一点也不展样、不大方,还有些内向,平时总低着头,也不关心弟弟妹妹,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我还记得,当初她小时候白白嫩嫩,长得又好,可招人爱,出门走亲戚见朋友但凡谁见了她都要亲两口的。现在,真是被那些山里人养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掰回来。” 于是,他们经常对她耳提面命,告诉她要落落大方,别被山里的那些“穷酸”气影响,甚至于,会在她面前直接毫不避讳地说她被养坏了。 他们不仅仅在家里讲,也在外面说。——也许是怕别人以为阮糖是他们养出来的,堕了他们的颜面,因此一定要强调是被山里人养坏的,再挑些事例来讲讲,玖拾光整理告诉别人他们是怎么精心养育她想引她回正道的。 她从来都只抿唇笑笑。 父母便又觉得她没脾 分卷阅读77 气、没血性,性格太过木讷。 小姑娘很难过,但她面上什么都没讲,父母只当她是个被养歪了的呆子,无可救药,必须花大力气掰正的那种。 第二次随堂测验,阮糖拿回卷子请家长签字,看着那可怜的成绩,她母亲忍不住像第一次看见她的月考成绩单那样忍不住失声,“你到底怎么考出这种成绩的?猪都比你考得好!”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去书房找阮糖的爸爸说话,阮糖回房间时,弟妹都在门口指着脸羞她、笑她。 她听见书房里妈妈的声音,“给她花了这么多钱请家教,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些起色,就这成绩……让咱怎么见人!” 于是,她不敢再有一丝懈怠,甚至不敢沉溺于悲愤—— 那时候,班上的同学有一天误打误撞扯下了她的假发,看见了她头上冒出的青茬,忍不住哄堂大笑。自那以后,他们总是扯她的假发,又说她山里人很土,每天都穿校服,怎么说她都放不出一个屁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走路都要故意绕开她,仿佛怕沾上什么脏东西,谁要是不小心碰到她或者碰到她碰过的东西,都要故意去洗好几遍手,还要做出夸张的神情表示自己对她的嫌弃。 没多久,有一个女生愿意主动和她做朋友。 她会在别人欺负她时帮她,会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平时课余活动时间也总和她在一起。渐渐地,阮糖有些信任她,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于是,不论她问什么,她总会回答。 可没几天她就发现,这个朋友歪曲她的回答,并夸张地说给其他同学一起取笑。 那一天,她同那个女生对峙,才知道她是班上那些同学派来的“卧底”。 悲伤吗? 悲伤。 难过吗? 难过。 但她更多的,是不想再让人看笑话,不想再看那些或嘲弄或怜悯的目光。 她变得更加沉默,开始自己从初一的课本开始,通看初中三年所有没学过的课本。也许是天赋,她看书很快,通看一遍,脑海中便有了大致的概念,老师给她补课时,她已经能针对自己不明白不懂的地方提问,并主动提议用题海战术。 她没日没夜地学,只为了让自己不要变得没有价值。 随堂测验中,她的成绩开始一点一点变好,甚至,在期中考试中取得了重大的进步,直接一跃成为这个差生班的前几名。 可是在班级里,她依然是被排斥的那一个。所有人都不喜欢她,都说她土,他们甚至模仿她的口音、夸张地模仿她走路的姿态,说她一个乡下人也学城里人走猫步…… 她很难过。 每一次被欺负,她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哭完去照看和曾经的她一样可怜的流浪猫,脸上挂着乐观开朗的笑容和流浪猫讲话,回家后又跟没事儿人一样,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继续她的题海战术。 在那一年,她相信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 她只能好好学习。 当她的成绩有起色后,她的父母又担心起了她的性格。 她总听见母亲唉声叹气,对爸爸说:“这孩子从根儿上就养坏了,太孤僻,平时也不怎么和人交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再怎么养,也养不出老二老三的好性格。” 爸爸语气很无奈,“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 阮糖也没有办法。 她只是觉得,天大地大,仿佛都只有她一个人,她那么孤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从山里出来了。哪怕是被带出来的。而在父母的帮助下,她拥有丰厚的学习资源,她有机会改变自己,有机会奔向光明的未来。 如果说,阮糖的豆蔻年华是灰色的、晦暗的,谢如琢的则大不一样。 在阮糖生前的那个世界,谢如琢回到清雨市后,因为在青梅镇的遭遇,他已经参透人际关系的本质,并愿意为了避免“风评不好”带来的麻烦,伪装出“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柔的一面。 在这一个世界,即便谢如琢并没有选择戴上面具,也依然和阮糖的初中生活大相径庭。 他总是平静的,宠辱不惊,仿佛别人的任何意见都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他只是冷冷的、疏离的,却不再阴沉,不再在别人烦扰到他时报以或厌烦或讨厌的目光。 他有个好样貌。 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好样貌总是通行证。 清雨七中。 盛夏时节,下午五六点钟,天气正热,少年少女们衣着清凉,教室里,风扇“呼呼”地吹着,先到学校的学生们抄作业的抄作业看书的看书说话的说话。 教室里一片吵嚷声。 在初二一班,班里的“包打听”手在桌子上一撑,轻盈矫捷的身躯便从课桌上翻过,于几个凑在一处说话的少年少女旁边落座,神神秘秘道:“你们听说了吗?有个转学生要来咱们班。” “什么转学生?” 分卷阅读78 “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这时候转过来?” “他期末成绩不要了?” “咱们学校虽然不是走班制,但有一个硬性规定,一班的学生必须保持每学期期末成绩都在前五十……” “包打听”道:“我这里有一手消息,你们求我,我就告诉你们。” 少年少女们手一挥,“切,不说拉倒。” “包打听”顿时急了,“诶,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你们明知道我有话不说难受,净给我整这一套。” 他嘟囔两句,便将消息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听说是从青梅镇来的,成绩还不错,在当地经常考年级第一。” “青梅镇是什么地方?” “小地方,边远地区嘛。” “那年级第一有什么用呀?咱们都已经提前上初三的课程了,他来咱一班,进度能跟上?进度跟不上,学习成绩能跟上?” “嗐,就关系户呗。” “咱们班就三十个学生,他来了,期末考试是不是又要刷下去一个?” “那也不是咱们该担心的事,该担心这个的,应该是张海燕和刘大洋吧?上次他们俩不是并列班级倒数第一?险些没进年纪前五十。” …… 阮糖是被谢如琢揣在polo衫胸前的口袋里带去学校的。 路上,他顺手扶了一个老奶奶过马路,给一个眼巴巴望着便利店冰柜的小孩儿买了个甜筒,为一位行色匆匆分身乏术的女士看过几分钟行李,为一位忘了带零钱搭乘公交的乘客付了公交费,为路边乞讨的残疾人买了一袋面包…… 阮糖圆圆的纸片脑袋旁边,不断闪过“+1”的字样,blingbling的,看得阮糖心花怒放。 等到学校时,她就从一个折叠的纸片人又变成了玩偶草泥马。 就是体积小了点儿,身高约莫十公分,放在谢如琢胸前的口袋里,正好露出她圆溜溜的小脑袋。 她又拥有了一双喜感的、圆溜溜的眼睛。 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成群结伴走进校园,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周末的家庭作业或者上一周测验过的试卷。 学习氛围相当浓厚,和青梅三中大不相同。 在这浓厚的学习氛围当中,谢如琢一低头,便见变成玩偶的阮糖在那儿瞎感动,头顶的气泡框跟不要钱似地,一个接一个地冒。 [嘤嘤嘤……] [我就知道老公嘴硬心软,肯定不会不管我] [涌泉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 谢如琢:“……”大可不必。 下一瞬。 他便感觉口袋里的迷你草泥马双臂一张,作拥抱状,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紧贴在他心口,还特别不要脸地蹭了蹭。 谢如琢:“再蹭,就把你扔地上,自己走。” 于是,阮糖就保持着贴他心口不动的姿势,袖珍的小脑袋一低,整张脸直接埋在他胸口,听着那一下下平缓稳定的心跳声,作羞涩状,“好的,都听谢爸爸的。” 谢如琢满脸黑线:“……”臭不要脸。 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先去了教师办公室找班主任,由班主任带着去领校服、校卡、校徽。 路上,班主任问过他原来的课程进度后,便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这边的进度要快一些,已经开始上初三的课程了。你初二的课程都没学完,能跟得上吗?” 谢如琢:“嗯。” 班主任倒吸了一口气,“要是跟不上……有条件可以请家教补补课。” 谢如琢:“没有必要。” 班主任打眼看他,“这可不是讲大话逞能的时候。” 谢如琢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神情淡淡,“嗯。” 旋即,他又解释了一句,“初中内容太简单,没有必要。” 班主任头疼地扶了扶额:“……”得,又是个吹牛皮的。现在的小孩儿,一个比一个能吹。 她把谢如琢领去教室,因教室基本都是两列五排一共六列中间两条巷道的布局,学生数量正好是偶数,没有空出来的座位,便让谢如琢自己去搬了一副桌椅,叫他自己看看中意后排哪一个位置就在哪个位置落座。 随后,在晚自习前的自习时间开始时,她向班上的同学介绍了谢如琢,并让谢如琢简要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班主任一离开教室,教室里顿时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我的消息果然没错吧?” …… “他长得好帅啊!!!” “就是看上去挺冷的。” “还有点矮。” “正常,听说才十三岁,男生不都十五六岁才长个子吗?” …… “你们听说没,这谢如琢特狂,老班叫他跟不上进度就让家长请家教补补课,你们猜他说什么?” 分卷阅读79 “什么?” “初中这点内容不配找家教。” “啧……” “哇哦,这也太有范儿了!太帅了!” “你们女生就知道犯花痴,有什么范儿啊,不瞎吹牛么,就跟那些表面上不爱学习私底下使劲儿学装天才的人一样,虚伪!” “呸,你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这话说得,老班在办公室和其他老师说的时候,其他老师都笑喷了。” …… 学生在学校的晚自习,说是自习,其实也都分配了老师,大部分时间是在讲卷子或者作业,少部分时间会赶课程进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习。 晚上第一节 课,数学老师将上周五的测验卷一抖,便撑着讲台气势慑人道:“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做错?合着平时上课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是吧?你们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 例行的一套话说完,“打开卷子,看第一题。” 数学老师兢兢业业地一边讲作业一边教育学生,谢如琢没有卷子,就坐在后排,看自己带来的书。 托班主任的福,谢如琢在众多老师那儿“一战成名”,在同学之间也“一战成名”,都说他是“牛神”,顾名思义,就是“吹牛逼的神人”,贬义词。 数学老师早有考校他、戳穿他牛皮顺便教育他要谦虚好学的心思,因此,念了一遍题目后,见谢如琢一直低着头,当即便点了谢如琢起来,“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第29章 29 一战成名 那是填空题的最后一题。 一般而言, 数学卷的选择题最后一题、填空题最后一题、应用题最后一题都是最难的。目前正在讲的这道题,就是数学老师说的“没有一个人得出正确答案”那道。 数学老师知道谢如琢没卷子, 也不指望谢如琢能做出来,只是想教育他,告诉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清雨七中人人都是天之骄子,让他不要过于妄自尊大。顺便再教训教训他,没卷子就找同学,和同学一起看, 而不是在座位上摸鱼。 他一步一步走向明显看的是课外书的谢如琢, 其他同学也都望过来, 等着看这个狂得没边儿说“初中内容太简单没必要学(流言几经辗转得出的变体)”的转校生遭殃。 要知道, 他们的数学老师, 江湖人称“男灭绝”,是最严肃最难搞的一位男老师, 曾多次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对学生高标准高要求, 格外严厉。 “包打听”也支着头, 笑嘻嘻地看向谢如琢, 坐等他翻车。 然而。 谢如琢注定不可能满足他们的预期。 事情的发展很快。 快到众人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数学老师话音将将落下, 严厉的目光似刮骨钢刀一样, 将将落在谢如琢身上, 谢如琢便抬眼, 淡定地说出答案。 “1。”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站起来。 数学老师严肃的神情僵了僵,才让他坐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 看着自己卷子上的红叉,同周围人交头接耳,“他答对了没啊?” “看赵老师那表情,应该是对了吧?” “这……这是初三的内容吧?不是说他原来的学校进度没到这儿吗?怎么就对了?” “也可能是蒙的?” “你蒙一个我看看?” 听着班上明显越来越热闹的讨论声,赵老师厉喝一声,“安静!” 随后,他冷淡地走向谢如琢,一边走一边教育道:“是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上课就要听讲,别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王八,就什么都不乐意听。上课不努力,考试徒伤悲。说的就是你们!你不认真听课,低着头在这儿干什么呢?会做一道题,就会做所有的题了?没卷子不会找同学一起看?我倒要看看,你看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他走到谢如琢旁边,低头一看,全都是鸟语。。。 英文原版。 赵老师:“……”打扰了。 在这个年代,教初中的老师有些专精于自己教授的科目,对其他科目并不一定精通,反正赵老师的英文水平仅限于简单的日常对话。 反正这本书,封面单词他都认不完,也不知道是讲什么的。 就很尴尬。 他轻咳一声,嘴边一句“你把凳子搬XXX前面,和他一起看”还没出口就被咽了下去。他淡淡地“瞥”谢如琢一眼,说了句不要看和课程无关的书,便内心悲愤表面平静如水地回到了讲台上。 “谢如琢同学回答正确。请谢如琢同学上台写出解答过程。” 谢如琢淡定起身,走上讲台,直接写了一个“1”。 赵老师:“解答过程?” 分卷阅读80 谢如琢抬眼,冷淡的眉宇微皱,清澈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答案?” 赵老师:“……” 其他同学:“……”您这一眼怕是和我们的一眼大不一样。 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阮糖也听过题目,由于她是智能AI,也能自动求解,因此并不能理解谢如琢的牛批之处,根据其他人的反应,就……很自豪。 谢如琢思索片刻,终于用初中范围内的知识点,还原出步骤写在黑板上,放下粉笔,回座位坐下。 下课后。 班上的同学纷纷围过来。 他们做过自我介绍便说,“你这也太牛了!” “原本我们还怕你进度跟不上,期末考试被刷下一班呢!” “就是,当时你们没看见赵老师那表情,他从没吃过这种瘪!” …… 经由梁老师事件后,谢如琢虽然没像原世界那样变得表面上很温暖很阳光很好相处,但也不至于直接说出“你们很烦”“离我远点”“你们闲得没事干吗”之类的话。 他只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中,神情冷淡,一言不发,间或“嗯”一两声,以作回应。 之后,又有其他科目的老师听过数学老师在办公室的科普后,对谢如琢十分好奇,也如法炮制,让谢如琢起来回答最难的题。 毫无例外,他的答案总是对的。 众老师又故意出了课堂测验卷让大家做,毫无疑问,除了语文这种多多少少会扣点分的科目,谢如琢几乎都是满分。 短短几天过去。 办公室,众老师。 “这孩子还真是个神童!” “人也安安静静的,乖巧懂事,从不惹事生非。” “恭喜恭喜,这孩子,中考状元的料,看来你这奖金是铁板钉钉了。” …… 学生们。 “谢如琢好厉害,就是性格太冷了,看着就不太好相处。上次我们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他拒绝得特别干脆。” 直接就是—— “不。” 别人再纠缠一下,就是:“不想和你一起。” 要再问一句为什么,那就是“你很吵”“烦不烦”之间二选一。 一开始。 大家都说:“谢如琢也太狂了吧?除了成绩好脸好外,还有什么?一点都不合群,讲话毫无情商。” 没多久,就成了—— “这也太反差萌了吧?谢如琢看着不好相处,但是人还挺好的。上次我在做题,他在我旁边停顿了一下,问我,‘这题不会?’我以为他在嘲讽我,但是,没想到他直接在我的草稿纸上写出了答案,还说,‘不会可以问我’。” “是的,就看上去冷冷的,但为人真的很nice了。” “我就特别愿意听他讲题,他长得太好看了!要是数学老师也长这么好看,我觉得我的数学成绩一定能有大突破!” “我就喜欢他冷着脸讲题的样子,就像最近特别火的一本言情小说里形容男主的词,叫什么来着?哦,清冷疏离,感觉自己拿了清冷校草爱上我的剧本呢!” “老实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看上我了,偷偷高兴没几分钟,就看到他又给别人讲题了,sad。” “这是什么表面冷漠不近人情实际上乐于助人热爱讲题的学神!” ……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谢如琢只是为了积分。 经过谢如琢这一通操作,阮糖脑袋边每天都blingbling的,积分不断增加。 终于,两个星期过去。 周六的夜晚,窗外闪着漫天的繁星,月光也格外皎洁。 阮糖窝在沙发里,耳朵里听见的,是街上隐约的汽车鸣笛声和夏夜特有的各种昆虫的夜唱。 阮糖脑海中数据飞速滚动,眼前弹出提示框—— 【是否一键还清所欠积分?】 阮糖选择是,于是,像是奶喵一样大小的她仿佛被充了气一般,一点一点长高、膨胀,最后恢复体型,又成了一只半人高的草泥马。 她勤劳地将谢如琢脱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扔进脏衣篮,便抓起他的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等浴室中“哗啦啦”的水声停止,磨砂玻璃门被打开,谢如琢出来时,她感动得奔上前去,一个熊扑,抱住谢如琢的大腿就蹭,“爸爸,我好爱你qwq。你是心你是肝你是我的大宝贝!” 谢如琢的面色由冷渐渐转红,眼睑半耷,静静地看着她,“你有病。” 阮糖感动脸,目光闪亮地抒情,“你就是我的药。” 谢如琢面无表情,“滚。” 阮糖叹了口气,“不要这么口是心非嘛。” 谢如琢不理她了,伸手捏住她的后颈,想把她从自己腿上撕下去。然而阮糖抱得很紧,假如她自己不乐意,他是不可能撕得下去的。b 分卷阅读81 r   于是。 拉扯间,他围在腰间的浴巾倏地一松,滑落在地。 阮糖入目所见……她两只前蹄一松,整只草泥马飘然坠地,抬起蹄子捂住一双圆溜溜的眼。 两只小耳朵像是普通小动物一样,害羞得飞快地乱动,头顶直冒气泡框。 [非礼勿视QAQ] [闭上我的小眼睛,我什么也没看见] 谢如琢飞快地从地上捞起浴巾,将身上的水珠擦干,打开衣柜,换上一套睡衣。 阮糖放下两只前蹄时,谢如琢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之色,清凌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竟是恼羞成怒,“小流氓。” 阮糖:“QwQ我很纯洁。” 她很有眼色,双腿一弯,便飞快地卧在地上,做鹌鹑状垂头缩脑,“我错了。” “你……”谢如琢面红耳热,顿了顿说,“滚出去。” 阮糖就把自己团了一团,真往门口滚去。 还没到门口。 谢如琢吸了口气,“滚回来。” 于是阮糖又往回滚。 没滚两下,就被博物架卡住了。 她也不变换姿势,眨巴着一双莹润透亮的黑眼睛,弱弱出声,“滚远了,滚不回去了。” 谢如琢见状,嘴角微微抽动,险些上扬,却是骂了一声,“傻逼。” 阮糖:“那你能原谅你的小傻逼吗?” 谢如琢批道:“油嘴滑舌。”又不理她了。 过了一会儿。 见谢如琢神情有所缓和,阮糖爬起来,蹭到在书桌前研究菜谱的谢如琢旁边,小心翼翼道:“其实,那个,你不用在意。我们智能AI没有性别,就是物体,是在很多程序的共同作用下模拟出人类的反应,不用害羞哒。” 下一瞬,谢如琢想起她双目看向自己一副⊙⊙的模样,白皙的耳颈又漫上红晕,咬牙切齿,“你走开。” 阮糖:“好的。” 她往沙发上一躺,用一床沙发被盖住自己。 唯有头部的位置不断有气泡框透过被子冒出来。 [闭上我的小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QVQ] [闭上我的小耳朵,我什么也听不见QVQ] [我宛如一匹死马_(:з」∠)_] [安静如鸡.jpg] 仿佛是在哄他。 谢如琢垂眼,而后,望向窗外漫天的星光,唇角不可自抑地轻轻勾了勾。 心情莫名很好。 …… 谢家别墅。 李小婉一边让上门的美甲师为她做指甲一边讲电话。 她微微笑着,神情温柔,语气不疾不徐。 “人是接回清雨市了。” “过去这么多年,一直让他和妈住在一起,外面人人都说我容不下他,我可真是有冤没处诉,我比窦娥还冤。当初送他回去,是因为我怀着小玉,他接受不了,老谢才说让他和他奶奶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我也是怕刺激他,愣是不敢提把他接过来的事。生活费都是按时给的,要说他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总归是后妈难做。” …… 挂完一个电话,又有一个新的电话。 “是接回来了,劳为你惦记……” …… 半年后。 已经升入初三的谢如琢接到谢腾飞的电话,“明天请个假,回青梅镇给奶奶上香。” 那是谢奶奶的忌辰。 第30章 30 (入V第一更)缥缈的陷害论…… 谢腾飞拖家带口回到青梅镇时, 正是隆冬腊月。 腊月初九。 周围人都在说,北方下了鹅毛大雪, 到处都是银装素裹。但青梅镇在南方,南方的冬天一例是阴阴的,并非天寒地冻,然而那冷气却像是要顺着皮肤的毛孔往骨头里钻。 谢如琢穿着薄薄一层V领羊毛衫搭一条蓝色牛仔裤,外罩一件羽绒服蹲在谢奶奶墓前烧纸。 冷风过时,墓前一对大红烛火光摇曳,映出他冷静得似乎没有感情的、年轻而稚嫩的面庞。 阮糖安静乖巧地蹲在他旁边, 同他一起将姜黄色的纸一张张往火堆里丢。 燃尽的纸灰漫天飞舞, 飘在人的头发上、衣服上甚至肌肤上。 李小婉皱了皱眉, 拍拍头发和衣服, 又在谢如玉的发间拍了拍, 拉着他走远了些。 “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后,谢腾飞一行人从墓园出来时, 便有路过的昔日街坊邻居迎上来打招呼。 简单寒暄几句,有人提起半年多前的事。 “谢阿姨当真是命苦, 走之前还看着小琢被冤枉。不过, 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 你们离开青梅镇没多久, 梁老师从派出所出来了, 还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他和他女人要搬去外地, 走的那天,不知道怎么,被周小薇摸进房里,给捅死了。捅 分卷阅读82 了好几十刀呢!后来, 她女人就随便把他埋了,后事也没怎么办就走了。走之前,只说姓梁的是真丧尽天良,确实对小姑娘做了那些污糟事。” 谢腾飞点燃一根烟,一哂,“他也算罪有应得了。” “可不是,要是坐牢,指不定几年就放出来了,不知道又要害哪一个!” 谢腾飞素白的长指夹着烟,单手插兜吸了两口,关切地问:“那周小薇呢?” 周围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说了后续。 “周家的小薇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前脚刚捅死了姓梁的,后脚回家,又把她爸给杀了,后来就被警察抓走啦!许是也关起来了。” “这妹崽也是想不开,她爸平时是凶了些,爱动手,好歹也是她爸,她也下得了手!” “这样儿的孩子都是没有长辈教导、长歪了的!” “连她爸都能杀,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 待他们说得差不多时,谢腾飞又问:“俞家那一个怎么样了?” “嗐,他们也是败坏了良心的,为了自己家面子好看,就往你家孩子身上扣屎盆子……后来大家不都说他家办事不地道么,他们在青梅镇待不下去,就去外地了。” 谢腾飞神情冷淡地在寒风中抽完一根烟,又斯文有礼地同这些乡亲寒暄片刻,才带着一家子人回到谢奶奶在青梅镇的房产。 院门刚一关上,李小婉便乔张做致地同谢腾飞说些人情往来上的事,一味地要标榜自己厉害、又受了哪些委屈,顺便嘲讽青梅镇这边的街坊邻居都是乡巴佬,冬装也只会羽绒服配牛仔裤。 她声音温柔,语调文雅,话里却带刺,显出她作为“人上人”的不流于俗。待谢腾飞温柔地哄她几句,道几声辛苦,说忙过这段时间要同她过二人世界,她才高兴起来,将眼风漏一点儿给谢如琢,却又轻轻地“哼”了一声。 ——她同谢如琢,早已在数月前撕破脸皮。 那是谢如琢刚回来那阵。 许多人都打电话来问,于是,原本想低调处理的谢腾飞夫妇只好办了个宴会,让他同平素和谢家、谢如琢生母家有往来的人见一见。 宴会上,有人问谢如琢:“你觉得你继母怎么样?” 李小婉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 谢如琢说:“是个蠢人。” 话音将落,便招致一阵笑声。 李小婉怀恨在心,却也没有办法。 谢腾飞从小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是以市状元的身份进的国内top1,在大学期间,他和同样优秀的小镇女孩恋爱,毕业后结婚。婚后,他察觉到老板千金,也就是谢如琢母亲对他的好感,便十分有分寸地与之保持距离。 没多久,小镇女孩出了事。她在家午休的时候,大楼着了火,等她被消防员找到时,人已成了一块焦炭。 谢腾飞成了鳏夫,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悲伤欲绝之际,是谢如琢的母亲找到了他,陪他度过那段伤痛的时光,并与之结婚,生下了谢如琢。 李小婉是在谢如琢的母亲孕期上位的。她曾是一个演员,演技十分不错,奈何资源拼不过别人,又不愿意被潜,一直不温不火。最后,她想要退圈时在宴会上结识了谢腾飞,被他俊美的容颜和翩翩风度吸引,当晚,她收了他的卡,做了他的情人。 原本,她想着,就算是只做情人也行,等打着爱情的名义捞够了钱,以后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她刚怀上孕,谢如琢的母亲就出了事,谢如琢这个原本玉雪可爱的孩子也变成了见人就尖叫、甚至拳打脚踢的疯子。 她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被谢腾飞带回家时,谢如琢冲上来就把她往大门外推,完全不顾大门口的台矶,令她滑了一跤,险些流产。 当时,谢如琢真的是一个小疯子。 推倒她后,他还一直用脚踢她,让她滚出他家。当然,结局是她让谢如琢滚去了青梅镇。 她是个要面子的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因此,她想要唱白脸,表面上做一个好的继母,让外人都知道她对谢如琢很好,同时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捧杀谢如琢。 只要能把谢如琢养废,亦或者败坏他的名声,不愁谢家的亿万家产不是她和谢如玉的。 宴会后。 谢如琢对李小婉说:“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没必要装。” 李小婉脸色铁青,勉强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如琢没理她。 一如现在,他对李小婉故意同谢腾飞秀出来的恩爱视而不见,径直走向自己以前住的房间。 中午时分,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阮糖一只草泥马坐在窗台上,看着雨水像垂挂的珠帘般从房檐落下,想起来在谢如琢被俞江孜污蔑时看过的小电影。 在小电影中,俞江孜周小薇失踪、梁老师惨死,都是在谢奶奶的忌辰后。 和这时候一样,小电影中,谢腾飞也曾带着一家 分卷阅读83 人回青梅镇小住几天,说是在谢奶奶住过的房子里待着,权当是弥补在其生前未曾陪伴左右的遗憾。 也因为时间上的巧合,在阮糖生前的那个世界,那些人说谢如琢亲手杀了俞江孜、周小薇、梁老师时,才说得有板有眼。 ——他们说得看似很有道理。一则,周小薇和俞江孜曾经指认过谢如琢性/侵,梁老师是鼓励她们说出“真相”的人。他们都和谢如琢有仇,谢如琢怀恨在心,是有杀人动机的。二则,谢如琢一回青梅镇,他们就出了事,哪有这样的巧合?难不成,还是谁了解谢如琢和他们的恩怨,故意设计陷害谢如琢?陷害论太过缥缈,纯属猜测鬼扯。而谢如琢和他们的恩怨是实打实的。 也曾有人质疑,问:“当年的谢如琢才十三岁,他能做到女干杀两名中学生、搞死一个成年男性吗?” 便也有人答:“你看看谢如琢的履历,说是天才也不为过。普通的十三岁中学生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智商高到谢如琢这个地步,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在这个世界中的这个时间点,周小薇和俞江孜都不在青梅镇,小电影中的事不会再发生。 阮糖叹息一声。 谢如琢淡淡地瞥她一眼,她便蹭到谢如琢脚边,像谢奶奶死后被送走的阿黄一样猫着,两只前蹄熟练地抱住谢如琢的腿蹭了蹭。 谢如琢垂眼看她:? 阮糖用她童稚的嗓音闷闷道:“下雨天心情不好。” 谢如琢:“嗯。” 阮糖:“唉……” 谢如琢手指在随身听上“摁了摁”,将另一只耳机塞在了阮糖耳朵里。 是风格很躁的摇滚乐。 在自由、奔放、热情、肆意的歌声里,她眨了眨眼,仿佛透过雨幕看见了十四岁的自己。 中考后的暑假,有一天,阮糖在街上碰到了初中时代欺骗她嘲讽她的“卧底”,回家后,她对着外面的潇潇雨幕,也曾这样叹息了一声。 她妈问:“怎么了?” 她说:“下雨天心情不好。” 她妈把眉头一皱,“你小孩子家家,有个什么心情?知道什么好不好?” 她爸也说:“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高中的课本都给你找来了,有在这里叹气的时间,不如预习预习高中的内容。你现在这个年纪,要像你弟弟妹妹一样学什么才艺是来不及了,只能靠读书。笨鸟都还知道要先飞呢!” 十四岁的阮糖乖巧地点点头,轻声说:“知道了,我会努力学习的。”她话说一半咽下一半,咽下去的一半,是“我很听话,你们别讨厌我,别不要我”。 那时候,她仿佛连“心情不好”的资格都没有,每天都害怕自己被送走,哪怕她知道那是她的亲生父母。 这是阮糖第一次同人分享一副耳机,还是和谢如琢。也是第一次,在表达自己的情绪时被尊重。她羞涩地垂下她的小脑袋,内心泛起一股隐秘的喜悦,一双乌溜溜的眼格外明亮。 她脑袋一歪,埋他腿上蹭了蹭便开始嘤嘤嘤,“谢如琢,你真好。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爸爸了!” 谢如琢:“傻逼。” 她偏头,小前蹄往前一支,做出个比心的手势,“傻逼爱你哟~~~” 他绷不住笑了笑,没再理她。 早在回青梅镇之前,谢腾飞就定好了要小住几天。 天气冷,他们也不愿意去外面吃饭,就请了厨师来,负责他们这几天的伙食。 约莫一二十分钟过去,谢如玉便来喊谢如琢吃饭。 他心不甘情不愿,临了还瞪谢如琢几眼,阴阳怪气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哼╭(╯^╰)╮!” 谢如琢只当没看见,起身往饭厅里走。 谢如玉:“……”就更气了!可惜他找不到更恶毒的词骂他! 接下来的日子,阮糖、谢如琢同谢腾飞、李小婉、谢如玉同在一个屋檐下,除了一些小摩擦外,几乎无事发生。 大部分时间,谢如琢都和阮糖一起待在自己的房间。 谢如玉也被李小婉按头学习,没时间搞事。 周六下午,得知谢如琢回了清雨市,李晓军登门拜访。 他大致讲了讲谢如琢离开青梅镇之后的情况,“……大家都说你是个英雄,还乐于助人,挺想你的。” 阮糖在旁边萌萌道:“是想谢如琢的答案吗?” 李晓军脸红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看破不说破嘛。” 随后,阮糖又问:“他们现在还欺负你吗?” 李晓军低头,“没有了。” 随后,他又说:“我妈给我报了个班,我周末都在学跆拳道的,我现在可厉害了!上次赵柯和丁强还、还想欺负我,都被我打跑了!我现在都有肌肉了!” 李晓军撩起自己的毛衣,让阮糖看他的腹肌。 “看起来只有一块啊。” “雏形!六块腹肌的雏形,有轮廓呢!不信你摸 分卷阅读84 摸看。”李晓军向阮糖安利自己的腹肌,“硬的,一点都不软!” 见阮糖真要伸出蹄子去摸一摸,谢如琢终于看不下去,揪起她头顶的小耳朵,将她提起来放一边,皱眉斥责李晓军,“你耍什么流氓?” 李晓军委屈道:“我哪有耍流氓?”难道不是谢如琢不愿意搭理他,他就只能和智能玩偶说话,向智能玩偶秀自己的腹肌吗? 阮糖很配合地用两只前蹄捂住了眼,羞羞道:“你还是个孩子,不要耍流氓哦。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晓军不服:“……大家都是男生,你有我有大家有,我就秀一下腹肌怎么了?” 谢如琢说:“辣眼睛。” 阮糖投过去一个怜爱的眼神。 李晓军就更委屈了。 但。 如今,李晓军自诩已经是一个十分开朗勇敢的小男子汉了,他很快就不再纠结自己怎么“耍流氓”的问题,又同谢如琢说,班上几个比较熟的同学知道他回来了,说是请他一起去KTV聚一聚。 谢如琢思索片刻,并不认为自己和班上的谁比较熟,而是都不熟,便拒绝了。 李晓军又说沙晓雨也知道他回来了这事儿,想来找他,怕他不给开门,便让自己来问问。 谢如琢依然拒绝。 他们在青梅镇一直待到这周的周日下午,才驾车回到清雨市。 回到清雨市的日子,谢如琢依旧住在离学校较近的公寓里,同李小婉、谢如玉两不相干。假如要是一般的孩子,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么对待,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公寓,肯定会心生不忿甚至是怨怼的,甚至还会因为叛逆不学好自暴自弃。 平时有人情往来的人家,对李小婉为什么让谢腾飞打发谢如琢单独出去住,双眼雪亮心里门儿清——李小婉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 然而。 谢如琢注定会让她失望。 他一直是成绩最好的学生。 数天后。 和谢如玉一起跟着谢腾飞李小婉在青梅镇待了好几天、看似没怎么学习的谢如琢参加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出成绩后的第三天,正巧是谢如玉十岁生日。碍于面子,谢如琢被李小婉叫去了谢如玉的生日宴现场。 第31章 31 (双更合一)凡尔赛文学大战。…… 筹办生日宴会前。 李小婉对谢腾飞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们, 也不喜欢小玉,当初小玉还在我肚子里, 就差点因为他掉了。现在,他在青梅镇待了这么久,心里肯定也有怨言,不想看到我们。只是,生意场上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不来,恐怕咱们就成了笑话了, 别人肯定会特别注意咱们家, 要看咱们家的笑话。我的意思, 还是让他来。我给他打过电话, 他没应, 还是得你再打一个电话。” 谢腾飞原本漫不经心,只坐在沙发上看财经特刊, 听见“特别注意”四字,他抖了抖报纸, 应下了。 谢如琢对谢腾飞没什么印象。 他四岁被就送到青梅镇同谢奶奶一起生活。据谢奶奶说, 刚被送到青梅镇时,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裹在怒气里, 像是一串小炮仗, 一点就炸。 但凡有人问他想不想爸爸妈妈, 他更似一头发疯的小牛犊, 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边往人身上扔东西。 约莫过了半个月,他发了一场高烧,醒来时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整个人突然变得沉静, 小炮仗成了小冰块儿,也不理人,对谁也不正眼看。 谁要是和他说话,他就定定地盯着那人瞧。 他有一双冷静的眼睛,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刚开始,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觉得清奇,说他变得乖巧了。 后来,他们便被他的眼睛看得发毛,同谢奶奶说:“这孩子别是烧傻了吧?” 谢奶奶也这么以为,还给谢腾飞打了电话。 其实,他只是在观察他们。 没两天,谢腾飞回了青梅镇一趟。 他一回来,便斯文地笑问:“阿琢,还记不记得爸爸?” 谢如琢抬头,盯着他看。 他又拿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问:“认得吗?”照片上是一位自信美丽的女士。 谢如琢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看了许久,最终摇摇头。 他只是问:“你是谁?” 谢腾飞说:“我是爸爸。” 谢如琢指着照片,“她是谁?” 谢腾飞说:“这是妈妈。” 谢如琢记得,当时,谢腾飞听过答案后,便叫了一位精神医师前来给他做评估。除了评估他的精神状态,还让他做智力测试。 他没听见他们说结果。 只依稀听见几个词汇——心因性失忆、保护机制、情感缺失、智商很高。 谢腾飞和精神医师离开后,周围人不知道听说了什么,便传开了流言,说谢如琢是没有感情的小怪物,他亲生父亲都 分卷阅读85 不喜欢他,才把他送回青梅镇。 后来。 除了过年,谢如琢几乎没见过谢腾飞。 每年过年,谢腾飞都拖家带口回青梅镇。谢如玉还是小不点的时候,特别喜欢跟在谢如琢身后,像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整天“哥哥哥哥”地叫。后来,到七八岁时,便开始对他有敌意,会故意撕坏他的书或者摔他的模型。他的继母像是披着一层画皮,对他总是亲亲热热地笑着,还总大包小包地给他买衣裳,背地里,却总是盯着他冷笑,“怪物。” 不知道为什么。 谢如琢总觉得人和人之前的关系很简单,简单得一眼便能看穿。譬如他的继母,她的种种行为,只是为了激怒他。在外人面前,她是友善的继母,而他是古怪冷漠的孩子。一旦他被激怒言行失控,周围人便会把他当疯子,认为他品行不怎么样,而他的继母则忍气吞声,实在是没有排挤他,而是他容不下继母。 这样,她既能折磨他,又能站在道德高地。 当然。 他觉得这很无聊。 别人怎么想他,他不在意,道德对他而言只是人类社会缔结的没有法律效应但心照不宣的契约,那束缚不了他,他也懒得配合继母。 因此,李小婉每每只能自己唱独角戏,被谢如琢那不痛不痒漫不经心视而不见的态度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 他对谢腾飞没有怨,也没有感情。 甚至于,他不知道所谓的亲情是什么。哪怕是谢奶奶,同她一起生活这么久,依然没能在他心底留下什么痕迹。 ——谢奶奶的死,到底只令他心头酸涩片刻,便如风过无痕了。 情感是什么呢?很多文学作品描述过,很多电影画面展示过……但那对谢如琢而言,依旧是隔着山岚雾霭的画皮。 即便看见了也难以懂得体会。 接到谢腾飞的电话,被告知生日宴会的时间地点时,谢如琢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淡淡地说:“我不去。” 说完,就要挂电话。 很快,他就听见电话那边气定神闲仿佛玩弄小动物一样的声音,“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监护人。” 谢如琢知道监护人意味着什么。 谢腾飞可以切断他的生活来源,让他居无定所,可以中断他的学业,可以找精神医师鉴定他精神有问题把他关进精神病医院(他在网络上的帖子里看过类似案例)……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他的监护人,谢腾飞可以做的事情太多,甚至能轻易抹杀他的存在。 他考虑过当谢腾飞的要求自己无法配合时,一个人带着草泥马去流浪—— 他没有身份证,年纪也小,出行、找工作……各种都会受到限制。于是,结果很可能是他和阮糖一人一草泥马什么都没有,在街头衣衫褴褛饥肠辘辘…… 最后,不是被报警送还谢腾飞,就是被谢腾飞报警找回去。 就很惨。 但,他没有认输。 他依然很淡定,淡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 “不要忘了,我是你儿子。” 这是一场父与子之间的博弈,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谢如琢一句话,就让谢腾飞知道了他能做什么。 ——譬如,八卦小报惊现头条《惊!清雨市首富竟然弃养前妻之子!》 ——譬如,清雨市首富前妻之子接受采访,痛陈亲生父亲再婚后伙同继母虐待他,以至其饥寒交迫…… ——譬如,天涯惊现热帖,《我是清雨市首富之子,但我现在穷得快饿死了,因为我爸再婚后,不再给我生活费,也不再负担我的学费》(在这个年代,网络刚刚发展起来,还没有出现水军和营销号) …… 谢腾飞听见谢如琢的话,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轻笑了一声。 谢如琢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阮糖,在他脚边,一手熟练地搂住他的腿,一手指着谢如琢的手机,一双清澈圆润的黑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亮。 头顶不断冒气泡框。 [去!!!] [孩子想去!!!] [我们去一去好不啦!!!] 活像是一个购物狂指着心爱的商品说“买它”。 谢如琢瞥她一眼,应下,“行。” 谢腾飞自问火候把握得刚刚好,刚要告诉谢如琢自己可以怎样让他发不了声,让他明白什么叫“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就被这一个字堵住,还被挂断了电话。 满腔的话都没出口,所有算盘都落空,即便达成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心头依然堵得慌。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声,他脸色少见地冷凝片刻,总算明白了李小婉为什么总被谢如琢气得上蹿下跳。随后,便无声地对着夜色笑了笑。 虎父,终究无犬子么。 挂断电话后,谢如琢静静地盯着阮糖。 阮糖仿佛从他那双清冽的瞳眸中看出一 分卷阅读86 个清晰的问号。 她讪讪地笑了笑,低垂着她的小脑袋,脑袋一偏,蹭在他腿侧,熟练地撒娇,“孩子没参加过生日会嘛,就、就很想去看看。好玩的。去嘛去嘛。” 谢如琢:“……”就很无语。 他眼睑半耷,定定地瞅着她,犹豫片刻,抿了抿唇,最终选择缄默,由着她。 假如生活就像做游戏,有阮糖的参与,不过是换种方式赢。 事实上,谢如琢所料没错。 阮糖确实别有目的。 从青梅镇回来,她就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只能平衡把握这其中的度。 谢奶奶死后,她短暂地获得过一项能力,可以将这个世界都数据化,理论上,只要她想,她可以看到一切。 但可能是处理器的问题,也可能是考虑到她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过于超前,为避免她对这个世界造成过多的影响,她能处理的数据是有限的,因此,她能观测到的范围也是有限的——也就方圆五百米内。 更别说,离开青梅镇后,这项技能还被程序封印了。 她并不能隔空监控谢腾飞他们。 在这个年代,监控尚未兴起,她也无法通过入侵网络实现监控目的。就只能通过截获信号的方式监听电话。 但,很多事,假如是违法犯罪,在电话中露出马脚的可能性不高。 而前生,网络上关于谢如琢的那些流言,警方发布公告说谢如琢杀害过的人当中,就有谢腾飞、李小婉和谢如玉。 假如,她促成谢如琢回去和谢腾飞一起生活,谢如琢大概率会遭遇危险。 但不和他们接触,她也没办法探知那些事到底怎么发生、自己又要怎么帮谢如琢规避。她能想出的办法,就是明察暗访。 这种人多的活动就参加一下,观察一下关键人物的社会关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其他的,她再找机会暗暗调查。 阮糖不敢做太多的事。因为她不知道她的某些行为是否会促成关键事件的发生、某些事件是否是命运的不可逆、蝴蝶效应对谢如琢的命运产生的影响到底是好是坏。 她可以在关键的节点帮助谢如琢,但无法接受谢如琢遭遇的某些事是因自己而起。 谢腾飞挂断电话,对正在上晚妆的李小婉说:“好了。” 李小婉当即抿唇一笑,轻轻偎进谢腾飞的怀里,甜蜜地说:“咱们家小玉这次期末又是全班第一,年级第二,下学期再努努力,指定能考全校第一。” 说着,她顿了顿,又说:“虽说阿琢不和咱们住在一起,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该约束的还是要约束,成绩也要抓起来的,明年上半年他就要中考了吧?” 谢腾飞打眼瞅着李小婉,轻笑了一声,故意说:“你要实在想当好这个后妈,不如把他接回来,你亲自管?” 李小婉当即打他的肩,娇嗔道:“你真讨厌!明知道我和他不对付,还这样挤兑人。你是当爸的,你自己管么!我也就是怕你忘了,照管不到,提一嘴。” 当然。 谢腾飞当然看得明白她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想在他这里留下一个印象——小儿子会撒娇成绩好很优秀,大儿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脾气烂成绩臭,和小儿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她注定是会失望的。 不得不说,人蠢总有人蠢的可爱,她总能成为他的快乐源泉。 谢腾飞原本贴在李小婉腰间的手下滑,“是么?” “不然呢?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怎么识?这么识好不好?” “讨厌~”李小婉娇嗔一声,下一瞬,她拉住作势要起身的谢腾飞,“别走,继续。” …… 生日宴会当天,是一个日光明媚的晴天。 李小婉在会场接待来宾,频频被问起谢如玉的成绩,她整个人都春风得意。 “他发挥失常,考得不怎么好,就考了个班级第一,比年级第一少了足足两分!” …… 旁边,她说谢如玉发挥失常时,谢如玉就做出一副懊恼沮丧的神色,说他还需要再努力时,就一副“我乖巧我听话”的样子。 于是,便有一堆人奉承李小婉,说她这还不满足,再夸谢如玉聪明。 总之,李小婉被这些人在社交场合上说的场面彩虹屁吹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俨然是做了个精神spa的节奏,令屡屡在谢如琢面前吃瘪的她如今也大胆自信起来,甚至开始期待和谢如琢的见面。 她是知道他在青梅镇经常考第一的。 然而,青梅镇能有什么好学校? 青梅镇的第一算什么?到了清雨市,优秀的天之骄子多得是,在小地方再出类拔萃的人,到了人才荟萃的大都市也会显得黯淡无光。 谢如琢是踩着点儿到的。 他穿得很简单,里面一件针织衫套衬衣 分卷阅读87 ,外面一件羽绒服,下面一条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身量不高,却很挺拔,样貌也十分出众,哪怕是在这人人都精心打扮过的场合,未经修饰的他依然是全场最靓的仔。 再加上旁边跟着阮糖这只草泥马,就更吸睛了。 李小婉当即便迎上前来,亲热地招呼着,“小琢来了?” “路上挤不挤?” “里面开了空调,恐怕会热,外套给服务人员吧。” “里面吃的喝的都有,你别拘束,自己拿。” …… 许是怕谢如琢让她下不来台,她问话时声音都不带停顿的,生怕他插话让她下不来台。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没?考得怎么样?” 问完这句,她特意停顿下来,等待他的回答。 谢如琢懒理她的小心思,随口答了一句:“还行。” 众所周知,还行的意思,就是考得不咋地。 李小婉脸上的笑容扩大,“你弟弟这次发挥得不太好,比年级第一足足低了两分。” 谢如玉又熟练地做出懊恼沮丧之色。 谢如琢懒得听她啰嗦,直接端着一杯饮料走开。 谢如玉:“……”骄傲地挺起的小胸脯立即塌了下去,假沮丧变真沮丧了。 阮糖倒是一直在观察李小婉。 谢如琢一走开,她就同其他人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这样,不要见怪。可能是因为期末成绩不理想,心情不好吧,也可以理解。我们家小玉拿成绩回家当天,也沮丧得不行。” 这是一种不怎么谦虚的谦虚,俗称装逼,在将近二十年后,被称为凡尔赛。 只是,她没装多久,阮糖就看到一个熟人。 一位保养得当的美貌贵妇带着一个阳光俊朗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正是谢如琢的同学“包打听”,真名叫林嘉树。他先和谢如琢打了声招呼,被他妈叫去向谢如玉道生日快乐。 林嘉树说了生日快乐后,又逗了他几句,听见李小婉正话里话外暗示谢如琢期末成绩考得不怎么样,所以脾气才差让大家不要见怪时,林嘉树一脸懵逼。 “阿姨,你是说谢如琢吗?” “对。你也认识他?” “我们同班同学。”他疑惑地发问,“谢如琢全市统考第一啊,班主任拿奖金拿得合不拢嘴,这成绩还不算好,怎么才算好?” 李小婉张了张口,半晌,艰难地问:“全市统考第一?” 林嘉树:“他没说过吗?” 旋即,他也没在意李小婉的神情,竖起大拇指真心佩服道:“学神就是学神,从来不和人说自己牛逼,低调得特别有格调……哎哟,妈,你掐我干嘛?” 李小婉身体晃了晃,有些恍惚地说:“这孩子也是,全市统考第一也不回家说一声……” 谢如玉也黯然地垂下了他的小脑袋。 ——哥哥真的很优秀呢。 林嘉树滔滔不绝,“这还不是最牛逼的!上学期期末考,考数学的时候,监考老师发错卷子了,误把奥数题当期末考卷发给他了,结果阅卷的时候看答案全错,还以为是哪个学渣,仔细一看才发现题目不对……后面找来那张奥数卷的参考答案阅卷,居然全对!后来,班主任问他为什么拿错卷子不说,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都一样简单,反正不是中考,随便做做就得了,懒得费换卷子那功夫!特别绝!不是,妈你瞪我干嘛,你眼睛抽筋了?” 李小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只觉双颊火辣辣的。 谢如玉也悄悄往李小婉身后躲了躲,试图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林嘉树被他妈赶去找谢如琢了。 谢腾飞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底盈满了笑意。——他就喜欢看李小婉这种十分自信但总吃瘪的样子。快乐源泉从不我欺。 他在恰当的时机为李小婉解了围。 林嘉树自认是谢如琢最好的朋友,是全班和谢如琢关系最好的人,是名副其实的社交小王子。 一被赶去谢如琢旁边,他一会儿要去摸摸阮糖的脑袋,一会儿要去捏捏阮糖的蹄子,一会儿要去揪揪阮糖的尾巴。 谢如琢便冷冷地看他一眼,“别动手动脚。” 林嘉树:“得令。终于肯和我说一两句话了,我还以为你要高冷到底呢。” 阮糖:“……”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随后,便是林嘉树的单口相声。 “青梅镇最近出了个大新闻,你听说没?” 谢如琢抬眼看他,“什么新闻?” 林嘉树说:“有个初中生失踪了,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呢。好像是叫沙晓雨。” 第32章 32 你讲得好有道理哦。 阮糖张了张她的三瓣嘴, 十分意外。 她还记得这个女生。 上次回青梅镇,她还通过李晓军说想来找谢如琢玩, 但被拒绝了。 分卷阅读88 谢如琢很冷淡,“哦。” 林嘉树说:“也不知道是离家出走还是被拐卖了。不过,初中生,年纪也大了应该不容易被拐卖吧?谁家买这么大的孩子啊……除非是卖给山里的光棍。等等,还真有可能。不过,之前也出过新闻说年轻小女生被女干杀,也可能是被谁强制带走杀害了……” 他依次列各种可能性:“之前天涯有个帖子里说过一个案例, 就是说有专门的人口贩卖组织, 在网络上用虚假身份和年轻女生网恋, 骗她们出去见面。有的被卖去非法代孕组织当代孕母, 有被摘了器官, 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人被冰镇在浴缸里,有的是被毒/品控制, 被迫卖yin……就也都有可能。” 列完又唏嘘感慨,“好歹也是一个妙龄少女, 希望不要遭遇不测。” 很快, 他看谢如琢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便又说点别的。 和阮糖告诉谢如琢的不同。 阮糖从前参加过生日宴, 是她弟弟妹妹的。 但, 她宁愿从来没有参加过。 因为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而且每一次, 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一年复一年,从来都如此。 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苛求完美的人,而阮糖就是她人生中的那个不完美。当把阮糖找回的感动和喜悦散去后,慢慢地, 她开始讨厌阮糖。 因为阮糖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孩子。 为了脸面,她总是爱放大、宣扬阮糖的每一个缺点,并告诉外人,这些都不是她养出来的,而是曾经被拐卖她的人家养坏了。 她总在人前教育阮糖,好叫其他人知道她是一个教导有方的人。 在那个家里,阮糖很多时候都无所适从。 她什么都不敢做,怕做了便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被批评缺乏教养、不懂礼仪。但她什么都不做,又被批评过于木讷。 后来,总算是成绩好了,便成了她母亲眼里“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不会说话,也不展样、不大方,不会和人交际往来。 弟弟妹妹的生日宴,总是以她看着他们一家和乐融融接受亲朋的恭维赞美为开端,以她被批评教育一通作结尾。 所有人都喜欢对她说教,喜欢让她多学学弟弟妹妹,却不知道她的弟弟妹妹根本看不起她,总在背地里鄙夷地说她刚被带回来时有多脏,在他们家生活这么久依然一身土气,是个人见人厌的乡巴佬。 因此,她不喜欢生日宴,也不喜欢和人往来。 人这种生物太虚伪了。 她永远不知道,那些表面笑嘻嘻的人会在背地里怎么鄙薄她。她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看似亲切地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 他们把她当傻子,哪怕她的成绩那么出色。 在她的少年时代,没有人看得起她,也几乎没什么人会尊重她。 谢如琢是第一个主动想要帮她拎行李的人,是第一个对她微笑的人。那个微笑清澈、自然,没有任何目的,不是善意,不是怜悯。 就只是,想要帮助一个陌生的人。 然而,在他对她微笑的那一刻,她对他有多心动,想推开他的愿望就有多强烈。 ——她并不愿意谢如琢发现她只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不优秀,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仿佛不论什么时候总处于劣势……她宁愿自己在他眼里是一个谁也无法靠近的怪人。 只要她谁也不相信,就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她、羞辱她。 ——那只是阮糖作为人时才有的孱弱。 现在,她不再是阮糖,而是一只草泥马。她不再接受各种评判的目光对她的打量,她感受到自由。 当然,她从小电影中得知,那个微笑,是谢如琢伪装的保护色。 可是,那一刻,她的心动是真实的,她看到照进她那黑暗荒芜的人生荒原中的那束光是真实的。 这是阮糖第一次毫无负担地参加生日宴会。 压下心底因沙晓雨失踪这一消息而产生的怪异感,她仔细地观察着谢腾飞、李小婉、谢如玉一家三口,以及参加宴会的其他人。 宴会上,席间觥筹交错,会场内,喧声一片。 来宾一边喝酒一边与同桌的人聊天,间或有几个人跑去主桌同谢腾飞敬酒,又夸赞谢如玉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李小婉一直同谢腾飞坐在一起,二人言笑晏晏地同来宾寒暄、喝酒,谢如玉吃过饭,彬彬有礼地同众人说了声“大家慢慢吃”便下了席,坐在沙发上看《小王子》。 酒到中旬,李小婉笑着说了声“我去趟洗手间”便离席从侧门出去。 阮糖给自己嗑了一颗在积分商城购买的“我没有存在感”药丸,便悄没声息地跟了过去。 李小婉没去洗手间,而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她进了安全通道,在楼梯间坐下,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脸上的笑容已然没了。她涂着猩红的指甲,雪白的烟身夹在她指尖,被送至 分卷阅读89 嫣红的唇畔间。 袅袅烟雾从她玲珑的口鼻间逸出,秀气的眉宇微微皱着,同适才在筵席间的自鸣得意大不相同。 烟蒂被染上了一抹香艳的红。 礼服外皮草大衣的白狐狸毛蹭到了地上,她也毫不在意。 她只是抽了一只烟,素白的长指微微有些发抖,似乎是冷的。 她什么也没做。 一支烟抽完,她站起身,将烟蒂扔在地上,一脚踏上去,用高跟鞋踩了上去,随后,对镜补妆,脸上又浮现出一个意气风发、但显得格外轻浮浅薄的笑容,往会场内走去,重新扮演一个对继子十分关心但却被冷漠阴沉的继子讨厌的继母。 李小婉离开后,阮糖在李小婉坐着抽过烟的地方坐下感受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生日宴结束,阮糖一进家门,便拨通了李晓军的电话。 李晓军:“喂?” “是我啦,我是草泥马。” “哦,草泥马,”很快,他声线拔高,震惊道,“你居然还会打电话?” 阮糖并没用手机,她坐在沙发上,隔空发送信号。 “哎呦,我会的事可多啦!” 很快,她就听到电话那边李晓军的母亲张幺妹的声音,“你这死孩子,怎么骂人呢?” 李晓军连忙说:“没有骂人,是小草,谢奶奶家那个。” 张幺妹:“哟,那玩意儿还会打电话呢?可真稀奇!” 一阵脚步声传来,李晓军似乎是走开了,他有些害羞地问:“小草,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啊?” 阮糖:“……这你就想多了哈。” 李晓军:“哦。那你有什么事吗?” 阮糖便问起沙晓雨的事。 李晓军说:“都失踪好些天啦。之前我不是帮她带过花,她说想找谢如琢玩么?” 阮糖:“嗯。” 李晓军:“我转告她说谢如琢不同意,当时她好像有些不高兴,星期天晚上也没来学校。后面班主任给她家长打电话,她家长都说她已经出门了。后面人就找不着了。” 李晓军说完,顿了顿,有些担忧地问:“小草,你说她会不会出事啊?” 阮糖用她童稚的儿童音道:“那我上哪儿知道去。” 李晓军叹了口气。 阮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安慰小孩儿道:“好啦,吉人自有天相啦。假如她要出事,你担心就不会出事了吗?假如她不会出事,你不担心就会出事了吗?” 李晓军:“……你讲得好有道理哦。” 阮糖自豪道:“那是当然的啦,我们智能AI最会讲道理了。” 李晓军:“……是的呢。” 阮糖和他又简单地聊了两句,问了问他的肌肉养成进度,便切断通讯,趴在茶几边,看着茶几上工艺花瓶中供着的一枝腊梅发呆。 谢如琢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这枝梅花,是阮糖很想要,让谢如琢买下的。当时她是准备,要是谢如琢不给买,她就学小朋友赖在原地不走。 可惜,在这种小事上,谢如琢从来不会拒绝她,她很遗憾地失去了发挥的机会。 谢如琢听了通话全程,见阮糖安静的小模样儿,一时有些不习惯,淡声问:“你很担心?” 阮糖回头,“嗯?” 谢如琢:“沙晓雨。” 阮糖萌萌道:“那倒也没有。” 随后,她看向谢如琢解释,“我们智能AI没有感情,我也没有哦。” 反正她是一只草泥马,谢如琢自己也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她也不怕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对任何事都难以产生反应的小怪物。 假如是很小很小时候的阮糖,她一定会为沙晓雨担心。 然而。 幼年的她遭受了太多身体上的虐待,被亲生父母找回的她又遭受了太多精神上的摧残。经年累月中,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你谁也不在乎,别人和你都没关系,你终将变得与众不同”,才挺过了一年又一年。 也因为如此,她原本柔软的心一点一点变得坚硬,甚至是麻木,以至于,她看见任何人的眼泪、甚至是苦难,都无法共情。 她不盼着别人过得不好,也不盼着别人过得好,别人,只是和她没关系。曾经的阮糖,很想自己被关起来,谁也不要见到,谁也不要同她说话,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是一个坏人。她只是,拥有无法被弥合的破碎灵魂。 她甚至都不能怪她的亲生父母。 毕竟,他们都说是为她好。他们不仅为她好,还把她从那地狱一样的养父母家拯救了出来,他们供她吃供她喝供她穿供她住供她求学…… 假如没有他们,她很可能只是山里那个无处求学最终不是被卖给别人赚彩礼就是和养父母同归于尽的可怜虫。 现在,获得自由的草泥马是一只快乐的草泥马,永远不会难过。 分卷阅读90 她清脆的嗓音萌萌的,“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谢如琢问:“什么?” 阮糖说:“沙晓雨失踪的时间点很奇怪。” 为什么是那个时间点? 为什么会失踪?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沙晓雨的失踪,到底和谢如琢后来的遭遇有没有关联? 现在,能获得的信息太少,无从判断。 甚至,阮糖有一种感觉,从青梅镇,再到后来谢如琢家的“灭门案”,也许,都有一个幕后凶手在策划。 而她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她能做的事不多,只能顺其自然,小心求证。 之后,阮糖没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谢如琢也没有。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关。 第33章 33 假如你很想要,满足你。 年前的寒假时间, 阮糖都和谢如琢一起待在公寓里。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谢如琢搞学习的时候, 阮糖也会看书。谢如琢根据《随园食单》研究菜式时,她就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给他念步骤。 岁月平稳静好,像是一泓秋波,在温度适中的阳光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快过年时, 外面张灯结彩, 街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彩灯, 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红灯笼。 一到夜晚, 整个城市便灯火辉煌起来, 亮着五彩的光,展现出一片繁华盛世的景象。 从前, 当阮糖还是阮糖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热闹纷繁的年景。甚至于, 每一次过年, 对她而言, 都像是一场噩梦。 总有人会问她, 在城里过年和从前在山里过年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在山里的她没有过年, 每到年末, 家长开始忙着准备过年事宜时, 对她的打骂都会更凶。在城里过年,每一年,她都能看到别人对她不以为然的目光,仿佛她是一条不时髦的可怜虫, 只配被可怜,用以展示他们泛滥的同情心,以此彰显他们生而为人的善良。 他们甚至会故意问,“过年了,你爸爸妈妈有没有给你买新衣服?” 当然有。 但他们从来不会这样问她的弟弟妹妹。仿佛新衣服,是只有她才会稀罕的东西。 还有人会故意在闲聊中说:“你也该像你弟弟妹妹一样,也去学个什么才艺才好。现在的孩子,不学几个才艺傍身,综合能力都算不上优秀的。” 可她要怎么学呢? 她没有钱。她要做什么,都是她的父母说了算。她的母亲总是这样回应:“她早就过了学才艺的年纪,人又笨,现在只能把学习抓好,分散精力容易两不靠,我只希望她考试时正常发挥,能考个好学校。” 又有人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学习不好又怎样,完全可以花钱送出国镀金嘛。” 她妈妈便优雅地笑嗔道:“她连清雨市的环境都适应不了,人也内向,不爱说话,就这样我还怕她在学校交不到朋友,更别提国外了。” 非但如此,他们还会对她的言行举止提出建议,仿佛她不论做什么,都不会令人满意,总是需要被改造的。 她的人格在这样经年累月的打压中,变得脆弱不堪。 周围的所有人,无形之中,紧密合作着,进行着一场针对她的、经年累月持续着的精神霸凌。 尽管她破碎的灵魂总是在无声地呐喊、哀嘶、哭号,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她也不敢在人前有眼泪。 假如她流泪了,那便是她输了,又给了他们教育她的理由:你有这样优渥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脆弱值得流泪?你该做的,就是要奋发,要利用长辈给你的资源,去努力奋斗,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至于在他们眼中,什么样的人算是有出息的? 阮糖看得很明白——有一个世人眼中体面的工作,能赚到很多钱,能嫁给一个家世能力不错的男人维持现有阶层或者实现阶层的跃升。 那是阮糖最厌的,现实和功利。 生而为人,仿佛是一场错,是一群佩戴沉重枷锁的禄蠹,被无形的铁鞭所驱策向前方各式不一的囚笼。 今年,是她短短的二十九年生命中,感受到最轻松、最幸福、最快活的一年。 阮糖一边联入这个世界的网络,一边问坐在电脑前的谢如琢,“快要过年了,今年我们怎么过呀?” 只有她和他,好开心呀。 谢如琢从没张罗过过年事宜,以前都是谢奶奶张罗,一家人表面热热闹闹,但热闹是李小婉谢腾飞谢如玉谢奶奶他们的,且只有和谐的假象,大家不过是为了虚伪的团圆藏起心中的龃龉,硬凑作一堆。 而谢如琢,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在意。