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穿成女炮灰(快穿)》 分卷阅读1 题名:祸水穿成女炮灰(快穿) 作者:编号二七 本文文案: 倾城祸水一代妖妃常锦薨了,死后穿进各个小世界,成为里面容颜绝色蛇蝎心肠的炮灰女配。 被逼出嫁、被始乱终弃、被当做玩物,美貌成为原罪,女配们纷纷黑化成反派炮灰,最终都只落得凄惨下场。 常锦:总有些狗男人,让女子替自己的无能背锅。 后来。 灭渣男、毁氏族、手刃狗皇帝,常锦醉卧美人榻,弹弹艳红的指甲笑得妖娆:我要让你们憎我、恨我、却又念我、爱我,爱不起求不得,只能匍伏在我脚下苦苦求我。 这个反派我当定了! 第一个世界:真假公主 手撕狗皇帝(√) 第二个世界:有女无盐 美是什么?小姐我就是美的标准!(√) 食用指南: 1、主剧情 2、女主苏,成为祸水另有隐情。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女配?爽文?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爬! 立意:独立自强直面困境 第1章 真假公主(一) “躺好!敢掉一滴眼泪看我怎么收拾你!” 钱子云将秭归摁倒在朱红色破旧的长条凳上,转身骂骂咧咧的去搬厚重的石板。 石板是实打实的重,钱子云光是腾挪就耗费了大半力气,举起来的时候便支撑不住,手一松,硬生生的砸在秭归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钱秭归一声闷哼,干柴瘦削的身体一震,一张小脸苍白的不似活人。 围观人群间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 “娘,她是不是要死了?” “嘘,休得瞎说,出来卖艺的那都是练家子,轻易不能死。” 钱子云赶忙解释。 “小少爷菩萨心肠,这位夫人有福哩。不过小少爷勿需担心,我这妹妹命硬着哩。” 证明自己话似的,钱子云又蹦起撅着腚用全身重量坐在石板上来回碾压。 压在底下的秭归发出细细的闷哼。 “瞧,还活着哩。” “今日我便给各位乡亲父老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各位乡亲父老有钱的捧个钱场。” 钱珠子砸在铜盘里噼啪作响,听的钱子云一双鼠眼满足的眯了起来。 往手心唾了一口唾沫,想着这么多钱又能去喝花酒了,钱子云来了力气,一声爆喝,轮起地上的铁锤。 如果被砸中,以秭归现在的身子,非死即伤。 耳尖微动,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秭归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巨大的阴影狭裹着劲风袭来。 千钧一发。 她忍着周身的疼痛,用尽力气几不可查的侧了侧身。 石板随之微妙的倾斜,猛然砸下的锤子正好砸在石板翘起的那端,顺势就滑了过去。 钱子云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根本拿捏不住力道,被就势一带,立刻头重脚轻的摔了个狗啃泥。 砰! 是钱子云的脑门磕在铁锤上的动静。 “三弟!” 秭归吓的立刻挣扎着坐起,结果用力一翻身,压在身上的石板被拱起,一个侧翻,好巧不巧的,从天而降重重砸在钱子云后背上。 钱子云强撑起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重物重又压进地里,掀起一阵尘。 咳咳。 围观的百姓都掩住口鼻后退两步。 等尘嚣散去,地上一滩血迹,钱子云躺在地上,已经生死不知。 “三弟!三弟!”秭归跪在钱子云身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住拍打钱子云的脸。 “姑娘,别拍了,这脸都拍肿了,我瞧着他是晕过去了,赶紧送他去看大夫吧。” 秭归如梦初醒:“我这就叫二弟来救你!你等着。” 她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对周遭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拳:“各位乡亲父老,烦请各位帮我照看一下三弟。” “你赶紧找去吧,我们给你看着。” 秭归深深鞠一躬,快步离开,临走时最后瞄了一眼钱子云,将他肿成猪头的脸深深印在脑海里。 跑出人群,在街巷之间穿梭,几条街口之后,秭归一闪身走进一处隐蔽的小巷停下脚步。 她背靠着青砖墙,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撵去眼角的泪珠,唇角缓缓勾起。 眼中哪还有半点惊慌难过。 四下无人,常锦得空梳理起眼下的情况。 她又一次穿越了。 她曾是万民口中的妖妃常锦,她在万民唾骂之中被施以火刑活活烧死。 本以为再无机会报仇,但再睁眼,上天告诉她,只要帮助各个穿书世界反派女炮灰实现逆袭完美复仇,她就能收集自己的 分卷阅读2 灵魂碎片,最终回到自己的世界再活一次。 念及此,常锦迅速振作。 她飞快检查了这具身体。 十岁有三,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原主的身体却依旧像个幼童,萝卜丁似的个头,肌肤蜡黄,两条细瘦的胳膊上密布着青青紫紫的伤口。 常锦叹口气,还真是爹不疼娘不爱。 她这次穿进的是一本名叫真假公主的文,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钱秭归”,“秭归”顾名思义,盼着女儿归来。 秭归是文里的真公主,却被养母刻意调包,因此流落民间,而养母给她取名秭归,寓意期盼着亲生女儿归来。 刚刚要用铁锤砸她的便是她的三弟钱子云,除此之外,她还有个便宜弟弟叫钱子凌。 男儿当有凌云志,这是她养母夏春翠勾搭的穷书生给取的名字。 只可惜穷书生说要进京赶考,从此了无音讯。 而他两个便宜儿子一个终日沉迷赌博,另一个小小年纪便花眠柳宿。 与凌云志没半点关系。 常锦飞快的梳理着原书的剧情。 秭归的养母,夏春翠,原是东宫太子妃跟前一名宫女,和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天子,一朝苟且珠胎暗结。 当时朝中风云诡谲,太子仍需仰仗太子妃燕寒烟家族势力,和夏春翠只是一晌贪欢,谈不上感情,更不会为了身份低贱的她得罪燕寒烟。 于是狗太子将夏春翠拘禁起来,直到她生了孩子,狗太子见是个女娃,便想找个借口将她贬出宫。 夏春翠痴心错付,一腔恨意无处发泄,最后委身与当时燕寒烟身边的管事太监钱大壮。 两人本是同乡,夏春翠仗着姿色,轻易就勾的钱大壮没了魂。 失了魂的钱大壮,在夏春翠的指使下,将她的女儿和太子妃的女儿调换了。 特赦出宫后,两人也过了一年安生日子。 架不住夏春翠嫌弃钱大壮不是个真男人,很快就开始招惹别的男人,还生下了钱子凌和钱子云,给钱大壮戴了两顶绿油油的帽子。 钱大壮被夏春翠蹉磨惯了,没胆子造反,只能拿秭归撒气,借酒浇愁喝醉了就打秭归。 而秭归越长大眉眼越发神似燕寒烟,夏春翠越看越来气,因此也纵容着钱大壮和两个儿子折磨她。 秭归识数起便包揽了家中所有活计,为了给钱大壮赚酒钱,八岁开始便要当街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哪天钱赚少了,回了家少不得一顿打骂。 小孩儿向来有样学样,两个弟弟因此也对她动辄打骂。 书中,今日的事是秭归走向悲剧的第一个节点。 这次表演胸口碎大石她受了重伤,钱大壮舍不得诊金,打发了两个弟弟将奄奄一息的她直接扔到乱葬岗。 可秭归命不该绝,被一个路过的乡绅救了,还掏了钱给她治病。 秭归活了下来,对乡绅满怀感激,但她很快发现这个大了她两旬的男人,是想娶她回去做姨太太,而他房中的人都活不过十六岁。 秭归试过逃跑,但都被乡绅的手下抓了回去,最后只能狠心砸碎了自己的腿骨成了瘸子又以死相逼,这才没嫁成。 虽逃过一劫,但钱大壮早就收了乡绅的彩礼,秭归嫁不成,乡绅带着一大群人上门讨要彩礼,银子早被钱大壮赌的差不多了,自然半分也没得还,一家老小都被狠狠揍了一顿。 乡绅走后,秭归面临的是盛怒的一家人,她坐在黄土地的院子里,被一鞭子一鞭子抽了个半死,然后被关进了养家畜的棚子里。 之后的日子就是饱一餐饿一顿。 白天秭归要瘸着腿给一家子干活,晚上就被关进家畜棚子里过夜。 生不如死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她偶然看到了夏春翠留下的关于她身世的信物。 秭归欣喜若狂,悄悄将信物藏在身上,趁着夜色偷跑出去。 她以为奔向的是光明,但其实依旧身处长夜。 秭归去了衙门,将信物交了上去,官老爷是个好人,将信物呈到皇帝面前。 时值庆国来访,庆国世子有意和亲,对于启国这样的小国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皇帝一口答应将长女婚配给庆国世子。 所以这个长女必须是真的。 秭归的信物交到了皇帝手里,他只是轻轻皱眉,摆了摆手便让太监一把火烧了。 后来十里红妆,高大俊朗的庆国世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俊美的犹如神仙下凡,秭归站在围观的百姓之中,看到花轿里露出的隐隐绰绰的公主的影子,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就在秭归觉得命运没有什么能再击倒她的时候,命运告诉她,还能。 她被钱大壮抓了回去。 便宜弟弟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然后□□了她。 秭归疯了。 她随手抓起什么,狠狠地捅破了钱子凌的眼珠子,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才 分卷阅读3 终于唤回了一点理智。 秭归亲手杀了人。 而皇帝也终于姗姗来迟,准备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将来用这个女儿继续笼络朝臣。 秭归却回不去了,她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 于是她黑化了。 她结党营私,利用美色笼络人心,不仅如此,她还通敌叛国,将公主身份有假的事告诉了庆国世子,给对方出兵的借口。 她里应外合,企图谋朝篡位。 但假公主洛以蓝及时通风报信,导致他们最终事败,庆国世子身死,她则被永久圈禁在皇陵,而假公主洛以蓝则被赐良田千户和状元郎双宿双栖。 狗皇帝还告诉她,是她的亲娘和外祖父,交出了所有的兵权,将一家性命交到了他手里,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而她的娘亲此后便大病不起,不到一年就仙逝了。 狗皇帝走后,秭归一尺白绫了结了自己。 梳理完所有剧情,常锦长久地叹了口气。 秭归的黑化不是她的错,而她常锦,一定会帮秭归完美复仇。 她穿来的时机正正好。 倘若来晚了,想要回归身份难上加难。 现在距离庆国世子来求亲还有两年的光景,她现在表明身份,被直接认回去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不过…… 常锦眼珠子提溜一转,计上心头。 狗皇帝终究是靠不住的,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藏着掖着的话,认不认她便全看狗皇帝的心情,既然如此,那她要便闹的天下皆知。 她要让狗皇帝想不认她都不行。 第2章 真假公主(二) “儿啊,我的儿啊!到底是哪个天煞的将你伤成这样?!娘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我可怜的儿啊呜呜呜。” 听到熟悉的嗓音,钱子云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皮。 “娘……” “娘在,娘在,你告诉娘,到底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是赔钱货……” “赔——秭归?!这个贱皮——” 猛然想起自己还在大街上,夏春翠立时屏住话头,尴尬的扯了扯唇。 夏春翠年届不惑,但风韵尚存,尴尬的绯红划过脸颊,又平添了几分姿色。 围观的人里有那见色眼开的见状绷不住了,七嘴八舌的开始抢白。 “我们亲眼所见,是你家闺女不小心给砸的。” “她也着急的很,托我们照看着,说是身上没银两,要先回家找人。” 夏春翠咬碎一口银牙。 不小心?她看就是故意的!贱人的女儿就是一肚子坏水! 等她回去非要打断她的腿不可! 夏春翠抬眸,楚楚的看着说话的几个男人,面有难色道:“谢谢几位大哥,眼下我、我怕是搬不动他,不知几位能不能搭把手?” 最后钱子云是被三个男人合力抬进医馆的。 夏春翠问清了三个男人的住址,说是改日登门道谢,才同他们依依惜别。 这档口,大夫已经问诊完了。 他捋着山羊胡子,摇了摇头:“伤的不轻呐,单就这腰……恐怕好不清咯。” “腰坏了?!” 夏春翠大惊失色,几欲栽倒,幸好被大夫眼明手快的扶住。 她看向躺在床上面色绀紫犹在痛哼的儿子,眼前阵阵发黑。 腰对男人有多重要! 她的儿以后娶媳妇儿都成了问题! 都是那个贱皮子! 她卖艺不是没受过伤,新伤叠旧伤,总是将养个一两天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儿子就得一辈子遭罪? 对,她得把贱皮子找来,她的儿一日不好,贱皮子就得跪在床头伺候一天! 夏春翠满身戾气的往外冲,一头撞上惊慌失措的钱子凌。 “着急慌忙的做什么?!” 钱子凌被吼的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出来。 “娘,爹他疯啦,他、他说秭归带着什么信物跑了,他要杀光我们然后离开这里。” “什么?!” 夏春翠面孔瞬间扭曲,掐着钱子凌胳膊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 秭归是怎么知道那东西藏在那里的?她拿那些东西想做什么? 莫非—— 想到什么令人惊惧的事实,夏春翠脸上那点儿血色褪了个干净。 “她还留下一张字条。” 钱大壮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努力撵平了递给夏春翠。 爹、娘: 秭归今日终于知晓自个儿的身世,也明白了娘为何如此不喜爱秭归,但养育之恩,秭归莫敢忘。 为报爹娘养育之恩,秭归决定去认回外祖父,等和外祖父团圆,秭归会给娘亲买好多好多胭脂水粉,给爹买喝不 分卷阅读4 完的酒,弟弟也不怕在赌坊输钱了。 爹、娘,请你们千万不要挂念秭归,静待秭归回来。 夏春翠摸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这贱皮子一定是故意的! “快去把她找回来!”夏春翠咬牙切齿。 阿欠! 常锦揉了揉鼻子。 嘿,一定是养母想她了。 想起自己写的莲味儿十足的信,常锦忍不住嘴角又扬了起来。 躲在小巷里梳理完之后,常锦回了那个家。 循着记忆飞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留下一封信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估摸着时间,夏春翠应当正好发现了钱子云受伤,常锦掂了掂从家里顺来的银两,转身走进了一家武馆。 一切安排妥当又买了身衣服换上,她才不紧不慢的在城门口附近寻了个客栈住下。 翌日。 夏春翠寻了大半夜都没寻到秭归的下落,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刚睡下就被门口的动静弄醒了。 拢着衣襟打开门,夏春翠那点睡意瞬间消散。 又来了一封信。 【娘,外祖父府上的人接纳了我,将我安顿在城门边最好的客栈,说要让我第一时间迎接外祖父回朝,告诉他这件事,勿念。】 夏春翠捏着信纸的手青筋绷起,一抬头,发现一堆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看着方向是寻他们而来。 啪嗒,门砸在门框上,震得墙灰簌簌下落。 不一会儿,晨曦之中,一女二男,一家三口猫着腰,狼狈的逃离了自己的居所。 另一边。 云江城的大街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今日镇西大将军燕向南边关大捷班师回朝的日子。 常锦一早便在客栈的窗边候着,她昨日里买通了武馆的人,让他们去衙门状告钱子云打架生事,想来官兵已经摸到了他们住处。 现在她只需等着燕向南的军队进城。 巳时刚过,一阵骚动,城门外黑压压一群人出现在视野中,光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能辨别这支军队训练有素。 常锦将昨日里偷来的信物在袖子里藏好,施施然下了楼。 才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两边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甚至还有爬到路边树上只为一睹将军风采的。 时间差不多,夏春翠应当寻过来了。 常锦不时在人群之中搜索,果不其然,很快就看到了逆向而来的两男一女,不是夏春翠一家是谁? 常锦莞尔,鱼儿还是来了。 这潭水也该搅浑咯。 钱大壮也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常锦。 他双目圆瞪的指向常锦,然后率先冲了过来。 燕向南的队伍也在慢慢靠近。 围观的百姓欢欣鼓舞,姑娘们满面含春,还有大胆的往路中间抛着锦帕。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两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压制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常锦只有一次机会。 她舔了舔唇,掐着时间,几乎是正正巧燕向南的汗血宝马到面前的那刻,一个矮身从官兵的腋下钻过,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噗通一声栽倒在路中间。 饶是让谁看,都像是被人踹倒的。 正巧赶到的钱大壮和夏春翠大张着嘴,一脸痴傻。 常锦脸上有被擦破的血痕,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露出的一截腕子伤痕累累,燕向南猛地勒住马缰才避免了马蹄直接将对方小小的身子碾压成泥。 “来者何人?” 声音雄浑,中气十足。 官兵反应过来就要来拉常锦。 常锦这副身子的力气一定拗不过。 她只能抓紧这一刻的时间,徐徐抬起头,眼泪跟瀑布似的夺眶而出,她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看着钱大壮和夏春翠的凄凄道:“爹、娘,我会报答你们的,你们缘何还要伤我至此?” 官兵不知这是哪出,但先抓住钱大壮和夏春翠总没错! 常锦也很快被官兵制住。 被托起的瞬间,她袖中的包袱一不小心掉了出来,直直的落到了将军的马下。 金黄色的绣线精致,纹路讲究,即便寻常人都能看出并非凡品。 燕向南目光骤缩,勒住缰绳的手跟着一紧。 ——这纹案的尾端小小的烟字,是他的女儿,如今的皇后独特的落款。 利落的翻身下马,燕向南将包袱捡了起来,蒲扇似的大掌仅仅打开了包袱一角,又赶紧捂上了。 常锦明白,燕向南,她的外祖父,或许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燕向南情难自制的向着常锦走去。 “父亲!” 男子的声音打断了燕向南的脚步,燕向南被从沉溺的梦境之中拖了出来,生生停住。 夏春翠慌了。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燕向南听了秭归 分卷阅读5 的片面之词,她会被秘密处死。 于是她开始挣扎大喊,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让燕向南也不能轻易动她。 “ 我是夏春翠,我要见陛下,我为他生了个孩子!” 夏春翠的话像投入沸水的石块,围观的百姓短暂惊愕过后,激烈的议论起来。 燕向南目光微闪,命人将常锦和夏春翠都带走之后,立刻离开。 但他知道,这件事会像燎原之火一样,迅速传开。 常锦被请回了将军府,两天没合眼的她心安理得的睡了一觉。 她知道燕向南这次进宫,会直接被封为护国大将军,还要和狗皇帝秉烛夜谈。 但常锦没料到的是,燕向南竟半夜从宫中回来直奔她的住处。 所以燕向南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小小的人蜷缩成一团,干瘦的不成样子,气质却无比从容,即便是梦中,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回来的路上,燕向南已经迫不及待的看了包袱里的东西。 如果东西是真的,那眼前的稚童便是他的亲孙女,而如今宫中那位承欢膝下的,只是宫女所生。 “叫醒她,将她带到书房。” 燕向南惊觉自己声音早已沙哑。 常锦迷迷糊糊中被弄醒,一路被带到了燕向南的书房。 燕向南屏退了所有下人,骤然空荡的书房并没有因为人数减少而显得空旷,长期刀头舔血带来的煞气摄人心魄。 燕向南目光灼灼的盯着常锦。 常锦低着头,识趣的表现出一个孩童应当拥有的惊惧和恐慌。 沉默许久,燕向南方开口:“包袱中的东西,你可看过?” 常锦摇摇头。 因为用力揪着衣角,不合身的衣服露出大半截胳膊,上面伤痕密布。 燕向南面色沉了沉。 他打量着常锦,半晌道:“父母待你不好?” 常锦咬了咬唇,选择不回答,钱大壮和夏春翠还是她名义上的父母,背后指摘爹娘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月满中天。 将军府的大厅异常热闹。 燕向南,燕重云、燕重阳都穿着一身官服坐在大堂之中,几人面色冷峻,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杀伐的莽气。 “说!你们但凡隐瞒了一个字,查出来便是死罪!” 常锦跪的笔直,而夏春翠和钱大壮却是吓的一抖。 夏春翠鬓发凌乱,衣着狼狈,她惶惶落泪,瞧着还有些楚楚之色。 “将军饶命,我当年是东宫侍女不假,曾和皇上有过孩子不假,那包袱中的玉佩便是御赐之物,但掉换婴孩的事儿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啊!” 她说着竟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只是哭了半晌没有半点回应,到底有些尴尬,才停下来。 “娘,您怎么能扯谎?”常锦同样双目含泪。 夏春翠瞬间露出教训秭归的恶毒神态,随即反应过来,她这还扮演着小白花呢,赶忙又收了回来。 “那包袱之中的书信你要作何解释?” 包袱里的玉佩是浓情蜜意之时,天子的赏赐。但里面还有些钱大壮和夏春翠苟且之时通的书信。 信里记载着夏春翠如何引导钱大壮做出掉换婴孩的过程。 他们留着这些东西,原是为了相互牵制,没想到却被常锦抓住了马脚。 “那那那些,都都是秭归捏造的!” 呵。 燕向南发出一声以为不明的哼笑。 恰在这时,燕向南派出去的官兵回来了。 官兵一路小跑,将手中木盒交到了燕向南手中。 钱大壮看到木盒的瞬间,失魂落魄的瘫倒。 燕向南打开木盒,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他一声爆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春翠不知木盒之中是什么,但见势不对她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钱大壮头上。 “将军明鉴!我只是一介妇孺,什么都不懂,当日生下龙种离宫,是钱大壮向皇上求来的,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我从没做过掉换婴孩之事,那些信不过是他这个阉人为了控制我捏造的东西啊!” “你这个毒妇!” 钱大壮扑到夏春翠身上,揪着她的头发就往地上砸。 后脑勺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夏春翠不住哀嚎,尖利的指甲也划破了钱大壮的脸。 “放手!你们当这是哪里!岂容你们放肆!” 燕重云一声爆呵,钱大壮蓦地一松,委顿在地。 他膝行上前,不住磕头,指着夏春翠道:“将军不能相信这毒妇,这毒妇口中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和秭归都是受害者!我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求求你们饶我性命!木盒里的东西是我特意留下的,它能证明秭归确实是皇后所生,是被这毒妇掉换的!” “钱大壮你 分卷阅读6 闭嘴!你个阉人,缺德玩意儿!你闭嘴!” 夏春翠满脸鲜血不管不顾的大喊。 燕向南从木盒之中,掏出一件金灿灿绣着凤纹金线的婴孩肚兜,肚兜之中还有个小小的金镯子,内侧同样刻着小小的“烟”字。 看到肚兜的瞬间,夏春翠眼白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第3章 真假公主(三) “泼醒她。”燕向南眼神冰冷的命令。 府中下人立刻端来大桶冰凉的水,兜头浇向了瘫倒在地的夏春翠。 