过年的几天,就和许许多多平常的日子一样,只是流逝掉的时间而已,而且很烦。 他们太吵了。 分卷阅读91 且他懒得和他们做戏,还会被谢奶奶唠叨。 在他,过年只是一种习俗,实在没什么意义。 因此。 “不过。”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中,他头也不回。 阮糖检索着自己查到的相关资料。 “扫尘,贴新联,挂年画,放爆竹,请老人,吃团圆饭……请老人你肯定不喜欢,略过。看春晚守岁还行,烟花好看,我们买一点来放叭。烟花爆竹管制,在家放不了,但是人民广场这边好像是可以放的。拜年发红包,略过。还有呢?” 谢如琢没回答,很快,阮糖就开始做计划。 “大年三十这天做团圆饭,唔,无鸡不成宴,鸡是一定要有的。年年有余,鱼也要一条,再炒个素菜就差不多了。我们可以明天扫尘,后天去买年货准备过年?还有对联、年画、福字、满天星烟花棒、烟花、炮仗都可以买一买。好多东西呢。” 谢如琢说:“不买。” 阮糖是靠着茶几坐在地上的。 她支起两条小短腿,肘弯搁在膝盖上,两只小蹄子托腮,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看着谢如琢笔挺的后背,幽幽道:“可是我想要过年。” “不过。”他淡淡的,有些疏离。 “过嘛过嘛。” “不要。” 阮糖不擅长勉强别人。 她情绪有些低落,但仍旧乖巧地萌萌道:“那好哦。” 声音里的失落情绪好明显。 谢如琢有些诧异。 他以为她会再争取几句的,毕竟她是一只脸皮超厚的草泥马。 几分钟没听见阮糖的声音,他一回头,便见阮糖圆溜溜的小脑袋蔫答答地垂着,头顶一个气泡框,气泡框里一只圆圆白白的大脑袋上面顶着一束萝卜缨子,萝卜缨子耷拉在那白白大大的一团脑袋上,旁边是“唉...”。(颜草团子表情包) 看上去何其可怜。 却又不是令人同情的可怜。 察觉到谢如琢在看自己,阮糖连忙打点起精神,对谢如琢仰起头,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的微笑。 谢如琢半垂了眼睑,心底竟有几许陌生的酸涩。他回过身去,背对着阮糖看着电脑显示屏。 阮糖便听见键盘敲击声又响起,间杂着他的声音。 “假如你很想要,就过吧。” 于是。 第二天,阮糖在现今积分极其充裕的情况下,氪积分买了一个福娃变身器,和一套新衣服,暂时变身为一只福娃,三四岁的小孩子那么高,圆圆滚滚的,粉妆玉琢的,梳着福娃的神奇发型(哪吒头),身穿一件红兜肚,眉心一块圆圆的嫣红花钿…… 表面上看是个孩子。 但是,阮糖自己偷偷摸摸检查过,除了有人的形状外,没有区分性别的器官,就还挺满意的。 她在积分商城买了一套喜庆的小朋友穿的唐装,当着谢如琢的面三下五除二换上,便是一个喜庆可爱的小朋友了 她低头,乌溜溜的清澈瞳眸看了看自己白皙晶莹的小肉手,仰头对谢如琢咧嘴,露出个纯真童稚的笑容来。 不再有草泥马外形的喜感,就还挺可爱的。 她一手扯着唐装衣摆,一手托腮看着谢如琢问:“我可爱吗?” 谢如琢:“……”这草泥马脸皮厚且自恋。 但,他从不是一个乐于撒谎的人,因此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口是心非去故意否定她。 他说:“嗯。” 于是,阮糖跑到全身镜前,对着镜子里特别嘚瑟的自己说:“啊,今天的我也是如此迷人~” 谢如琢:“……” 他半垂了眼睑,开始了扫尘工作。 其实,房间有保洁阿姨定期来打扫,并不怎么脏。但为了仪式感,谢如琢还是和阮糖一起做了个大扫除。 俩人累了一天,傍晚,谢如琢捧着一碗面优雅地吃着,阮糖坐在他对面,也捧着一碗数据面对着吃。 俩人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出喜剧。 又是一天过去。 腊月二十九这天上午,暖融融的阳光当空照下,附近的集市熙熙攘攘沸反盈天。阮糖骑在谢如琢的肩膀上,抱着他的头,一起买了春联和年画,当然,还有满天星。 下午,他们一起出去了两趟,一趟买食材大年三十做团圆饭,一趟买了好些烟花。 谢如琢还买了一辆电瓶车。 阮糖的高兴肉眼可见,仿佛从她出现到现在,就只有这两天笑得最纯粹最开心。 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样样的翻看着今天买的春联、门神、窗花贴纸,整个人仿佛要幸福得冒泡泡。 看见她这样,谢如琢仿佛也被感染了几分过年的喜气,唇角微微翘起,说她,“麻瓜。” 阮糖便甜甜一笑。 晚上九点多,谢如琢把阮糖放在花洒下洗了一遍,用毛巾把她擦干,扔在床上,自己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快十 分卷阅读92 点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谢如琢看着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起。 他皱了皱眉,摁了接通键,阮糖便趴在他耳朵边听。谢如琢把阮糖推开,“喂?” 被推开的阮糖也能听见来电人的声音。 是谢腾飞。 他说:“明天回家吃饭。” 阮糖脸上的喜悦顿时凝固,眼里单纯的开心都散去,像是一幅明艳动人的画突然间褪色。 但。 她很懂事的。 也不会闹脾气。 谢如琢瞅了她一眼,“嗯”一声便挂断电话。 阮糖连忙乖巧道:“我们不在家过年也没关系,春联和年画可以明天走之前先贴上,烟花以后再放也行,今天买的菜,也可以放冰箱,年后再吃。” 谢如琢面无表情脸:“嗯。” 大年三十这天上午九点多。 阮糖在全身镜前看着镜子里面干干净净穿着唐装十分喜庆的自己依依不舍,准备结束道具效果变回草泥马陪谢如琢去谢腾飞那边过年。 一转头,看见谢如琢正在做的事,瞳孔中顿时溢满了惊讶。 第34章 34 过年的前奏 “你在干什么?”阮糖明知故问。 谢如琢在处理昨天买的鸡——鸡在买的时候, 是店家杀好除了毛的。现在,他正往鸡身上抹白酒, 抓着两条鸡腿,在燃气灶上烧,以此去除鸡腥味。 阮糖没变回草泥马,依然是福娃的外形。 她走了过去,扒拉着门框,一双澄澈的黑眸格外明亮,泛着几许喜悦的光彩。 “你不回那边吗?”这句话一出口, 阮糖便感觉自己有些像电视剧里小人得志的姨太太。 而谢如琢, 便是她百般讨好的那位少爷。 “不。”谢如琢头也没回, 嗓音淡漠如常, “我不喜欢那边。” 阮糖点点头, 开心得飞起,“我也不喜欢。” “嗯。” 随后, 谢如琢熟练地将鸡砍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倒进菜盆里,淘了好几遍, 洗净残余的血水, 倒进蒸锅中焯水。 阮糖则蹲在谢如琢身后, 用水果刀刨芋头。 一个又一个芋头扔进清水里, 空气中传来别人家准备团圆饭的麻辣辛香, 窗外热热闹闹的, 时不时响起擦炮、摔炮、冲天炮的声音和别人家电视里侠士的拼杀声。 还有密集频繁的絮叨声,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多是小孩子在吵闹,烟火气十足。 谢如琢盖上蒸锅的盖子回头时,见阮糖小小的一只蹲在菜盆旁、白胖细嫩的短指捉着芋头刨的模样, 忽地弯了弯唇角,心头泛起几许陌生的情绪,令他想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须臾,他伸腿,轻轻踢了下阮糖的小屁股,“一边儿去。” 阮糖没让,她背对着谢如琢,萌萌的童音道:“谢爸爸辣么漂亮的手怎么可以刨芋头!细皮嫩肉的,容易过敏啦。还是让我来叭,我们智能AI就不会过敏。” 谢如琢盯着她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看了半晌,随后一巴掌糊上去呼噜两下,“随你。” 当阮糖只是一只暂时变成福娃的草泥马时,她很享受谢如琢这样亲密的举动,甚至还歪着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就像她还是草泥马外形时一样。 谢如琢一愣,心头些微地泛上些儿软,垂眼拍拍她的脑袋,忍不住低声道:“麻瓜。” 阮糖转身,手里还拿着刀和芋头,仰头冲他比了个心,“麻瓜爱你喲~” 谢如琢手顿了顿,扯扯旁边的一只小发揪,便去处理其他食材。 约莫半小时后,阮糖将处理好的芋头淘洗干净,捞在筲箕里沥水,擦干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便坐在客厅里,把昨天买好的福字、窗花、对联、年画、浆糊都拿了出来。 打开电视机,喜庆的音乐声从电视中传来,窗外家家户户都飘出饭菜香时,阮糖第一次有了过年的感觉。 谢如琢将焯过水的鸡肉用佐料爆炒后倒进蒸锅里炖上,便出来同阮糖一起贴昨天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站在凳子上。 阮糖站在下面抄手指挥。 “往左一点。” “太左了,再稍微往又一点。” “对对对,就是这样,完美!谢如琢,你好厉害啊!感觉被你贴过的春联都格外喜庆格外好看呢。” …… 原本,谢如琢只当这些东西是一个传统。 传统么,自然是可要可不要的东西。 于别人而言,也许有意义。 但在他,却是可无可无最好是无的事。他不喜欢麻烦,会贴这些东西,不过是看这只草泥马想要。 很奇怪。 但,当他看她因为这些而开心时,竟然也隐约感受到了何谓喜悦与年味儿。 分卷阅读93 这些无意义的事,仿佛也变得有意义了。 很陌生,但还不赖。 面对阮糖随时随地张口就来的吹捧,他毫不留情地批她,“油嘴滑舌。” 嗓音却比平时柔两分,连那向来淡漠得有些阴沉的瞳眸中,都显出三分笑意来。 他把浆糊刷往阮糖手里一塞,“剩下的你贴。” 阮糖握紧刷柄,跃跃欲试,“我可以吗?” 生前,当她还是阮糖时,在山里,这些事轮不到她,不招一顿打就不错了。后来,回到阮家,她的父母当时已经算是一个暴发户,薄有资产,嫌弃这些旧习俗土气,还曾经嘲笑过一些贴春联门神的人家蚯蚓穿龙袍也变不成真龙,还是土老帽一个。 他们看不起这些旧习俗,不肯贴,她再喜欢这些习俗中所蕴含的美好寓意和历史底蕴文化韵味,也不敢提,只能自己在图书馆借阅相关书籍,还曾被批“净看些无用的书”。 她记忆中的过年,无非家里高薪聘请的厨师做几桌菜,然后请一堆亲戚来吃饭,再给他们端茶送水,听他们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唠叨叨将她同弟弟妹妹比较,对她公开处刑。 再然后呢?是电视里各种闹哄哄、喜庆的拜年广告,就如现在。 热闹是有的,只是令人烦厌,恨不能整个世界都没有声音才好。 因为,热闹是他们的。 而她,只有满腔的悒郁和无处可泄的激愤。 只有街道边那只流浪猫,肯定认认真真地听她讲一讲话。当然,她是快乐的阮糖糖,猫猫愿意听她讲话,她当然不会将负面情绪带给猫猫。 于是,她就像一个傻子,不论遭遇了什么,每天都快快乐乐蹦蹦跳跳,仿佛是天生的、打不倒的乐天派。 谢如琢垂眼看她,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 阮糖说:“我怕我贴不好。” “没贴好就重贴。” “可是我没贴好,你不会觉得我没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贴好了就有用吗?” 阮糖:!!! “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她这才高兴起来,就近用自己的小脑袋在谢如琢的腰侧撒娇似地拱了拱,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旋即,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短短的一截藕一样的胳膊和小短腿儿,又可怜巴巴地看看谢如琢,再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谢如琢…… 谢如琢:“……” 在这一刻。 向来是无神论的谢如琢突然明白了“可爱”、“可人疼”等词汇的含义,也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中,有些角色在某些时刻某些场合总喜欢说这样的话—— 真真儿的你是我命里的天魔星!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通常用于长辈对晚辈) 讲这些话的人,并非真的得知前世今生,而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的一种情绪表达。比如那句“小祖宗”在此刻就挺合适。 说好的来拯救他的? 倒像是来占便宜的。 偏偏他这个被占便宜的人毫无异议。在他这里,她比他的祖宗有排面。毕竟,祖宗在他心里,不过是祠堂里的牌位,不认识,爱谁谁。 谢如琢说:“懒死你算了。” 阮糖:QAQ 谢如琢便伸出双手在她腋下一提,把她举起来,“贴你的。” 阮糖眨了眨眼,隐去眼中的几许湿润,甜甜地笑起来,同谢如琢道谢,“谢如琢,你真好……” 然后就被打断。 “不当你爸。” “贴。” “再废话自己去搬凳子。” 阮糖:“好的哦。” 头顶气泡框—— [无情] [弱小、可怜、无助.jpg] [冷漠凄清又惆怅.jpg] [但还是好喜欢谢如琢QAQ] [我真是舔狗界的扛把子] [四舍五入,这就是传说中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谢如琢:“……”这草泥马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颜色的数据废料? 贴好门口的门神,他们又在室内卧室的门窗上贴了福字和窗花。 蒸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汤泡,芋儿烧鸡的麻辣鲜香自厨房传来,阮糖叉腰看着被打扮得格外喜庆的寓所,谢如琢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嗓音淡淡的,“嗯。” 像是在应什么,随后便要挂断电话。 电话那边的李晓军似是察觉到了,连忙说:“先别挂,我能和小草说说话吗?” 谢如琢手一顿,“稍等。” 手机被递到阮糖手里。 阮糖本可以只利用数据就能凭空操作同李晓军讲话的,但她还是像人一样接过手机,把手机放在耳边,高兴地笑了笑,“新年快乐鸭!” 分卷阅读94 李晓军也笑着问候她,“新年快乐,你在干什么呀?” 阮糖便一一告诉他,他又同阮糖说了说他在家怎么过年的以及过年的安排等等,说完,又附赠一句,“小草,我好想你们啊。” 阮糖圆溜溜的眼睛都笑弯了,“我也想你。” 李晓军哼哼,“骗子。这么久了,你就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我打给你们!你怎么说!” 阮糖便翘了翘脚,骄矜地乔张做致,“哎呀,看破不说破嘛。过不了几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那一套虚伪社交,也提前习惯起来嘛。” 李晓军便闷声笑,“你讲话好毒啊。” 阮糖哼哼唧唧,“你冤枉我。” 李晓军:“我是老实人,不可能冤枉你。” …… 谢如琢听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内心只浮现出两个字——幼稚。但他的唇角却牵了牵,神情间的疏离冷漠仿佛也都柔和许多。 约莫又过了会儿。 阮糖听到了狗叫声,便问李晓军怎么回事。 李晓军小声说:“刚刚沙晓雨的父母从我们家门口经过,踩着阿黄了。” 手机那边,背景音倒是热闹。人声、鞭炮声、广告声。 他有些唏嘘,“沙晓雨还没找到。他们天天都去警察局问结果,一直没问出来。希望可以早点把沙晓雨找回来,她人其实还不错的。” 就在李晓军又要猜测沙晓雨的悲惨遭遇并表达自己的忧虑时,沉默许久的阮糖说:“但,很多事就是这样的,没有结果,也不如意,只能接受啦。你别想太多,想也没用的。” 李晓军:“……我竟然无法反驳。” “当然啦。暑假作业做了没?” “嗯,都做完了,最近开始做新买的奥数题。我准备努力奋斗一波,争取高中和谢如琢当同学!我听说,只要能中考成绩全市排名靠前,就算是县城的学生,也会有主城的重点高中招生办前来争抢的。我觉得我拼一波应该能行。” “赵柯和丁强他们还打你吗?” “他们不敢啦!上次不是被我爸妈修理过吗?我现在也很厉害了!也开始长高了!” “好的,小黑炭。” “小黑炭就小黑炭吧……我发现你真的好喜欢给人起外号啊!” 他们断断续续地聊着,一直到张幺妹叫李晓军跑腿,俩人才结束通话。 阮糖挂断电话时,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在刚刚占线时打来的。她蹬蹬蹬跑进厨房,对正在腌鱼的谢如琢说:“有人打电话来,电话号码是那边的。” 就是谢腾飞和李小婉的号码,还有他们家的座机号。 第35章 35 两个人的第一次 阮糖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唇, “谢如琢,我是不是讲电话讲得太久了啊?” 谢如琢说:“不缺这几块话费。” “哦, ”阮糖松了一口气,指着手机,“那他们……” “不管。” “可以吗?” “嗯。” 阮糖眼中顿起崇拜之情,对谢如琢的彩虹屁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般地吹起来。 反正,至少,在她生前,她就做不到这样。 她好像, 总是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主观上, 她也想做一个酷girl, 想不要在意, 但是, 一旦事情发生,也许是她潜意识中的自卑, 令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讨好所有人,想要得到认同。 每一次, 被亲戚话里有话地挤兑后, 被看不起后, 她愤懑伤心之余, 总是会想下一次要怎么扬眉吐气。 然而, 他们总能找到她需要被他们指教的点, 对她指手画脚。 他们越表现得看不起她, 她就越想改变他们的看法,从此陷入恶性循环…… 因此,像这种家宴,尤其是团圆饭这种, 阮糖是万万不敢缺席的,更不敢不回电话,生怕被质问。 明明,大学毕业后便搬出去独自居住的她并不想参加各种节日的家宴,却总是怕被父母吐槽不讲情分没有礼数被山里教坏了掰不回来,碍于“人情”赴宴,去被他们说“找个对象”“早点生孩子”“你别整天窝在家里,不然交际面太窄怎么找对象”“什么不婚主义?就是变/态”…… 彩虹屁还没吹完,便被来电铃声打断。 阮糖看了看谢如琢,便在他的示意下摁了接通键,还开了免提,令谢如琢可以一边忙手里的事一边讲电话。 手机里,传来女人温柔的声线。 是李小婉。 “喂?阿琢?” “嗯。” “家里要吃饭了,快过来吧,不然你爸该生气了。” 随后是谢腾飞威严的声音,“这个点儿了还不来,是要我们这几桌的长辈等你一个?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谢如琢嗓音淡淡的,同往常没什 分卷阅读95 么两样,“你们先吃,我不过去了。” 谢腾飞:“大过年的,你又在闹什么?”一个面对“前妻所生的逆子”的十分典型而传统的家长形象,被他展现得惟妙惟肖。 “就这样,我忙着做饭,挂了。” “你……”对面的话未及出口,阮糖便飞快地挂断电话,并给手机切了静音模式,好叫对方有气也不能冲这边儿撒。 做完这个小动作,阮糖仰头看了看谢如琢,却见他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用滚水烫了几片白菜和稍许豆芽铺在大瓷碗里,便烧锅热油,炒油辣子做水煮鱼。 油锅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小米椒的辛辣和红花椒的刺鼻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令整个厨房的空气都辣得呛人,然而那香味又极能引起舒适。 …… 十二点,谢如琢烧了约莫半斤热油,倒入一盘干的小米椒和花椒略炸,往煮好的鱼肉上一浇,一盆喷香麻辣鲜爽的水煮鱼便好了。 阮糖通过积分商城,买了谢如琢的同款数据餐,坐在谢如琢对面,算是一起吃团圆饭了。 在此前的谢如琢而言,每一顿饭都只是维持人体的运转所需,并没有哪一顿会因为日子的不一样而有所不同。 然而,此际。 看着对面福娃版的草泥马辣得直伸舌头并迅速用积分买了一杯热奶茶的阮糖,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些许。 真切地感受到几分过年的氛围。 他指出:“喝热饮只会让你感觉更辣。” 阮糖的小肉手扇了扇舌头,“这才更爽嘛。” 说完,她又想起,也是在这个手机尚未普及、只有条件好的家庭才会给孩子买、大家普遍用平板机或者翻盖机的年代,因为一件什么事,她说了“爽”这个字,当时一位女教师悄悄把她拉到一旁,讳莫如深地告诉她,“女孩子不能说爽这个字。” 阮糖问:“那我可以换成安逸吗?” 女教师皱着眉头道:“当然不行。” 那时阮糖刚从山里回来,不太明白,“为什么?” 女教师神情严肃地申饬,“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你是女生,要自爱。” 后来,随着年岁日长,她才渐渐知道,女教师不让她说这些字眼,是觉得很羞耻,因为男人在形容性/事过程或者感受时,会经常用到“爽”和“安逸”这样的字眼。 故,年轻女生说起这样的字眼时,听在那位女教师耳朵里,便没有了其他语境下的应用和含义,只成了羞耻了。 阮糖是一个崇尚自由和自我解放的人,她客观上知道这些字词都平常,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就算用来形容事后反应也没什么好羞耻的,然而周围的人、这个社会套在她身上的枷锁经久日深,仿佛融进了她的骨血里,甚至她的每一寸灵魂里,形成了潜意识的反应。 譬如此刻。 她下意识缄口,一双小鹿眼怯怯地偷瞄谢如琢,怕他对她产生什么负面的看法。 头顶的气泡框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冒。 [一时得意忘形QAQ] [刚刚的措词484有点不恰当呀QAQ] [他会不会jio得我是一只不正经的草泥马啊] [萌萌的心好忐忑] [嘤嘤嘤] 阮糖内心的戏精正在表演,表面上,倒是不动声色,除了那双乌溜溜的眼过分灵动。 谢如琢:“……”他确实认为她是一只不正经的草泥马。 可是此刻,她有什么不正经的言行吗? 并没有。 就算有……谁规定她必须是一只正经的草泥马呢?她为什么不能不正经呢?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再看收费了。” 阮糖瞳孔地震——谢如琢他他他他居然也会开玩笑! [吓!!!∑(Дノ)ノ] [血槽已空] [老公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是会被ri的!!!] 谢如琢:“……”他就不该多余理她。 阮糖飞快地缩脑袋,低头吃她的芋儿鸡水煮鱼,喝她的热奶茶,小脑袋和巨大的菜盆形成巨大的反差,显得格外…… 谢如琢想起在学校时听班上一些迷动漫的女生经常说的一个词——卡哇伊。 是有几分形象的。 过年的感觉似乎也更强了。 团圆饭仿佛也不再和普通日常的一餐没什么两样——今年有人陪,不再是他肚子面对聒噪的一群所谓的亲人。 ——还真像养了一个崽。 他低眉垂眼吃他的饭,玩笑似地说:“叫爸爸。” 阮糖低垂顺眼,乖巧道:“爸爸。” 随后,她又补了一句,“你就是想让我叫你二大爷老祖宗都行。” 头顶气泡框:[我们草泥马AI就是这么会变通,竭诚满足客户的需求,亲亲记得请给五星好评呦~mua~] 谢如琢一时没忍住,笑骂道 分卷阅读96 :“去你的!你才二大爷。” 阮糖羞涩地垂下她的小脑袋,“也不是不行啦,乖侄孙。” 谢如琢:“……滚。” 阮糖站起来跃跃欲试,准备把自己团成一团,“现在吗?” 谢如琢面无表情脸:“你给我坐下。” 阮糖:“好哦。” 头顶气泡框:[我们草泥马就是这么优秀!面对宿主反复无常的要求,总是会尽力满足,真是感天动地的AI打工精神!] 谢如琢:“……”算了。他是疯了才和这二皮脸草泥马扯皮。 …… 也许是家里有其他人在,谢腾飞忙着扮他的好好先生成功人士,便没打电话前来谴责谢如琢。 倒是李小婉,在挂断电话后,冲走得近的亲戚和没能回家在清雨市过年的朋友们无奈一笑,乔张做致地劝慰谢腾飞,“好啦!别气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了,也是正常的。等过两天他闲了,再叫他回来。” 谢腾飞气哼哼的,“他能有什么事!” 旋即,在周围人劝时,便拧拧眉,表示青春期的孩子难管,众人便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下午,谢腾飞家已组起牌局。 阮糖则同谢如琢一起去逛了游乐园。由于阮糖现在是福娃的形象,大家只当她是扮小哪吒的小朋友,因此,谢如琢为她买了儿童票,也能带她进去玩。 生前,阮糖是没去过游乐园的。 14岁前,她是没条件去。 14岁后,是没人带她去,她一个人,也不太敢。 因此,哪怕这一年条件有限,只能坐一坐旋转木马和海盗船、开开碰碰车,她也都蛮开心的,一整个下午的眼神blingbling的,像是全宇宙的星星都落在她眼里。 谢如琢自然无可无不可,假如他再有心一点,都能写个养崽日志。 傍晚时分,谢如琢同阮糖回到家。谢如琢把买好的烟花摞起来捆在电瓶车后座,还在前面搁脚的地方放了一捆,往座位下的收纳空间放了满天星烟花棒,最后将阮糖提起来,让她坐前面,他自己则跨上电瓶车,扶住车龙头发动车子时,正好将阮糖拢在怀里,提防她不小心摔下去。 虽然阮糖是一只智能AI,身体像是动物腹部的皮毛一样软,怎么摔都没事,谢如琢还是不希望摔到她。 暮色降临时,在满城辉煌的灯火中,在轰隆的爆竹声中,在天际的绚烂下,在鼎沸的人声中,阮糖双手合十,许下了一个愿望。 谢如琢看见她头顶的气泡框里的文字都是烟花色儿的。 [希望一切都能改变,希望谢如琢一切都好。] 烟花棒在她手里“刺啦刺啦”地绚烂着。 [居然可以和谢如琢一起过年,一起看烟花OVO] [我真是好幸福的一只草泥马嘤嘤嘤] [流下幸福的眼泪.jpg] 谢如琢:…… 这只戏精。 零点过后,其他的市民忙着去烧香拜佛,阮糖本来也想去凑热闹的,奈何谢如琢实在没有这个信仰,在阮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走向寺庙的人走去时,被谢如琢一把薅住后颈,逮了回来。 他们仍旧是坐电瓶车回去的。 阮糖依然是坐在前面的。 她在谢如琢的臂弯,浸凉的夜风从前方吹来,俩人的头发都被风吹得后扬,像是过去的岁月,都被疾驰的他们抛向身后,却又总是如影随形。 正月初一这天一早,李小婉就给谢如琢来了电话,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青梅镇为谢奶奶扫墓。 按理说该去的。 谢如琢应下了,李小婉便说了个时间让他们去谢家汇合。 挂断电话后,李小婉转身便叹了口气,同谢腾飞说谢如琢不愿意去。 谢腾飞脸上架着无框眼镜,即便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那是李小婉最初被他吸引的模样。 只不过,当时的谢腾飞身材清瘦,不同于现在的器宇轩昂,而是格外俊美,俊极似妖异。 他淡淡地皱了皱眉,“算了,不管他,我们走吧。” 于是谢如琢同阮糖到谢宅时,谢腾飞李小婉谢如玉已经在回青梅镇的高速上了。 谢如琢从佣人口中得知后,也没多说什么,便带着阮糖回家。 假如谢如琢是一个普通的处于青春期的少年,遭遇今日的对待,必定觉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会因为吃了闷亏感到丢脸、为自己有父亲却没有家而感到伤心难过。 但,谢如琢不会。 他对回青梅镇扫墓也并不执着。 能去便去。 不能去,就在家里也不错,甚至,他是有些高兴的——名正言顺地少了一桩麻烦事。 上午,他的手机企鹅提示音不断响起,是班上的同学纷纷发来祝福。 他没细点开,就让阮糖设置了静音,在书房看他的书 分卷阅读97 。 初一下午,阮糖的福娃变身器失效,她又变回了一只草泥马。于是,书房中的一人一草泥马变得喜感又奇怪。 身形清瘦面庞稚嫩俊秀的少年坐在书桌前看书,一只草泥马站在他旁边,两只前蹄搭在书桌上,也摁着一本书看。 草泥马时不时看看书,又时不时用那双漆黑乌亮的圆眼睛看看少年。 而窗外,竟纷扬起了雪花。 这是,南方的雪。 全市的人都沸腾了,说是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彩头,新的一年一定能更好。 光阴飞逝,岁月如梭。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末,普通学生们都喜迎期末考,准备放暑假了。而中考生和高考生们,都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单。 谢如琢考了全市第一。 清雨七中校门口都挂上了横幅,还颁给他一笔奖金。 拿回成绩单和奖金这天,李小婉又打来了电话,酸溜溜地问:“小琢,你们成绩单应该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 谢如琢说:“还行。” 李小婉想起去年谢如玉生日宴上的事,不由咬了咬牙,对正在练琴的谢如玉说:“你哥是中考状元,你也要好好学习,心也该收一收,该认真了,别整天就知道玩!今天再加练半小时钢琴。” 谢如玉低头看着自己已然酸软的手指头,黯然而乖巧地应,“好。” 随后,李小婉脸上又堆了笑,同手机那边的谢如琢说:“你爸的意思是,初中都毕业了,你也没必要再住那边了,这两天就搬回来吧。我原本说可能你在外面住习惯了,不想回来,你爸还和我发了一通脾气。我的意思呢,你要是觉得在家不方便,不想回来,大可以和你爸商量。” 言下之意,虽然你爸叫你回来,但老娘不欢迎你,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住在外面住着,别回来碍老娘的眼! 但,谢如琢没说什么,直接挂断了她电话。 李小婉瞪着手机看了半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呔!这小崽子,什么意思? 半点礼貌也不讲的! 谢如琢给谢腾飞去了电话,表达了自己想住外面的意愿,被驳回了。 当天傍晚,谢家的司机同谢腾飞的助理一道前来,将谢如琢的行李、新添置的几台电脑全都搬回了谢宅。 第36章 36 魅惑与嘲讽 当家里的佣人从车上帮谢如琢搬行李去他的房间安置时, 李小婉穿着一身儿苹果绿的绉纱旗袍,外面罩着一条白色披肩, 玲珑的身躯斜靠在沙发上,握住手机的手指上,指甲猩红,像是在什么地方吸饱了血,又像是练过了九阴白骨爪。 她的脸蛋是姣好的,皮肤很白,鹅蛋脸, 柳叶眉, 就是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这一年医美尚不发达, 只有娱乐明星会特地飞往国外做面部微调, 其他的顶多就是做做基础护理打几针玻尿酸肉毒杆菌什么的。当然, 李小婉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显然还没到打肉毒杆菌的时候。 一张一合的唇也涂着鲜艳的口红, 像是电视剧中的蛇蝎美人一样,仿佛在吐蛇信子。 “回来了。” “那还能怎么着?” “你也是个没眼色的人, 人家多嫌着你, 你还往人面前凑, 这骨头是有多贱啊?”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你妈如今已经是和你爸离了婚了, 现在是旧人人走茶凉, 新人正得意的时候, 你爸自然偏着后面的新人,现在他们才是一家人,你硬要往上凑,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忠言逆耳么。这要是我,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决不去丢这个人。” “我是知道你不会同我生气的……” 阮糖一靠近谢宅,整只草泥马胸口都格外憋闷,体内的数据都跑得慢了很多。就仿佛,在这里,天空是压抑的,空气是压抑的……再明亮的灯光照在豪奢的别墅庭院里,都像是在淌着无色无味的血,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和皎洁的月轮,倒不似真的,更像一幅呆板的招贴画,散发出的光似嘲弄的、恶劣的一个冷笑,不知在讥刺着什么。 谢如琢见阮糖垂头耷耳,整只草泥马都蔫蔫儿的,便一手拉着一只行李箱的拉杆,一手牵住她的小蹄子,迈进别墅的大门——正听见李小婉这明显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宫斗腔。 憋闷感在阮糖的内心越压越重,像是不断膨胀的气球,还有气源源不断地打进来,终于,在李小婉越说越来劲时,“嘭”的一声炸了。 原本已走到谢如琢在一楼的卧室门口的她脚步一顿,扭头便用那双澄澈乌黑的瞳眸盯着李小婉,三瓣嘴扯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小模样何其无辜,“阿姨,你为什么要对着没有接通的手机讲电话啊?是不是鬼上身了啊?我不相信一个正常人会这么傻。” 李小婉得意的声音登时被打断,整个人都僵硬石化了一瞬。 楼上,原本要 分卷阅读98 下楼的谢腾飞看李小婉犯蠢,简直忍不住要笑,斯文凉薄的双眸都被笑意浸染。于是,他原本迈出拐角的步子又迈了回去,只轻勾着唇角,在楼上细细打量着楼下的一切。 很快,李小婉反应过来,怒从心起,竟维持不住平时温和亲切的假象,转过头来,一双瑞凤眼死盯着阮糖,咬牙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教养都没有!” 阮糖毫不畏惧地对上李小婉的视线,仿佛自己就是大山深处的一朵盛世白莲花,“我只是一只草泥马AI,当然没有教养啦。教养这种东西是你们人类总结出来的,只有人才有呢,我也不懂什么是装模作样指桑骂槐,也许只有你们人才知道吧。” 由于阮糖的锁定技【魅惑】无时无刻不在生效,所有人都会在潜意识中认为她的存在是合理的,并且不论她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想要丢弃她破坏她。特殊情况除外。 李小婉被阮糖气了个仰倒,指着阮糖愣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谢腾飞,看火候差不多了,才从楼梯上拾级而下,威严地看了谢如琢一眼,慢条斯理道:“AI不懂事,你要教。以后在外面和人接触,它不懂事乱说话,坏的是别人对你的印象,别人只会觉得有其主,必有其AI。你阿姨对你,和对小玉是一样的。你还没过来的时候,她就心心念念为你着想,要考虑你的想法,又要照顾你的生活,也不容易。你年纪不小了,别只知道看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要懂得体谅。” 末了,才加重音量,“行了,还不去收拾你的东西,别杵在那儿跟门神似的!” 谢腾飞的视线从阮糖身上划过,不带一丝停顿——显然,由于阮糖的锁定技的影响,他并没有把阮糖的存在放在心上,也没去考虑为什么阮糖需要教而不是直接更改程序来实现规范其言行的目的。 他走到李小婉身边,在她旁边坐下,将她拥进怀里,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温声细语地细细安慰,像极了阮糖生前看过的言情甜宠文里的霸道总裁男主——不论女主做什么,他都会永远向着她,为她说话。对别人永远冷酷不屑一顾,对女主永远千依百顺,搁在掌心里宠。 阮糖跟谢如琢进了他的卧室,门没有关,陆续有佣人搬着谢如琢的东西进来,阮糖便给谢如琢打下手,协助他组装他那几台计算机。 客厅里的声音,即便阮糖不刻意运用自己身为智能AI的天赋,也能依稀听到。 谢如琢自然也能听到。 谢腾飞偏心偏到了骨子里—— “他只是一个孩子,不懂事,你别同他计较。你要是生气,尽管管教他,我是不插手的。如何?” “那智能AI懂什么,肯定是你儿子教它说这话的,我真是一片好心被他当成狼心狗肺!从把他接回来开始,我什么时候不为他着想?” “我都知道。前段时间你不是看中了一款绝版限量包?目前正在拍卖行,过几日开拍,咱们去拍回来如何?你要是看上了其他东西,也都尽你拍,我替他向你赔罪。你要再不依,”谢腾飞的声音顿了顿,阮糖闭眼,利用将周围的一些都处理成数据信息的能力,看见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我也没办法了。” 谢腾飞是很有风度的一个中年人,就连面颊上细腻微黄的一点发福的肥肉都是带着不容亲近的气势的,同他的风度结合在一起,是相当有令人趋之若鹜的风采的。 尤其是,被这样的人哄时,鲜少有人能招架得住不沉溺其中。 李小婉自然不能。否则,心高气傲如她,怎可能当他的小三,熬了好几年才熬成正宫? 于是,她便说:“只要你心里有我,我是什么委屈都能受的。” 搬着谢如琢的东西从客厅路过的佣人们嘴角扯了扯,心内只觉一言难尽——她委屈?她受什么委屈了?难道委屈的不是原配的孩子? 只是,他们心内吐槽,面上都养出了一派拿了谁的钱便为谁分忧的本分,是从不敢多置一词的。 谢如琢自己并不在意,脸上亦不曾有受伤的神色。同他相处了一年多,阮糖不用试探,便能明了他的真实情绪了。 ——他是从不伪装的。 客厅里。 谢腾飞又同李小婉说了几句话,用言行,完美地同李小婉演绎了一出伉俪情深的戏码。谢如玉的卧室在二楼,他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不高,模样却很精致,偷偷站在楼上透过雕花栏杆的缝隙往下偷偷打量时,像是粉妆玉琢的洋娃娃,童真无害。 只不要开口说话。 晚间吃饭时,谢如玉便闹起来。 他先是故意往谢如琢身上撒了汤,试图激怒谢如琢,但谢如琢没理他,回房间换衣服了。李小婉便故意斥责谢如玉,说他不懂事,做事也毛毛躁躁的,要他同谢如琢道歉。 谢如玉不依,就哭起来,控诉李小婉自从谢如琢来了,便不爱他了,又强调爸爸是他一个人的爸爸,妈妈是他一个人的妈妈。 李小婉作势要打他,他便往谢腾飞身后躲,直到谢腾飞应承是他一个人的爸爸,他才破涕为笑 分卷阅读99 ,还要同谢腾飞拉钩才成。 谢腾飞在谢如玉面前是慈爱的,同对谢如琢的态度大相径庭。 看在阮糖眼里,就是——好大一出戏。 在生前,阮糖看过《犯罪心理》,也看过很多主角是连环杀手的英美剧,在大部分的剧情中都会讲到主角因童年被父母虐待或者父母的偏心抑或是忽视甚至是漠视所受到的创伤和影响。 不得不说,谢如琢的遭遇,从周围人的误解、诋毁,到俞江孜的恩将仇报到全校师生被蒙蔽都非议他把他当强×犯,到原生家庭父亲对他的漠不关心与继母对他的精神虐待,几乎能算得上是一个标准的造就连环杀人犯的流程。 假如在了解谢如琢之前,阮糖听说他的这些遭遇后,是会怀疑他会否因为这些不公而愤怒、从而走上反社会的道路的。 但她知道谢如琢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这些遭遇,都不会对他的情感产生任何投射抑或是刺激。 因此,她相信谢如琢不会是连环杀手——不再是她对他的初恋滤镜;不再是没有任何凭据的盲目猜测与信任;不再是失去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愿考虑其他的可能;而是有了切切实实的根基,令她的信任有了扎根的土壤。 她本想给他们一人一颗真话丸,令他们都暴露真面目讲真话,但又打住了——其实他们一家三口彼此都心知肚明,谢腾飞更是心都偏到了骨子里。就算促使他们讲出真话,也不过是给签过保密协议的佣人听,这完全没有意义,就是浪费。 于是,辩驳或者开麦嘲讽,在此际也没什么意义。 因此,阮糖全程安静如鸡,谢如琢更是对他们的表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谢如玉取得胜利后,得意地看向换了衣服出来的谢如琢,试图看他难过或是恼羞成怒,却见他神情一丝变化都没有,依旧有条不紊地用餐,对自己更是一个眼神都欠奉。 就,好!他!妈!气!啊! 谢如玉一张白净的小脸蛋气成了包子脸。 然并卵。 无人在意他的小心思。 之后,饭桌上便是李小婉同谢腾飞说一些家长里短人情往来的声音,偶尔还会有些八卦。 到尾声时,李小婉剔着牙,有佣人来回了几句话,李小婉当即便皱了眉,问谢腾飞,“为什么要在家里装监控?你要防谁?” 第37章 37 有钱人玩儿得真开。 李小婉是故意的。 她虽是在问谢腾飞, 一双美目却一错不错地盯着谢如琢,仿佛务必要令谢如琢明白其中的深意。 假如谢如琢是一个正常的少年人, 必定会听懂李小婉的话里有话,认为他一回来,家里就装监控是为了防他,从而伤心愤怒,化作一个叛逆的中二少年同谢腾飞闹…… 然而。 并没有。 他听懂了李小婉的话中话,也听懂了她是故意这么讲的。 但,这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里, 是谢腾飞的居所, 谢腾飞要装监控, 亦或者是不装监控, 都并非他所能控制的。充其量, 他只能算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未成年。 ——这是他在成年之前必须忍受的。 他不可能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去在意“装监控”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只是擦了擦嘴, 按照谢奶奶多年来的教导所养成的习惯说了声“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便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阮糖也跟了进去。 卧室门一关上, 阮糖便听见客厅里李小婉刻意放柔撒娇的声音隐约传来。 “不装摄像头行不行?这是在咱们自己家, 我一想到在家还有黑黢黢的镜头对着我, 心里就发怵。” 阮糖心内便一哂, 头顶气泡框:[哼╭(╯^╰)╮] [原来是老心机绿茶玩家了!] [我老公就是聪明, 就不让你如意] [略略略] …… 谢如琢的视线从阮糖头顶的气泡框划过, 面对熟悉的“老公”二字,他已然能做到波澜不兴习以为常了,只将它当成一个类似于“啊”“喂”“哦”“张三”“李四”之类的寻常称呼。 客厅里。 谢腾飞嘴角绽开一个微微的笑,轻言细语道:“你又在说胡话了。监控是用来防贼的, 我特意买回来的,你没听见说么,有些不光彩的商业竞争手段,就是雇一些社会闲散人员绑架竞争对手的老婆孩子,张家最近刚出生一孩子,被绑匪撕票了。我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李小婉秀眉紧蹙,欲言又止,“可是……” 谢腾飞面上的笑便渐渐地淡了,“可是什么?摄像头再多,拍下来的画面,也只有咱们自己能看。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李小婉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嗔着在他胸膛轻轻打了 分卷阅读100 一下,“你这话说得没良心,我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谢腾飞说:“也许你趁我不在,在家里偷人呢?” 李小婉当即又是气又是笑地打他,“你这个没良心的……”却被捉住了一双手,只得同他四目相对。 片刻后,眼前的阴影放大,他亲了上来,将她一抱,叫她盘住他,就这么搂抱着要上楼回卧房。 到楼梯边儿上时,李小婉抓住谢腾飞的手臂,往昔清脆柔美的嗓音变得沙哑,“就在这里……” 谢腾飞便调笑道:“你倒是玩儿得野。” “刺啦——”原本极修身的高开叉旗袍瞬时被撕裂。 李小婉美目斜盼,“你不喜欢么?你明明喜欢得紧。” “还真叫你拿住了。”谢腾飞低笑一声,果然就强势地命令李小婉扶住楼梯的扶手,令她往上站两格,高度便将将好了。 情到浓时,李小婉的白色披肩委地,像是鸡蛋掉了壳。 她一双藕臂攀在他肩上,下巴搁在他肩窝,在柔媚婉转而幸福的声气里,那双漂亮而剔透的眸子里本该漾着情动的迷人光泽,却是瞳孔渐渐放大,仿佛就要散开了。 而谢腾飞。 他本该情迷的一双眼里,却满是冷静。 仿佛他正在做的,并非是令他快乐的事,而是机械设定的程序,叫他渐次发狠。 他是快乐的,却不沉迷。 他令她背对着他,于是,这原本的柔情蜜意,都仿佛成了凶兽的发泄。 似衔住了可有可无的猎物,一切都变成可有可无的敷衍。 佣人们似是早习惯了,学会了避嫌。 偶尔会偷偷瞧一瞧。 他们是知道的,有保密协议在,这里的男女主人甚至是从不在意他们看见了什么的,有时候甚至不避开他们。 他们私底下偷偷议论过,说他们就喜欢叫人看着,有钱人玩儿得真开。 面上,大家都是遵守风纪的新时代人类。 皎洁的月轮渐被乌云遮蔽,浓情渐至意兴阑珊。 谢腾飞只稍稍整理,便是衣冠楚楚的中年精英模样了,他接了通电话,就一边走向书房一边同电话那头的人聊起行业形势和政策,谈起生意来。 李小婉靠着栏杆缓了缓,尔后,直到谢腾飞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内,她才扶着栏杆,脱力地坐在楼梯上。 旗袍的衣襟、裙摆都被扯破,口红在唇边晕开了,脚边,是小小的几块碎布,和适才之事后的痕迹。 她哆嗦着手,将一支香烟往嘴里塞,打火机的滚轮滑动数次,才喷出明亮的火焰将其点燃。 人家夫妻办事,阮糖本意是要避开不看的。 然而。 想到将来这里的人都会死,而且都会被算在谢如琢头上,她便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恨不能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幸好,他们虽在客厅的旋转楼梯办事,行动却显得毛糙急躁,不曾露/点,尺度也就和一般美剧差不多,倒不至于辣了她的眼睛。 而她,也确实发现了些许端倪—— 谢腾飞和李小婉是一对很怪的中年夫妇。 按照俩人的背景来说,李小婉是小三,是谢如琢的生母还在世时,就同谢腾飞搅和在一起的,他们在人前,看上去也确实十分恩爱。 当他们面对面时,李小婉总是用发光的、崇拜的目光看着谢腾飞,时不时耍点小性子,俨然是一个有自己的心机、排挤继子但沐浴在爱河中的人,谢腾飞对李小婉亦格外宠溺、好说话,明知她对前妻生的孩子不好也视而不见,甚至偏帮她。 然而,当他们背对背,或者说目光看不见彼此时,却又各有各的情绪,目光中各有各的内容。 好像,在彼此面前,都在演一出戏。 人后,方能显出几分真实。 后来发生的事,果如阮糖通过观察所推知那样。 从第二天技术工人前来将头一天晚上送到的包裹拆封,在别墅内外、甚至各个卧室中装上不仔细看便不易察觉的摄像头后,阮糖再没有见过李小婉露出坐在楼梯间抖着手抽烟的神情。 她在人前人后都变得一样了—— 爱慕、尊敬谢腾飞,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美容购物带孩子,偶尔接受访谈看看曾经演过的片子剪成的VCR,秀一秀豪门阔太生活。 她最大的烦恼就是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 她也依然爱搞精神虐待那一套,只是没虐到谢如琢,总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得大发脾气又去找谢腾飞倒苦水。 谢如玉依然不待见谢如琢,常常不是故意炫耀点什么,就是故意装作不小心把汤汤水水什么的泼他身上。 谢腾飞是一个努力维系家庭和谐但又不失威严的大家长。 谢如琢的初中同学偶尔会打来电话约他去网吧决战艾欧尼亚,但他拒绝去网吧。他大多数时间在家——看很多早已超出高中生学习范围的书籍时在家 分卷阅读101 ,在电脑上敲代码时在家,应林嘉树的艾欧尼亚之约时在家……偶尔会去市立图书馆搬回一摞书。 假如时间就这么过去,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四口之家——一个偏心的父亲,一个心肠有些坏的继母,一个被宠坏的小儿子,一个不被待见的大儿子。 按照正常的发展,这位大儿子学生时代忍气吞声,成年后脱离家庭,靠贷款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成为社畜还贷…… 也许,谢如琢会同原生家庭永远脱离关系,也许谢腾飞年老以后突然反省后悔亏待了大儿子想要弥补他而他绝不愿配合…… 但,阮糖知道,不会。 事情不会这样顺顺利利地发展,必然会产生变故。 变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什么引发了这场变故?变故的内容又是什么? 暂时,全都不得而知。她看到的所谓平和、和平常人一般无二的琐碎日常,都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 监控的存在,并不能限制阮糖的发挥。她可以干扰监控,可以在积分商城兑换隐身道具…… 然而,半个月过去,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李小婉的日常,不是参加贵妇们的茶话会就是去spa或者购物,在家要么讲电话要么指桑骂槐挤兑谢如琢…… 谢如玉的日常也很简单:去少年宫上兴趣班,在家看动漫或者做作业,偶尔找机会骂或者整谢如琢,包括但不限于往谢如琢的鞋子里放毛毛虫或者图钉。 谢腾飞的日常就更简单了——他大部分时候不在家。在家的时候,要么在书房开电话会议要么看报纸要么吃饭,要么同李小婉做些夫妻间的事。 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阮糖却觉得谢家的氛围越来越压抑,像是有什么引而不发,又或者终将爆发。 七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阮糖注意到一个细节——谢腾飞换衣服时,她看到皮带扣上有一根干枯细软的头发,头发的主人约莫是营养不良,才养出这样没有光泽的发丝。 翌日上午,他没离开家去公司或者别的地方,只坐在客厅里看报,倒是李小婉,一早就陪谢如玉去了少年宫。 九点多,门铃声响起。 佣人前去大门处开门,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白衬衫搭米色阔腿裤、脚踩高跟鞋的女士走进了玄关。 她的笑容温柔而亲切,看向谢腾飞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亲密的朋友。 阮糖看得分明,中年女人的脑袋边有好几行字,标明了她的身份、年龄、家庭背景、性格以及在谢如琢的人生中起过什么作用。 她是谢如琢的心理医生。 曾经,谢如琢四岁时被送回青梅镇,大家都说他发了疯中了邪时,谢腾飞就是请她去给谢如琢做测试和治疗的。 她去过之后,谢如琢忘记了四岁之前的所有事,再也没发过疯,情绪再也没产生过什么波动。 “叫小琢出来。”隔着一堵墙,阮糖听见谢腾飞如是吩咐。 片刻后,谢如琢卧室门口便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第38章 38(增加部分细节) 好玩吗?…… “这是周老师。” “周老师好。” 周老师本名周秀云, 是一名业务能力极好的心理咨询师。她保养得当,面容姣好, 妆容精致,唇角的笑容亦是恰到好处,“你好,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们见过的。” “嗯。” 谢腾飞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唇角一点微微的笑,看上去文质彬彬, 俨然是一位气度风范皆佳的儒商。 他嗓音温和, 口称谢如琢不会说话, 叫周秀云不要见怪, 又同谢如琢道明自己请周秀云来的目的。 “自从你四岁之后, 怕你有抵触情绪,一直没让你做精神测试。周老师是来评估你的精神状况的。” 假如是一个正常的少年人, 听见这话一定会愤怒的,即便不愤怒也会抵触。 但, 谢如琢没有。 谢腾飞的态度, 看似温和, 实则强硬。 他是自己的监护人, 胳膊暂时拧不过大腿, 且没有必要。 因此, 他淡声应下, 问:“现在开始?”早开始早完事。 周秀云有些诧异他的配合,随后便问他一些问题。 …… “你经常做梦吗?” “不经常。” “有没有做过一些特殊的梦?” “有。” “具体描述一下。” “有一双眼睛看着我,求我杀了她。”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 周秀云的态度始终温和,并未对谢如琢的梦境发表什么看法。 “我这里有套测试问卷, 你先做一下,尽量如实填写。” 谢如琢翻开问卷,提笔就开始做题。 周秀云端起一杯茶轻呷一口, 分卷阅读102 同谢腾飞说想看看他前段时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一幅画,便被谢腾飞引着上楼。 阮糖从谢如琢的卧室蹭了出来,一屁股坐谢如琢脚边的地毯上,小声儿同他说来者不善。 谢如琢没什么反应,阮糖小脑袋一歪,靠他腿上,体内的数据已经跑起来。 约莫半分钟过去。 “砰——” 阮糖“听”见楼上的声响,“看”见谢腾飞将书房的门关上。而后,周秀云眼中,原本温柔亲切的目光,顿时便多了几分温度。 她双臂一伸,搂在谢腾飞的脖颈上,轻轻地在他耳边吹气,“你请我来,只为了你儿子么?” 谢腾飞一手把定她的腰,一手覆在她后颈,轻轻摩挲着,口中微微笑,“不然呢?” 周秀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以为,你想要和我在家里找刺激,最好谢太太也要在家。” 墙壁上,挂着李小婉同谢腾飞那被做成水彩风格的婚纱照。 话音将落,谢腾飞一个翻身,将她摁在门板上,一边轻吻她的后颈一边问:“不知道你的那些来访者,晓不晓得他们信任的精神医师竟也会……” 他轻笑了一声,随后发狠地在她耳边说出后续字节,感受着她的轻颤。 他依然是斯文的。米色的阔腿裤应声落在地板上,伴随着女子压抑一声的闷吟。 他带着她,来到了婚纱照下,双目紧盯着照片中幸福地笑着的李小婉,就像曾经,他把李小婉压在他同谢如琢的生母的婚纱照下那样。 …… 阮糖:“……”就很猝不及防。 约莫二十分钟后,穿戴齐整的周秀云点燃一支烟,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同谢腾飞说:“你不比从前了。” 谢腾飞也不生气,微微笑道:“要伺候四十岁的女人,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周秀云便轻笑,“去你的。你说这话,真是半点儿不害臊!” 谢腾飞说:“对你,我是一向坦诚的。” 周秀云便把他一瞅,旋即微微笑道:“我是知道的,你最会哄人。谁要是把你的话当了真,谁便会万劫不复。” 谢腾飞咬着他的雪茄,“言重了。” 周秀云微眯着眼看他,“从前,你就是用这模样骗的阿梅,偏她没闻出你的人渣味儿,只当你是对她一心一意的好男人。亏她出了事故走得早,要是知道她的闺蜜在她男朋友和她确立关系那天就睡在了一起,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儿。” 谢腾飞微微笑着说:“阿梅死后,我是想过娶你的,是你不愿意。” 周秀云说:“我不会做你的绊脚石。况且,做你老婆,哪有现在这样好玩?” “是么?说我是人渣,我看周小姐也不惶多让。” 周秀云吞云吐雾,养尊处优的青葱细指夹着烟,令她看上去有几分凉薄,“你确定要让他想起来?” 不难听出,这个“他”,是谢如琢。 联系小电影给出的讯息和阮糖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可以猜到,周秀云口中的阿梅,就是谢腾飞在大学时代的初恋。 谢腾飞的眼神变得幽邃,“他该想起来了。” “行。” 阮糖睁开眼,用自己的小蹄子戳了戳谢如琢大腿,谢如琢低头看过来时,她轻声说:“你爸爸找周医生来,是想让你恢复四岁以前的记忆。” 与此同时。 楼上的书房里。 周秀云说:“其实我不建议,当年,阿梅的死对他刺激很大,忘记并不是一件坏事。”周秀云并不知道谢如琢忘记了什么,只以为他小时候撞到了谢腾飞和李小婉亦或者是其他女人鬼混。 谢腾飞微笑着说:“他总要学会面对。不要让他一咕噜全想起来,就像你当初引导他忘记那样,现在,给他种下一个引子,让他慢慢想起来。” 周秀云打量谢腾飞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 几分钟后,他们从楼上下来,周秀云让谢如琢吃了两粒药,同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开始给他做催眠。 通过阮糖,谢如琢得知周秀云的目的是什么,并未作出抵抗,很快,便在周秀云的帮助下,进入被催眠状态。 之后,便是一些引导问题。 “你看见了什么?” “一双眼睛。” “谁的眼睛?” “看不清楚。” “你面前有扇门,你可以走进去。你进去了吗?” “进去了。” “太阳光很强,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你再仔细看看。” “……”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很好,你不必说出来,记住这双眼睛,当你每一次看见这双眼睛时,直视她,看进她心里去。在那里,有一扇门,打开它,你将想起遗忘的一切。” 谢如琢眉宇紧促,仿佛突然变得不安。 周晓云是一个聪明人,对谢 分卷阅读103 腾飞,她有一种走钢丝的本能——既臣服于他那种人渣味儿的魅力之下,又总能嗅到危险,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 她轻声引导着:“你记住了通往这扇门的路,现在,你可以回来了。” 下一瞬,谢如琢蓦地睁开眼睛,从催眠状态醒来。 周秀云让他先休息休息,随后便走到一边,同谢腾飞交流谢如琢的情况。 阮糖依稀听见周秀云和谢腾飞的对话。 …… “他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没有感情,也无法和人共情。这样的人,没有同理心,没有罪恶感,一旦他开始犯罪,他会成为最完美的罪犯,会毫无负担地游走在法律之外。我是说真的,作为家长,你一定要对他严加看管。他说在梦境中有一双眼睛看着他,让他杀了她,这很危险。说明他是有犯罪谷欠望的。当他享受杀戮时,会成为最棘手的罪犯……” “我知道了。” “你……” “我很富有,说一声富甲天下也不为过。” “……” “所以,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只要别太蠢,我都能给他平了。” …… 没多久,李小婉带着谢如琢从少年宫回来了,看见周秀云很意外,但也亲热地同她打了招呼,留她吃饭。 午饭后,周秀云告辞离开。 在听过书房里的对话后,阮糖看谢腾飞时,只觉得这就是个人渣——从李小婉的怀孕时间、以及平时李小婉讲话的声气可知,早在谢如琢的生母死之前,他就已经和李小婉在一起了,并且从大学开始,就和周秀云维持着床ban关系。 因此,她不由得清醒,幸亏谢如琢没有感情。 假如谢如琢是一个感情正常的人,那么,生母早逝,又有一个如此人渣的继父,他的人生该有多灰暗? 他会不会因此便果真踏上传言中的歧途? 门外,是李小婉在谢腾飞面前撒娇撒痴的声音,“好哇,你居然趁我不在,就邀请女人来家里,你说,你心里是不是在痒了?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谢腾飞微笑着说:“你什么年纪?她什么年纪?你对自己这样没信心么?” 李小婉蹙眉,旋即又笑,“我只知道男人都是花心的。” “是么?” “虽然秀云是咱们家的朋友,为人也正派,但,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想当初,我在酒局上见你长得好看,对旁人也淡淡的,就以为你是个正经人,结果呢?不行,你非要证明你没对她做对不起我的事。 “你要我怎么证明?” 李小婉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便被他抱着上了楼。 谢如琢在电脑前坐下,阮糖便在他脚边坐下了,想起自己曾经在网络上看过的情侣秀恩爱的一个段子,便用上肢一把揽住谢如琢的小腿,仰着她的小脑袋,真挚而诚恳地叫他:“谢如琢。” 谢如琢垂眼:??? 阮糖深情款款脉脉含情,“我不允许你不开心。” 谢如琢默了默,说:“我不允许你这么恶心。” 阮糖一把放开谢如琢的腿,“打扰了。” 谢如琢抬起头,撇过脸去,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阮糖依稀看见,一愣,心头的数据流顿时飞速滚动,成了混乱如麻的心跳声。她耳颈微微泛上了些数据模拟的热意,也撇过头去,用两只小蹄子偷偷捂了捂脸。 头顶不断冒气泡框。 [谢如琢笑的样子好好看啊!!!!] [好苏] [想嫁嘤嘤嘤] [萌萌的心跳得好快QVQ] [犯规了] [他这才十四岁,再过两年……嘤!] [脸红.jpg] [流鼻血.jpg] [我是一只正经的草泥马!!!] [淡定.jpg] 她撒腿坐在地上,单手支颐,作沉思状,只希望这长草一样的日子能过得快些,任务能快些完成。 她很怕。 她怕和谢如琢朝夕相处的日子越长,她就越舍不得这个虚假的世界。 转头时,她又冲谢如琢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说:“谢如琢,我们来玩好不好?” 曾经,谢如琢的同学都约过谢如琢,但他们得到的回答总是一个字——不。 而阮糖得到的是—— “玩什么?” “玩我演你猜?” 谢如琢垂眼看她:? 阮糖说:“我会做一些表演,你猜是哪个明星。” “OK。” …… 谢如琢的卧室是连着起居室的,中间用很有设计感的屏风隔断,他的电脑、书桌、书架都安置在起居室里。 谢如琢应下后,阮糖说:“我先准备一下。” 于是,她便转过屏风另一边。 半分钟后。 分卷阅读104 她穿戴着用积分兑换的道具,从屏风后出来。 “好了,看我,看我!” 音乐声起。 一阵数据的风吹来,谢如琢转头一看,只见某草泥马头戴金色的蜷曲的假发,三瓣嘴边一颗硕大的美人痣,两条后腿并拢,两只小前蹄向下压着飞起来的裙角,就……很喜感。 谢如琢淡淡的嗓音仿佛也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玛丽莲·梦露。” 阮糖又回到屏风后,出来时,头上便有了一头黑色的短发,衣着也变了。 “奥黛丽·赫本。” …… 她模仿了好几个著名影星在影视中的片段,谢如琢都一一猜到对应的。 阮糖想得很简单,她不知道将来任务会不会成功,即便成功了,她脱离这个世界后,谢如琢会在这里存在多久?也许他会在这个世界生活很久,也许不会。但,即便谢如琢莫得感情,这里的人不会令谢如琢感到伤心,也不会难过,她也希望以后的谢如琢回想起在谢家的这段时光,并不只有那些糟心的人和事,至少要有轻松愉快过的时光。不只是冰冷的,也曾有过温度。 游戏结束后,阮糖十分感动,“我的演技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即便我只是一只草泥马,你都能猜到我演的谁!” 谢如琢:“不,只是因为我不傻。” 她扮的造型,都是这些著名影星最经典最广泛为人所知的。 阮糖第一次同人玩游戏,在娱乐谢如琢的同时,自己也挺很开心的。 “好玩吗?” 假使是从前,谢如琢一定会说:“无聊。” 但现在,看着阮糖红扑扑的小脸蛋儿,鬼使神差地,他转头看着久未翻动的书,“嗯。” “感觉开心吗?”阮糖又问。 谢如琢抬眼,淡淡地看着她,“不,我感觉心很痛。” 阮糖震惊不解,“为什么?” 谢如琢:“想到你花掉的积分,以及,将来攒积分的辛劳,心就很痛。”说完,他唇角浅浅地勾起,少年俊秀清冷的面容上竟如春风化雪般漾开一个微笑。 他顿了顿,像是在认真地询问:“你的良心不痛吗?” 阮糖眨了眨眼,好久才反应过来,“谢如琢!!!你竟然也会开玩笑!!!” 他说:“这是很难的事么?多新鲜?” 阮糖:“倒也没有。” 说完,她也不看谢如琢,就自己垂着小脑袋一个劲儿捧着脸傻笑,像只肥胖的大兔子。不多时,谢如琢的余光瞥见她一蹦,整只草泥马竟完成了抛物线运动,精准地飞到了他床上,趴在凉席上双腿儿至蹬。 谢如琢默了默,问:“你疯了?” “嘤……” 相处了一年多,谢如琢是了解阮糖这只草泥马的。 过了许久,窗沿外的鸟雀嘁嘁喳喳地叫开时,他说:“我没有不开心。” “昂!”阮糖应了声。 随后,谢如琢看见她头顶缓缓冒出一个气泡框,唇角不由又漾开了一点浅浅的笑。 气泡框中,阮糖说—— [我真是好喜欢谢如琢啊啊啊啊] 第39章 39 梦境中,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 夏日的夜晚, 窗外繁星璀璨,知了声声叫着, 室内空调的凉风习习吹着。 早已把自己洗干净并擦干的阮糖趴在凉席上,在积分商城里买了她生前所在世界的时间线里如今正热的网络小说来看。一边看一边感动得稀里哗啦,头顶气泡框直冒。 [呜哇哇哇.jpg] 谢如琢单穿着一条内裤从浴室出来,正用干毛巾擦头发。见状,他不由一愣,皱眉问:“你又怎么了?” 阮糖并不知道头顶的弹幕一直在暴露自己的内心活动,萌萌地转头, 迷茫地看向谢如琢:“啊?” 谢如琢面不改色地瞎编, “我听到了, 你在呜呜呜。” 阮糖眨了眨眼, 觉得谢如琢在冤枉她。但, 像她这种善良的草泥马,就从来不戳破宿主。于是, 她便诚挚地看着谢如琢,用小蹄子在脸上抹了抹, 说:“这是感动的泪水, 被你帅哭了。” 随后, 这口子一开, 便犹如黄河决堤延绵不绝。 “你是不知道, 我虽然只是一只AI, 但人家也有感情模块哒, 而且比人类更敏感哦。我一看你这么帅,就忍不住想呜呜呜嘤嘤嘤,一想到你可能会早恋,这么帅气的小哥哥不知道便宜了谁, 便不由悲从心来。” 她的表情随话语的内容变幻,一会儿眼冒小星星脸蛋羞得红扑扑,最后以叹惋之色结尾。 与此同时,头上却顶着气泡框:[我真是太会了,新时代聊天小能手] [人称夸人小天后] [加多少个夸夸群都不如我会夸] [我就是这么优秀,没办法] [摊手 分卷阅读105 .jpg] 但,说到此处。 阮糖竟牵动了内心的真情实感。 她当即坐起来,正色道:“谢如琢,你不可以早恋哦。” 谢如琢似笑非笑:“是吗?” 阮糖的目光从他平坦的小腹一溜,只见他纤腰盈盈一握,汗毛稀少浅淡的一双腿又长又白又直,令她不由想起了生前在网络上看过的小姐姐们秀过的弟弟们令女孩子都羡慕嫉妒恨的腿,只觉还是这一双好看。 之前谢如琢都穿着裤子,只能看到直,倒不及此刻。 她眨着眼,臭不要脸地安利自己,“要恋也只能和我恋!我们草泥马最会恋爱了!” 谢如琢看着阮糖头顶的[想摸],不由耳根一热,垂眼避开她炙热的目光,轻嗤一声,“麻瓜。” 阮糖红着脸道:“麻瓜爱你哦~” 随后两只小蹄子不断地冲谢如琢发射爱心——这是她自己操纵数据做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只具备观赏性且并没有什么卵用,主系统并未对此做出限制。 谢如琢早已习惯她这二皮脸的样儿,并不当真。他吹过头发,原本每天都热衷于约谢如琢决战艾欧尼亚的林嘉树今天消停了,神秘兮兮地扣扣小窗谢如琢。 【兄弟,给你看个好东西,你绝对没看过!!!】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乐同开心啊】 【视频】 …… 谢如琢一点开,阮糖便看见了白花花的全是肉。 阮糖:!!! 头顶气泡框:[哪里来的沙雕教坏我男神!!!] 两只眼瞪得滚圆,一错不错盯着波多野结衣。 [虽然,但是,凭什么小姐姐这么好看要配一个这么油腻的猪头!!!] [小黄人裂开.jpg] 下一瞬,谢如琢点了叉。他脸上本有些燥,回头一瞥,却见某只草泥马一脸意犹未尽之情,不由满头黑线,轻斥出声:“小流氓。” 阮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用目光传达信息:你不也看了? 谢如琢不理她,目光回到屏幕上,却见林嘉树发来一个小黄脸得意的表情。 【林嘉树:来比大小啊】 【林嘉树:我现在状态最好的时候能到13cm,我觉得等我成年18cm不是梦】 【林嘉树:敢和我比吗?来战啊!】 阮糖:…… 那些因为林嘉树长得好看而暗恋他的小女生们知道他是这样的沙雕吗!!! 下一瞬。 谢如琢打字。 【谢如琢:在比蠢这条路上,你遥遥领先,山顶洞人都望尘莫及】 林嘉树得意地打出一行“大家都是男人,你是不是怕了”,点击发送,却得到了一条“你和对方不是好友,对方拒绝接收临时会话消息”。 男生群里,大家正如火如荼比长短。 林嘉树怒发信息。 【林嘉树:在比蠢这条路上,你们遥遥领先,山顶洞人都望尘莫及】 面对一连串的问号和控诉他假正经的消息时,林嘉树神清气爽,仿佛体会到了谢如琢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快乐(不是)。很快,群里的攀比项目又从物理长短变成了时间长短。 最后又聊到了哪个班上的女生好看、某某班花考去了某某高校和自己同校的问题。 由于阮糖和谢如琢不是一个物种,也没什么性别特征,因此,谢如琢在睡觉时,一边都是只穿内裤裸睡的。 但。 今夜,想到阮糖适才的早恋论和“⊙⊙”的目光,他默默地翻出一套轻薄柔软的纯棉睡衣穿上。 灯光熄灭后,星光和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令窗外昆虫的夜唱更加清晰而突出了,像是一年复一年经久不歇的交响曲,仿佛是生命的赞歌,又仿佛什么都不是。 阮糖默默地盘算着目前的积分。 由于之前好几千积分的结余,阮糖见道具只能即买即用,并不能屯起来,便歇了屯道具的心思,消费不由自主开始变得大手大脚,比如上一次和谢如琢一起玩“我演你猜”就花去了一百多积分,最后废物回收get10积分。 再然后,她最近每天都有吃冰棍、凉虾、冰淇淋、冰粉、奶茶、热狗、关东煮等一系列小吃,再加上丰盛的正餐,每天仅仅是吃,都要消耗一百多个积分。 再加上,她最近给自己买了一件白色T恤+一条天蓝色的牛仔小短裤+若干张能将自己的身材比例改得更像人一点的短期塑形卡…… 零零总总。 不知不觉。 汇总起来就是一笔巨款。 看着剩余积分栏那孤零零的1023的字样,又算了算谢如琢的开学时间……又计算了一下观看关键剧情小电影+道具所需花费,分摊到每天的积分,便只剩下了十多分。 