夏春翠一个激灵,恍惚的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的情况和自己的狼狈,嘴一咧泼妇般叫骂起来。 “都是你这阉人,你活该断子绝孙,活该被带绿帽,都是你都是你——” “你这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若不是你说要报复太子妃,要让自己的女儿享受荣华富贵,我岂会铸下大错!” “呸!若不是你说这些年偷卖宫里的物事赚了不少,许诺会带我出宫过好日子,我能看上你?将军,抓他!他偷盗,还、还混淆皇家血脉!” “将军!你可千万别听这贱人说的,这一切都是她教唆我做的!而且,而且这女人还不守妇道,应该拉去浸猪笼!” 回应他们的是燕重云垂眸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拧了拧扳指,识趣的下人立时上前,啪啪一人两耳光,打的两人一个趔趄一左一右扑倒在地。 耳根立时清净了。 燕向南冲着常锦招了招手。 常锦怯怯上前,蒲扇似的大掌高高扬起,却轻轻落到头顶,,那力道好像生怕伤了她似的。 “你受苦了,放心,外祖父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可是——” “你莫要再提什么养育之恩,他们若是本本分分将你养大,我兴许还能网开一面,但瞧你的样子便知吃了多少苦,伤害皇家血脉,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他们砍的。” 常锦垂下头,半晌轻轻点了点。 尘埃落定,常锦被安置在了将军府上。 像要弥补她似的,从她住进来那刻起,往她屋里送的好吃的、好玩的珍奇玩意儿就流水似的没停过。 将养了两日,燕向南又请了教习嬷嬷和夫子,开始每日教导她宫中礼仪和识字明理。 常锦穿越这么多遭,什么珍馐都尝过,什么新奇的玩物也都见过,自然是宠辱不惊,而她这性子歪打正着合了燕向南的心意。 燕向南又一打听,虽然常锦起步晚,但不论教习嬷嬷还是夫子,俱是称赞连连,说她灵气逼人。 不仅如此,燕向南偶然还瞥见常锦居然会些拳脚功夫,放别人家兴许还不乐意,但燕家武将世家,燕向南岂有不高兴之理。 虽然常锦还未正式认祖归宗,但将军府中上下,只要没瞎的都能看出老将军对常锦是真心疼爱,喜欢到了心尖尖上。 早上练完拳,陪着燕向南用了膳,燕向南有事离府,常锦见着阳光大好,拖了个躺椅在院中放着,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之际,直觉额前突兀的出现一片阴影,她睁眼一看,原是燕重阳来了。 燕重阳和燕重云论辈分都是常锦的舅舅,但两人都是燕向南老来得子,所以论岁数比常锦也大不了几岁。 燕家满门忠烈,也正是因为了解他们耿直善良的性子,常锦才敢做那档子当街拦人的举动。 燕重阳性子要跳脱些,常常逗弄常锦,所以常锦见着他也不意外,懒洋洋的问道:“二舅作甚又来吓唬我?小心我告诉外祖父。” “你这小娃就知告我黑状,听没听过天上雷公地上舅公?小心打雷劈你!” 常锦敷衍的拍拍胸口:“那可真是吓死我啦。” 燕重阳从这一来一回的对嘴里觉出几分趣味,丝毫没有被打击到。 “我今天来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常锦挑了挑眉。 “想听可以,先说两句好听的。” 常锦:“……二舅最英俊!最潇洒!二舅是云江城所有姑娘的梦中情郎!” “你!”燕重阳赶忙捂住常锦的嘴。 他年少就随父去了边关,是以至今连个填房都没有,被常锦一打趣,自个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告诉你吧,我听说爹今日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了,看来某人很快就要见亲娘咯,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啊。” 常锦一顿,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她确实没想到燕向南动作这么快。 “我还有个不算好的消息……” “说吧。” “钱大壮和夏春翠昨日下了水牢,听说被拖走的时候只有出气快没进气了。”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常锦扫到燕重阳扭捏的表情才猛然想起,她这还立了个愚孝的人设呢,于是赶忙沉下一张小脸,唉声叹气道:“我这几日想明白了,外祖父说的对,他们虽然与我有 分卷阅读7 养育之恩,但他们犯得是欺君之罪,我再如此袒护便是是非不分了。” 燕重阳这才松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常锦的肩,下一秒又大大咧咧道:“你想开就好。那我直说了啊,你养父母自从被关之后我就命人不许给他们送吃的,照着三餐一天一顿鞭子伺候,爹说你受过多少苦,他们便要百倍千倍的偿还!” 干的好!常锦心中夸赞。 “那……我两个弟弟呢?” “那两个啊,爹说他们对你不好,自然不能便宜他们,但也不能让你将来落了人口舌,所以没将他们抓回来,但征了他们的房子,没收了他们身上所有银子,我和你大舅趁着夜色还一人揍了他们一顿。” 燕重阳说着挠挠后脑勺:“你可别怪我啊。” 常锦心道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面上却板着脸道:“下不为例。” 燕重阳憨憨地点头。 燕重南几日里分别私下提审了钱大壮和夏春翠,两人为了给自己脱罪,将对方做的事儿添油加醋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燕重南越听越气,他燕家的女儿从来娇养,何曾吃过这等苦。 今日离府之时还特意吩咐看牢房的多多“关照”二人,才心满意足进了宫。 燕寒烟一早就听下人通传燕向南要来,边关一战,她已经几年未曾见过燕向南,一早便盛装打扮准备亲自迎接,见到燕向南的刹那便觉出不对劲。 燕向南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想屏退身边人,但这深宫之中,她若是和她爹闭门说话,只怕马上皇帝的桌案上就会多一本折子,状告她勾结外戚。 好在燕向南来之前就有准备,他迟疑片刻便对燕寒烟道:“重阳在塞外受了伤,娘娘已嫁入皇室,按理臣不该有此请求,但重阳十分想念娘娘。” 燕寒烟直觉有什么不对,遂差人通报之后,跟着燕向南出了宫。 燕向南带着燕寒烟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常锦正被燕重阳拼命投喂。 如何将常锦养胖也是燕家人最近的主要任务之一。 常锦撑的胃里再也塞不下一粒米,燕重阳还在哄娃娃似的哄她再吃点儿。 常锦实在没有法子,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 ——趁着燕重阳不注意,一溜烟跑了老远。 边跑还要边注意燕重阳有没有追上来,难度坡高,常锦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 刹那间只觉得对方香香软软的。 对方诶呦一声,显然受了惊,但却将她稳稳抱在怀里,两人互相搂着都没摔倒。 常锦这副身子长期吃不饱,个子自然也长不高,现在处于见着谁都要仰着脖子的水平。 她仰起脖子一看,自己撞上的是个女子,柳叶眉杏仁眼嘴角噙着笑,是个雍容华贵端雅大方的美人,而自己还揪着美人的衣袖。 真是丢死人了! 常锦赶紧松手后退两步,板板正正道:“对不住,是我冒失了。” “爹,咱们将军府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娃娃?” 女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笑着问燕向南。 常锦一怔,眼前的女子叫燕向南爹,那不就是—— 燕向南还准备再铺垫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刚进门,母女二人就撞上了。 他叹口气,这或许就是母女的缘分吧。 已经到了府里,他放心的让人到园门口看着,硕大的花园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烟儿,这是你的孩子。” 燕寒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她看出她爹并不是在同她逗趣。 事已至此,燕向南没再藏着掖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燕寒烟。 “就是这样,我想先让你二人相认,再商量要怎么同陛下提及此事。” 燕向南已经在计深远,而燕寒烟此刻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她满心满眼的都是眼前的小娃娃。 细细看,这眉这眼,与她儿时一模一样,只是身材瘦小干瘪脸色发黄。 这是她的女儿,明明是凤,却平白吃了十几年的苦! 那个女人的孩子,她捧在手心里养着,悉心教诲她认字识曲,而那时候,她的亲骨肉可能正在挨打! 越想心越像被针扎了似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燕寒烟知道庶子无辜的道理,但此刻的她控制不住的迁怒! 燕向南又怎么会不懂女儿的心思,就说他,今日进宫也是特意挑了洛以南陪着太后礼佛的时辰。 原因无他,因为他并不想见那个孙女! 即使洛以蓝并没有亲手做过什么,但她的存在就好像昭示了悲剧在秭归身上正一遍遍的上演。 他这个做外祖父的尚且如此,又遑论做母亲的呢。 燕向南叹口气,并没有催促。 常锦早就明白了情况,看到对面女子瞬间红了的眼眶,她的心底也涌上阵阵难受。 那是原身对这个母亲的眷念。 上辈 分卷阅读8 子从头到尾对她好的,也只有燕寒烟和燕家父子。 “娘。”常锦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眼泪像听到指令似的,随着这个字夺眶而出。 燕寒烟什么都没说,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好了,别哭了,秭归这些日子在府里已经学了不少宫中礼数,她很聪慧,一点就通,就是现在进宫都没什么问题。我们赶紧坐下来商量商量,要如何将她接进宫吧。” 燕寒烟不哭了,她松开常锦,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 她幽幽的说:“秭归这名字不应该属于你,你是娘心中所念,以后你就叫洛以念吧。” “洛以念。”常锦跟着念了一遍,弯起眉眼,“好听!” 燕寒烟揉了揉常锦的碎发,转过身对着燕向南道:“不用商量了,我今日便要带这她进宫,她早该回到属于她的位置,我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可是——” 燕向南话起了个头,看清燕寒烟眼中的执拗,只能点点头。 常锦换了一身华贵的绣衫便跟着燕寒烟回了宫。 通向深宫的石板路又长又空。 这一路上,燕寒烟都紧紧攥着她的手,攥的她手心出了汗都没放开。 两人直接回了皇后的景福宫,一进宫门,燕寒烟便差人去禀报皇上,而后拉着常锦笔直往回走。 穿过两座回廊,临近燕寒烟的寝殿,远远便听见属于少女的撒娇笑闹声。 常锦敏锐觉察到燕寒烟脚步微妙的顿了顿,但这也只是转瞬即逝。 两人拐进寝宫的时候,一个穿着素色软缎罩着大红色斗篷眉眼妍丽的少女正拉着一个玄色衣衫男人的衣袖撒娇。 “你就帮帮我,这个风筝是我最喜欢的,丢了我可要伤心死了。” 男人麦色肌肤划过一丝绯红,转身欲帮少女取风筝,扭头正巧看到燕寒烟和常锦二人。 “皇后!” “娘!”洛以蓝步伐轻盈的走向她们,目光挪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眉头微拧,“她是谁?” 常锦默默想抽走自己的手,却被燕寒烟紧紧攥了攥。 燕寒烟眉头一拧,面色不虞:“堂堂公主与侍卫牵扯不清,你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还有,从今日起,她便是启国的长公主!” 洛以蓝的脚步生生顿住,因为她娘亲的眼神冰冷的让她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4 21:20:45~20210205 20: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鱼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 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真假公主(四) “胡闹!” 白玉做的护甲重重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连带着鸽血红宝石都震了震。 身着华贵金色绣袍面色冷凝的太后放下手中佛珠,抚了抚胸口,身边的嬷嬷立刻端来凝神茶伺候她服下。 太后面前,燕寒烟跪在地上,姿态谦卑,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坚决。 “母后,以念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是臣妾这个做娘的对不住她,如若再不好好弥补,只怕臣妾便枉称人母。” 太后葱白的手指发着颤,她指着燕寒烟气极反笑的看向坐在左侧的皇帝道:“瞧瞧,瞧瞧你的好皇后,这是指桑骂槐呢吧!哀家老了,但哀家还没死!” “皇额娘息怒,寒烟骨肉分离十余载,情绪激动实属人之常情呐。” 太后一声冷笑:“呵,那孩子受了苦不假,皇后顾念她,顾念自个儿的愧疚,唯独没有顾念皇家的颜面!” 燕寒烟咬了咬唇,脸色发白。 太后却没就此作罢,她接着道:“按皇后的意思,封她为长公主,那皇家的威严被置于何处?堂堂皇室,被两个庶民玩弄于鼓掌之间,皇后是准备昭告天下吗?” 燕寒烟攥了攥拳,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臣妾反倒认为,封以念为长公主,公开惩治钱大壮和夏春翠二人,正是告诉这天下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子在上一切都有明断!” 咳咳。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洛玄墨干咳两声,沉声道:“朕听到现在,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这毕竟事关两个孩子,朕是天子,也是人父,不得不为子女考虑。” “以蓝素来乖巧孝顺,论才论貌都当得起长公主的名头,她身上也确实流着朕的血……虽她母族身份卑贱,但稚子无辜,朕不忍心呐。” 皇帝云淡风轻两句话轻而易举封了燕寒烟想让常锦做长公主的念头。 她气极反笑,不无嘲讽道:“心疼以蓝,可谁又来心疼以念呢……” 啪!太后将茶 分卷阅读9 杯拂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看来皇后是想强行将这事儿大白天下了,那就让皇帝赐我一死吧,不然到了地下我都没法向先皇交代!” 说完,她扭头看向皇帝,浑浊的双眼闪着狠厉:“赐我一死吧,至少我不用亲眼看着外戚弄权,将皇室颜面至于不顾!” 燕寒烟一震,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双目瞬间沁泪。 “好了好了,母后也是,为了这事儿,把身子骨气坏了,倒叫我这做儿孙日后怎么向祖先交待呢?” 皇帝说着走到燕寒烟身边,撩开龙袍也给太后跪下了。 太后一愣,只听皇帝徐徐道:“这么多年,皇后为朕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今日之事,皇后或有考虑不周之处,但儿臣相信,皇后必然没有以权谋私的心思,还望母后明鉴。再者,儿臣也不想血脉流落在外。” “你们夫妻二人同心,反倒显得哀家不通情理了。既然如此,认回来给个名分也可以,但是以蓝的长公主之位她就别想碰了。我乏了。” 太后一锤定音,开始赶客。 皇帝从善如流,立刻答道:“谢母后成全。” 燕寒烟低着头,眸光微闪。 外戚弄权?可笑至极! 燕家男儿奋战沙场忠君爱国,多年来镇守边关,接连退敌。可越受百姓拥戴,越涌有民心,便越受猜忌。 她是皇后,纵使她多年来谨小慎微,从不过问朝堂之事,甚至遂了皇帝的心,除了一个公主再无所出,依旧免不了枕边人的怀疑! 何其可悲可忿! 多少次她午夜梦回,也曾后悔嫁入皇家,但往事不可追,也因此这次她才格外执着。 她想让自己的骨肉站在更高的地方,将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皇上看似在帮她,实则将她的话都堵死了,眼下的情况,燕寒烟没有理由再不依不饶,她只得福了福身道:“谢太后,既然如此,臣妾便去安排迎回以念的事宜了。” 太后似是累了,以手撑额,并未回应。 燕寒烟起身欲离开,常嬷嬷却闯了进来。 常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大场面也见过不少,能让她这么慌张的,定然不是小事。 “怎么了这是,冒冒失失的!”太后皱了皱眉。 常嬷嬷扑通跪下:“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太后不好了,长公主她她她……” “她怎么了?”太后坐直身子。 “她……,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太后立刻站起身,旋即有些犯晕,两旁的宫女立刻上来扶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由常嬷嬷领着往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常嬷嬷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太后一颗心越掉越深,脚步也越发着急。 以蓝出生那年,皇帝刚刚登基,朝中大权旁落,皇帝处处受掣肘,但以蓝出生之后,皇帝就像走大运一般,皇帝办了几件大事,在朝中也站稳了脚跟,是以太后一直将以蓝当做福星。 她将以蓝从小到大养在身边,对以蓝的感情,比起其他皇孙要深上许多。 得知真相后,以蓝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么柔弱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 太后脑中百转千回,但她随即想到,皇后将那个乡野女娃也带来了。 不好的预感立时袭上心头。 “走快些!”太后喝道。 御花园中。 常锦坐在烟纱笼着的湖心亭里,赏着满园春色倒也觉出几分趣致。 想起今日的经历,她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狗血至极。 她被燕寒烟带进宫之后,居然正巧碰到洛以蓝。 燕寒烟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她以后就是长公主,当面打了洛以蓝的脸。 回想起洛以蓝崩溃大哭跑出去的模样,常锦十分幸灾乐祸的勾起唇角。 不过燕寒烟随即被传唤到太后宫中,想也知道是洛以蓝去告状了。 燕寒烟走前温柔叮嘱常锦可以在宫中随意逛逛,常锦也不客气,虽然走到哪里都有皇后宫中人跟着,她也并不在意。 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她不需细听,便能猜出内容,只是她浑不在意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倒有了几分宠辱不惊的风范。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洛以蓝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常锦在御花园寻了过来。 大大的眼睛微微上扬,挺翘的鼻子,身姿婀娜,对少女来说,洛以蓝的长相属于有些艳丽的长相,平日里性子张扬更是明艳不可方物,但多少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常锦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口,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这可委屈大了。 心中憋着气,常锦亦做好了准备,进可硬刚到底,退可白莲到将对方恶心吐。 谁知洛以蓝一双剪水眸哭的红肿,噙着一泡泪跑进御花园,直冲常锦所在的湖心亭,不是吵架,却是来示弱。 她走到常锦跟前,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常锦:……是个高手。 分卷阅读10 宫女太监皆是踮起脚尖,引颈偷窥。 洛以蓝善良的满足了所有人的窥私欲,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周遭都能听的清。 “秭归,我是来道歉的,只要一想到我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你却一直在受苦,我、我便觉得惶惶不可终日,是我对不住你。” 常锦隔着一片湖都能听见宫女太监倒吸气的声音。 她后退两步侧开身子,问道:“公主这是做什么?公主是金贵身子,轻易可跪不得,莫要辱没了自己才是。” 洛以蓝微妙的顿了顿,但她随即仰起脸,晶莹的泪珠顺着光洁的脸蛋滑落。 她就这么定定的瞧着常锦道:“有错便要认,是我抢了你公主的身份,我敢作敢当,但我这么多年和母亲的感情是真的,希望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尽孝!求你了!” 原来坑在这儿,如果燕寒烟将来苛待洛以蓝,那就是她常锦的锅了。 常锦估摸着常嬷嬷慌慌张张离开的时辰,叫的援兵八成到了,既然戏台子搭了,那她不跟着唱一出,岂不是让大家扫兴而归。 想明白之后,常锦从怀中掏出帕子,轻移莲步走到洛以蓝跟前,替她擦干了眼泪。 做完一切,她朗声道:“公主说的我不明白,我进宫不过是遵着将军和皇后的意思而已。” “你——何苦如此?!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洛以蓝哽咽着,实在楚楚可怜,宫女太监发出嗡嗡的议论声,看着常锦的神情都不怎么友善。 洛以蓝的丫头腿短脚程慢,洛以蓝话说了一半,才气喘吁吁的追过来,一见洛以蓝竟然跪着,大惊失色的扶起她,转而对着常锦怒目而视。 “我家公主有什么错?她也是受害者,你究竟还要将她逼到什么份上!” 常锦心中冷笑,看来洛以蓝这么多年,还挺会笼络人心。 可实在不巧,这些人不过是那墙头的野草,上面吹什么风他们自然往哪边倒,而上面的人,刚刚已经到了,常锦余光一瞥,看到了门口露出一丝衣角的皇后,心中便有了数,常嬷嬷定然是将皇后和太后一起请来了。 太后在书里就一直偏心洛以蓝,不现身恐怕是笃定她这个乡野长大的丫头会丢人,而燕寒烟故意露出衣角,则是尽力在提醒她。 “放心吧,娘,谁丢人还不知道呢。”常锦心说道。 常锦面色微沉,不搭理洛以蓝的丫鬟,反倒准备离开。 洛以蓝却不依不饶的拦在了常锦面前,她张开双臂拦住常锦去路道:“我不过是想叫你原谅我,给我个尽孝的机会,你真的不愿吗?” 常锦拧了拧眉,似是苦恼似是无奈,她深深叹了口气,回道:“自古以来,做臣子当尽忠,做儿女当尽孝。” “若想尽忠,则应听君言,我们之间的事,皇上未下旨前,本不该讨论。” 常锦上前一步,洛以蓝脸色微白节节败退。 “若想尽孝,则更不应该在御花园里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 “再则,公主口口声声说尽孝,养恩是恩,生恩就不是恩了吗?” “如此,公主还不愿让我离开吗?” “我、我不是这意思。” 洛以蓝竟觉得腿软。 常锦一直不表态,所有下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洛以蓝想着这一闹,常锦定不会原谅她,到时候常锦不大度的名声一传开,必定被嫌弃。 谁知道常锦这一番质问下来,反倒成了她不忠不孝? 洛以蓝懵了。 “蓝儿。” 所有人一愣,远远看去,只见太后由常嬷嬷扶着,身后还跟着皇上和皇后娘娘。 所有人立刻跪下请安。 常锦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狗皇帝居然跟着一起来了。 不过嘛,这样更好。 书里的狗皇帝就是个心胸狭窄的凤凰男,她倒要看看他对洛以蓝有几分真心。 太后走到洛以蓝跟前,审视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常锦。 常锦请安过后便落落大方的站着,任由太后审视,太后看了半晌,才开口道:“以念今日便留下用膳吧,你们说的话,哀家都听见了,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 既然叫她以念,那就是认了她,不过到底还是不喜欢她,卖了个好还要敲打一棒子。 “是,谨遵太后教诲。”常锦应承下来。 “落落大方,很好,是个可造之才。”皇帝露出笑意。 “以念,快谢谢父皇夸赞。”皇后提醒。 “谢谢父皇。”常锦福了福身。 “好好好。”皇帝慈爱的摸了摸常锦的脑袋。 洛以蓝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对别人如此宠爱,她的母后站在一边像是根本没看到她,三人才像是一家子,而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踉跄着想要上前,可还没迈开步子,就看到太后淡淡扫过来的目光,登时顿住了,背后 分卷阅读11 泛起阵阵寒意。 以往太后看到她时眼中满满的慈爱不见了,取而代之有警告,有不满。 最让洛以蓝伤心的是——有失望。 最疼爱她的太后对她失望了。 第5章 真假公主(五) 袅袅的白色烟雾盘旋腾起,幻化成丝丝缕缕消散在半空中。 卧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芝兰混合的香气,闻着就叫人心静气宁。 燕寒烟红着眼眶将常锦的手放在手心揉搓着,垂眸轻声道:“是娘对不起你,先是弄丢了你,现在认回你,却无法让你回到属于你的位置。但是你放心,娘一定将你的认祖大典办的热热闹闹的,虽没有长公主的名分,但娘不会让任何人小瞧了你。” 常锦心中微酸,抽出自己的手反盖到燕寒烟手上:“我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同您说,但其实这几日里,我心中一直暗自欢喜,觉得这是梦里才有的日子。” 常锦说的不仅是秭归的真心话,同样是她的。 不停的穿越之中,如果说她有什么感悟的话,那便是钱和权都只是身外物,只有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才是唯一值得珍惜的。 燕寒烟抹了抹眼泪,笑开了:“瞧我这模样,倒不如你一个小娃娃淡定。虽然娘十分想将你留下,但认祖之前,恐怕还要委屈你在将军府待上一段日子。” “这怎么叫委屈呢,分明是天大的好事,宫中规矩这么多,还是将军府上自由自在。” 燕寒烟点了点常锦鼻头:“有外人在的时候可说不得这话。” 常锦吐了吐舌头。 燕寒烟时常忘了常锦也只是个孩子,苦难造就了她如今的性子,让常锦总是比同年人要成熟。 她抿了抿唇,帮常锦整理了耳边碎发笑道:“娘收回刚刚的话,以后你想说就说,有娘在,没人能伤到你。” 常锦重重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贴己话,临走之前,燕寒烟拉着常锦,说按礼数须得向太后道别后再离宫。 常锦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两人一同去了太后的寝宫。 到的时候发现,皇上、太后、洛以蓝竟然都在。 不知她们来之前,三人说了些什么,洛以蓝的脸色好了许多。 常锦视线飞快从三人面上扫过,而后面色如常的请了安。 本以为请安结束就能离开,没想到燕寒烟此行另有目的。 只听她道:“今日以念就要回将军府了,我带她来一则是道别,二来还有个请求。” “哦?皇后但说无妨。”皇帝道。 “钱大壮和夏春翠行为不端,二人还有两个混不吝的儿子成天惹事生非,如若传出去,只怕皇家颜面不保。“” 燕寒烟说着抬头看了看太后。 常锦看在眼里,心中闷笑,没想到她娘还是个腹黑的性子。 燕寒烟接着道:“按照律例,两人犯下的罪行死千次都不为过,但念在夏春翠到底是以蓝的生母,且养大了以念,所以改判了流放之行,我想请求皇上准许以念在临刑前去见二人一面。” 常锦有些惊讶,燕寒烟恨透了夏春翠,怎么还要带着她去看两人。 但她很快明白过来,燕寒烟恐怕是为了她才有此请求,她还有个圣母愚孝的人设立着,燕寒烟这是心疼她,所以忍着自己恶心。 常锦心头微动,舌苔有些发苦,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以后在燕寒烟面前合该坦诚,再坦诚些。 不过…… 眼下,她睁大懵懂的双眼,讷讷道:“儿臣也有个请求。” “念儿有何求?”皇帝慈爱道。 常锦一脸无辜,仿佛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不是诛心之言。 “那……二人即将被流放,今生恐无再见之日,儿臣最明白骨肉分离之痛,所以不想以蓝再体会一次。儿臣,儿臣想问问以蓝不知是否想见她一面呢?如果以蓝想见的话,儿臣想恳请父皇和太后成全。” 孝道,一直是启国最受尊崇的妹的,被放到无比的高度。 做儿女的,不能挑剔父母,不论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都必须要尽孝。 常锦的请求乍听有些膈应,但细细一想,合乎情理。 皇帝和太后同时看向洛以蓝。 洛以蓝今日大喜大悲体会了个遍,刚得了太后的允诺,以后她的地位还会和以前相同,她的父皇也默认了。 所以此刻她心情正好着,却不知话题怎么会回到她身上。 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她怎么可能会去见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差点毁了她拥有的一切! “祖母,孙女害怕!”洛以蓝扁了扁嘴,眼眶又红了,瞧着倒像是真的害怕。 太后闻言拍了拍她手,转而对常锦道:“如此也不必勉强了,你明日帮以蓝带句问候吧。” 常锦磕了头告别。 燕寒烟亲自送的常锦回将军府。 路上,常锦 分卷阅读12 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 她对燕寒烟道:“娘,我本该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但要说心中没有怨亦是假的,我心底有处一直怨他们为何偏爱两个弟弟,为何百般折磨我,我这样,娘会讨厌我吗?” 燕寒烟仿佛明白常锦为什么这么说,摸了摸她的头:“娘明白你想说什么。” 常锦这才笑开。 另一边,太后寝殿之中只剩下了太后和常嬷嬷。 太后双目微阖,常嬷嬷手法熟练的帮太后按摩,她一边按一边陪太后聊着天。 “太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说吧,赦你无罪。” “奴婢觉着,这以蓝公主,怕是有些冷漠。” 太后蓦地睁开眸子,只一斜眼,常嬷嬷便一抖,噗通跪到太后面前,噼里啪啦开始扇自己大嘴巴子。 “是奴婢多言了!” 说一句便打自己一个耳光。 足足打了十多个,两边脸颊都肿的老高,太后挥手让她退下。 常嬷嬷懊恼的急行离开。 半晌,寝殿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冷漠……吗?”苍老的声音咀嚼道。 关于将军府和皇宫的比较,常锦同燕寒烟说的并不是假话。 将军府可不是自在多了嘛,不仅如此,将军府中之人还要可爱的多。 一回到府里就被塞了个饱,不过分别了一个白天,整个将军府的人看到她都好像分别许久似的,弄的常锦都觉得有点肉麻。 美滋滋的睡了一觉,第二日,常锦便随着燕寒烟一同去牢中见了钱大壮和夏春翠。 乍一看,常锦几乎要认不出两人了。 短短的时日,两人居然已经形销骨立。 特别是夏春翠一直在意自己的容貌,平日里多有保养,可此时瞧着,哪里还有半分美貌。 油腻腻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衣服脏污的破了洞,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两人身上散出的臭味。 两人脸颊凹陷,眼眶也都是一片青黑,和那传说中的僵尸也差不离了。 看到常锦,两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眼神呆呆的看了许久渐渐清明。 夏春翠是最先冲上来的。 她骨瘦如柴的胳膊透过大牢的木栏拼命往外伸,试图够着常锦,露出的一截胳膊上伤痕累累。 常锦这些日子在将军府中吃好喝好,皮肤也养白了许多,今日特意挑了一身红色的缎袍,瞧着气色格外的好。 和夏春翠焦黑的胳膊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燕寒烟将常锦往后一拉,抢身在前,柳眉倒竖厉喝道:“老实点!” 夏春翠乌漆嘛黑的脸上只有眼白是纯白的,往上一翻,着实有点儿吓人。 但她被燕寒烟这么一恫吓,倒是老老实实不敢造次了。 “今日我带着以念过来,是同你们饯别。明日你们二人就会被流放,这已经是圣恩浩荡,希望你二人之后不要再作恶。” 燕寒烟说完,扭身看向常锦道:“娘先出去,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常锦点点头。 燕寒烟刚走,夏春翠就从失语状态清醒过来,她再次扑到木栏边,拼命够着常锦的衣袍,口中还喃喃哭喊。 “秭归秭归,你救救娘吧,打你的是你爹,骂你的是你两个弟弟,娘从未对你不好过啊,娘是错了,不该偷龙转凤,但娘也只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过上好日子,娘是一时鬼迷心窍啊,你,你已经认回了亲娘,你就救救娘吧,娘求求你了。” 常锦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就被夏春翠抓住了衣角。 夏春翠露出惊喜的笑容,她以为常锦被说动了。 原本窝在一旁,一脸痴傻的钱大壮,见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拱起身子,抬起一只脚踩在夏春翠肩上,想踢开夏春翠,他也扭头对着常锦大喊道:“爹喝醉了才会打你呀,其实每次打完你,爹心中最痛。你想想爹为什么要喝酒,还不是因为过的太苦了,就是因为这臭娘们到处勾搭汉子,爹才会这么苦啊!她才是始作俑者!” 两人再次开始互相谩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常锦抬手轻扣木栏,两人同时扭头,面带希冀的看向她。 常锦垂眸,在两人的目光之中,伸出玉白的手指,缓慢而坚定的掰开了夏春翠的手。 “救你们?” 她后退一步,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懒洋洋挑眉道:“你们知道现在街里巷间在议论什么吗?她们在说你——夏春翠,给皇帝带了绿帽子,你猜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夏春翠和钱大壮见惯了秭归唯唯诺诺的模样,此刻好像看到怪物一般,一脸恍惚。 常锦想到什么趣事儿一般,闷笑两声,才接着道:“因为那日,你亲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给皇帝生了个孩子。哈哈哈哈哈,现在想起还是什么好笑呢。” “我的亲娘是良善的人,她给你们求了情才能让你们逃 分卷阅读13 脱死罪。但你猜猜,给皇帝带了绿帽子,你能活着到达流放的目的地吗?” 仿佛被点了哑穴的夏春翠喉头发出咯吱咯吱挤压的声响,半晌才嘶哑着叫嚣:“是你!那日是你引我们过去的!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嘘,”常锦轻笑:“没有证据的事儿可不好乱说。不过你就是做了鬼,估计也是孤木难支,你说我要不要送钱子云和钱子凌去帮帮你?” 夏春翠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睚眦目裂。 钱大壮失了最后一丝希望,反倒大笑起来:“杀了那两个杂种,杀了他们!一起死!我们一起死!” 夏春翠却跪下磕头,眼泪不止:“求求你饶过他们,是我没有好好教他们,是我的错。” 常锦敛了最后一丝笑容,夏春翠对这两兄弟倒是有几分真感情,但哪怕是一丝良善都没有分给过秭归。 上一世,秭归被凌子云强/暴后,皇帝要来认回她,夏春翠为了保自己的儿子,甚至动过杀了秭归的念头,后来也是见洛以蓝会保着他们,才没铤而走险。 秭归求的不多,哪怕当初有人分给她一丝爱,可能她都不会黑化,但没有。 所以这些人都是刽子手! 常锦突然失去了继续逗弄两人的兴趣,她转身的瞬间冷冷丢下一句话。 “放心吧,我不会弄死他们,但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乍走出监狱,外面的光有些刺目,常锦微微眯眼,看到朦胧中燕寒烟的笑脸,一愣,笑着迎了上去。 将她送到将军府后,燕寒烟便回了宫。 接下来几日,因着要给常锦准备认祖的仪式,燕寒烟一直没空来看她。 常锦趁着两天的功夫,出外做了件事儿。 她找到了钱子凌最爱的那间赌坊,给了赌坊老板五百两银子。 不远的将来,钱子凌可能会来,到时候赌坊老板就会将这五百两银子借给他,而报酬就是,钱子凌要用自己仅有的东西去交换。 至于早就没房没银子,无处栖身的钱子凌要用什么交换,常锦就不管了。 当然,如果钱子凌能戒掉赌博的恶习,那或许还有一条好好活下去的路,那这就算是天意,常锦并不强求。 安排好一切之后,常锦就乖乖待在将军府里,一边学习,一边被投喂,顺便等着钱子凌的消息。 可在钱子凌去赌坊的消息传来之前,另一个消息先来了。 夏春翠和钱大壮在流放的途中,碰到了流匪,两人均被乱刀砍死。 呵,狗皇帝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 常锦唇角微勾,握着毛笔的手微微用力,写下一个力透纸背的“忠”字。 第6章 真假公主(六) 读书、习字、弹琴、对弈,常锦最近的日子异常充实。 这些早就做过千万遍的事儿,现在做起来倒也新鲜有趣。 原因很简单,这很考验演技。 常锦既要表现的好,但又不能一次进步太多让人生疑,这其中度的把握实在是一门学问。 好在常锦完美克服,这番日子下来,燕向南和将军府上下都对她刮目相看。 终于在认祖大典的七日前,府中请来的教习夫子,在对弈中第一次输给了常锦。 夫子随后就笑着向燕向南请辞了,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常锦的了。 燕向南吃惊了一瞬,随即朗声大笑,没想到他的小孙女还是个天才。 同夫子道别之后,燕向南去看了常锦。 发着嫩枝的柳条随着微风轻摆,细碎的阳光之下,常锦小猫儿似的窝在软塌之中。白色温软的皮毛遮挡住了她大半的脸,只露出半边挺翘的鼻梁,和樱红的唇。 似乎是听到了燕向南的脚步声,常锦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笑开的瞬间,满园春色硬生生的被比了下去,饶是见多识广的燕向南也怔了怔。 他这孙女……幸好是他的孙女,可以被他护在羽翼下。 常锦犯春困,好不容易不用应付夫子了,刚想睡一会儿,外祖父又来了。 燕向南带来一盒春饼,常锦看到精致的吃食,困意也清醒了不少。 这次燕向南是带着消息过来的。 她是真公主,洛以蓝只是宫女偷偷所生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云江城。 而关于洛以蓝的亲生父母是谁,民间本有许多猜测,历经这几日的大浪淘沙去伪存真,被流放的夏春翠和钱大壮越传越真,现在几乎所有老百姓都默认了夏春翠就是洛以蓝的亲生娘亲。 过去这些年,凡是和夏春翠接触过的,这时都有了谈资,于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人人都有关于夏春翠的轶事,只不过这些人口中的夏春翠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肚鸡肠、霸道、放/荡,各种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也因此,洛以蓝的声誉一落千丈。 分卷阅读14 “皇上已经封了口,这事儿却还是传了出去,诶,所以大典之前,你就在将军府待着,以免节外生枝。”燕向南半是感慨半是叮嘱。 常锦乖乖点头。 燕向南一走,常锦就懒洋洋的将自己摊成一张饼。 燕向南查了一圈都没查到谣言的出处,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些说辞不巧都是她常锦属意传出去的。 在她背负着蛊惑圣上、狐狸精、祸水的名声死后,她开始了穿越,同时发现自己拥有了非人的能力。 这个能力随着她完成越多世界任务变得越来越强。 像是讽刺,她真的拥有了下蛊的本领。 这个本领发展到现在,她只要触碰到对方,就能在对方身上放置蛊虫,这种蛊虫不会对宿主产生任何影响,但却能给她传递信息。 通过这些蛊虫,她知道的比燕向南还要更多。 洛以蓝的处境比燕向南描述的更加艰难。 民间的言论并没未止步民间,越来越多的官员也对此事有所耳闻,渐渐的朝中也传开了,后宫之中知道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皇帝正值壮年,育有四子六女,不论是子还是女,因着洛以蓝长公主的身份和她背后燕寒烟所代表的燕家势力,平日对洛以蓝都没少忍让,这事儿传到他们耳里,即使不敢公开议论,但和洛以蓝相处之时,也做不到以前那般毕恭毕敬。 常锦得到的消息是,洛以蓝这些日子一回寝宫不是气的砸杯子就是掀桌子。 大约过去这么多年都从未这么憋屈过。 人在绝对的困境之中时,要么自我宽慰重新振作起来,要么就会开始动气歪心思。 洛以蓝是后者。 常锦勾了勾唇,洛以蓝这阵子的筹谋,帮她解了个惑。 上辈子,秭归最终认祖归宗的时候,心境已是破败不堪,当时的情形,碍于皇家颜面,还是给她操办了一个堪称简陋的认祖仪式。 可即便简陋,过程中还是出了纰漏,在秭归的伤口上撒了把盐,彻底毁了她的名声,将她的自尊在众人面前碾落成泥。 秭归一直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幕后指使的,因着当时洛以蓝已经远嫁庆国,是以她也从未怀疑过她。 常锦摩挲着手指,想着洛以蓝如今的计划,勿需任何证据,她也能断定,上辈子躲在幕后谋划着将秭归推入深渊的人正是洛以蓝。 常锦招来燕向南给她安排的贴身侍卫,在对方耳边耳语了几句,侍卫虽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快速去办了。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认祖大典。 常锦一大早就被拽出了被窝,三个嬷嬷一拥而上。 一个时辰之后。 常锦头戴足足五公斤重的金冠,身披至少五斤重的赤金霞批,哭丧着脸被拖到了大典。 如果知道这么辛苦,她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啊。 大典办的地方是在太庙,将持续整整一日。 国师会先请神,等诸天神明都同意常锦进入皇家族谱之后,常锦才有资格走上通往太庙之中面对皇家列祖列宗牌位的红毯,行三跪九拜之礼。 最后由皇上亲自封号,整个仪式才算真正完成。 国师请神的时候,常锦也是不能歇着的,她得一直“怀着虔诚的心”候着。 但虔诚的常锦,思绪早就飞的老远。 常锦在复盘自己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上辈子,夏春翠一家被获准参与。 当时不明白,但将洛以蓝考虑进去之后,一切疑惑也都迎刃而解。 洛以蓝背靠庆国世子,向皇帝提出了要保住自己的亲生母亲一家的要求,皇帝也只得答应。 仪式上安排了一个桥段,夏春翠作为养母,扶着她走了一段路。 就在那段路上,秭归摔了一跤,而这一跤不仅仅是失了礼仪这么简单。 秭归摔的狼狈,摔的众人吃惊,最重要的是,有人看到了她的不小心露出的手臂上,守宫砂已经不见了。 一直到秭归的名声彻底败坏,她才如梦初醒,知道早在认祖时,她就踏进了另一个圈套。 如今夏春翠和钱大壮坟头草都长出来了,自然无法作妖。 但常锦在等,等着洛以蓝安排的新戏码。 午时刚过,阳光炙热,直直照着,让人不敢逼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心头一跳,常锦似有所感,微微侧头,只见她的贴身侍卫隔着人群,冲着她点了点头。 常锦弯了弯眼,鱼儿还是上钩了呀。 半个时辰,就在国师请神进入尾声,台阶之下冲出一个男子。 男子正是被常锦刻意放进来的钱子云。 说起来常锦所料不差,她给了赌坊五百两银子之后,过了不到三日,钱子凌就手痒难耐,忍不住去了赌坊。 他身无长物,只能借钱。 赌坊老板听到消息,惊讶于常锦料事如神的同时,颇有 分卷阅读15 些不服气。 所以他刻意提出一次出借五百两银子,但必须用身边最值钱的物事做抵押,本以为钱子凌听到这么大的金额会猜到其中有诈,谁知钱子凌依旧和常锦所料分毫不差,喜出望外的忙不迭点头答应了,而且毫不犹豫就将自个弟弟给卖了。 钱子云被钱子凌压给了赌坊,至于万一他输了个干净,赌坊会用钱子云做什么,并不在钱子凌的思虑之中。 故事的结局并不令人意外,钱子凌输了个精光,被赌坊打断了腿狠狠扔了出去。 赌坊的人冲到两人栖身的破庙拖走钱子云的时候,钱子凌躲在了佛像后面,捂住耳朵缩成一团。 钱子云被卖到了男娼馆。 这是常锦得到的关于他们的最后消息。 如今看来,钱子云适应良好。 一身水蓝色薄纱,几乎遮不住内里的肌肤,披散的头发乌光水亮,脸上并无半点伤痕,还带着薄红,气色再好不过。 只是寻常人一看便知这人来自何处。 常锦笑了笑,钱子云这种人,为了混吃等死,还真是能屈能伸。 钱子云一出现,周围几个士大夫立刻皱了皱眉,反应快的已经转身叫人了。 “哪里来的人竟敢擅闯大典?!赶紧拖下去!” 常锦的贴身侍卫早就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两只手铁箍似的紧紧捏住钱子云的胳膊,捏的他生疼,但却没真将他拖下去。 钱子云得了空,便开始大喊。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只要扳倒秭归,他亲姐才能将他救出火窟! “停下,皇上快停下!皇上!这个祖认不得啊!” 站在最前头的皇帝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问道:“何事?” 旁边太监如实禀告。 皇帝皱了皱眉,正准备让人强行拖他下去,老太后却命身边常嬷嬷朗声问:“凭什么认不得?你是不想活了吗?” 钱子云被吼的一抖,但一抬头,看到站在太后身边的洛以蓝,他心头一横,竟生出力气摆开了侍卫的纠缠,猛的跪在了殿前,他连磕三个响头,磕的额头鲜血直流,才直起身体,红着眼眶道:“皇上,草民是秭归的弟弟!关于秭归,草民有一事不得不禀报!即使要了草民性命也在所不惜!” “公主岂容你污蔑,来人!还不拖下去!”燕寒烟喝道。 “皇后何必如此着急,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如若就这么拖下去,别人会怎么揣测皇家?不若让他说说,说不出什么来,再治他罪不迟,皇帝以为呢?”太后不疾不徐道。 皇帝眉头深锁,似乎难以决断,半晌过后点点头道:“给你个机会说清楚,但如果你的话中有半句谎话,朕便立刻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谢皇上,谢皇上!” 钱子云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才开始阐明此次来的目的。 “钱秭归原是我娘亲一手拉扯大的,她从小到大便性子急,待人刻薄……” “你就想说这些?”太后沉声道。 钱子云立刻摆手:“不不,草民想说的是,这些都不重要,皇家千万不能认回她,真正原因是,她其实是个灾星!凡是接触过她的人都不得好死,就连牲畜都不意外!皇室如若将她认回去,恐怕对启国大运有碍啊!” “你放肆!”燕寒烟气急,双目都染上血丝。 “这个指控可是相当严重,如果是假的,便是凌迟处死都是轻的,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太后冷冷道。 “草民并未胡说!就说草民一家,娘亲和爹都被她克死了,哥也变成了残疾……” “这些与我何干?钱大壮和夏春翠是死在了流放路上,而钱子凌残疾多半也是他自己惹了不敢惹的人,我何其无辜,为什么你们还不愿意放过我!” 常锦挣扎着跑到钱子云身边跪下,哭得梨花带雨。 她想了想,这戏还是得演,不然很没有参与感。 钱子云被她一激,立刻来了劲儿,他拧起脖子恶狠狠的蹬着常锦道:“那你预备如何解释,将军府上的田地之中,就在你认祖的前一夜,所有庄稼一夜之间全部枯死了?” “皇上明鉴,这就是征兆啊!草民攒了些钱,本想租些田地安稳度日,谁知今早一看,庄稼竟然一夜之间都枯死了,草民的田地旁边其他农户的田地许多庄稼也开始腐败,草民细问之下才知道这田地竟然是将军府上的。”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草民知道,这一切都和钱秭归脱不了干系!这是老天爷不忍大启受累,给大启的昭示啊!” “这、这都是无稽之谈!”常锦试图辩解,显得十分理亏。 她暗自给自己的演技鼓了鼓掌,抬眸看着台阶之上的皇上,她亲爹。 皇帝皱着眉沉默不语,燕寒烟已经几欲晕过去,太后闭着眼,不住的转动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词。 “皇上!您若不信,去田里一看便知!”钱子云喊道。 皇帝递了个眼神,国师立刻走到身边附耳低语,皇 分卷阅读16 帝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去看看罢。” 认祖大典进行了一半被迫停止,不仅如此,皇家一行人竟然都往将军府上的田里去了。 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立时飞遍了大街小巷。 常锦被安排在了单独的马车之中,她也不在意,好整以暇的靠着,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在钱子云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到了将军府的田边。 