够买五个小笼包。 或者四个小笼包两瓶水。 [唉...] 分卷阅读106 阮糖脑在海中暗叹——当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想到一个多月里再也吃不到的各种小吃和大餐,她只觉自己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馋虫的口水现在就开始淌下来。 摸出最后一张[真实入眠卡],阮糖双眼一闭,像是人类一样,渐渐沉入梦乡。 从前贫穷时,阮糖选用1积分睡眠,几乎是启动睡眠程序后,便立刻进入毫无意识和知觉的挂机状态,到时候后再像是开机一样醒来。 而今夜,在入眠卡的作用下,不知何时起,她便开始做梦。 梦境中,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第40章 40 谁的小黑屋。 “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可以的。” “去了学校, 报名就跟着大部队走,交学费要交在老师手里, 别人说帮忙代交之类的话,一定不要信,新闻上都报道过了,这种人铁定是骗子。”举止娴雅的中年女人慢声细语,将这话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我明白的。”阮糖礼貌地看着她面部的三角区域,像是望着一座巍峨的高山,心头七上八下, 总怕自己言行举止出了错, 又引来慢声细语的教训。 然而。 不论她害怕或者坦然, 教训总是存在的。 “你这样, 也不知道像谁。”女人秀气的眉宇微皱, “到了学校,别这么畏畏缩缩的, 叫人看到一身土气。要多和同学交流,内向的人在学校总是容易受到排挤。只有失败的人才会被孤立。假如一个人不喜欢你, 那是正常的, 要是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你就要反思, 就要改正, 否则, 你永远无法融入进去。你想想, 假如所有人都玩的很好,就不喜欢和你玩,这还不够丢脸的?” “嗯。” “我常说,一个人为人处世, 要展样,要大方,最忌目中无人或者畏畏缩缩。我是教了你的,天天教,日日教,就是猪也该学会了,你总这样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教你。” “不会的。” 文弱的少女阮糖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豪华的客厅中,精致苍白的侧颜显得格外驯顺。 沙发上,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在看报,餐桌上的少年和少女一边吃东西一边笑嘻嘻地看笑话。 “你看看她那样儿。” “嗤,这不正常么,土里土气的,我都不敢和人说她是我姐,丢人!” …… 阮糖抬起头,迎上女人凌然的目光,抿了抿唇,微微地笑了笑,试图叫她放心。 女人眉心皱成了川字,“你傻笑什么?” 她一愣,内心泛起熟悉的酸涩,张了张口,却是喉头一阵发紧,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笑容也变得怯怯。 在那富丽堂皇的空间里,一个瘦弱的她,仿佛一朵迎风飘摇的小白花,美丽而脆弱地招展着,却又那样静,那样乖巧。 梦境的画面一转,便是大家都出了门。 男人开车载了背书包的少年,车子轰鸣一声离去。 司机开车载了中年女人、少女和阮糖。 到公交车站时,阮糖下了车,从后备箱拎出自己的行李箱,乖巧地同车里的人说再见道别,被甩了一脸的车尾气。 她抿了抿唇,旋即,在车站的站牌下,轻轻地扬起一个微笑,低声自言自语,“今天的阮糖糖也好开心哦。” 她轻轻地哼着曲调阳光欢快的歌,努力地快乐着。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阳光四周照……” 她上高中啦。 她要遇到新的同学啦。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再也不用和那些讨厌她的人相处啦。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这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公交车到站,她努力地挤上车,在广告声和车上的嘈杂中,整个梦境都随车颠簸。到站后,她下了车,门口、校园中,少年少女们欢快地同自己的父母交谈着、展望着未来的高中生活,亦或者,交流着报名流程。 他们大多的组合是这样的,一位家长在下面看着行李,一位家长领着他们看教学楼下张贴的分班名单,再去相应的班级报道。 太阳升至中天,整个校园犹如在一个大蒸笼中,格外热。阮糖汗流浃背,脸侧的碎发汗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照在教学楼下的玻璃门中,倒颇有几分楚楚的风致,只是鼻间沐浴乳残余的香气混合着若隐似无的汗味、不知谁的狐臭和口臭,叫她不由得皱了皱秀气的眉。 她艰难地提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上楼,许多人见状,都不由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的家长呢?” “要帮忙吗?” 阮糖听见自己平缓乖巧的应答声—— “他们走不开,要给弟弟妹妹报名。” 分卷阅读107 “不用,我可以的。谢谢啊。” …… 心口像是有一把刀在绞,泛着莫名难忍的痛,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然而楼道中浑身被汗湿的少女,面上仍旧挂着乖巧的微笑。 她像迎风而开的太阳花。 不知何时,梦境的画面陡转,那太阳花开在了太阳下。 那是在午后。 少女跑了两趟,一趟把行李搬下去,一趟把书搬下去。她背着鼓鼓囊囊的小书包,拉着行李箱,抱着满怀的书,艰难地爬上几级阶梯,向寝室的方向行进。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衣黑裤的少年逆光而来。 她的耳边响起了报名时班上同学的议论声。 “你们看过贴吧没有?” “啥?” “咱们班有个帅哥,长得可好看了!在咱们的校园贴吧,被票选成校草了!” “而且成绩也好,听说中考全市第一。” “和校草同班啊,唉嘿嘿,不知道谁这么幸运和他同桌。” “你们说,校草早恋吗?听说他们帅哥换女朋友都和换衣服一样,我有机会成为其中的一件衣服吗?这神仙颜值,即使被渣、被同时踩好几条船我也愿意,得到就是赚到么。” “呸,臭不要脸。” “诶,幻想么。” “别想了,没戏。我听林嘉树说,他在初中就特别受欢迎,什么班花、级花、校花、学姐、学妹,都给他告过白,还组成了一个什么后援会,就是没一个人成功过!听说,还有男孩子给他告过白?” “啊这……” “嗐,这有什么,不也一样没成功嘛。” “果然,帅哥这种生物,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么。” “要是能和他做同桌就好了。” “自己买个枕头,梦吧。” “悄摸摸地说,他报名的时候我见过他。长得比照片上还好看,人也温文尔雅,就像小说里的人一样。就,看上去感觉挺温柔的,就很贵气,让人喜欢又不是很敢靠近。小说里写的那种清俊而疏离,你们懂那种感觉吧?” ……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不断冲击着阮糖的鼓膜和神经,都让她的灵魂有些痛了。就像是在梦中突然意识到是梦,然后将“这只是梦都是假的”在梦境中说出口时一样的震荡。 像被关闭了五感灵魂被困在躯体中无处突围一样的茫然。 而后。 少年越来越近。 她看清了他的脸。 什么“芝兰玉树”“公子如玉”“风灵玉秀”“神清骨俊”“眉眼如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类的词汇,宛如弹幕似地在她眼前堆。 假如是写小说,简直要犯了生硬地堆砌辞藻的大忌。 而他背着光,微笑着问她:“要帮忙吗?”宛如高山雪,悉被春风消融。 她定定地盯着他,唇角动了动,想要答应的。 心底亦有一个声音在响起,“答应他,趁现在还有机会,趁一切都为时未晚。你总是要勇敢的。” 然而。 她心跳仿佛钟鼓齐鸣,急切嘈杂的“嘭咚”声连绵不绝,耳颈与面颊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样,绯红着,热辣辣的。 而她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便抬脚走开。 在那一瞬。 她是怕的。 怕他靠太近,闻到她身上沐浴乳的香气中混合着的,浅淡的汗腥味,怕他认识了她之后,觉得她实在是如此一个土气的、乏善可陈的普通人,怕他像初中时代抱团排挤她的同学一样讨厌她,对她恶言相向。 她还怕。 怕周围人看见他帮她,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在早恋。 她脸上仿佛隐隐作痛,怕母亲大人掐着她的脸,为她为什么不学好要学早恋…… 她抿着唇,急切地担忧着,原本艳阳朗照的天蓦地电闪雷鸣,天际树裂状的闪电仿佛也要撕碎一切。 每一道闪电、每一次雷鸣,都仿佛是愤怒的质诘—— “你凭什么喜欢他?” “你是谁?” “你有什么能力?” “你这样普通的一个人,是怎么有勇气对一个天之骄子产生幻想?” …… 每一道闪电中,都仿佛叠合着曾经山里的那些村邻的脸。 “年纪轻轻不自爱!” “不检点!” “臭不要脸!” “淫`娃`荡`妇!” “不干净!” …… 轰隆隆的电闪雷鸣中,裹挟着他们愤怒的、凌然的、傲岸的唾骂。他们站得高高的,俯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泥里。 而她浑身都湿透,宛如一只落汤鸡。 她倔强地抿着唇,抬着头,黑亮的眸光寂静地望着他们,仿佛在作无声的抗争。 然而。b 分卷阅读108 r   那每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带着火花,仿佛都要往她身上劈。 那每一声雷鸣,裹挟世俗的恶意,似要将她震得四分五裂。 而她只是苍白着,瘦弱着。一片干燥的空间里,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的父母弟妹站在前方。 母亲说:“你要获取他们的认可,你要讨好他们。只有失败的人才会被讨厌。” 父亲说:“你要融入他们,只有无能的人才搞不好社交。” 然后,他们对一旁的弟弟妹妹说:“你们是我们的宝贝。他们算什么?谁伤害到我们的宝贝,谁就要付出代价!” 弟弟妹妹鄙夷地看着她,说:“她会什么?不过是一个乡巴佬!她永远无法取得大家的认可。” 另一边,成熟优雅的谢如琢,身上穿着考究的西装,静静地站在一扇门前,眸若清泉,凝望着她,微微笑着,命令道:“过来。” 他看起来那样危险。 而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蹒跚地走到他近前。 她仰着脸,想说:“我是快乐的阮糖糖。” 苍白的唇紧抿,抿出的却是一句,“我好怕。” 她听见的声音是稚嫩的、怯生生的。 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她心底响起无数遍,却又被她忽略、甚至强行遗忘无数遍,然后,伪装成一个铜皮铁骨的蒸不熟、煮不烂、锤不破、打不倒的永远快乐的阮糖糖。 而她的身形,在疾风骤雨之中,一点一点缩小,直至——变成她被拐卖那年的模样。三四岁的年纪,不足一米高,和初到青梅镇的草泥马的身量差不多。 她仰脸看着高大如山的谢如琢,伸出自己又嫩又短的双臂,轻声问:“你想抱抱我吗?我很可爱。” 谢如琢只是垂眸看她,没有回答,却当真将提着她的双腋将她抱起来。 她问谢如琢,“门里是什么?” 谢如琢微微笑着,很斯文,优雅而有魅力,“你猜。” 她抿了抿粉嫩的唇,轻声说:“这是一间小黑屋。” 她幼嫩的双臂扒拉着他宽阔的肩膀,在他颈项间,撒娇似地,亲昵地蹭了蹭,一双乌溜溜的眼从漆黑的门洞看进去。 渐渐地,小黑屋中射下一束光线,一面墙壁上,满是她的照片。 从中学时代,一直到大学,到毕业,到她自己创业,到她开了淘宝店避世而居……她坐着、站着、笑着、同人说话、买东西、发货、从门缝中探出一只手收快递或者外卖、她趴在桌上小憩、她玩电脑、她研制香料、她打包货物…… 甚至,还有她洗澡的照片。 门不见了。 另外三面墙上,是投影仪投着视频,上面全都是她。 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唇角抿出一个乖巧的笑。 她听见谢如琢沙哑的声音:“我想把你关起来。” 在这里,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人头,没有嘈杂交织的声音。这里,只有她和他,很安静,像是被妥帖地收藏起来。 哪怕只是一根草,也变得珍贵了。 有人这么在乎她。 恰恰是她也想要靠近的那个人。 他那么好看,像是引她奋勇扑上前去的那团火。危险吗?危险的。可是,即便那会令她粉身碎骨烧成会,也是她生命中仅有的光亮。 她也听见自己羞涩而乖巧的回答:“好的呀。” 他说:“我不能伤害你。” 于是,他丰神俊秀模样在她眼前变得浅淡,他皎如玉树的身影在她面前消散了。 她哭。 她呐喊! 周围全是各种弹幕和声音—— “谢如琢是连环杀人犯!” “曾经霸凌过他的初中同学、他强X过的女同学、他的继母、他的父亲、他的弟弟,全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连环杀人犯!!!” 她额角的青筋暴起,“你回来啊!” “谢如琢,你回来啊!” “你回答我!” “你对每一个猎物都这么上心吗!” “我是不是唯一?” 在这里,所有的,所谓他遭遇再多的不堪,他都绝不可能成为连环杀手,只是一场针对她自己的,道德欺骗。 她不在意他是否是连环杀手,也不在意他做过什么。 她只是想他回来,想问那个给她写信、想要把她关起来的谢如琢,“为什么你不来?” 她看着一面墙上的少年谢如琢,轻声问。 她朝那面墙走去。 脚尖一碰到墙,便被拉入画面中。 那是,谢如琢回到谢家前,他们一起住的公寓。 窗外,下着潺潺的雨,电脑上,林嘉树发来的视频自动播放着,发出夸张而失真、却能叫未经人事的少年少女面红耳赤的声音。 而她,是十四岁的阮糖。 是豆蔻 分卷阅读109 少女。 是还没来到大城市前的自信。 她身上仅着一条到腿根的真丝深V的贴身吊带裙,细长如玉的笔直双腿白得发光,优美的弧度是最稚嫩的、少女的诱惑。 她光着脚,一步一步,向窗前的谢如琢走去。 少年谢如琢坐在电脑前,精致俊秀的面容上,神情淡漠。 潇潇雨幕中,她在他身后,隔着椅背,用一双细胳膊环住他如玉的脖颈,凑在他耳边问:“你要同我试试吗?” 粉嫩的唇在他的耳背轻轻厮磨着,像是在说最动听的情话。 她听见他的呼吸渐渐的急促了,便从椅后滑坐至他腿上,面对面地环着他的脖颈,同他四目相对。 她听见自己说:“这是梦。” “我不是阮糖。” “我是一只草泥马。” “我喜欢你。” 她站起身,双手撑在背在身后撑在桌沿,一双清透明润的眼盯着他,玉趾夹着他的衣摆撩开。 在昆虫齐声夜唱的夏日夜晚。 更深人静。 旁边的草泥马不安地翻身好几转,谢如琢半梦半醒间,不堪其扰,一手将她抓来怀里,用自己的手臂压住,便陷入黑甜的梦乡。 电脑屏幕上,播着林嘉树传来的视频。 门外,却突然“嘭咚”的一声响。 谢如琢起身,朝门口走去。 一从门口出去,他便变成了四岁时的幼童模样。 他的房间,竟在楼上。 小小的孩童沿着长廊走去,在尽头处的房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第41章 41 别开门,不要看。 …… “那些都是什么?” “柳问梅是怎么死的?”年轻秀丽的少妇颤声问, 苍白的十指神经质地插/进蓬乱的鬈发中。 “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回答我!” 空气中传来几声打火机滚轮的“哗嚓”声,一个宽阔高大的背影山一样立在前方。 他漠然地说:“你病了。” 似魔鬼的颤音, 令门后的谢如琢心下悚然,心跳几乎停滞。 忽然! 身后“哗啦——”一声碎响。 他的心跳到嗓子眼儿。 男人蓦地回头,阴鸷着脸,寒声问:“谁在那儿?” 他一步一步走来。 谢如琢脑海中仿佛看见年轻俊美的男人挑眉一笑,阴影登时罩下来,“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 快跑! 谢如琢的潜意识告诉他。 不能让他看见!! 然而他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向颅顶, 四肢一片冰凉, 任由那片阴影越来越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门沿……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双小蹄子拽住他的手臂一拉, 立时带他闪进旁边的房间里。 下一秒, 门被猛地拉开。 英俊优雅的男人眉眼间一片冰冷,嘴角却扯着微微的笑探出头来, 却见外面空无一人,走廊尽头的黑猫对着他“喵嗷”一声, 身姿矫健地跳上窗台, 只余一地被打碎的盆景残尸和散落四处的泥土。 后知后觉地, 谢如琢的心脏“嘭咚”乱跳起来。 他看向旁边直立的外形很像草泥马的玩偶, 睁大一双惊惶的眼, 脆嫩的声音如黄莺初啼, “你是谁?” 那只草泥马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明明没什么表情,外形看上去也足够喜感。 她说:“我是你的系统,我很可爱,我叫草泥马。” 说着, 她抬起小蹄子放在三瓣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嘘。” 她拉着他的手,“跟我来。” “砰——” 隔壁的房间关上。 他同她走过寂静的长廊,黑猫舔着爪子同他对视一眼,无辜地“喵”了两声,走廊尽头房间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他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跑下楼梯,他们进了一间房。 “砰——” 门在身后关上,听上去充满了安全感,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而适才的草泥马,一双清透的眼望着他,说:“我救了你,你要报答我。” 他低头一看时,只见自己幼嫩短小的手指已变得修长,草泥马在他面前也显得矮了。 是他长高了,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模样。 普通少年的十四岁,正处于青春期,身体开始发育,夜晚开始出现遗/精现象,甚至已有几分怀春的思绪。 谢如琢对什么都没感觉。 什么少年怀春,根本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然而。 “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他问。 眼前的草泥 分卷阅读110 马那双圆润清透的眼依然一派纯真无辜,却是带着几分羞赧道:“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啦。” 说时迟,那时快。 它的小蹄子轻轻一推,他便坐在了电脑前的沙发椅上。 嗓子似是在干旱的荒漠中久行一般的干渴,恨不能冒烟。 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你……流氓。” 草泥马的三瓣嘴动了动,一动便是一个爱心,“流氓爱你喲(^U^)ノ~YO” 他看着它伸蹄子,扯开他的裤腰,眼底隐隐泛红,似是幽邃的深潭映出血月的疯狂,却无力横/陈,任由摆布。 只声音中,是饱蘸了性感的、喑哑的气恼,“老色胚。” 它毫无阻隔地抵在他腹部的人鱼线上,“别动。” 下一瞬,她两只前蹄往腰侧一滑,抱紧了他,后蹄软绵绵地踩了上去。 静日良夜,空气仿佛被夏日的燥意染透,一阵儿热过一阵儿。 就在紧要处时。 原本安静的门外突然喧嚷起来。 是他母亲和父亲的声音。 “我要带阿琢走!” “他也是我的孩子。” “你不配做他的父亲!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花心,在外面左一个情人又一个情人地养着,你是我自己选的,选错了我得认,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你……” …… 谢如琢淡漠的瞳眸被潋滟的水光染透,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抓紧了扶手,青筋暴起,额上汗珠一滴一滴地滚落,唇角抿住了无限隐忍。 “噔噔噔”,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只要门外的人一进来,便能看见他同一只草泥马在椅子上…… 他整个人仿佛从汗里捞出来的一样,心脏莫名跳到了嗓子眼儿,细长白皙的脖颈上汗液蜿蜒,眉宇紧皱,面上的神情似痛苦又似欢喜。 “嘭嘭嘭——” 他整个人一僵! 是敲门声。 他母亲急切但不失温柔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阿琢。” 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响起。抓住沙发椅扶手的长指瞬间攥紧了上面的绒布,指骨几要撑破皮肤! 草泥马踩住他的蹄子突然就不动了。 他目光低垂,只见草泥马仰起了脸,冲他笑了笑,萌萌道:“别怕,我锁了门的。” “怎么把门反锁了?” “阿琢?快开门,妈妈给你收拾东西,我们去你小姨家。” 他紧抿着唇,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草泥马,想叫她继续踩,却是撇开了脸,只不看它。 而它往下一滑。 三瓣嘴同“他”接了个吻。由浅而深。 下一瞬。 “啊——” 门外,女人突然尖叫一声! 少年纤瘦颀长的身体僵滞了一瞬,旋即又松弛下来。 而客厅里的声音,却变得更加嘈杂了。 下意识地,谢如琢想打开门看看。 他走到了门边。 刚握上门把手,便被适才同他耳鬓厮磨的草泥马止住。 它牵着他的袖角,纯挚清透的双眼看着他,轻声说:“别开门,不要看。” “我们继续做快乐的事呀。”说着,它一口咬在他腰侧。 剧痛传来,眼前纷繁的场景、耳边嘈杂得令他发慌的声音悉数风流云散,睁开眼时,只看见房顶雪白的天花板和工艺繁复的水晶灯。 晨光透窗而过,窗外的麻雀嘁嘁喳喳地叫着。 此时,腰倒是不痛了。 但是,某只草泥马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既咬着他的腰,又抱着他,后蹄还无意识地在蹬他。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天花板,手背覆住双眼,梦中事仿佛电影般在他脑海中播放。 阮糖醒来时,发现自己仿佛在啃谢如琢似地咬着人家,想到夜间那光怪陆离的梦境,莫名就有些心虚。她连忙收了口,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往后缩,唯恐吵醒了谢如琢。 幸好她是一只AI,没有口水,否则洁癖如谢如琢……她真怕自己被丢出去。 嘤嘤嘤。 不知道为啥,脚上还挺Q弹的,隐约有点游乐园里的跷跷板的意思(她没坐过跷跷板,就是这么一猜)。 她忍不住多蹬了几下。 下一瞬。 突然清醒过来的阮糖整只草泥马突然僵住—— 她她她!!!! 她蹬了什么! 她简直草泥马胆包天了!!! 意识清醒后,阮糖假装睡梦中翻身,往后滚了那么几滚,便摔在地上。 她假模假样地惊呼了一声。 “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两只前蹄搭在床沿,茫然地对上谢如琢睁开的双眼,格外纯真无辜地倒打一耙,“谢如琢,你为什么把我踹地上了?” 谢如 分卷阅读111 琢静静地同她对视:“……” 须臾。 他面无表情起身。 “你说呢?” 阮糖:“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谢如琢没再理她,耳颈略红,精致的眉眼间闪过几许狼狈与微不可察的赧然,自去卫生间换衣服洗裤子。 于是,阮糖得了便宜就卖乖,就靠在门边问他是不是做了青春期少年会做的梦,还告诉他这都是正常的,青少年都会这样。 她嘚吧嘚吧没个停,突然有了养孩子的快乐。 毕竟面对十四岁的谢如琢,她算是一位老阿姨了。便颇是怜爱地以一个没有性别的草泥马身份同她科普青少年性心理以及正确的性观念。 终于。 谢如琢裤子搓了一半,忍无可忍:“闭嘴。” 阮糖说:“哎呀,你不要讳疾忌医嘛,青少年到这个年纪就是要了解这些的……” 谢如琢扭头,一双淡漠的瞳眸静静地盯着她,“这些书我都看过,要给你背一遍吗?” 阮糖讪讪,“那倒是不用。” 片刻后,她双蹄捧脸看着谢如琢,“唉,谢如琢,你是不是……” “害羞”二字尚未出口,谢如琢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积分。” 阮糖立马打住,抬起小蹄子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封口的姿势。 谢如琢一见阮糖便想起梦中的场景,便冷冷的,不怎么搭理她。而梦境中他母亲和谢腾飞争吵的场景,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仔细一想,却只是头疼。 仿佛有一扇门,非要打开不可。 他不紧不慢地将搓洗掉痕迹的衣物丢进脏衣篮,又不紧不慢地洗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谢如琢态度和平常一般冷淡,阮糖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一身鸡皮疙瘩总算没机会冒出来。 约莫六点半后,谢如玉朗读课文的声音隐约从外面传来。 李小婉在楼上的阳台间做瑜伽。 火红的太阳渐渐从地平线升起,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染上了瑰丽的色彩,泛着粼粼的光。阮糖趴在窗台边儿,两只前蹄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谢如琢的眸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便又划开,自去饭厅里吃饭。 餐桌边儿上,谢腾飞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似漫不经心地问:“昨天的治疗有效果没?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没有。”谢如琢同往常一样,机械地吃着东西,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旁边,谢如玉看看谢腾飞,又看看谢如琢,嘴巴扁了扁,便同谢腾飞说自己都学了些什么,又问一些孩子气的问题,势要令谢腾飞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谢腾飞一边温文地听谢如玉讲着少年宫的事,一边时不时应两声,目光间或在他身上一轮,心内不是不失望的。 偶尔,他探究的视线会落在谢如琢身上,仿佛要看出他的破绽,然而终究什么也没看出来。 早餐后,李小婉便做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太太,在玄关处为谢腾飞整理衣领,随后同他吻别。 别墅里的佣人见状,都不由感慨这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感情好。 外面传来车子发动的轰鸣声,很快,那声音便远了,随车子游鱼似地在外面的世界远了。李小婉心口提起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脸上浅淡的笑意还在,低声叫谢如玉快去收拾准备去少年宫。 她上了楼,对镜描眉画目,换了身儿得体的衣裳下楼来,坐在沙发上一边叉水果吃一边打电话。 “我这边材料都备齐了。”她对着手机,脸上笑吟吟的,声音中竟不怎么平稳。 “劳烦你。” 像觳觫的羔羊,却极度克制。 “越快越好,谢谢。” 第42章 42 闹剧 到吃晚饭时, 谢腾飞照例没有回来。 谢如琢同李小婉、谢如玉相看两厌地吃过晚饭,便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关上, 便又是李小婉在外面乔张做致讲电话的声音。 阮糖坐在沙发上摊开一本书看着,整只草泥马显得格外文静而矜持。 她一抬头,便同谢如琢四目相对。 下一瞬,谢如琢撇开目光,阮糖则低头看她的书,仿佛无事发生过,只头顶上顶着一个气泡框。 [我是一只正经的草泥马] [乖巧.jpg] 习习的空调风下, 空气中莫名流淌着一股陌生的、令人无所适从的情绪。 原本不习惯于冷场总是会三不五时没话找话说的阮糖一直没有回头。谢如琢和林嘉树一起叱咤峡谷之时, 林嘉树十分诧异且委屈。 “老谢, 我不就给你发了点儿男生都会看的东西嘛, 你至于这么演我吗?” “刚刚, 你居然让三个残血跑了!” “我不信这是你能打出来的操作!” 一局游戏结束,谢如琢在组队频道打字 分卷阅读112 :撤了。 林嘉树手速飞快地打出一行“别啊, 我相信你还能再战!”,到底快不过谢如琢退队的速度, 只能孤零零地在组队界面干瞪眼。 很快, 他上扣扣直接对谢如琢消息轰炸。 信息提示音不断响起, 谢如琢没看, 直接点了静音。他回头瞅了一眼草泥马的背影, 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去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隔着磨砂玻璃门隐隐传来, 不多时, 阮糖听见外面玄关有了响动。 “砰”的关门声后,是李小婉的似嗔非嗔的抱怨。 “你还知道回来呢?” “和谁喝了这么多?” 谢腾飞是一贯斯文优雅的,连声音都是温柔有条理的,“不过逢场作戏么。” “呸!什么逢场作戏, 不过是你们男人的遮羞布,我倒不信不找女人你们这生意就做不起来了。” “又说明白话,有些时候,女人还是糊涂些比较可爱。” “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不许我说两句?你自便,爱让谁伺候谁伺候去!” “你又来了。我要真让别人伺候,你还不得打翻醋坛子?” “你看我会不会!” 男人笑声低沉。 “你是安心要和我闹?谢太太的位置握在手里,就不怕我出去找别人了?” “你敢!……唔。” 她的声音被什么堵住了。 不多时,谢腾飞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突然想起办护照了?” “我想带小玉出国玩几天,你最近能不能抽出空来?护照能用吗?直接叫人一起办了得了。” “别这么看我,你要不高兴,大不了,你那大儿子的护照,也让人办了,到时候把他也带上。你看他,平时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这个后妈当得够意思了吧?”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嘲笑我?你一个当爸的,不调节我和他的关系,反而看笑话,你有没有心啊!” 那声音渐渐地远了,许是俩人上了楼。 阮糖盯着面前的书,“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在她心头响起,书页上的蝇头小字飘出来,浮出了重影,却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一直到谢如琢洗完澡出来,她始终没有回头。 夜渐渐深了。 谢如琢的生物钟是固定的——每天晚上十点钟睡,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起,通常到时间就能无障碍入眠。 然而。 今夜熄灯后,他闭着眼睛,静静地平躺在床上,每一秒仿佛都变得漫长。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睡意不曾来,头脑倒是越发清醒了些。 空调的风都是燥的。 他睁开眼,一转头,便见温柔的月色下,一双闪亮的眸子正看着他,似星辰落进了房里。 下一瞬。 那双眸子突然闭上了,一个袖珍的小脑袋飞快地转了个方向,仿佛挂了机。 那只曾经嚷嚷着也要睡床的草泥马,就那样委委屈屈地窝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只,有些过于乖巧懂事了。 他皱了皱眉,到底闭上眼。 时间依旧缓慢流淌着,一直到那只草泥马挂机睡着。 当它睡着和醒着的时候,只要不发出声音,理应很难判断的。但谢如琢的直觉总会给出正确答案。 它睡着了好一会儿。 窗外的星辰和夜月的光辉是温柔的,蝉鸣和蛙声过于嘈杂,像什么的吵闹,知了知了,唧呱唧呱。 他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拎起沙发上草泥马的后颈揣进了空调被里。 第二天早上。 “啾啾啾——” 阮糖从挂机状态醒来时,听着窗外麻雀的叫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整个儿都被围在空调被里,身上,隔着空调被压着一条手臂,近处,是少年纤毫毕现的俊秀面容,其清异秀出,令近距离的阮糖大气都不敢出,只眨了眨眼,怀疑是在做梦。 但她没有那个模拟人类真实睡眠的丸子了。 正在阮糖思考怎么不动声色地起开时,突然对上谢如琢清透漂亮的瞳眸。 因睡意未消,眼中竟有微微的水光。 只是,在他的气质加成上,那水光似乎都是高山雪融成的冰水。 于是,阮糖没话找话说:“谢如琢,你又做梦了吗?”问题一出,阮糖恨不能自扇嘴巴子。 头顶的气泡框精准地描绘出她此刻的心情—— [鼻青脸肿.jpg] [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已经是一只猥琐的草泥马了] [羞愧.jpg] [幸亏我只是一只草泥马] [要是人……不如死了算了!] 她小心翼翼地、不露痕迹地,让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往空调被里缩,试图逃避这宛若社死的场面。 谢如琢面无表情地盯着阮糖头顶,直 分卷阅读113 到上面气泡框里的内容不再变化后,才似不经意地转身,背对着阮糖。 刚刚“嘁嘁喳喳”地同伙伴互啄毛羽的麻雀一歪头,便见一个神情冷漠的漂亮少年嘴角突然弯了弯。 “嗯。” 阮糖听见他的声音犹带刚睡醒的沙哑。 这…… 阮糖的口总是比脑子快的。 虽然她是AI,但她是一只有灵魂的AI。 “你梦到什么了?”问完这一句,她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联系昨日清晨事,她这更像是骚扰了。 且猥琐。 谢如琢肯定不会理她。 她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只希望这一刻的尴尬赶紧过去,然而鼻翼间却充盈着沐浴乳的香气,是从谢如琢身上沾染的。 气泡框隔着被子从她头顶冒出来。 [老脸一红.jpg] 所幸的是,谢如琢不曾回头看到。 而阮糖,却听见了他的回答。 “一扇门。” 阮糖一愣,“什么门?” 对方静默着。 阮糖直觉很重要,便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告诉我吗?” 谢如琢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交流的人。 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清晨不曾被朝阳染透的晨光里,鸟鸣声、知了声都是在的,甚至还能听见谢如玉郎朗的读书声。 室内的沉默没维持两秒,阮糖便又听见了谢如琢的声音。 “卧室的门。”他轻声说,“我父母在吵架。” 他三言两语,便将梦境中争吵的内容以及后续描述出来。 只是,昨夜梦中的那扇门被男人拉开时,没有一只草泥马带他躲开,于是,那高大的阴影罩住了他。 女人让他出去,却被男人阻止,之后,便是谩骂与争吵,男人突然对女人动了手。 “他让我旁观家庭暴力。” …… 而女人彻底崩溃,要带他离开。 …… “被他阻止了。” …… “他把她关在一个房间里,带我进了另一扇门。” “然后,我醒了。” 阮糖试图梳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已获得信息可以推断,谢如琢在四岁之前,并不像现在这样无法感知任何情感。现在呈现出的结果,更像是被人为干预了。 梦境中,谢腾飞是一个施加家庭暴力的加害者,也许谢如琢曾全程目睹,所以他把谢如琢送回青梅镇。 但,谢如琢四岁时精神失常,仅仅是因为承受不了他的妈妈自杀吗? 有这个可能。 但也有可能另有乾坤。 而谢腾飞,他为什么又想要谢如琢想起一切? 李小婉同谢腾飞谈起过的“张家的绑架案”,和后来谢家被灭门有没有关系?阮糖无从得知。 早餐期间,李小婉果然告诉谢如琢,自己今天会让人去给他办理护照,带他和全家人一起去国外玩。 “就等你爸得空了。” 谢如琢还不曾发表意见,谢如玉先闹了一通,杯碗盘碟全往谢如琢身上招呼,还踢了谢如琢一脚。 李小婉只是不痛不痒地道歉,并不拉着谢如玉。 阮糖在积分商城看了一圈,没有适用于此刻的道具。于是便想替谢如琢挡着,反正她只是一只草泥马,没有痛觉也弄不脏。 但谢如琢不让,抬手就要去拎阮糖。 谢腾飞当即把眉头一皱,喝斥道:“他才多大,你多大了还不懂事?不知道让着弟弟?” 谢如琢手上的动作没停。 谢如玉看进谢如琢冷漠的眸子里,莫名害怕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李小婉正准备扑上前去阻拦谢如琢的动作,却见他只是把扑过来的草泥马拎开,远离了被谢如玉泼洒掉的汤汤水水。 “我去换套衣服,你们慢用。”他拎着阮糖回了自己的卧房。 谢腾飞点燃一支雪茄,眯着眼抽了一口,方拉下脸来训斥谢如玉:“越来越不像话了!” 谢如玉嘴一扁,就“哇啦”大哭起来。 李小婉当即把谢如琢拉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说“宝贝不哭”,一边瞪谢腾飞,“你训孩子干嘛?你是不是早就看不惯咱们娘儿俩,好借口发作我们呢?你要真嫌弃我们不想过了,大不了就是离婚!我也不讨嫌,你要我给新人让位置,我也不死乞白赖瞎占着。” 谢腾飞当即批了句“胡说”。 阮糖听着外面的闹剧,并没有什么“物伤其类”的感怀。她脑海中浮动着往昔的光影—— 那是在她决定做自由职业者,在淘宝上开网店之后。 第43章 43 猎物与猎人 那是阮糖的父母家办的一次宴会。 来了许多亲戚和家庭上的朋友 分卷阅读114 。 在酒席上, 有人问:“你们家阮糖毕业了吧?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她是进你们自己家公司吧?” 她的妈妈皱了皱眉, 点燃一支女士香烟,一边抽一边笑着应酬说:“我说让她在他爸的公司里挂个闲职给她开一万工资,她不乐意。让她从基层做起培养她后面帮她弟弟妹妹管公司,也不干。后来,我没了办法,让她来做我助理,照旧是开一万工资——你们是知道的, 现在刚毕业的学生实习工资也就一千不到, 不干个好几年, 上哪儿去拿一万工资?我平时就画个画, 偶尔管一管慈善基金的事, 琐事都有小孙张罗,她去了就是挂个闲职。她还是不干。最后自己去折腾开了个网店。” “网店能有什么出息?都是那些玩电脑的整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也就那些无业游民、小个体户才干这个。要我说,你就该听你妈的, 去你们家公司, 从基层做起, 将来说不定还能做管理, 帮你弟管理家族企业呢。” 家族企业, 说得好像有多风光, 其实也不过是开了十几家连锁酒店外加一间试水的广告公司而已。 她微笑着, 只说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于是,他们便议论纷纷,“开网店不是无业游民才做的事吗?你是正经名牌大学毕业的,就干这个?” “而且也不够体面, 将来相亲嫁人怎么说得出口呢?” “要说,就算是考教师编制、考公务员也比开网店体面呀!而且,网店能赚几个钱?有几个人会在网络上买东西?你在网上卖啥呢?有谁会从那么多店里找到你的店?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缺钱,但总归要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不能一直靠家里吧?” …… 他们说得越起劲,她的母亲下巴便扬得越高,嫣红丰润的唇在袅袅香烟中微微勾起个弧度,眼角的细纹都是高贵优雅的,显得格外有远见。 当时,她只卯着一股劲儿,自己做淘宝店面装修,自己做网络营销,靠传统文化的名头,和各家汉服店联动,打出了自己的名声,在网络上兴起的第一个双十一购物节,同其他淘宝店主一样赚了个盆满钵满。 ——由于她卖的香料都是自己手工制作,各种香炉也是自己亲自设计烧制,产量较少,走的限量的路子,因此利益数字并不如别的商家那样触目惊心,但也不算少了,至少可以维持她这种无法同人面对面打交道的社恐的体面生活。 于是,在被父母勒令回去参加的宴会上,他们又有了新的说辞。 “你这一个月也就几十万的利润,够做什么的?” “你平时还是要多出门社交,别总是做这个网店,钱赚不着几个,交际面也窄,找对象就难了。”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平时相亲见面,人家问你什么职业,你说我开网店的,多俗气呀!” “女孩子就不能太要强。要钱,你们家这么多还不够你造的?总是折腾那点小生意,找对象就耽搁了。女孩子第一要紧的事,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这好男人眼光自然是高的,人家看你出身不错,却没混出个人样儿呢,是很容易看不上你的。” 除了刚被找回来那阵请家教,她是从小奖学金拿到大学毕业的,几时花了家里的钱? 阮糖总是试图讲道理,“职业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天真。你以为成人社会是童话世界吗?” “我觉得能养活自己就挺好。” “那你也忒没出息了。这两天我看新闻报道了,有个卖儿童内/衣的淘宝店打擦边球,拍的那些东西,全是性/暗示,也不知道是哪个家长,居然也让孩子去拍了。要我说,那些开淘宝店的,就是没什么本事又钻钱眼儿里了。” 阮糖为自己和广大商家正名:“我卖的都是和传统文化有关的东西,没请模特,很多淘宝店的图都是正常的,都是本本分分地在展示商品。” “你又不肯告诉我们你的店叫什么名字,那谁知道呢?” “就是,不过是想给你捧个场,又不白拿,你也太防着我们了。” …… 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谢如琢换了衣服,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拉开门出来,瞥见阮糖,手上的动作一顿,“你看我干嘛?” 阮糖诚挚地说:“看你长得帅。” 他嗤笑一声,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接通电源。 吹风机嘈杂的声响同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混在了一处。 柔软的发丝在曦光下,仿佛被镀上了光边。 他这么好看。 阮糖趴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两只前蹄撑着脑袋,漆黑透亮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很奇怪。 谢如琢本该感知不到任何情绪的,然而,却在她那圆溜溜的、看上去本该喜感的黑亮双瞳中,看出了几分叫人心头酸涩的意象。 像琉璃,自顾自地光彩照人,却美丽易碎。 他皱眉问:“怎么了?” 眼前 分卷阅读115 的草泥马显得有几分稚拙,三瓣嘴明明做出了笑模样,整只草泥马看上去像孩童一样快乐纯真,他却感受到一种更深刻的、无可名状的情绪。 她是笑着的。 阮糖眨了眨眼,轻声说:“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谢如琢:? 阮糖轻声说:“我那个系统好友的宿主。” “嗯。” 她说:“要是她能自我一点,别总是想着在看不起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别总是下意识地寻求周围人的认同,别在意别人对她怎么看,别总是对故意挑刺的人解释,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 “悲剧?” 阮糖一懵,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悲剧二字从何而来,又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讲。 她直接开始瞎编,“嗯,前段时间我那个系统同事心情不好,我就隔空云安慰了一下。听它说,它的宿主任务失败,因为过意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然后太想要得到认可而不得,一直被打压,最后……高压锅效应你知道的吧?就是量变成质变,最后自杀了。” 谢如琢拿吹风的手顿了顿,低头又对上她清透的瞳眸和三瓣嘴的微笑,他撇开了眼。头发吹干,他将吹风机收好,直接在积分商城花二百五买了零食大礼包(谢如琢是系统草泥马的宿主,并和阮糖开通了积分共享功能,可以凭意念调出积分商城并购买商品)。 零食大礼包凭空出现,被他看似不耐烦地一把塞进阮糖怀里。 阮糖愣了愣,旋即笑了,十分乖巧地道谢:“谢谢你哦。” 话音落下,她眨了眨眼,背过身去,眼眶有些湿润,两只前蹄紧紧抱着零食箱,脑袋低了下去,下巴磕在箱面上。 谢如琢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见她头顶的气泡框。 [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好开心呀] [我已经是一只幸福的草泥马了!] [噫呜呜噫……] …… [虽然……但是……] [为什么这个零食大礼包这么贵!!!] [积分都飞走了] [这里痛.jpg]一个胖胖的小人儿用自己胖胖的两只小手的食指指着自己胸口的表情包 [一夜暴穷.jpg] [我已经是一只没有积分的穷草泥马了] [面条泪.jpg] 谢如琢看着剩余积分栏的“753”:“……” 客厅里的闹剧已告一段落,谢如玉的哭声止住了,不知道被哪位阿姨哄住。 李小婉追着谢腾飞进了书房。 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嫣红的唇含着烟蒂,妩媚地冲谢腾飞面上吐一口轻烟,依稀还有几分曾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时的风情。 当初。 谢如琢的母亲是因为她第三者插足,受不了完美爱情的破灭,才自杀身亡的,也正因为如此,谢如琢才受了刺激。——至少,在李小婉看来是这样的。 她不太明白地问:“当年的事,他忘了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谢腾飞抚了抚无框眼镜,温柔地微笑着说:“一个人,不能充当猎人,就只能充当猎物。我没有软弱的儿子,他只要冠了我的姓,就不允许软弱。不论发生什么事,他记不记得,他必须面对。” “万一,他还是受不了呢?” 谢腾飞轻抚着下巴,眼底隐隐有几分笑意,笑意中,又有几分仿似宠溺的鄙薄。 他知道她听不懂。 他是故意的。 他说:“To be or not to te,这是一个问题。” 李小婉从小就生得漂亮,从小就混娱乐圈,学历不高,文化水平早在初相识时就被谢腾飞嘲笑过一遍。 她知道自己是“蠢”的。 听见谢腾飞的回答,她夹着烟的手指紧了紧,烟灰从微颤的火星中抖落,她眼底却是令他愉悦的疑惑与懵懂。 “什么意思?你怎么总说鸟语?” 谢腾飞“嗤”地笑了一声。她心尖儿随之一抖,美女蛇一样缠了过去。 楼底下,大厅里的电视墙上,正播着最新新闻。 “……目前为止,清雨市境内已发现多名失踪少女的尸骨……” “截至目前,还有一名女孩沙某尚未找到。沙某来自青梅镇,于去年X月失踪……” “……由于每一个受害人的遗体上都有尸体的独特签名,专家表示,种种迹象表明,有一位专以十三四岁的少女为目标的连环杀人犯在清雨市境内流窜……” “……由于每一位受害者脸上都被纹上一朵红梅,该连环杀人犯被戏称为‘红梅杀手’……” 第44章 44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卧室内。 阮糖内心的戏演完, 抓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凑到谢如琢旁边,就看到企鹅对话框中出现了 分卷阅读116 熟悉的内容。 谢如琢:要帮忙吗? 林嘉树:这难道不是无作业的快乐暑假? 林嘉树:不, 我不需要 谢如琢:不,你需要 不断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安静下来,对话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许久,足见林嘉树很是挣扎。 很快,他投降似地发来消息:好吧,我确实需要。有一道竞赛题解不出来,你帮我看看? 谢如琢直接连通语音, 给对话框另一端的人念了解题步骤和答案。 “……原来是这样!”林嘉树一拍脑袋, 恍然大悟。 很快, 他又听见谢如琢说:“你可以多有几道。” 林嘉树秒懂。 但, 他挣扎了又挣扎, 还是说:“可是我想打游戏了。” 谢如琢:“你不想。” 林嘉树:“……” 回想起初中生活日常,他觉得这个脑子过于好使的好友有病。一种名为乐于助人的病——所谓凡事过犹不及, 这种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乐于助人的行为实在太丧心病狂了QAQ!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长得比电视上的童星还好看的男生, 日常冷漠脸问:“要帮忙吗?” 古惑仔电影稍微看多一点, 都会认为他是在挑衅(只有女生、书呆子和同班同学才认为他是真的想帮忙)。 事实上, 有校霸确实这么认为的, 还曾真情实感地同谢如琢约架。校霸带了几个人堵他……中间过程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大家都说, 谢如琢把校霸们狠狠羞辱了一顿——他说他们不配做校霸, 除了学习这种简单不费脑不用动手的事,他们什么都不配。 反正后来他们见了谢如琢就绕道走。 每次谢如琢问:“要帮忙吗?” 他们必定都战战兢兢地说:“要。”然后还要把需要谢如琢帮的忙合理化。 最合理的,还是问题,请谢如琢帮忙解答。总之就造成了一个局面——他们之中谁也不想遇到谢如琢, 否则必须被迫搞学习。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差生学完就泪奔:“我这种渣渣居然在谢如琢的淫威下听懂了这道题!我再也不配做校霸、再也不配混江湖了!我的江湖梦,没了!” 到现在,他们依然是清雨七中的笑话,校园帖在贴吧还盖着高楼,帖子名是《818我校被迫学习的校霸们》。 主楼中有一句话迄今为止仍旧“震耳发聩”——连校霸们都被迫搞学习了,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不!是校霸们被打倒在了校草的西装裤下!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是充实战胜了虚无!是光明战胜了黑暗!是美好战胜了丑恶! 反正,那几个校霸之后的一次考试居然从年级倒数往前爬了几十名,发现自己真的不配做校霸,无奈发奋学习,家里发现他们勤奋好学了还给请了家教。 于是他们不仅在学校学还要回家学,日子简直过得苦不堪言。 好在成绩确实突飞猛进,中考竟然堪堪擦线考入清雨一中,继续和谢如琢同校。 就,家里的家长乐开了花,喜气洋洋地到处宣扬,请亲朋好友吃升学宴。而他们几个悲催的小伙子只能相约在网吧仰天哀嚎互相舔舐伤口。 ——以上,都是有目击证人看到并根据现象推导的过程发到帖子里的。 林嘉树面目扭曲——他可是谢如琢最好的朋友!这个朋友就是太爱乐于助人了而已,作为朋友,难道不该满足好友这点需求吗? 难道他还不如那几个街溜子校霸有觉悟吗? 不! 他有! 于是乎,林嘉树自暴自弃地打字:“确实还有些许小事需要你帮忙。” 他已经是熟练工了,将之前做高中数学竞赛练习册时没解出来的几道至尊难题,分成几次,一次一道请谢如琢帮忙讲解,同时还发动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同学拉了个小群一起请求谢如琢的帮助…… 结局就是,好不容易有个没有暑假作业的暑假,大家都玩儿疯了并准备继续疯,突然被拉来做题,他们都说林嘉树有病,是个变/态…… 林嘉树只能在群里宣扬劝学思想—— “今天的你不学习,明天的你捡垃圾!今天的你不努力,明天的你是狗屁!” 同学们—— “这个人疯了。” “有毒。” “太毒了,有病。” “精神病院怎么还不来抓他!” …… 林嘉树:“都给我冲!” 同学:“不想冲,你爬。” 林嘉树:“不会的题都去问谢如琢!!!” 同学们。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学习顿时变得有点香了。” …… 林嘉树泪牛满面:“……”为了兄弟,我付出得太多了! 如是,就像曾经谢如琢促成了校霸的学习 分卷阅读117 一样,现在的谢如琢不仅在给同学远程讲题时获得【乐于助人】任务的零散积分,还获得了【劝学】【改变命运】等相当可观的成就积分。 隔三差五就有“+1”“+1”“+2”“+3”、“+30”、“+50”之类的字样blingbling地在阮糖眼前亮起,剩余积分总量不断增加,阮糖总算是缓解了“积分不自由”的焦虑。 心情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 谢如琢“啧”了一声,嘴角亦十分少见地日常上扬。 而行走的刷分工具人——被林嘉树拉来学习的昔日学霸们,嫌弃隔着网络不方便,遂直接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他们本以为谢如琢会拒绝的,但,出门,和真人相处,能刷分的机会更多。 于是,谢如琢就答应了。 少年少女们围着一张圆桌。 “谁还能想到,我能有这主动学习的时候呢?” “其实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做那种,人前不学习,人后拼命学,然后假装不学也能学得很好的学婊,谁知道就因为林嘉树这狗子过于变态,被迫成了勤奋刻苦型选手,我太难了!” “呸!你明明是觊觎谢如琢的美色,想和他单独相处!” …… 阮糖闻言,倏地看向“觊觎”谢如琢美色的少女。 少女身穿白T超短裤凉鞋,高马尾,看上去清爽可爱,难得的是很有少年人的青春洋溢热情澎湃感。她将书卷起来在吐槽她的少年身上一打,“胡说!” 她颊边抿出俩酒窝,欲盖弥彰地笑着说:“我觊觎的明明是他的草泥马!” 阮糖:??? 她正在挣扎自己这种老阿姨面对一个小朋友要不要排挤情敌呢! 然后就被少女一把逮进怀里,又摸又捏。 算了。 女孩子那么香软可爱…… 不排挤了QWQ。 阮糖害羞地“嘤”了一声,下意识地在少女怀里蹭了蹭,然后就被谢如琢探手抓住耳朵逮走了。 咖啡馆里的中央空调吹出来的风温度骤降。 被谢如琢拎到一旁的阮糖低垂着她的脑袋,求生欲极强地双蹄捂脸,害羞得两只耳朵乱动,期期艾艾道:“人家……只、只是谢如琢一个人的草泥马啦!他的专属AI。” 温度似乎有所回升。 林嘉树和其他人身子瞬间往后仰了仰,齐齐看向谢如琢,肃然起敬。 ——虽然草泥马是智能AI,但是它的语言系统肯定是人为选择的吧?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高冷一校草,居然是这样的口味! 又甜又腻…… 林嘉树:“……”我包打听知道的秘密又多了一个呢! 其他女同学:“……”原来谢如琢好这一口吗?我也会啊! 其中一个女同学也害羞得低了头:“人家……只、只喜欢谢如琢给我讲题啦!他的专属问题darling!” 林嘉树不甘落后:“人家……只、只想让谢如琢带我上分啦!他的专属小挂件!” 谢如琢默了默,抄起桌上的书,拔腿就走,当然,立刻就被拦下了。 “别,别介。” “开个玩笑嘛!” “没有你,我们这个学习小组还有什么灵魂!” “对……”刚刚学习阮糖的少女也说,“大不了,我们就少摸你的AI。” 见谢如琢脚步停顿但是明显不怎么满意,少女又找补一句,“不摸也行。” 于是,谢如琢又在原位坐下了。 阮糖头顶气泡框:[唉……] 被谢如琢逮了过去。他一手拿笔翻书,一手揉捏她的后颈。 阮糖:……也行吧。 学习没整多久,大家又续了咖啡和甜点。当然,都是以请谢如琢帮忙的名义,谢如琢从点餐台端来的。 之后么,包括但不限于帮忙捡掉落的书本纸笔本子讲题等一系列小事情。 学了没多久,之前抱阮糖的少女吃甜点的间隙问:“你们最近看新闻没?” “啥?” “就那个‘红梅杀手’。” “连环杀人犯?” “这得是美剧里才有的情节吧?” “不是,国内也有,只是没人拍成电视剧,平时又没有大范围报道,你没关注而已。” “天涯,天涯你知道吗?你去搜一搜,上面有楼主发各种没有破解的悬案,什么奇山红裙女孩事件、黄金杀手啥啥的,都有!” “据说,有些很变/态的凶手都是有自己的特定目标群的。咳,根据我的分析,这个‘红梅杀手’就是很自恋你们知道不知道?” “且,你又知道了,继续吹,看你能吹出些啥花儿来!” 林嘉树拍拍胸脯,“我是谁?包打听!放在武侠小说里就是江湖百晓生!你们以为百晓生是谁都能做的?要干成这事儿可不简单,不仅仅要甄别消息来源与真假,还要 分卷阅读118 有透过现象看本质并推导出真相的智慧!当代百晓生,也是我,在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正好看过几本犯罪心理相关的书籍,也就稍稍掌握了一些方法。现在,要分析这‘红梅杀手’,舍我其谁!” 有些小孩子的思想总是很活络的,也有才,心态也很好,瞎掰都能当事实吹。 尤其是林嘉树。 谢如琢倒是不关心,仍旧岿然不动安如山。倒是阮糖来了兴趣,“那你分析分析呀。” 其他人。 “就是就是!” “少废话。” “说重点。” “咳咳……”被五六个人+一只草泥马围住的林嘉树清了清嗓子,装得十分高深莫测,俨然是当代夏洛克的模样,还真分析起来。 第45章 45 红梅杀手 “这个‘红梅杀手’他为啥在每一个受害者的脸上都雕一朵红梅呢? 因为红梅傲雪嘛, 我花开尽百花杀,这多威风啊!总结起来, 就是他自恋且足够自信。他想在受害者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表示这事儿是他做的。 就是展示心态,你们懂吧?同时呢,他又很信任自己的能力,自信没人能抓住他。就是那种,很想让人发现但又知道没人能抓住他,类似于那种心态——‘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找不到我干不掉我的样子’、‘你来抓我呀, 你找不到我, 嘻嘻嘻039;。 然后呢, 他是有特定的type的。就是, 每一个受害者, 都是1314岁的初中女生,看生前的照片, 长相都挺漂亮的,而且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觉得惊艳的漂亮, 而是耐看又清纯的漂亮。所以, 我大胆一猜, 可能这种类型的女孩儿拒绝过他或者欺负过他, 还有一种可能, 就和《洛丽塔》里的男主一样, 他有个这样的初恋, 后来初恋死了。然后他就变态了你们知道吧?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通过受害者的类型、以及受伤的程度和状态来分析,就是,她们都被折磨过, 下/体都有一些十分惨不忍睹的创伤,新闻上说她们死前都被那啥过,那啥你们知道吧?就可以看出,这个‘红梅杀手’是一个十分可鄙的恋/童/癖! 而且,能精准狩猎这么多受害者,说明这样几点:凶手一定有钱又有闲,然后呢,会让人感觉比较亲和,从而放松警惕。他应该是有组织的连环杀手,这个组织不是你们想象的组织哈,就类似于计划的意思。就是,他会提前物色目标对象,然后跟踪了解目标,再制定详细方案接近受害者从而悄无声息地带走他们,还让警察完全摸不着头脑。 总结起来,就是,‘红梅杀手’是一个具备反侦察能力的有组织有计划的魅力型高智商恋/童/癖连环杀人犯!” “噗——”一位同学笑喷了。 其他同学也鄙夷脸。 “切,就这。不就瞎编嘛,我也能编一堆。” “就是,还说得一本正经,跟真的一样。” …… “嗐,”林嘉树不以为意,“我就知道你们不信我,但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滴。” …… 阮糖听着他们高谈阔论,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甚至打打闹闹,内心有稍许小小的羡慕。 但更多的,是沉默和疑惑。 在她生前,网络上、警方通告的“红梅杀手”不是别人,正是谢如琢。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可以明确的是——谢如琢绝不是红梅杀手,在她生前的那个世界,谢如琢是被冤枉的,大概率是被真正的“红梅杀手”所陷害。 而谢如琢的父亲、继母、弟弟的死亡,肯定和“红梅杀手”有关。 于是,在少年少女们谈笑之际,她已经连通这个世界的网络,开始搜索和“红梅杀手”相关的信息。 由于现在这个世界各种高科技侦查手段尚不成熟,监控也尚未全面铺开,破案更多还是靠人力,而“红梅杀手”又过于聪明,因此,阮糖并没有获得多少有效信息。 剩下的,只能静观其变。 傍晚,客厅的液晶电视里传来灰太狼的声音:“我还会回来的!” 谢如琢一进门,便遭到了谢腾飞的质询。 “去哪儿了?” “咖啡馆。” “去咖啡馆干嘛了?” “给同学讲题。” 谢腾飞便微微一笑,盯着他说:“没想到你还是个热心肠。” 话语轻柔,阮糖却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像是猫咪的第六感。假如她是一只猫,肯定要戒备得浑身毛发竖起了。 谢如琢若无所觉,“嗯。” 也许是刚听过“梅花杀手”,想到谢腾飞、李小婉、谢如琢迟早是要死的,就觉得眼下的气氛很诡异,过往他们的种种行为亦十分奇怪,有一种“鬼怪”的毛骨悚然。 李小婉听见谢腾飞夸谢如琢,便不耐地“哼”了一声,说:“今天小玉也帮助了班上的同学,果然是 分卷阅读119 亲兄弟,都是热心肠的人呢。” 谢腾飞瞟了李小婉一眼,被她的蠢样儿娱乐到,笑意便到达了眼底,“是。他们都热心肠。” 李小婉斜抛一个媚眼儿,惬意地闭上眼,享受着按摩师傅的服务。 谢腾飞并未打算放过谢如琢。 “想起什么没?” “没有。” “我讨厌不诚实的人。” “那你该恨不得去死。” 谢腾飞并没生气,“为什么?” “你很虚伪。” 谢如玉转头看过来,黑眸中有几分怯怯,很快变成了喷薄欲出的愤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小杂种!” 李小婉睁眼,不痛不痒地训斥道:“小玉,你上哪儿学的这些脏话?瞎说什么!” 谢腾飞脸色铁青,冲谢如琢喝道:“滚进去!” 谢如琢和阮糖一前一后进了他的卧房。 晚上,帮佣要喊谢如琢吃饭时,被谢腾飞阻止。阮糖听见他怒声道:“这种眼里没长辈的混账东西,也配吃饭?今晚不用叫他,吃不完的就倒了,不许给他留饭!” 紧跟着的,自然是李小婉看似温柔大度实则调窝拨火的劝慰。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门外的人不嫌累,阮糖都烦了这千篇一律的把戏。 谢如琢打开书包,从今日份学习结束后同学们的谢礼中拿出一盒甜点一盒牛奶,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开了电脑。 随后,他的十指随意在键盘上敲了几分钟,就黑进了家里的监控。 并没有异常。 别墅里的佣人各司其职,饭桌上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将餐后垃圾扔进垃圾箱,谢如琢起身进浴室洗澡。 阮糖紧盯着电脑屏幕,随时间的流逝而累积的焦躁感几乎要到临界值。 她有些焦虑地看了看积分商场,小电影的选项仍旧是灰的,没有新的视频可看。至于其他线索提示……也没有。 有些事,仿佛是冥冥中注定要发生。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款道具上,间或抬头看看监控中的谢腾飞、李小婉和谢如玉,整只草泥马在沙发椅上辗转反侧,室内她本不必呼吸的空气都仿佛稀薄了几分。 夜色渐深,窗外突然狂风大作,稀里哗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然而天气还是闷热的,唯有室内空调的凉风维持着清爽的温度。 谢如琢擦头发时,阮糖整只草泥马都坐立不安,时而蜷缩着身体,时而探头看看谢如琢,一双圆溜溜的眼里写满了欲言又止。 谢如琢静静地同她对视。 阮糖鼓起勇气,问:“你晚上还在做梦吗?” “嗯。” “那我可不可以用一颗入梦丹进入你的梦境?” 她一说完,便低了头,整个人都有种无地自容的窘迫——后天的教养让她对这种窥探别人隐私的行径格外羞耻,哪怕仅是提出来征求对方的意见,也足以令她脚趾抠地。 谢如琢看了她一眼,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随你。” 阮糖暗暗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谢如琢关上窗和灯,躺床上睡下。 “哗啦啦”的雨声中,阮糖去浴室将自己冲洗干净用毛巾擦干,钻进了被窝,紧贴着谢如琢躺下,吃下一颗绿油油还冒着夜光的丹丸。 在一阵黑暗过去后。 阮糖站在了一条寂静的长廊里。那是在这栋别墅的二楼。 长廊尽头的房间,传来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 她看见谢如琢从她面前走过,如“入梦丹”的说明上所写的那样,她无法对梦境施加任何影响,梦境里的人也看不见她。 那是四岁的谢如琢,还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团子。 听见走廊尽头的争吵,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最后,站在了门外,透过缝隙看了进去。 很快,外面传来“哐啷”一声响,里面的男人一把将门拉开,花盆的残尸碎裂在地,一只黑猫跳上窗台同高大俊美的男人对视,阴影罩住了幼小的谢如琢。 那是谢腾飞。 他微微笑着,很斯文,却又令人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压迫。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 他的手犹如锋利的鹰爪,一把钳住谢如琢,把他逮了进去。 很快,阮糖听见了谢如琢的哭声。 她急忙跑过去,无形的身躯穿过象牙白的木门,看见谢腾飞正抓着一个美貌憔悴的女人的秀发往墙上撞,谢如琢哭喊着飞奔过去,“你放开我妈妈!”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谢腾飞的腿,就被一脚踢开。 阮糖下意识地去扶他,却穿过了他幼小稚嫩的身躯。 他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童。 他撞上了茶几的钝角,疼得眼泪汪汪,哭声更大了。在这哭声中,谢腾飞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就像阮糖曾经看过的电视剧 分卷阅读120 《别和陌生人说话》中在外文质彬彬斯文有礼在内家暴妻子的家暴男一样,仍旧是那英俊的五官和笑容,却是狰狞的,叫人毛骨悚然。 而他家暴谢如琢的母亲的原因,是因为她得知了他当初为了娶她背后的财产,设计了一场火灾烧死了当时的妻子柳问梅。 很快。 阮糖眼前一黑,画面快切,又是一个新的场景。 谢腾飞将谢母关了起来。 谢如琢很怕谢腾飞,也把自己关了起来。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谢如琢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角,门口处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阿琢,开门,是妈妈。” “快开门,爸爸不在,妈妈带你去舅舅家。” 于是。 他开了门,看见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谢母。 甚至没收拾东西,谢母便抓着车钥匙,拉着谢如琢跌跌撞撞地往地下车库走去。 “嘟嘟嘟……”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然而车子怎么都无法发动。阮糖急得在旁边直握自己的前蹄,眉头紧皱,恨不能车子马上就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谢母一边拧动钥匙,一边急得直哭。 