其实也勿需他指路,只要没瞎,便能在大片郁郁葱葱的田地里,精准分辨出另一大片乌漆嘛黑都是枯枝烂叶的田。 众人走的近了,连天的恶臭袭来,养尊处优的官员之中,有人已经开始作呕。 “就是这儿?”皇帝屏住呼吸问道。 钱子云连连点头:“就是这里,还有这附近,只要是将军府上的地,都是这样,但是挨得近的别家的田地,就丝毫没有问题。” “呕,这恶臭,是不是有人蓄意投/毒?”有官员边吐边问。 “这都是庄稼烂在田里的味道,不信你们可以翻出底下的土,带回去让太医瞧瞧。” 钱子云说的理直气壮,以至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常锦,心中已然信了钱子云的说辞。 “那便挖些下面的土带回去试毒。” 毒物一般会随着泥土渐渐下沉,而且若是钱子云真下了毒,也不会在表面留下明显的证据。 所以皇帝一声令下,身边侍卫立刻忍着恶臭动手。 只是,挖着挖着,手中物事触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拨开一看,他们还真发现了些什么。 “皇上,臣有发现!” 钱子云一愣,连忙伸脖子探看。 给他毒的人说,这种毒无色无味也查不出来,不会被发现才对。 皇帝上前两步,往田中看了看,略微惊讶的看向站在田边哭的快抽过去的常锦。 她不像有这样的心机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莫非…… 国师接收到皇帝的目光,立刻跑了过去,他往田中一看,立刻惊的瞪大了双眼,他指着田里的物事,哆嗦道:“这这这、这是祥瑞之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我粗长!叉腰 第7章 真假公主(七) 一阵风过,恶臭被吹散了不少。 深褐色厚重的泥土被撅开,露出掩盖在泥土之下坚硬的东西。 因着素来稳重端雅的国师大人鲜见的失了态,围观的士大夫们的好奇心也被纷纷勾了出来,眼神不由自主的都飘向那深坑之中,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祥瑞”竟能让国师也如此惊讶。 皇上的目光也看向深坑之中。 他皱起眉头,不知不觉弯了下腰,才看清楚究竟是什么。 深埋在泥土之下的,依旧是泥块一样的东西。 只是那泥块比起一般的泥块要硬上许多,褐色之中参杂着大片的金黄色泽,用楸轻轻敲击,金黄色的沙就簌簌下落。 是金砂! 皇帝吞了口口水,喉结抖动,发出来的声音竟然带着余颤:“把整片地都刨开!” 所有人都站在田边静静的候着,烈日瓢泼的浇在身上也不觉得炙烤,因为随着被挖出的地越多,看清的人就愈发多。 很快,整整一片田都被刨开了,覆在这恶臭的泥土之下的,竟然是整整一大片金砂土! 启国国土面积不大,周围强国环伺,尤以庆国为尊。 但启国在大国包围之下,依旧能稳稳站住脚跟,就因为在启国的国脉之下,有座巨大的金矿。 靠着这些金砂土,启国老百姓都能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所以金砂土在启国一直是神圣的存在。 但金砂土只在国脉附近出现过。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最先发出的惊呼。 接着就像春天的种子,随着风阵阵播散,一个接着一个的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呼,寂静的田边霎时喧响连天。 从一路跟过来的百姓,到围观的士大夫,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难以置信但又真切的笑容。 只除了两人。 洛以蓝嘴角硬生生扯开,即使容姿秀丽,也掩盖不住的令人不适。 钱子云则要直接的多,他直接脸色煞白的瘫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说着什么,还不住的摇着头。 发现金砂土的消息,像投在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很快,离着他们足有百米远的百姓之中也爆发出震天的呼喊。 这一阵热闹想打开了什么开关,提醒着钱子云他小命不保,于是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准备逃跑。 可回过神来的远不止他一个,在他越过第一个士兵的时候,逃跑的计划就被一声“抓住他”给摁了个粉碎。 他被拽着两条胳膊,狠狠的摁跪在地。 皇帝已经 分卷阅读17 被扶着走回大道上。 侍卫得了命令,已经派人将周围的田地都围住,金砂土十分贵重,向来都是朝廷看管。 国师也终于蹦出了第二句话。 他眼神惊惧看了一眼满脸怔愣的常锦,躬身道:“陛下,依微臣之见,公主是有大气运之人。那钱氏一家下场凄惨,微臣看,确是公主的缘故,只不过并不是公主所累,而是他们苛待公主,所以才受到上天的惩戒!燕将军待公主不薄,总是相处日子尚浅,也受到了福泽。” “微臣认为,厚待公主才是上策!” 国师言辞恳切铿锵有力,说完之后,身后的士大夫们,一个接一个,竟然跪成了一片。 所有人都低着头,静等圣裁,常锦是懵懵懂懂被人拉着最后跪下的,于是并没有错过皇帝犹豫不决,几经变化的神色。 常锦心中冷笑。 即便你不愿意又如何,偏要这芸芸众生把你架到火上烤,让你握着生杀大权,却心不甘情不愿做我一颗棋。 半晌,头顶传来皇帝的声音。 “众爱卿平身,公主即是我大启的福泽,朕自会重重有赏。眼下先把钱子云打入大牢,待认祖大典之后,数罪并罚!” “遵旨。” 钱子云懵了,压着他的士兵手上微一施力,便像拖什么污秽拿去丢了似的,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延缓不了分毫。 钱子云急了,事情跟他想的不同,也与那人告诉他的截然不同! “皇上!我是被冤枉的!是是洛以蓝让我这么做的!她买——呜呜——” “堵住他的嘴,休要让他再胡说八道污蔑皇室!” 太后一声怒喝,士兵无感不从。 只是这半截话头还是让人听了进去,至于信不信就自由心证了。 但周遭时不时投向洛以蓝的目光还是让她如坐针毡。 太后虽然及时堵住了钱子云的嘴,但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让常嬷嬷扶着继续前行,心中显然是信了钱子云的话。 洛以蓝既懊恼又愤怒。 懊恼的是自己怎么会看在钱子云同她同母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愤怒则是秭归当真是好命,怎么就能躲过这么缜密的安排?! 常锦一个眼神都没给洛以蓝,因为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 只要敌人不高兴,她就快乐。 回程的路比着来时要热闹许多。 不论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的,几乎整个云江城的百姓都一涌而出,将街道两侧堵了个严严实实,为的只是一睹常锦的风采。 常锦也心情颇好的对着街道两边的百姓时不时挥挥手,立时就会引起一阵骚动。 常锦想起那些年她做妖妃的日子,每每上街哪次不都是臭鸡蛋烂菜叶的被招呼,这样的经历还挺新鲜,于是挥的更加起劲了。 俨然成了一幅与民同乐的美好画卷。 “装腔作势!”洛以蓝恨恨的放下轿帘。 太后停下转动佛珠的手,睁开眼轻瞥了洛以蓝一眼,就这一眼,便让洛以蓝噤声。 再次回到太庙,已经错过吉时,但无人敢提停止这场认祖大典。 敏感些的已经能感觉到气氛微妙的不同。 从晨间来时的兴致缺缺到如今各个想一睹公主的真容,雀跃都写在了脸上。 请神已经结束,太庙里的祖宗们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常锦踏在了红毯之上。 她两手交叠平端在胸前,嘴角牵起完美的弧度,将军府上养出的水嫩肤色,配上樱红的唇,乌黑清亮的眉眼,比之当年有云江城第一美人称号的皇后还要美上几分。 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同时生出一个或有些荒谬的念头,倘若再有几年,公主会出落成什么样的绝色? 常锦一步一步,姿态从容大方,就是最识宫中礼仪的嬷嬷们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但在素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藏在袖中的食指微微勾动。 从未出现过的奇景再次发生。 天边成群结队飞来的蝴蝶越过众生颅顶,像被指引似的,最终停在常锦的身边,绕着她欢欣鼓舞的飞。 招蜂引蝶可是她这个祸水妖妃的分内活儿。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盛景,就连洛以蓝都微张着双唇,内心发出惊天的震动。 难不成秭归真就是天命之女? 没人能够回答她。 常锦在蝴蝶一路陪伴之中走完了红毯台阶,三跪九拜之后,顺利的走入太庙祭拜皇室祖先。 礼成之后,围绕在太庙之外的蝴蝶,像突兀的来时一般又突兀的散去。 这个奇景作为常锦身披福泽的佐证之一,在这之后活在了云江城所有茶馆的说书先生口述之中,活在了所有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之间,还隐隐有往云江城外、往启国之外扩散的迹象。 是夜,兴庆宫中直到丑时依旧灯火通明。 龙椅之 分卷阅读18 上,皇帝的脸色在灯光之中晦暗不明。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爱卿白日所述之事,有何未竟之事,朕给你一个言明的机会。” 空荡的大殿之中站在皇帝面前的,赫然是国师。 “回皇上,臣、臣白日所言并非捏造。” 黑沉的夜色里被一群破门而入的皇家侍卫拖到了大殿之中,国师虽然醉心玄学,但能登上今日的地位,又岂能不会揣测圣意? 皇帝明显并没有尽信他白日的话,往深了想,或许是——不喜欢他白日得出的结论。 然后国师惧怕人君,也害怕天君,于是他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回道:“臣唯恐出错,待大典结束回到府上,立刻又去测算了公主的紫薇命数,结果……亦是相仿。” “公主的命数有翻覆之相,但公主的命数走势与大启国运起伏实在一致,微臣实在不敢妄言,倘若影响了国运,微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国师说完之后,大殿之中便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他能感觉到圣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不敢抬头,只能在这难捱的气氛之中咬牙撑着。 度秒如年。 冷汗顺着额际缓缓滑落,在耳窝下汇集,滴落在大殿上,声响炸在心头。 终于,皇帝徐徐道:“如此,爱卿认为,该当如何嘉奖公主?” 国师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嘉奖一事,还望圣上定夺,微臣认为,只要公主与皇室在一处,对大启就是要好处的。” 皇帝再一次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那你择个吉时,传朕旨意,将长公主之位传给以念罢。” “遵旨。” 国师连夜测算吉时,结果算出来的吉时就是两个时辰后。 所以天还未亮,想睡个懒觉的常锦便被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迷卜冷登的跪在院子里接旨。 “……赐以念长公主之位,即日起搬入长公主府中居住。钦此。” 常锦接了旨,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 搬入长公主府? 那敢情好啊,她搬进去,可不就要把洛以蓝撵出去了吗? 只是…… 常锦的快乐还没维持两秒,唇角就迅速落了下去。 她成了长公主,那两年后要嫁给庆国世子的岂不是成了她?! 不过显然无人能够理解她此刻的悲痛,比她伤心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同样被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洛以蓝。 她愣愣的接了旨,犹不敢置信,父皇居然真的剥了她的长公主之位?! 这和当众打了她的脸有何区别? 她以后还要如何在这宫中立足? 刹那间,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好像都带着嘲讽,一股脑涌了过来,将洛以蓝扎的体无完肤。 她红着眼眶冲进了房间。 木门被轻轻扣了扣,只听有人问道:“二公主请快些吧,长公主的物事已经搬过来了。” 洛以蓝一声尖叫,趴在锦被上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掉落哦 第8章 真假公主(八) 洛以蓝搬个家,从皇宫东头搬到西头,足足花了三个时辰。 虽然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但宫人看着洛以蓝从长公主府中搬出的成箱成箱贵重物事,那点刚泛上来的同情立刻直直坠了下去。 又看到常锦提着两个包袱,身后的箱子都塞不满三个之后,同情立刻就转了向。 长公主真的好可怜啊! 所以当日晚间,皇帝赏赐黄金千两,玉器百件,流水似的赏赐被搬进了长公主府,无一人有异议。 毕竟长公主苦呐! 整个皇宫之中,烦闷的大约只有洛以蓝一人。 于是她放下东西,尚来不及整理,便直奔太后寝殿。 去的路上,洛以蓝想了许多版本说辞,终于从中挑出一个既得体又能让太后站在她这边的之后,她被拦在了寝殿之外。 依旧是同样的笑模样,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常嬷嬷轻柔却不容置喙的道:“太后已经歇下了,但她心中念着公主,便命奴婢在殿外候着,说如若以蓝公主真的来了,就让奴婢转达。太后说最近发生了许多事,公主忧思过度,最好是不要再四处走动,近些日子就在府上先歇歇罢。太后也累了,最近亦是想专心礼佛。” 常嬷嬷也是看着洛以蓝长大的,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忍,说完太后的旨意后,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两句。 “太后心中还是念着公主的,不然也不会让奴婢在着等着,但自从以念长公主入宫以来,公主您接连几件事都让太后大失所望,奴婢好意提醒,还望公主莫怪。” 常嬷嬷说完就走了,留下失魂落魄的洛以蓝,站在殿外许久,直到夜里的寒风打着转儿吹的人瑟瑟发抖,洛以蓝才被 分卷阅读19 冻的一激灵,抹了泪,走进夜色之中,回了自己的寝殿。 常锦昨日驮着加起来足有二十斤重的衣冠来回奔波,今日准备睡个懒觉,结果又被大清早捞了起来。 虽说东西不多但搬到洛以蓝原本住的地方,不把家具物事都换个位置,她看着就不舒服。 一整天忙活下来,人已经累趴下了。 多少辈子下来,她唯一没有学会的美丽品质就是——勤劳。 但天公偏像要和她作对似的,这不刚躺下,她亲娘燕寒烟又来了。 燕寒烟撩开帘子一眼就瞅见常锦裹着被子老大没正相的靠在床头,给她一下看乐了,笑着上前揪了揪常锦的脸蛋子。 胖了一点,手感不错。 “看到娘不高兴?小没良心的。” 常锦往燕寒烟怀里一蹭,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才不会,女儿只是困了。” “最近确实辛苦了,那娘长话短说。” 燕寒烟顿了顿,似乎在纠结措辞,但最终还是决定直说道:“钱子云今日被凌迟处死了,娘始终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他的身后事娘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你也不必有什么想法,他不顾亲情栽赃你在先,被赐死也不是你的错。” “……嗯,女儿明白的。”常锦心中微暖,清醒了一些。 “那就好,娘来的第二件事儿,就是想告诉你在宫中,未满十六每日都要去宫中教习那儿进学,娘本来想着你点儿去也能和兄弟姐妹们早点儿熟悉,在这宫里也不至寂寞,但你这么累,娘便去打声招呼,你后日再去夫子那儿报道吧。” 常锦一声哀嚎,缩在被子里不动了。 燕寒烟拍了她两下,才带着笑意回了宫中。 常锦就像天下的学子一般,趁着最后一天的空闲时光,狠狠的睡了个大懒觉,一直睡到了午膳上了才被馋虫勾起来。 但不论她怎么造,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的。 下人早就给常锦准备好了去学堂的衣物,是一件月白的锦袍,用暗色的银线在上面绣着盛开的白莲。 常锦十分怀疑只是在隐喻她的为人,但她没有证据。 遂穿上锦袍提前到了学堂。 一进门,她就觉出了气氛不对。 倒也不是常锦有多敏锐,而是学堂之中端坐着的娃娃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视线,全都刷的一下扭过头,大喇喇的注视着常锦。 常锦修炼了几世的脸皮不可能被这么轻易击穿,于是她弯了弯眉眼,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人群之中陆陆续续有人也向她打了招呼。 这不,轻易就发现了哪些人连面子都不乐意做,只想当面给她难堪。 常锦也不在意,随意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静静等着夫子过来。 可还没等她坐热凳子,桌上叩的一声,一个竹筒从天而降。 常锦抬头看去,一个同她穿着同色锦袍的少年正拧着眉,一脸不爽的看着她。 “这是我的座位。”少年道。 常锦来时便问了第一个同她打招呼的女娃,女娃说这里并无固定的位置。 所以要么是女娃撒谎骗她,要么就是少年故意找茬。 常锦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处,上下左右瞧了一圈,才慢悠悠道:“并未看到任何标记,有何凭证这是你的座位吗?我是第一次来学堂,如果弄错了还望师兄见谅。” “谁是你师兄!你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难道你都没发现,以蓝今日未道吗?就是因为你,以蓝伤心欲绝,你难道都没有一丝愧疚之情吗?” 原来如此。 少年动作之间,腰间玉佩随之动了动,常锦一眼便看到了玉佩上的“邝”字,再一听少年的言语,便将他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对她发难的少年正是在原书结尾才出现的正牌男主,当朝左相的独子,未来的状元郎,邝寅。 虽说是正牌男主角,但全书对邝寅几乎没有着墨,常锦唯一知道的便是,邝寅对洛以蓝情根深种,在知道她从庆国回来之后,丝毫不在乎她曾经嫁给过庆国世子,甘愿放弃仕途,做了驸马爷。 所以眼下的情形便是洛以蓝伤了心,便放了她的忠犬出来咬人了,而常锦那些兄弟姐妹们,不管是忌惮他们二人背后的家族势力,还是单纯想看她常锦的好戏,结果就是无人出来阻止。 不过正好,常锦也不愿意欠任何人的人情。 “那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你?而且我们不是在讨论这座位的归属吗?” “我姓邝名寅,这座位我坐习惯了,没说得你一来就必须让别人迁就你,委屈自个。” 啧,话里有话。 常锦内心还没吐槽完,邝寅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与我比试一场,只要我输了,这座位便是你的了。” 常锦挑眉:“比什么?” 邝寅:“你定。” 常锦:“那下棋 分卷阅读20 吧。” 邝寅:“行。” 看好戏的立刻端来棋盘。 邝寅:“我自三岁便开始学习对弈,一年光景不到便赢了夫子,你不如趁早认输罢。” 半个时辰后。 邝寅:“我认输。” 常锦玉白的手指将黑玉棋子扔回棋盘中,她站起身先鞠了个躬道:“承让。不过中盘认输,到底缺了点儿滋味,现下棋瘾上来了,若是有人能陪我杀到终局那是最好不过了。” 常锦笑眯眯的扫了一圈,目光所及,被她看到的人立刻低下头。 场面堪比夫子当堂提问。 邝寅被一番抢白说的脸色由红转紫,到底是年轻气盛,面对着常锦三分戏虐,三分嘲讽,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素来沉着冷静的他不淡定了。 “棋是我输了,座位便给你,但这只能说明,棋品恰如人品。” “就像你这盘棋,丝毫不给对手半分活路,阴狠狡诈杀伐果断。” 常锦眯了眯眼。 “有话不妨直说。” 邝寅亦是一声冷笑。 “你过去的遭遇本与以蓝无关,你认祖以蓝也并无阻拦,为何你进宫之后还要夺走她长公主之位?为何还要住进她的寝宫?你是想让她在这宫中如何自处?” 本该淡定笑看风云的常锦,发现自己竟也被挑起了几分怒气。 她不是不知道周遭探究的目光,也没望自己小白花的人设,但依旧挺直腰杆回道:“被封为长公主、住进长公主寝宫,都是圣上的旨意,你对圣上的旨意有不满?” “我……” 常锦抬手制止:“你会想,如若不是我来了,圣上便不会降旨,所以这事儿归根结底,你认为我不该回到这宫里。” “荣华富贵本就不重要,你舍弃养育自己的亲人——” 啪。 所有人错愕的瞪大了眼。 因为常锦直接给了邝寅一个大嘴巴子打断了他的话。 “你?!” “如何?你生气吗?” “你莫以为你是公主便能任性妄为!” 啪。 常锦笑呵呵的又给他一大嘴巴子。 “是不是更生气了?” 何止生气,邝寅简直暴怒的下一刻就要冲向常锦。 常锦却突然笑了,淡淡的梨涡刻在嘴边,眼中还有若隐若现的泪意,凑在一起,形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常锦垂眸,掩去眼中的湿意,她沉默着掀起自己衣袍之下,手腕上的伤口。 新伤叠旧伤。 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愈发刺目。 “如何?你挨了两巴掌便如此生气,我被如此对待了许多年,却连逃离都不可以吗?” 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顺着眼角溢了出来,顺着脸颊、尖尖的下巴,滚落到颈项上。 乌黑透亮的眸子,美的让人无法逼视。 邝寅愣楞的失去了一切言语和动作,连什么时候被放开的都不知道。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暗哑又意味不明的气声。 他垂着头走到常锦跟前,伸出手的时候听到周遭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他若动手,便是畜生也不如了,他只是伸手,轻轻,又轻轻的扯了扯常锦的衣袖,盖住常锦手腕上的伤。 “宫中女子,不能轻易露出手腕。” 丢下一句话,他便溜了,背影狼狈,就连自己的书都没带走。 常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一整日,都异常顺利。 回去的路上,常锦甚至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觉得今日这出戏她可真是演的动人至极,那恰到好处的泪,堪称点睛之笔。 只是她未想到,等回到长公主府,贴身侍女神秘兮兮的递给了她一个玉白的瓶子和一张纸鸢。 “瓶中是最好的祛疤伤药。——邝寅留” 常锦挠了挠脸蛋,这是被她打上瘾了? 第9章 真假公主(九) 常锦时常觉得自个慧眼如炬料事如神。 就好比她怀疑邝寅被她两个大嘴巴子抽的幡然悔悟,结果从那日开始,邝寅还真就变了个人似的,具体表现为: 见到她不再像只斗鸡,时常还会慌张的低下头急匆匆的逃离,礼物也隔三差五的就往长公主府上送,都是各种各样稀有的药材,不知道还以为常锦是个药罐子。 常锦捏着天青色的琉璃瓶,深深的叹了口气。 小七见状问道:“公主,这公子是不是……倾慕公主呀?” 小七是燕寒烟赐给她的贴身丫鬟,这些日子相处愈发没大没小起来。 常锦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 她要是看不出来邝寅对她有意,那真是白活了这么多辈子,可苦就苦在,邝寅这样的纯情少男她也是第一次碰见。 第一次见面好歹还敢和她吵上两句,现在别说表白了,就连和她正 分卷阅读21 常说话都得脸憋的涨红,常锦就是想拒绝,都找不到机会。 所以常锦只能望瓶兴叹。 不过她转念一想,邝寅是左相之子,虽然书中着墨不多,但洛以蓝回朝之事,他未必没有出力。 现在被常锦两巴掌这么一抽,说不定抽断了洛以蓝未来的退路。 想起洛以蓝,常锦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常锦兵不血刃的解决邝寅之后,在学堂里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至少表面的一派和谐是维持住了。 然后,洛以蓝回来了。 这一招借刀杀人欲盖弥彰都是常锦玩剩下的手段,落在眼里自是连嘲讽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两人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和谐的过了些日子,只是洛以蓝眼巴巴看着邝寅见了常锦的羞怯劲儿,好几次气歪了脸,常锦都没错过。 至于洛以蓝私下一改曾经高傲的性子,努力笼络人心,常锦只当做没瞧见,对这些人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命小七收好药瓶,常锦换了身衣裳便独自去了学堂。 今日第一节 课是策略,讲的是治国谋略,教他们的夫子是曾经的太傅。 这也是常锦听的最认真的内容。 只是今日太傅却有些不同。 讲完了所要讲的内容之后,太傅并未离去。 他捋了捋胡须,笑道:“策略今日讲完,诸位也算明白了其中小结。与其他夫子商讨过后,我们决定进行一次检验,圣上届时会亲自督促,希望你们好好准备。” 夫子说完便脚步轻盈的走了,学堂之中却炸开了锅。 叽叽喳喳的议论一直持续到了礼乐课,被推向了高/潮。 礼乐本是同一位夫子所授,“礼”对于他们这些从小耳濡目染的皇子贵族来说,并不是难题。 难就难在“乐”。 除了每个人都要在天子面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之外,夫子还将他们分成了四支队伍,男女各两队,要集体编排一支乐舞大曲。 对于要在狗皇帝面前表演讨彩头一事,常锦实在是兴致缺缺,她唯一庆幸的便是,不知夫子是有意无意,没有将她和洛以蓝分在同一队。 能同皇子公主在同个学堂的,自然各有各的矜傲。 但到底是十几岁的年纪,对于这种极有可能出风头的机会,无论如何也淡定不来。 “长公主,那边都商量上了,您看我们何时开始?” 常锦:???喵? 她顺着几人目光看去,洛以蓝站在一圈人的正中央,纤纤玉指点兵点将般的挪动,被点到的人俱是乖顺的点头。 洛以蓝俨然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 而……常锦扭过头,看着一群少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仿佛等待投喂的小鸡仔看着鸡妈妈一般,她扼制住想立刻做甩手掌柜的欲望,笑了笑道:“那便开始吧。” “看明白了吗?” 常锦拭了额际滚落的汗珠,有些气喘的问道。 这副身子还是伤了根基,只是跳了支绿腰舞便有些受不住。 “明、明白。以念你跳的可真好看呐,比夫子跳的还要美!刚刚你跳的时候,我就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晓得了,满眼都是你。” 常锦微微一笑,她信了这是真心的恭维,都开始直呼她的名讳了。 “那你们也试试吧。” 对面的少女面面相觑,脸色微红吞吐道:“看是看明白了……可是不会。” 常锦:…… 乐舞大曲夫子也未曾教授过,说是检验,实际亦是试探她们的悟性。 常锦让所有人挨个跳了一遍最擅长的,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水平照她差了太多,如果她们一起,她轻易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轻松成为焦点。 心中百转千回,常锦乌黑的眸子扫过所有人的面颊,她们眼中有忐忑、焦躁、还有希冀。 常锦叹了口气,扬起嘴角道:“乐舞大曲更讲究配合,我更加擅长绿腰舞类似的独舞,所以这次的乐舞大曲我想奏曲和编舞,至于舞蹈,就靠你们了,你们都跳的很好。” 许是常锦说的诚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脆生生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常锦整日同这些贵女们泡在一起,霓裳羽衣舞成的那日,常锦也难得的在任务世界有了好友。 很快便到了小考当日。 洛以蓝早就打听得知常锦不会跳舞,只会躲在屏风后弹奏,早就打定主意见到常锦时要奚落一番,将这些日子以来被太后和父皇的冷落郁结都讨回来。 可当她看到远远走来的常锦之时,所有话都被噎在喉头。 常锦虽不跳舞,但为了与队伍一致,所以也穿了同样的衣裳。 步摇冠,白羽服,禅纱薄饰,走动间配珠叮当作响,轻盈的纱羽飘落在身侧,勾勒出纤细的少女线条,宛若仙女下凡。 通向小考场地的路只有一条,常锦远远便看到了 分卷阅读22 洛以蓝,可一直等到她走到近前,洛以蓝既不往里走,等在门边也并不与她说话,只愣愣的站着。 反倒让常锦有些摸不着头脑。 常锦偏了偏头,弯眼笑着打了招呼。 转身而过的瞬间,错过了洛以蓝恨得牙痒的表情。 美人在骨不在皮,常锦素来知道自己有多美。 所以落座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她都能淡定自若的受着。 比夫子们讲的要更加隆重些,不仅狗皇帝,就连太后都到了。各路士大夫也陆陆续续塞满了两侧的座次。 洛以蓝看到太后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所有人落了座,狗皇帝说了些不痛不痒勉力的话,小考便开始了。 单人的技艺皇帝自是没有功夫一一看过去的,只得随意挑几个。 为展示孝道,狗皇帝自是将点人的大权交给了太后。 太后看似随意,但几轮下来,常锦作为长公主都没露个脸,反而是洛以蓝,被抽中弹奏了一曲。 指法纯熟,常锦听罢也不得不赞声好。 只是,曲中无情,便已落了下乘,还轮不到和她比。 一溜下来,皇亲贵胄各个都是人中龙凤,龙颜大悦接连赏赐,席间气氛热络了许多。 乐舞大曲作为最后的一项,出场顺序也交到太后手里。 毫不意外的,太后择了洛以蓝先声夺人。 洛以蓝确实花了心思,一身火红色纱服衬托的肤白胜雪,站在一众绛蓝色之中尤为显眼。 拧、倾、圆、曲,每个动作都分毫不差,每个掩面轻笑都夺人心魄。 一舞终,所有人好似还没从梦境之中回过神来,掌声寥寥。 洛以蓝对自己这场舞极有信心,她抬眸看向座上的太后,只见太后含笑着对她微微颔首。 洛以蓝竟有些眼眶微热。 紧接着便是常锦的霓裳羽衣舞。 她施施然站起身,朝着座上皇帝和太后微微一福,便起身走到了屏风后。 皇帝眸中的惊诧,太后审视中的轻蔑,常锦都看见了。 她脊背挺的笔直,恍若走在云端般轻盈的走到琴边,含笑坐下。 直到第一个音起,在场所有人才蓦地清醒过来,自己竟是被常锦简单从容的几步给摄住了。 繁复的阵容变幻,轻盈柔美的舞姿,和着常锦弹奏的霓裳羽衣曲,那蟠林边的仙子嬉戏怕也就是如此。 直至曲终,所有人都未醒过神来。 掌声比上一支乐舞大曲更加奚落。 洛以蓝嘴角微翘,笑意还未蔓延——就像被截住的水流冲破门阀似的,如雷的掌声从各个角落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跳得好,跳得好!重重有赏!一人黄金百两!众位爱卿教导的好女儿啊!” “谢皇上赏赐。” 表演的贵女们领了赏,却依旧跪着。 皇上微微倾身疑惑道:“可是有话要对朕说?” 贵女们互相看了看,齐齐俯身同时道:“这支霓裳羽衣舞乃长公主所编,长公主这些日子是我们之中最辛劳的,她想尽办法才让臣女们每个都有了扬长的机会,最终才成了这支舞,臣女们认为长公主是最该领这赏的。” 皇上微微一怔,看向刚刚抱着琴从屏风后走出的常锦,太后转动佛珠的手亦是微微一顿,看向常锦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左相最先站起身道:“长公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淡泊之志、容人之量,实乃皇室之福啊!” 常锦一脸惶恐道:“以念不敢当,不过是平日里见着父皇母后还有祖母的行事之道,耳濡目染之中才明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 “哈哈哈,好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该赏!” 在场的士大夫不少正是常锦队中贵女们的爹,虽知左相的话拍马屁的成分居多,但也打心底里认同,这长公主确实有容人之量。 反观洛以蓝,自个穿了身最抢眼的红衣,让其余所有人穿着蓝色围着她跳,最好的舞步都留给了自己,实在是小家子气。 这些士大夫再看向常锦,目光中的欣赏便掩盖不住,而同洛以蓝一队的那些贵女们的爹,虽不敢指摘公主,但面色终究有些挂不住。 常锦谢了赏正欲归位,太后淡淡道:“以念坐到哀家身边来罢。” 常锦眸中惊讶一闪而过,再看向她祖母的时候已是面色如常。 与太后对视的那刻她便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笼络了民心,笼络了臣心,便当得起祖母最疼的公主。 至于洛以蓝……脸色沉如锅底。 对于自己成为弃子的事实十分清楚,常锦心道。 一番觥筹交错,就在常锦好奇这宴几时才能完的时候,皇帝宣了一道旨,也让常锦明白今日为何如此隆重。 庆国来报,庆国世子已经离开庆国都城,三个月后便会抵达云江城。 常锦一怔,算算时 分卷阅读23 间,书中庆国世子来访当是两年后的事,还是长公主的洛以蓝凭借今日的水袖舞让庆国世子一见倾心,怎得来的如此早? 常锦发呆的功夫,皇帝转过身,笑着看向她道:“庆国世子来访,你们的霓裳羽衣舞便再多练练罢。” 常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昨天迟到的一章,今晚还会有一章掉落哒 第10章 真假公主(十)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这是常锦每七日才轮上一日的休沐,可一大早常锦就被太后招了去。 陪着太后念了一早上的经文,常锦只觉得比去学堂还要累上几分。 常锦相信心存善念,即便从不进佛堂,菩萨也能瞧得见。至于太后这般心中沟壑万千的,就是天天礼佛,菩萨恐怕也不想收这门徒。 只是常锦这腹诽如若叫第二个人听见,除了骂句大不敬之外,第二个升起的念头恐怕就是——不识好歹。 这陪着太后礼佛的事儿还是个香饽饽,只有太后跟前儿的红人才有这待遇,就好比曾经的洛以蓝,和如今的她。 洛以蓝接连丢丑,太后便如弃了心爱的宠物般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所以要让常锦说,这差事也着实没什么好的,连个懒觉都睡不成。 只是这宫中除了常锦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这么想,所以才有时不时在她面前绕着弯儿表达羡慕嫉妒亦或者纯想落井下石嘲讽一下洛以蓝的。 常锦不胜其扰。 这闲下来的功夫,反倒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时间的憋着,要么变态要么升华,常锦毫不怀疑自个能升华。 宅了足足十五日之后,常锦终于想到了办法。 在所有人都羡慕她能从太后那儿分得那点儿不值钱的宠爱之时,常锦思虑的却是即将到来的庆国世子雁南迟。 常锦得了民心、得了宫中人的欢心,但还不够。 至少这些不足以让她在即将来临的和亲之中,有足够的权力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雁南迟其人,原身并未见过,书中描写他对洛以蓝一见钟情,但常锦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真心爱慕洛以蓝,雁南迟也不会在知道洛以蓝不是真的长公主之时,轻易便将她遣回了启国,如果不是他后面事败,那遣洛以蓝回启国,不斥于彻底毁了她的名声。 常锦觉着,雁南迟这人江山美人分的清清儿的,江山比起美人分量可重的多。 所以雁南迟那头,只要给足了好处,嫁或不嫁都能谈。 眼下她需要解决的,只有狗皇帝。 常锦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她得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成长到狗皇帝不能随意动她的程度。 悟了的第二日,常锦便起了满脸满身的疹子。 只肖她简简单单露了个脸,消息便跟长了腿似的,急匆匆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小七急的火烧火燎,偏偏燕寒烟这会儿去了大明寺还愿,她往太医院跑了三回,居然半个太医也没请的来。 简直岂有此理! 常锦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着小七火烧火燎的,宽慰了两句反倒遭了小姑娘红着眼眶的两个白眼。 乖乖闭上嘴。 好消息没等到午膳的时辰便来了。 狗皇帝和太后一点儿没让她失望,听闻她一身疹子状似天花,立刻将她赶出了宫。 常锦一甩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只带了小七一个,在众人唯恐避之不及中离开了皇宫。 “公主,您说您天天在房里捂着,是怎么着了风呢?而且这疹子哪里是什么天花?就这么将咱们赶出来,您都不去解释解释……” 常锦撩开轿帘子,饶有兴致的审视着热热闹闹的街道,漫不经心的回道:“解释有用吗?这人性呐,你懂得还太少。”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太医可不敢给她打包票她这疹子不会传染给别人,至于狗皇帝和太后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半天不到找了个理由将她赶出宫,也在她意料之中。 “哼,那您忍的下这口气吗?我可打听到了,乐舞大曲编舞的事儿交给洛以蓝了,这可是您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还要在庆国使臣面前表演呢,这是多大的荣耀呀。” “您知道别的宫里是怎么说您的吗?他们都说您命薄,虚名太盛担不住!” 小七嘴翘的老高,常锦勾了勾唇,云淡风轻道:“他们怎么说不重要。” “那谁说的重要?” “芸芸众生。” 常锦被接回了将军府。 燕向南、燕重云和燕重阳轮番儿的来看了她,几人都是手上沾过血的汉子,但却唯恐伤了常锦似的,就连说话都悄声细气的。 常锦心里暖呼呼的,对于自己将来要做那件事儿的信念更坚定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日,燕向南几人在府中的时候,常锦便乖乖养着病。 分卷阅读24 但只要燕向南几人前脚离府,常锦换身男装后脚就□□头出去。 小七憋着一泡泪,完全不知道她的主子一脸坏笑又在忙活些什么。 常锦这一世还没机会好好逛逛,得了机会先是开开心心的闲逛了几日,才开始做正事儿。 她先是逛了一圈云江城最穷的第二,又逛了一圈最富的地儿,最后又去各个馆子里逛了一圈,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府。 夜深人静,一人静静躺着的时候,如海的信息蜂拥进常锦的脑海之中。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常锦在脑中仔细甄别着蛊虫传回来的消息。 直到后半夜,常锦微拧的眉际才缓缓松开,陷入鼾睡。 隔日,一起床,小七便发现,常锦脸上、身上的疹子竟然消弭无踪。 燕向南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左瞧右瞧,又找来了府中的大夫,确定常锦是彻底好了,才放下心来。 常锦趁这机会,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卖惨,终于让燕向南松了口,同意她出去逛逛。 常锦终于能光明正大出门了,带着一脸懵的小七上了街。 常锦知道燕向南定然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她也不掩藏,直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越走越荒芜,小七左瞧右瞧,悄么么道:“公——小姐这是想去哪儿啊,在往城郊走怕是不安全。” 常锦扭过头,答非所问:“带了多少银子?” “啊?”小七微楞,“一百多两。” “给我十两。” 小七给了十两出去之后,还是没明白常锦在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锦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条小河边,同河边正在洗衣裳的农妇攀谈起来。 那农妇见着常锦也是喜笑颜开。 小七越发捉摸不透她家公主的心思,直到—— 她亲眼看到常锦悄悄的将十两银子丢在了那农妇身后。 好像更迷惑了。 这种疑惑在整整一天之中,愈演愈烈。 常锦离开城郊,直奔城中富户聚集之处,路上还不知从何处提溜来了一个陌生的孩子。 常锦也不知怎么认识的这城中富户,进去逗留了片刻,转弯出来的时候,小七便听见身后的宅邸之中传出一片惊喜的呼喊伴随着疾呼,“儿啊,我的儿啊”,像是大型认亲现场。 最后她们去了城中的酒楼,坐在最前头听着说书先生说了长公主是如何阴差阳错发现的金矿。 说书先生说的认真,常锦听的更认真,全程托腮,一双剪水眸子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说书先生瞧,愣是给人瞧的脸都红了。 常锦走后,说书先生口干舌燥的准备喝点儿茶水,却突然笑开。 居然有人连尚好的女儿红都不识,留在这儿便宜了他,他可是做梦都想尝一口女儿红是什么滋味。 小七还没琢磨明白常锦在做什么,最后一处,常锦却不让她跟着去了。 常锦循着记忆,走到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口,果然看到了几匹高头骏马。 离着她最近的一匹马边,站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男子鬓若刀裁,眼若寒星,随意的站姿便隐隐透着一股威压。 就是这人识出了她的蛊虫,还见她一面。 常锦眯了眯眼,决定还是别给自个自找麻烦。 “少主?今日……要装作皇商再去打探打探吗?” 被称作少主的男人望着巷口的方向,顿了顿,视线中一抹粉划过。 就这么来回逛了数日,小七从最开始的好奇满满,到后来的日渐麻木,她已经放弃探究公主到底想做什么,只当公主就是大善人在世,日常就是悬壶济世拯救苍生。 常锦乐此不疲的做着好人好事,直到燕寒烟从香山回来,听闻常锦被赶出了宫。 燕寒烟干脆没有回宫,先到了将军府,见到常锦完好无损,快要夺眶的泪才吞了回去。 “娘,您莫要担心,我已经好全拉,如果您实在担心,不若也带着我再去香山拜一拜?” 燕寒烟想教训两句又舍不得,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办法,于是点头应允下来。 常锦美滋滋的睡了个觉,第二日便跟着燕寒烟上了香山。 从将军府去香山的路常锦早就打探过,须得穿过大半个云江城。 燕寒烟带着常锦,除了宫中的侍卫,燕向南又派了将军府的人跟着,这么大的排场,原本不知道皇后和长公主出行的人都被迫知晓了。 常锦心情异乎寻常的好,坐在轿中,一路笑盈盈和路边的百姓打着招呼。 刚走了半程,围观的人群之中就有不少认出来了。 这仙子似的模样…… “那日我同公主说了两句话,转身便捡了十两银子,一家老小都不用挨饿受冻了。” “那日公主来我府上瞧了一瞧,一离开,我走失的孩子竟然就回来了!” “那日公主听我说了书哩,说起来,我那日还捡了瓶上好的女儿红。” 分卷阅读25 一时寂静。 “公主……是真的仙子转世吧。” 金矿虽值钱,但到底掌握在皇家手里,与老百姓也只是个谈资,日子久了便淡了许多。 但这次不同,见过常锦之后好事便接连发生的那些人,就是自己的街坊邻居。 他们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遇描述的活灵活现,让每个听到的人都感同身受。 云江城的百姓那日起,便开始笃信—— 他们启国的长公主,是仙子转世,动不得,得供着。 人群之后,牵着马的男人听着身边人的逐字转述,眼底泄出一丝笑意,半晌道:“走吧。” 三个月后,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本想晚上更新的,但是抢红包抢了一晚上,熬夜写哒,我尽力了(╥╯^╰╥),么么每个小天使。 祝大家新年快乐,牛气冲天! 第11章 真假公主(十一) 咚咚咚! 木质鼓槌敲击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云江城的衙门还没这么热闹过。 盖因这里发生了一件奇事。 有人投案了。 犯了事儿的投案不算稀奇,奇就奇在这人犯主动要求公开审判。 知事生怕这人犯心里存了什么小九九,连夜命人将来龙去脉先审了个清楚。 结果大吃一惊。 惊讶过后,想起那位背后的势力,知事便“满足”了人犯这小小的请求。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奇景。 人犯跪在堂上,青天大老爷坐在堂上,吃着瓜子蜜饯的百姓围在后头 。 人犯姓刘,名三。 刘三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 他埋着头,二十多的年纪,身形却有些佝偻。 “是,花灯节当日,罪民见李氏独自带着孩子,一时起了歹心,便趁她不注意将孩子拐了去。李老爷常年往来庆国启国之间,罪民只是想索财,并无伤人之意!” 刘三老老实实将何时何处如何拐带的李氏的独子交待的一清二楚。 正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这看戏也差不多,吃瓜百姓对这一泻千里的平稳走势颇有些失望,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刘三转过身,朝着东边儿没人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长公主,罪民已经投案,求长公主放过罪民。” 啥?这还和谪仙似的长公主有关? 吃瓜老百姓顿时觉得这瓜吃不明白了。 但不论是刘三还是知事显然都不准备同他们解释各种缘由。 一直到刘三被投进囹圄,案子审完了,有衙差回了家,这事儿才渐渐传出了风声。 原来这刘三一直将李氏独子拘在房内,但那日不知为何,突然就睡了过去,醒来孩子就不见了。 刘三吓的出去找了一夜,后来才听说,娃娃已经回了家。 好在娃娃并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刘三原本是这么宽慰自己的,可紧接着又听说,是仙子转世的长公主显灵,李氏才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娃娃。 刘三一听,当时就流了一声冷汗。 自那之后,他每夜必发噩梦,白日里也胆战心惊。 终于有一日,他醒来发现家中的木桌上放了一张纸,纸上只写了“投案”二字,那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女子的笔迹。 刘三顿时悟了,这怕是长公主给他的指示,为了后半生的平静,他来投案了。 唯恐长公主不知,他还要求公开审判。 峰回路转! 补上衙役透露的这一茬儿,吃瓜百姓们才心满意足的砸吧砸吧嘴,答应绝不说出去,然后扭身就告诉了别人。 这事儿第二天就传遍了大半个云江城。 更神奇的发生了。 本是一桩真假参半的轶事,可传开之后,云江衙门竟平白多了不少活儿。 仅仅一日,就有八个投案的! 据围观百姓描述,这些人皆是面色发黄,眼眶青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精神上受了不小的打击。 这事儿后来即便过了许多年,依旧被云江城的百姓津津乐道,其中一点便是,这些投案的人,还真是听闻了刘三的事儿,才明白自个连连噩梦不得安枕是因着什么。 连番下来,云江城老百姓再也不敢生出丝毫调笑之心。 这长公主当真是仙子转世,不仅能福泽百姓,还能惩恶扬善! 就在这样的说法传的沸沸扬扬之时,香山寺主持传出收弟子的消息,这弟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常锦。 主持为了常锦还特别破例,常锦不用剃度,只作俗门弟子即可。主持大人说常锦有佛缘一事亦很快传下了山。 从头到尾,整个云江城的焦点,被议论的本人——常锦,只字未说。 她只是利用着 分卷阅读26 难得的宫外时光,陪着燕寒烟,其余凡尘俗事好似真的被她抛诸脑后。 直到事情传开的三日后,香山之上有人送了一封信下山,那人金刀铁马,是宫中侍卫的装束。 他快马加鞭下了山,带着信直接去了衙门,将信亲自交到了知事手中,珍重再三,这是长公主的信。 知事满腹疑惑的打开信,但与他想的大相径庭,信中除了一串陌生的名字什么都没写。 知事疑惑的看向侍卫。 侍卫将常锦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长公主说,这是她近日来有感记录下的名字,还望知事调查一下,只怕这些人身上都有罪孽。” 侍卫将话带到便立刻离开,知事看着一连串名单,眉头微拧。 断案自是要讲证据,他不可能因为长公主的名单就轻易将人治罪,而且心底对长公主是仙子转世一事并不很信。 但…… 他叹了口气,这都城脚下的地方官最是难做,上头的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长公主既然给了名单,那他便查上一查。 一查便轻易停不下来,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居然都背着命案! 也正因如此,这些人虽然也夜不能寐,但死撑着也不敢来投案,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知事越查越心惊,到了最后,他也不由得不信,如果这深宫之中的长公主能通晓宫外之事,那唯一的解释便是长公主真的有天眼。 常锦躲在后山悠闲品茗,玉白的手指时不时落下一子。 坐在她对面的,赫然是香山寺主持。 见过主持的人极少,所以知道国寺主持面若桃李,不足三十的人少之又少。 主持淡淡落下一子道:“收你为徒虽为交易,但你既已入此门,贫僧希望你放下杀孽。” 