突然—— 一片阴影罩下来。 谢如琢抬头一看,便见他的爸爸谢腾飞站在窗外,微笑着看着他们,温声问:“你们要去哪里?” 谢母整个人一抖,尖叫一声,车窗就被一柄铁锤打破。碎玻璃四处飞溅,在她苍白削瘦的面颊上擦出血丝。 男人的手臂强悍地探进来,打开车门,而后抓住她的头发往外拖。 他双眼直视谢如琢,仍旧微笑着,“不乖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梦境中,女人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蜿蜒的血色充斥着整个梦境,像一幅风格强烈的油彩。 油彩的血色褪去,画面仿佛镜头的快切,切入了一间狭小幽暗的房间。谢如琢被关在笼子里,看着外面谢母被谢腾飞折磨、凌辱、凄声尖叫。 明知无用,阮糖仍旧下意识地想要打开那个囚笼,将谢如琢放出来。 但,这注定不可能办到。 于是,她只好抹了抹眼泪,穿过那囚笼,在他旁边坐下,无声地陪伴着,等待梦境的结束。 谢如琢一开始总是哭。 然而,他哭得越厉害,他的母亲被折磨得越狠。他发现了这一点,渐渐地,他止住了哭声,幼童清澈的双瞳中,光亮渐渐湮灭,变得空洞,没有感情一样的空洞。 可他总是浑身颤抖。 阮糖抬起双臂,虚虚地拥抱他,想要安抚他,但这没半分用处。 终于有一天,谢腾飞离开这个黑暗的房间时,把钥匙忘在了几柜上。 房门处轻掩的门被风吹出一道空隙,一线阳光照了进来,谢母犹如看见了希望,手脚并用,急切地爬向柜台,拿了钥匙,又爬回囚笼前,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关住谢如琢的囚笼。 她没注意到,从门缝照进的“阳光”不见了。 整个梦境都变成漆黑一片。 微微的月光从门缝中照进微微的光。 使整个房间犹如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荒原,在这荒原之中,唯有一双死寂的眼是清晰的。 那双眼看着谢如琢,殷殷哀求。 “杀了我。” “妈妈实在熬不住了,”她气喘微微,指着一个玻璃杯,“帮我一个忙,摔碎那个杯子,用碎片往这儿割,给我一个解脱。我没力气了。” 年幼的谢如琢留着泪,不断地后退、摇头。 最终,他没听她的请求,只是跑了出去。 阮糖跟着他跑出去,见他抓起别墅里的座机,打了110报警。 梦境画面犹如电影一般,又迅速地切了另外的镜头。 素雅的北欧风装修的卧室里。 面无血色的瘦弱女人躺在床上,斯文的男人声音里满是担忧:“我太太身体不好,孩子又不懂事,有些顽皮,嫌我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他妈妈没怎么陪他。辛苦你们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言下之意,谢如琢报的假警。警察信了,让他好好管教孩子,又教育了谢如琢几句,就走了。 阮糖想要阻止,然而这徒劳的行为还未发生,梦境画面又飞速快切。 谢如琢又被关进地下室的笼子。 在那里,他又开始听见了谢母的惨叫和哭声,他自己也哭,哭着看谢腾飞怎么折辱谢母。他甚至不能闭上眼睛,因为闭上眼睛后,谢腾飞为了惩罚他,会加倍折磨谢母。 灵堂里,谢母姣好的黑白遗像挂在正中,下面围着一簇簇花圈。 周围人议论着。 “这人好好儿地,有个这么温柔体贴有能力的丈夫,又有这个这么好看的儿子,怎么就死了?” “就是,老谢平时多顾家呀,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对她又是千依百顺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分卷阅读121 “听说是生理抑郁,不由自己控制的那种,有精神医师出具的精神鉴定报告。” “警察也例行查过,确实是自杀。验尸报告也这么说。” “说起来,她也是命薄,八字太轻,所以福气太重了反而活不成。” …… 而谢如琢,整个人似乎都变得空洞而麻木。 终于,在梦境画面转到谢腾飞带着肚子微凸的李小婉回来、告诉他“这是你的新妈妈”时,他蓦地尖叫一声,哭喊着,狠狠将李小婉推下台阶,令她险些摔倒流产。 但,梦境中的谢如琢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他只是尖叫着把李小婉往大门口推,哭喊着:“走——” 谢腾飞扶住李小婉,斯文地微笑着说:“抱歉,孩子不懂事。你没事吧?” 他是一个完美的猎人。 后来,谢如琢被送到了青梅镇。 第46章 46 你这就不对了 梦境戛然而止。 清晨。 整个世界都是被水洗过的清新明亮。 谢如琢仿佛并未被梦境的内容影响, 他照常换上一身运动装束出门跑步。 阮糖坐在飘窗上,隔着白色的窗格, 双蹄撑着下巴,听外面的麻雀“啾啾啾——” 混合着佣人隐约的絮语、李小婉的娇嗔、谢腾飞戏谑一样的温柔小意。 梦境中的内容,仍在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播放着。 她像是一个沉思者,在这生机盎然的夏日清晨,也显得格外安静。 谢如玉朗诵诗歌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为了在审判之前,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告诉你吧, 世界, 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很快, 他就被打断了。 “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不像是好话。”李小婉声音里尽是不满。 谢腾飞轻笑一声, “尽出这没文化的洋相。这是北岛的《回答》, 一首经典的现代诗歌。” “我管他回答不回答,诗歌还是干歌的, 总之是不好听。又是绳索又是影子的,这是要吓唬谁呢?倒像是法治频道里念经的。我不喜欢!”她扬声, “小玉, 换个别的念。” 谢如玉稚嫩的声音乖巧地应, “好。” 阮糖听得没趣, 懒懒地对睁着一双绿豆眼看过来的麻雀眯了眯眼睛。 李小婉和谢如玉, 真像是蓝胡子的妻与子。打开那扇门前, 一切都是美好的, 人生仿佛就在光明大道。 然而,这光明大道,却是由谢腾飞两任前妻的白骨铺就。 毫无疑问,谢腾飞是一个残暴的人, 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也许,谢如琢的母亲没察觉他对柳问梅做的事,她也能和李小婉一样,生活在幸福的假象里。 但,真的有可能吗? 楼梯间,李小婉曾抖着手抽烟的样子浮现在阮糖的脑海里。安装监控以后,在监控范围里的李小婉再也没有出现那样失控的表现,她完完全全变成一个蠢人了。 轻浮的,肤浅的,令人发笑的。 就表面上和她恩恩爱爱的谢腾飞,也不怎么看得起她,常常看似温柔实则鄙薄地嘲笑她。 纷繁的线索在阮糖的脑海中交汇,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转过的画面光怪陆离。而今,根据所有的线索,唯一能确认的便是—— 谢腾飞实实在在是一个人渣,他并不无辜。 “红梅杀手”到底是谁?李小婉、谢腾飞、谢如玉,都不是“红梅杀手”中意的“type”,他们的死真的和“红梅杀手”有关吗?假如无关,他们又是为什么而死?难道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意。 阮糖没有信过。 而谢如琢的经历—— 幼年失母,环境的排斥,校园暴力,被污蔑,世人的错待,继母的磋磨,弟弟的欺凌,残暴父亲的偏心,曾亲眼目睹母亲被虐待…… 这其中之种种,越发像阮糖曾经在美剧里看过的,标准的连环杀手养成史。 目前为止,除了未找到的沙晓雨,死在“红梅杀手”手里的,一共有五个人。五个人的资料相继出现在她脑海里…… 昨天。 在咖啡馆的一场高谈阔论后,林嘉树回到家,脑子里仍然在琢磨着“红梅杀手”犯下的案子。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那通分析真他妈有道理,简直是福尔摩斯再世。 吃过晚饭,应付过父母的问话,一回到房间他就打开电脑开始查受害人信息。 宛如打了鸡血。 他越看媒体公布出来的现场照片,越得意于自己的分析,直接整理成文字版,在天涯开帖和众网友交流起来。 今天早上,他下楼同父母吃早餐,“嗯嗯啊啊”地应付父母的陈词滥调。 分卷阅读122 例行的训话后,林母许是也想起了这茬儿,同林父抱怨道:“听说咱们市出了个连环杀手,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都是和咱嘉树差不多大的小女生。” 林父“嗯”了声,“你管那么多呢?像这种连环杀手都是变态,不论哪个国家哪个地域,总要出几个的,反正自有警察去抓,也杀不到咱们头上。” 林母:“幸亏咱嘉树是男孩子,不然得多担心啊。” 说到“红梅杀手”,先前还无精打采的林嘉树顿时来了精神,双目奕奕道:“这个我知道!” 林母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知道?” 林父也皱着眉头道:“你少管这些事,好好玩你的。要不了一个月就上高中了,高中的课程可比初中难得多。” 林父的话刚落,林母的训话又来到,以至于他根本插不进话,最后只能被训成霜打的茄子,郁闷地看他们夫妇二人双双出门。 上午,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两把游戏,就去天涯回帖。 讨论这个案件的帖子很多,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帖子里讲的那些。于是,根据《犯罪心理》里演的,他将自己搜索到的受害人信息汇总在一起,开始做受害人分析。 受害者一共有五个:黄林旭、李雅欣、周佳丽、方晓云、文静。 黄林旭和方晓云遇害时只有12岁,李雅欣和文静13岁,方晓云14岁。每一个名字,都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呢? 林嘉树咬着笔,对着写了人名的草稿纸,闭上眼,仔细回想。 几分钟后。 他豁地睁开双眼,“我知道了!” 他熟练地点开企鹅上和谢如琢的对话框,飞快地打字—— 【夏洛克·林:老谢!我有新发现!不愧是我!当代的福尔摩斯,活生生的神探夏洛克!】 【夏洛克·林:那几个被害的女生居然……】 【夏洛克·林:在?不好奇我的新发现?】 【夏洛克·林:Hello?】 【夏洛克·林:人呢?】 与此同时,如今正蓬勃发展的新媒体和纸媒同步发出了最新的新闻。铺天盖地的,都是和“红梅杀手”有关的信息。 晨跑结束,谢如琢的大汗淋漓地从外面回来,便听见客厅里的早间新闻播报。 “据警察查证,受害者均就读于清雨七中,请七中的学生务必小心,平时不要单独出行,最好由家长接送,或者和同学一起,务必不要落单……” 待谢如琢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阮糖便利用系统和宿主交流的特殊功能,开启了意念传输通道,通过共享的方式,无声地告诉他自己思考的结果。 [五个受害者都是清雨七中的学生]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曾经对你告过白,甚至在放学后尾随你去公交车站] [李小婉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个家很怪] [你那个渣爹感觉很危险,像蓝胡子,我们要跑吗?] 话是这么说,但阮糖知道不可能。目前谢如琢也就十四岁,打工都不一定有人收。他需要一个监护人,也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需要有钱去读书学习。 离开?完全不现实。 报警?阮糖想到了在梦境中看到的警察被谢腾飞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的神情。 目前能做的,就只有任时光的洪流照它应有的轨迹流淌,让该发生的事到来,然后见招拆招。 由于谢腾飞让人装的是有声监控,谢如琢没开口说话,同样只在脑海中同阮糖交流。 [不,跑不掉。] [我不一定输。] 阮糖问:[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未来会发生的事,你想知道吗?] 谢如琢:[是确凿发生的?] 阮糖:[不是QAQ,网络传言] 谢如琢第一次见面时阮糖说是来拯救他的,忽然明白了—— [我活了多久?] [29岁。] [谢腾飞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这个月了。] [是我赢了。]谢如琢沉吟片刻,这么说。 阮糖点点头。 他在脑海里说:[我不想知道。] 阮糖不解,[为什么?] 一般人在听见人说“我知道你的未来”,别管是不是很确凿的消息,下意识总是想知道的。 谢如琢说:[不确定的结果,会干扰我的判断。既然我会赢,就不需要知道。] 他顿了顿,直接告诉阮糖自己的猜测。 [李小婉很怕谢腾飞,谢如玉也是。他们打开了蓝胡子的门,在演戏] 至于李小婉、谢腾飞、谢如玉到底是怎么死的,是阮糖思考的问题。假如她胆子再大一点,几乎要以为“红梅杀手”就是谢腾飞,而故意选择对谢如琢告过白的女生,就是为 分卷阅读123 了嫁祸谢如琢。 但,根据阮糖生前所看到的一些信息,死于今年夏天的谢腾飞不可能是凶手。 而后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谢如琢是“红梅杀手”。 因此,可以推测,凶手是有目标地选择受害对象的,为的,就是嫁祸给谢如琢。但,谢如琢才十四岁,才刚回清雨市一年。她生前的那个世界不知道,反正这个世界是没有得罪谁的。 到底是谁想嫁祸他? 为什么嫁祸给他? 想要嫁祸他的人,到底是同龄人,还是成年人?是泄私愤还是商业报复?有可能是为了报复谢腾飞吗? 谢如琢不知道“李小婉、谢腾飞、谢如玉三人8月份会死”这一点,因此也就没必要去思考。 他只需要思考,谢腾飞为什么要他想起四岁之前的事? 真的如他对李小婉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他大男子主义,一生要强,不能接受一个只能当猎物的孩子必须驯养成猎人吗? 谢腾飞对猎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是资本家意义上的猎人,还是其他? 冥冥之中,谢如琢不认为是文明意义上的猎人,猎人不仅仅是一个比喻。那是,一种需要见血的称呼。 就像,谢腾飞为了他母亲背后的财产而设计烧死当时的妻子柳问梅,就像,当他母亲发现他的秘密后,谢腾飞把她关起来折磨至死。 也许,那和他丧失的记忆有关,当记忆的拼图完成,他就会知道真正的谢腾飞是什么样、又有什么目的。 这一天的早饭吃得很压抑。 李小婉照例嘁嘁喳喳埋汰谢如琢一通,说他整天沉着一张债主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几千万没还,整天散发负能量。 往常总是和稀泥的谢腾飞直接和李小婉唱起了双簧,试图激怒他。 然而并没有。 谢如琢依然没什么反应,吃过饭把碗筷一撂,便回了房间。 外面又开始飘起了羊毛细雨。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林嘉树发来的企鹅消息。 【草泥马的爹:?】 远在数里之外的林嘉树收到消息,顿时兴奋得十指翻飞,飞快地打字,对谢如琢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夏洛克·林:死者都是清雨七中的学生,而且都向你告过白!所以,根据本福尔摩斯的推测,由于兄弟你过分貌美如花,吸引了变态的注意力!这两年风气逐渐开放起来了,听说有一种网络文学叫耽美。所以,不太能确定到底是男变态还是女变态!】 【夏洛克·林:总之,这个变态就是看上你了,很可能一直在跟踪你,凡是每一个和你告白的人,都让这个变态愤恨不已!所以,每一个和你告过白并尾随过你的女孩子,都被残忍杀害了!这个变态是在宣誓主权,他想引起你的注意!!!】 【夏洛克·林:总而言之,兄弟,你很危险!因为,这样的犯罪往往会升级!现在,那变态伤害的只是向你告白试图占有你的人,但,很快,只要TA得不到你的回应,就会开始伤害你!也许,TA会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只能看到TA!没错,就是小黑屋文学!美剧天天见的那种!】 【夏洛克·林:我觉得你应该向家长反映反映这个情况,请个保镖。不然,像你这样美貌的男孩子,是很容易失去清白的!】 【草泥马的爹:滚。】 【夏洛克·林:你这就不对了,忠言逆耳利于行,做兄弟的也是关心你。QAQ】 【草泥马的爹:……】 第47章 47 他在骗你 “想起什么没?” “没有。” 接下来几天,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谢如琢和谢腾飞之间上演,几乎是雷打不动。 李小婉的脾气倒是越来越急。 谢腾飞离开后, 她讲电话的声音像是夏鸟的啼叫,混入夏日的各种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儿特别。 有时候,连晦涩难懂的方言都蹦出来了。 “好了没啊?” “能不能快点?” “加钱也莫问题啊。” “我找你,自然是信任你。这次你帮我,下次你要我帮忙,我绝无二话。” “多谢你。” …… 就连平日里骄傲跋扈的谢如玉, 偶尔也会显得惴惴不安。 “妈, 就快开学了, 我真的好想去马尔代夫玩, 什么时候能走啊?” “快了快了。” “我们真的要带哥哥吗?” “当然, 一家人自然要整整齐齐。” …… 夜晚,谢如琢依然会做梦, 梦境也越来越清晰,而谢如琢, 离真相也越来越近。 入梦丹是限购的一次性商品, 只能使用一次。因此, 阮糖没再进过他的梦境。每一个夜晚, 她仿佛死了一样挂机, 又在清晨醒来。 8月8日 分卷阅读124 , 清晨, 天刚蒙蒙亮。 毫无意外的,阮糖一睁眼,便见旁边紧闭双眼的谢如琢十分不安。在空调的凉风里,他周身都在冒冷汗, 睡衣都湿濡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眉头紧皱着,像是在睡梦中挣扎。 阮糖不及思考,下意识便将前蹄搭他肩上推了推。 “谢如琢,醒醒!” 话音刚落,俊秀的少年便豁地睁开了双眼,眼眶中,竟有些水汽,一双黑色的瞳眸像是两汪深潭,有魔力似的,要把人吸进深不可测的渊底。 阮糖趴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问:“你都想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嗯。” 很快,谢如琢抓住阮糖的耳朵,把她拎起来,往自己脸上一扣,一人一草泥马额头相接,在系统与宿主的羁绊下,无需双方再确认,自动开启了共享功能,阮糖也因此,看清了残存在谢如琢脑海中的梦境。 断续的、不连贯的画面在阮糖的眼前闪回。 除去上次用入梦丹看到的,又多了一部分新的内容—— 谢如琢被关在囚笼里。 原本整个梦境,是犹如身处荒原之上的无垠黑暗。但,在这一次,周遭的黑暗像是渐渐被光吃掉了,整个地下室都渐渐变得明亮。 因此,软糖通过谢如琢看到,在他的囚笼外,还有另外的几个囚笼。而那些囚笼之中,都关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们穿着同一式样的白色无袖V领棉布连衣裙,从头到脚都被洗得很干净,哪怕面容苍白了、身材消瘦了、眼眶哭得红肿了,依然不染半分污秽。 她们都有一双惊惶的眼。 有的人小声啜泣着,有的面色麻木而空洞,像是早已认了命。 很快,“叮铃啷当”的声音响起,门口传来开门声。 那些女孩子下意识地在笼中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瑟瑟发抖。而进来的人,温柔而斯文地微笑着,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问她们:“今天,谁来陪叔叔玩?” 耀眼的光透过窄窄的木窗格打在他脸上,令他俊美的五官沐在光条里,一道明一道暗,光影在他脸上交织,宛若能妄定生死的邪神。 女孩子们瑟瑟发抖,像是被驯化的羔羊,再害怕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和念头。 而谢腾飞,气定神闲地,一步一步走近一个囚笼,打开上面的锁,偏头看过来,温和但不容置疑地命令:“给我看着。” 而后,通过谢如琢的眼睛,阮糖看见,女孩子驯化地趴在窄窄的钢丝床上,洁白的棉布裙碎裂成片,在这阴冷的、光阴交织的空间里无力飘落。 钢丝床“吱嘎吱嘎”地响起。 “啪啪啪”的拍击声中,是女孩子压抑的哭声。 渐渐地,那哭声变成沙哑而凄厉的惨叫。 少女的躯体似破布娃娃一般横陈,五官因窒息而扭成惊惧的模样,紧缩的瞳孔散开,柔美的面庞上,被刀子一瓣一瓣雕出艳丽的红梅花。 男人的愉悦散在空气的腥膻里,面上斯文的笑,依旧是能轻易蛊祸任何人的模样。 毫无疑问,谢腾飞就是红梅杀手。 谢如琢的手松开,阮糖翻躺在一旁,大脑有些当机。麻雀和知了的声音,将她脑袋中的乱麻搅成一团,当真是剪不断理更乱。 这个事实,几乎推翻了她先前的所有猜测。 李小婉和谢如玉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腾飞又为什么要选择那些目标去陷害谢如琢? 可是,既然红梅杀手是谢腾飞,他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夏天? 阮糖圆圆的脑袋一偏,看向谢如琢年轻稚嫩的面庞。 他,又是怎么在全家灭门的状况下幸存的? 冥冥之中,阮糖有一种预感——这种种难以解答的疑问,将一一揭晓,发生在她生前那个世界的事,也在这个世界里迫近。 不远了。 “你在看什么?”谢如琢的声音平淡冷静,仿佛并未受到那些记忆的困扰。 阮糖轻声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来到这里的任务,到底是让你做一个好人,还是让自己学习做一个好人,到底是来拯救你,还是拯救我自己?” 两下的沉默里,阮糖像从前一样天真无邪地笑了笑,“我乱说的哦。” 稚嫩的嗓音带着讨好,“我只是一只代号为草泥马的AI系统,是没什么感情倾向的啦。所以,我肯定不是坏人!” 它单蹄握拳,信誓旦旦,“我就不是人!” 无声之中,谢如琢有些怔忡,旋即,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嗯。” 他起床换衣服时,阮糖跟在他脚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脚尖,再看看他,看看自己的脚尖,三瓣嘴动了动,眼神像小鹿一样的灵动。 “你想说什么?”他问。 很少有人会问阮糖在想什么、她想说什么,除了谢如琢 分卷阅读125 。因为问=在意,不问,是因为无关紧要。 她偏了偏喜感的小脑袋,望进谢如琢的眼里,仍是一派天真无邪。她舔了舔自己的三瓣嘴,轻声说:“我做了你这么久的系统,感情已经很深厚了。假如要在他们死和你死之间做选择,我希望死的是他们。” “做个好人”的任务不知道何时到尽头,什么程度才算完成(她通过后台反馈程序问过主系统,主系统说时间到了她自然会知道)。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话音落下,她羞愧而茫然地低了头,“我是不是很恶毒?” 谢如琢皱了皱眉,说:“恶毒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在不同人心里有不同标准。你是不是恶毒,不该问别人,要问你自己。” 他顿了顿,又说:“这不是恶毒的问题,是选择的问题。每个人内心都有偏向,有偏向就有选择。有时候,甚至是没有选择的,人只能被发生的事推动向前。” 阮糖抬起头看向谢如琢,过去这一年多,他的身高抽竹拔节,直接蹿了十几厘米,直逼一米八。 然而面容还是少年的青涩稚嫩,神情一贯冷冷的,并不因年纪小而怀疑自己的话是否正确,也不因年纪小而张扬轻狂。 而是犀利的、毫无掩饰的一针见血。 阮糖心口的那团数据流又开始紊乱了,浑身的数据跑的飞快,像是人类兴奋时剧烈的心跳和微微的颤抖。 [谢如琢好好看呀,是让人想要收藏起来的好看(害羞.jpg)] [果然,大佬的牛逼,都是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 [我配吗?] [我不配。] [QAQ] “哦,”阮糖应了声,又低了头,耳朵因为害羞乱动着,讲话的语气却不正经起来,“你说得好对哦。谢如琢,我真是好喜欢你啊!” 她的问题,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下意识在意别人的看法,会因为害怕别人对自己的负面评价不敢表达,也会因为怕被讨厌而下意识地迎合。 而谢如琢,和她几乎是两个极端。 他几乎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种强烈的界限感,令他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近、那么危险,却又叫人趋之若鹜、叫人欲罢不能。 让人远观时疯狂,靠近时忐忑,绝不敢有分毫亵玩的意头。 在阮糖不曾发觉时,谢如琢耳根微微泛了红。 他轻轻地“嗯”了声,脑海中闪现出那一夜梦中跨物种的亲密画面,面庞一热,皱眉低斥一声“肉麻”,便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出去晨跑了。 这仿佛是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一天。 李小婉做完瑜伽,就打电话给常去的美容院要求续费VIP,谢如玉照旧在念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谢腾飞看着早报。 早餐,他就着一杯温牛奶吃三明治,一边吃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问谢如琢,“想起什么没?” “没有。” 他放下叉子,用餐巾抹了抹嘴。 “废物东西!” 餐巾被扔在餐桌上。 压抑的一餐尚未吃完,李小婉附和着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又笑颜如花地问谢腾飞,“你那个发布会,最近是不是要开了?” “嗯,没几天了。这几天忙,有什么事,等忙过这几天再说。” 早饭后,谢腾飞照例出门去上班。 上车后,他坐在后座,拨通了周秀云的电话,向她口诉了谢如琢的情况。 周秀云当即便给出了反馈。 “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催眠失败,而是,他在骗你。”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安排个时间,我再给他做一次催眠。” 谢腾飞斯文地微笑着,笑意蔓延至眼底,“不必了。” 挂断电话后,他点燃一支雪茄抽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外壳,心情十分不错。 原来,你已经想起来了吗? 谢如琢回到房间,便收拾了两本书装进书包,照例要去咖啡馆和林嘉树等同学一起学习。刚把书包的拉链拉上,突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这热闹的夏日清晨。 与此同时。 “叮——” 阮糖的积分商城刷新。 【进行到关键剧情节点,刷新小视频一个,小视频内容可帮助系统草泥马了解当前世界线的背景和宿主遭遇、改变宿主的悲惨境遇。建议系统草泥马立即观看】 第48章 48(增加1000字,部分内容重写了)^…… “小视频刷新了。”阮糖拽住正要走向门口去开门的谢如琢, 轻声说。 她来不及吐槽系统坐地起价,直接花了1000个积分购买小视频, 并通过系统与宿主的羁绊,和谢如琢一同观看起来。b 分卷阅读126 r   和阮糖生前的道听途说不同,小视频里的剧情,是必定会发生的。 视频在这个节点刷新,说明是到了关键事件发生的时候。 点开视频,时间和现在分毫不差,内容、场景亦分毫不差。 *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明媚的夏日上午响起。 房间里, 只有谢如琢一个人。似乎因为被打扰, 他有些不耐烦, 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低头, 冷淡的视线凝住面前尚未长高但长相十分精致的谢如玉,皱眉问:“又有什么事?” 谢如玉抬头看他, 学着大人的语气,趾高气扬道:“你整天吃了就钻房间里, 简直比猪还懒!猪还能杀了吃肉呢, 你比猪还不如。我妈说了, 你这种整天胀干饭的, 就该贡献劳力。不然, 她就和爸说, 让爸没收你的那些电脑!你赶紧的吧, 收拾精神点儿,我和妈妈要去逛街,你就给我们拎包做苦力!” 谢如琢正待冷笑,手动了动, 似乎是要把门甩上的趋势,谢如玉背对着监控,仰起头,用极轻的、监听设备捕捉不到的声音说出来。 他甚至嘴巴都没怎么敢动,仍是趾高气扬的神情,一双清澈的瞳眸瞪着他,“哥哥,我们要逃。” 谢如琢仍旧皱着眉,片刻后,“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谢如玉似是气死了,小脸蛋儿胀得通红,目光发狠地冲门猛踢了几脚。 没多久,谢如琢双手空空,不耐烦地从房间里出来,跟在李小婉和谢如玉身后上了车。司机将他们送到了百货商场,李小婉和谢如玉果然买了很多东西,谢如琢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他们身后。到商场的另一个出口时,李小婉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来接人。 然而。 等司机驱车赶到时,只来得及看见三个人上了一辆车,车子绝尘而去。远远看去,依稀能看见,那辆车的车牌,和他开的这辆车一模一样。 司机报了警。 “有人仿制了这个车牌,把谢太太和俩孩子截走了!你们一定、千万要找到凶手,不然我这份工作可算是没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找份待遇这么好的工作不容易……”司机急得国字脸都皱在了一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做笔录的刑警絮絮叨叨。 很快,小电影画面硬切,便切到了李小婉谢如玉谢如琢这边。 上车后,李小婉整个人都舒了口气,面露庆幸颓唐之色,之前令她紧绷、穿住她的那股精气神儿一下子就没了。 她仰靠着座椅的椅背,抹了把脸,百感交集道:“总算是逃出来了。” 谢如玉也委屈地抹了抹眼泪,而后往李小婉怀里靠了靠,轻声说:“幸好出来了,我也快演不动了,每天都怕穿帮。” 俩人抱在一处,无声泪流。 而谢如琢坐在旁边,始终是冷静的,面无表情的。 很快,司机载着他们在一个地方下车,他们又上了另外的车。 几次换车后,他们身上的手机都丢掉了,李小婉换了一支新手机并装上新的sim卡。 最后下车时,他们在李小婉之前联系人找的安全屋落脚。 进屋后,门刚一关上,李小婉便滑坐在地,抱着谢如玉嚎啕大哭。 等那阵儿情绪发泄过后,她将脸侧被泪水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撩至耳后,看向谢如琢,为防他抵触他们做出些坏事儿的举动,便和他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你爸爸一直想要你想起四岁之前的记忆,我相信你已经想起来了。” “之前,我和小玉那样对你,都是做给你爸看的,不是成心针对你。” “说要去国外玩、办护照,都是用来麻痹你爸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今天的计划。” “我知道你比同龄人聪明,还知道假装没恢复记忆骗你爸。我也不瞒你,就直说了。” “当初,我被你爸带回去的时候,你把我往门外推,我以为你是只是单纯地讨厌我,你爸把你送去青梅镇,我也是赞同且乐意的。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爸做的那些事……我亲眼看见他把一个年轻女孩儿骗上了车,没多久,报纸上就刊登了寻人启事。我曾经跟踪过他,发现他在郊外置办了一套房产,里面修了地下室,还有很多笼子,是专门用来关那些被他拐来的少女的……那时候我才知道,你把我往门外推,不是因为想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想救我。” “谢腾飞一直把我看作一个蠢货,并不怎么提防我,所以,我也乐意在他面前扮演一个蠢货。” 她说着,抖着手点燃一支烟,一时情绪上来,几乎又要崩溃了。 她似悲似叹,眼泪止不住地流。 “只是,那些日子,实在太难捱了,我只要一想到在我面前柔情蜜意、温和斯文的男人是披着羊皮的狼,是杀人恶魔,就忍不住想逃。面对他,我实在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就怕被他察觉到什么,像处理你妈一样,把我和小玉处理了。” 她单手抓乱自己精心打理过 分卷阅读127 的卷发,显得有些神经质,“我每天都很怕,怕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却要装,装成一个得意的成功上位的小三,装一个又想要钱又想要感情的蠢货……” “我是蠢!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一个蠢货突然看清了真相。作为一个被吓破胆的蠢货,我还能做什么来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孩子呢?” “那就是装作一个一无所知的蠢货!”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刺鼻的烟味儿在空气中弥散。 谢如玉被呛得一阵咳。 她一手掸着烟灰,一手拍了拍他的背,情绪似乎又因她微弱的自制力勉强控制住了。 “好在,小玉年纪虽然小,是个聪明孩子,也继承了我演戏的天赋。” 她看向始终面无表情、一派沉静的谢如琢,依稀有了从前还有自己的事业、在片场演戏时的风采。 “我李小婉这一生,贪慕荣华,破坏了你爸妈的婚姻,以为是攀上了青云梯,没想到却进了虎穴狼窝。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藐视法纪的罪犯。我决定带你一起逃,一是因为欠了你妈,二是因为你曾经试图救我我还你这份情,三是因为小玉在意你。”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这一点上,你可以信我。你跟着我们,我不会克扣你什么,也不要求你和我们有什么亲情,我会供你读书,一直到大学毕业。最后,去留随你。只希望将来小玉遇到点什么事,你能帮就帮一把。” 谢如琢同李小婉达成了共识。 他们在安全屋没待多久,很快,就有快递送到。快递里面,是李小婉托人伪造的证件和身份信息。 检查过证件后,她立马带着谢如琢和谢如玉从小区的另一出口离开,在约定地点坐上一辆黑车去临市,于临市登机,飞往燕市,再在燕市用假身份买机票去往异国,投奔此前不久才恢复联系的姑母,准备从此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 谢腾飞察觉到异样时,是在中午。他远程查看监控时,发现家里三个人都不在,打三人的手机时,都是“您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下午,他收到了绑架勒索的电话,并报警。 警察受理案件后,绑匪突然“撕票”,表示人已经被他们杀了,从此再无音信。面对这庄毫无头绪的案子,警方因还有其他要案要查,只得不了了之。 而谢腾飞,却在事后回过味来,想通了是李小婉带着两个孩子逃了。 书房里,盛怒之下的谢腾飞将一个玉摆件往墙上一掷,四散的玉屑里,他阴沉着脸,声若寒冰:“好!好得很!原来是我小看了你!” 想通这一点后,他拨出几个电话。 八月中旬,谢腾飞找到了李小婉、谢如玉、谢如琢三人居住的地方。 那是在李小婉的姑母的帮助下租的一套房子。 夜半时分,谢腾飞悄悄潜入,直接将谢如琢绑在椅子上。而后,他便让谢如琢看着,看着他如何凌虐李小婉和谢如玉,并将谢如玉抓到谢如琢旁边,强迫谢如琢将手放在谢如玉的脖子上。 那时,李小婉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已经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而谢如玉,亦浑身是伤、气息微微了。 谢腾飞的身影像是一座山一样立在前面,背后的灯光令他的影子罩住了面色苍白却始终面无表情的谢如琢。 他弯了腰,那养尊处优的手指覆在谢如琢手上,鲜红的血从交叠的指缝间缓慢流下,在谢如玉细嫩白皙的脖颈上显得触目惊心。 而谢腾飞轻声在谢如琢耳边引诱着:“捏力,捏碎它。就像捏碎一只鸟一样,人和鸟有什么区别呢?区别时,狩猎一只鸟很容易,但人,明显有乐趣得多。来,好好感受这种乐趣。” 谢腾飞并不强迫他,他要他自愿,要他像他一样享受这个过程。 谢如琢始终控制着自己,控制着自己不屈服于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斯文的微笑的男人。 谢如玉的脉动从掌心传来,而他的手指始终虚虚搭在上面。 蛊惑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响起,谢腾飞喷洒在他耳颈间的气息像是冰凉的毒蛇,要引诱他食下禁/果。 然而,他始终无动于衷。 就像他没有同理心、感受不到痛苦与快乐那样,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自然不会享受这种事。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变声期的为哑,却是冷冷的,“很无聊。” 他说:“为什么你会享受这种无聊的东西?” 他轻蔑地嘲讽着,“你的上限,就到这儿了?” 谢腾飞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须臾,他沉下脸来,阴森森地说:“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到惩罚。” 像是恐吓,“你说是吗?” 谢腾飞提着谢如玉的后领将他小小的身子拎起来,“可怜的小东西。” 而后,他手一松,本就濒死的谢如玉“噗”的一声掉落在地,毫无气息了。 “不听话的小狗,就是这样的下场。”谢腾飞唇角 分卷阅读128 嘲讽似地微微翘起,阴沉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谢如琢,定定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发现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痛苦,没有兴奋,没有畏惧,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只是在静静地观看他的表演。 “我的上限,”谢腾飞冷笑一声,捏住谢如琢的下巴,“不知天高地厚!” 他开始往房子里泼汽油。 刺鼻的味道令谢如琢皱了皱眉。 片刻后,扔下油桶的谢腾飞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如琢,拇指一滑,滚轮“哗嚓”一声,气嘴处冒出一束明亮的火焰。 “求我。”他冷酷地说,“不然,你就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谢如琢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从头发丝儿和脚底,到他的神态,几乎诠释出三个字——“无所谓”。 甚至,还故弄玄虚地吐出四个字,“道法自然。” 谢腾飞仿佛听了个笑话。 他嗤笑一声,划开绑住谢如琢手脚的胶带,抓着他的后领,便将他拖了出去。而后,点燃的打火机往室内一抛,火舌便吞没了这幢租赁的私人住宅,也吞没了地上才断不久的李小婉和谢如玉。 谢如琢被谢腾飞扔进了车。 夜色的掩盖下,车子似一支冷箭,“嗖”地驶远了。 小电影中画面一转,谢腾飞将谢如琢带回了国,驱车去往他关押着少女们的房产。然后,他将谢如琢关进了笼子,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少女们,并让谢如琢看着。 有时候,他会抓着谢如琢的手,强迫他在少女们的脸上刻下一朵朵红梅。 “把手放上去,捏断她们的脖子,我就放你出去。”他强迫性地,包裹着谢如琢的手指在少女纤细的颈项上收紧,像是捏一只幼小瘦弱的小鸟。 “只有听话的小狗才能出去晒太阳。” …… 八月下旬的一天,终于,有一次,谢腾飞忘了锁门。谢如琢明知那是一个诱饵,可他还是逃了出去,并迅速报警。 警察申请了搜查令,在谢如琢说的证据所在的地方,没有搜出任何东西。谢如琢交上自己藏起来的录影带时,刚刚还对着警察赔笑说孩子不懂事因为自己忙忽略了他、才报假警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的男人脸一板,便训斥道:“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紧接着,插入的画面表示,“忘了锁门”、“录影带”都是谢腾飞故意留给谢如琢的破绽,为的就是要谢如琢上钩。 警察通过查谢如琢曾经使用的电脑,“发现”那是“他”从暗网上下载的视频。 而那些关着少女们的地下室,也早已被清空,换上了一些家庭常用的用具,地上、墙上被清洗得格外干净,连半点鲁米诺反应都没有。 警察一走,关上门的谢腾飞便讥诮出声,“这就是你的上限?天真。”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后,他拽谢如琢出门,直接把他关进后备箱,而后发动车子,开往他在山上的新基地。 在那里,他特意为谢如琢打造了一间刑房,为的,就是像熬鹰一样熬谢如琢,将谢如琢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过弯道时,迎面突然驶来一辆大卡车。 谢腾飞一惊,连忙打方向盘,却被踩刹车并不及时的卡车撞进湖里。 谢如琢是自己从湖里游上来的,而谢腾飞和车子一起,不知被湍急的水流冲向了哪里,尸骨无存。 警察调查时,司机说自己疲劳驾驶,实在太困,看见前方的车子时就立马踩了刹车,可还是来不及了。 谢如琢则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任是谁问他,只说爸爸很生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见人就问:“我爸爸呢?他回来会不会打我?” 小模样何其可怜,因他优越的样貌,更让人同情怜爱了几分。 事情是按事故处理的。警察在后续调查中,因谢如琢坚持他爸爸就是罪犯,不得不展开调查,果然摸到谢腾飞的新据点,解救了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刚被谢腾飞捕获不久的两个少女。 此后,谢腾飞被通缉,为不影响谢如琢的后续生活,警方封锁了这个案件的相关信息,并未在网络上公布“红梅杀手”是谁,只说已落网。 谢如琢回家后,对着镜子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他盯着镜子里极不协调的笑容,不断调整弧度,调动面部的肌肉群。 如是多次尝试,终于,镜子里的他露出了后来令阮糖一见钟情的微笑。 小电影画面一黑,而后出现一行白色的字幕。 [五年后,警方始终未曾打捞到谢腾飞的尸骨,谢如琢申报了他的死亡证明] 第49章 49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 阮糖和谢如琢在意识中看完小电影, 现实中的时间仅过了一瞬。 “咚咚咚——”看小电影前听见的敲门声余韵刚落,又响起了新的一轮。 阮糖的前蹄仍旧拽着谢如琢的袖角, 一双乌溜溜的眼 分卷阅读129 看着他。 “别怕。”谢如琢轻声说。 他扯出自己的袖子,清瘦挺拔的身影走向门口,和小电影中的画面如出一辙——因看穿了一切而显得镇定自若。 不同的是,小电影中的他看穿了李小婉和谢如玉。 现在的他,看穿了他们所有人的结局。 而结局,是能改变的。 门被拉开,敲门声戛然而止。 谢如玉抿抿唇, 放下手, 似是盛气凌人的小霸王般抬起头, 颐指气使地对谢如琢说出了那番话, 和小电影中一般无二。 “你整天吃了就钻房间里, 简直比猪还懒!猪还能杀……你就给我们拎包做苦力!” 紧接着,是他压低的声音。 “哥哥, 我们要逃。” 谢如琢很平静,就像以往的每一天。 他的声音也是平静的, 仿佛没意识到这个家有任何异样, 却很低, 低到只有谢如玉和听力高于人类太多的阮糖能听到。 “我不走了。” “不用管我。” 他抬起头, 直面正对着他的镜头, 唇角掠开一抹温煦的笑, 却是危险又令人移不开眼的模样。他勾起的唇角尚不曾放下, 便伸出双手放在谢如玉肩上,示威性地狠狠一推,谢如玉猝不及防摔了一个屁股蹲儿,条件反射地哇哇大哭起来。 谢如琢单手在裤兜里, 垂眸冷淡地看着他,轻哂一声,直接关了门。 谢如玉的哭声隔着一道门,分贝小了许多。 阮糖回想起小电影中谢如琢回到家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模样,隐隐猜到些什么。她的三瓣嘴微微动了动,“谢如琢,我可以知道你的计划吗?” 门外,李小婉蹲下身抱住谢如玉安慰他,他只是抽噎着,小脑袋埋在李小婉的肩窝,低低地,用气音说出一句话:“哥哥说,他不走了。” 门内。 谢如琢和阮糖开启了模仿武侠剧名称设定的功能“传音入密”,进行着一场除了他们无人能听到交流。 谢如琢说:“这一次,我不走。” 不论是他,还是阮糖,抑或是李小婉,都看得出来,谢腾飞想把他培养成“梅花杀手二世”。 留下来,要面对什么,不言而喻。 阮糖问:“你想怎么做?” 谢如琢没有明言,阮糖却已经知道了。小视频中,贸然报警并非谢腾飞嘲笑的蠢,而是他在刻意麻痹谢腾飞,让谢腾飞放松警惕。 真正的重头戏,是那辆突然出现的卡车。 不论谢腾飞能否逃过卡车一劫,也逃不过警察后续的调查。在那一年,谢家名下的集团公司股价动荡,让不少竞争对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狠狠捞了几笔。 阮糖在后来的黑料帖中看到过,爆料人为了凸显谢如琢年纪轻轻便十分残忍可怕,声称,谢如琢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竟然在谢腾飞失踪的情况下,断腕求生,卖掉了谢腾飞所有的股份,获得了庞大的现金流,并在成年后成立游戏公司,开启了他的商业帝国,成为后来的商界传奇。 她轻轻吸了口气。 虽然身为AI的她并不需要,但她还是保留了作为人时的习性。 她想起来自己的任务。 “不可以。”她幼嫩的嗓音如是说。 而后,一个简单粗暴依靠外挂的计划在她脑海中形成雏形。 阮糖从来都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只是,她很少相信自己能实现自己的计划。哪怕她从小到大一直是优等生。 开网店,是她和“去公司应聘和人相处”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不得已而为之,是破釜沉舟。 好在,后续证明她是有商业眼光的,她的各种营销计划甚至成为了后来写进教科书的网络营销经典案例。她成功地,维持住了一个“社恐”不用走出舒适区也能实现的体面生活。 上一次,是为了洗清别人泼在谢如琢身上的污水,她不得不上。 这一次,她又陷入了不得不的情境。 谢如琢垂眸,问:“为什么?” 在这一瞬,阮糖灵台突然清晰,原本觉得十分模糊的任务标准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谢如琢,我是为你而来的,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条件,是你要做个好人。不违法犯罪,不主动伤害人。” 谢如琢定定地看着阮糖,只见她依然是一只喜感的草泥马的模样,却像是鼓足了平生仅有的勇气。 她的目光怯怯的,有些脆弱的美感,里面仿佛住了残缺的灵魂,又莫名坚定。 他用了陈述的语气,“你又有一个计划。” 阮糖深吸一口气,“是,我有一个计划。” 十几分钟后。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谢如琢一打开门,便对上了兴师问罪 分卷阅读130 的李小婉。俩人一番对峙,李小婉自然做足了后妈的样子,乔张做致地训斥了谢如琢一番,再低声要求谢如琢一起出门,谢如琢并没有改变主意。 李小婉定定地盯着谢如琢看了一瞬,低声问,“真不走?” “嗯。” “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 谢如琢没说话。 李小婉见他油盐不进,便觉得自己已是仁至义尽——当初他推她走试图救她没有成功,和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像是一个轮回。 也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非人力所能改。 假使时光倒退十年,在谢如琢推她时,她依然会为谢腾飞的财色所迷,会以为他对自己假戏真做有了几分真心,会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霸道金主和金丝雀日久生情,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谁能想到,谢腾飞这样一个富贵泼天的人,竟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呢? 而自己,哪里是什么真爱?不过是他为了伪装正常人的道具而已。 假如她从未看清他的真面目,也许就能在假象里幸福地过完一生,直到不知何时莫名其妙地死去。 可命运偏偏要照见真实,要叫她看见! 她和谢如玉在这个地方早待成了惊弓之鸟,再不走只怕要露馅了,不宜再多耽搁。 于是,这一场的对峙的结果,是她似高傲的孔雀般转身离去。 谢如琢平淡漠然地关上门。 不多时,车子的轰鸣声响起,李小婉挎着一只老花金豆包,牵着谢如玉坐上司机开的车出门去了。 上车时,谢如玉被李小婉抓住的手微微颤抖,几度想回头再看看这个他住了十多年、战战兢兢好几年的家,想要把里面的谢如琢叫出来一起走,然而终究没有。 他怕。 怕他的爸爸回来后看到监控,怕害了他的妈妈。 他是一个小男子汉了,不能意气用事。于是,他始终是那被宠坏了的模样,趾高气扬地同李小婉抱怨着“那个野种”,“惦记着”回头一定要让爸爸好好教训他。 成功的话,这也许是他和他的妈妈在人前演的最后一场戏。 这一次,谢如琢没跟着一起走,谢腾飞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晚上,他酒气熏熏地回到家时,李小婉和谢如玉不在,问过帮佣,才知道他们一天都没回来,电话也都打不通。 谢如琢和阮糖始终待在房间里。 阮糖闭眼,利用自己的功能探查着谢腾飞的动向。 他第一时间是去看李小婉和谢如玉的证件和东西,发现除了几张银行卡和身份证、手机、钥匙,什么都没带走。 前不久托了关系加急办的签证也都还在。 第二天一早,佣人拿着一个信封去找谢腾飞。 “门铃响了,我还以为是太太回来了。开门一看,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就只有这个。” 谢腾飞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光盘。把光盘放进DVD播放器,很快,电视上便开始播放相关影像。 一束光从头顶打下一个圆,将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李小婉和谢如玉笼罩在光圈里,四周都是黑暗的。 李小婉没了平时趾高气扬的模样,“呜呜”地哭着,谢如玉更是一边哭一边尖叫。 皮带甩上去时,李小婉一边护在谢如玉身上一边哭着求饶,告诉他们自己是谢腾飞老婆,可以让谢腾飞拿钱赎人。 录影带的最后,是一个用了变声器的声音,说谢腾飞要是想让妻儿回家,就准备两百万不连号的现金等通知赎人,不许报警,否则就撕票。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将录影带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都是真的。 视频里面,李小婉和谢如玉真的挨了打,伤也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在这时,他甚至是高兴的,在这视频中,李小婉的惨样儿取悦了他。 他万万没想到,李小婉这个被他利用、帮助他伪装成正常人又不会碍事的蠢货,不仅仅可以在平时用她愚蠢的行为娱乐到他,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娱乐他。 警还是要报的。 他在影音房里微笑着拨打110报警,语气却是强作镇定又不失担忧的,“钱我已经让人在准备了。请警察同志一定要帮忙把人赎回来,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行。” 人也要救。 像李小婉这种长得体面但很愚蠢的妻子,是不容易找到的。他懒得再费心思另外找一个。 第二天,谢腾飞接到了绑匪的电话。 对方要求他将钱送到指定地点。 谢腾飞身上戴着警方给的窃听器和追踪器,根据绑匪的要求,换了几个地点,终于将装钱的箱子扔进一个垃圾桶。 随后,警方布控,抓到一个去翻垃圾桶拿出箱子的乞丐,箱子里空无一物,追踪器却被扔进了垃圾桶。 警方只好鸣金收兵。 傍晚,又有好几个流浪汉掏垃圾桶,其中一个从垃圾桶中翻出箱子,悄无声息地提 分卷阅读131 着走远。 之后,绑匪只打来一个电话说撕票,便再无消息。 同样是早上,谢腾飞再次收到一张光盘,光盘中刻录的是半夜里李小婉和谢如玉被绑在一块石头上坠入滔滔江水的视频,信封上用鲜红的墨水歪歪扭扭地写着俩大字——撕票! 警方没有捞到人,没两天就结案了。 周围人都劝谢腾飞节哀。 从警方捞不到尸身开始,谢腾飞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他逢人便做出自责的模样,只说自己不该报警,也许不报警绑匪拿了钱就不会撕票呢?并声称,一日找不到妻儿的尸骨,他便一日不信他们不在了。 和警方谈话后,他似是一个悲痛的中年男子般回到家,在吧台处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抬头时,见墙上婚纱照里的李小婉巧笑嫣然地攀着他的肩,他脸上的颓丧之色尽褪,嗤笑一声,低语道:“这么会装,我竟然小看了你。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砰——”酒杯磕在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上。 佣人见状,纷纷叫他节哀顺变。背地里,都说谢先生不走运,可怜得很,不过几天,老婆孩子都没了。 他们也忘记了当初二人“欺负”谢如琢时,他们背地里常说后妈不做人,孩子也没教育好。 当掌握了一切应当掌握的信息时,阮糖再没感受到之前那种阴森森的“诡异”和压抑。 她拖着长长的戏腔吟诵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不多时,便有酒杯撞在门板上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谢腾飞不耐烦的喝骂,“鬼吼鬼叫些什么!” 阮糖三瓣嘴微微一动,吐了吐舌头,无声地冲着门的方向,“略略略。” 谢如琢:“……” 谢腾飞打出几个电话。 阮糖和谢如琢的生活照旧。李小婉和谢如玉被绑架、绑匪撕票的信息被媒体曝光,成为热点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谢腾飞凭借“深情”人设,令众多吃瓜群众怜悯不已,脱胎自谢如琢外租家的谢氏集团股价不降反升。 第50章 50 不要。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一天没找到,我一天不会放弃……” 电视新闻里, 接受采访的谢腾飞憔悴而颓丧,清减的面容搭上他出色的五官,倒依稀间有了几分年轻时俊美的模样。 家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以悲伤的名义,仅留了随叫随到、平时不在这边、也没有进屋权限的司机和做饭的厨娘。 司机到时间就接厨娘来做饭,做完就把人送回去。做下一顿饭时,再洗主顾留下的碗。 早餐时,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谢腾飞、谢如琢和阮糖在。 谢腾飞专心致志地用刀叉吃着三明治, 动作一丝不苟, 端的是一身优雅尊贵的好气派——全靠后天努力养成。 整个饭厅里, 仅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放下碗筷后, 谢如琢正要回房间, 原本一言不发的谢腾飞抬眼,漫不经心地说:“都想起来了吗?” 谢如琢没回话。 “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谢腾飞冷笑一声。 阮糖就在谢如琢旁边, 被他单手拎着,内心反复劝诫自己, 心声全都成了气泡框从头顶冒出来。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草泥马了QAQ] [忍字心头一把刀0.0] [莫逞一时之勇] [铁憨憨才不会情绪管理qwq] [但是好气哦QAQ] [我的四十米大刀终究是妹有出场的鸡会] [猫猫叹气.jpg] …… 谢如琢低头瞥到, 在这样的情形下, 竟忍俊不禁轻笑一声。 谢腾飞皱眉:“你笑什么?” 由于道具“我没有存在感光环”的影响, 即便谢腾飞看见了阮糖, 他的潜意识也会令他只把她当做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谢如琢没答, 转身走向自己的卧房。 来电铃声突兀地在空荡荡的别墅响起, 一声声,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配乐,声声都在威胁、恐吓着主角,要主角张皇失措, 要主角走向编剧的陷阱。 谢腾飞瞟一眼谢如琢的后背,接起电话。 “找到了?” 被愚弄的愤怒早在这几天等待消息、应付媒体、做形象公关、处理公司日常事务中平定,他格外冷静,格外从容,甚至是戏谑的。 这就好比笼子里偶然飞出了两只鸟。 孙悟空能跑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吗?不能。当猎物离巣,永远只会剩下一个结局——被戏弄,被捕获,用破碎支离的惨叫、用鲜艳浓丽的血液给人带来快慰与享受。 “尾款老方式结。” “给我弄两套假身份,再买两张机票。” 恰如小电影中的发展,谢腾飞雇人找到了出逃的李小婉和谢如玉。b 分卷阅读132 r   电话刚挂断,在门口顿住脚步的谢如琢回头,冷淡地盯着他,轻声说:“我都想起来了。” 谢腾飞当然知道他想起来了。 从他故意对着摄像头笑、故意将谢如玉推倒在地,谢腾飞就知道了,他只是在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谢腾飞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雪茄,抽烟的姿态竟有几分清雅。他吐出个烟圈,似笑非笑地笃定道:“你在挑衅我。” 谢如玉身穿白T和及膝的宽大短裤立在卧房门口,似玉树当风,单薄的身躯,完美的骨架,每一根骨头都仿佛照黄金比例生长的,令他不过是十四岁的半大少年,便已有了日后的出尘风姿。 然而他的眼睛却很平静,平静到空洞,看不出丝毫感情,像是天生适合培养成禽/兽的好胚子。 此刻。 那双平静的眼睛看过来,声音里亦不带半分情绪。 他说:“你配?” 谢腾飞手一顿,连吐出的烟圈似乎都凝固了。 而谢如琢继续说:“我只是不想和你玩。” 谢腾飞紧紧地盯着他,“为什么?” “你太蠢了。”他依然是平静的。 谢腾飞隐隐感觉到控制权的丧失,手背上浮起青筋,视线压人地逼过来,“你是在和我说话?” 声音里,隐隐有怒意,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谢如琢只是瞥了他一眼,而谢腾飞已面色铁青,他盯着谢如琢,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他在问谢如琢为什么说他太蠢。 谢如琢说:“你的猎物太弱了。我不明白,这么弱小的猎物,你是怎么做到沾沾自喜的。” 他的眉宇微微皱着,似嫌弃,又似鄙夷。 谢腾飞恼羞成怒,情绪几要失控,然而并没有,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如琢。 谢如琢平静地看着他,陈述道:“只有懦夫才会选择幼小的猎物。” 他话音刚落,谢腾飞便似松了一口气般轻蔑地笑了一声,甚至是戏谑的,“哼,自以为是。换做是你,你会选择什么猎物?” 谢如琢说:“都不选,没意思。” 谢腾飞紧盯着他,“你不做猎人,就只能成为猎物。” “这是一个语言陷阱。只有毫无防备的羔羊才会成为猎物,而我不会。假如有人要把我当猎物,那么,他就是我的猎物,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谢腾飞沉默片刻,眼底隐隐发红,他说:“你长歪了,应该被纠正。” “那你想怎么样呢?再像小时候那样,把我关在笼子里?前段时间,你还买了一套电击装置,怎么?想把我绑起来,利用电击,把我纠正成你要想要的样子吗?就像戒同所里对同性恋做的那样?” “混账东西!”谢腾飞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扔过来,谢如琢提前“砰”的一声关上门。烟灰缸砸在门上,发出闷的“咚”响,而后,是落地后的破裂声。 来电铃声又在门外响起。 谢腾飞很忙。 他盯着谢如琢的卧房看了片刻,认定他既然遗传了自己的基因,就不可能放弃这偌大的家产离家出走,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而他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也恰好说明了,他还年轻,沉不住气,不懂什么叫蛰伏,有什么都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说白了,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猎人。一个,尚且只能当猎物的猎人,一块等待精雕细琢的璞玉。 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怎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只是,谢腾飞还是很愤怒,因为谢如琢挑战了他的父权。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质疑他了,他必须让他得到教训,让他知道——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有些人,是他永远惹不起的,比如他那威仪无匹的父亲。 时间?多得是。 他要先料理那个胆敢欺骗他的女表子。 接通电话,电话那边正是他的助理在做工作汇报。 “明天的新品发布会定在梅赛梅斯中心,记者的红包都发出去了。发言稿和流程表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他冷静地听着,间或下达一两个工作指令,脑海中,却浮现出多年前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谢如琢年纪一般大。 他还记得,在他情窦初开时,他喜欢了一个女生。可是,不论他怎么追求她,她的回答永远是—— “对不起,现在我们年纪还小,我只想好好学习。” “不可以,我妈会打死我的!” “你能不能别总跟着我呀,我害怕。” …… 后来,他亲眼看到,她和学校里的另一个男生在情人坡接吻。那个男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家境比他好,性格开朗,脸上总挂着碍眼的笑,平时呼朋唤友,总请人胡吃海喝。 于是。 他杀了那个女生,并嫁祸给了那个男生。 可惜的是,那时候网络尚不发达,男生家里有关系,又有不在场证 分卷阅读133 明,男生被无罪释放。 那个女生,给他留下了此生难以磨灭的印象,也成为了他整个生涯的启蒙。 他记得她的痛呼,记得她的求饶。 她说“不要”。 在他面前,她说的总是不要。 那一次,他没听她的,他享受着她那清水双瞳中的恐惧,享受着她在那恐惧投射在心理上时的绞缩,叫她承受,叫她被他玷染,然后,在攀顶的那一刻,将锋利的刀子悍然刺/入她的身体,血腥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令他血液沸腾。 事后,他看着她残破的身躯,觉得她毫无血色的脸蛋上应该要有颜色才好看,于是用刀子刻了一朵红梅。 后来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初现天才的端倪。他无师自通地用化学试剂洗去了自己的痕迹,里里外外,没有留下半点DNA。 他的手法不断变得娴熟,他学会了利用戴套避免麻烦……他始终没被抓住,他还变得迷人,那么多,那么多条件好的女人,都成了他的裤下之臣。 他踩着那些女人的血和泪,成就了自己的商业王国。尤其是,给他生下了二世的谢如琢的母亲。他的商业版图,皆靠她父亲的基业和人脉。 老头不是他的狩猎目标。 怪就怪,他居然想立遗嘱,要在死后裸捐。他怎么会让到自己嘴边的肉飞了呢? 挂断电话后,他回到房间换衣服,如常地出去应酬,参加今日的酒局。 下午。 谢如琢报了警。 正如小电影中那样,因为平时谢腾飞热衷慈善、温和儒雅的形象,警察不信。他提供的那些视频,谢腾飞并没有出境。 而谢如琢提供的几个地点,早已被谢腾飞清理干净——他是有狡兔三窟的习惯的,从来不会把据点固定在一个地方。 最后,警方查出,谢如琢提供的视频是在暗网上下载的。 谢腾飞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匆匆赶回,表示自己一定会对谢如琢严加管教。因为谢如琢报了假警,谢腾飞交了许多罚款,才没有拘留。 警察一走,谢腾飞下意识就一个耳刮子煽向谢如琢,一句“愚蠢的东西”尚未出口,阮糖便已经对他喷了在积分商城兑换的“冷静喷雾”。 谢腾飞看不见冷静喷雾,并不知道阮糖动的手脚。 只是,适才升腾的怒气,又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他以为自己的情绪管理已臻化境,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沉得住气,天底下大约已经没什么能让他喜怒形于色了。 这世间愚蠢的芸芸众生,将永远发现不了他做的事。可是,他真想知道,世人发现的那一刻是什么表情。 这叫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么? 谢如琢躲开那一个巴掌后,洋洋得意的谢腾飞并未再动手,只是拖着谢如琢上车,开往他现在所在的基地——他并不知道,这才是谢如琢的真实目的。 如愿以偿地,谢如琢被关进了笼子里。 而阮糖,利用积分商城的“我没有存在感”道具,一直跟踪记录、拍摄。 谢腾飞毫无知觉。 在他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明日的发布会后,他会找一个替身,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去私人海滩度假疗伤。而后,他将带着谢如琢从私人海滩出发,去往李小婉和谢如玉藏身的国度。 通过这个旅程,他将给予谢如琢最好的教育,让他知道什么叫“你爸爸还是你爸爸”,确立自己的权威,同时,让他成为合格的“谢腾飞二世”。 他要他的儿子和他一起,成为这个世界上令世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寂静的深夜里,谢腾飞享受地抿了一口猩红的红酒,并未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中的草泥马,即便看到也不会有一丝丝防备。 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只是生活助手而已。 当然,他也不知道,那只草泥马对他使用了在积分商城兑换的新道具—— 【道具名称】:天底下最诚实的人就是我啦 【道具描述】:“天底下最诚实的人就是我啦”是系统出品的最新商品,也就是一种喷雾啦!只要对目标对象喷洒一瓶此喷雾,不论任何人,问目标对象任何问题,他都会乖乖回答的哦~~~ 这是一款神器呢!哪怕你问对方的银行/卡密码,对方也会乖乖回答哦! 不过,系统草泥马要有节操,务必要知道不可以用来做坏事不可以用来窃取他人的钱财!否则,在最后的好人评定中,假如系统草泥马和宿主有一方被评定不是好人,都有可能导致系统草泥马任务失败哦。 任务失败是不可以复活的哦~~~ 唯一的缺点就是,生效时间慢,时效短,系统草泥马要好好把握时机呀 【使用说明】:提前8小时对着目标人物喷洒一整瓶,喷洒药剂8小时后生效 【效果持续时间】:2小时 第51章 51 她怕我。b 分卷阅读134 r   上午九点以后, 收到邀请的各家媒体记者纷纷进入会场。 阮糖氪着“我没有存在感”药丸,不费吹灰之力, 便混进了会场。同时,由于开启了系统与宿主的羁绊功能,即便谢如琢同几个女孩子一起,每人一个笼子被关在地下室,也能通过阮糖的眼睛看到现场的一切,并在脑海中和阮糖实时交流。 这里,就是阮糖的计划的最终落脚点。 比起看谢如琢黑吃黑以暴制暴, 阮糖更愿意开启系统外挂, 怪力乱神, 让谢腾飞在世人面前揭下画皮, 受到这个世界的法律的惩处。 ——哪怕她并不擅长说服别人, 也并不擅长令别人改变主意。 更多的时候,由于过往经历将讨好别人的习惯烙在了她骨子里, 她总是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从来都是默默迁就别人的。 因此, 当她试图说服谢如琢时, 是忐忑的。 好在, 谢如琢得知她想出一个计划时, 很愿意倾听她的意见, 也并未提出异议。他的反应, 令她因试图改变别人的意愿和行为而产生的焦虑尚未成型便消弭无踪了。 她一点都不怕谢如琢。 甚至, 时常忍不住想感慨—— 他怎么这么好啊!假如有人要伤害他、唾骂他,或者让他做出了超过这个世界的法规的事,那一定是别人的问题。他是绝没有问题的。 而试图伤害谢如琢的人,别说是谢如琢本人, 就是她,也不想放过。 此时,阮糖紧张地计算着时间。 喷雾的效果持续时间是两个小时,这就要求时间上必须把握好。早了,还没等到谢腾飞发言,时间就过去了,基本等于做了无用功。晚了,谢腾飞发过言喷雾才生效,也是无用功。 由于发布会是上午十点开始,阮糖是在昨夜两点喷的喷雾。 十点,喷雾就会开始生效。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 投影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阐述分公司文化理念的宣传故事片,司仪小姐们面带微笑在门口引导来宾入座。 音乐声、男播音磁性浑厚的念白、现场各类人的商业谈笑声、手机铃声……总之,闹哄哄的,像是千百种噪音交织在一起。 摄影师们扛着长枪大炮,纷纷在靠近T台的最前沿就位。 各家媒体的记者们经常应邀赶场子,在各种类似的场合碰面,彼此早已熟悉了,有竞争有合作,简单的问候结束,还能时不时互相八卦几句。 …… “说起来,他们这个圈层的男人……谢腾飞算是一股清流了。你看他的气质和涵养,绝不会想到他是草根出身的凤凰男,比一些出身富裕家庭的男人都干净斯文,人到中年半点儿油腻劲儿都没。” “说来也是好笑,别看那些个男人在公共场合一本正经,私底下应酬最爱去一些会所,好像不找几个小姐就不会说话一样。美其名曰谈生意,实际上龌龊得很。你说嫖也就算了,在酒局上,但凡是个女的,长得周正些,他们就总想着灌酒占便宜……” “可不是,上次他们有个饭局,也请了我,我去了,好家伙,一个做房地产的什么总,嘴里说着请我写稿的时候美言几句别写不好的,那双眼睛仿佛长在了我胸上,别提多恶心了。都说了不能喝酒,还一个劲儿往我跟前凑,说是什么不喝就不给他面子,以后记者会不给我发邀请,给我别的同事,我呸!” “一个个的,有几个臭钱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要说这谢总,但凡有他在饭局,就从没有这些无耻又无赖的举动,到底是文化人出身。” “其实谢总的出身,也不算好,小城镇来的,但是他身上就没有小城镇人那种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为人处世极有分寸,既尊重人又有边界感,从来不会轻看别人也不会被人轻看。” “可不,他风度好,可是出了名的。按理说前谢太太柳如茵下嫁的时候,谁不说她嫁得好?说起来,柳如茵命好也命不好,一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找了个老公样貌顶好,风度顶好,待她也是顶好的,当年我还采访过他们夫妇俩,写过他们的报道呢,谢总对她可真是体贴入微,俩人那个恩爱劲儿……啧啧,可惜她想不开,有这么个好丈夫,偏偏得了抑郁症……” “听说不是心理抑郁,是生理抑郁,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我说,谢总也是一个可怜人。三任妻子,就没一个得了善终。第一个,公寓失火被烧死了,第二个生理抑郁自杀,第三个被绑匪撕票……” “他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上次我们采访他,他还坚持认为他爱人没死。” “谢总这样的人物,是真的绝。年轻的时候样貌俊美不输明星,惊才绝艳,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到了中年时越发老练持重,情感专一,从来不在外面捻三搞四,这么些年,半点桃色新闻都没有……咱们到底是混这个圈子,要真有点儿什么,咱们肯定第一个知道。再没有一个有钱的男人私生活像他这么干净的。” “说起 分卷阅读135 来,李小婉也是个拎得清的,谢总前妻的儿子曾经当众给她难堪,她硬是面不改色,还说只是孩子不懂事有误会,对外挺维护他的。她对谢总前妻生的儿子可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后妈当得,挑不出半点不好。” “就是命不好。” “谢总那个儿子我知道,打小就不待见李小婉,李小婉大着肚子呢,差点给他推得一尸两命!后来谢总没办法,把他送回青梅镇,给他奶奶养好,脾气怪得很,又阴沉又叛逆。” …… 阮糖在人流中穿梭,听到的无不是外人对谢腾飞的赞美,都说他样貌好能力强又深情,和她看见的谢腾飞完全判若两人,可见他对外有多会伪装。 李小婉对谢如琢,确然算是仁至义尽,只是不是众人看见的这种仁至义尽。 而他们对谢如琢的批评与偏见…… 阮糖的三瓣嘴微微动了动,做出个笑模样。她很期待,很期待当真相揭晓的那一刻,这些人脸上会出现怎样的难以置信、三观炸裂的表情。 台下是盛会开始前的热闹。 台后,这是准备盛会的繁忙。 化妆师们正一一给模特化妆。后台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还充斥着各种着急忙慌的呼唤与命令。 谢腾飞微微垂眼,任由造型师给他整理衣领。 助理正和他对着稿子。 衣着时尚的知名主持人上前来殷勤地问候,Pr再次同他强调在接下来的盛会中,应当怎样克制而不着痕迹地塑造他“深情而受伤不愿意相信事实”的形象。 “上次您做得很好,这次的表达要收着点,我们安排的记者会问您妻子的问题,但您要克制您的情绪,不要回答,力图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在忙碌与喧嚣中,时间一分分流逝。 谢腾飞由始至终淡定而从容。Pr所说,对他而言没有半分难度。接下来的盛会,亦不过是众多正常商业活动中的一个。 他让人办的假证件买的票,都已经弄好了。 赶完这个场子,他将带着谢如琢出现在李小婉面前。 想到她那双和他的初恋极相似的漂亮眸子里满溢的惊恐,他不由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令身材清减恢复了几分盛年时风姿的他看上去分外有魅力。 “谢总?”是今日受邀前来的女明星。她穿着性感华丽的露背礼服,笑容风情万种,身后两个工作人员托着礼服的裙摆。 谢腾飞回过神来,淡淡笑着,同她寒暄。 九点五十,场内的工作人员开始维护秩序,主持人走上了临时搭建的T台,在最前端,念着开场白。 一段开场白后,是今年最火的歌手戴着最新设计的珠宝、也就是这一次新品发布会中主推的一套珠宝上台演唱。 十点半。 典雅的古典乐声中,戴着今日要展示的当季珠宝首饰新品的模特们依次从后台走上前台,在T台上展示着。 十点五十,模特们在T台上,像是陈列架似的站成一排。 而歌手,也就是在后台同谢腾飞说话的女明星,则挽着谢腾飞的臂弯,缓缓步出,站在主持人旁边。 十一点。 在谢腾飞的简短发言后,主设计师配合着主持人的提问,阐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以及新品所用的材料,旁边女歌手时不时笑吟吟地赞美两句,活跃着气氛。 十一点二十,公开采访还没开始,混在人群中的阮糖有些着急了——距离喷雾失效的时间,只剩下四十分钟。 她计算过,精准提问,让谢腾飞讲述自己的最新至少需要十分钟,这还是在他不说废话的前提下。 他要是说废话…… 阮糖抿了抿三瓣嘴,略略有些焦急地看向台上。假如她的身体不是AI而是真实的生物体,那么,她的额头一定会滴下豆大的汗珠。 此时,由于系统与宿主的特殊羁绊,谢如琢也看到阮糖所看到的。许是猜到了她的忐忑和焦虑,远隔数里,他淡然平静的声音响起在阮糖脑海里。 “没事。错过这一次,还可以再计划。” “小电影中我没输,这一次也不会。” 也许是谢如琢太过淡然,令很少和人接触、长期一个人待着、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的阮糖内心稍稍安稳了些许。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内心的焦虑依旧不可抗拒地一点点累积着。 在此刻,她同谢如琢的关系,不再是她远远地望着他,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等他有转身回眸的趋势时,便撇开眸光假装视而不见。 他们,更像是伙伴,更像是同谋。 她对他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并不因时空的转变而消减,也不因他年龄变小而消散。它就在那里,一如夏夜里那个暧昧的梦境,朦胧而婉约,不够强烈却足够隽永。 她对他的喜欢,是脱离了占有和世俗的欲望的,只是希望他好,看不得他遭受半分苦难或不公。 假 分卷阅读136 如有,她必将为他荡平一切。 可她是这样的渺小,渺小到,哪怕成为了系统,依然忐忑着,忐忑着自己到底能为他做什么、能做成什么。 阮糖的身体没有眼泪,也感受不到人体能感受到的大部分东西。 但她灵魂的眼眶却微润了。 两只前蹄紧张地绞在一起。 十一点半,记者提问的环节比流程单上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正式开始。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抛出问题。 “晓婉(珠宝品牌)以后的市场定位主要是高奢产品吗?” “谢太太失踪,谢总在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品牌发布会上有什么感想?” “谢太太的失踪和您的大儿子谢如琢有关系吗?” …… 而阮糖在脑海中轻声问:“谢如琢,我是你的朋友吗?” 她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她只是疑惑。 也许曾经有过她掏心掏肺把人当朋友最后人只拿她当笑话的经历,在人际关系上,她总是忐忑的。 谢如琢也许会觉得她奇怪,也许会给出否定的回答——毕竟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少年,就连活泼开朗自来熟如林嘉树,都没能从他那里得到朋友认证。但,就算他的回答是否定的,她也愿意为她做尽一切。 她喜欢他,希望他过得好,和他是否回应她、是否对她抱有相同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 她刚问,羁绊的另一方,便传来他一如平常的,淡然平静的回答,“嗯。” 阮糖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当谢腾飞开始回答问题时,公关、主持人、现场的所有来宾,都开始察觉到了谢腾飞的不对。 他仍然微笑着,却像是卸下了面具,和平时的温和优雅大相径庭,竟显现出了由内而外,骨子里的骄矜与危险的邪魅。 “以后的定位,当然是高奢产品。只割平民的韭菜,能有多少利益?不过是毛毛雨。当然要想办法吸有钱人的血。”这话一出,谢腾飞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发现,他说出口的,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和他想要说出口敷衍记者、欺骗大众的话完全背道而驰。 PR当即便想以“谢总因妻子的遗体尚未找到,悲伤过度”为由先把谢腾飞推回后台,以避免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形象崩塌。 然而,“天底下最诚实的人就是我啦”和阮糖曾经对俞江孜用过的“真话丸”不同的是:真话丸的使用对象察觉不对后,可以当即离开现场避免接下来的自我揭露;“天底下最诚实的人就是我啦”生效后,一旦被问问题开始讲真话,谁也无法阻止他,谁也无法让他避开当下所在的场合,他将牢牢地站在原地,将真话说到底,直到效果持续时间结束。 “真话丸”的优点是不用计算时间,这种东西对付当时还是涉世未深的学生的俞江孜,再加上阮糖的锁门设计,完全够用。 而对付谢腾飞这种老谋深算、拥有一整个PR团队、随时能撤的人,就只能用“天底下最诚实的人就是我啦”。 此时,谢腾飞推开PR拉他的手,手持麦克风,依旧有着优雅迷人的风度,却是冷冷一笑:“品牌名叫晓婉,并不是因为我那失踪的现任妻子,而是因为我的初恋叫晓婉。李小婉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PR心下一个咯噔—— 完了! 她面如土色,因抢不到话筒、无法把乱发言的老板拉走,只呆立在原地,以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茫然姿态,无言地站在原地,听着他接下来毁灭树立多年的良好形象、将自我推向舆论之深渊的迷惑发言。 “李小婉的失踪是自导自演,和我儿子没关系。我不仅知道没关系,我还知道她没死,现在人在X国。” 现场一片哗然! 记者们仿佛打了鸡血似地,一边记录一边争相提问。提问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是闻着肉味儿的猛虎饿狼,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谢腾飞却始终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地一一作答。 “我为什么知道?我找人查到的。”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谢腾飞冷笑一声,“当然是为了躲开我。” “她怕我。” …… 整个新品发布会现场犹如炸了的油锅。所有人都被谢腾飞说出的这些爆炸式信息震惊到,内心都不由产生怀疑—— 这真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谢腾飞吗? 那个风度翩翩、优雅迷人的谢总? 确定不是因为失去妻子遭受的打击太大得了失心疯? 而阮糖,满意地看着举座皆惊,同时,心中焦急地计算着时间。 十一点四十,还有记者提出各种五花八门的问题,谢腾飞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还不够! 这种程度不够!! 要彻底揭开谢腾飞的画皮,让他将所犯罪行一一吐露,必需有个人提出关键的问题并让谢 分卷阅读137 腾飞听到! 谢如琢还被关在笼子里等待警察解救从而顺利地成为证人。 眼下,这个提问的人,只能是她! 阮糖紧盯着台上的谢腾飞,深吸一口气,抿抿三瓣嘴。终于,她克服心中的胆怯与障碍,用伪装出来的成熟女声高声提问。 她的声音从鼎沸的喧哗中脱颖而出,刺破了一切屏障,到了现场众人的耳朵里,也到了谢腾飞耳里。 “谢腾飞,你的第一任妻子柳问梅是怎么死的?” 第52章 52 脆弱的羔羊 “是被烧死的。” 说出来的, 全是真相,表露出来的, 全是最真实的自我。 谢腾飞已觉大事不妙,失控的恐慌萦绕在心头! 他试图辨别声音的源头——他走不开,至少能指使人把问问题的人拖走。然而,那声音飘荡在突然寂静下来的空间里,难以寻摸确切的位置。 像是一场迟来的天谴。 他脸上依旧挂着风度迷人的微笑,台下的众人齐齐望着他,尚不曾听他道出冰山之一角, 便已有了胆寒的预兆。 他的话音刚落, 阮糖半分不曾停顿, 立马追问:“为什么会烧死?怎么烧死的?” 在众人被空调的冷风吹得汗毛倒竖的会场里, 谢腾飞额角析出一粒粒汗珠。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回答, 一张嘴、一副脸都仿佛有自己的主张,不由他控制, 出卖着他的一切。 “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我先在她的感冒药里混入安眠药,让她睡着, 再关紧门窗, 打开煤气阀。顺便, 再去旁边的公寓和邻居喝酒, 把他喝倒后, 打燃厨房里的煤气灶, 放了引燃的物质再离开。这样, 没有监控,也没有人看到我去隔壁,火是从隔壁烧起来的,我家只是被波及, 这必定会被鉴定成意外事故。后续的发展确实如我所料。” “为什么要杀她?她不是你的妻子吗?你们不是很恩爱吗?”当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后,阮糖揪紧的心反而松弛下来,狂乱的心跳亦趋于平稳,整只草泥马格外冷静。 像是胜券在握一样的冷静,又有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气魄。 “妻子?”谢腾飞讽笑一声,轻慢道,“不,她只是我用来伪装正常人的工具。至于为什么杀她,当然是因为,她成为了我登上青云梯的拦路石啊。当时,我所在的公司,也就是华盛集团的千金柳如茵以为我单身,正在追求我。” 他的笑容加深了些许。 “柳如茵是独生女,这是一个吃绝户的绝妙机会,我知道她一定会知道我已婚,所以在她追求我时,只能如实告知并婉拒。” 他显得很得意,一种克制的得意,像是一个优雅而不自知的恶魔。 “如我所料,她开始疏远我。而我要做的,就是给她接近我的理由。这时候,柳问梅就成了绊脚石,她的存在,妨碍了我和柳如茵的发展,我当然要除去她。不除去她,柳如茵怎么会陪伴在正在承受‘丧妻之痛’的我身边,顺理成章和我日久生情呢?” “禽兽!” “就是……” 众人皆骇然,甚至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终于,有人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痛斥一声! 就在众人即将附和让整个场面重新变得喧嚣浪费时间时,阮糖立马抛出下一个问题,不留给谢腾飞半分喘息的机会,也不留给众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你的第二任妻子柳如茵,真的是因为抑郁症自杀身亡吗?” 谢腾飞微笑,“当然不是。” “她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我给她喂了安眠药,握着她的手割破了她手腕。等药效时间过去,再报的警。” 在场的记者只是惊骇地听着,骇得除了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几声简短痛斥,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握着笔的手凭借本能做着速记。原本站在谢腾飞旁边的PR、高管都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只等着下一波爆炸信息的来临! “为什么要杀她?” “她不该识破我的伪装。本来,我是可以装作一个爱护她、尊重她的好丈夫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发现她的父亲是我被我收买的司机撞死的,也不该发现柳问梅的死是我一手设计,更不该发现我的秘密爱好。” “当初,你的大儿子为什么推李小婉?” 谢腾飞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有他妈身上的劣等基因。他知道我的秘密,想救人,让李小婉远离我。都说虎父无犬子,但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孩子就是不成器的。假如他成器,在他四岁那年就不该恐惧他看到的那些事,他应该感兴趣、应该享受才对。” “畜生!”有人忍不住又喝骂一声。 而谢腾飞淡淡地说:“看,这就是一个无能的人无意义的发泄。” 阮糖吸了口气,压住满腔的怒火,继续问:“你的秘密爱好是什么?” 这时候,终于到了尤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谢腾飞面上不受控制 分卷阅读138 地挑起嘴角,邪肆一笑,心内却恐慌着,恐慌地看着自己暴露无遗。 他享受般地轻叹一声,声音中仿佛全是愉悦的颤栗,“当然是,诱捕脆弱的迷途羔羊。” “什么意思?” “捕猎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轻笑一声,“当然是因为爱好啊!看着干净的她们惊惶、尖叫、嚎哭,看着年轻漂亮的她们眼中的光一点点寂灭,看着无辜的她们最终被血染透……这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吗?必须是。” 众人惊骇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惊世恶魔,心头的正义与愤怒翻涌中,试图寻找一个出口,恨不能立时将台上的恶魔挫骨扬灰! 而阮糖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坚定,“所以,你就是红梅杀手?” 谢腾飞颔首,“是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应该是,从我十四岁时开始的。”他开始讲他曾经对初恋的追求、自己看中的人却被别人抢走的愤怒以及自己怎样侮辱、杀掉女孩并嫁祸给女孩当时的早恋对象。 “从十四岁时开始?” “你没听错。我要感谢他们,正因为他们,我才发现,这无聊的人生突然有了乐趣。他们发掘了我的爱好,让我看清了真正的自己。” “你的狩猎频率有多高?” “刚开始每年一两个。后来,只要看到合意的,有时候一年五六个,有时候一年七八个。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一年十几个。” “一直到现在?” “一直到现在。” “青梅镇的沙晓雨失踪,和你有关系吗?” “是我带走的。” “什么时候?怎么带走的?” “当时,我带家人回乡祭拜亡母,她让同学问可不可以找我儿子玩,我儿子说不可以。当时,我在楼上,正好看到她在外面巷道里徘徊。她得到回答后失魂落魄强颜欢笑,颇有几分像那个女表子,所以,我叫住了她,告诉她我是谢如琢的父亲,可以带她找我儿子。才第一次见面她就很信任我,完全没防备……”谢腾飞说起自己的作案经过,就有了滔滔不绝的趋势。 还有五分钟道具就失效了。 阮糖一直注意着时间,她打断谢腾飞的长篇大论,有些艰涩地问:“她还活着吗?” “当然没有。” “她的尸骨在哪里?” 谢腾飞说了一个地方。 随后,阮糖又问了:“其他女孩子的尸骨在什么地方?” …… “关这些女孩的地方在哪里?” …… “还有活着的女孩子吗?她们都在哪里?” …… “你说,李小婉带着你的二儿子跑了,你的大儿子呢?他又在哪里?” …… 阮糖飞快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在道具的效果下,谢腾飞都一一作答。终于,在最后的三十秒,她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把谢如琢关起来?” 二十五秒。 谢腾飞面上戾气横生,沉声道:“他遗传了柳如茵的劣等基因,身上居然有善良这种垃圾品质!他居然敢报警抓我!我当然要教训他、改造他!” 道具失效。 众人的喧哗、谩骂、与指责,像是暂停键失效一般突然爆发。 谢腾飞面黑如锅底,很快,又摆出了春风拂面的微笑,对着麦克风称刚刚只是一个游戏环节,是一个测试。 而公司的股东们在震惊与骇然之后,商人的本性开始发挥作用——为了挽回即将崩盘的股价,纷纷发言,说谢腾飞因为李小婉和二儿子的失踪受到的打击太大,已经疯魔了,说的话不能当真。 同时,其他一条船上的高管也连忙命令保安把住各个出口,非要在场的众人签保密协议,不准将谢腾飞今日说的话报道出去,记者报道必须按他们说的来。 一群在商场上厮杀惯了的老油条们这样一番操作,阮糖和谢如琢的努力几乎要付诸东流。——至少,这是他们的目的。不论捂不捂得住,都要捂住。否则,他们损失的将是巨额资产、前程……假如集团公司宣告破产,上千员工都将因为今天这一出失去工作不得不重新进入人才市场找工作。 他们焦头烂额,面上保持了镇定,内心却隐隐有一种恐惧,一种预感——一场由谢腾飞今日之言行引发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们很可能抗不过去,也许前半生的奋斗终如东流水…… 可他们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 谢腾飞面如寒冰,心内格外愤怒——他今日的言行为什么会失常?难道是被人下了降头? 他万万想不到是谢如琢和阮糖捣的鬼。 然而,很快,见局势已经被控制下来,他内心又隐秘地得意起来。——他和他的那些下属、朋友们早已习惯了游走于灰色地带,认为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 分卷阅读139 就砸更多的钱! 而他,游走的何止是灰色地带? 他简直是黑色地带的主宰了! ——多年来逍遥法外,多年来以一个儒雅的商界大佬的形象面对世人,使他过于自信,甚至于自负,仿佛没有他处理不了的危机,没有他收拾不了的局面。 哼。 那些背后耍阴招的宵小们大抵是没有钱的,不知道钱可以摆平一切。他们就算一时得逞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照样做了无用功? 而他,必定将他们都揪出来,让他们为胆敢招惹他付出代价! 记者们将信将疑,理智却在乍然的惊骇和愤怒中回炉,表面都信了谢腾飞因失去妻儿而疯狂的说法,一些人打算得过且过收钱封口,一些人打算虚以委蛇事后再去找警方,让警方参与调查。 会场里的众人如流水散去,公司的公关正加紧买通记者塑造谢腾飞为爱疯狂在会场上神志不清口出狂言的形象。 谢腾飞看着散去的众人,便觉今日之事已是有惊无险,过段时间,只需要再请他的“老朋友”周医生作为心理医师给他出具鉴定报告说他已走出伤痛心理疾病痊愈,一切都将照旧。 他的唇角得意地微微上扬,心底不屑地骂:“一群傻逼们。” 然而,下一瞬! 一位穿着商业套裙的女职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面色凝重地说:“刚刚会场里的情况,被直播到了户外广告屏上。全清雨市的人都看到了!” 第53章 53 剩下的交给我。 谢腾飞闻言, 面色铁青,内心的得意与自负如山陵崩, 呈摧枯拉朽之势。 他的下属们、依附于他的商业伙伴们到底还是有嗅觉的,都意识到他是一颗即将倒下的大树,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要带累多少依附他、扎根于他的土壤之上的产业、砸倒多少在树下耕耘的劳动者,都不由面色灰败起来。 Pr尚未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又被这样一个重磅消息兜头砸下,脑子里嗡嗡嗡的, 所有的应对几乎都依赖于多年公关经验下的条件反射。 甚至, 有那么一刻, 她都想去报警。 可是, 她的老板,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的人,这个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温柔尊重的人, 真的是一个杀人恶魔? 真的不是因为短时间内失去妻儿、因受到的打击过大而神志不清? 眼下,这一场乱局, 到底要怎样收拾? 城市内的室外广告屏, 基本都是有人买下广告时间的, 怎么可能同时播出这样一场发布会? 她惊惶地看向谢腾飞。 所有人都看向谢腾飞, 仿佛在等他拿一个主意。 谢腾飞面色凝重, 意识到自己确然着了道, 栽了个彻底。 “略略略。” 角落里。 阮糖冲谢腾飞做了个鬼脸, 便迈着她因外形而显得喜感的步伐离开了。 今日参与发布会之众人,在一开始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后,心中也有疑虑——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假如谢腾飞真的是前段时间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红梅杀手”, 假如谢腾飞前两任妻子之死都是他一手设计,他为什么会选择在旗下大力发展的子公司的新品发布会上自曝? 要知道,他这一场自曝,不仅仅会毁了他的生活,也会毁了他为之奋斗大半辈子的事业!他是为了什么? 反而是后面因失去妻儿受到的打击过大精神失常更说得通。 部分记者出来之后,理智回笼,脑海里一边构思自己的稿子,一边和同行交流。 …… “这事儿怎么可能捂得住?这些人以为有个臭钱就能左右舆论一手遮天?” “说来也是好笑,他们以为这是娱乐新闻呢?” “不过,说真的,谢腾飞有可能真的只是精神错乱,不然他没道理在公众场合自曝罪行。具体的,还是要等警方调查。” “要变天了。腾飞集团算是完了。” “谢腾飞真是可惜了,以前那么精致优雅的一个人,竟然因为承受不来丧妻丧子的悲痛变成这样……” “有可能他真的是红梅杀手呢?” “他说的那些话一听就是编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商场如战场,谢腾飞能在商场横行这么些年,哪是省油的灯?那些事要真是他做的,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提问的人,为什么每一个问题都能精准地问到点上?” …… 当天,清雨市的晚报如实报道了会场内发生的事,与此同时,腾飞集团董事会代表接受采访,表示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假如谢腾飞当真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处,董事会也会将之除名,集团虽然会面临一时的困难,但是大家都会努力共度难关。不过据他猜测,谢腾飞应当是承受不来失去妻儿的打击精神错乱神智失常胡言乱语,假如他是无辜的, 分卷阅读140 董事会也不会落井下石,还说明了集团的董事长暂由某某代理…… 大众相当一部分都是很有智商的,平时也经常看罪案剧。他们并不知道草泥马这种外挂的存在,因此想法和一些专栏作家的猜测一样,认为谢腾飞承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而会场内的事被放在全城广告屏上播放,极有可能是竞争对手在狙击他。 由此,相当一部分大众都十分同情谢腾飞——刚失去妻儿,又遭受事业上的毁灭性打击。还有一些评论记者发表分析报道评论,提出以下疑点: 1、在会场内提问的到底是谁? 2、为什么谢腾飞要回到那些问题? 并由此展开分析,谢腾飞所言,极可能是因为被胁迫了,可能是绑架李小婉和谢如玉的人告诉谢腾飞这俩人还活着,但是谢腾飞必须在发布会上回答那些问题,回答内容自然也是由他们来定。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 阮糖简单地扫过相关报道,等候正在做笔录的谢如琢。 ——谢腾飞回答问题的画面和声音在满城的广告屏上轮播时,早前因谢如琢“报假警”而前来跑过流程的警察心里咯噔一下,请示过上级后,便立马对谢腾飞所说的地方进行搜查,同时派人前往谢腾飞亲口承认的据点将被关在笼子里的谢如琢和三个面容苍白消瘦、身上伤痕累累的少女解救出来。 她心跳异常的快,像是模拟心跳的数据都发了疯,过度兴奋,以至于她乌溜溜的双眼闪闪发亮,思维亦活跃得过分。 几天前,她同谢如琢商议计划时的对白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谢如琢笃定的声音:“你又有一个计划。” “是,我又有一个计划。” 阮糖顿了顿,将她所思所想条分缕析娓娓道来。 “从小电影中可以看到,报警是没有用的。谢腾飞能混到今天,成为清雨市的首富且几乎没什么负面评价,说明他这个人很会伪装,不仅有手段,各方面的关系也都打点得十分到位。我们报警说他是‘红梅杀手’,只会在他的运作下归结于小孩子不懂事。他会说你不同意他再婚,不满他没有时间陪伴你,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至于视频,他也能推说是你在暗网上下载的——毕竟他经常上传那些视频和同好分享。未经当事人同意擅自录音不能成为证据,事后也会被他以‘说着玩、玩笑话、吓唬孩子’搪塞过去。况且,事情要是不闹大,会有很多人为了GDP为了各自的利益包庇他,最后极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这个警必须报。 我们必须在警察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这是第一步。 第一次报警,警察不信,有人要压这个案子不让查,那么,要是谢腾飞当众说出自己就是臭名昭著的‘红梅杀手’、当众承认自己谋杀了前两任妻子呢? 这时候,他们一想到谢腾飞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举报的,就会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么会伪装!一个半大少年竟然说的是真话! 他正在筹备的新品发布会是一个好机会。他想要打响品牌知名度,请了很多名模、歌手、明星镇场,现场有很多记者。” 阮糖的三瓣嘴动了动,微微一笑,身上竟有种异样夺目的风采,整只草泥马都显得自信飞扬,和平常看似无厘头实则小心翼翼的模样大相径庭。 “第二步,就是让谢腾飞在发布会上主动曝露罪行。我会提前八个小时对他喷洒诚实药剂,再在记者提问环节提出关键问题,引导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 谢如琢很平静,是同龄人所没有的冷静与成熟,“但是,事后他可以说是因为承受不了妻儿的痛苦,以至于精神错乱胡言乱语。他的团队也会让公关尽量压下消息。” “所以,在提问的同时,我会黑进这个城市的网络系统,全城同步直播。当全城人都知道了他的罪行,他不可能把事情压下来,也不可能模糊重点蒙混过关。同时,还可以打一个时间差,在他公开承认罪行时,警方就会迫于舆论压力紧急调查,他没有处理证据和掩盖罪行的机会。 不论谢腾飞当众承认罪行口述犯罪经历有多反常,只要警方找了了受害者的尸骨,做进一步的调查,他逃不掉。出于利益的考量,在真相曝光之前会竭力维护他的人,也必定会竭力和他撇清关系。” 她神情凝定,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静与笃定,“谢如琢,我们能抓住他。” 这时节,谢如琢的身高抽条拔节,已经过了一米七了。少年的身材清瘦颀长,骨架尤其漂亮,没有同龄人尚未长开时像麻杆一样没型没款的青涩,像是最完美的工艺品。 他低头看着那只没有人形却很通人性的草泥马——在那个夏夜之后,她曾频繁闯入他的梦境。在最初两下不自然的回避后,这段时间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上,于是那点不自然便也风流云散,成了自然了。 她的计划很完美,也几乎考虑到了他们俩所能考虑到的点。 是有一点点麻烦。 但不是不能接受 分卷阅读141 。 然而。 下一瞬,他看见这只草泥马的眼中的光倏地黯淡了。 她垂下了小脑袋,清脆的童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懊恼与颓丧,“当然,这是一个提议。还有一点我没想到,这个计划是有后遗症的。” 她的三瓣嘴微微动着,“这样做就意味着,会把你推到人前。谢腾飞的自曝,会让全清雨市的人都知道你是连环杀人犯的儿子,也许,受害者的家属们会刁难你,痛恨你,周围的人会非议你、谩骂你,在学校也会有很多闲言碎语,极有可能会遭遇校园霸凌……” 她的声音顿住,竟觉得小电影中谢如琢解决的方式才是最优解,能让谢如琢避免许多麻烦与伤害,只是它不符合这个社会的规则,也不符合一个好人的定义。 而且,她的计划,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谢如琢会丧失一部分隐私。 她眉头一皱,气道:“这什么破计划……算了,我们再想想吧,也许会有更好的。” 阮糖面颊发烫,又羞又窘——为了那个计划的不完美,更为了自己居然把这个不完美的计划讲了出来。这无疑是在卖蠢。 她无法接受上一刻愚蠢的自己,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闷声闷气道:“你当我没说过吧。” 然而。 谢如琢说:“计划很合理。没有绝对完美的计划,有的,只是人在权衡之后的选择。” 他看着她的眼睛,“没事。照你说的做,剩下的交给我。” 第54章 54 乱摸什么? 此时, 谢如琢在回答警方的问题,一个警察提问, 一个警察做笔录。他们的态度已极尽温和,仿佛怕刺激到他,问问题时也诱导为主。 他像是一个正常的少年,有些被吓破了胆,还处于变声期但并不算难听的声音传来,里面是强装的镇定与强抑的颤抖。 …… “我是昨天被关起来的。” …… “因为之前报警的事,他对我很生气。他说他要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 昨天我说了些刺激到他, 让他特别愤怒, 说要给我一个教训。” …… “我被关起来的时候, 那两个女生就在了。” 配合警方的问话, 他详细地描绘了自己的梦境、谢腾飞请心理医生来催眠强行要他想起记忆之始末、继母李小婉的反常以及失踪那天李小婉和弟弟谢如玉的反常、自己从谢腾飞的言行举止之中看见的怪异与矛盾等等。 “我猜,李阿姨是看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很怕他,所以才和我一样, 一直在演吧。” 询问他的警察问:“你们不怕出现破绽被他发现吗?” “恐惧是最好的老师。我们都很怕他, 所以不得不演好。”谢如琢俊秀的脸蛋显得很苍白, 唇上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而褪尽了血色。 “他需要一个没有感情的继承者, 如果我让他看到希望, 很难说他会怎么对我。” …… “虽然我很聪明, 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学习上也很轻松,做什么都很容易,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天才,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天才。” 给他做笔录的警察听见他说的话, 不由一哽,有些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孩子是怎么回事?都是这样又自恋又凡尔赛吗! 但,很快,根据谢如琢的描述,他们发现,他并不自恋,也并不凡尔赛,而是在陈述事实。 对一般人而言,四岁的年纪太小,应该记忆很模糊才是,然而,谢如琢的记忆却很清晰。他从自己听见父母的争吵开始,到他报警被谢腾飞用巧妙的话术污蔑成小孩子不懂事、他母亲的死、他为什么推李小婉,再到被送回青梅镇的失忆、回到清雨市从细微处发现的种种反常也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而后,经由谢如琢提供的线索,他们又找到了谢腾飞其他的窝点、用来拍摄视频的设备、地下室中和谢如琢一起被救上来的两个少女的受虐视频,甚至还有谢腾飞在暗网上的账号、上传记录、交谈记录等等。 笔录结束后,负责询问他的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只觉这个孩子多智近妖。其中一个警察问:“你为什么选择报警?” 谢如琢仿佛惊魂甫定,坚定地说:“为了结束这种踩钢丝一样的生活,也为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人生而平等,没有任何人应该被践踏、被摧残。只有现行体制更好地运行下去,我们生活的环境才更安定,人身安全才能得到有效的保证。” 这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才说出的话。 他才14岁。 其中一个警察有些汗颜地扶额,想到自家十五岁的儿子只知道逃课上网吧打游戏还得他亲自去逮人,不由一阵茫然—— 人和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这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笔录结束后,警方试图联系谢如琢的旁系亲属,但被他拒绝。 分卷阅读142 他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 就在众人还在猜测阴谋论时,警方发布公告,阐明了根据谢腾飞的自白,目前已找到的尸骨数量、解救的受害者,并告知大众谢腾飞已被抓捕归案…… 由于谢腾飞之前的自白全清雨市的人都听见了,警方在采访视频中还特意强调了谢如琢是他们从关押受害者的地下室里救出来的——因为之前他报警触怒了谢腾飞。 于是,一场大戏刚开始,还没唱到轰轰烈烈,便又落下了帷幕。只是,这件事过于骇人听闻,谢腾飞的自白又曾在全城的广告屏直播,关乎于这件事在现实中、在刚刚兴起尚未走入千家万户的网络上,相关讨论甚嚣尘上。 很快,各家纸媒的记者纷纷前往谢如琢的住处采访他,清雨市电视台甚至立马成立专项组,清点台里的精英人马做专项报道。 于是,全清雨市的人都能从报纸、电视台上看见谢如琢身影、听见他的声音。 人生而平等,没有任何人应该被伤害,任何一个生命都值得被珍惜 我要告诉我的父亲,有良知的血液不是肮脏的,是文明得以传承的根基,是现行体制能运行得更好的基石,能让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更和谐友爱,也更安全 我不算一个善良的人,但也绝不愿生活在罪恶里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欺骗了我妈,侵吞了我外祖父的财产,甚至以抑郁症的名义暗害我妈伪装成自杀,甚至想培养我让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我不能让他得逞。所有的罪恶,都应在阳光下溃散,所有正义都该得到声张 我只是一个希望我们生存的世界可以更安全、坏人能受到应有惩罚的普通的人 谢腾飞的罪恶绝不该得以延续 …… 专题报道中,谢如琢的面容被打上了马赛克。 然而,隔着马赛克,在看守所里看着电视报道的谢腾飞也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由内而外的正义凛然,以及满溢的自信、飞扬的青春。 那么,冠冕堂皇。 他盯着电视屏幕,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斯文的微笑,眼底却是隐隐泛红的疯狂。 ——我真的失败了? 他想。 不见得。 他那好儿子,脸上一寸一寸的,全都他妈是虚伪。漂亮的、无与伦比的虚伪。谁在成为禽兽之前,不是个虚伪的人渣呢? 在之后的讯问中,证据太过确凿,谢腾飞知道自己洗无可洗,全都招了。两个月的后续侦查期,直接缩短成一星期。 侦查期结束,便是被收押等待检察院审查起诉。 一如谢如琢对阮糖的承诺,剩下的交给他。 平时最讨厌麻烦、伪装的他,终于穿起了世人能接受的一张皮,在人前频繁接受采访,树立自己受害者的形象,展示着自己的善良、聪明才智。 人前的他,风度翩翩,清冷优雅,一言一行皆能体现出良好的教养和偶尔流泻出的、恰到好处的痛苦。 原本,受害者家属们一腔怒火是要波及到谢如琢身上、连他也要愤恨的。然而却通过电视报道得知:谢腾飞欺骗他母亲的感情、谋夺柳家家产、害死他母亲甚至虐待他,他也是受害者,而且是一个完美受害者——他全家被谢腾飞害得只剩他一个,谢腾飞如今能在监狱里,全因他报警。 于是,对准谢如琢的怒火便溃散无形了,只剩下对他的赞扬和感激。 毕竟,如果不是他从内部瓦解敌人,谁知道大名鼎鼎的首富、慈善家谢腾飞,竟然就是臭名昭著的红梅杀手呢? 如果不是他,被解救出来的两个妙龄少女,恐怕也会和其他受害者一样,终成累累白骨中的一部分。 商场上,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洗牌。 其他董事为了保存利益,在股价疯狂下跌时召开董事会要求罢免谢腾飞的职务。 当谢腾飞身陷囹圄之时,碍于形势潜伏的相关律师拿出了柳如茵父亲的真实遗嘱——他为自己的女儿和外甥留下了一套一进四合院,并为谢如琢成立了教育基金,其他家产全部捐给慈善基金会。他的所有藏品,仅仅将几件有意义的留给了自己的女儿和孙子,其他也全都捐给国家博物馆。 因此,走过相关程序,商场上的事,都和谢如琢没关系了。 尘埃落定后,他和阮糖搬去了他外祖父为他留的公寓,每个月他外祖父为他成立的教育基金会给他打一笔钱,用以支付他的学费和日常开销。 他的生活,比起大部分人,依然很优渥。 至此,阮糖的人物进度条直接拉到了百分之九十,并且得到许多积分奖励,实现了积分自由。 炎炎盛夏过去,转眼便是金秋。然而阳光依旧是炽烈的,空气中漂浮着的,是夏日特有的感觉。 阳光透过珠帘的缝隙溜进来,阮糖坐在地上一个草垫上,面前横陈着一个长条大板凳,板凳上一字排开,全是浸凉的数据冰西瓜。 分卷阅读143 谢如琢不耐烦交际,于是她便临时冲当了助理的角色,接起所有问候的电话。 李晓军是看过新闻的了。 他嗓音有些失落,“沙晓雨是真的……” “嗯。”阮糖没心没肺,西瓜的数据汁液流了一嘴,没留下半点痕迹。 李晓军哑然,片刻后,他低声道:“都怪我,要是我那天劝她回去或者直接把她送回家就好了。” 阮糖一怔,她对沙晓雨印象并不深刻,但在李晓军似遗憾似叹惋的声音中,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 沙晓雨是一个爱笑的姑娘,心地也不错。在班上所有人都跟风孤立谢如琢、冤枉谢如琢时,只有她不。 在学校的日子里,喧闹的教室中,只有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一片浑浊的喧嚷中格外清爽。 曾经,谢如琢班上总有人喜欢对阮糖动手动脚,阮糖自己并不喜欢那样,谢如琢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照管到——况且,阮糖从来不是一个爱麻烦别人的人,她从来没提过自己的不喜欢,只把它当成自己做任务的过程中必须忍受的事。 别人对谢如琢的坚持不太能理解,“不过是一个机器玩偶罢了,摸了就摸了,为什么我要征求它的同意?它一个机器懂什么呀?小气就直说呗,找什么借口!” 但沙晓雨不会。 每一次,看见有人对阮糖动手动脚,她都会“啪叽”一声把人的手拍开,叉腰训斥,“乱摸什么?你征求草泥马的同意了吗?” “只是一个智能玩偶而已,沙晓雨,你至于吗?” 她便改口,“那也是谢如琢的智能玩偶,你征求他的同意了吗?” “切,当谁稀罕。”对方只好摸摸鼻子,讪讪走开。 阮糖啃冰西瓜的动作一顿,失神片刻,才喃喃安慰道:“不怪你,谢如琢的爸爸那样一个经常上电视、以热衷慈善著称的人,谁能知道他会是红梅杀手呢?” 对面又说了几句情绪低落的话,阮糖勉强安慰过。 挂断了这一通,又有下一通,都来自谢如琢的同学。 “没有。” “他还好,真的。” “嗯。” “我们都没事。” “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所以推迟入学了。还是会去上学的,别担心。” “应该快了吧。” …… 挂断电话,阮糖转眼去瞅谢如琢。 昨日,他已在相关文件上签名,律师已经在走程序了。今日上午,她和他一起,将四合院的东厢房收拾出来,又买了几个大书架请工人前来装上,并且在书架上摆满了书。 此时,他长睫低垂,俊秀的面容沉静地对着手里的书,格外安静秀美。 她没想到,向来最怕麻烦、绝不愿同世人多解释两句的谢如琢,竟然因为她的计划,因为她说想要和他一起活着,而选择在公众面前披露自己的想法和隐私,甚至隐性卖惨。 回想起成为草泥马来到他身边的这段时间,从刚开始的“你走开”“滚”到后来的“随便你”“不管你了”,再到现在的“交给我”,他好像,从不曾真正拒绝过他。 想到这里,原本因为沙晓雨之死有些伤感的她又格外感动,羞红了脸,低垂着她的小脑袋,埋进西瓜里吭吭哧哧道:“谢如琢,你真是一个好人。” 谢如琢翻书的动作一顿:? 好人卡? “吃你的。” “好哦。” 片刻后。 她的声音飘来,“谢如琢,我们叫上李晓军一起,周末回青梅镇看看沙晓雨吧。” “好。” 第55章 55 你真坏、真坏! 阮糖和谢如琢是周六回的青梅镇, 带上李晓军一起,坐上大巴车。 因这天下着濛濛细雨, 谢如琢单手抱着阮糖,另一只手撑伞。李晓军则一身轻松,背着书包打着伞,抱着三束百合花。 ——他们原本是想照本地风俗买纸钱和炮仗的,无奈天公不作美,纸钱和炮仗都点不燃,便换了百合。两个人和一只草泥马, 一人一束。 自从到了清雨市读书, 李晓军性格开朗了许多。他跟在谢如琢身后, 一边往墓园所在的山坡上走, 一边笑了笑, 调侃道:“你和小草这样,好像爸爸抱孩子啊。” 谢如琢:“……” 阮糖却是半点不知羞, 两只前蹄搭在谢如琢肩上,脑袋一偏, 便往他的颈窝滚, 柔软的材质蹭在他细嫩光滑的肌肤上, 软软的地叫了声:“爸爸。” 糯糯的, 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倒真个会以为是稚龄孩童。 李晓军都呆了。 谢如琢喉头一紧, 阮糖和李晓军看不见的面色闪过些许不自然, 刚要皱眉让她别乱叫时,她又殷切地看着谢如琢后面着用伞面顶开头顶树叶的李晓军,“你可以当我妈妈吗?” 李晓军一愣, 分卷阅读144 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脸蛋猝不及防被弹来的树枝弹出一条红痕,期期艾艾道:“可、可是我是男的啊。” 阮糖在谢如琢肩头笑得直往他怀里滚,神态尤为娇憨可爱,说出的话却不怀好意。 她真诚地建议,“你可以做男妈妈。” “不、不可以!”李晓军面红脖子粗,结结巴巴道,“小草,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一点都不正经。” 阮糖便冲他做了个鬼脸。 李晓军说:“你真坏、真坏!” 三人说笑间,路上间或能听到些闲言碎语,无非是说沙晓雨家造孽,好好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没了,又说没想到谢腾飞这么个大老板居然丧尽天良,居然是那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时不时,还会碰到几个熟人。 他们照例是从前一样的碎嘴,见了谢如琢,便笑得意味深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如琢,听说你爸是连环杀人犯,被抓了?” …… “沙晓雨就是你爸杀死的吧?” …… “你爸都对沙晓雨做了什么啊?听说还有那档子事,你爸这么大年纪一个人,真是个老不正经。” …… “新闻上说,是你报警抓的你爸?” …… “你爸确实该抓,但你这就不太孝顺啊。你爸进去了,以后你的生活怎么办?” …… “听说你妈也是你爸害死的?” …… 谢如琢一句没答,倒是李晓军会帮忙解释几句。然而李晓军没说几句话,便被他们挤兑,“李晓军,你和杀人犯的儿子一起玩,还帮他说话,以后是不是也想做杀人犯?” 李晓军气结,话都讲不出来。 在这碎言碎语中,阮糖竟没了刚来青梅镇时的冲动,愤怒也不容易被挑起了,不再想要说服、或者驳倒她不赞同的声音。 隐隐之中,她好像靠近了谢如琢,渐渐地,要成为他。 那些人的目光,那些人的话语,仿佛和她记忆中的重合,嘁嘁喳喳地在她耳边响起,嘈杂的,乱哄哄的,在她脑海中争吵不休。 “阮糖,听说你之前被卖进山里了,最近才回来啊?” …… “山里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土啊?” …… “他们怎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我早说过,你那些小家子气都要改,为人要展样要大方……” …… “你从小就被养歪了,回来的时候年纪又大了,也过了培养的最佳时间。我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出息,但是,开网店?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和你爸赌气故意要我们丢脸?” …… “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找不到好对象不要紧,吃喝玩乐总会吧?” …… “自从你回家以来,我自问对你尽心尽力,为你的学业操心,不知请了多少家教,不成材就算了,现在连相亲也不愿意去,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是想和谁赌气?” …… 而她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夹杂在那嘈杂里,一遍又一遍地辩解。 “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也是我的事业,我能靠它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好呢?” …… “职业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我不觉得开网店有什么丢人现眼的。” …… “我花你们的钱,每一笔我都记下来的。你们愿意供养我读书,带我从山里走出来,我一直都很感激……钱,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们可不可以稍稍尊重一下我?” …… “人生的价值又不只是结婚,我能养活我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迎合别人去结这个婚呢?” …… 那个微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讲着她的道理,试图得到理解和认同。越得不到,越要解释,每一个人的质疑,都要辩驳,然而终究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未曾谈到一个点上。甚至于,后来她态度强硬一些了,会和他们吵架。 然而吵架终究也成了她的错,不敬长辈、言行粗鲁、没有教养……一个个帽子不容置疑地兜头往她头上扣。 不论是辩驳还是吵架,他们最有力的论据和武器都是一句“我们都是为你好”,仿佛她不照他们说的做,不臣服于他们的意见和想法,都是“不知好歹”、“将来有的是苦头吃”。 此时,气结的李晓军,和过去的她,何尝不是异曲同工之惶惶然? 她轻飘飘地瞟了那些故意拿话刺谢如琢和李晓军的人一眼,对李晓军说:“你为什么要对牛弹琴?” 李晓军有点懵,“啊?” 刺他们的人也有点懵,不是很懂得“对牛弹琴”什么意思,但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她对李晓军,也像是对曾经的自己说:“人话不是谁都能听懂的。你和一个智商有缺陷的人——俗称笨蛋,你和一个笨蛋讲道理,你又不能让他们变聪明,他们又 分卷阅读145 只听自己想听的,只看自己想看的,又怎么能让他们明白呢?” 李晓军懵懵然,“你说得也对。” 故意刺他们的人被这出双簧唱得肺都要气炸了,便说阮糖被谢如琢教得牙尖嘴利,阮糖两只小前蹄把耳朵一捂,“快走吧,不想听野蛮人说话。” 他们的话还是很难听,但被谢如琢、李晓军和阮糖的气定神闲心平气和一衬,便成了乡野粗俗的张牙舞爪,上不得台面。 简而言之,被轻视了,被看不起,一腔郁气无处发泄。原本想落井下石看人笑话,没想到自己成了笑话。 到沙晓雨墓前时,两人一草泥马依次上前献了花,空中的濛濛细雨牛毛一样洒下,大地山川仿佛都洇成了水墨。 墓碑上的沙晓雨巧笑嫣然,永远定格在了她的青春年华。 李晓军轻声说:“她人其实特别好,从来不欺负人。以前别人欺负我,每次她看见都会阻止。她这么好,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不是别人……” 他低头抹眼泪。 谢如琢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听他讲话。他话语中的悲切漫进了初秋的雨,然而谢如琢内心却如光/裸的细胳膊一样冰凉,无缝可侵。 一个美好的生命消逝,大底是值得悲哀的。 阮糖歪了歪脑袋,心内本没有悲哀,却像是镜子一样,照进了李晓军的悲哀,于是心口便也紧揪起来。 但,也仅此而已。 也许,她是有点麻木了。仿佛被太多浓重的悲哀浸没过,再没什么值得牵动她的了。 她的脑海中,忽而闪过几句话—— 天地之大,将一切都衬得渺小了,连悲哀都是渺小的。 如蝼蚁。 不过苟且偷生,究竟没什么意义。 再要细究源头时,究竟什么也没有。她个子不高,于是拍了拍李晓军的腿,说一些适合小孩子听的话宽慰他。 准备离开时,沙晓雨的母亲来了。 中年丧女的悲痛令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了些,蓬乱的枯发在细雨中飘着,脸黄得发青,双目中没有一丝亮光,连伞也没打。原本谢腾飞入狱,她也是迁怒谢如琢的,却在电视上看到,他更惨,全家都被谢腾飞害得只剩他一个。 她抹了抹眼睛,将乱发掠至耳后,“多谢你们来看小雨。” 她眼眶湿润了,独看向谢如琢说:“多谢你报警,不然我们小雨到现在也找不到,就一直睡在荒山野岭里……” 终至于泣不成声。 像是受害者与受害者的照会,怎么都照不出宽慰,除了悲切还是悲切。 谢如琢点点头,全然是受害者的默然。 他克制地说:“节哀顺变。” 回清雨市的大巴车上,他们听见许多乘客讨论谢如琢报警的事,有人夸他大义灭亲,有人说他无情无义不懂孝道,然而声音终久是正面的,在这一个世界的世人眼里,谢如琢全然是个好人了。 他正义、勇敢、机智、善良。 车子在风雨里“呜呜”而过,安静的车内,许多人在初上车的絮话声后闭上眼睡觉。浑浊的空气中飘着茶叶蛋的气味。 在车载电视里武打片的声响中,李晓军偏头问谢如琢:“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 “还有几天。” 阮糖说了一个日期。 他皱了皱没,说:“正好赶上月考……我每门课都记了笔记,我把笔记给你吧。” “不用。” “哦。” 李晓军顿了顿,他看着谢如琢俊秀精致的侧脸,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唇,轻声说:“沙晓雨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你,谢腾飞是谢腾飞,他做的那些事和你没关系的。” 谢如琢应付着,“嗯。” 阮糖在他怀里,磕了个睡眠丸睡着了,双臂犹自紧扒在他肩膀上,仿佛他是天底下第一值得信任的人。 到清雨市后,他们一起吃了个饭,便各自回家。 阮糖被谢如琢放在阮糖上,睡得正香,好像并不是一个AI,而是一个人。 谢如琢在看她。 这只草泥马到来之后,无厘头的事做了许多,讲出口的话,头顶的气泡框,仿佛都在告诉这个世界——她是一只快乐的草泥马。 然而,谢如琢却看到了一个破碎的灵魂,极具悲剧美学的灵魂。 他想到了那个雷雨夜的梦境。 接下来几天,基本都是阮糖和谢如琢独处。 她仿佛已返璞归真,整只草泥马都特别淘气。清晨,谢如琢刚从难以言说的梦境中醒来,便见某只草泥马蹲在他旁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搓着两只前蹄,故作阴沉,“谢如琢,你终于落到我草泥马的手上了!” 第56章 56 双标 谢如琢眼睑半阖, 一掌抵住草泥马的额头,有些无语地将她推开, 伴随着睡意未消的声音,“你起开。” 分卷阅读146 阮糖被推到一边,而后,她一个弹射,整只草泥马扑向谢如琢。谢如琢眼前一黑,脸就被某只草泥马的肚子盖住了。 谢如琢抬手,一把掀翻她, 面无表情地吐槽, “你无不无聊?” 阮糖三瓣嘴微微动了动, 冲他吐舌头, “无聊才玩你嘛。” 下一瞬, 她舌头打结似地改口,“不是, 和你玩。毕竟我也不认识几个人,这个点李晓军和林嘉树估计还在睡觉, 也不是很好打扰他们。” 听到李晓军和林嘉树的名字, 谢如琢莫名有些不高兴, 仿佛他是一个备用选项。这只草泥马到底是谁的系统? 有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职业道德呢? 他脑海中闪过质问三连击, 面上却只皱了皱眉, 双眼盯着天花板, 呈放空状沉默了几分钟, 才起床洗漱。 谢如琢吐干净口中唾沫,将漱口杯放回原处,挤出洗面奶,简单地洗了个脸, 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转身看见扒拉在门框看他的阮糖,便面无表情地开口,“落到你手上了,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阮糖从没想过谢如琢会配合,更没想过他居然也会调侃开玩笑! 她一时不太能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就落我手里了啊,那还能怎么样?” 反应过来时,她“pia叽”一下垂下脑袋,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头顶上两只耳朵飞快地乱动着,不知脑子里哪根弦儿搭错,竟误点了“猫猫变身丸”,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 波斯猫。 通身雪白。 一看就特别胖。 还软。 谢如琢没料到某只草泥马看上去不正经,实际上心理承受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是战五渣本渣。 一低头,便见某猫心虚地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前爪在脸上抓了抓,头顶一个气泡框。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想酿酿酱酱罢了] [图](他被绑着,某草泥马化身巨大的草泥马,用前蹄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旁边配以文字:少年,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图片上方是一个硕大的标题:美少年与野兽) [图](他被拷在床上,某草泥马一步一步逼近,笑容邪肆,前蹄化为巨爪,举出碗的形状:休想逃出俺草泥马的掌心!图片上方标题:美少年之殇——逃不过的五指山) [图](明显是成年版的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默默地看向某只巨型草泥马,巨型草泥马宛如电影电视剧的反派,举起两只巨硕的前蹄,仿佛自己是雄霸天本天,三瓣嘴张开,露出森白冒寒光的牙齿,仰天大笑,嘴边一个气泡框:哈哈哈……本座的小宠物终于长大了啊,可以开吃了!图片上方巨长标题:你以为磨牙吮吸鲨人如麻的我觊觎的是你的血肉?男人,不得不说,你还是太天真!) [图](某身娇体弱草泥马趴在竹编凉席上,脸蛋儿上两朵红晕,呈脱力状,三瓣嘴旁边一个气泡框:雅蠛蝶……图片上方标题:这天下终究是错付了) [因宿主未成年不予显示] [因宿主未成年不予显示] …… 显然,阮糖并不知道自己激烈的内心活动暴露在了谢如琢眼前。 回想起被林嘉树拉着,被动看到的那些A字打头的小电影,谢如琢瞥了心虚的某猫一眼。没有想到这不正经的AI比某些不适合但常被青少年偷偷观看的小电影还会玩,居然还有一条故事线在里头。 某些不显示的内容反而因为不予显示的提示,令人浮想联翩。 谢如琢耳根一热,眼睑低垂,心下不自然,面上却淡淡吐槽:“色/猫。” 阮糖发出神似于“噫呜呜噫”的“喵喵喵”,表示自己很无辜,还直立起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伸出两只前爪,仰头望着谢如琢要抱。 谢如琢看了她半晌,把她提起来,她便由于化身于猫而拥有了猫猫习性,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谢如琢的脸。 第一下时,谢如琢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地要将她丢下去,然而回想起某些梦境,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只垂眼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声,“别闹。” 阮糖:“喵喵喵。” 她只是一只胖胖的小猫咪罢了。 她只是一只胖胖的无法拒绝靠近自己的专属猫薄荷的小猫咪罢了。 毛绒绒的两只前爪抱住了谢如琢的脖子。 谢如琢:“……” 他低头想,算了。随便吧。 自从谢腾飞被捕后,看谢如琢不甚熟练但还算周全地处理过后续事宜,他的生活直接从hard模式飞跃到正常而轻松的easy模式,阮糖甚感安慰,脑子里那根弦儿再也不紧绷了,也不再各种观察入微、时时推理了。 ——显然她并不擅长推理,基本靠积分道具开外挂。 总之,生活不再有压力,KPI一直超额完成,在任务进度条只剩下百分之十时,她感受到了自由 分卷阅读147 和不舍。 不舍,当然是因为任务进度条拉满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一旦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不再是谢如琢旁边可以理所当然跟着他 、随时可以对他提出要求的草泥马,而是阮糖。 一个被家人视为耻辱的、在山区里度过童年时代怎么都无法培养成优秀人才的小淘宝店主。 而谢如琢呢? 在原先的世界里,他是商业传奇,是令众多学子仰慕、想要成为其旗下企业员工的人。 样貌、能力、家世(原先的世界里谢腾飞的事并未曝光)、学历、事业样样拔尖的佼佼者,是独秀于林的参天巨木。 这样的一个人,阮糖甚至怀疑他是否真如自杀前的来信中所言,从中学时代就一直关注她、喜欢她,甚至……跟踪她。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 何至于? 那封信,是否真的是谢如琢所写?还是说,另有蹊跷?比如,在原世界中车祸掉入水中未曾捞到尸体的谢腾飞在捣鬼?如同这一世一样? 就算那封信是真的,为什么呢?谢如琢喜欢她什么呢?总不可能是很多小说中写的那样,时间错位,在另一个世界中的谢如琢拥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并知道她是现在的草泥马吧? 不可能吧? 这种梗,小说都写烂了。 就算他真的喜欢她,可是,在原来的世界中,她和他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地位、境遇、性格等等,一系列现实条件天差地别,在婚恋市场中,用世人那套价值体系来看,她的价格远低于他。 他们能有什么发展呢? 现实可不是只有喜欢就行的。 因此,她只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可以无限拉长,希望她和谢如琢相依为命的日子可以更久一点。 ——虽然,如今的谢如琢生活中几乎没有了威胁,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她帮助他、他赚积分养她,变成了他对她的单方面供养。 于是,剩下那百分之十的进度条她也就不在意、不着急了,甚至有些悠闲回避的意思。 不过她猜,也许剩下那百分之十的进度条,要到谢腾飞判刑才能拉满。 也许是到谢如琢在这个世界长到她作为阮糖活着的那个世界中,他自杀的年纪。 今天,是谢如琢正式去学校上课的日子。 相关手续,早已委托代理律师办妥,书本等等,和他同班的林嘉树早已帮他领了。 他是坐地铁去的学校。 下了车往出口的方向走时,猫猫版阮糖原本慵懒地卧在谢如琢肩头,惹来不少好奇的路人同谢如琢搭讪。 “这猫真好看!” “毛真白。” “是波斯猫吧?” …… 谢如琢一概不理。 阮糖昂着下巴做着她的猫主子,仿佛她坐的不是谢如琢肩头,而是王座。她目光高贵冷艳地从人群中逡巡而过,出了地铁站时,看见对面清雨七中门口,一对年龄相差不大、样貌间有几分相似的姐弟不甚耐烦地应付着父母叮嘱的画面。 那是她的弟弟妹妹,还有她的父母。 她不由一愣,谢如琢似有所觉,淡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 她说。 片刻后,她又开口,“谢如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于是。 谢如琢单肩背着书包,一边往清雨一中的方向走,一边听肩头变了猫咪的草泥马说: “在森林王国里,有一个狐狸宝宝。