常锦勾了勾唇:“我将这些犯下杀孽不知悔改的人投入大牢,已经是大功德一件,作为报酬,主持除了对外宣称收我为徒,还有一件事儿没做,主持可别忘了。” 一声轻叹。 “贫僧自不会忘。”主持站起身,“贫僧告辞。” 落英之中,一身袈裟的主持愈行愈远,常锦扔开手中的黑棋,仰躺下身子望着天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永远不会是主持口中纯然良善之人。 没过多久,香山寺僧侣间便传出一个说法:常锦因发疹离开皇宫,其实是代世人受难,常锦受了难,才拯救了这许多百姓。 而这说法甚嚣尘上之时,主持宣布闭关,并未否认。 舍己为民,惩恶扬善,有佛缘,但凡抽出一个放到某人身上,都是名声大噪的事儿。 现在这些盛名都属于常锦,他们的长公主。 老百姓对于常锦离宫的前因后果不明就里,但朝堂之上了解的一清二楚。 很快,被常锦善举感召的文官和学子纷纷聚集在一起,联名上书,恳请圣上重新考虑乐舞大曲一事。 一是长公主眼下身体已十分康健,二则是为民受过的长公主不应受这样的惩罚。 这样的折子连着日三上了六封,整整齐齐的堆在皇帝案头。 “陛下,您看这折子今儿个又来了,再装作不知恐怕不妥。” 皇帝放下毛笔,冷冷瞥了老太监一眼,看的后者一哆嗦才将目光转了回来。 沉吟片刻,皇帝才开口道:“传朕旨意,长公主为国为民,朕身受感动,这次乐舞大曲仍旧由长公主负责,除此之外,赏长公主良田百亩,黄金千两,以后长公主去香山礼佛勿需朕的旨意。” “诺。” 常锦是被恭恭敬敬迎回去的。 回程的路途,常锦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好似对一切都不在意。 小七看在眼里,却再也不敢有分毫质疑。 她悟了,她就是个凡人,实在不该揣测长公主之意。 这不,出了宫一趟,长公主还是长公主,但又不仅仅是长公主了。 长公主来去之间没有分毫损失,云淡风轻的便赚了万民爱戴,得了皇帝的赏赐。 虽然他们还未回到宫中,但小七知道,长公主在宫中的地位定会比从前更高! 常锦回了宫,谢绝了所有访客,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醒来之后天已经黑了大半。 她第一步的部署已然完成。 小七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百姓爱戴固然重要,但她要的是敬畏。 只有爱她又惧她,才会让她在即将到来的庆国和亲之中有拒绝的余地。 既然皇帝这边,现在已然不敢随便动她,那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与庆国世子讨价还价的筹码。 换上一身夜行衣,常锦抹黑出了门。 原身压根没关注过启国的国事,原书本质又是一本玛丽苏狗血文,常锦两边儿都得不到什么可以利用的信息。 她只能自己先探个究竟。 常锦摸到狗皇帝寝宫附近,还没想好先去哪儿踩点 分卷阅读27 ,倒是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之人。 洛以蓝哭哭啼啼的从狗皇帝寝宫跑了出来。 常锦啧了一声,洛以蓝这小心眼儿,大半夜的还来告状,当真努力。 然后她转身往前殿走了,狗皇帝怕是还没睡,不方便探查。 就这么白天忙活着编排乐舞大曲,顺便云淡风轻的享受着众人尊崇的目光,偶尔应付应付太后的传召,夜里四处探查信息,常锦的日子过得有如白驹过隙。 庆国世子到了。 消息传来的那刻,常锦正在思索,有没有办法阻止洛以蓝出席乐舞大典。 虽然她不想嫁到庆国,但也不能让洛以蓝嫁过去。 结果常锦还没想到什么万全之策,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 等不及乐舞大典,庆国世子现在就想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常锦:你们怎么都悟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庆国世子突然要见我?! 小七:世子肯定是……想给您拜年! 雁南迟:新年好,祝长公主新的一年早日脱单! 第12章 真假公主(十二) 这还是常锦第一次在白天走进明德堂,想起夜里过来时弄过的恶作剧,常锦眼底不知不觉就带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并没能维持多久。 “以念,这位便是庆国世子。” 常锦刚行过礼,狗皇帝忙不迭向她介绍堂中坐着的男人。 男人慢悠悠的抬起眸子,纯黑的瞳仁不见喜怒,气质从容淡然,唇角噙着几分笑意。 乌眉深目,是个极英俊的男子。 只是这不是常锦第一次见他。 思绪翻回到那日,她站在巷子外看到男人牵着高头大马,一身矜贵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威压。 就好比现在这样,明明是坐着,却带着自上而下的审视。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贵朝长公主,果然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男人很快挪开目光,看向皇帝道。 狗皇帝朗声大笑:“世子过奖。” 说罢,他从未如此亲昵的冲着常锦招了招手:“快落座。” 常锦带着笑,选了个狗皇帝指的方向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狗皇帝表情顿了一下,忍着没发作。 常锦憋着笑,突然被叫过来的那点儿不愉消散了不少。 今天这一出,让常锦愈发笃定,这庆国世子压根不是什么恋爱脑,提前这么久隐姓埋名冒着生命危险就来启国,必然是想打探些什么。 有所求就有的谈,这对她而言是好事。 只是常锦暂时还没弄明白,这庆国世子突然提出要提前见她有何目的,原书之中,庆国世子第一次见洛以蓝可是在欢迎大典上。 常锦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决定试探试探,于是笑道:“久仰大名,世子骁勇善战的名声大启无人不知,今日一见,却觉得世子十分面善,好似……曾经见过一般。” 雁南迟目光如炬,直直的看了过来,常锦亦是毫不退缩。 两人目光就这么在空中来回交缠,火花四溅。 最终还是雁南迟最先收了回去。 又寒暄了一番,不外乎都是些互相恭维的废话,狗皇帝显然还有些话想私下对雁南迟说,常锦发挥完自己拍马屁的功效之后便被狗皇帝一脚踢开,乖乖回了自个儿寝宫。 只是走出明德堂之时,有道目光紧紧黏在她背后,叫她想忽视都难。 还没到长公主府,老远就看到小七伸长着脖子站在冷风里候着。 常锦走上前奇道:“你这一脸担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领罚呢。” 小七没接话茬,以手遮脸低语:“皇后娘娘来了,瞧着脸色不好。” 常锦这才正色,疾步赶了回去。 燕寒烟在常锦的卧房焦急踱步,常锦撩开帘子走进房中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她颇感意外的叫了声“娘”,打断了燕寒烟的思绪。 燕寒烟在常锦心中一直是冷静自持的代表,她几乎从未见过燕寒烟有过失态的时候。 燕寒烟见常锦回来,面上一喜,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一扯就将她扯进了屋,然后上下左右的瞧她。 常锦无奈道:“娘,您这是做什么?” 燕寒烟停下动作,常锦这才发现她眼眶一片赤红。 常锦扶着燕寒烟坐下,短短的功夫,燕寒烟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复杂的看了一眼常锦,斟酌词汇道:“以念,娘今日得知了一件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告诉你,只有你心中清楚了,以后才能多加提防,娘,娘也怕不能一辈子护着你。” 常锦一下一下顺着燕寒烟的背,不疾不徐道:“娘说罢,女儿听着。” 燕寒烟点点头:“你还记得你发疹的事突然传到了宫外,你找到主持才解 分卷阅读28 决这件事吗?” “嗯。” “这事是从宫中传出去的,娘一直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所以让你外祖父暗中调查,今日终于查出了眉目,只是——” “只是散播消息的背后之人是父皇?” “你如何知道?!” 常锦惨然一笑:“娘,如今我是长公主,有胆子陷害我的人能有几个,还得是这么做对他有好处,这么一算就不剩几人了,他还能让娘如此伤心……那就只能是父皇了。” “你……”燕寒烟长叹一声,“如此也好,活的清醒总比糊涂好,只是娘不懂,你父皇为何要这么做。” 能为什么,一己私欲呗。 狗皇帝正当壮年,自觉这皇位还能坐个几十年,原书里他就不在乎秭归这个女儿,但狗皇帝也挺一视同仁,因为对着太子他也是处处提防。 常锦为了能有拒绝联姻的权力,不断笼络民心,只这一条,便能让狗皇帝防着她了。 所以背后是狗皇帝捣鬼的话,常锦一点儿也不意外。 燕寒烟似乎被常锦不以为然的态度影响了,也慢慢冷静下来。 又细细的叮嘱了常锦最近切莫招摇,外祖父会保护她云云,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常锦送走了燕寒烟,徐徐笑开。 狗皇帝比她想的还要沉不住气,如此一来等于自绝后路。 燕家对皇室贯来忠诚,常锦的报复计划之中,也从未想将燕家扯进来过,但倘若狗皇帝这么在背后搞小动作,他第一个推远的便是燕向南忠诚的心。 心情愉悦的常锦屏退下人,又泡了壶顶尖的茶,推开窗,任凭还带着几分凌冽的风吹进房内。 午时刚过,一阵风过,亮着的宫灯摇了摇,被一只手稳稳的托住。 常锦倚在榻上就连都姿势未变,只歪了歪头笑道:“世子再不来,这茶可就凉了。” 将养了这么久,常锦一身肌肤白璧无瑕,宫灯柔亮的灯光晕铺在她身上,整个人便仿佛笼罩在光晕之中,因为半卧着,纱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型,俏皮乌黑的发丝贴在线条精致的锁骨上,更衬的她脖颈间的皮肤如白瓷一般。 好一幅美人卧榻图。 雁南迟沉默不语的坐到常锦对面,敛眸一口气吞了三杯茶水。 常锦:“……世子都是这么品茗的吗?” “庆国并不盛产这些,价值千金,但真能喝出其中滋味的又有几个,大部分不过是附庸风雅证明自己喝得起罢了。” “没情趣。”常锦嘟囔一句,微微直起身。 雁南迟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点儿外邦口音,十分入耳。 “既然世子不爱喝这茶,那咱们就说点正事儿吧。”常锦坏心眼的将雁南迟的茶杯抢了过来,弯了弯眉眼,“世子来了,便是听懂了本宫白日里的话,本宫用庆国世子在启国都城潜伏数月的消息,能换些什么?” 雁南迟的目光流连在常锦粉白的指甲盖儿上,小小一颗透着粉,捏在碧绿的琉璃杯上,愈发可爱。 他挑了挑眉:“公主想换些什么,不妨直说。” 正中下怀。 常锦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她开门见山道:“放心,本宫想要的很简单,世子必定能办到。” 她舔了舔唇,笑的像偷了腥的狐狸:“本宫不想嫁人。” 雁南迟表情肉眼可见的停滞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眼中兴味更浓:“公主越来越让我惊喜了,先是翻手覆雨间收买人心,现在便连庆国此行目的也一清二楚,莫非公主真是仙子转世?” 常锦坐直身子,往后一靠,下巴冲着雁南迟扬了扬:“世子这可就没意思了啊,我一片坦诚,世子反倒遮遮掩掩。和亲是庆国此行的目的吗?我看不然。” “和亲只是你的目的而已。” 常锦身子前倾,逼近雁南迟,她直直看进雁南迟漆黑的瞳仁道:“庆国皇帝身子每况愈下,他想将皇位传给你,但他刚立下遗诏你便接连遇袭,虽然未曾真正伤到你,但祸患不除,你还是难以心安,所以你借着这次来启国的机会,想观察朝中究竟何人想染指皇位。” “同时,你想借着和亲,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 “世子,我说的对吗?” 雁南迟不配合,常锦便也连尊称都懒得说了,不如将一切摊开好好掰扯掰扯。 而她刚刚说的这些,部分是原书剧情还有她这些天从宫中偷看来的密报,两相综合,推出来的结论。 常锦笃信自己的判断。 雁南迟唇角微勾,然后笑意渐渐扩大,最后就连双眼都淬了笑。 他极开心似的点了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不想在这时候得罪启国,你也确实抓住了我的把柄。” 常锦得意的哼了一声。 雁南迟却话锋一转:“但如若我答应你不和亲,我又怎么拉拢启国呢?” 常锦摇摇手指:“非也非也,不同我和亲,不是不和亲,启国公主很多 分卷阅读29 ,你这皮相也不错,不若找个两情相悦的娶了便是,当然,洛以蓝也不行。” “公主很多,那有像你这般美的吗?” 见常锦腮帮子又要鼓起来,雁南迟笑道:“不能娶你,不能娶洛以蓝,似乎是两个条件,而你用不说出我的秘密来换两个条件,并不公平。” 小气巴拉,常锦心中吐槽。 “如果你答应,那我还可以告诉你,你遇袭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如何?” 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的久,雁南迟乌黑的眸子喜怒难辨。 最后他点了点头:“我同意。” “害你的是你的亲弟弟。证据暂时不在我手中,弄到可能会费些事,但以你在庆国的势力,想查证并不难,你只不过从未怀疑他罢了。” 上辈子雁南迟兵败如山倒也不是狗皇帝的实力能轻易做到的,而是狗皇帝搭上了雁南迟亲弟弟的势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雁南迟同父同母的兄弟仅此一人,据说两人感情甚笃。 “我自会查证。” 雁南迟站起身,常锦扫到他青筋绷起的手,心下了然。 被至亲背叛远不像他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淡定。 见雁南迟要走,常锦赶忙道:“这是个大消息,所以你还得帮我个小忙。” “我希望你手下的商队,在民间散播庆国收金矿的价格,勿需造假,如实说便可。” 金矿在庆国一直被朝廷垄断,百姓只能参与采矿冶炼,凭借劳动获得报酬,但如果他们知道这些金矿卖给庆国的价格—— 雁南迟走后,常锦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关上窗。 上辈子秭归的遭遇,是夏春翠和钱大壮直接导致的,但幕后的始作俑者却是狗皇帝。 如果不是他薄情寡义,背叛燕寒烟在前,始乱终弃夏春翠在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冤有头债有主,狗皇帝也必须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常锦带着笑陷入梦乡。 第13章 真假公主(十三) “回少主,庆国那边查清楚了,小王爷确实……少主准备怎么做?” 他从小跟在雁南迟身边,雁南迟有多宠爱这个弟弟,他一直看在眼里。 都说帝王家无情,现在看来是真的。 雁南迟捏着桌角的手松了又紧,尽管那日从常锦口中听到是亲弟弟在背后算计他时,他莫名就信了大半,但心底到底还是存着一些念想。 但…… “少主——” 雁南迟站起身,脊背挺的笔直。 “制造个假死,然后将他软禁起来,等我回去定夺。” “诺。” 雁南迟看向窗外,眼神坚毅。 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u。 * 大典当日。 常锦看着紧张的姑娘们笑道:“今日的表演大家勿需担心,平日里怎么跳的,今日便怎么跳就行。倘若世子不喜欢,那便是他不识货。” 本还紧张的来回搓手的姑娘们,听到常锦如此大胆的发言,连紧张都忘了。 常锦:计划通! 突然,一个圆脸的姑娘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口中不住大喊:“长公主!不好了!” 常锦微一挑眉,让小姑娘先冷静:“本宫好的不能再好了。” “我、我是说淑梅不好了,她刚下台阶之时,不知被谁挤搡了一下,眼下连路都走不了了!” 常锦神色一凛:“领路。” 常锦领着一群人在后台的角落里看到了淑梅,临时叫来的太医正在给她看诊。 但只要眼没瞎,都能看出淑梅眼下是没法跳舞了。 肿的脬起的脚踝泛着青紫,淑梅咬着唇,忍着痛。 常锦只看了一眼,便开始思考补救办法。 她走到淑梅身边开门见山问道:“看到是何人推你的吗?不论是谁,你都可以告诉本宫。” 淑梅摇头:“未曾。当时许多人在搬运搭建舞台的木材,是淑梅疏忽了,淑梅对不起公主。” 常锦点点头,又问:“你琴技如何?” 淑梅微微一怔:“尚可。” 常锦笑开:“那便好,今日你来弹琴罢,你的舞我来跳。” 淑梅惊讶的瞪大眼,半晌才惊喜的哽咽道:“谢谢公主。” 常锦点点头:“先处理好伤势。” 回去的路上常锦脸上那点儿笑意褪了个干净,她还是大意了。 但既然她想低调抚琴有人偏不让,那她便出尽风头。 筵席开始。 狗皇帝寒暄了一番,舞剑咏诗比武之后,终于轮到了压轴的常锦的乐舞。 洛以蓝端起酒杯,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唇角得意的微笑。 然后她就看到淑梅被几人扶到琴边坐下。 怎么会?! 抚琴的不该是洛以念吗?! 分卷阅读30 故事走向难道不应该是主舞被伤,洛以念无法表演,只能当着庆国世子的面主动请罪? 几乎是在洛以蓝想起什么脸色变得煞白的同一刻,常锦走了过来,走进众人的视线。 轻纱裹身,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莹润的肌肤,行走间袅袅娉婷身姿婀娜,牢牢的牵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常锦微微福身,站到了正中央。 接下来的画面,是许多在场之人必生难忘的场景。 常锦足尖轻点,像是踏在所有人心尖尖。 常锦拂袖抬眸,眉间一点红像是所有人心头的朱砂痣。 常锦眼波流转,所有人便连呼吸都忘了。 一曲终了。 几百人就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唯恐惊扰了梦境。 直到一声鼓掌打破沉默,众人才有些不虞的看向声源。 雁南迟鼓着掌,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而他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逗留在一个人身上。 启国的长公主是美的,他早在路边惊鸿一瞥之时就知道。 但却不知一个人可以美的恬淡,亦能如此张扬摄人心魄。 雁南迟还没来得及品味自己片刻的失神,就被众人赤/裸/裸注视着场中人的目光触怒。 于是他打破了沉寂。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雁南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启国当真是人杰地灵,南迟今日打开眼界,其实南迟临行前,国君还叮嘱了一事。” “哦?不知庆国国君有何事?” “国君为了庆启两国交好,特命南迟诚心求娶,商议和亲一事。” 常锦换了一身衣裳,刚落座,就听到雁南迟说出和亲的事。 狗皇帝愣住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狗皇帝,毕竟庆国和启国的实力差距,别说和亲,就是来访都是无上的荣耀了。 惊讶之后就是狂喜。 瞄了一眼狗皇帝满面红光,努力压抑兴奋的神情,常锦暗自啧了一声。 丢人。 接着狗皇帝说了句更丢人的话。 “那不知世子属意哪位公主?长公主德才兼备——” 这一脸卖女求荣的模样哪还有一点国君的样子,太后都看不过眼,干咳两声道:“这也不急于一时,依哀家所见,世子不若多住上几日,除了长公主,以蓝以清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可以从长计议。” 好一出大戏。 常锦偷笑。狗皇帝想一脚踹开她,太后虽然面上冷落洛以蓝,但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她的。 有趣的紧呐。 常锦笑眼弯弯的抬起头,笔直的撞上了雁南迟的目光。 雁南迟话是对皇帝说的,目光却直直的看着常锦:“南迟已有心仪的人了——” 常锦:!!! 这人莫不是想毁约! 就在她拼命思考对策的时候,变故在顷刻间发生。 雁南迟进宫以来,身边随从并不多,看上去也没什么架子。 可这会儿,众人眼前一花,尚未看清来人的身影,就看到场地中央被扔进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太监服,被仰面朝天扔在地上,疼的哀嚎,但翻了半天竟然都没翻过身,活像个老王八。 行云流水般扔完人又回到雁南迟身边覆命,狗皇帝面色微变。 这样的武功,倘若要是想行刺,只怕他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 心中恐惧,话也带了几分怒气:“世子这是作甚?” 常锦也有些疑惑的看向雁南迟,目光扫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脸色苍白坐立难安的洛以蓝。 心头疑团更重,但又好像隐隐摸到些什么。 “回皇上,是南迟的贴身侍卫不守规矩,南迟定会严厉责罚!只是南迟的侍卫刚刚告知,这人,”他指向场中之人,“近日一直各宫之中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今日摸到了以蓝宫中的宫中,许久未出,唯恐他做出什么威胁公主安全之事,在下的侍卫才有此大不敬之举。” 雁南迟姿态做足,狗皇帝冲上头的热血也凉了下来,雁南迟的贴身侍卫想害他易如反掌,现在的情形,只能说明雁南迟并不想伤他。 他也看向场中之人。 “这是哪个宫的太监 ?” 大太监一哆嗦,弓着腰走到那人跟前,仔仔细细瞧了才回道:“禀皇上,此人……臣不识啊,并不是宫中太监。” “那就是伪装成太监,图谋不轨!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皇上饶命!臣、臣只是想来看看女儿,以蓝、以蓝你救救爹,你救救爹!” “你、你这贼人满口胡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常锦端起酒杯,一口闷。 刺激。 只看洛以蓝这犹疑的眼神,苍白的面色,这事儿就真了八分。 那个男人是洛以蓝的爹?皇帝被带绿帽子了? 分卷阅读31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的剧情?! 洛以蓝其实连公主都算不上?那还真是假的彻底了。 常锦瞄了一眼狗皇帝,恩,面色发绿,别头顶的绿帽子还绿。 一场筵席不欢而散。 太后是被人扶着踉跄回宫的。 所有士大夫都被委婉嘱托要三缄其口,但常锦知道,这些人中的大半回去立刻就会大说特说。 不肖两日,狗皇帝被带绿帽子的事就会传遍整个云江城。 想想真是心情愉悦呐。 不过,这事儿不仅书中没写,秭归上辈子也是一无所知。 雁南迟能查到固然可怕,但上辈子将这些腌渍事儿彻底摁了下去藏得严严实实的背后之人又是谁? 常锦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她眉心一跳,居然有些不敢往下深思。 是夜,常锦依旧多开了一扇窗。 老时间,不速之客再次翻窗而入。 常锦也懒得在这人面前装了,直接问道:“你闹这出什么意思?这么大个把柄你不攥着,直接这么捅出来?你和洛以蓝有仇?” 雁南迟闷笑,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像狡黠的狐狸。 他撩袍子不请自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才答:“长公主不让我娶洛以蓝,今日之事过后,长公主便不用担心了。” ……说的她吃醋似的。 常锦翻个白眼:“那你今日盯着我瞧做什么?我可跟你说了,你别想毁约,倘若你先毁约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常锦觉得自个色厉内荏,但雁南迟眼中不过是奶猫亮爪子装凶罢了。 所以他笑了,格外开怀。 “长公主放心,我不会毁约。” 常锦刚放下心,又被雁南迟接下来一句话提了起来。 “但我帮公主彻底除了洛以蓝,我认为可以再换一笔交易。” 被雁南迟墨似的眸子定定瞧着,常锦眯了眯眼,防备的问:“你想要什么?” 雁南迟闷笑:“我想要一次机会,追求公主的机会。” 一直到雁南迟走远了,常锦还在懊恼,自己怎么一时色迷心窍答应了下来。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机会,到时候再拒了便是。 成功自我安抚的常锦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然后被惊慌的叫醒。 常锦揉了揉眼不满的看着小七:“除非着火了,不然——” 小七跺了跺脚:“这都大事不好了!” “今日一早皇上下令将以蓝公主送出宫,说是身子不好去别庄养养,可以蓝公主不知为何死活不肯,这会儿跑到祈愿台上,闹着要往下跳哩!” “太后听闻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 常锦眨了眨眼,哦吼,还真热闹。 第14章 真假公主(十四) “公主,不先去看望太后吗……?” 