狐狸宝宝刚出生不久,就被大黑熊抱进了黑森林,度过了一个备受打骂、暗无天日的童年。 每一次挨打,狐狸宝宝就想,我一定要走出这片黑森林,我想看看太阳长什么样。 她等啊等,挨啊挨,日子漫长得不见一丝光亮。但她还是伤痕累累地长大了。 终于有一天,森林王国里的黑猫警长发现大黑熊在黑森林里的罪恶,将狐狸宝宝解救出来,送回了狐狸夫妇家。 失去狐狸宝宝后,狐狸夫妇又生了一个狐狸妹妹和狐狸弟弟。 狐狸宝宝怯怯地看向他们,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狐狸妹妹嫌弃地对狐狸弟弟说,‘它谁啊?真脏,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狐狸弟弟答:‘听黑猫警长说,是姐姐。’ 狐狸妹妹鄙夷道:‘她好丑啊,身上的毛一绺一绺的,一点都不顺滑。’ 被洗干净后,狐狸宝宝努力做一个乖巧听话的乖宝宝,它怕自己不听话就被狐狸爸爸和狐狸妈妈赶出这幢漂亮的木房子。 可惜,狐狸爸爸和狐狸妈妈永远不满意,他们永远唉声叹气,逢动物就说,‘黑熊精真是太坏了,把我们家老大养坏了,怎么养都养不好。畏畏缩缩的,成个什么样子!我说她一句,她就顶十句。’ 狐狸宝宝郁郁而终。 它死后,灵魂飘在狐狸夫妇身旁,看他们送狐狸弟弟狐狸妹 分卷阅读148 妹去森林学院上学。到学校时,狐狸夫妇对狐狸姐弟殷殷叮嘱。 它决定像狐狸夫妇所说,学习学习。生前她是不讨喜的狐狸宝宝,死后可以当一个讨人喜欢的狐狸鬼宝宝呀。 正当它聚精会神准备模仿时,却听狐狸姐弟一个赛一个的不耐烦。 ‘知道了。’ ‘你们烦不烦呀!’ ‘说完没?’ 它疑惑地看着狐狸姐弟消失在一众动物间的身影,本以为狐狸夫妇会生气的,却听狐狸妈妈轻笑一声,同狐狸爸爸说,‘我们的宝贝都长大了,都到叛逆期了。’ 狐狸爸爸说:‘再过几年,他们就长大成动物了。’ 狐狸妈妈说:‘是呀,一眨眼,说不定他们就要结婚有自己的宝宝了。’ 狐狸爸爸皱眉道:‘那还是有点远。’ 这时候,狐狸宝宝才知道,原来不是它不够好,没有狐狸弟弟狐狸妹妹优秀,而是,狐狸夫妇的心本来就偏的。它们不喜欢它,当然它做什么都不好。 他们喜欢狐狸姐弟,所以它们做什么都是它眼中的乖宝宝。” 谢如琢心头莫名一涩,喉头都有些酸痛,抬头望望天,不知是为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以示自己刚刚有在听,只是不曾发表任何见解。 阮糖也不需要他发表什么见解,她扬起下巴看向云层中迸射而出的金光,眯了眯眼,便蜷缩成一团,将脑袋蹭在谢如琢颈侧,懒洋洋地晒太阳。 也懒洋洋地说:“可惜,狐狸宝宝死了才明白这个道理,它根本不需要去讨好不喜欢她的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它只需要,做它自己就好了呀。” 所幸她不是真的猫咪,哪怕用了猫猫变身器,也是一个用数据模拟猫猫的AI,不怕掉下去。 清晨的空气里总是充斥着各种早点的香气,飘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显出蓬勃的朝气,混着烟火气。 越靠近学校,激昂的广播声越响。 大家提着早餐进校,将早餐和书包放回教室,就要在操场集合做广播体操。 一进校门,身后便远远传来林嘉树的声音,“谢如琢!谢如琢!” 谢如琢脚下一顿,他飞快地跑过来。 而后,阮糖听见谢如琢说了一句话,整个身子一滑,险些掉落在地,被谢如琢一把薅住了。 那句话是—— “我喜欢故事里的狐狸宝宝。” 第57章 57 禁止早恋 谢如琢说的是真的。 在他看来, 阮糖所讲的狐狸宝宝的故事,十分具有悲剧美学的况味。不论是它的遭遇, 亦或是她的性格缺陷,还是最后的醒悟。 不论它的选择是什么,它的灵魂永远充满了矛盾与魅力。就像断臂维纳斯一样,不因完美而闻名,因缺憾而深刻。 但他并没有强调这一点,仿佛刚刚他说的话,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日常。 阮糖目光低垂, 不甚自在地抬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所幸谢如琢看不见。 林嘉树跑到近前时, 气息微微有些急促。他放缓脚步, 一边跟着谢如琢往教学楼走, 一边看了看他肩头的阮糖,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养猫了?这猫怪好看的, 是波斯猫吧?能不能给我抱抱?喵喵喵……” 他学着猫咪的叫声逗阮糖。 谢如琢扭身避开他的爪子,“不。” 阮糖顺势一爪拍在他锲而不舍凑过来的脸上, 扭开脸微抬下巴, 三瓣嘴微微动了动, 口吐人言, “愚蠢的人类, 哼。” 林嘉树也不生气, “原来是你啊, 你不是羊驼吗,怎么变猫咪了?” “你不知道我们AI的核心CPU是可拆卸的吗?不知道数据是可以转移的吗……”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别别扭扭的啊?是因为今天我的过于帅气,让你这种AI都感到害羞了吗?” “呸!” 一人一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斗嘴, 像往常一样,阮糖和林嘉树负责各种嘚吧,谢如琢不发一言默默听着。 只是,今天听着俩人跟说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谢如琢就莫名不高兴。 他皱了皱眉,说林嘉树:“你话怎么这么多……” 林嘉树走楼道上,逆人流而上的他一脸懵逼,“我又怎么了?我还不能多说几句话了?我说,兄弟,你这就有点霸道了啊!” 谢如琢毫不留情,“很烦。” 说话间,前面一个穿校服的女生下楼梯时不留神,脚下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摔下来。谢如琢下意识将林嘉树往女生面前一扯,让他被迫接住女生,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女生惊魂甫定,抓紧楼梯扶手连忙道谢。 林嘉树挠了挠头,指着谢如琢,怪不好意思地说:“你谢他,我是被动日行一善,主要功劳在他。” 她闻言看过去,正对上谢如琢的脸,一愣 分卷阅读149 ,面颊便漫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又道了声谢。谢如琢淡淡“嗯”了声,便往楼上教室走去。 女生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心口如看过的青春杂志小说中所写那样,“小鹿乱撞”起来。 林嘉树回头,等看不到女生的身影时,手肘往旁边一拐,捅了捅谢如琢的手臂,笑着说:“刚刚那女生我们班的,叫何之禹,人特受欢迎,就我知道的,好些男生都暗恋她!你没看见刚刚她看你那样儿,绝对是喜欢你。我建议你以后出门小心着点儿,我怕你被全校男同胞暴打。” 谢如琢一把推开凑过来准备吸猫的林嘉树,“你无不无聊?” “嗐,这有什么的。我就实话实说嘛,对了,分座位的时候,我跟老师说了,给你留了个位置,就在我旁边。兄弟我够意思吧?” “多谢。”谢如琢放好东西,便和他一起去操场。 阮糖是认识何之禹的,一直到毕业后好多年,哪怕没再见过面,也都还记得。 高中时代的何之禹样貌姣好,有一种利落英气的漂亮。和她一样,何之禹也曾暗恋谢如琢,甚至还写过情书告过白。 虽然是情敌,但阮糖很喜欢何之禹。因为她身上有阮糖所没有的东西——自信飞扬,落落大方,交友广泛,一呼百应。 何之禹在哪儿,哪儿就是焦点。 她曾经很想和何之禹做朋友,但碍于自卑,到底没有。 后来,她曾短暂地和何之禹做过同桌,何之禹也曾和她搭讪,她们本有希望成为朋友的,可惜那时的阮糖因为初中时代的经历,哪怕想要在高中时代趁着没人认识她重新开始,也依旧杯弓蛇影,不敢再和任何人走近,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谁都是点头之交。 一如阮糖的记忆,这个时代的何之禹同样是人群中的焦点。 她少女怀春,一到操场,便有男生戏谑地喊她:“禹哥,你脸怎么红了?” 她的名字很男性化,老师点名时都笑,说还以为她是男生。因此,常有人用叫她“禹哥”的方式来调侃她。 何之禹扬唇便是一笑,闪瞎了男生的钛合金狗眼时,顺便附赠一句,“霖霖姐,你脸怎么黑了?” 旁边立马有女生笑着帮腔,“那是因为他本来就黑。” 男生面红耳赤,倒也不生气。扭开脸看着别处,只忍不住咬唇笑。 何之禹在方队中自己的位置站定,便同小姐妹八卦起来。 姐妹A:“我听说今天谢如琢要来学校了。” 姐妹B:“据说长得巨帅!比贴吧里的照片好看多了。” 姐妹C:“你们有没有觉得,谢如琢真的很有男主气质啊,高白瘦,有钱,有教养,照片上看,帅得很凌厉,用现在的小说里比较流行的词汇来形容,就是清冷疏离,不怒自威……简直就是男主本主啊!” 姐妹A:“而且还很苏。你们知道他爸吗,就是那个连环杀手,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就跟五雷轰顶一样,觉得不敢相信,甚至有可能堕落是吧?人家就不,人家直接报警抓人,这么大的事,都能撑下来……” 就连旁边的男生都忍不住酸溜溜地插嘴承认,“谢如琢这事儿办得,确实男人,有担当,有魄力。” 姐妹B:“而且成绩也好,中考全市第一……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姐妹C:“那种校园青春疼痛文学垃圾好吧,不知道是谁写的,咱们高中都是兢兢业业搞学习的,最出格的也就是看看小说上上网吧,哪来的那么多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还打胎!十几岁就让女生怀孕打胎的简直就是辣鸡!还说什么爱情……我呸!” 姐妹A:“还是姐妹你说得对。” 何之禹说:“人确实比照片帅气,校草本草了。” 姐妹B:“你怎么知道!有情况?从实招来?” “我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倒……” 何之禹一语未了,便被姐妹C打断,“听说谢如琢特别喜欢做好事,他是不是扶你了?其实我还是不太敢相信,看照片多高冷一帅哥啊,你能想象他乐于助人的样子吗?我只能想象他生人勿近的样子。” 待她嘚吧完,何之禹才开口,“他是挺乐于助人的,也确实帮我了,但和你们想象的可能有点不一样。” 她把谢如琢拉林嘉树,用林嘉树当肉垫阻止她摔下楼梯的事说了。 姐妹C:“我就说生人勿近嘛。” 姐妹B:“虽然……但是……感觉更帅了呢!” 姐妹C:“说起成绩,他返校返得不太巧吧?等下周一再回来也成啊。正好赶上我们月考+月假,今天刚刚好月考,这可咋整?成绩再好,没有学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何之禹满脸黑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这么用的吗?” 姐妹C:“这个不重要……” 待谢如琢和林嘉树颀长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现时,何之禹等人立马噤声不语,只看他们二人走到队伍末端站定。 班上的男生对谢如琢挺好奇 分卷阅读150 的,就问了几句谢如琢暑假期间的经历以及现在事情处理的后续,没问两句就被林嘉树怼了回去,“瞎问啥呢?不会看新闻?” 他们悻悻闭嘴,不多时,注意力又转向谢如琢肩头的猫,“这猫真好看,能给我抱一抱吗?” 说着就要上手,不等谢如琢拒绝,林嘉树先拍开了他们的手,“老子都没得抱,你们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林嘉树,我艹你大爷!”有人笑骂一句,很快,几个男生便同他闹作一团。一直到班主任和校领导前来巡视时,玩笑打闹的几人才站定。 整个校园,都洋溢着一种青春、美好、单纯的气息。 在阮糖的被动技能的影响下,没有一个人认为她跟在谢如琢身边有什么不妥。 谢如琢只是觉得烦。 人多很烦。 周围的吵闹很烦。 时不时有人同他搭话很烦。 总有人想抱、想撸他那变成猫咪的草泥马很烦。 但,有林嘉树作为屏障挡去了大部分烦人的社交,也就还好。间或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应答一两句。 …… “还好。” …… “嗯,是真的,都捐了。” …… “我外公给我留了四合院,和我的AI一起住。” …… “有教育基金,钱不多,但刚好够学费和生活费。” …… “撸猫?不可以,它不喜欢。” 闹哄哄的操场里,少年因变声期微沙的声音,像一阵清凉的风,散在丹桂香里。 不多时,等班主任和校领导巡视过来时,大家都非常有眼色地安静下来。 “你往右一点。” “没站齐。” “向前看,都对齐了。” …… 他们一走,大家又开始交头接耳,直到广播体操的前奏响起,大家才懒懒散散地举手抬脚,一套广播体操愣是做出了打醉拳的效果。 做转体运动时,前面的女生目光便偷偷往谢如琢身上瞄,不止是本班女生的,还有别班女生。 在这年代,学生们的读物,大多是什么《飞言情》《飞魔幻》《爱格》《花火》《萌芽》之类的,正经一点的就《读者》、《青年文摘》、《课堂内外》。 对爱情,也有许多朦胧而美好的向往。 有人内向,玩暗恋。 也有人胆子大,会写情书告白。 然而学校的态度一律是——禁止早恋! 广播操一结束,校领导就在主席台再三强调不许早恋,一旦发现有人早恋,俩人都会作退学处理。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 一句掷地有声的“解散”从麦克风、经由音响扩散,密密麻麻的人流跟蚂蚁大军似地往教室涌去。 几分钟后,整个校园都是朗朗读书声—— “篱笆那边 有草莓一颗 我知道,如果我愿 我可以爬过 草莓,真甜! 可是,脏了围裙 上帝一定要骂我 哦,亲爱的,我猜,如果 他也是个孩子 他也会爬过去,如果他能 爬过!” 第58章 58 别乱舔。 下早自习后, 谢如琢被班主任林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林老师是一位面相和蔼、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女士。 “你的情况呢,我都知道, 也和各科老师商议了一下。前面一个月你都没来上课,这次月考你可以不参加,星期天晚上再上晚自习,正式入学。这里是老师们给你整理的课件资料,回去这两天正好可以对着课本看一看,尽快把前面落下的课程补起来。” 谢如琢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不用考这无聊的试,又多两天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应当算作一件还算合心的事。 他点了点头, 正要离开时, 一直跟在他身后进来、在他脚边不为人注意的阮糖忍不住出声, “考嘛考嘛。来都来了喵~” 林老师吓了一跳,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你那智能玩偶?不是说是羊驼吗?误传?” 谢如琢:“没。” 未及解释, 阮糖就在一旁补充说明道:“就是这几天换个造型,人家当喜欢当猫咪喵~” 林老师竟没有恐怖谷效应, 忍住伸手去抱阮糖的冲动, 笑了笑说:“还挺可爱的, 跟真猫一样。” 她没把一个智能AI的话放在心上, 顿了顿说:“那就这样?” 原本准备回家发展新爱好的谢如琢低头瞅了瞅阮糖, 阮糖仰起脸对他眨巴眨巴眼睛, 他便看向林老师, 淡定地说:“可以考。” 林老师:“……”我并不想你考试,谢谢。 分卷阅读151 这种名义上的征询,其实就是一个通知,并不是商量。谢如琢什么都没学, 她想到这一次月考她带的这个班的平均成绩…… 她带的可是全校最好的班级,入校时全校平均成绩最高的班。要是在月考时不能维持平均成绩第一,不仅伤面子,还伤钱。 谢如琢见她揉了揉眉心,聪明如他,不用思考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然而他并不关心,说完自己的决定,又留下一句“我先回教室”,转身就走。 等林老师反应过来时,教师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出办公室后,谢如琢眸光一垂,果不其然在阮糖头顶看见不断往外冒的气泡框。 [谢如琢好帅] [喵喵喵] [帅得小猫咪都合不拢腿了喵呜呜呜] [想给他生小猫咪,猫呜] [就喜欢看谢如琢剑荡八荒横扫四合] [好像用词有点不太对] [总之就是好帅] [腿软,走不动道] 下一瞬,谢如琢将她两只前腿一捉,抱了起来。 教室里。 有几个没去食堂的同学,一边吃着校外带进来的早点,一边聊天。 …… “谢如琢是真高冷,我都怀疑,世界上有没有人可以被他温柔对待。估计连他的猫咪智能玩偶也不能。” “是啊,自带气场两米八,天生的冷气侧漏气势凌人。” “我也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做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连猫也不可以。” “你咋了?唉,你包子掉了,看啥呢?” 该同学顺着那目光转头一看,就见谢如琢跟抱孩子似地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猫走进教室来。猫咪阮糖两只前腿搭在谢如琢肩上,还不忘在他脸上舔了舔。 当然,智能AI没有口水。 刚刚还在议论谢如琢的同学顿时傻眼—— ??? 就有点麻。 更麻的是谢如琢明显略带无奈的声音,“别乱舔。” 然后那只猫就用脑子上的毛蹭谢如琢的下巴,一时竟不知道该羡慕谢如琢还是该羡慕他的猫。 欺负谁没猫呢! 一同学愤愤地想着,低头就是嗷呜一大口。 算了。 吃包子。 艹。 莫名觉得饱了是什么回事? 今日正好该李晓军那一组值日做扫除。打扫完教室后,别的同学去清洗拖把倒垃圾之类的,打扫教室就留给了李晓军。 学生大多比较怵老师。 李晓军不大乐意,“为什么是我?” “嗐,这不,咱们几个人当中,就你成绩最好,最听老师的话。实不相瞒,这一次月考,谢如琢一个月没学,大家都以为,你是年级第一种子选手。老师最喜欢你这种学生了。这会儿老师们都该吃完饭回来了,咱们这些人,刚被老师缴过游戏机、杂志、mp3什么的,这哪儿敢去办公室这种龙潭虎穴啊……可不等着挨批被数落么。” 李晓军可不傻,“你就忽悠我吧!” 但作为一个老好人,他还是答应了。提着撮箕和扫帚去时,瘦瘦小小的学习委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你放心去吧,我们给你洗好拖把,回头你出来直接拿进去拖就行。” “行吧。” 林嘉树回教室后,一坐下就问谢如琢:“老林找你去办公室干嘛?是不是说不用考了?” 不等谢如琢回答,他又笑嘻嘻道:“真让人羡慕!老林肯定是和你说,碍于前一个月没学习,这次月考不用考吧?不像我们……” 恰巧李晓军打扫完办公室情节回来,闻言诧异道:“这一次你不考?” 旋即,又垂头羞涩道:“我还以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考赢你呢。” 林嘉树一巴掌拍李晓军后脑勺上,“想什么呢!”想当初,他们几个初中同学因为谢如琢过分热爱乐于助人、不乐于助人就难受,被迫预习了这一学期的部分课程,还绞尽脑汁挑不会做的题问谢如琢。 这样儿的,能考砸? 反正林嘉树是不信。普通学霸当然需要老师点拨才能举一反三,但学神能和普通学霸一样? 他正待说这一茬儿,就听谢如琢不咸不淡道:“要考。” 林嘉树不明白,“为啥?能多玩两天为啥要自己找罪受?” 谢如琢把猫咪版阮糖往桌上一放,“问它。” 林嘉树:“???” 然而李晓军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脸感动地看着阮糖,真挚道:“小草,谢谢你。你太够朋友了。” 阮糖:“……”心里有点虚,感觉不是很对得起这声朋友。 谢如琢撩眼看了看李晓军,“就这么想考过我?” 李晓军的小脸蛋儿黑里泛红,“人这一生的目的,不就是见高山,翻越高山嘛!我当然想考过你。而 分卷阅读152 且,习惯了当第一,不当第一还挺难受的,到时候心理落差有点大,不是很想承受这个落差。” 谢如琢默了默,难得说了句,“加油。” 倒是坐在林嘉树前排的同学忍不住回头出声,“你们够了!最讨厌你们这种凡尔赛的学霸,考虑过我们学渣的感受吗?”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有点婴儿肥的女生,留着及肩短发,虽不十分惊艳,但很有精神,显得神采奕奕。 阮糖记得她,叫曾静。她曾在同学群里看别人提过,说曾静发展得很好,后来自己创了业。 林嘉树“噗”的一声,一口水忍不住跟花洒似地喷了过去,“你学渣个毛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学校年级第一进来的,入学成绩年级前十。你配做学渣吗?你配吗!你现在看书看得这么废寝忘食,不就是想趁着谢如琢一个月没上课,考个第一玩玩儿吗!” 女生被喷了一脸水面色铁青,阮糖把纸巾包往谢如琢手边推了推,谢如琢便抽出两张纸给女生。 阮糖满意地享受着听见积分增加的那一声“叮”带来的愉悦感,看曾静擦干脸上的水,把桌子一拍,怒吼道:“林嘉树……” 林嘉树后知后觉连忙道歉,说唐突佳人是他的罪过,又被批油嘴滑舌,最后被曾静满教室追着打。 整个教室都洋溢着青春朝气。 阮糖记得,当初她刚入高中时,并未感到现在这样的轻松,只因她当时虽然认为在新的环境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却始终放不开。 潜意识的防御墙,早在当初被她当做好友的女生背叛时铸就。 她努力地做出容易被接受的样子,也不想成为谁的朋友,只希望不再被讨厌。 她的内心永远在徘徊、踌躇、观望、揣度——别人都是怎样judge她的? 在这里,当她成为了一只猫,所有人都喜爱她。 而她蹲在谢如琢的书本上,在明媚的秋阳里眯着眼伸了个懒腰。 到班主任规定的进教室时间时,学生们在班主任的组织下,按照考场布置要求,将课桌都拉开。 离开教室前,林老师有些头疼地往谢如琢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临近考试时间,监考老师拿着密封的试卷袋就位,强调过一遍考场纪律后,便开始分发试卷。而阮糖,也和学生们的复习资料一样,成为了讲台上的吉祥物。 第一门考试是语文。 谢如琢有条不紊地作答,在沙沙的写字声中,阮糖卧在讲桌上,一边被监考老师rua着头,一边盯着谢如琢看。 问就是好帅。 谢如琢一抬头,就能对上阮糖熠熠的目光。而后,视线一抬,落在不断rua她头的手上,又落在监考老师一脸享受的神情上,又低下头,默默加快答题速度。 李晓军、曾静还有班上其他几位卯足了劲儿想考第一的学霸们奋笔疾书。 书了一会儿,瞅到谢如琢在看猫,感觉有点希望。 虽然题有点难。 但是也能答。谢如琢愣了一下,估计、可能,是不太会才走神的吧? 一般而言,语文试卷是最费时间的,因为需要大量的读写,大多数学生都只能堪堪写完作文,顶多最后再检查一遍,时间就差不多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时,教室里响起椅子擦过地面的轻微声响。而后,李晓军就感觉身旁一片阴影路过,抬头时,就见谢如琢已交卷了,并从监考老师手底下抱走了阮糖,朝教室外走了。 这时,李晓军、曾静、林嘉树等人心中都忍不住暗道——稳了。这一回的第一名绝对不可能是谢如琢。群雄逐鹿,舍我其谁? 反正差不多就这意思。 “叮铃铃……”铃声响起,老师让大家停笔,第一排的同学开始收卷。 众人如释重负地放下笔,教室倏地变得热闹起来。 第59章 59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变态了!…… “这次的考卷有点难啊。” “阅读理解有两问我都不怎么拿得准, 都是随便乱答的。” “第四题你选的啥?” …… 教室里学生三五成堆凑在一起对答案。 …… “完了,这好几题都对不上啊。” “这次又没考好。” 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窗外还有路过的普通班学生胆子比较大, 听见众人的讨论不由隔着窗子冲里面吼,“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学霸的没考好只是没拿到满分。最后汇总成绩的时候,还是你们这些人排前面!” 里面人忍不住噗嗤一乐,隔窗对吼,“去你的!” 李晓军曾静还有另外两名同学凑在一起,“来吧。” 他们的选择题、填空题、诗词赏析基本都能对上。于是, 几人便轻吁一口气。 “这次的考卷确实有点难了。能拿的基本分都拿到的 分卷阅读153 话, 我最多也就考个一百三。” “我一二五不能更多了。” “别瞎谦虚……” “估计因为是升学后的第一场考试, 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准备下一堂, 我有预感, 语文都这难度,数学肯定简单不了。” 在谢如琢提前交卷时, 他们就默认谢如琢出局了。 林嘉树心态一直很稳,他只知道, 谁第一都不可能他第一。谢如琢一回座位, 他就问:“你考得怎么样?” “一般。” 竖起耳朵听的李晓军朝冲刺第一的同盟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大家心领神会地放了心。 第二堂考数学。 两个小时的答卷时间, 试卷难一点可能有人连题都做不完。李晓军拿到试卷后估算了一下难度, 考试开始的铃声一响, 立刻开始争分夺秒答题。 然而。 谢如琢一个小时就交卷了。 于是, 注意到这点的同学们心里又松了口气,这么变态的卷子一个小时,谢如琢肯定是没做完,第一是没戏了。 板上钉钉! 而监考老师, 则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阮糖被撸顺的毛毛,十分遗憾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好撸的猫被谢如琢抱走了。 诶。 就为这,办公室的老师都想来这个班监考。 考试一共考了两天,考完就放假,周日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 老师们为了在周日晚上能争分夺秒讲试题,连夜批阅试卷,到周日晚上时,成绩排名都统计好并打印出成绩单了。 在规定进教室的时间里,之前一看谢如琢因为一个玩偶AI的一句话坚持参考格外脑壳疼的班主任,进教室前满面春风,一进教室就板起脸来。 “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考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先数落了学生答自己科目的试卷犯得最多的错误,随后又来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让众学子想想辛辛苦苦供他们读书的爸妈等等,说得大多数学生一颗年轻的良心剧痛,感动得无以复加,仿佛自己不好好学习简直不配做个人。 而后的环节—— “一共八门课程,语数外各一百五,政史地、物理化学各一百,总分九百五。我先念一下成绩和排名。” “季小帆,643,我们班的最后一名,你要好好反省反省,进校时还是年级前五十,这次居然掉到了八十五。” “杨念书,659,班级排名49,年级排名73,你也要好好反省。” …… 她一个一个念。 倒数后十个,没有谢如琢。但李晓军估计也差不离了,一个月没来上课,能在全校最好的班级考个倒数十几名,已经是很让人仰望、觉得不可思议的存在了。 然后。 他就等着。 然而。。。 二十个人名过去,没念到谢如琢的。 三十个人名念完,没有谢如琢。 四十个人名念完,依然没有谢如琢。 随着一个个名字过去,李晓军额头开始往下滴汗,一双圆眼睛中满是懵然:……这什么情况? 曾静等冲刺第一的竞争对手心目中亦十分诧异——谢如琢每场都提前交卷,而且提前的不是几分钟十几分钟,基本都半小时打底,四十个人名过去了,愣是没他?这也太恐怖了吧? 开始念班上排名前十的同学时,李晓军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和自己最有力的几位竞争对手面面相觑,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班主任林老师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不疾不徐地响起在安静的教室里。 他的两位同盟军已然覆没,分别排第五第六。 “林嘉树,769,班级排名第四……” 几道目光刷刷地盯向谢如琢。 内心是不同程度的纠结与震惊—— 不会吧? 不至于吧? 怎么会?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变态了! “曾静、李晓军,771,班级排名并列第二,年级排名并列第二。” “谢如琢,937,班级排名第一,全年级第一。” 念到这里,林老师终于绷不住笑了。 什么叫绝对碾压? 这就是。 这次的试卷为了给学生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收一收心,有意出得特别难,甚至还有部分超纲内容。大部分学生的成绩,老师们虽然口里喊着“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这考得都是神马玩意儿”,其实心里早就有数。 真正出人意表的,是谢如琢的成绩——和所有学生拉开的差距之大,也是老师们所没想到的。 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考状元,按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一个月没来上课,估计也就是自己在家学习,这种难度的试卷能考 分卷阅读154 出接近满分的成绩,谁看了不得大呼一声“好家伙,这孩子居然是个天才”? 李晓军的视线茫茫然往谢如琢的方向看去,对上林嘉树的前桌曾静的目光,十分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含义—— 谢如琢不是人! 这种地狱级难度的卷子居然拓麻的能考出接近满分的成绩? 为什么? 为什么女娲捏人的时候要区别对待,把某些人捏得格外聪明而大家都只能普通人? …… 在班主任的新一轮发言中,班上所有同学都忍不住偷偷瞄了瞄谢如琢。如果说李晓军、曾静等人的优秀是他们觉得自己努努力、拼一拼也能靠近的存在,那么,谢如琢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就是只能望其项背了。 就很凌乱、很震惊…… 心中苦中作乐地飘过一句这年正流行的网络用语——神马都是浮云~·~ 曾静听见阮糖极轻微的声音,“谢如琢,你抓一抓我的下巴。” 她顿时有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茫然。 阮糖体会到了猫咪被摸头抓下把的快乐,不得不说,这个AI的类物种设计真的很不错,她挺满意的。 谢如琢的优秀,是阮糖早就知道的。哪怕谢如琢为人温文尔雅,面上总是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他依然是令众人仰望、甚至不太敢靠近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个天选之子,不论在哪里,不论发生什么,都注定光芒万丈。而阮糖和其他人,注定是那光芒之下不足为道的投影,只能仰望他、追逐他。 ——那年代,正值青春的女孩们无所畏惧,喜欢了,就能顶着学校“禁止早恋”的教条勇敢去追。 而阮糖,选择了退缩。选择藏在他背后的阴影里,随时都能看到他,同时让她看不到。只要他看不到她,那么,她的不够优秀、她从山里带出来的土气、她那种种令家人恨铁不成钢的缺点与短处,便也永远入不了他的眼。 他永远没机会去了解她、讨厌她,而她,也永远不会在他面前窘迫。 ——那是阮糖,作为人,永远没能摆脱的烦恼。因此,作为物,她才会愿意靠近他,愿意他的光照到一个穿着草泥马面具的她,在他身边度过,这有限的、不知何时便会结束的短暂岁月。 最后一节晚自习,任课老师题没讲完,打定主意要拖堂。 “叮铃铃”的铃声才响过没几分钟,外面的走廊了便聚集了不少学生,顿时闹哄哄的,把教室里的人也闹得心浮气躁,频频往外面看去,对放学的渴望一分钟重似一分钟。 任课老师冲走廊外面吼了两声,“砰”的一声关上门,继续讲月考卷。 一直到十多分钟后,一声“放学”刚喊完不久,教室里的学生们蜂拥而出。外面走廊里的学生都是来瞻仰谢如琢这位“神人”的,仔细地在人群中辨认着。 谢如琢是最后一个出的教室,他左边肩上蹲着一只阮糖,右边肩上挎着书包,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配上高挑的身材,有种说不出的帅气。 阮糖明显能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 他们间或指一指谢如琢,便和同伴交头接耳。有女生甚至喊了一声,“谢如琢!” 谢如琢顺着声音看过去,淡淡扫了一眼,便径自下了楼梯。 身后,人群之中顿时有了不小的骚动,许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闹哄哄的。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瞎说,他看的明明是我。” “不,是我。 “……七中校草名不虚传,真的好帅啊!” “现在是一中的校草了。” “小声点,一会儿让他听见了。” “这简直是小说男主本主……” 直到谢如琢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有男生阴阳怪气酸言酸语,“切,一群花痴。什么小说男主啊,小说男主一般不都是这样婶儿的嘛——父母掌握全球经济命脉,八岁就会七国语言,十来岁就成为全球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客,天凉了就直接让王家破产……” 女生们顿时鄙夷,“呸,你去哪里看的什么垃圾小说→_→。” 男生喜欢的女生也在里头,他不由道:“他不过是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儿子,不懂你们花痴个什么劲。” 一语未了,就被群起而攻之,他一边跑,一边被追他的人科普谢如琢接受访谈时堪比八荣八耻的经典语录。 谢如琢总是从容不迫的。那一场吵闹,在他离开后才发生。阮糖也是因为自己作为AI比人类更灵敏的无感“听到”的。 操场上,还有学生和老师散步。路过校内的小公园时,阮糖听见里面有话剧社的学生正在念根据《祝福》改编的话剧的台词。 …… “我真傻,真的……” “祥林嫂,你又来了。我问你:额角的伤痕,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 “唔唔。”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 分卷阅读155 竟依了呢?” “我么?……”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气多么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阿阿,你……你倒自己试试看。” …… 一个人,假如TA悲惨,在旁人的眼里,总是能挑出些错处的。祥林嫂的陈述、遭遇恶意揣测时的辩驳、试图取信于人的解释、旁人不管不顾偏要把自己所想安在她身上…… 竟让阮糖感到:被父母挑剔、要求、应付亲戚的问答时的自己,竟与窘迫的祥林嫂有种惊人的相似。 不同的是,祥林嫂喋喋不休地向人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而她则是:他们先抛出一个问题,她答了,他们再认定她不好。反倒是,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草泥马之后,她更像是祥林嫂了。 只是,听她讲故事的,不是那些总会恶意揣测的别人,而是谢如琢。 这一年,城市里的空气尚未污染,漫天星斗里,月色格外温柔。 阮糖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谢如琢光洁细腻的脖颈的上蹭了蹭,轻声说:“谢如琢,上次给你讲了狐狸宝宝的故事,这次讲一个熊宝宝的故事叭。” 第60章 60 情书 一如往常的。 谢如琢淡淡的:“嗯。” 月夜的清辉洒在城市的钢铁森林里, 洒在街道上。人行道上全是树的投影,像是黑色的地毯上交杂着微弱的光斑和光块儿。 谢如琢走在街道挨着人行道的一侧, 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时不时有车在零星的打闹说笑声中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 而谢如琢的步伐照旧是从容的,不疾不徐,仿佛与这个城市融为一体,又仿佛格格不入。这样的从容,像坚定的山一样,令阮糖格外安心。 她对月打了个哈欠, 在他肩上换了个蹲姿, 三瓣嘴微微动了动, 口吐人语。 “很久很久以前, 在森林王国里, 熊爸爸和熊妈妈生了一个熊宝宝。在熊宝宝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因为熊妈妈的大意, 熊宝宝被黑森林里的黑牛精抓走了。 在黑森林里,有许多其他和黑牛精一样的动物, 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在黑森林里浑浑噩噩, 还时不时地抓几只小动物回来。 所有小动物都和熊宝宝说, 他们没有未来了, 将来注定埋葬在黑森林里, 到能生孩子的时候, 就会被卖给其他精怪的孩子配种。 可是熊宝宝不同,它坚信,总有一天它会走出黑森林看见黑森林外的阳光。时间在漫长的苦痛中挨呀挨,它的信念却越来越坚定, 而坚定的信念和现实的冲突也越来越让它感到痛苦。 就在它想‘要是我永远看不到光怎么办’的时候,大猫警长率领着它的小弟小妹冲进了黑森林,解救出来所有的小动物。 熊宝宝终于见到了光。 可是,明亮的光却照出了黑森林留在它身上的丑陋疮疤。 被熊爸爸和熊妈妈带回家之后,他们总是嫌弃它,嫌弃它接受森林学院的教育太晚,不像别人家的宝宝那样自信优雅体面,总是木呆呆的,显得很没见过世面。 他们总是嫌弃熊宝宝,熊宝宝只好越来越努力,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可。可是,除了熊爸爸和熊妈妈,经常和他们家来往的动物也开始奚落它。 渐渐地,熊宝宝越来越没有自信,它仿佛,被所有动物踩进泥里,再也翻不了身。 从前,在黑森林时,它坚信自己可以成为最耀眼的存在,坚信自己可以走出黑森林,成为最优秀的动物。 可是,走出黑森林后,它不再坚信了,它只是默默地努力,希冀着,朝着优秀的方向走。 她发现—— 森林那么大,比它优秀的动物那么多,而它却那样卑微、渺小。 在森林学院时,不论有多少人说它长得好看,说它优秀,回到家,它依然是熊爸爸熊妈妈口中一无是处的熊宝宝。 这样的熊宝宝很痛苦。 它痛苦于自己的不够优秀,痛苦于自己注定无法成为万丈瞩目的大动物,于是,它开始和自己和解,认为,只要自己是熊宝宝就好了呀,谁规定了动物一定要成为光芒万丈的大动物呢? 这是有一点效果的。 于是,熊宝宝开始相信平等,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论做什么都能实现自己在森林王国的价值。 在遭受熊爸爸熊妈妈和周围其他动物的嘲笑时,它据理力争,却总是被他们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熊宝宝忍受着这一切,终于有一天,在森林学院里,它看到了真正的天才——鹿宝宝。鹿宝宝是绝对的漂亮动物,长相优雅、漂亮,性格也好,特别受欢迎。 于是,不通动物事的熊宝宝情窦初开,每次一看到鹿宝宝就面 分卷阅读156 红耳赤,独自躲在树后嘤嘤嘤。 它开始了解鹿宝宝的一切。 可是,越了解,越能体会到鹿宝宝有多优秀——是可以碾压森林学院所有人的存在,包括老师。很多动物都说,已经没有老师可以教鹿宝宝什么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提前毕业。 鹿宝宝的耀眼,闪瞎了熊宝宝的一双钛合金熊眼,也教会了它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向往。 它特别想靠近鹿宝宝。 可是啊,哪怕熊宝宝平时经常反驳熊妈妈和熊爸爸的贬低,反对周围动物的贬低,他们依然在熊宝宝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了耻辱的烙印——鹿宝宝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熊宝宝罢了,有什么资格靠近鹿宝宝呢? 它难道不会自惭形秽吗? 它会。 后来,熊宝宝的一生,都在为自己的不够优秀而痛苦,有多少人夸它是神仙熊宝宝是天才熊宝宝做出来的香料特别好、设计出来的木碗木盘木壶是艺术,她就有多痛苦。 因为熊宝宝知道,它不是神仙,它不是天才。 那些赞誉,它不配。 它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熊宝宝。它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熊爸爸熊妈妈以及他们一家的亲朋的赞同。 可是,它从来没有得到。 最后,天不假年,熊宝宝抑郁而终。一直到死,它都没有获得熊爸爸熊妈妈眼里的成功,也没能得到那些否定它的人的认可,更没有靠近过它魂牵梦萦的鹿宝宝。 它只是,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世界,又满身伤痕地黯然离场。” 阮糖讲完,自己先受不住了。 “嘤嘤嘤……”她一边干哭,一边扯着谢如琢的衣领往眼角蹭不存在的眼泪,“熊宝宝真是太惨了呜呜呜……” 一边嚎一边悄悄留意谢如琢的反应。 她是有点忐忑的。 也是第一次这样剖白自己。平凡太令人痛苦了,尤其是一个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不平凡的前提下。从前的她从来不敢靠近谢如琢,她怕谢如琢发现阮糖的平凡、阮糖的不可爱,怕他看见阮糖的缺点,从而讨厌阮糖。 而现在。 她是一只草泥马。 谢如琢不知道阮糖,就算是讨厌,也只是讨厌熊宝宝而已。 熊宝宝和阮糖有什么关系呢? 她抽噎两声,又细细地说:“我也知道是熊宝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啦,它也确实不可爱不优秀……” 话没说完,就被谢如琢淡淡的声音打断,“可是,优秀的标准是其他动物定的,熊宝宝为什么非要达到其他动物定下的标准才算成功?假如熊宝宝并不赞同、认可其他动物,为什么要向下,寻求本就不如自己的动物赞同呢?” 说完这一席话,谢如琢心中有一瞬间的枉然。 好像这样一番话,本该早就说出来的,却又细究不到这种情绪的源头。他微微皱了眉,路灯的光突然就黯淡了。 阮糖一愣,怔怔地说不出话。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一定要她的父母、其他贬低过她的亲戚们认可她呢?明明,她是那样讨厌他们,认为他们庸俗而市侩,却又为什么被他们的所思所想裹挟? 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就一定是成功吗? 成功的标准谁定的? 当她反对金钱、权势、名利、地位成为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时,为什么又要去寻求践行这一套的人的认可呢? 夏虫不可语冰,为什么非要向夏虫证明冰的存在呢? 阮糖收了她那套夸张的假哭,童稚的嗓音脆生生的,“你说得也是哦。” “什么叫也是?”谢如琢没好气,“本来就是。” 心头突如其来的悲,仿佛都散在夜风里。 阮糖猫咪往下一滑,被谢如琢接住,落进他怀里。她轻轻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想:够了。有了这一段经历,重生复活之后,哪怕依然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们,终于有了交集啊。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已无内忧外患的当下,享受能待在谢如琢身边的有限时光。 飞蛾扑过了火,阴暗角落的小孩见了光,哪怕变成飞灰又如何? 周日过后,原本就很传奇的谢如琢,更加传奇了。 全校师生,几乎都知道了:高一一班有个叫谢如琢的学生,一个月没来上课,在地狱级别难度的月考里,竟然接近满分,和第二名拉开了一百多分的差距! 在学生之间,传得更神了,下课后,不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在教室里,总有人特意来看他。 就连校友群里,也时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讨论。 [匿名]孙悟空:女娲造人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吧?就谢如琢这成绩,他要是个书呆子,咱还能说女娲造人是公平的,给了你一样长处,也必定给你一样短处!但就他长这样儿,别说女生觉得他好看,男生都自惭形秽!!!就这样儿的,往那一杵 分卷阅读157 ,女生们哪还看得见咱这种歪瓜裂枣啊! [匿名]牛魔王:你自己是歪瓜裂枣就算了,大可不必为全校男同胞代言 [匿名]白骨精:重点难道不是他的成绩吗?咱们市好几所重点高中,就没见过第一名能和第二名拉开这么大差距的 [匿名]孔雀公主:难道不是因为这次考试的题太变态?九拐十八绕就算了,还超纲!甚至还有部分竞赛题目,这就过分了吧?别问我为啥知道有竞赛题目[苦笑.jpg]因为老子想走竞赛,刚好刷过两道类似的竞赛题目,不会做,准备考完再攻克的,谁知道月考居然就遇到了脸熟的[微笑][微笑][微笑] [匿名]沙僧:这种人……算是谢耳朵在身边?一般咱听说谁谁谁学神、了不起,也都是莱纳德的程度,谢如琢和普通学神比,算是降维打击了? [匿名]唐僧:讲道理,就算是莱纳德这种,也都是普通人仰望的天才人物了。谢耳朵那种人,简直就是bug好吧!谢耳朵还有个情商低、不能通过人物的语气和面部表情理解人物情感意图的缺点,谢如琢呢?你看他像低情商吗? [匿名]太上老君:这种人为什么不去少年大学班啊!和我们一群臭鱼烂虾竞争有什么意思啊啊啊! [匿名]铁扇公主:请不要随便代言他人,什么臭鱼臭虾,说的太难听了!所以,这种人为什么不去少年大学班啊!和我们一群猫猫狗狗竞争有什么意思啊啊啊! [匿名]红孩儿:猫猫和狗狗那么可爱,你想当猫猫狗狗?想得美! [匿名]沙僧:话题逐渐变得奇怪…… [匿名]猪八戒:憋说了,一起去天台吧,这世界太凄凉了,女娲娘娘这心偏到姥姥家了! [匿名]托塔天王:算了,天台冷,你还是自己去吧 [匿名]哪吒:算了,天台冷,你还是自己去吧 [匿名]孙悟空:算了,天台冷,你还是自己去吧 …… 周一早上,早餐时间后的课前自习时间里,数理化三科的老师都找过谢如琢去办公室,和他说参加竞赛的事情,说是很看好他,一来他有机会拿到国内top2的保送名额,假如要出国,拿奖对出国也有帮助,二来希望他可以给学校争取荣誉。 谢如琢都拒绝了。 吃过午饭回教室后,得知这消息后,同在课后竞赛班的李晓军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啊?” 阮糖也不是很明白。她记得,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参加的数竞,而谢如琢,作为一个谢耳朵式的存在,由于数理化三个科目的竞赛时间不冲突,他全部都参加了,另外还额外参加了一门信息。 比较传奇的是,他只去了学校老师组织的数竞辅导班,但每一门竞赛都捧回了一等奖,还上过学习教育相关的新闻报道、拍过杂志封面。 就很传奇,学校可能好些年都很难出一个的风云人物。 她还记得,她曾听林嘉树问谢如琢,“你为什么会答应老师参加竞赛?一门就算了,这特么四门……” 一般想要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的学生,都只会参加一门。参加多了只会分散精力,极可能导致哪一门成绩都不理想。 那时,谢如琢的回答是:“我喜欢赢的感觉。” 温文尔雅,意气风发,霸气侧漏。把阮糖迷得死死的。 现在,谢如琢说:“没什么意思。” 阮糖一愣。 李晓军吸了口气,忍住骂人的冲动,“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虐菜。” 向来胆小羞涩的李晓军:靠,我拳头硬了。他居然说竞赛太简单?这人是魔鬼吗?要知道,参加竞赛的可都是每个高校成绩最拔尖的那一拨! 前面的曾静登时忍不住回头,幽幽道:“我现在体会到了莱纳德三人组面对谢耳朵什么感觉。” 谢如琢面不改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嗯。” 曾静李晓军:“……”大可不必如此坦然,你倒是谦虚一下啊! 林嘉树十分友好地冲前桌展开一个迷人的微笑,“习惯就好。” 学校的生活过得按部就班波澜不惊。班上的同学被谢如琢震久了就习惯了,甚至经常拿自己不懂的题目去问他。 最开始,他们本以为谢如琢可能不会太愿意搭理人的,没想到对方来者不拒,简直是一种意外之喜。 在谢腾飞落网后,曾有谢如琢的初中同学接受采访,说谢如琢平时是一个看上去比较冷淡、实则热爱帮助同学、十分乐于助人的三好少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班上的同学相处渐多,谢如琢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渐渐和初中同学采访中所言重合起来。 而喜欢谢如琢、顶风作案和谢如琢告白的女生也越来越多。 周五上午,谢如琢所在的班级在操场上体育课,阮糖像是一条咸鱼一样趴在椅子上。 体育课上课时间才过一半,就有另外一个班级已经解散自由活动了。 分卷阅读158 没多久,就有一个长相姣好的女孩子在同伴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阮糖很有公德心地坐起来,只占了椅子的一个角落,把位置让给可能要在这边坐下的女孩子。 谁知,她刚坐好,为首的女孩子便递过来一封信,并冲她笑了笑,“小草,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谢如琢吗?” 阮糖为美色所迷,且并不擅长拒绝,没怎么反应过来就用前蹄抓住了信封。 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明媚起来,“谢谢你啦。” “我不……”阮糖倔强的拒绝还没出口,女孩子已跑远了。 正在测立定跳远的谢如琢远远一望,就见阮糖懵懵地坐在树荫下,前蹄捉着个粉色的信封,头顶直冒气泡框—— [气死草泥马了!!!] [呼~呼~] [我不气] …… [男朋友长得太好看也不太行] 在金色的秋阳里,他情不自禁,兀自笑了笑。 体育课一结束,在自由活动时间里,谢如琢刚走过来,已经变回草泥马玩偶外形的阮糖将粉色的、画着爱心的信封往他怀里一掷,其气呼呼道:“看你做的好事!” 说完,双蹄叉腰,迈着猫步,冷着脸转身就走。 第61章 61 你在挑逗我。 谢如琢只看了看粉色信封上画的爱心就明白了。 他低头笑了笑, 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张精美的明信片, 上面抄了几句席慕蓉的诗。也许是因为写字的人太过紧张,线条有些抖,没有落款。 这是一封没有留名的情书。 他一手拿着信,脑海中闪过梦境中诸多跨越物种、匪夷所思的不可描述画面,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朝阮糖的背影走了过去。 没多久,就和她并排了。 还在上课期间,校园里没什么人, 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在上体育课的同学, 也都隔得远。 他并不知道, 阮糖在把情书扔给他之后就后悔了。 写情书的是别人, 接情书的是她, 谢如琢又有什么错呢?错在太受欢迎吗? 阮糖自觉无理取闹。 她就像是一个,乖了太久的孩子, 终于有了一个相熟的人,叫她毫无防备地骄纵任性起来。在她过往二十几年、只有迎合的生命中, 绝无仅有的任性。 然而才刚任性了一下, 又习惯性自省, 并为自己刚刚的错误而感到羞愧。 当太阳斜照着谢如琢的身影笼过来时, 她低了头, 刚要道歉, 就听见谢如琢的声音像从前一样平静, 却不再是平静无波,反倒多了几许静好的意味。 树的阴影打在他俊秀的面庞上,他说:“我做什么好事了?难道不是你做的好事?” 阮糖张了张口,一句“对不起”刚到嘴边, 又被堵了回去,“你们系统也可以给宿主写情书吗?” 阮糖一愣,“什么?” 谢如琢记忆力超群,刚刚仅看了一眼,现在不用看就能直接复述,且抑扬顿挫—— “在林间蔚蓝的湖面上漂浮着朵朵黄色的睡莲,湖水泛起阵阵白色的细浪,把一叶扁舟轻轻摇晃。我沿着湖边徘徊,仿佛在倾听,仿佛在期待……” 阮糖一愣。 她记得这首诗,被收录在前段时间她翻过的诗集《经典情诗100首》里,作者是罗马尼亚的一位浪漫主义诗人——米哈伊·爱明内斯库。 后文是:她从芦苇丛中升起,温柔地倒在我的怀里。让我们纵身跳进小舟,在湖水的激荡声中,让我放开手中的舵,丢下那划船的桨。在柔和的月光下,让我们心灵沉醉,随波飘荡,任轻风在芦苇中沙沙作响,任潺潺的湖水碧波荡漾!但是她没有来临……我独自在这满是睡莲的蔚蓝色湖旁,白白地悲叹、忧伤。 因这一首诗有些符合她生前对谢如琢的心思,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遍。此时,听谢如琢念来,她整只草泥马一怔,清脆的嗓音都干涩了些。 “我不是,我没有。” 她没有那些女孩子那样的勇敢。 谢如琢语调依旧平静,“不是什么?没有什么?” 阮糖有些羞赧,目光游弋向远处满墙的爬山虎,说:“我没有给你写情书。” 谢如琢半阖的眼睑张开,“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写的。难道我会认不出你的字迹?你是在质疑我的记忆力?” 随后,不等阮糖羞愧,他又砸出一句,“我只是单纯地好奇,你们系统给宿主写情书或者谈恋爱是否违背职业道德。你到底在想什么?” 所幸阮糖是一只草泥马AI,哪怕此刻的她脸红成虾米,也不上脸,只是耳朵飞快地乱动着,泄露出她紧张、慌乱的心绪。 她的嗓音像是上紧的发条,轻轻回答了一句,“不违背职业道德。”不论成功或者失败,这都是她唯一的一次任务,哪知道什么职业道德?至少这方面的事没写进程序里。 谢如 分卷阅读159 琢唇角便弯了弯。 空气中霎时静默了,在这静默之中,只有远处同学隐约的嬉闹声和绿荫中鸟雀的鸣唱越来越明晰,像是在静谧之中鼓槌频繁的锤击,一声声,全都落在心跳上。 走了一小段路后,阮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如琢就是故意在误导她、逗她。她忍不住飞起一脚踢在谢如琢腿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落在谢如琢小腿上,轻飘飘的,像是在挠痒痒。 谢如琢淡淡的,皱眉仔细思量片刻,仿佛得出了什么学术结论,“你在挑逗我。你们系统挑逗宿主不违反规定吗?” 阮糖已顾不上羞愤交加,震惊脸看向谢如琢,瞳孔仿佛在经历一场地震,“你被夺舍了?” 谢如琢:“……少看点垃圾小说。” 阮糖严肃脸,“没有,我那明明是在踢你!” 谢如琢:“……”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至少阮糖这么认为。 然而谢如琢心头却弥漫着淡谧的愉悦,好像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拭去灰尘的镜面,天空更蓝了,风更轻了,阳光更明媚了。 在这淡淡的尴尬之中,阮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的歉意和赧然,正要开头,李晓军便从不远处的超市冲了过来。 他递给谢如琢一瓶水,在谢如琢道谢后,说:“嗐,这有什么,小事而已。不过,竞赛你真的不考虑?” “不考虑。” 随后,李晓军看向阮糖,“小草,你不劝一下吗?我谢哥这样的牛人不参加竞赛,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阮糖摇了摇头,说:“如果他擅长什么就要做什么——很多事都要做,也是很累的。” “我感觉你这句话有瑕疵,但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语声一顿,看见谢如琢手里的东西,当即羡慕了,“又有女生顶风作案给你送情书?大家都是学霸嘛,怎么就没人给我一封呢!连林嘉树都有!这不公平!” 谢如琢说:“看颜值。” 李晓军痛心疾首,“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混外貌协会的!不过,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老子这是被你和小草混合双打了?你们要不要这么有夫妻相?要不是小草只是一只草泥马AI,我都要怀疑你们在搞对象了。” 阮糖:“……” [脸红.jpg] 当她大脑混沌不要脸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哎呀,这种羞羞的事情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呢!” 李晓军不疑有他。他真的只是当阮糖是AI,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尤其是学霸,不是对女生感兴趣就是对科技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些回到了从前的性格,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哎……其实吧,我觉得,小草,你和谢如琢搞对象,不如和我搞啊。你看我,长得也不丑,但是也不很好看,性格也是很好的,绝对会格外爱惜你,也没追求者,不会因为恋爱而冷落你。” 空气中气温骤降。他越说越起劲,就是,突然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刚刚还不觉得。小草,我觉得你应该郑重考虑我的建议,我一定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话未说完,就被谢如琢一脚踢在小腿上。 锐痛传来,李晓军“嗷”的一声弹跳而起,随后拍拍裤腿的灰,如怨如慕地看向谢如琢,“谢哥,你踢我干啥?就算不同意我和小草的婚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随后,他又看向阮糖,让阮糖评评理,阮糖冲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李晓军有点委屈。 然后,他听见谢如琢冷不丁道:“有些网络用语挺有意思的。” 李晓军不明所以,“什么?” 谢如琢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 李晓军还是不明白,“什么东西?” 谢如琢闭口不言,阮糖在旁边补充,“居然让一个安静害羞的人变得没脸没皮。” 李晓军委屈巴巴,“你们又双打我。” 谢如琢略愉悦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林嘉树夹着一副乒乓球拍走过来,“球我买好了,去打球?” 李晓军和谢如琢没有异议。 去往乒乓球台所在场地的路上,林嘉树因想起刚刚远远地听见他们在扯“岁月”之类的,不由一笑,调侃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岁月只是一个孩子,请放过它。” 阮糖“噗”的一声笑了。 李晓军幽怨地看了林嘉树一眼,低头缄默不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QAQ。 少年人打起球来,总有一种蓬勃的朝气。谢如琢的球技相当不错,每一次球打过来被他用球拍扇回去,他身体的线条便有一种修韧的、充满力量的美感,是一种脱颖而出的优雅,像翩然的鹤,引得路过的学生不由驻足片刻,甚至还有本班的女生鼓起勇气过来问能不能加入。 林嘉树的性格是很好的,明知道女生们醉翁之意不在球,仍 分卷阅读160 旧点头应下,“可以。那就打三颗球吧。”意思是,有三次没接住球就换下一个。 李晓军表示同意,谢如琢亦颔首。 在一片笑语欢声之中,这球就打起来了。 谢如琢站在台前,岿然不动,不论他的对手是谁,他总是能接住大部分球,并保持不下台的常胜将军记录。而他对面一直轮换的林嘉树等人就惨了,每次跑老远捡球。林嘉树笑骂谢如琢不是人,不给他和李晓军放水就算了,对女生也毫不留情。 谢如琢淡然一笑,“全力以赴是对对手的尊重。” 一句话,说得阮糖和本就心仪谢如琢的女生们心跳加速,林嘉树却不买账,“我跪求你别尊重我!” 李晓军抬手,用袖子抹抹额头上的汗,心有戚戚然地点头:“附议。”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结果。 当然,他们打球的力道也不逊色于谢如琢,自然也有谢如琢没接到的球。每次谢如琢的球拍一空,李晓军和林嘉树便击掌相庆。 然后,他们就看到小小一只阮糖轻盈地跑过去追上跑远的乒乓球,捡起来往谢如琢的方向一掷,被谢如琢稳稳收入掌心。 林嘉树:“……我就想知道,这样的AI上哪里领?我也想领一个。” 李晓军和旁边笑嘻嘻的女生疯狂点头。 谢如琢便微微勾了勾唇角,“独家定制,仅此一只,别无他货。” 李晓军凑到林嘉树耳边耳语一番,后者眼中闪过“讶然”“兴味”等情绪,在女生们的追问下,他们又同女生耳语了一番,女生眼中则是讶然,甚至有的忍不住噗嗤一笑。 等下课铃一响,体育课结束回教室后,林嘉树冲坐在谢如琢课桌上的阮糖说:“你不考虑李晓军,考虑考虑我怎么样?我也觉得自己很需要一只AI女朋友。” 还没等到阮糖回答,就听见头埋阮糖肚子上小憩休息的谢如琢毫不留情的一声,“滚。” 李晓军立时便同林嘉树挤眉弄眼起来。 李晓军飞来一个眼神,无声交流:我说得没错吧? 林嘉树飞去一个眼神:对头。小草但凡是个人,我怀疑他们结婚证都车上了,一人一AI都能暧昧上,这世界也太玄幻了! 李晓军飞来一个眼神:是不是有点亲密过头了? 林嘉树飞去一个眼神:不仅亲密过头,占有欲也有点强。 李晓军飞来一个眼神,举起自己的草稿本让林嘉树看上面的字:不过,不是很多男生都管自己的爱车叫老婆吗?可能就类似于谢如琢对小草的心态,好像也能理解? 林嘉树飞去一个眼神,埋头刷刷几笔,举起草稿本:但车子可不会张口说话。 …… 二人越扯越远,随后就扯到了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讨论人工智能的出现可能将对人类社会带来什么便捷造成什么危害等等。 “到时候人人都能按自己的心意定制一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人类怎么繁衍?” “那时候应该会出现可以体外培育的人造子宫吧……” * 那封由阮糖代收的情书,被谢如琢塞进了桌肚子里。 恰巧,下一堂课的任课老师是班主任林老师。 上课铃响后,她站在讲台上喊了一声,“上课。” 随后。 “起立!” 谢如琢一边从桌肚子里往外掏课本,一边起身。在洪亮的、参差不齐的“老师好”中,粉色信封飘然而落。 前段时间,还有人因为情书被怀疑早恋请进办公室。林老师的目光逡巡着扫来,眼看就要注意到这边,阮糖一个猛子扎下去,飞快地把那封情书揣在怀里。 “同学们好。” 班长的声音,“坐下。” 众人纷纷落座,林老师在讲台上开始了这堂课。 惊魂甫定的阮糖立马将那信封掏出来往谢如琢桌肚子里塞,一张精美的明信片却从信封口滑落在地。 有字的一面正好向上,上面写着——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 第62章 62 我喜欢你,恋爱吗? 阮糖仰脸歪头看上来, 谢如琢仿佛能从她圆溜溜的一双眼睛中看到几个硕大的问号。 当然,她头顶的气泡框里也确实出现了问号。 阮糖看着谢如琢微勾的唇角, 幽幽地想—— [完了] [我男朋友坏掉了] [但还是好喜欢] [脸红.jpg] 她的想法直观地体现在了头顶的气泡框里。 她悄没声息地将信封塞进桌肚子里,蹦到谢如琢腿上坐下,整只草泥马埋在他校服里,像一只害羞的虾米。 下课后,谢如琢 分卷阅读161 把那封情书塞给阮糖,说:“谁收的,谁处理。” 阮糖麻了, “啊?” 谢如琢说:“把情书还回去。” “哦。”阮糖心头小小地雀跃着, 没半分推辞, 将那封信往肚子前面看不见的空间兜里一塞, 便迈着猫步朝女生所在的班级走去。 临出门时, 余光瞟到一男同学坐在了去上厕所的林嘉树位置上,向谢如琢发出邀请, “围棋社了解一下?我们社团里有很多牛人的,好几个高年级的学长都是业余五段的水平。大家都很希望你能加入, 特地派我来当说客……” 清雨一中的学生课外生活格外丰富, 有不少社团, 都是学生向老师备案, 自主成立运行的。 什么围棋社、街舞社、音乐社、话剧社、轮滑社、滑板社、文学社……应有尽有。 在谢如琢没来上课的那一个月里, 社团早已招新完毕。现在众人纷纷拉谢如琢入社, 无非是因为他成绩好、帅、拉风, 有光环。有了他,基本就不愁拉妹子入团的事。 在生前的那个世界,因为出色的外形,阮糖也曾是众人拉拢的对象。只是, 那时候的阮糖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受欢迎的人,却在潜意识中抗拒,会规避不必要的社交。 因此,她什么都没参加。 那个世界的谢如琢也没参加过。 她记得,那个世界的林嘉树在众人的请托下问过谢如琢,谢如琢的回答是:“不想参加社团活动,人很多,好烦。” 当时,座位离谢如琢不远的她悄悄竖起耳朵,听见这个回答非但没有削减对他的好感,反倒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情动,叫她面红耳热,悄悄地趴在课桌上,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一边回首往事,一边就到了托她转交情书的女生的班级。 她给自己嗑了个“我没有存在感”药丸,径直走到了正坐在座位上看《萌芽》的女生旁边,用自己的小蹄子戳了戳女生,“谢如琢让我把情书还给你。” 女生一愣,注意到阮糖,仿佛是有点难为情,或者说难过。 阮糖又连忙在她手上安慰地拍了拍,说:“他说,他现在不想谈恋爱,只想搞学习,不是你的问题啦。” 女生闻言,更难过了。 “这拒绝理由……” 阮糖想起谢如琢那惊人的成绩,赶紧找补一句,“嗯,只想搞学习是我自由发挥的,他啥也没说,嗯,就是让我还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拔腿就跑。 一直到谢如琢的位置上挂他课桌上,阮糖才轻吁一口气,对谢如琢吐了吐舌头,垂头耷耳道:“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乱收情书了。” 谢如琢秀美的手盖在她脑袋上摩了两下,“知道就好。” 此时,前来为自己的社团代言、做说客想要说服谢如琢的同学已换了几波。一直到上课铃响,上厕所回来就被他们挤开不能回到自己座位的林嘉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傍晚,晚饭时间。 谢如琢同林嘉树李晓军从球场刚回来,何之禹便在小姐妹们的鼓励下过来,邀请谢如琢去看她们乐队排练。 她向来是很大方的,讲话时,是阮糖的父母所推崇的那种自信洒落。 “我们乐队在艺馨楼的音乐教室排练,为一二九艺术节的节目做准备,你要不要来看看?” 上晚自习前有大约五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周一至周五的这个时间段,如果老师没有别的安排,学生可以自主安排上自习或者参加社团活动。 这个规定,让全校的同学大部分都热情积极地参与各个社团。 阮糖曾经也羡慕这样的高中生活,只是她从不参与。 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交付了真心,又被践踏。是以,就连何之禹这样的风云人物主动和她交朋友,她也不敢回应,最后只是点头之交。 高中时代的阮糖是这样一种人——所有人都说她漂亮,很清纯的那种漂亮,叫人永远不忍心去伤害她。她的性格很好,对谁都和气,任何人和她相处,都会感到舒适。但谁也无法真正地靠近她、同她交心。很多人都因为她不乱嚼舌根、不judge人的好性格,向她倾诉自己的烦恼,她也能给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但谁也不曾听她讲过自己的事。 在这一个世界,不是人类形态的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什么都不怕。 于是,她便扭头,一双圆溜溜的眼期待地看向谢如琢。 可惜的是,这种期待不曾宣之于口,谢如琢没看到,他直接回绝了何之禹,“不了,我在教室自习。” 假如换了别人,何之禹还能再劝说几句,最后大概率会达成目的。然而此刻,感受到谢如琢礼貌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她只好笑了笑,留下排练的地址,说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要是他改变主意了欢迎他来。 林嘉树因和谢如琢相处日久,知道阮糖对他的影响,刚刚也看到了阮糖期待的眼神,在何之禹失落离开时 分卷阅读162 ,用眼神看了看阮糖,朝何之禹示意。 何之禹没太明白。回到座位后,才收到林嘉树的扣扣信息:得草泥马者得谢如琢。 何之禹:??? 那难道不是一只智能AI?AI会有喜好吗?会脱离它的主人去搞别的事吗? 反正何之禹不知道。合上手机盖后,她背着自己的贝斯便去同乐队的人汇合排练了。 暮色四合。 夜色渐深。 时间不急不缓地淌过,这少年时节,这青春时光,让阮糖不由想起《红楼梦》其中一个章回的半截题目: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有一种缠绵不尽之意,在人的心头辗转留连,让人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下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明月照在一人一草泥马的身上,像是温柔的抚触。 今夜的阮糖没有蹲在谢如琢肩上。 她迈着由于体型而显得滑稽的猫步,低着头跟在谢如琢旁边,一长一短两道影被月光映在人行道上,路灯温柔地明亮着,时不时有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 目送几道人影追逐打闹而过,阮糖道出了那被李晓军打断不曾来得及出口的歉。 她低着头,双蹄往腰上一揣,两侧顿时便凹出一个衣兜似的洞来,童稚的嗓音也显得真诚而郑重。 “下午的事,对不起。是我没道理,乱发脾气。” 她是知道的。 从前,她只需要远远地看着谢如琢,不敢靠近她,混在他那一群女友粉老婆粉中,偷偷地喊一喊“老公”“男朋友”。那样,于她已经是足够了。 而现在,也许是相处日久,也许是谢如琢太过善待她,她好像,在无形之中,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地,变得贪心了。 她开始有了独占欲,也因此而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不讲道理的反应。 哪怕阮糖不管有什么情绪,都因材质问题不上脸,谢如琢依然能从她低垂的脑袋和耷拉的耳朵看出,她在沮丧、羞愧。 他明知故问:“为什么发脾气?” 阮糖张了张口,又抿了抿三瓣嘴,却不肯将心事宣之于口。于是,她垂头丧气道:“总之,是我不好,乱生气。” 在这一瞬,谢如琢仿佛又看到了她那破碎的灵魂展露出悲剧美学的矛盾的脆弱而迷人的美感,很吸引人,让人很想补好它。 于是,他不再追问,只是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阮糖愕然抬头,睁大的眼中有一瞬的慌乱,“什么?” 谢如琢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你可以生气。”像是最平常、最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仿佛本该如此。 在这时,阮糖想起来,她生气时谢如琢追上来,复述的情诗不是那位女同学写给他的内容,而是她此前经常看的那首。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谢如琢对她…… 阮糖体内模拟心跳的数据蓦地快速跑动起来,体现出的拟人效果,是如小鹿乱撞的心跳声。 “嘣嘣嘣……”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甜蜜的。 慌乱的。 一如今夜皎洁的月色和疾驰的车影。 她又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足尖,低声说:“总之,是我不对。” 在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她给谢如琢讲的熊宝宝的故事。 其实,熊宝宝的悲剧在于,她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卓越的人,却不认同世俗的优秀与卓越的标准,也不知道这个标准到底该是什么。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可是从来没有人给过她。她永远在被要求、被嫌弃、被伤害。 于是,她便像是一只惊弓之鸟,面对不曾伤害她、嫌弃它的人,潜意识中便假定了伤害与嫌弃的到来。 她也曾看过很多心理学相关的书籍来分析自己人格缺陷的原因,也曾试图让自己变好,可是,那过往,那伤害,就像是一个无形的黑洞,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她,令她单薄的、破碎的灵魂永远苦苦支撑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她一边想要改变想要走出来,却又不可自拔地沉沦。痛,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谢如琢于她,便是天边那轮皎洁的月,她可以在他有事时,不辞冰雪为卿热,却从来不敢妄想去拥有。 一个从来不曾幸福的人,一个人格破碎的人,如何会有带给人幸福快乐的能力呢? 一个,低到了尘埃的人,如何敢妄想攀扯天边的云? 她不敢往别的方向去想。 然而,回到家走进庭院时,在秋千架前,在横斜的疏影里,她听见谢如琢说:“你应该生气。” 阮糖愕然,震惊地回头,“什么?” 谢如琢回顾自己看过的人际关系、恋爱相关书籍,斟酌着说:“你应该生气,再让我哄你。” 阮糖整个人仿佛被盯在了原地,甚至质疑自己在幻听。 然而,谢如琢的声音依旧在响起,“你说过, 分卷阅读163 和宿主恋爱不违反你们系统的职业道德。我喜欢你,恋爱吗?” 第63章 63 贴贴。 阮糖轻轻地“啊”了一声。 “可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只是一个AI系统。”在这里,她甚至连人都不是。 谢如琢想了想, 说:“喜欢本身就是没道理的。能讲得出为什么的,都不叫喜欢,叫权衡利益得失。” 他是同往常一样平铺直叙的语调,仿佛不曾讲什么不一样的事。 仿佛这只是生活的简单日常。 这样的心态影响了阮糖,令她过快的心跳也渐渐平定下来。在生前的那个世界,她不够勇敢,在这一个世界, 哪怕不是人, 哪怕平时她极尽放浪形骸, 做出一般正常人不会有的举动, 她依旧不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 她总是有太多顾虑—— “但是, 我只是一个AI系统,没有亲密模块。大部分情侣之间的事, 我们都没办法。我们不能……”阮糖顿了顿,斟字酌句后, 还是决定直白地讲, “不能做`爱, 也不能结婚生孩子。一切世俗情侣所能拥有的, 你和我在一起, 将来都不会有。” 谢如琢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我们要有世俗情侣拥有的?” 阮糖一时语塞, “但……”她说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 她的三瓣嘴动了动,“从生物性来讲,性是人体发育成熟后的正常生理需要, 假如我们真的……即使我没有这项功能,也不可能让你去找别人,我是一个很霸道的系统。” 谢如琢淡淡地看着她,“难道我们不在一起,我就要找别人?性成熟后,就要求偶、交`·配?我是低等动物吗?” “不是,”阮糖磕磕巴巴,“但是,人总是要找配偶的。” 她当然不赞同。 谢如琢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可是世人到年纪就找对象、结婚、繁衍,几乎是一种生物本能,人类因此而得以繁衍、延续。 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她不想这样过,可又害怕这种不一样招致非议。 谢如琢静静地同阮糖对视,周遭都是秋蝉的声音,远处是模糊的灯火宝石一样缀在漆黑的幕布上。 漫天的繁星都在眨眼,仿佛在笑她同世俗难以分割的一面。 谢如琢说:“别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的事,只需要对自己交代、负责,没必要从众。” 是的。 就是这个道理。 阮糖就是这么想的,她一直都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可是父母以及他们的亲朋的否定,却永远像是一座大山压着她。 她好像,永远都在寻求他们的认同,哪怕她自己觉得不应该这样。 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从前的自己—— 在每一次家宴结束后,对着卫生间里镜子,看着里面精神孱弱而可怜的自己,回想起家宴上下意识地反驳别人向别人解释期待别人的理解与认同的自己,她左右开弓,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地往自己脸上抽。 一边抽,一边用泛红的眼盯着镜子里脸颊被抽出血丝的人咬牙切齿地骂:你贱不贱!贱不贱啊你!贱人! 一直到把自己抽成猪头冷静下来,才抱膝坐在沙发上,点开平板上的视频APP,看上面谢如琢的采访。 在阮糖生前的那个世界,她和谢如琢几乎没有交集。 她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优雅尊贵地坐在主持人对面,长相、气质更胜明星。不同于明星的傲气,他总是显得适宜的谦虚,又格外自信。 面对主持人的提问,他自若地谈笑风生。 “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自主的人。只要我认定的事,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影响不到我。” …… “创业初期,困难当然会有。” …… “没有,我从来没有动摇过。” …… “对我而言,那从来都不算校园暴力。他们讨厌我,并诉诸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是他们的错,我当初要做的,是摆脱他们的暴力。这件事对我没什么影响,它只是我要应对的无数困难之一。错的是他们,我没必要为他们的错误买单。没道理施害者心安理得,受害者反而战战兢兢。” “其实有很多人,因为幼年被霸凌的经历而产生心里创伤,甚至一生都走不出来,你怎么看?你觉得是他们过于脆弱、或者说懦弱吗?”坐在他对面的主持人问。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样,不能以脆弱或者懦弱一言以蔽之……” 每看一次,她仿佛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勇气,多一分改变、战胜自我的信心。 草泥马阮糖始终是比人阮糖要少几分顾虑多几分勇气的。 她说:“你说得对。” 小小一只她,仰头看着谢如琢,举蹄向上,张开自己的双臂。谢如琢已经和她很默契了,见状 分卷阅读164 ,弯腰捉住她的两腋一提,将她抱了起来。 像是抱一个孩子。 她扒拉着他的肩,脑袋在他的颈项间蹭了蹭,嗅着满院清芳,轻声说:“假如有一天,你不想和我谈了,要直接告诉我。我们系统在感情上从来不拖泥带水、不会勉强……” 话未说完,就被捏了捏后颈,随后,是他平静的声音,“不会。” “什么?” “不会不想谈。” 阮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耳朵飞快地乱动着,模拟心跳的数据流动却在加快。假如她能在体表呈现出人的正常生理反应,那么,她一定会脸蛋通红。 而此刻的她,只是显得喜感,眼睛亦格外明亮,像是一出喜剧的主角。 她羞涩地低垂了眉眼,用自己的三瓣嘴在谢如琢的面颊上轻轻碰了碰。 夜色渐深。 听着卫生间哗啦啦的水流声,阮糖躺在床的一侧,买了一颗名为“香梦沉酣”的睡眠丹,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在草木葱茏的森林里,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漏下,照在熊宝宝的身上。她憨态可掬地望向前方,漂亮优雅的鹿宝宝一步一步走来…… 风是清的,光是暖的。 而鹿宝宝对熊宝宝说:“你愿意做我的对象吗?” 素洁的床上,睡着的AI三瓣嘴动了动,微微是个笑模样。 周六上午还有半天课。 上学的路上,阮糖坐在谢如琢的书包里,被他背在背上。迎着秋日的晨光,阮糖心情大好,扒拉着谢如琢的肩就放声高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童稚的歌声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只以为这是个什么新型玩具,摁一下就唱歌的那种。面对别人投来的目光,谢如琢浑不在意。 只等阮糖唱了一段,才吐槽说:“难听死了。” 阮糖:“……唉。” 谢如琢默了默,说:“也不是很难听,就是稍微有点幼稚。” 阮糖:“……唉。” 谢如琢又默了默,说:“还可以。” 阮糖:“……唉。” 谢如琢违心地表示:“……挺好的。” 阮糖:“When I see stars,I think of you……You are my everything——” 于是,谢如琢的耳后根便微微红了红。 校门口遇到迎面走来的李晓军时,一手提着两个小笼包一边嘬着豆浆的李晓军还特别惊讶,“小草,原来你还会唱英文歌呢?” 在广播的乐曲和人群的喧嚷之中,阮糖轻哼一声,小下巴一扬,“好歹也是智能AI,我会的岂止英语,算上方言,少说几百种语言吧。” 李晓军肃然起敬,连忙跟上谢如琢的步伐走进校门,并点歌道:“我特别喜欢《双截棍》,哼哼哈伊,快使用我的双截棍……你能完整地给我唱一遍吗?” 阮糖拽着谢如琢的书包带,摆摆小蹄子,表示,“嗐呀,人家是谢如琢的系统啦,只为谢如琢服务啦。” 李晓军嘴里的酱肉包突然就不香了:“……”有被秀到。 这明明只是一个高科技产品,为什么他有种被秀恩爱的感jio?是这个世界的错还是他的错?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咽尽嘴里的食物嘟囔道。 “朋友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嘛。” 李晓军震惊地看着谢如琢飞扬的唇角,“你居然笑了?”不是社交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愉悦染上眼睛的笑意。 然后,他收获了一个“你四不四傻”的目光,“笑是人的本能。” 李晓军:“……”QAQ。 但,这种打击不是一两回了——从前,基本都是他说话谢如琢都不带理的,现在至少还嘲讽一下,也算是他在社交上的一种进步。 很快,他就十分熟练地换了个话题。 “今天下午,何之禹的乐队在音乐教室排练,你真的不去?我听说他们跳的都是现代舞还是街舞来着,唱的歌也不是主旋律的那种,是摇滚,摇滚多帅多酷呀!今天下午排的是《光之翼》,那首歌特别好听的!” “哦。”李晓军目光倏地亮起,谢如琢下一句说,“不去。” 他瞬间蔫儿了。 何之禹是很受欢迎的,假如谢如琢去,何之禹肯定回来和谢如琢说话,他们班几个男生还能借机和女神搭讪。谢如琢不去,他们只是众多观看排练的普通校友之一罢了。 “就你这样儿的外形,这样儿的条件,多少小女生都喜欢你的,你真的不打算找个女朋友尝一尝早恋的滋味?” 阮糖瞬间敛声屏气,恨不得一巴掌拍李晓军后脑勺上——恋什么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它不香吗!!!啊?!!! 虽然她是有点心虚。b 分卷阅读165 r   但是,她目前只是一个AI,随时跟随的那种,也没什么所谓荷尔蒙的影响,她能影响个什么空气?当然是要排除在外了。 以及,这话让谢如琢怎么接? 不找?那是否定她和他的关系。有女朋友了?难道要说他女朋友是个智能玩偶AI?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人类灵魂附身在系统里,但别人又不知道?这个世界就没有人知道,程序限制她也不能说明这点。 就在阮糖胡思乱想时,走在李晓军谢如琢身后的几个女生也都悄悄竖起耳朵在等谢如琢的回答。 谢如琢倒是半点不停顿,毫无顾虑地说:“我有对象了。” 后面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无声对视,眼中都是熊熊怒火——是谁!是谁独占了他们长得帅成绩还特好的校草!!! 李晓军也格外震惊,“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谢如琢直接指了指阮糖,“我对象。” 他把阮糖从书包里逮出来,说:“你给他自我介绍一下。” 阮糖震了震,但还是腼腆地伸出自己的前蹄,“你好,我是谢如琢的对象草泥马。” 后面几个女生神情登时平静下来,眼中是大写的“那没事了”。 李晓军将手里空了的豆浆杯往垃圾桶一扔,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要和阮糖的前蹄握一握,然而没来得及碰上就被谢如琢无情拍开,“握手就不必了。” 李晓军:“……”此处有一句“你妈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只觉不光也亮,至少得一万瓦起步。 谢如琢有对象了的消息,经由一个早操+早自习+早饭时间的传播,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园。一开始,大家听说谢如琢有对象时,整个人都很震惊,只觉完全无法想象,但听说对象是他的智能AI时,又都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学神,学神的爱好就是这么特别的。有爱车的人把车当老婆,学神为什么不能把智能AI当女朋友呢? 没毛病。 听说这个消息的校友们纷纷完成逻辑自洽,甚至把谢如祝的女朋友是草泥马当成一个梗。因为谢如琢校草+学神的光环而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们也都不害羞了,甚至在课间大大方方地找机会同谢如琢告白。 然后,就会得到一句:“我有对象了。” 女生:“可是,它只是一个智能AI啊,怎么能做你女朋友呢?” 谢如琢平时不怎么搭理人的,即便出于礼貌和社交礼仪不会目中无人,也基本算得上寡言少语。但是,每一次,他都会可以纠正一下:“是对象。” 女生:“啊?”她们都不是很明白有什么区别。 谢如琢认真地解释:“它是AI,没有性别。”不能因为他是男性,就去硬给阮糖贴一个女朋友的标签。 旁人不懂谢如琢为什么总会把女朋友解释成对象,但阮糖初听时便是一愣,而后便明白——那是谢如琢独特的尊重与体贴。 不论是她是人,还是只是一个系统AI。 后来,就连老师都知道了谢如琢的对象这个梗,也没当一回事。有时候兴致上来了,甚至还会调侃一下,让阮糖这个女朋友也不要黏谢如琢太紧,上课时间呢就好好逛一逛谢如琢读书的校园,常常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就连谢如琢自己也会勾一勾唇角。 阮糖在这个熟悉的校园越来越受欢迎,不管是谁见了她,都会调侃地说一句—— “谢如琢的对象,你好。” 阮糖便做飞吻。 常常没飞几个,就被谢如琢捉走。 何之禹之前邀请谢如琢看排练被拒,得到林嘉树的提示后,没再轻举妄动。在谢如琢说阮糖是他的对象后,她想冷静地观察了几天,发现林嘉树说得有道理,于是,便在周三正式邀请阮糖。 阮糖本来就对何之禹有好感,在生前的世界没能同何之禹成为朋友本就是一个遗憾,于是欣然答应。 周三傍晚,谢如琢从食堂回到教室,本来准备享受一边看书一边撸阮糖的快乐,结果他刚在位置上坐下,阮糖扒拉着他的肩在他脸上一亲,说了声“我去看何之禹他们的乐队排练啦”,便跳下地板,往背着贝斯的何之禹怀里一蹦,示意她把自己抱到排练场地去。 谢如琢气笑了。 第64章 64 接吻。 谢如琢到排练场地时, 发现现场人很多。 休息的间隙里,使用过缩小体型的道具的阮糖就猫在何之禹怀里, 偶尔其他人也会上手摸一摸捏一捏。 而其他人发现谢如琢的到来,顿时产生一阵不小的轰动,以为谢如琢终久要被何之禹攻略,男神就要和女神在一起了。 还有不少人鼓起勇气和谢如琢搭话,谢如琢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酬着。 一直到排练开始,阮糖才从何之禹怀里跳下来,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谢如琢, 往他怀里蹦。 台上, 各种乐器的声音混在一起, 显出金属冰冷的质感和颓废的撕裂感。 分卷阅读166 “…… 抛弃了不完美的肉身 跃出了真实的天窗 张开透明的翅膀 朝着月亮飞翔 ……” 伴随着高音的迭起, 场子一下被炸开。 在这热闹之中, 阮糖一下又一下地往谢如琢身上蹦,他始终没伸手接住她。阮糖不太明白为什么, 在拥挤热闹的学生中,仰头去看谢如琢。 谢如琢也垂眼看她。 阮糖头顶顿时出现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 随后又往上蹦了一下, 这一次, 谢如琢接住了她。 她不明所以地亲了亲谢如琢的脸颊, 谢如琢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和缓下来。 台上的声音还在继续唱, “……让谷欠望躲藏的地方, 神秘的通道即将开放……” 谢如琢抱着阮糖从人流中出去, 拐入旁边一间空教室里关了门。 隔壁的音乐声传来,她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渐渐地靠得越来越近,微冷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燥热黏腻起来, 像是充满了数不清的渴望。 阮糖记得,在这一年,音乐教室还没装监控。 她出于本能的,缓缓靠近谢如琢精致的脸庞,不仅仅是额头,仿佛整张脸都要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而谢如琢沉甸甸的视线盯着她,忽然头一歪,结结实实地吻在她的三瓣嘴上。 鼓声。 贝斯。 吉他。 键盘。 混响出仿佛要撕碎一切的勇气。 她伸出了自己的虚拟舌头,迎上他的,同他纠缠,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打破物种的隔离。 隔壁已开始新的loop,而她的三瓣嘴与他暂离,在这一场与荷尔蒙无关、与化学无关的亲近中,望进他的眼里。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里面有一只变回原来形状大小的草泥马。 白白的,溜光水滑,凸起的三瓣嘴、小鼻子,两只尖尖的耳朵,喜感而滑稽。 他们和世界仿佛都隔离。 他是什么,她又是什么,都已变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 隔着一道门,他们在这边,世界在那边。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是属于他们的时光,是将来值得回味的罗曼蒂克。 时光的流速仿佛突然变快,没多久,外面的排练就暂停了,在喧嚷中传来了对话声。 先是排练相关需要改进的部分细节。 争论。 然后。 “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不太特别。”何之禹的声音。 “差什么?” “让我想想。” 一阵嘈杂之后,是何之禹陡然拔高的声音,“我想到了!我们演出的时候,可以在舞台的这个位置放一个鼓,然后让草泥马在上面跳。一个智能玩偶,跟随音乐的节奏手舞足蹈,不管它怎么跳,都绝对是别具一格的风景,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这主意不错,就是得和谢如琢说……” “小草……” “它去哪儿了?谢如琢呢?” 阮糖透亮的瞳眸迎上谢如琢的目光,不去管外面那一场兵荒马乱,手机的铃声亦不断响起,他们再次靠近。 今天。 再一次的。 谢如琢吻上了阮糖的三瓣嘴。 明明它的材质不具备任何感知能力,也没有敏·感·点和刺·激·点,没有温度,只像柔柔软软的一团棉,是纯物体的质感。 两片唇与三瓣嘴,却胶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与rouyu无关,与柏拉图无关,与任何一种定义无关,有关的,只是谢如琢和系统草泥马。 是谢如琢和附着在草泥马之上的阮糖。 他们是在两首歌的时间后出来的,大家都问谢如琢去哪儿了。 “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靠走廊看了会儿鸟。” “什么鸟?” “也许是画眉,也许是黄鹂。” “这俩长得不一样吧?” “嗯,大概吧,没仔细了解过。” 排练结束后,乐队的几个人要去吃饭,叫谢如琢一起,被谢如琢婉拒。 让阮糖上台跳舞的提议,是在十一月中旬时提出的。 何之禹很认真地准备了一套说辞,然而还没出口,阮糖就已答应下来。她一时有些错愕,不太敢相信,“真的吗?” “真的。” “你不需要问一问谢如琢吗?” “不用啦,”阮糖摆摆小蹄子,“他是很尊重我的意见的。 后来,何之禹还是问了谢如琢,谢如琢让她征询阮糖的意愿。从那天之后,阮糖就开始跟乐队一起训练。 乐队的其他人心中原本对何之禹的提议有些打鼓。倒不是反对,只是觉得一个玩偶和乐队配合就像是要教会一只动物演戏一样,过于剑走偏锋且不太靠谱。 分卷阅读167 结果,只是第一天的排练,他们就发现,阮糖看似瞎瘠薄乱跳,实质上每一个动作,都踩在鼓点和节奏上,竟是完美融入其中。 原本何之禹千请万请也难得来一次谢如琢,每天都会在旁边等阮糖一起回家。 一来二去,谢如琢虽不曾接受何之禹的告白,却也和她以及她的乐队成员们成为了朋友。何之禹也渐渐放下了那因青春期荷尔蒙而产生的情感。 而阮糖,也以草泥马的身份,度过了她生前绝不可能有的、最肆意也最快乐的青春。 一二九艺术节前夕。 排练结束后,何之禹习惯性抱了抱阮糖,说到高兴处,甚至直接摁着阮糖的脑袋就要亲上去。 可惜的是,她嫣红的唇还没碰到阮糖,阮糖便被谢如琢一把提走。其他人相互对视,挤眉弄眼,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了。 对于阮糖是谢如琢女朋友这事,他们并没当真,只是觉得谢如琢过分在意阮糖,像是一个只吃独食的小孩。 ——可能是因为阮糖这种AI全世界仅此一只,太宝贝了吧。 大家这么想。 却不料歪打正着。 在这里的时光很开心,像溪间清澈的流水一样,简单、明快、欢乐。 有时候,阮糖也会想起她生前的父母与弟妹。 她猝死在电脑前。 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发现后又会说什么? 是“早说了让她听我们的,她不听,还偏偏要做这个职业,落得个死了也没人知道的下场。要是听我们的,找个轻松体面的工作。嫁个好老公,也不至于猝死了也没人知道”? 还是“这孩子不听话,猝死也是活该” 抑或是…… 天阶夜色凉如水。 回家后,谢如琢在卫生间冲凉。 她独自坐在石阶前,两只前蹄拄在膝盖上撑着下巴,仰头望着灿烂的星汉与明月,蓦然想到一句诗——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竟觉大有意趣。 她的思维像是分裂了似的。 想到白玉盘发笑,想到她生前的血亲发哂。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意识到,他们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与影响,她要花多少心力才能从那伤害中走出来。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前生永远被他们要求着、嫌弃着的阮糖的怯懦多半由他们造就。 还有他们的世俗、他们的可笑、他们的庸常…… 或许,他们知道了她的脆弱、知道了她所受到的伤害后,还要不以为然,认为是她过于敏感、不够勇敢,所以才没能走出来。 那个世界那么大。 她是淹没于众多蝼蚁之中的骸骨。 无人知晓。 无人理解。 无人爱护。 …… 她似一只鸿雁在那世界轻巧地划过,丢失了毛羽,丢失了翅膀,甚至她的双脚。她就像电影里说的永不落地的无脚鸟,没留下一丝痕迹,却离奇地消失了。 任务成功,又将离奇地回去。 她兀自这么想着。 然而,这一回,她的心头不再有悲戚,甚至还笑了。 像是看一出荒诞的喜剧。 那么悲凉的荒唐。 原来,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主角,一直将跌跌撞撞的小丑放心上。哪怕那个小丑是没有天然智慧生命的布娃娃。 布娃娃说,它也有自己的思想。 男主角拯救不了布娃娃,男主角的爱情也拯救不了。但他的存在,他的爱恋的存在,却让那悲凉的底色多了几许温暖。 阮糖起身,走近谢如琢洗澡的浴室。她一蹄推开那扇门,倏地冒出半个身子,同热气氤氲中不着一物的谢如琢打了个照面。 伴随着她的声音。 “呔!” 谢如琢瞥她一眼,“幼稚。” 阮糖冲他吐了吐舌头。 他慢条斯理地关掉淋浴设施,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头发,慢条斯理地围上浴巾。 他的唇角好整以暇佯作埋怨地微翘着,“是谁先前再三保证绝不偷看的?” “这怎么能算偷看呢?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而且,你台词不对。你应该说,”阮糖轻咳两声起了范儿,“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谢如琢盯着她,“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阮糖霎时低了头,双蹄扶着门框,耳朵飞快地乱动着,像一只无措又无辜的小猫咪。然而头顶的气泡框里,却是各种流口水、两眼冒爱心的表情包。 谢如琢低笑一声,阮糖便觉整个空间的空气都稀薄了。 原本。 在原来的世界中,要是有人这样问29岁的阮糖,她会说,一个中学生有什么好看的?没长开、没发育的白斩鸡而已。 但。 白斩鸡也是分人的。也有漂亮的白斩鸡和一般般的白斩鸡。一般般的骨架就比 分卷阅读168 较奇怪,比例也不咋和谐。 但漂亮的,就让人感觉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是上帝经过精密计算塑造的,比例绝对完美,绝不容许有半分瑕疵。 两个字,就是好看。 阮糖本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是草泥马更不必要脸更无敌的思想,佯作镇定,点点头,乖巧道:“好看的哦。” 谢如琢并不明显的喉结动了动,低垂的视线明明白白看清了她头顶的气泡框里的发言。 [超好看!!!] [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荡秋千!] [想在哥哥的锁骨里游泳!] [想在哥哥平坦的小腹上攀岩] …… 谢如琢闷笑了一声,“色。” 阮糖仰头,“QAQ。” 她伸出了自己的双蹄,得到了一个抱抱。 第二天,就是一二九艺术节。 经过各种前置冗长的发言环节后,终于迎来了表演环节。 阮糖和何之禹的节目是第三个。 现场十分炸裂。 周围的学生全都津津有味地看着、听着。 而阮糖,成为了舞台上最大的亮点,老师们都在夸,说何之禹他们会想。 “没想到,谢如琢的AI跳得这么好看。” “是啊,一看就可乐。” “真可爱,可爱又有活力。” “我当初读书那时候……” 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热闹的叽叽喳喳里,也淹没在年轻女生故意学习的冰冷金属感的歌声里。 “…… 张开透明翅膀 朝着月亮飞翔 搜寻最美一个 现世的天堂 飞过夜的尽头 拥抱你的温暖 ……” 谢如琢裤的目光一直在身躯灵活扭动着的阮糖身上,仿佛能通过她的神情对她的快活与喜悦感同身受。在这一片热闹与喧嚷之中,他兜里的手机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贴着大腿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连上耳机接通。 “……在押去监狱的途中,你爸出现突发状况,看押人员送他去医院急救。在医院,他越狱了。他是你送进来的,我们怀疑他极可能对你实施打击报复……” 第65章 65 无所谓主义者。 从台上下来后, 大家的情绪都很嗨。和乐队成员一一拥抱后,何之禹更是激动, 抱着阮糖就往她脸上亲,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噘唇往阮糖脸上怼。 乐队的成员,无分男女性别,都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们的喜悦。 “你们在干什么?”谢如琢走了过来,声音很沉。 何之禹立马就笑了,同其他成员挤眉弄眼道:“谢如琢吃醋了。” 随后,她又扬声, “我们在亲你老婆, 你老婆真好亲。大家快上啊, 等错过了这个店就没机会了!”毕竟, 有谁能在谢如琢手上抢到草泥马呢? 于是, 大家一窝蜂围过来。 刚刚被亲了个懵的阮糖反应过来,悄无声息地使用了道具, 滑不溜秋地从何之禹手中掉落在地,从很多腿的空隙穿过, 奔到谢如琢旁边就抱着他的腿往上爬, 一溜烟就爬到他背上, 揽着他的脖子歪着印了许多红唇印的头在他颈项间蹭了蹭。 “好可怕嘤嘤嘤。” 谢如琢淡声, “我看你还挺高兴的。” 她在他耳边, “人家只给男朋友亲啦!都是他们的错, 不怪我QAQ。” 谢如琢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说没关系。 何之禹等人闻言,立马道:“要是没关系的话,我们还想再亲一亲,口感真的好。反正你回去也要洗它, 不如让大家一次性亲个够嘛。” 谢如琢当即挡住他们的手,冷眼一扫,“滚。” 大家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毕竟类似的情节以前发生过许多次,也不以为意,只面面相觑挤眉弄眼调侃谢如琢的占有欲。 随后,回到班级位置后,何之禹又邀请谢如琢去乐队晚上的聚会。 “反正,你回去也只有你和草泥马,来玩一玩嘛。草泥马也喜欢我们的,是吧?”何之禹转头看向阮糖。 阮糖便用蹄子挠了挠谢如琢的背。 于是,这邀约便算是应下来。 12.9艺术节这天是周五,表演一结束,全校学生都放了假。 乐队晚上的聚会定在一家中餐馆。 酒菜上桌,大家一人暂开一瓶啤酒开始干起来。等吃得差不多、喝得也差不多时,就将餐桌中间清理出一块来,转动空酒瓶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这个过程中,乐队中的一男一女捅破了窗户纸,开始了一场青春期的恋爱,并在大家的起哄下,害羞地打了个啵儿。 随后,中招的人回答过问题后转动酒瓶,瓶口赫然直指阮糖。 阮糖说: 分卷阅读169 “我选真心话。”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都把目光投向了谢如琢。 也许是因为在学校接的那通电话,谢如琢隐隐有一种预感。 “你要消失了吗?” 其他人一愣,不知道现下什么情况。 阮糖转头看向何之禹,同她以及其他同学解释,“我的使用寿命快到头啦。” 何之禹还没来得及难受,又见阮糖看向谢如琢。 阮糖也有了一种预感。 这种预感不知从何而来,但就是存在。 她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借这个机会说一段话。假如我真的消失了,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然后,忘了我,好好生活。我希望我来过这个世界,留给你的是快乐,而非伤痛。” 何之禹见气氛伤感起来,不大相信地问:“小草,你一定是骗我们的对不对!”假如AI坏掉了,不能修一修吗?不和修电视机啥啥的一个原理? 阮糖吐了吐舌头,“被你们看出来啦!” 何之禹说:“那不行,要罚!就罚你选一个人亲一下好了。” 她话音将落,阮糖便往谢如琢身上一扑,三瓣嘴结结实实地亲在他唇上。众人顿时起哄,气氛又热闹起来。 后面,瓶口的方向转到过谢如琢一次。 于是,便有人问:“你第一次喜欢的人是谁?” “没有。我不喜欢人,我喜欢AI。”他顿了顿,看向阮糖,“你放心。” 从中餐馆出来,大家勾肩搭背在街道边站得歪歪扭扭。谢如琢将他们一个个都送上出租车,才同阮糖回家。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清雨市特别热闹,广告屏上播着明星的广告,人行道上好多路人带着孩子,还有拍客脖子上挂着单反拍夜景。 满目都是霓虹。 满耳都是人间的喧嚷。 路过一群不知道集会做什么的人后,谢如琢几乎立马就发现阮糖消失了。他一回头,就看见斜坡上的方形花坛边,胡子拉碴的谢腾飞仿佛做了乞丐打扮,一身落魄与颓丧。 他惯来精致文雅的五官此刻都隐在毛发里,射出疯狂的凶光。 在这时,谢如琢发现,他作为宿主,和系统草泥马的羁绊断了。 而阮糖也发现,她完完全全使用不了任何能力,也兑换不了任何道具。 她的预感是对的——离开的时候到了。 甚至于,她的灵魂已经从这草泥马的躯体中脱离,只飘在谢如琢旁边,看见曾经作为她存在的草泥马圆睁着一双漆黑的眼望着谢如琢。 许多人都围了过来,以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奇奇怪怪的行为艺术。 或者说,一场即兴表演。 周围人的声音、景象,在谢如琢的眼里、耳里都变得模糊了。 谢腾飞狞笑着,嘴巴张狂而得意地张合着,然而声音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周围的嘈杂都似被消了音。 突然,谢腾飞擦亮打火机靠近草泥马,“轰——”的一下,打火机的火舌从草泥马迷你的后蹄急蹿而上,烧成旺盛的火焰将那只被谢腾飞适时松开的草泥马包裹。 那一瞬,谢如琢的瞳孔骤然扩大,他的双眼瞬间充血,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朝谢腾飞扑了过去,紧握的拳头同时挥上去。 然而,拳头还没来得及击上谢腾飞的太阳穴,整个时空霎时静止。 霓虹不再闪烁。 所有人的动作神情都彻底定格在这一刻。 阮糖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此时,灵魂体是生前模样的阮糖走到谢如琢面前,轻轻地拥抱了他,亲吻了他满是伤痛和愤怒的眼睛。 而后,她站在他面前,凝视着他,在他耳边轻轻说:“再见啦。” 像是无师自通一般,她打了个响指,草泥马与烧了它的那把火全都消失了,像是时空的尘埃般无形地散落,不曾在这个世界留下半点痕迹半分记忆。 像是暂停键又点了播放,大家又行动自如了。 谢如琢的拳头结实地击打在谢腾飞的太阳穴上,谢腾飞一个踉跄,脑瓜子嗡嗡的,甚至没来得及反击,便眼见着谢如琢清瘦的背影步出人墙。 “咱们围在这里是干嘛来着?” “忘了。” “我也不知道。”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看?” “那边那个,是不是之前被抓的谢腾飞?” “是的吧?公安今天刚发了紧急通缉令,说是越狱了。是他吧?” “是他。就是他,之前他在一个什么新品发布会主动公布自己的罪行,问啥说啥,大家都说是灵异事件。听说他儿子以前报了好几次警,愣是没人相信。所以说老天爷有眼嘛,多行不义必自毙。” …… 在众人议论的同时,一些人选择了走远几步打幺幺零,一些人挡住谢腾 分卷阅读170 飞看向谢如琢的凶光,一些胆子大且仇富的直接一拥而上,对谢腾飞拳打脚踢,骂他不是人,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无良资本家。 谢如琢只是站在人群之外,失魂落魄地站着。 他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仿佛遗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之后,阮糖并没有立时离开这个世界。 她变成了游魂,看谢如琢一个人回到家,坐在庭院的台矶上,望着满庭的夜月芳华发呆。到半夜时,天上下了露,空气变得凉浸浸的。 阮糖记得,因为她曾难过时,也曾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时间里坐在庭院。秋日凌晨夜的冷,是凉到浸骨的。 很不好受。 可是,她却一直待在冰冷的露天里,因为那样的冷和钻到骨头里的痛让她感觉到自己活着。 一如现在的谢如琢。 少年还是那样好看,神清骨秀,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英俊与漂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又一天天过去。 谢如琢失魂落魄了几天,几乎不怎么说话。同班同学问他问题时,他依然会讲。谁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因为,在大家的印象里,谢如琢就是不苟言笑的。 在高一下半学期,在班主任的推荐下,他参加了大学的自主招生,后续还参加了高考,以清雨市市状元的身份考入了国内的top1。 随后,在信息技术发展并腾飞的年代里,他推出了许多算法和不少专利技术,和林嘉树一起,开发出一款后世大家通用的搜索引擎。 在这一个世界里,谢如琢走得比阮糖生前的那个世界还快。 他迅速占领通讯市场后,在游戏出现时,又收购了几个爆火的游戏的开发工作室,进入游戏行业。 随后,从单机游戏,到联网,从卡牌到MOBA、角色扮演、FPS…… …… 阮糖像一个阿飘一样跟在他身边,看他缔造了一个又一个商业传奇。 有些人的人生,仿佛天生就该不一样。 不论是什么,都阻挡不了金子的闪光。 当互联网成为寻常百姓之生活必须时,原本只能在商业杂志上被部分受众看到的谢如琢,在接受电视台的访谈后,于互联网上进入亿万人的视野,因盛世美颜与幽默的讲话风格而走红,成为亿万人口中的国民老公、金主爸爸。 谢如琢给大众留下幽默印象的,是这样一个采访视频。 在视频里,谢如琢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他却始终不曾结婚,甚至没有任何桃色新闻,是其他在荧幕上活跃的商业合作伙伴口中的不近女色。 因此,主持人问:“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谢如琢想了想,说:“我不喜欢女人。” 主持人顿时以一种挖到大料的表情说:“您喜欢男人?” 谢如琢淡笑:“我不喜欢男人。” 主持人似乎被噎了一下,“那您喜欢什么?” “空气。空气是我们人类必不可少的东西。” “所以,您是不婚主义者吗?” “不是。我是无所谓主义者。” 后来,谢如琢一生都没有结婚。每一天清晨,他也会有世俗的欲望,然而那欲望并未驱使他去找一个伴侣。 他的生活,永远是前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技的发展所带来的商业迭代,他始终行走在前沿。 繁忙之余,他会带着专业团队去攀登珠穆朗玛峰,会去做各种极限运动。 和他搭过讪的,有路上偶遇的魅力非凡的精英女性,有商业合作伙伴,有身材火辣的模特,有容貌过人的明星,但他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礼貌而疏离。 最后,当他白发苍苍时,他仿佛心里已有预感似的,衣着干净体面地坐在庭院里金色银杏树下,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无人能看见的阿飘阮糖坐在他旁边,虚靠在他肩上,牵住他修长但老态毕现的手,看着银杏叶的飘落,轻声说:“曾经,我还很小的时候,听我妹和她的朋友在隔壁谈爱情观,我想,除非我未来的男朋友对我天下第一最最好,且不能让我讨厌和反感,否则我是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清风吹过时,她的双眼温柔而缱绻,“可是,后来我遇到一个少年。第一眼就让我喜欢上了,我不需要他对我天下第一最最好,不需要对我好,甚至不需要和我在一起,只是偶尔望他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她话音落下不久,谢如琢咽下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口气。 而阮糖,只来得及亲了亲他的眼皮,便无声地消散,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66章 66 躲我? 当世界再次变得光明时, 炽烈的阳光透窗而过,阮糖从键盘上抬起头, 有些迷茫地看向电脑上的输入框,下意识地飞舞着十指在网络上继续为谢如琢舌战键盘侠。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头版头条的推送新闻。b 分卷阅读171 r   谢如琢那越狱的老父亲再度被警方抓获。 警方也特意声明,之前谢如琢所谓的自杀,都是为了使谢腾飞放松警惕而配合警方将计就计做的局。 他的所有丑`闻,也都被澄清。 一如她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那样, 细节上有些微差异, 不变的是, 犯罪者始终都是谢腾飞。这一个世界里, 他越狱的时间比另一个世界晚。 在另一个世界, 他的报复方式是毁掉谢如琢最重要的事物——那只陪伴着他的草泥马。 在这一个世界,虽然阮糖不知道具体的, 但能猜到的是——他是想毁了谢如琢。网络上诋毁谢如琢的各种声音,都是他的手笔。 麻雀的声音在古朴的雕花窗外清脆地鸣叫着。 阮糖看着推送新闻, 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 思绪仿佛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但她确确实实是变回人了, 而她在另一个世界中所谓的拯救, 更像是一场梦。 死亡是梦。 草泥马是梦。 她和谢如琢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时光是梦。 那段他们相互陪伴的岁月是梦。 可以想起, 可以在脑海中看见, 却是一场摸不着的虚幻。 但。 当她的神思逐渐清明时, 眼前笔记本突然黑屏,然后显示出一行行白色的汉字。 【任务名称:拯救谢如琢】 【任务评定:完美达成】 【任务奖励:于家中猝死的阮糖已复活;谢如琢的致死情节线由被席腾飞突然袭击致死,更改为他及时察觉并躲开了袭击,凶手被警方捕获;谢如琢的结局由配合警方将计就计不慎被谢腾飞谋害, 改为一切进展顺利警方成功抓捕谢腾飞。随着该世界线的正常发展,有关于谢如琢的过往、丑/闻终将被澄清,真相终将浮出水面】 【恭喜草泥马顺利完成任务变回人类阮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今天的阮糖也要努力生活哦~】 屏幕一闪,突然卡成黑白屏,闪烁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环顾四周,房间依然是她熟悉的模样,两侧的墙壁上都是书架,密密挨挨、井然有序地放着满墙的书。书桌上还搁着一本诗集,书页被镇纸压着,上面是普希金的《自由颂》,其中几行诗下面画着波浪线。 那几行诗是: …… 我憎恨你和你的皇座, 专制的暴君和魔王! 我带着残忍的高兴看着 你的覆灭,你子孙的死亡。 人人会在你的额上 读到人民的诅咒的印记, 你是世上对神的责备, 自然的耻辱,人间的瘟疫。 …… 旁边,阮糖曾用她娟秀的笔迹写着几段话:封建的王朝覆灭了,世间仿佛已没有了封建的君主。然而,那封建的传统却根深蒂固地,流传于后人的思想之中。以国为单位的封建王朝覆灭了,以家为单位,亦或者其他团体名称的单位,又以无形之封建王朝的形式存在着。 人们传统着。 上位者要求下位者的臣服。 下位者在暴君的统治下颤抖,难以逃脱。 血缘是枷,情感是锁。 他们说,他们给了我生命。 他们说,他们抚育了我。 他们说,他们的血汗都为我抛洒。 而这,不应用金钱来偿还。 ——那远远不够。 他们只想要统治,只要想要我匍匐在地的臣服,谴责的目光,失望的语调,尖刻的话语,都是惩罚的长鞭,无情地抽打在,幼弱的奴隶嶙峋的背脊上。 她说。 我想要光。 我想要自由。 我想要自由地呼吸,不必遭受任何指责。 她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违反道德良知,每一次灾难都积极捐款,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认真善待。 可是,每到周末,她便要穿着华丽的衣袍去到他们的宫殿里,被无情的目光和言语抽打,被审判,被践踏。 …… 后面还有几行字,被凌乱的几笔划掉了。 书页上,有部分区域像是被洇湿后又干了的不平整。 阮糖将书页盖上,在书桌上的倒流香香炉上续上一支茉莉味的线香,毛色雪白的猫咪在门口仰头冲她喵喵叫唤几声。她在它的饭碗里倒了些猫食,手机“呜呜呜”地震动着,叮铃作响,不知在唱谁的悲歌。 她看了一眼,没接,交待了自己请来做家务的保姆阿姨一些日常,便回到卧室收拾行李。 铃声响了又响。 两次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安静了不到片刻,又响起。 她接通电话,点了免提。 那边,还算低沉悦耳的男声硬邦邦地责问:“怎么不接电话?” “在忙。”她一边在衣柜 分卷阅读172 中找衣服一边说。 男声没好气,“你有什么好忙的?你能比我还忙?”讲话的,是她的亲弟弟,现在混娱乐圈,是知名的小鲜肉,抠图也能拿上亿片酬那种。去年限薪令一下来,每次家庭聚会他都要对限薪令的不合理发表一番高论。 曾经,阮糖刚被父母从山区带回来时,他看不起她,和她关系不怎么好,甚至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她是他姐,怕丢脸。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但终久只是表面过得去,要说感情,那实在是一种奢侈。 这样主动的电话,也不多,基本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们习惯了俯视她,将她看得一文不名,甚至是耻辱的、低贱的。 她问:“有事吗?” 他说:“家里来了客人,中午回家吃饭。” 假如是在从前,阮糖为了避免后续的亲情责备,会好声好气地应下。 但,这一次,她温言软语道:“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就不回去了。” 对方扔来两个字:“随你。” 电话被挂断。 阮糖把响铃模式切成静音,将内衣内裤分别用小袋子装好放进行李箱的夹层。 她想去度个假。 任务完成后,对阮糖而言,一切都过去了。 比较庆幸的是,任务过程中她只是一只草泥马,不论谢如琢有没有那段记忆,都不会知道是她,这让她自在许多。 她是喜欢谢如琢的,但她并不想和现在功成名就的谢如琢有所交集。 那个世界太大,需要面对的太多,而她面对不来。 走出她熟悉的世界、熟悉的圈子,面对太多人,对她而言太多了,也太惶恐。 她注定,只能留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开着她的淘宝店,做她的香料、设计她的香炉、团扇、银饰……偶尔她心情好会酌情定制几个刻章,出一两套非卖品的镇店茶具。 有时候心情好了自己酿酒,会在微博上PO视频记录制作过程。 曾经有团队接触过她,想和她合作,利用传统文化这一块儿开公司做一些流水线的产品,说是要把她打造成一个品牌的象征,但她拒绝了。 她拒绝过于商业化的运作,拒绝通过扩大自己名气的方式,什么东西火就以她的名义卖一个流水线产品。 她有着小小的坚持。 她想烧茶具时烧茶具,想做香料时做香料,想酿酒时酿酒,偶尔也会钻研古籍上一些有意思的菜肴,心情好时甚至会设计笔筒与茶罐。 她开着网店。 从前年开始,她放弃了流水线生产,只卖自己手工制作的。她每一次产品上架的数量都有限——因为由她亲手制作,除香料外其他的产品数量顶多三五个,而三五个还都是成套设计,买家通常想成套收藏,于是便在网上开了拍卖线。 她生活富足,似乎也足够安宁,足够有趣,偶尔还会上上网,隔着网络远远地望那曾让她心动的男人一眼,岁月似乎格外静好。 如果—— 没有他们的话! 合上行李箱,阮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没来得及点开,新的电话又打进来。来电显示是“Z女士”。 她接起电话。 电话刚接通,便传来咄咄逼人的质诘,“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忙。” “你能忙什么?你那个破网店有什么可忙的?忙到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向来优雅的女人在同她讲话时,总是戴不上温柔的面具,和缓的语调都能诠释她的不耐与凌人盛气。 “我手机静音,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 “那你要手机有什么用?还不如没有呢!” 阮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有事吗?” 手机里。 “中午回家吃饭。” “我有事,不回来了。” “我现在是叫不动你了?你多大脸啊?吃个饭还要三催四请?” “真有事。” “一个破网店而已,我也看过,也没多少下单量,也没赚几个钱,有什么可忙的?你妹现在是首席小提琴手,到处跑演出,你弟是当红明星,日薪几百万,他们不忙?他们好不容易有时间回来一趟,大家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个饭,就你不来,都已经是要奔三的人了,还不懂事?” 换做从前,阮糖便也就范了。 但。 她死过一次。 她去过另一个世界,看过在另一个世界里面临比她更糟糕的处境的谢如琢都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泰然自若坚持自我的活法,突然发现,原来拒绝并不可耻。 它需要一个人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不为外物所动,不因别人的目光而动摇。 从前,她做不到。 她总是在迁就,被看不起,被指责。 现在。 她说:“你想要我怎么懂事?做你的 分卷阅读173 提线木偶吗?妈,平心而论,你有尊重过我吗?有没有尊重过我的职业我的看法?我不要你们养活,我自己养自己,我也不靠你们,不惦记你们的财产,不干涉你们的生活,也在尽量配合你们,但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他们很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家一起吃个饭,所以我自己的事就要暂时放在一边照你们的要求做?我呢?如果我回家,你会对他们有同样的要求吗?” “没有。所有的要求,都是对我的。因为我被拐卖过,我在山区生活过,这就成了原罪。” “我是个人啊。” “我在山区生活了十几年,可我并没有变成一条狗啊。”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一直任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不会再迁就了,假如你们有事要找我,请提前征询我的意见,问我有没有时间,可以不可以。如果你们连这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愿意给我,那么,我会拒绝。” 泪珠滚落脸颊,她抬手拭去。对方气急败坏,嗓音陡然拔得尖利而急促,“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们把你弄丢了?现在翅膀硬了就想……” 阮糖没再细听,只说:“就这样吧。” 她挂断电话,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将脸上的水细细擦干。 她甚至没化妆,就披散着长发,戴了只棒球帽,涂了一层口红,换上一身轻便的休闲服,拖着行李箱出门。 大门外的世界,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了。 从前都是要赴家宴,没心情去看,其余时间就躲在四合院那让她安心的四角天空下。 她看了眼定的机票时间,便坐在大门外的长椅上抽出一根女士香烟。 初夏的清风拂过,在这个世界的喧嚣里,她嫣红的唇咬着烟蒂,在洁白的烟身留下香烟的红印,目光越过其他四合院,越过人行道上高大的树,越过人群与车流,手指微动,打火机“哗嚓”一声,火焰燎上了烟身。 她深吸两口,袅袅的烟雾笼住她素白的面容,像是烘托一个惨剧。 阮糖拥有一个听起来就很甜蜜的名字,拥有一张看起来就很清纯漂亮令人不忍伤害的脸。 可是。 她从没感受过甜蜜(除了她在当草泥马和谢如琢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时光)。 朋友们——是的,她也有朋友,那种来往稀疏的亲密朋友——都说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没有人会忍心伤害她。但那么多人都曾伤害她,现在,她依然被伤害着。 从今日起,她决定不要被伤害了。 她摁熄了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扣上一只棒球帽,拖着行李箱往地铁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便见旁边的停车场入口站着一个人。 他身材颀长,身上穿着米白色切丝条纹衬衫,外罩一件黛色圆领针织衫,搭一条收脚的黑色牛仔裤,黑白色板鞋,一头茂密的黑发往后抓过,露出饱满的额头,俊美逼人的面孔。也许是喷了定型水,在清风的吹拂下亦不曾乱了发型。 从前只能在报纸、杂志或是访谈节目上看到的男人,就双手抱臂,斜靠在路灯杆上。 阮糖的脚步顿了顿,旋即目光瞥向斜前方人行道上茂密的阔叶树,以及在人行道上或行色匆匆或悠闲的行人,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去看他。 她一步步走近,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而她像是一个普通行人那般,打算自然而然地从他所在的那条人行道上路过,仿若从不相似。 然而。 当她越来越近、下意识地走向人行道的另一边同他拉开距离时,他将手里快要燃尽的香烟扔进垃圾桶,一步一步走向他。 T台上最靓的模特也不如他帅气。 气质更是及不上。 沉静的桂花香顺着微燥的风飘来,带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越来越近。 阮糖此时做好了一个陌生人该有的反应,并没有刻意去躲,甚至没刻意去看他,只是微屏了呼吸,步履从容地从他旁边走过。 俩人错身,近乎于擦肩而过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淡冷的嗓音问:“躲我?” 阮糖回头,眼眸中是恰到好处的讶异。她想学一般的勇敢女性那样,看到这样帅气的男人下意识就去要个微信号。 但。 她学不来。 她不是那样的人,没那样的坦然自若。 于是,便只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望着他,轻轻的,“啊?” 像是完全在状况外。 一句“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刚滚到舌尖儿,没来得及出口,就听他叫了一声。 “小草。” 肌肤相贴处,热意从他的掌心儿爬上她的手臂,渗入她的肌肤,涌入她的心房,变成擂鼓似的心跳。在谢如琢的目光里,她白皙的耳颈瞬间泛了粉。 而她抬头,“小草是什么呀?” 第67章 67 着火。 分卷阅读174 二十九岁的谢如琢褪去了少年的清冽, 变得更成熟更有气势,像一壶醉人的醇酒。 他低笑一声, 倾身凑到她耳边,连身上沉静的桂花香仿佛也变得惑人起来。 “你说是什么?” 阮糖几欲窒息,面颊、耳朵仿佛都着了火。 她张了张口,想说“我怎么知道”。都说爱情会让一个人变傻,心甘情愿做尽一切傻事。此时,阮糖仿佛降了智,大脑都成了一团浆糊, 一切都只凭本能。 只是, 她的话刚滚到舌尖儿, 就对被对方堵了回去。 他轻轻笑着:“是我女朋友。或者说, 老婆?” 最后两个字, 他故意的,唇畔离她的耳垂很近, 说话时有热流涌进她的耳洞,像是在叫她, 使她整个人仿佛成了煮熟的虾米。她想说, “请你不要骚扰我”, “你这样对一个路人不太好, 一点都不讲男德”。 可是, 她舍不得说出口。 这是她悄悄在他背后望了那么多年的谢如琢, 她怎么忍心置他于尴尬的境地?怎么忍心看他受到一点点来自她的伤害? 她和那些伤害她的人不同, 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为了自己而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况且,那样的推诿并不磊落。 她说:“什么呀?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 “你说呢?”他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耳颈,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阮糖感觉有很多目光看过来,甚至有骑着摩托路过的好事者冲他们吹了声口哨。 “我什么都不想说。”阮糖显得过于乖巧,倘或叫她父母、弟妹、亲戚们看了,兴许又要说她木讷,是难以成器的朽木。 由于从前的经历,她对异性一向是害怕拘谨的。当对方是谢如琢时,更甚了。 “麻烦让一让。”她礼貌地请求着。 谢如琢始终挡在她前面。 他直起身,修长漂亮的双手插/进裤兜,低头看着她,说:“我知道你记得。” 他想补上一句“我的小AI”的,皱了皱眉,没说出口,觉得那很油腻,也不是他的风格。 “假如你不记得,我这样,你肯定会给我一巴掌,然后让我滚。我要是不滚,你大概会报警。” 阮糖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自己漏了馅儿。 当谢如琢走过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知道是她。后面的行为,不过是鸵鸟式的回避、自欺欺人罢了。 她抬起头,小鹿一样的湿润的目光盯着他,“我……” 片刻后,她自暴自弃,放弃治疗,“你怎么知道是我?”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作为系统草泥马存在时,并没有暴露身份信息。 正因为有草泥马这个外形的掩护,她才敢做出那么多疯癫、甚至匪夷所思的行为。 譬如犯花痴。 譬如卖萌。 譬如唱各种奇奇怪怪的歌自伤自怜。 譬如偶尔调侃尚未性成熟的谢如琢,看他羞涩但依然自持的模样。 譬如和谢如琢同床共枕玩笑性地问他要不要酿酿酱酱可以把她当充气.娃娃…… 譬如各种吐露自己喜爱他的心声。 譬如…… 阮糖脑海中闪过一条又一条内容,只觉能让自己社死的条目简直不要过多。 谢如琢说:“谢腾飞袭击我之前,我看见了。” 随后,他简要地向阮糖说明,他死后,回到了小时候但没有记忆。在另一个世界死去后,他发现自己又重生了,并重生在危机发生前几分钟,同时拥有了在这一个世界以及重生在另一个世界后的记忆。在能预知到谢腾飞的阴谋的前提下,他先发制人,配合警方抓捕了谢腾飞,成功脱险。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也是阮糖猝死之前的事。 他脱险的当日夜晚,在家里使用电脑处理公务并对公关下达控制舆论的命令后,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有一瞬间卡成了黑白屏。 之后,上面播放了一段视频。 不能暂停,不能关掉,也不能后退快进。 视频中。 阮糖收到一封来自“他”的信件后,去看了心理医生。后面,谢腾飞搞鬼,网络上传出他自杀的新闻,谢腾飞得知他自杀被送入医院后,并未遵守诺言,一手策划了网络舆论,将他曾经做过的一些案子全都栽赃在他身上。 而阮糖,一直坐在电脑前为他舌战网络上的键盘侠。 黑白屏又卡了一下,出现字幕:3天后... 字幕消失后,画面变成阮糖的脑袋猝不及防栽在键盘上,猝死了。随后,出现画外音阐述任务相关,阮糖选择接受任务,变成他的系统草泥马。 阮糖:“……”这就直接社死。 穿了草泥马的壳子和没穿的她完全是两个人。草泥马可以无所顾忌,因为无人知道她是谁。可阮糖不行,她是人,做人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和束缚,有那么多潜在社交规则,让人不得自 分卷阅读175 由。 当她是人时,是很知道羞耻的,那像是一个深刻的烙印,被她父母以及各种亲戚打入了她的思想深处,让她永远在挣扎、想要逃脱。 同时,又害怕打破那桎梏后所要面临的一切。 这就好比。 假如一个人住在房间里,她的父母对她说,你不要出去,外面有鬼。出去的人都是不知廉耻的,鬼会找上你,你会被所有人唾弃。 那么,这个人再想走出那个房间,也是会害怕房间外面的世界的。 哪怕她知道她外面没有鬼,别人的目光亦不必在意,她的潜意识也会对外面的世界深深恐惧着。 但。 很快,她就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她说:“我就是考验一下你。” 谢如琢盯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骗子。” 阮糖并不回应,只轻声说:“你有事吗?我要走了。” 谢如琢说:“想逃?” 阮糖:“……”QAQ。 她有些心虚地撇开眼神,“你怎么这样啊?” 谢如琢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过于漂亮,身姿过于帅气,气质过于卓尔不群。而他那漆黑明亮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 阮糖被他看得心慌,低了头,“你到底想怎样嘛。” 谢如琢问:“我们什么关系?”都说男女情感的奥义在于暧昧,但他一直都是直球选手。 阮糖:“……” 那谁知道?另一个世界,和这一个世界,毕竟是不一样的。 阮糖和草泥马,也是不一样的。 一个AI是不必惧怕任何人的目光、也不必惧怕任何的反感的。而阮糖,她是一个在意识与本能之间艰难挣扎的人。 草泥马是她的意识,是她想要成为的自己。阮糖,是她想要挣脱的,被这个世界、被过往经历、被原生家庭、被成长环境与舆论规训后所形成的本能。 她说:“久别重逢的男女朋友?” 说完就磕巴。 心内怪自己嘴瓢说错,口里忙不迭道:“不是,我是说久别重逢的高中同学……” 话没说完,谢如琢唇角微微一弯,突然俯身下来,阮糖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嘴,他的鼻尖儿几乎对着她的鼻尖儿,说话间,温热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几欲让阮糖大脑宕机。 他说:“我不管,你自己认证的男女朋友。” 他突然吻了上来。 阮糖害羞得整个人仿佛被丢进锅炉里煮着。 然后。 她偏头躲了一下,他吻在她腮边。随后,那柔软温热的唇追上来,覆住她的。她低垂了眼睑,眼睫脆弱地扑闪着,却是悄悄地张开唇,在谢如琢的舌头抵在她唇齿间时,悄悄地,似漫不经心一般,亲昵地勾了他舌尖一下。 而后,他的气息强势地侵略过来,攻城掠地,叫她没了半分防守。 谢如琢开着车,车子在车流之中风驰电掣。 阮糖的行李箱被放进后备箱,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单手撑着头看着窗外,脸上的热度一直不曾散去。适才在街边发生的一切仍在她脑海中回放。 成年的谢如琢和少年谢如琢的吻是不一样的。 少年谢如琢和作为草泥马的她接吻是青涩的,温柔的。而眼前这个版本的谢如琢,则充满男性危险的性感与强烈的、能轻易叫她失去理智的荷尔蒙。 但,不论是哪一个谢如琢,她都好喜欢。 因此,亲着亲着,她就迷迷瞪瞪地跟着谢如琢上了车,刚刚还在手机上取消了机票。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谢如琢侧头,低笑一声,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在她耳边挠了挠,“还是想带你来这里。” 他盯着她,像是在盯一头猎物。 阮糖的心提了起来,略略有些紧张。 “什么啊?” “你之前收到的那封信,是谢腾飞伪造的。” “啊?” “但事情是真的。” 阮糖心头小小地雀跃着,面上却是紧张的,她抓着衣角的指尖都泛了白。 所以,他是要把她关起来吗? 她眼中都是茫然,“啊?” 车子进入车库后,谢如琢下了车,绕到副驾驶的一侧为阮糖打开车门。阮糖几乎是一下车,便陷入了他怀里。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他搂住她,便强势地吻过来,在她口中攻城掠地。 