小七看着常锦风风火火往祈愿台走,怯怯问道。 常锦摆摆手:“太后那边有太医照看着,应当无碍。本宫的好妹妹如今命悬一线,或许本宫劝慰一二,她就会放弃轻生的念头呢。” 当然,也可能死的更快。 看着身边步履匆匆涌向祈愿台的太监宫女,常锦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两人一路疾行,很快到了祈愿台下。 祈愿台是国师祈愿之用,建造之时为了能更接近星辰日月,便造成了一座尖塔。如今洛以蓝便站在了靠近塔顶之处,远看只能看清一身衣料,连她面上是何表情都是模糊一片。 洛以蓝只要有人上塔,她便跳下去,所以聚集起来乌泱泱的人都只能仰着脖子看着,束手无策。 常锦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两侧之人的目光都有些欲语还休的——责怪。 常锦嘴角徐徐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没想到洛以蓝洛竟伦到靠卖惨博取同情。 洛以蓝穿着的是被赐封长公主之时的华服,常锦的衣柜之中就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这是想到地府去做长公主? 常锦差点没笑出声。 真*好心人小七本不愿常锦过来蹚浑水,真来了,看到洛以蓝的模样,又开始真情实感的担心。 她扯了扯常锦的衣袖,小声道:“公主,您快说些什么劝劝以蓝公主吧,这么高她跳下来会死的。” 高确实是高,但也得洛以蓝敢跳才是。 真有心求死早就跳了,现在这么磨磨唧唧的,倒更像是在等着谁。 常锦很快就知道了洛以蓝等的是何许人。 皇帝到的时候,洛以蓝已经在祈愿台之上占了足足一个时辰,高台上的风吹的她发丝凌乱随着裙摆在空中废物,愈发显得身形单薄。 许是地上之人跪到一片,洛以蓝知道自己等的人终于到了。 她在风中哽咽:“父皇终究是不再信任以蓝,倘若以蓝今日要背着这样的名声离开皇宫,那不若现在就 分卷阅读32 死!” “父皇能来看以蓝最后一面,以蓝已经心满意足。” “劳烦父皇帮以蓝带句话给以念,以蓝从未恨过她,即使今日身死,也会永远祝福她。” “来世再会。” 常锦不是感觉不到周遭射来的目光,眼下她最好是泪流满面,但常锦光是控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就用尽了气力。 她就不信洛以蓝会真的跳下来。 那样眷念权势的一个人,即使被迫离宫,也应该是努力图谋有朝一日杀回来而不是寻死。 然后她就被打脸了。 “啊!!!” 小七捂上了双眼。 洛以蓝蜉蝣似的身影在常锦的眸中越变越大。 啪! 狠狠砸在地上。 皇帝身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将洛以蓝的尸体团团围住,常锦从夹缝中只能看到浓稠的血蔓延开。 即使远嫁庆国都能筹谋回来的人,真的就这么死了? 常锦不敢相信。 狗皇帝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脸上半点神伤都无。 常锦是被小七扶着从祈愿台离开的。 离开之后她直接去了太后的寝宫。 常锦的死确实让她惊愕,但要说除此之外有什么感伤之类的情感,那也无从谈起。 洛以蓝两世做的妖,死了也只能算是勉强扯平。 不过这消息想必对太后来说就是无比伤怀了,常锦想亲口告诉太后。 于是她马不停蹄的到了太后寝宫。 常锦料着太后这会儿恐怕并不怎么想见她,心中已经打好腹稿,结果她再次被打了脸。 几乎是她一到,就被太后召了进去。 接连被打脸的常锦有些怀疑人生。 她木着脸走进太后寝宫,映入眼帘的便是太后萎顿的脸。 太后这些年身子一直算不上康健,但多年身居高位加上杀伐的戾气,时常会让人忽略她已经是个老者。 今日只披着一件外袍,头歪向一侧,虚虚靠着床背的太后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抬眸看向常锦的眼神都带着垂垂暮气。 太后挥退了常嬷嬷,常锦也让小七先在外面候着。 房间里只剩下常锦同太后二人。 “祖母,您现下好些了吗?” “没人看着,你勿需再惺惺作态。” “以念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当真不明白?” 太后浑浊的眼珠嵌在皱纹横生的眼眶中,死死的盯着常锦,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常锦扬起的唇角徐徐放下,她找了把椅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才施施然道:“常锦确实不明白呢。” 太后一声冷笑:“你和你娘,你们整个燕家都是一路货色,满口仁义道德,外表纯良无害,但心比谁都黑!是我大意了,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活着进宫!” 常锦故作惊讶:“祖母这是要谋杀龙裔?” “祖母不喜欢以念,以念认了,毕竟祖母对以念没有感情,但祖母如此说娘亲,以念做女儿的不得不为娘亲说上两句。” “祖母说娘亲心肠黑,是想说,当年父皇同夏春翠苟且是娘亲一手安排的?是娘亲逼迫父皇和夏春翠生下的孩子?” 常锦一番抢白,太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急咳两声怒道:“你这是大不敬!” 常锦一脸懵懂:“祖母,以念看您是病糊涂了。以念不过是顺着祖母的话推测一二罢了,断然不敢有任何不敬。” 太后像破了口的风箱,随着呼吸起伏发出破败的气息。 她眯了眯眼,咬牙问道:“哀家不想再同你绕弯子,你只需告诉哀家,乐舞大典之事,是不是你的安排?你栽赃陷害以蓝?”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是厉害。 大约是原身残存的意志,常锦能感受到心底泛上的阵阵愤怒。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坐在床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人。 栖近、弯腰。 常锦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我安排的又如何?怎么?就因为是你从小带大的,即便不是龙种,你也能容她坐着长公主之位?你还真是老糊涂了。” 太后气急,指着常锦的手指都发着颤:“那是你栽赃!以蓝不是燕家的种,但依旧是皇帝的种!” 常锦对这偏心偏到家的老太太彻底失去了耐心。 “我看您是弄错了,我只是安排人揭穿她的身份,但我可没捏造,您最好听清楚了,洛以蓝确实不是龙种,她只是夏春翠和一个侍卫所生。” 常锦说完,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太后脸上的震惊和痛苦夹杂的扭曲神情,然后实时补刀道:“说来说去,祖母在乎的也并不是洛以蓝,您在乎的只有手中的权力。” “您这一辈子都在担心权力被燕家夺走。” “但你又能如何?除非时光倒回,父皇不娶我娘,不然的话, 分卷阅读33 这手中的权力迟早都要牢牢握在姓燕的手中。” “你、你狼子野心!” “呵。”常锦冷哼,“我忘了,倘若父皇不娶我娘,恐怕如今坐上皇位的都不是他。仰仗人就该有仰仗人的姿态,您说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常锦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 对眼前这个即使已经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太后来说,洛以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洛以蓝代表的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栽培的势力。 朝堂之上,狗皇帝是靠着燕家站稳脚跟,后宫之中,燕寒烟虽不争不抢但并不愚钝,依旧把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对于这对心胸狭窄的母子来说,大权旁落才是他们最难接受的。 常锦不禁唏嘘,嫁凤凰男果然要慎重。 被常锦这一番挤兑,太后几欲吐血。 常锦笑笑,温柔的给了最后一刀。 她冲着太后眨巴眨巴眼,无辜道:“啊,以念竟然忘了告诉太后,就在以念来看望您之前,以蓝妹妹已经跳下了祈愿台,啧啧,到处都是血,太吓人了。” 太后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常锦。 常锦直起身行礼告辞。 常嬷嬷垂着头候在外头,常锦擦身而过的瞬间顿了顿,对常嬷嬷笑道:“常嬷嬷是聪明人,以蓝公主刚刚去了,太后身子骨也不好,万一……这常嬷嬷还得为自己想好出路。” “奴婢省得。”常嬷嬷垂眸乖顺回答。。 常锦满足离开,房中却突然传出一声嗷哭。 是夜。 常锦刚褪了妆准备就寝,卧房的窗户再次被推开。 常锦挑眉看向不速之客雁南迟:“世子这样恐怕不妥吧?这可是女子的闺房,你就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雁南迟含笑的眸子在常锦身上驻足,笑道:“有什么是我不该看的?” 常锦弯了弯眉眼,猛的靠近雁南迟。 雁南迟措不及防竟被逼的步步后退,后背哐的一声撞到窗框上。 窗外小七立刻问道:“公主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只害羞的野猫罢了。”常锦闷笑一声,微微拉开两人距离。 雁*野猫*南迟微微着恼。 常锦知晓雁南迟不是登徒子,正色道:“所以你看,惹我伤的可能最后是你自己。” 一声叹息,雁南迟抿了抿唇,颇有些无奈道:“你给的消息我已经查证过了,我遇袭之事确实是我亲弟所为,谢谢你。” 常锦摆摆手:“不过是交易,不必道谢。” 雁南迟没再绕弯子:“但我在调查的过程中还有些别的发现。” “我亲弟和你的父王——启国的国君一直有书信往来。你父王以城池为许,准备助他登基,之后再借他的手除了你们燕家。” 常锦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狗皇帝,狗的非同一般啊。 第15章 真假公主(十五) 朱红色轻纱薄缦在眼前摇曳,若有似无的脂粉味充盈在鼻端,洛以蓝木然的眼盯着木质床顶的方寸之地。 只要她不去看身边的男人,她便不会忆起她已不是大启的公主。 不到小半盏茶的功夫,云销雨霁。 洛以蓝光是听到身边男人粗噶的呼吸声就泛起阵阵恶心,但她却只能依附着男人,乖顺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这是她以后生活之中,唯一的一点热气,她必须汲取。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洛以念。 想起洛以念,洛以蓝恨不得将她撕得粉碎。 如若不是洛以念认亲,她还会是那个备受尊崇的长公主。 如若不是洛以念觊觎长公主之位,她就不会出手陷害洛以念。 如若洛以念不是扮猪吃老虎,她早就夺回了自己的位置! 洛以蓝咬碎一口银牙,她根本不想害人,但洛以念却不放过她,一直将她逼到了今日的境地。 倘若这些都未发生,她又怎么会被当着庆国使臣的面揭穿真实身份,又怎么会成为一个没名没姓的禁/脔?! 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胸口的湿意惊醒身边鼾睡的男人。 腰间一紧,洛以蓝被男人的胳膊搂着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了男人的身上。 “醒了?”男人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洛以蓝缩在男人胸膛上,微红着眼眶,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男人怜惜的拢了拢洛以蓝的额发,心情舒畅道:“想宫中了?眼下是要委屈一些日子,待孤彻底收回兵权之时,便给你安排一个身份,到时再将你光明正大迎娶进宫。” “皇上可莫要食言。”洛以蓝说着将白瓷似的脸依偎在男人胸口。 男人被取悦了,他直起身子,滚烫的热气呵在洛以蓝耳边:“那你可要伺候好了,还有,孤怎么教你的?这时候应该怎么叫孤?” 洛以蓝压抑着心中的恶心,媚笑道:“父… 分卷阅读34 …皇。” 洛以蓝早在亲生父亲带着信物找上门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不仅不是燕寒烟所生,身体里压根没有一滴皇家的血脉。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假公主。 洛以蓝的亲生父亲原是御前侍卫,夏春翠蹭对她亲生父亲言之凿凿,皇上每次来过之后都给她喝了避子汤。 然后他们生下了洛以蓝,但谁知夏春翠竟被贬出了宫。 洛以蓝的亲生父亲之后便一直在寻找夏春翠的下落,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没寻到。 从头至尾没有说夏春翠的一句不好,多么感人肺腑。 可洛以蓝就连半个字都没信。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之后,如果她还执迷这所谓的亲情,那死了也是她活该,咎由自取。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洛以蓝这所谓的亲生父亲便以她的身世为要挟,软磨硬泡,让洛以蓝帮他做各种事。 洛以蓝知道摆在眼前的活路只有一条,她和她的亲爹,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她不想死。 于是她先将亲爹囚禁在宫中,想等着乐舞大典之后,宫中戒备没这么森严之时,在秘密的处置了。 但那时的洛以蓝并不知晓,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监视着,这件事很快便被皇上知道了。 之后的事洛以蓝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有些恍惚,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视作父亲的人会对她有那么污秽的想法。 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她哭着跑出了寝殿。 但天大地大她无处可逃,有一就有二,再之后她好像就麻木了。 被雁南迟当众戳穿的时候,洛以蓝自己会如释重负。 但现实却是,她害怕的每一寸骨骼都吱呀作响,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栗。 那一刻她才发现心底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她怕失去拥有的一切。 洛以蓝毫不怀疑,她的父皇会选择牺牲她。 所以,当她的父皇并没有杀了她灭口,取而代之的是提出要做个局,让她假死,她未曾迟疑的答应了。 “她”从祈愿台一跃而下,摔成了一摊泥。 洛以蓝就此从实践消失。 “又在想什么呢?”男人的手在她腰际摩挲,带起偏偏战栗。 洛以蓝笑了笑,剩下的话都被吞没在唇齿间,窗外春光无限,屋内依旧红绡帐暖。 * 一大早,常锦便得报皇帝出了宫,叮嘱小七她今日身体不适拒不见客之后,常锦 换了一身衣服便悄然出了宫,直奔将军府。 燕向南看到一身男装的常锦时,微怔之后,便笑着责她任性胡闹。 常锦却不似平日里的娇憨,巴掌大的小脸板着,一脸正色道:“外祖父将两个舅舅叫来罢,以念有事同你们相商。” 找到燕重云和燕重阳的时候,燕向南便寻了个借口遣开了府中下人。 他猜测不到孙女要同他商议何事,但多年行军打仗的直觉告诉他,孙女要说的事不宜让外人听见。 可即便燕向南早有了准备,常锦的话依旧让他大惊失色。 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常年握刀长满茧子,此刻又因为用力微微泛着白。 “这确是皇上的笔迹。”燕向南犹不敢信,不住喃喃:“皇上为何要如此?” 燕向南手中抓着的,正是雁南迟交给常锦的,他的亲弟,庆国的王爷和皇帝之间往来的书信其中的一封。 这封信中,皇帝提出欲借势除了燕家军。 燕重云和燕重阳到底是年轻,两人气的直接砸了杯子,满腔悲愤。 “我燕家这么多年来在前线杀敌,不说爹,便是我身上,刀枪剑戟的伤有多少,又有多少次从鬼门关侥幸逃过?他洛家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联合外族,不惜牺牲两座城池,也要将我们燕家连根拔起,呵,我该高兴我们燕家在他眼中竟值两城的百姓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常锦从未见过燕家男子落泪。 可只是看了狗皇帝的信,三个燕家男人都红了眼眶。 常锦知道他们是被寒了心。 “外祖父,我并不想瞒您,这封信是从雁南迟那儿得到的。” 常锦顿了顿,敛眸轻声道:“念儿知道燕家儿女顶天立地,外祖父放心,念儿并未做任何违背大义之事。” “但外祖父可以为了家国牺牲自己,念儿却只想保住整个燕家,保护母亲!” “百姓无辜,燕家满门同样无辜,都说燕家军保家卫国,可若是连妻儿都保护不了,岂不可笑?” “燕家不欠任何人。” 常锦将早就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原书中,为了救常锦,燕向南放弃了兵权,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整个燕家变成了带宰的羔羊,是死是活,什么时候死,都看狗皇帝的心情。 燕向南慢慢抬起头,赤红的双眼看 分卷阅读35 向常锦,像是第一次见到外孙女这样的一面。 “你当如何?”燕向南一字一顿问道。 常锦眼神坚毅:“燕家男子不会做背叛家国之事,但念儿希望外祖父想清楚,这家国天下究竟是谁的家国天下,是姓洛的家国?还是启国所有老百姓的家国?” 常锦说完之后便回了宫,她知道对于一直将皇权摆在最高位置的燕向南来说,改变还需要时间。 常锦走后,燕重云和燕向南两人叹了一声道:“我们在外征战多年,看的却没念儿深,浴血沙场为的不就是守护大启的百姓吗?可他姓洛的,害怕皇位做的不够稳,轻易便要牺牲两个城的百姓,他是明君吗?” “这样的皇权真的值得维护吗?” 燕家三个男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了相同的疑问。 常锦顺利在晚膳前回到宫中,结果□□的时候看到了在长公主府外徘徊的邝寅。 看到他愁眉深锁来回踱步的模样,常锦不禁莞尔,可等她换了身衣裳准备出去会会邝寅,邝寅却已经走了。 第二日,常锦将邝寅堵在学堂里。 邝寅整个人丧头耷脑的。 因着洛以蓝的事儿,大家的兴致都不高,常锦想着邝寅上辈子对洛以蓝痴心一片,说不得也得伤心两日。 但洛以蓝之事,她多少有点责任,于是她破天荒的善心大发,主动做起了邝寅的知心姐姐。 “还为以蓝的事儿伤怀呢?”常锦难得有些小心翼翼。 邝寅神情挣扎,最后似乎自暴自弃道:“是家中之事,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常锦也好奇她能帮邝寅处理什么家务事。 “昨日我爹同我娘大吵了一架,我爹失手打了我娘。” 常锦没想到是这么朴实无华的开头,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我从未见我娘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她甚至连和离都说出口了,我爹拂袖离开,这之后我娘就滴水未进。” 常锦挠挠脸,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觉得自个能帮得上忙,但还是扮演着知心姐姐的角色问了一句:“他们缘何产生的争执?当然,你若不愿意可以不说。” “我娘说我爹养了外室,她死活要见那个外室。” 邝寅的爹发家也是靠着娘家,这么多年,朝中之人也只左相惧内。 “我若调遣府中下人去查,我爹便会知晓。我听说你能调遣将军府中侍卫,你能不能帮我查查?” 常锦默默的看了邝寅片刻,认真道:“杀人是犯法的。” 邝寅:“……我没准备杀她,我只是想确定这件事的真伪。” 常锦一拍腿:“行,我帮你查,但查到之后你不可告诉任何人这事儿我参与过。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想参合。” 邝寅猛点头。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常锦向来说做就做,第二日便遣了人去查。 带回来的消息惊的她绿豆饼都滚到了地上。 常锦拧着眉不可置信道:“你说左相的别庄住着的是洛以蓝?” 第16章 真假公主(十六) 得知一切只是一个局,洛以蓝并未死,所谓的跳祈愿台不过是她和狗皇帝联合起来做的一出戏,常锦觉得既荒谬又合乎情理。 终究还是她高看了洛以蓝,那么贪生怕死的人,怎么舍得这些浮华。 查出洛以蓝的秘密是意外之喜,眼下另一个难题横亘在常锦面前——她要如何同邝寅解释。 得知真相对邝寅并不见得是好事,但她不愿骗真心待她的朋友。 这厢常锦还在纠结,那厢燕向南倒是传了消息过来。 自将军府中一别,常锦自知她的言论过于惊世骇俗,对于素来将“忠”字摆在第一位的燕家人来说,更是挑战底线。 所以常锦以为说服燕向南须得花费更多功夫。 孰知恰恰是因着燕向南是真的忠于家国之人,才会最终被常锦的一席话点醒。 燕向南有过犹豫不决,他甚至想过只要皇上不再同庆国勾结,他可以既往不咎。 真正让燕向南下定决心的恰恰是洛以蓝一事。 常锦派去调查的侍卫是将军府上的,侍卫觉得事有蹊跷担忧常锦的安危,于是将此事禀报给了燕向南。 燕向南得知他想再给一次机会的皇上为了私欲就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之时,燕向南背着身,在窗边伫立良久。 他忆起燕寒烟只有团子大小的年纪,扒着他的腿奶乎乎的叫他爹。 他的寒烟长成了大姑娘,他却亲手将她送进了宫中,送到了皇帝的身边。 这辈子他对得住许多人,却唯独对不起这个女儿。 燕向南长长的叹了口气,最终下定了决心。 燕向南从不是瞻前顾后之人,于是他很快就联系上了常锦,告诉她燕家军会配合她的一切计划。 常锦收到了燕向南的 分卷阅读36 答复,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第二日,常锦回了一趟将军府,将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的当面同燕向南说了。 燕向南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加上燕重云和燕重阳,几人坐在一处商讨了一整天。 他们定下计划:七日之后,燕向南便以边疆有异动为由,主动带着燕重云和燕重阳离开云江城。 最先觉察到不对的是燕寒烟。 常锦也知道定然瞒不过她娘,况且她也并不想欺瞒,她寻了个机会,将他们密谋的一切告诉了燕寒烟。 说到狗皇帝和洛以蓝之事的时候,常锦偷偷抬眸忐忑的看着燕寒烟,生怕她难受。 燕寒烟怔愣了一瞬之后,果然面露忧伤。 常锦顿时手足无措,想要安慰,但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反而燕寒烟很快整理好心情,不仅如此,看到常锦担忧的表情,她笑笑反过来安慰常锦道:“勿需担心娘,这天下女子有几个对朝夕相处的身边人一无所知吗呢?娘只是……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娘,以蓝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吗?” “启国这么多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为的不过是一口营生。娘给了她荣华富贵,即便念儿回来了,娘也并没有苛待她,是她自己不知足。” 燕寒烟点点头,心中轻快了许多。 “你准备怎么做?眼下只怕你要扳倒你父皇也是师出无名。”燕寒烟问道。 常锦一怔,她没想到燕寒烟会问的这么直白。 但反应过来之后,她坦诚的回道:“父皇既然早就与庆国王爷勾结,念儿便准备好好利用这点。” “眼下王爷已在雁南迟的掌控之下,不日雁南迟就会回到庆国,届时他用王爷的身份主动和父皇联系,只需要给父皇一点饵食做引,父皇上当不过是时间问题。” 燕寒烟皱着眉久久未语。 常锦犹疑道:“可是计划有何问题?” 燕寒烟摇头:“计划没什么疏漏,只是娘担心你。” 常锦哭笑不得:“念儿既不上战场又不露面,全程躲在后头做狗头军师,娘勿需担心。” 燕寒烟揉了揉常锦的脸颊,淡淡道:“娘担心你瞒着娘同雁南迟有什么交易,不然那雁南迟为何要这么帮我们?他是庆国未来的君主,又有何理由要帮助我们?” 常锦暗暗心惊,她可太小瞧自己的亲娘了。 只是…… 常锦也有些苦恼,毕竟她如果说雁南迟的条件是要追她,好像更像胡诌的理由。 雁南迟最后一次同常锦见面,两人之间的交易没什么变化。 常锦需要做的只是助雁南迟稳固在庆国的势力,还有,给雁南迟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常锦还是如实相告了。 “仅仅是个机会?不是非嫁不可?”燕寒烟惊讶道。 常锦点头:“只是一个机会,再者,眼下他还未登基,女儿大计未成,我们都没有心思考虑这儿女情长。” 