他手掌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肌底。 渐渐的,她抵在车门上……在这微燥的初夏里,他低头盯着她,呼吸交融间,他的目光里带着灼人的温度,同他这个人一样,叫她有些害怕,心底,期待却隐藏在害怕之中试图鱼目混珠。 片刻后,他放开她,双眼仍旧一错不错地盯着她,额角的汗一滴一滴,从他白皙光滑的面颊滚落下来。他倾 分卷阅读176 身靠在她肩头,沙哑着声儿道:“我喜欢你。” 阮糖心头突突直跳。 她垂着脑袋“嗯”了一声,那句“我也喜欢你”是万万出不了口的。 随后,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令她的脸瞬间红了。 他说:“我真想在这里……”后面两个字极轻,轻成了气音,可她还是听清楚了。 她想说,也不是不可以。 但。 矜持与羞涩令她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只撇开脸看向别处,叫那纤细白皙的脖颈落入谢如琢眼里。谢如琢眼底一暗,将阮糖抄起来扛在肩上,走向电梯处。 电梯门打开,阮糖被放进古色古香的房间,她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阁楼,电梯连着谢如琢的私人地下车库,电梯门也做得古色古香,同室内的装修都是一体的。而在这阁楼之中,窄小的一片空间里,一边墙上挂着装裱好的卷轴画,窗边竟搁着一架望远镜。 一边立着一块儿占了整面墙的屏风,屏风上画着飞翔的瑞鹤。 她看着那望远镜,正要说话,他已整个人覆上来,从她身后罩住她,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她后颈。她像受惊的小鹿似的睁大了双眼,清澈的眸光落在斜前方的卷轴上。 那卷轴,古色古香,泛黄的画布上,画着鱼戏莲叶图。 她看着在绿叶间亭亭玉立的花苞,眼前似乎产生了幻觉:那花苞的花瓣被一片片掰开、剥落,只剩下毫无防备的一个芯儿。 而后,蜻蜓飞了过来,精准地往那缝隙中一叮。 那株被蜻蜓叮开的莲在清风中微颤,潺湲的水声中,不知谁呢喃着春日的赞歌,鱼儿亲昵地游向荷叶深处,又回来。如此往复,水流由平缓渐至于湍急,终成一个迷乱的漩涡,粼粼的波浪折射出璀璨日光。 但其实,那只是一副普通的鱼戏莲叶图,作图的灵感约莫来自一句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阮糖紧抿着唇,被谢如琢搂着,被迫往前走,站在那副望远镜前。 他在她耳边哑着声儿说:“你看看。” 她弯了腰,将眼睛凑过去。 视野之中,她清晰地看见,这架极其专业的望远镜正对着她卧房的雕花月窗。他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去调节望远镜的焦距和角度。她发现,她的小四合院在这阁楼之上、于这望远镜中,纤毫毕现暴露无遗。尤其是,她平日里经常活动的几个地方。 阮糖浑身发软,整个人都失了力,仿佛要往地上掉。他把着她,支撑着她,带她走向紧挨着屏风墙的墙头,捉着她的手,带着她,叫她看见隐藏在墙角的、玉摆件一样的一个开关。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扭开它。” 阮糖的手握上了精雕细琢玉雪可爱的玉兔,手上却使不上力。于是,谢如琢便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将那玉兔顺时针扭转九十度。 旋即,那墙似的屏风突然无声无息地从中间裂开一条缝,中间两块半月形的大理石滑门似地滑向两端,开出一个月洞门来。 阮糖双手撑在门框上看进去,只见里面满墙都是她。一面墙上,是满满当当的照片,全都是偷拍的角度。 另外两面墙上,则播放着投影视频,视频中的,自然也是她。 有她初中时偷偷去喂流浪猫的视频,也有后来高中的,甚至大学的、大学毕业后的……直到现在,只是循环播放着。 汉白玉地面上也投着影——她和他被剪在了同一个视频里。 一开始,是他专注的目光看向或背对着他、或在他斜前方的她,后来,是她和同学聊天说笑的声音,他回过头。 他说:“谢腾飞伪造的信太过拙劣。但,不想伤害你是真的,不敢接近你是真的。因为,我以为你害怕这样的我,当你害怕、逃避时,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他蓦地轻笑一声,“但我没想到,原来你是喜欢的。” “我……我喜欢什么呀!”阮糖细声细气地反驳着,耳朵却麻酥酥的,那酥到了心底,叫她无法思考。 她只是睁大了眼。 眼前的光影仿佛在变幻。 他带着她扑倒在地,影像都投在了他们身上,屏风墙上的门缓缓阖上,而他们在这光影里纠缠着,狂肆着,像窗前影,亲密无间着,似那鱼比目,莺同心,马摇蹄…… 突然。 光与影都消失了。 先前脑海中的画面令她面颊滚烫,那些联想,那些诉说着她心底见不得光的谷欠望的意念,也随着墙壁、地板上的光影的消失而消弭无踪。 她眼睫颤了颤,眸子里的火光化作羞耻的红晕染红她的面颊时,两侧的墙面上,皆用光影扫出了一行字—— 当你肯回头看向我的眼,会发现我正在望你。 那一瞬,她的心蓦地被击中,睁大的双眼仿佛定了格。光影又在墙壁、地板上循环。 她只是站着,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问:“我想……” 后面几个字极 分卷阅读177 轻,轻得她的耳垂都着了火。 毕竟是听清了。 她紧抿着唇,他问:“好不好?” 她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她两只脚飞间距被他挤成了等肩宽,微凉的空气侵入她的毛孔,凉丝丝,空荡荡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栖栖遑遑地看向墙壁的光影。 手机铃声突兀地想起来。 她低了头,看见—— 箭在弦上。 可她却受了惊,睁大了眼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薛女士。 她的妈妈。 电话尚未接通,诅咒似的教诲密密匝匝地响起在她耳边—— [女孩子不能轻浮,一定要自爱] [如果不能确定对方会娶你,别轻易和男人做那档子事,太掉价,叫对方看轻你。] [你妹妹我是不担心的,只是从前没人教你,怕你懂得做人的品行]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该干干净净的] 她的眼睛瞬间充血似地红了,眼泪从眼眶滚落下来。 原本游刃有余的谢如琢一怔,旋即对着镜子,从她身后,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哑声儿道:“别哭。” 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轻声安慰:“不要也没关系。” 他的眼睛透过面前的照片玻璃墙中空出来的一块儿镜子看着她,有成年人的深沉,也有属于少年谢如琢的纯粹与心疼。 而手机,仍旧一遍又一遍响起。 她抬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接通电话的那一刹,她扭头看着他,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第68章 68 我们应该结婚。 “好。”谢如琢在阮糖的耳边应。 手机里, 中年女人优雅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你在哪里?” 突然的锐痛传来,她紧咬下唇, 手机险些脱手掉落在地。她猛吸一口气,眼角滑落了晶莹的泪珠。为了能有个着力点,她指尖往免提键上一划,将手机扔到了照片墙前的黑漆木桌上。 她整个人被谢如琢拥着,也挨了过去。 像是极致的黑与白在相互映照。 墙壁上他偷拍她的视频,像是她短短一生走马灯似的写照。 从毛孔中淅出的汗水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微妙的、不能叫人听去的声音掩盖在手机里的质问声中, 像是光天白日下乖乖在人给她规定的轨道上行走的蝼蚁脱了轨, 像是手无寸铁的奴隶对暴君无畏的反抗。 她的血液沸腾着、尖啸着。 然而她的目光却柔成了含了冰棱的水, 声音也多了几许平时没有婉媚。 “有事吗?”她问。 阮母站在医院的走廊的里, 焦躁地来回踱步,高跟鞋的鞋跟敲在地板砖上“哒哒”地响。她甚至没能注意到手机里传来的异样的声音, 满腔的怒火都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声点燃。 “有事吗,”她冷笑, “你问我有事吗, 哈, 你问我有事吗, 你该问的是你妹妹有没有事!她这么忙, 为了中午回来和大家吃顿团圆饭, 都出车祸了, 你呢?你跟我说你没时间回来?你怎么是这么一条白眼狼呢?” 阮糖眼前光影的变幻似乎都加快,而谢如琢沉默着,听着这一场难堪,不敢擅自发表什么高见, 更不敢为她强出头。 她这样一个人,最怕的是怜悯、施舍,是别人给她她本不想要的东西,叫她心里欠下债。 他只是照她在耳边要求的那样,更迅疾猛烈了些。那暧昧的声响,充盈整个房间,叫阮糖的心都在发胀,就连听到阮母这样尖锐的指责,都生不出半分难为情与妥协。 她只是问:“是我让她出车祸的吗?” “是我撞的她吗?” 嗓音轻飘飘的,仿佛落不了地。 阮母被阮糖问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的大女儿总是用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慢条斯理讲着她认为的道理,一旦人噎她两句,她便不知所措说不下去了,没有半分风采可言,实在是可怜又可笑。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她的女儿。 于是,又变得可恨起来。 她总是为阮糖长成那不讨喜的性格而找原因,找来找去,都只可能是在山里成长的那些年没叫她学好,万万不可能是因为她。 她的大女儿何尝这样不留情面甚至刻薄地噎过人? 然而,不论阮糖什么样,在阮母眼里,她自己是没错的,错的只可能是阮糖。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从前还只是小气,现在又刻薄起来,你在外面真是野了心了!” “你妹出了车祸,你也不关心两句,不说马上过来,反而说这样的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阮糖被抱上了书桌,她双臂揽上谢如琢修长如玉的脖颈,喘着声气儿冷笑,“我是个什么东西?上个月我一个人在医院做阑尾 分卷阅读178 手术,你们谁来了,谁关心过一句?” 阮母往墙上一靠,单臂环胸,冷笑:“不过是个阑尾手术,你是要死了吗?要我们我都来守着?大家行程都这么忙,你就非得要大家耽误事儿来看你?” 阮糖问:“我不忙吗?” 阮母道:“你一个无业游民,就在网上开个店,也没几个单子,你有什么可忙的?赶紧给我死过来。” 阮糖躺在了黑漆书案上,秀美的双足搭着谢如琢的肩,口里的声气儿比先前还要飘忽。 她说:“我可不是要死了吗?我过来啊,我马上就过来,我看看她伤得多重,是不是要死了。” 阮母怒发冲冠,恨不能摔了手机,只是碍于在医院,还维持着她文明人的体面。 “你会不会说话?”后知后觉地,她发现了不对,连手机里一直存在的背景声响,都是那样叫人心生疑窦。终于,她掐尖了声音,警惕地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呢?” 阮母听见她的大女儿这样说,是平时绝对没有的声气儿,伴随着那暧昧的声响,像是一把把小锤子细密地敲在她神经上,叫她大脑一阵发黑。 随后,不等她说话,手机里,阮糖的声音又响起,只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具体的内容,像是气音,又像是…… 她的脸霎时烧得通红,不知是羞耻还是愤怒,“你这个……” 她咬牙切齿。 而阮糖说:“你看,我妈妈对我家教好严格的,这种事都要听,都要管,咱们就让她听个够,好不好呀。” 终于,阮母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儿崩断了, 在那从不曾有过的感受里,阮糖像是突然挣脱了千年的禁锢,挣脱了外界对她的一切规训,沉浮着,漂泊着,也享受着。 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她迈出了那一步。 而她喜欢了那么久的少年,她仰头,望着他汗湿的眉眼,突然歉疚起来。 她让他做了工具人。 她用来赌气、表明立场的工具人。 这不由得让她心疼起来。 他没有一丝儿距离地抱着她,而她趴在他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闭着眼,小心地隐去眼眶的湿润,轻声说:“对不起啊。” 她坐起了身,没有半分遮饰,只是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燃,素白修长的指夹着烟,袅袅的烟雾中,她的口红凌乱地晕染了她的面颊,还有一些在谢如琢身上。 俩人的皮肤都白,什么口红,什么俏痧,什么抓痕,都明显得紧,像是高对比度高饱和图画,显得格外香艳,叫旁人看了免不得生出无限遐想。 那每一道痕迹,都能叫人逆推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然而,这里并没有别人。 只有他们。 在这单独的空间里,阮糖心中又有无限的茫然。 她大学学的传播学。照她父母的安排,本来是要让她进电视台的,她去了三天,因为不适应职场,看不惯酒桌上一些拿女性开涮的事,选择了离开。 后面,她父母又让她去她弟弟的公司,给她弟弟打工,她弟弟不情不愿,认为她这样的性格无法在娱乐圈做事,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答应让她挂名一个好听的职衔,将来好找金龟婿,她父母觉得可行也答应了,只是她自己的答应。 在大学刚毕业那年,她也是茫然而惶恐的,只觉天地之大,渺小如她,不过是一只蝼蚁,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可她又怕死,又觉得自己来这个世上,什么事情都没干,狼狈到大学毕业,连死亡都是狼狈的。 只有自己钻研古籍,发挥自己天才的想象力去设计、去制作一些东西,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于是,在父母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中,在电商尚未发展起来时,她选择了在网上开店。 后来,她能盈利养活自己,是时代的浪潮给予她的馈赠。 早在今年年初,她又有了新的茫然。生活中的一切仿佛都褪色成灰白,变得毫无意义。 她没有意义。 她做的事没有意义。 后来,她变成了草泥马,奔着一个目标做完一件事,仿佛又没有了意义。今天,在醒来的那一刹,她决定去旅行,不是为了躲谢如琢,而是寻找属于她的意义。 这种没有意义的孤独,谁都无法消解。 一时的意气之后,连刚刚的争吵、辩驳、报复,都像是火柴燃尽的灰烬。 她吸着烟,整个人像是一个易碎的破布娃娃。 隔着香烟的雾,她看向谢如琢,“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她说:“谢谢你的厚爱。” 话音刚落,在他深沉灼热的视线中,香烟的雾都因颠簸而变得歪斜。 阮糖把今日看作一场露水情。 她和谢如琢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应该有且只有这一个交点。 然而 分卷阅读179 。 谢如琢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他只是吻了她,说:“你做你的选择,你做的我的选择。” 阮糖还是去了医院。 从阁楼出去时,她的腿都在打颤。 谢如琢去扶她,唇边漾着笑,问她当草泥马时作弄他有没有后悔。 阮糖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一直到上了车,才鼓了鼓颊说:“我又没想到有今天。” 一路上,车外是吵吵嚷嚷的喧嚣,就像这个快节奏的、急躁的城市,就像人心。 谢如琢一手开着车,一手牵着他的手。 他并不评判她的对错。 他只是像一座坚定而沉稳的山,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不论面对什么,都能忠实于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阮糖的面颊耳颈都发着烫,阁楼里那几个小时亲密的纠缠,让她也开始妄想起他们的可能。明明,他们之间的差距那样大。 她就像是一只随风乱飘的风筝,永远在寻找自己的意义。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想要一个人手里握一根线,将她拉回这个世界。那根线,她希望是在谢如琢手里。 只是,她开不了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捱过。 理智上,她想让他走,别看见自己的狼狈。 然而,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自欺欺人。 让他看好了。 也许,当他了解全部的我,就会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到医院附近时,谢如琢突然停了车。 他说:“我比你想象的,更清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阮糖有点懵,转头看他,“啊?” 他的手指轻轻刮蹭着她的手掌心儿,明明一本正经地坐着,声音却像是在她耳边低语一般魅惑。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危险起来。 “毕竟,我看了你这么多年。”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像是无处可去的风筝在空中到了燃点着了火,像是这毫无意义的、死水一样的人生突然有了波澜。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假如可以轰轰烈烈地燃烧一回,她是愿意化作灰烬的。 她只是睁着一双小鹿似的眼,乌澈灵透地看过来。 谢如琢听见了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然而他面上却是一派沉静,“我们应该结婚。” “什么?” “马上结。或者,我把你关起来,让你见不到任何人,只有我。” 她的毛孔瞬间兴奋得颤栗起来。 第69章 69 阮糖糖的快乐。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阮糖说。 “你这人……” 她羞耻起来。 整个人, 手脚,甚至脚趾, 甚至毛孔都蜷缩起来。低垂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晕红的面颊像是酿酒的蜜,拥有醉而回甘的韵味。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啊。 可以不见任何人,希望任何人都不要认识她。她不要在这个社会立足,只想要在某个角落悄悄地舔舐伤口,可以是伤心难过是纵情哭泣,可以在崩溃到无以复加时歇斯底里, 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不必惧怕任何人来问:“你怎么了?” 令在这世间栖栖遑遑的她能拥有一个能完全将自己裹起来的壳, 再也不用打开, 不必将她脆弱的内里展示给别人评判、笑话、同情、怜悯。 怜悯。 多恶心的一种目光与情感啊, 在这样的目光里, 她仿佛就是一团地底的泥。 世间的一切,都践踏在泥上。 谢如琢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面对着她的方向,似笑非笑地看她, 暧昧、情谷欠、占有, 都仿佛在清透的眼波下呼之欲出。 阮糖长睫轻颤, 双手绞紧了手里的包带。 他看上去好危险啊。 可是。 她好喜欢。 阮糖的心弦在颤抖着, 轻轻地说:“好啊。” 那细小的回答, 仿佛都带着愉悦的颤音。 “滴滴滴——” 外面的车喇叭在想, 还有各种声音, 老人、小孩,广告,嬉闹,商贩的喇叭…… 假如是从前的阮糖, 她绝不敢轻率地这么应下婚姻,也绝不敢这样同谢如琢接触。 可是,经历过另一个世界,看过了谢如琢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生轨迹,她知道他是安全的,他那么爱她,他不会评判她,不会轻贱她,在他们还并不熟悉的时候,他可以嘴里说着“我不管你了”,行为上却做着他本不会做的事为她换积分。 她本可以作为他的金手指,他可以用积分换很多东西让他自己变得更容易,然而他始终相信只有自己是靠得住的。 他把所有积分都赠予了她,因为那是她唯一可以使用的货币。 对她,他付出,他给予,他从未索取过。甚至于,他和草泥 分卷阅读180 马形态的她成为了恋人,跨越了人类所有的本能。 谢如琢唇角扬了扬,发动车子改了道。 车流的噪音在此刻都仿佛成了幸福的交响乐、婚礼进行曲。 去派出所打印户口本页,在民政局拍照,填表,领结婚证。再次回到车上时,阮糖翻开结婚证,红色的背景里,小小的一只她,旁边是谢如琢刻意往下蹲了蹲,头偏向她的方向。 他们靠得那样近,像是世间所有幸福的情侣一样,嘴角轻轻上扬,眼中盈着藏不住的幸福。 她本是天地间最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 她在她的那条路上艰难地爬啊啊,有人用棍子拨弄她,有人用障碍物阻拦她、误导她,有人试图把她捉去另外的路…… 可是,此刻,在这漫长而艰难的路上,有另一只蚂蚁要和她一起爬了。 她眨了眨眼,隐去眼中的酸涩,轻声喊:“谢如琢。” 他应:“嗯。” 她又喊:“谢如琢。” 他说:“怎么了?” 阮糖羞涩地笑了笑,镜和阁楼里那个看上去美丽易碎的她大相径庭了,那斑驳的裂纹,像是被什么托了一把,变得稳固些了。 她一手支颐,一手被谢如琢紧握着,头却扭向窗外,看后面飞速掠过的树、人、车与大楼大厦,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她说:“你真好。” 末尾,又补了一句,“你好帅哦。” 他说:“我的荣幸。” 阮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 他唇角弯了弯:“我这么帅,你怎么不看我?还躲我,还装不认识,嗯?” “我说不过你。” 她嗔了一声,头埋在了臂弯,整个人像一只虾米。此刻纯情是她,上午时颓废妩媚也是她。特别是,她头顶冒出了熟悉了气泡框。 [闭上我的小耳朵,我就是个小傻子] [lalallalala……] [听不懂] [装傻.jpg] 一如谢如琢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阮糖也许是刚被父母接回家,整个人瘦骨伶仃的,校服空空荡荡地罩在她身上,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走。 那是周五的下午。 放学的时候,她从街道的拐角走来,身上脏兮兮的,她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头顶着气泡框—— [阮糖糖不哭!] [阮糖糖站起来撸!] [阮糖糖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勇敢糖糖,不怕困难!!!] 她擦干脸上的泪,五指将长发梳了梳,捞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露出较好的面容来。脸上有几抹黑灰,显得有些滑稽。 她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快活的小兔子,在人流之中,自顾自地唱着歌。 “小小少年,没有烦恼,眼望阳光四周照~~~” 她拐进了一个小巷,颓败的残墙边,蹲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哀哀叫唤着。 她蹲在小奶喵面前,熟练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饭盒,将里面的蔬菜倒在它面前。她轻轻地抚摸着猫咪的头,轻声说:“今天也要做一只幸福的小猫咪呀。” 她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初中生,瘦瘦小小的,充满了朝气。 然而。 她表现得那么快乐,谢如琢却看出了她从骨子里渗到每一个毛孔、每一寸发肤的哀伤。 伤心、痛苦、迷茫、希冀、挣扎与彷徨。 他体会不到任何感情,可是那么多情绪杂糅在阮糖身上,显得有一种充满矛盾的美感。她像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摇摇欲坠,处于破碎的边缘,却依旧努力地苦苦支撑着。 抵达医院时,已是下午五点多,正巧赶上阮母扶着阮糖的妹妹阮玉出来。 阮玉很瘦,整个人都怏怏地靠着阮母撒娇,脸上、手臂上都贴着纱布,阮母一边说话一边恋爱地摸着她的头。 突然,阮玉一言看见阮糖,笑着打了声招呼,“姐。” 阮糖同阮玉向来不亲厚,小时候阮玉看不起她,现在和她也不怎么对付。 前段时间,她说她领导看上了阮糖店里的一套茶具,可惜被别人拍走了,问能不能单独照那样儿给她做一套。 没等阮糖回答,阮母就先说:“这能费什么事?让你姐再做一套就是了。” 阮糖少见地坚持着:“不行。一套就是一套,我挂上去拍的时候,就说了只出一套。”如果再出一套,对收藏她作品的买家不公平。 人家是出的独一无二的价钱,买的就是这套作品的独一无二,她再做一套算什么事呢?况且,就算再做一套,也做不出第一套的感觉了。 当时,阮母就发作了,说她不懂人情世故,说这套茶具关乎于她妹妹的前程,让她不要这么自私。 可笑的是,他们从来看不起她的事业,却总在需要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向她索取。她不 分卷阅读181 依,就是不顾念亲情,是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是没有家庭观念。 后来,她还是没做,同他们闹了个不欢而散。 今天,是那次的事情后的第二次见面。 阮糖淡淡笑着,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问阮玉:“你没事吧?” 阮玉还没回答,阮母先炸了。她微微笑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质问:“你还知道来啊?你怎么不等我们死了再过来啊?” 阮糖脸上的笑意淡下去。 阮玉拽了拽阮母的胳膊,软声唤了一句,“妈。” 随后接道:“也许姐在忙吧。” 阮母犹如被点炸的炮仗,她冷笑一声,“忙?” 目光掠过阮糖脖颈间不曾掩饰的红痕,“忙什么?忙着不知廉耻地和男人瞎混吗?以后还怎么嫁人?” 阮糖只是用她那双乌溜溜的眼清凌凌地看着他们。 后面大抵还夹杂了些什么“赔钱货”“白养了”“破鞋”“不自爱”之类的字眼,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阮糖低头,摸出手机,想给谢如琢发信息,让他别停车了,直接过来接她,可惜的是,没打两个字,手机就被阮母一把拍到地上。 阮糖突地抬眼看向阮母。 阮母面带微笑,可说出的话却字字不留情,“你看什么?我在和你说话,你看什么手机?你这么什么态度?” “你、过、分、了!”阮糖一字一句地说。 阮玉说:“妈也是为你好。有什么事咱先回家,慢慢儿说。” 她摇了摇阮母的手臂。 阮母哼了一声。 阮糖捡起手机时,正巧阮父把车开过来,车窗降下,他皱了眉,说:“什么情况?” 旋即看向阮糖严肃道:“怎么这个时间才到?你比我们还忙些?忙到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都上车。” 阮母扶着阮玉上了车子的后座,阮糖没动。 阮父犹自道:“算了,这些都是小事。你不是有个高中同学,叫谢如琢那个?你妹妹挺喜欢的,你给牵个线,把人约出来见一见。你不中用,我们也只能指望小玉了。还楞在那里干嘛?还不上车!” 阮糖说:“我不去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不是你家的人了。过去我花你们的钱,也都加倍还了。以后,我和你们没关系了。” 阮父登时勃然大怒,顾不上医院门口不让停车,打开车门下来,“你说什么?” 他的神情过于严肃,也过于有压迫感。 要是从前,阮糖肯定会怕。 可是,陪着谢如琢经历了谢腾飞那样的怪物后,她那惯来极有威严的爸爸看在她眼里都显得平常了。 她只是说:“阮玉的婚姻,是她的事。我的婚姻,不劳烦你们操心。我结婚了,从今天开始,我有自己的家庭了,我不和你们来往了。” 哪有嫁了人就不认父母家人的理? 阮父怒从心气,暴喝一声“混账东西”,举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向阮糖。然而,那一巴掌刚举起,就被一只手劳劳抓住。 “我是阮糖的爱人,有什么事,你和我说。” 谢如琢双目沉沉,不怒自威。 阮父又惊又怒,看向阮糖:“你怎么能和你妹妹抢男人!” 阮玉并不知道阮糖和谢如琢在一起。她刚看到谢如琢走来时,下意识便下车想同她搭讪,事情后面的走向更是出乎意料。 她觉得有些丢人,拽住阮父的手臂,难为情道:“爸,别瞎说。” 谢如琢将阮父的手甩开,把阮糖拉到自己身后,整了整袖口,瞟了阮玉一言,说:“我不认识阮糖的妹妹。” 随后,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我和阮糖过来,就是和你们说一声,以后有什么事,不必再联系她。她不会再接你们的电话,也不再参加你们的任何社交活动。以及,以后请尊重我的妻子,你们让她不高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难过。” 阮父气得面红脖子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竟不知是该继续站在父权的制高点耍他的威风,还是该施展变脸技术讨好谢如琢。 谢如琢低头看到阮糖手上的红痕,皱眉问:“谁打的?” 阮母脸上挂不住,“是我打的。你们小年轻也是糊涂了,撒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户口本在我手里,你们怎么结的婚?” 谢如琢轻哂,仿佛不屑回答她的问题,只说:“这一巴掌,我记下了。” 他牵起阮糖的手,“走了,带你去吃东西。” 很快,交警过来说这里不能停车,给阮父贴了张罚单。 回想起他们震惊又狼狈的模样,阮糖一上车,就忍不住在他发动车子前爬他身上,揽住他的脖颈,直往他脖颈处蹭。 一边蹭一边笑,“刚刚你看到他们那样儿没?好搞笑哦。” “看到了。” 阮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以前总是很怕,怕人说她是白眼狼,怕人说她 分卷阅读182 不孝顺,怕人说她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怕人说她不顾念亲情,怕人说她狼心狗肺…… 她总是下意识地活在别人的目光里。 因为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对的,所以,她只能根据别人的声音来判断、有选择地学习。 她试图做一个高尚的人。 可是,高尚令她受尽委屈,令她痛苦。况且,很多事的标准,在任何人那里都不一样。今天,她发现,原来她并不是和她的原生家庭绑定了,她是可以和他们切割的。 等这一阵儿发泄过后,她在谢如琢耳边说:“谢如琢,你真的好好啊。” 谢如琢搂着她,淡定地说:“我石更了。” 第70章 7073 大结局+番外 70 阮糖红了脸, “你怎么这样啊。” 谢如琢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立马手脚并用地要往副驾驶爬。 “不了不了。使用过度知道吗?我已经是个破布娃娃了。呜呜呜……” 却被谢如琢一把薅住。 到底没怎么样,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就放她坐回去了。 “你想住哪里?我搬还是你搬?”谢如琢问。 阮糖一愣,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已婚人士了,总不好两地分居。 “你觉得呢?” “看你。” 阮糖便纠结起来。 如果是为了便利讲,她当然想谢如琢搬过来,但这样的话,她觉得觉得谢如琢像是一个外来的房客, 不足以让她了解现在的他。 可是, 让她搬去谢如琢那里, 又很不方便。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早起洗漱, 阿姨会做好清粥小菜当早饭。她吃过东西后, 会坐在庭院花架下的藤椅上一边看书一边撸猫。 有灵感时作记录、画图样,要动手做的东西时, 工作坊里的工具都是全套。 她家是一片四角的天空,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逼仄, 很安全, 很熟悉。 她喜欢清晨从花架漏下来的阳光, 喜欢她的猫时不时在她脚边打转求抚摸, 喜欢她亲自设计装修的书屋…… 喜欢一时兴起就捣鼓一点想做的东西。 她一点都不想改变。 好在, 谢如琢并未一定要她给个答案, 相反地, 他给出另一个方案。 “你不是要去旅游?我有一个岛,也有私人飞机和游艇。我们可以去岛上住一段时间,权当度蜜月。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们再回来。我让人先把东西搬你家, 你看怎么样?” 阮糖扑闪着眼睫,软软地应:“好啊。” 随后,她又问:“岛上有书吗?” “有,相当于一个中小型图书馆,你感兴趣的类型都有。” “有猫吗?” “你可以把家里的猫带过去。” 她趴在车窗边,脸贴在窗玻璃上,一双忽闪忽闪的但眼睛望向外面林立的高楼和车流,澄澈的目光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单看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眼,任是谁都无法相信,她内心曾汹涌那许多的痛苦、悲伤、抑郁、不甘,像是最炙烈的岩浆,将她的精神烘烤。 她仿佛获得了幸福。 好像有一个应,便激发了她讲话的乐趣。 她又问:“有我需要的工具吗?假如你一直在观察我,应该知道我需要的东西吧?” “都有,和你现有的一模一样。” “那,有谢如琢吗?” “必须有。” 她便笑了起来,在车窗上哈了口气,细长的食指在上面画了一张笑脸。 “那就去岛上。” 阮糖家的佣人阿姨感到很神奇。 她那年轻漂亮的主顾小姐常年不出门,几乎没什么交际,也不见得认识什么人,今天忽然说要出去旅游。 上午出去的,下午回来就从未婚变已婚。 看着好几个男人陆陆续续搬东西进来,阿姨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把阮糖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突然就结婚了?侬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阮糖只抿着嘴笑。 阿姨看得着急,“侬晓得伐,这结婚是人生大事,还是要把人看准滴呀,不能……” 话音未落,见丰神如玉、俊美逼人的谢如琢从外面走来,蓦地就转了口风道:“这是在哪里捡的呀,侬告诉我,我也给我家闺女捡一个去。” “我们是高中同学,不是随便捡的。”阮糖说着,便介绍谢如琢和阿姨认识。 阿姨的手在围裙上又蹭了蹭,伸出去道:“侬好啊。小糖是个好姑娘,侬要好好对她的呀,不要辜负她。” 谢如琢微笑着应好。 阿姨又絮叨道:“高中同学好,高中同学好。那侬这是在网上谈的网恋伐?” 阮糖随便应付了几句。 等谢如琢的东西都整 分卷阅读183 理好,他们决定在家歇一晚,第二天动身去岛上。 是夜,天阶月色凉如水。 阮糖同谢如琢运动一番后,她趴在他胸膛上,突然问:“今天下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刻薄……” 问完,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 她是知道谢如琢的。 “他们让你不高兴,我很乐意用合法手段让他们也不高兴。” “可是……” 想起自己在气头上说的那句“我不是你家的人了”,阮糖心里到底不安。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情绪低落道:“我第一次说这么伤人的话。” 也许他们不一定受伤,可是…… 谢如琢没说话。 他知道,她并不想要一个答案。 他并不能帮她坐任何决定,因为那是她的事,只能她去决定。假如人生是一场修行,那么,这就是她必须要独自经历的劫难。 他只能做他想做的事。 他们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后,他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打电话,阮糖在卧房中吹头发。她同他,仅隔了一扇月窗。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的,热风习习吹入发间,萧瑟的秋天仿佛都变暖。 手机铃声响起时,来电显示是阮玉。 她皱眉,犹豫片刻,接起。 阮玉的声音很好听,是年轻女孩子的甜美优雅。 “姐,你真和谢如琢结婚了?” “嗯。” “你们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谈的?都没听你提过。” “……” “我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时候的事,大家年纪都小,不懂事,你不会还放在心上吧?” 阮糖低垂了眼睑,看着自己的毛绒拖鞋上的小白兔,眼眶有些酸,但依然没说话。 “今天你说这些话,爸妈都挺难过的。他们心里一直对你有愧,当初你走丢,妈一直怪自己,成天说,要是那天在游乐园她给你买毛绒玩具,牵着你的手就好了。他们都一直希望你过得好的,外面那些人总说你,他们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你是他们的责任。” “你别怪他们。” 从前,但凡有人这么说,阮糖总会心软。 亲情、关系之类的字眼总会牵绊她,让她恍惚,让她迷惑,让她妥协。 可是,她不是一个傻子。 她知道重要的不是听人说了什么,而是看人做了什么。 但,阮糖懒得辩驳说他们对她有多坏、哪里对她造成了不适。她只知道,不论她说什么,他们总是自说自话,并不会愿意听,也不会愿意懂得。 正如鲁迅先生说过的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淡淡的,“哦。” 手机那边很快换了人,变成了阮母。 “你结了婚,总要带人回家吃个饭吧?” 阮糖看着庭院中的谢如琢,“不了。”她想把他藏起来,不想让他变成被亲戚围观、盘诘的西洋镜。 她都想象得出来那些人会说什么话,无非是谢如琢这么成功怎么会看上阮糖、阮玉应该更合适之类的话。 诚然,谢如琢如今很有地位了,也很会打直球,可以帮她噎得那些人说不出话。 可是,那并不能让她快乐。 那只会让她感受到自己被那些人拉进庸俗的深渊共沉沦。 就像今天下午,她说了那些话,谢如琢说了那些话,仿佛扬眉吐气了,却并不能带来多少正面的情绪价值。 曾经,她尊重他们每一个人,愿意同他们交流自己的想法。 可他们不愿意尊重她。 于是,她终于看清他们的庸俗、他们的低劣。夏虫怎可语冰? 他们全都钻进了钱眼里,一生被父权社会教导得驯顺了,在男人、在金钱面前习惯性地下跪。 是典型的跪下主义了。 什么女人应该怎样才嫁得好才有人要,怎样不好找对象…… 那些人,他们的丈夫把她们当货物,表面上顾家,可实际上是把她们当私人资产的,是要她们服从的。作为女性,自己都把自己货物了。 成天打小三、骂小三,动不动就是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年……明明自己婚姻不幸福,却总在催年轻人结婚、教导年轻女性怎么才是好女人怎么才能找个好老公。 吐槽她们,阮糖能有说不完的话。 至于那些男人,眼里就只有一个利字,一切都是利益当先,谁有钱就对谁谄媚,谁弱势就踩谁。一个个看上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外面却养着一个又一个小三,时不时出入什么夜店和会所。 在他们眼里,谢如琢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了,令他们高山仰止,想必她也能因为获得他们的尊重,叫他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他们的低劣是改变不了的,也未必就真心认同她,无非是要说她嫁得好。 那一切之种种,仅是想想都令她作 分卷阅读184 呕。 阮母的声音瞬间拔高,“你什么意思?!你认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阮糖说:“我没这么说。只是你们的一应人情往来,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会去。逢年过节我会找快递给你们送节礼。” “好!好!我把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那边骂起来。 阮糖坐上了月窗。 这一通电话,成功驱散了阮糖的忐忑与心底轻微的后悔。 假如,在她和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人难过,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她而不是他们呢? 和阮母的通话结束后,她的地底阮人杰也打了一个电话来。 阮人杰在人前的形象是谦谦有礼的,同阮玉关系也好,新闻中炒作过许多次他们的神仙姐弟情。 但对阮糖,他一贯是冷淡的,声音中暗含压迫。 他说:“你不该这么对妈说话,她是好意。”潜台词,是阮糖不知好歹。 阮糖顿时笑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做人总该要讲良心,你结了婚,就不可以不要父母亲人了?以后你要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们!” “好啊。”难得的,阮糖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 对方似乎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很快便恼羞成怒地挂断电话。 谢如琢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是工作上的事。他工作起来是很好看的,俊美的面庞有一种认真的帅气,显得很冷静很禁欲,与同她在一起时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穿着秋天的睡衣走到他身后,整个人伏在他背上,脑袋搁他颈窝,轻薄他道:“谢如琢,你好香啊。” 那边似乎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警惕道:“我听到了,你那边有女人的声音,怎么回事?” 很快,那嗓音激动起来,似乎在喊,“大新闻,谢如琢身边竟然有女人!!!” 阮糖便凑手机旁边,软软地问:“以前没有吗?” 那边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谢如琢,他身边有什么都不可能有女人!你确定是个妹子吧?不是机器和成音啥啥的吧?” 谢如琢唇角弯了弯,心情很好地说:“我结婚了。” 那边似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如琢对阮糖说:“是林嘉树。” 阮糖的眼睛都笑弯了,“他怎么变得这么不稳重?” 谢如琢吐槽道:“他什么时候稳重过?” 手机里。 “这嫂子我是不是认识?” 谢如琢“嗯”了声,“是阮糖。” “我草?阮糖?高中的那个阮糖?那可是咱们无数少男心目中的白月光!多少人年年参加高中聚会就是想碰运气能不能见见昔日的校花……谢如琢,你,你不是人!!!” 很快传来另一个声音,“什么?谢如琢和阮糖在一起了?” 阮糖就笑。 谢如琢在骂,“你还是个屁的少男。” 这氛围,一下就把她带回了她作为草泥马同谢如琢在一起的高中时代。 很轻松,也很快乐。 闲谈两句后,那边便道:“真结婚了?” 谢如琢:“嗯。” “啥时候婚礼?” 谢如琢看向阮糖,阮糖摇了摇头。 他说:“不办婚礼,俗。” “请咱兄弟一起吃顿喜酒总要的吧?” 谢如琢把手机放阮糖耳边,阮糖软软地应:“好。” “是阮糖吗?”那边似乎格外激动。 “是我。” “诶,老谢不做人,就这么把咱校花给娶了,必须要一顿大餐。” 另一个人说:“至少要两顿。” 谢如琢告诉阮糖,另一个人是李小军。 在这一个世界,谢如琢和李小军、林嘉树同另一个世界一样,起初是一起创业,现在都是创始人,分管不同的业务。 阮糖应:“行。” “那三顿呢?” “让谢如琢安排。” “嫂子威武!!!” 阮糖的心情便格外的好。 也许是经历过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林嘉树和李小军和作为草泥马的她关系很好,她并不为他们的热情困扰,反而感到熟悉。 第二天,阮糖和谢如琢只请了林嘉树和李小军。 四个人一起吃了顿便饭,阮糖听二人说了些谢如琢的事,后面谢如琢又让林嘉树和李小军去操办,让各分公司的人请全体员工吃饭以贺他们新婚,自己则开车带阮糖到私人机场,乘飞机飞往谢如琢买下的私人岛屿。 岛上很漂亮,有很多椰子树,还有各种形状的石头,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还有海鸥。 在家里是秋天,在这里还很暖和,甚至有点热,可以只穿比基尼。 71 在岛上安顿好之后,管家让人把食材、酒、香烟、零食等物放 分卷阅读185 好,把他们住在这里需要用到的一应陈设都安排停妥,便带领众人乘上私人飞机,只留下阮糖和谢如琢两个人。 一开始,阮糖是拘谨的。 那些人一走,她便快活起来,撒丫子在草坪上跑,问谢如琢这里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如琢说是,还说:“这里是私人岛屿,海滩也是。你可以穿比基尼。” 阮糖便低了头,有些害羞地说:“你好色啊。” 谢如琢一怔,本来没想到,但…… 他撺掇她试试。 阮糖果然穿了一套比基尼,衬托出她身体优美的曲线和雪白的肌肤。她趴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让谢如琢给她抹防晒。 明媚的阳光当空照下,伞盖在地上留下一片阴影,在阴影里,趴着的阮糖肌肤格外的白。她的身材是很玲珑纤细的,很符合现在的大众审美。 但,看在谢如琢眼中,又不仅仅是审美的原因。 也许因为她内心的挣扎过多,她身上总有一种矛盾的、脆弱的气质,令她看上去像易碎的美丽艺术品。 他并不希望她碎掉。 手指上抹着防晒轻轻地在她肌肤上推开,眸色渐深时,阮糖舒服地轻哼一声,忽觉上下的拉链都被扯开。 她侧过头来看谢如琢,漆黑明亮的眼眸像小鹿一样。 盛满了无辜与邀请。 海浪一阵漫过一阵,天地间的沙鸥不断地回旋。 在岛上,他们的日子是过得很快乐。他穿着沙滩裤,她穿着比基尼,俩人一起在海边散步,一起在海里游泳。 早起事能看见第一束阳光,隔着落地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海。 有时候他们在床上纠缠,有时候在落地窗前,有时候是在海里,有时候是在沙滩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有时候在书桌上。 有时候在他打电话时。 有时候他们什么也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毯上看书。 岛上的一日三餐,尽管阮糖都会,但都是谢如琢在做。 她喜欢穿着他的衬衫,不穿裤子,双臂环胸斜靠着雪白的墙看他在灶台前烹饪。牛排煎在平底锅上,滋啦啦的,满室都香气。 她不让他穿上衣,就一条宽松的沙滩裤。 宽肩窄腰,腰上砖头似的八块腹肌,宽大的裤管下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肌肉的线条很流畅,像网球运动员的腿一样好看。 有时候她只是看着,用目光轻薄他,抑或挑逗他。 有时候会从他身后抱住他,细细地吻他的脊骨、摸他的腹肌。 在这里,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很安心,很安全,没有各种纷纷扰扰。可是待久了又会有些无聊,他们便上网,一起玩他旗下的最火的游戏。 他还拍了他们俩的牵手照和无名指上的一对戒指,用他的微博宣告已婚。网络上曾经把他当国民老公的粉丝们或真或假地在评论中哭天抢地,说心碎了,不能再爱了,除非谢如琢可以Po出谢夫人的照片让他们嗑CP。 谢如琢没有理会。 阮糖便用自己微博转发了他的,比了一个爱心。 谢如琢回以一个爱心。 结果评论里一堆人催促,让她结婚后也不要放弃事业,早点上新货。 他们在岛上度过了半个月纯粹的二人世界。 半个月后回到阮糖的小院。 一回家,他们又重新拥有了人类的各种社会属性,开始和世俗社会有了联结,要应对人情往来。 阮糖偶尔会陪同谢如琢出席一些宴会。 因谢如琢站得足够高,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别人总是捧着,不肯轻易得罪她。 通过别人的口她得知,阮母的慈善基金前段时间爆出丑/闻,说是款项不明,有诈捐的嫌疑,后来虽然得意澄清,名声到底是坏掉了,现在官博不得不常po收支明细。 阮玉的首席小提琴手被换掉,阮人杰掉了几个代言,为了转型正在争取的角色亦不曾争取到。她的父亲此前投资的一个关键项目也黄掉了。 他们受到一点未伤及根本的小小教训后,便再不敢打电话来教训阮糖了。 甚至于,还殷切地打电话给谢如琢的秘书,试图约阮糖和谢如琢,说是想为他们接风洗尘。 秘书照谢如琢的指示没应。 于是,他们便去各种宴会“偶遇”阮糖,同她说软话,又同她道歉,说从前未曾顾虑到她的感受,请她不要同他们计较。 很讽刺。 她再也不需要同他们讲道理,他们反而要来同她道歉,要来赞美她、理解她。 后来她连宴会也懒得去,也得知一些所谓需要带女伴的宴会,规矩只是借口,就算不带女伴又能怎么样呢?大抵是那些男人的虚荣心在作怪,又偏要扯礼仪同体面做借口。 譬如,除了阮糖,谢如琢从未带过女伴,也不曾被人说失礼。 时间一天天 分卷阅读186 地过。 阮糖依旧开着她的淘宝店,有时候出一些日常视频。 再后来,她同谢如琢生了两个孩子。 她同谢如琢之间也充满了各种琐事。可是,她依然是她,谢如琢依然是谢如琢,他们并不曾被生活改变,也并未因年龄的日益增长而产生危机去寻求一些年轻的刺激。 他们的刺激是在这之外的,是更形而上的。 谢如琢爱阮糖貌似疯癫的、一直在挣扎的灵魂,当她不必再挣扎时又沉迷于其灵魂的静美。 而阮糖始终爱谢如琢的冷静与自我。 他淡漠。 她情感丰沛。 她想要的很多很多,他始终像一座坚定的、沉稳的山,源源不断地给予着。 哪怕有孩子,他们依然是他们,并没有将精力全都给孩子。有时候,阮糖在做她想要的东西时,会把孩子放一边,让佣人看着,然后给孩子半成品,问他们是否好吃。 她不让他们接触电子产品,会培养他们阅读…… 她成为了一个母亲。 一个不会厚此薄彼的母亲。 有时候,他们也会把孩子丢给佣人,跑出去过二人世界。在夜深人静时,阮糖很喜欢说:“从前,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的爱,爱到非我不可,爱到不可自拔,爱到深入骨髓,爱到愿意为我做尽任何事。” “可是,我又很怕。我很怕接触我喜欢的人,怕他不是我喜欢的模样,怕他太现实,怕他鄙薄我,怕他背叛我……怕他说的爱都是家的。” “也许,没有成为草泥马的那段经历,我永远不敢爱你。” “你爱我吗?” “胜过一切吗?” “假如我和孩子掉进了水里,我们都不会游泳,你会救谁?” “假如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会不会因为自己行将就木就开始喜欢年轻的女人,想从她们身上找年轻的自己?” …… 她的疑问、忐忑那么多,而谢如琢用了两世来回答。 一世,她消失了,他甚至忘记了她,可是他终身未婚,因为他享受孤独,他的寂寞不需要用感情来填,他拥有足够丰富的精神世界。 这一世,他们在一起,他对待他们的感情始终忠诚,他们在生活中偶尔会吵架,可是,他对她永远是温柔的。 哪怕他一向淡漠,并不是一个感情浓烈的人,也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到他退休那天,专业的商业杂志评价他,说他杀伐果断。商场如战场,而他是常胜将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缔造了游戏史上一个又一个传奇。 阮糖七十岁生日这天中午,子孙绕膝、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后,她在沙发上打盹儿做了一个梦。 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被微弱的光亮晕染。 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独自立于荒原之上。暗色的天幕下,她的衣袂翻飞着,像是鼓胀的风帆,要带着她,被那凄怆的狂风刮走。 而她在那无垠的荒野与黑暗中回头,凄哀地望着俊美高大的男人。 她的声音在这里不复老态,显得那样年轻与空灵,回荡在荒原上的旷野中。那样凄清,那样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她的眼睛是酸涩的,她的喉咙是涩痛的,她的心是闷痛的,仿佛所有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压在她身上,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压倒。 风的呼号声那样可怖。 她那样孤独,试图寻求一个解救。 …… 她望着男人,眼眸中,声音里,全是希冀。 “谢如琢,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把我关起来好不好?” “杀了我……” “奶奶,奶奶……”奶声奶气的呼唤声中,软瘫醒了过来,她那玉雪可爱的孙女在摇晃她的腿。 “我想吃这个。”她指着桌上的某样吃食。 “好好好。”阮糖慈祥地笑起来,将东西递给她。 小孙女接过糕点,乖巧地说了声谢谢跑开,她的子女又来陪她聊些家常。 等人都散了,谢如琢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温存道:“累了吗?” 阮糖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说:“好像就是一眨眼的时间,我们都老了。” 谢如琢说:“就算老了,你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太。” 阮糖抿嘴笑起来,“那是。” 晚上,他们把客人都赶走,两个人偎依在家庭影院看电影。 投影仪打在大银幕上,由黑到明,一部不知名的影片拉开序幕。 在电影中,播了谢如琢和阮糖的初见。 她没注意到他,却入了他的眼。 后来,他们成了同学。他们看向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瞬间,都清晰地在银幕上呈现。 阮糖害羞起来,“老了老了,怎么还能看到这样的东西?是你拍的吧?” 谢如琢说:“不是。” 分卷阅读187 他揽着她的肩,在她皱纹丛生的面颊上轻吻。 大银幕上,播着的故事和这一个世界完全不同。 72 在影片里,故事的分叉口是从网络上大规模爆出谢如琢的丑/闻开始的。所有人都怀疑他是连环杀人犯,网络上骂声一片。 阮糖不信,在网络上舌战键盘侠。 果然,没几天,警方就帮助澄清,说之前是谢如琢在配合警方捉拿要饭。连环杀人犯不是谢如琢,而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多年前车祸失忆,等他想起记忆时,他已经在法律上死亡了。于是,他找到谢如琢,要求他去派出所撤销死亡证明,恢复他的身份,并且把他曾经的产业还给他。 ——那本该是谢如琢母亲的产业。 他威胁谢如琢,假如谢如琢不答应,他就毁了谢如琢,让他当连环杀人犯。 谢腾飞的计划很周祥,一切的证据链逻辑链都无懈可击。 前期的黑料是为敲山震虎,如果谢如琢就范,他就收手。谢如琢不就范,他就报警,就接受记者的采访,在公众面前揭穿谢如琢的“真面目”。 只要料放出去,他这个亲生父亲亲自出来锤,大众必定哗然,必定会信。只要大众先信了谢如琢是连环杀人犯,谢如琢就是连环杀人犯。就算后续谢如琢澄清,大众也根本不愿意相信,他们只会相信他们自己根据网络上所谓的细节、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真相。 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真相。 毕竟,谢如琢是连环杀人犯的新闻远比谢如琢是一个好人劲爆。 只是,谢腾飞到底是老了,棋差一着,被谢如琢联合警方缉拿,并暴露出自己才是在逃多年的连环杀手的事实。 影片中,阮糖是去旅行是遇到谢如琢的。 他们坐同一架飞机的同一排。 在飞机上,俩人确认彼此高中同学的身份后,谢如琢装作一个清雅温柔的正常成功男式,言谈举止都十分绅士。 阮糖装作一个正常的健谈也善于倾听的知性女士。 俩人谈曾经高中的趣事,也谈谢如琢之前的丑/闻。 得知谢如琢怎样同谢腾飞斗智斗勇后,她笑着说好险,随后安慰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彼此心怀鬼胎,约会了几次后确定关系、见家长、结婚。 他们都装作正常人,用世俗的一套规矩正常地发展感情,应付她的家人、亲戚。因为谢如琢,曾经看不起、奚落阮糖的那些人,都开始赞扬她、巴结她。 出于人情,她总是应付着那些谄媚。 终于有一天,在一次家庭聚会中,她的父母老生常谈,教育她要做一个好的妻,不论谢如琢在外面怎么样,是否拈花惹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的亲戚也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恭维她之后,又说她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才能抓住丈夫的心。 她说谢如琢很好,为人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事。他们便说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就算是现在,可能也只是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他们还说不够优秀的她嫁给谢如琢实在是运气好…… 他们用她嫁得好来教育其他年轻女性,说一个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一个好老公,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 那一次家庭聚会结束后,她崩溃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嫁给谢如琢后放弃了婚前的事业,只贪图享受,在各种聚会中听人恭维奉承讲一些鸡零狗碎,不明白自己一生到底在为什么奔忙。 谢如琢很担心她的状态,带她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诊断是抑郁症。 她像是困在了过去的时光里,总是回想曾经遭遇的校园暴力、父母的压迫、弟弟妹妹以及亲戚同学的鄙薄…… 她说:“他们是那样庸俗的一群人,却把我也困在这庸俗的囚笼里。” 她很痛苦。 迎风落泪、对月感怀都不及她多愁善感。她只是觉得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总是喃喃自语,“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活着有什么必要呢?” 谢如琢卸掉了身上的一切职务陪伴她。 可是她走不出来。 在人前,只要有人,哪怕是谢如琢面前,她都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与成年人的体面。她的内心在哭嚎,在流泪,在淌血,可是面部永远糊着一张微笑的面庞。 她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她顾念着所谓的亲情,她感恩,不想做白眼狼,她想成为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一个优秀的人…… 可是,好的定义是什么? 优秀的定义是什么? 谁来定义? 为什么她要走别人的定义?为什么要被框住? 她不知道。 看了很多书,从小烙在她骨子里的印,使她懂再多道理也除 分卷阅读188 不去。 心理医生对谢如琢说:“她困住了她自己,除非她自己想,她永远也走不出来。” 后来,谢如琢买了一座岛带阮糖去疗养。 在阮糖的要求下,他离开了,只留阮糖一个人在岛上。 周围都没有人。 有的只有阮糖。 终于,她卸下了一切心理包袱,不必担心谢如琢认识了真正的她而害怕、甚至讨厌、抛弃她,不必再怕听到那些人指责她的闲言碎语,不必再直面父母的偏心。 她摔东西。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像是要将三十多年来的血泪都流尽。在那一个岛上,她终于不必再惧怕被人听到她的哭声,问她怎么了。 可是。 谢如琢在岛上装了监控,他看见了她发疯,看见了她的痛苦……那一直以来让他沉迷的灵魂,终于轰轰烈烈地破碎、燃烧。 医生们上了岛,给她打镇定剂。 他每天都告诉她,她爱他,希望她可以为了他而努力…… 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撑不下去。 也许她的那些事,听在别人耳里实在是云淡风轻,甚至说她应该自强,只有自我不够强大的人才会被围困。 可是,她本身就不够强大。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在谢如琢抱住她时,她哭喊着:“让我死吧。” “求求你,杀了我。” 谢如琢始终没答应。 他舍不得。 可是,有一天,到底让阮糖寻到了机会。 她夺过佣人手里的水果刀切进自己的小腹。 当她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日渐微弱时,病床前憔悴的谢如琢听见一个声音:“检测到悲痛值满分,真爱值满分,你们拥有无比契合的灵魂。” “激活拯救系统。” “激活拯救任务:拯救阮糖。” “你想拯救你的妻子吗?想的话,和我们签署真爱契约,系统将根据你们的记忆和具体情况制定专属拯救方案。” 迫不及待地,谢如住沙哑着声儿回答:“想。” “拯救方案生成。在任务期间,宿主将同任务目标阮糖一起穿越到平行世界。平行世界中,宿主和任务目标的记忆根据平行世界的具体情况生成。” “你不会拥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在平行世界中,只要你对任何任务目标以外的对象产生好感,任务即视为失败。” “为不不干扰本世界科学技术水平的正常发展,宿主回归本世界后,仅保留在平行世界的情感记忆。为宿主在本世界的正常生活,平行世界中的记忆将无线淡化存在感。” 而七十岁的阮糖明白,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拯救方案之所以是以她去拯救谢如琢为开端,无非就是想让她和谢如琢真正地了解彼此,也是为了让她挣脱束缚她的一切,产生活下去的信念。 不论在什么时候,能拯救她的,都不是爱情,只有她自己。 而谢如琢,通过让她观察他,重建了她自己,也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他深沉、无限趋近于扭曲的爱意。 谢如琢问:“你感到幸福吗?” 阮糖微笑着答:“幸福。” 在这一个世界,他们白头到老、溘然长逝。 (全文完) 73、番外 阮糖再次睁开演时,她听见了清脆的童音。 “妈妈,妈妈……” 她疲惫地睁开眼,看见她的儿子和女儿关切地趴在床边,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谢如琢,他神色间满是憔悴与庆幸。 在另外两个世界中的记忆也在她的脑海里。 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看电影一样,倒不很像亲身经历。 和自杀前不一样的是,自杀前,她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任何爱意都无法穿透痛苦垒就的城墙。 而现在,她内心充盈着幸福,对上谢如琢关切的眼,她只感到庆幸。 她轻声说:“我回来了。” 随后,勉力冲俩孩子笑了笑。 谢如琢弯腰亲了亲她的唇,俩孩子吵着也要,被谢如琢抱走了。 她闭上眼,听见外面的谢如琢教育俩孩子。 “妈妈很累,不要吵她,让她好好休息,知道吗?” 俩孩子异口同声:“知道了。” “要逗妈妈开心,知道吗?” “知道了。” “平时放机灵点,要懂得照顾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 “有人来见妈妈怎么办知道吗?” “知道!赶走他们!” 阮糖疲惫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听见外面有吵嚷声,好像是她的父母和弟妹,在得知她抑郁症后,终于开始审视自己曾经的言行,对她感到抱歉。 阮糖还记得,在她最开始得抑郁症时,谢如琢并不知道她不愿意 分卷阅读189 同父母相处,曾把她的妈妈接过来陪她。 但是,她妈妈并不理解她为什么抑郁。 有这么好的老公,这么多的钱,还有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她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抑郁的? 她甚至让她别矫情,让她早点打点好心情,“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你在家里让他不舒服,他就会去外面找让他舒服的人。你别作了,好好笼络小谢的心才是正经的。” 她说:“妈,你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 她妈妈道:“到什么时代都一样,谁掌握了钱,谁就掌握话语权。你现在这样,懒懒散散的,实在不像个样子!” 在她心情最差时,她妈妈说:“你要死啊!成天摆着个脸色给谁看?我倒看得,你老公看不看得?” 她妈妈又说她不惜福,什么都有了却不知道珍惜,不如她妹妹和弟弟,自己努力奋斗,也没见怎么抑郁。 非但如此,她妈妈同阮玉阮人杰打电话时,也各种吐槽她,说不知道她在作个什么劲,手握一副好牌却不知道改怎么打。 阮玉和阮人杰自然是看不起她的,也打电话叫她见好就收。 一段时间后。 阮糖终于同谢如琢说:“让她走。” 谢如琢不明白,“什么?” “她,我妈,”阮糖歇斯底里,“让她滚啊!” 她泪流满面。 “好好好,”谢如琢抱着她哄,“你别生气,我让她走。” 也正是那天之后,谢如琢不放心,卸下了所有工作。 再后来。 阮糖的情绪太过崩溃,记忆也都混乱了。 她只记得自己不断求死,她放弃了她自己,而谢如琢却始终不肯放弃她。 一星期后,阮糖出院回家静养。 谢如琢带她回了她婚前住的四合院,阿姨也还是婚前照顾她的那一个。 时光仿佛倒流了。 一切都那样亲切与熟悉。 后来,通过网络得知,她的父亲破产了,母亲的慈善事业也因为国家打击偷税漏税、虚假慈善而倒闭,阮人杰和阮玉都被封杀。 现在,他们靠谢如琢每个月给阮糖父母的一万生活费生活,再不复从前的优渥。 曾经阮糖遭受到一切奚落,冷嘲热讽,他们都已加倍承受。 曾经,他们总说阮糖不如阮玉阮人杰出息,现在,那些人又说他们亏得养了阮糖这个好女儿。 他们骂阮人杰偷税漏税,生活作风混乱,说阮玉除了拉琴什么都不会,连人都不会做…… 而这一切…… 阮糖问谢如琢:“是你做的吗?” 谢如琢侧脸看她,俊美的面庞微微笑着,神情温柔,“我说过,谁让你不高兴,我就让谁不高兴。” 有点危险,也有点偏激。 配上鼻梁上那副银丝架黑框圆眼镜,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他不善良,也不仁慈。 可是,他待她独一无二,待她天下第一最最好。 清风过时,送来阵阵木樨的清芳,仿佛是谢如琢在每一个世界中对她诉说爱意的声音。 “当你回头看向我的眼,会发现我正在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