燕寒烟点了点常锦的鼻子:“娘倒是生错了,应当将你生成个男儿,浪费了你这谋略。” 常锦趴卧在燕寒烟膝头笑眯眯道:“生男生女都一样。” 同燕寒烟说完,常锦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便欲放心大胆的加速计划。 只是在这之前,她还是将邝寅约了出来。 待真正见到了邝寅,邝寅对她这些日子的避而不见不仅无半分责怪之意,反而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常锦心中一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并未遇到什么难事,只是我不知要如何面对你。” 邝寅想到什么,瞪大一双眼,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可是查到了什么?” 常锦点头:“确实查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你放心,你爹并未在外找填房。” 邝寅松口气,但很快有紧张起来:“那为何不可告知?莫非我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你爹,是我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邝寅一张脸吓的煞白,常锦狠狠拍了他脑袋瓜子:“想什么呢?!你爹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 他也只是听从狗皇帝的命令。 “但我不能告诉你内情,不仅如此,我还要央你帮我保密,今日我同你说的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娘。”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吧。” 邝寅得了答案,回去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只是他走了三步,还是扭身冲回到常锦跟前,支支吾吾的丢下一句“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就一溜烟的跑了。 常锦看着他健步如飞然后差点摔倒的背影,觉出了几分可爱。 雁南是在三日后回的庆国。 临行前一晚,他依旧不请自来,半夜翻窗进了常锦的闺房。 一回生二回熟,常锦已能做到面不改色。 鉴于雁南迟虽然每次都是不走正门,但来的 分卷阅读37 目的也都是有正经事要同她商量,所以常锦便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次也是如此。 然而这次,雁南迟只是来同她告别,顺便送了她一样东西。 常锦捏着成色极好的玉佩,看着上头刻的活灵活现的虎头揶揄道:“我拿着它到庆国军营,可以号令三军吗?” 雁南迟双眼含笑:“只要我是庆国的君主,你便可以用它号令三军。” “当然,如果你成了庆国皇后,那我便昭告天下,三军都给你统帅。” 常锦嗤笑一声:“那我岂不成了祸国妖妃,还是算了吧。” 常锦自问从头到尾同雁南迟都是等价交易,她不想被占便宜,但同样不想占雁南迟的便宜,特别是这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的礼物。 太重,她受不起。 雁南迟不这么想。 他笑着丢下一句“就喜欢你欠着我”,没能给常锦将东西退回的机会,便又敏捷的翻窗离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雁南迟离开的当日,常锦坐在房中把玩着玉佩,并没有去送他。 因为她知道,他们会有再见的那日。 三个月后。 算着时间,雁南迟应当已经到了庆国境内。 燕向南也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回到军营。 皇帝那边也有动静。 归皇室统伐的御林军在暗自集结招兵买马,显然皇帝接到了雁南迟伪装成弟弟寄给他的信。 按照计划,雁南迟会在信中定下协助皇帝铲除燕家军的计划。 他会派出先头部队牵制燕向南的大部队,再让皇帝同他里应外合,一举收缴燕家军。 事成之后,皇帝割让两个城池,作为雁南迟亲弟的登基筹码。 这边御林军扩充完毕,边疆就传来消息,庆国来犯。 朝堂之上,皇帝大怒,扬言要带着御林军御驾亲征去援驰燕家军,无人敢阻。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只常锦获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别庄那边的暗探来报,洛以蓝近些日子身子不适,时常作呕。 府上大夫瞧着……是怀孕了。 皇帝走后的第二日,常锦同常嬷嬷打了声招呼。 一大早,几人带着护卫,一群人带着大病初愈的太后一齐出发,洋洋洒洒去往城郊别庄。 太后许久未见常锦,依旧恨不得用眼神从她身上剐下一块肉来。 常锦十分大度的弯了弯眉眼笑道:“祖母莫生气,孙女这就带您去见您最想念的人。” 第17章 真假公主(十七) “夫人,您瞧这花儿,玉脂般的清雅清雅脱俗,就像夫人一样好看!” 洛以蓝垂眸看向自己已经隆起的肚皮,徐徐道:“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拘在这小小的盆中,除了你我二人再无人能欣赏到它的美。” 诶,夫人这般娇滴滴的美人,锦衣玉食的生活,连天的却都是愁,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丫鬟停下手中动作,扶着洛以蓝找了个阴凉处坐下,不甚用心的宽慰道:“夫人,大夫可是说了,您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再这般忧思了,积郁对腹中胎儿不好。” 她怎能不积郁呢? 洛以蓝觉得自己就像这株兰花,困在这别庄之中,每日的盼头都变成了那个男人会不会来。 即便对男人并无半分爱意,还要折腰讨好。 “回去罢。”洛以蓝淡淡道,被扶着进了屋。 腹中的孩儿是她唯一的希望。 寡幸如那个男人,洛以蓝从未觉得他对哪个皇子公主有多一分的关爱,唯独对她腹中这个不同。 洛以蓝当然不会自负到认为男人是爱屋及乌,将对她的爱移情到孩子身上,那未免可笑。 她相信男人没有说谎。 初闻洛以蓝有孕那日,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恍然大悟她后来才明白有什么含义。 用男人的话说,从这孩子扎根在洛以蓝腹中的那日起,男人所有停滞不前的筹谋突然间都有如神助般的柳暗花明。 男人甚至承诺,倘若洛以蓝腹中是个男婴,会封他为太子。 当时,男人脸上的欣喜不似作假。 洛以蓝也知,她如今孤苦无依,对皇位不会有任何威胁,这才是男人承诺的原因。 无论如何,洛以蓝愿意相信,因为这便是她的支柱。 然而她这一点生的支柱离开云江城已是半月有余。 男人离开云江城的消息,她还是听看守的侍卫聊起才偶然得知。 不说临行前的道别,男人甚至想不到让身边的小太监来给她传个信。 她打点了些银子才费劲弄清,原来男人这次离开,是御驾亲征。 他领着亲信的御林军直赴边关,说是要去助燕家军抵御外敌。 这很不像他。 洛以蓝摁下心中古怪的感觉。 分卷阅读38 她现在同男人是同条船上的人,合该是盼着他好才对。 于是,自那日之后,她便每日祈求上苍,让男人早日平安归来。 偶尔午夜梦回,洛以蓝梦到自己一身凤袍,文武百官无不跪拜。 梦中洛以念嫉妒的眼神每每让她笑醒,然后便被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充盈。 洛以念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她依旧只是个没有姓名的莬丝花。 上苍似乎没有听到洛以蓝的心声,男人没有被她祈求回来,在男人走后的月余,别庄倒是来了几个老熟人。 洛以蓝害喜的厉害。 那日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胃口,用膳之后,转身又吐的昏天暗地。 一番折腾下来,早早昏睡过去。 半夜却被外面的动静闹醒了。 她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叫了几声丫鬟的名字,往常一直在外面守着的丫鬟,今儿却没立刻进来。 洛以蓝有些怕。 她披上外袍,小心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便看到了一群士兵举着火把冲进了院中,远远看着仿若游龙,将别庄半边的天映的通红。 洛以蓝心中一跳,紧接着,喜悦一层层漫了上来。 是皇上回来了! 来不及穿好衣服,她裹着外袍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院里。 过度的喜悦让她忽略了两旁下人即使是在火把的映衬之下,依旧泛着白的脸色。 洛以蓝抚开挡道的士兵,终于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身影。 笑容缓慢凝固在唇角。 洛以蓝看到了常锦,以及她身边的太后。 举着火把的侍卫列着队站在两侧。 风中摇摆的火光之下,常锦一身月白的锦袍,面若桃花,俏生生的立着,将她身后漫天星子都比了下去。 常锦唇角挂着笑,冲着她歪了歪头俏皮道:“妹妹不告而别,可叫我和祖母都伤透了心呐。” 洛以蓝脸色苍白,本能让她想转身就逃,但触碰到太后带着戾气的眼神,她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祖母。”洛以蓝轻声道,“您还好吗?” 太后老了许多,原本半百的头发,这些日子没见几乎已经纯白。 老态龙钟的太后颤微微的挣开常锦的搀扶,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当太后她的目光从洛以蓝的脸上慢慢下移,一路滑落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之时,她顿住了。 洛以蓝后知后觉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腹部,但哪里还来得及。 常锦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戏。 今天她是半引诱半强迫的才将太后拉了出来,燕向南那边传来了消息,简短有力的四个字:大事将成。 常锦这才放心大胆的使小性子。 刚刚勉强还有三分温情的画面,在太后发现洛以蓝怀了身孕的时候,立刻急转直下。 那点儿伤感全被戾气代替。 随着她恶狠狠的话,腮边的肉都跟着不住抖动。 “这是谁的孽种?你炸死就为了躲在这里,给男人生野种?!” 洛以蓝这会儿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机灵劲儿,居然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捧着自己的肚子不住落泪。 有点人性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恐怕都会有几分恻隐之心。 可惜常锦自问不是人,而太后……是个没什么人性的人。 于是乎,常锦唇边那丝嘲讽的笑意都懒得隐藏。 洛以蓝抬起头便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情,面对着太后,洛以蓝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辩解,但面对着常锦,恨意又不住的翻涌上来。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带着他们来抓我!我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你i还不放过我!” 常锦也不知道洛以蓝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猛地从地上站起,笔直的朝她冲过来。 不过常锦躲也没躲,洛以蓝离着她还有两三米距离,两边的侍卫便自觉上前,将癫狂的洛以蓝架了起来。 常锦好像彻底激活了洛以蓝心中的阴暗,她力气就像用不完似的,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 刚刚对洛以蓝升起一点同情之心的旁观者,看到她这骂街的架势还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那点同情瞬间就被抿了个干净。 常锦被骂了,但她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开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的快乐就是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的。 这话特别适合用在这样的场合。 常锦在洛以蓝愤恨的眼神之中,走到了太后身边,用不大不小刚好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太后您知道妹妹腹中孩子的爹是谁吗?” 太后猛地扭头,死死的盯着常锦。 看到洛以蓝怀孕的瞬间,她愤怒,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宠物,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使出了炸死的招数,而目的只是为了给男人生 分卷阅读39 孩子。 但听到常锦的话,不祥有如实质,厚重的笼罩在心头。 常锦樱红的唇微张,冲着太后做了个口型。 后者立时不堪重负的倒在了常嬷嬷的身上,看向洛以蓝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和恨。 洛以蓝还在大骂:“你们这些贱人快放开我,等皇上回来,你们都会死,一个个全都要死!” 洛以蓝状似癫狂,就在常锦期待着她能秃噜些什么出来的时候,太后竟然强撑着身子走到洛以蓝跟前,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一个耳光。 世界清净了。 太后抖着唇,枯木般的手指着洛以蓝道:“你就和夏春翠一样,就是个贱胚子,除了勾引男人,什么都不会,你和你亲娘才是贱人!” 太后骂完还不解气,扭过头看着常锦道:“你今日带哀家来,就是想看到这样的场面吧,你看到了。如今哀家只有一个要求,你帮哀家弄死这个贱胚子,以后哀家便再也不同你争。” 常锦正欲说她可没本事动皇帝的女人。 可余光瞄到洛以蓝赤红着眼扑向了背对着她的太后,常锦将话吞了回去。 洛以蓝狠狠的咬在了太后的耳朵上,这一咬用尽她的气力,立时血流如注,糊了太后半脸。 两边的侍卫使了大力想将洛以蓝拉开,但常锦不得不佩服洛以蓝,两个大汉拽着,竟然还能牢牢的咬着太后的耳朵死不松口。 侍卫生怕她直接将太后的耳朵给咬掉,于是也不敢太过用力了。 常锦在旁边看的眼泪都差点飞了出来,乐的。 最后还是常嬷嬷出马,才将太后救下。 这么接连遭受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重创,太后整个人摇摇欲坠。 但即便如此,被常嬷嬷扶着回宫的时候,还不忘让常锦一定要弄死洛以蓝。 等太后走了,洛以蓝直面常锦,刚刚的一腔孤勇散了大半,后知后觉的恐惧又泛了上来。 所以她上一句还在骂常锦,下一句又开始不住求饶。 所有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求你别杀我,等我登上皇后之位,我给你高官厚禄好不好?” “你敢动我,我就让你五马分尸!皇上回来一定不会绕过你!” 常锦只瞧了一会儿便失了兴致,她吸取太后的教训,并没有凑到洛以蓝身边。 保持约莫一臂的距离,常锦冷漠道:“那你从今日起,便在这宅子里日夜祈求吧,祈求你盼着的那个人还能回的来,又或者回来的时候,这江山还是他的。” 第18章 真假公主(十八) “燕向南被困容城。” “城中探子回报,眼下城中的粮草最多只够他们再撑七日,七日之后,庆国军队会正面强攻,届时微臣带着御林军偷袭燕家军后方,必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收编燕家军之事,皇上只需再等上七天。” 御林军统卫信心满满。 眼看着大事将成,统卫连喝几杯,发出啧的一声满足的喟叹。 只要这次能搬倒燕向南,浩瀚的燕家军收归皇室,但皇帝身边并无得力的武将,那时就是他上位的最好时机。 果不其然,皇帝满意的眯了眯眼,笑道:“待爱卿凯旋归来,朕定重重有赏绝不亏待!” “诺!”统领喝的满面红光,揶揄道,“可笑那燕向南,至今还以为陛下帅着御林军是来援驰。” 皇帝挑了挑眉:“等爱卿将燕将军捉回来,朕定然让他死个明白。” “哈哈,皇上仁慈!”统领朗声大笑。 君臣融融。 七日后。 庆国军队大举攻城,素来骁勇善战的燕家军节节败退。 消息传来之时,皇帝正左拥右抱好不快活,闻言也只是淡淡的命人继续盯着情报,面色并无半分意外。 原因无它,他早就知道城中粮草已尽,受伤的士兵也没有得到妥善治疗。 更重要的是,既然笃定燕家军永无翻身的可能,他便装也懒得装了。 又是一番风流快活。 恍然回神已是暮色四合,彻底攻下容城的消息竟然还未来。 皇帝终于抛下怀中的温香软玉,纡尊降贵的走出了行军帐篷。 可待他清帐篷之外的景象之时,立时吓的面无血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知何时,帐篷之外巡逻的卫兵全部身死,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皆是一箭毙命。 仅仅一个帐篷之隔,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究竟是何人,竟能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蓦地想起什么,皇帝爬了起来,开始高喊统卫的名字。 可数千人的营地,此刻却像一座死城一般,无人应答。 寂静的仿佛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燕向南察觉了?还是庆国背叛了他? 不论哪种,再不逃走就是 分卷阅读40 死路一条。 对!逃,快逃! 顾不上明黄的袍子上满是污泥,皇帝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 但很快他就绝望了,因为马厩中的战马都被毒死。 长久耽于享乐的身体,让他还没跑出营地便气喘吁吁,没有战马,他想要离开便要独自翻越两座大山,这绝不可能。 他颓然的坐倒在地,口中喃喃:“这是梦,这一切都是梦!” 可是这个梦绵延无期,一直都未曾醒来。 似是欣赏够了丑态,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 皇帝的双眼几欲脱眶而出,他猛烈的摇着头:“不可能,容城已经被攻破,你已经死了!” “好歹君臣一场,陛下就这么希望臣死吗?”燕向南攥紧手中的□□咬牙道。 他这表情落在皇帝眼中就犹如地狱走来的修罗一般。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带着御林军来,就是想助将军一臂之力。” 燕向南冷笑一声,一个跨步靠近皇帝,手中的□□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啊!” 皇帝死死抱住头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明黄色的袍子下面沁出一滩水迹,散发出阵阵骚味。 □□插在他的耳边,入土三分,嗡鸣不断。 容城一战,庆国世子雁南迟和启国镇国大将军燕向南同时停战,之后进行了为期七日的和谈,其中内容不为世人所知。 但世人能看到的是,雁南迟稳定了庆国国内局势,他一回到庆国,老皇帝便退位让贤,雁南迟终于坐上庆国国主之位。 雁南迟在位期间,接连吞并了周边三个国家,其中实力比启国强盛的不知凡几,但庆国军队却从未跨过启国边界线一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日的情况只有雁南迟和燕向南知道。 燕向南佯装受袭,在皇帝的御林军进发之时,绕到后方再将御林军一举歼灭。 愿意投降的士兵的都被收编,不愿意的格杀勿论。 让燕向南哭笑不得的是,御林军的统卫是第一个投降的。 御林军全军覆没的第二日,容城城门之上悬了一张纸。 这张纸便是启国当今天子和庆国王爷之间的书信,信中天子承诺割让两个城池只为巩固皇位,还扬言庆国官兵可以随意处置城中百姓。 一片哗然。 第三日,城墙之上又多了一张纸,是当今天子的罪己诏。 诏书之中皇帝事无巨细的陈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 身为天子却并不关心黎民苍生失了仁心,到身为丈夫苛待妻子失了良心,再到身为父亲视子女为物事失了爱心。 他再也没有颜面面对启国百姓,主动将皇位禅让给燕向南大将军。 消息一出,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是燕向南逼宫的结果。 但这么说的人,要么自个补充一句,那又如何,关键时候还是燕将军保护我们。 要么就等着被追着骂。 大多数百姓求的不过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他们的安危受到威胁之时,是燕将军挺身而出,救了他们,保护了他们的小家,那就不许有人说燕将军的坏话。 就是这么简单。 皇帝退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云江城。 左相为首的人反抗最为激烈,但这一切也都在常锦的预料之中。 她早早便在这些人身上下了蛊虫,所以在他们起事之前便带着燕向南留给她的人将一切都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朝堂之上渐渐平稳下来。 而后宫之中,燕寒烟这么多年来,也有着自己的势力。 消息传来的那天,太后便在接连遭受洛以蓝和这个消息的打击下,受不住生生吐了口血。 晕过去又被救醒。 只是这一次,她宁愿她永远的睡了过去。 因为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不再是启国的太后,她的寝宫被移到了别院,只有一个眼生的下人陪在身边,就连常嬷嬷都消失不见。 外面这些风云诡谲洛以蓝通通不知。 一日一日的接近临盆,肚子越来越大,但孩子的爹却迟迟未归。 这个孩子仿佛在吸收她的生气一般,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个季节,云江城进入雨季,成天的雨水滴答,一切都变得黏腻腻的,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洛以蓝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木然的眼神愣愣的看着窗外。 突然,门外一闪而过一个粉色的身影。 这是洛以蓝被拘着之后,唯一被允许留在她身边的人——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丫鬟。 洛以蓝毫无生气的眼珠子腾挪到丫鬟身上。 丫鬟早就习惯了洛以蓝这模样,但她心软,往常看到这样的洛以蓝总是忍不住要宽慰一二,今日却不同。 丫鬟一脸惊恐的冲进了门,真见着洛以蓝了,却又搅着手指开不了口。 分卷阅读41 洛以蓝自嘲一笑,难不成现在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不成? “说吧,怎么了?”洛以蓝满不在乎的问。 丫鬟吞吐道:“他、他回来了。” 洛以蓝蹭的坐起,紧绷了数月的神经忽然就松了下来,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皇上回来了?” 丫鬟眼神闪躲。 回来是回来了,但他可不是皇上了。 这事儿上面那位主子一直不让她说,所以洛以蓝至今未知。 丫鬟想到上面那位主子说要给洛以蓝一个惊喜的时候,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洛以蓝失了耐心,也不管丫鬟在纠结些什么,自己冲出去迎接皇上。 她已经等了太久。 丫鬟连忙跟上,毕竟上面那位主子给她的最大的任务就是要好好照顾洛以蓝,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洛以蓝热泪盈眶的冲到了屋外,却惊讶的发现,屋外守着的那些官兵居然一个未退。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但那点儿执着还是促使她往屋外走去。 出门之时,并没有人拦着她。 于是那点不祥的预感又被压了下去。 皇上回来了,这些人再也不敢为难她了! 她很快就能让这些人对她跪地求饶! 脚步越来越快。 洛以蓝终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背影。 “皇上。” 这一声百转千回诉尽衷肠。 被她唤着的人背影一顿,缓缓转了过来。 没有想象之中重逢的喜悦之情,没有深情相拥,没有承诺她的皇后之位。 被她唤作皇上的男人,发丝凌乱,双目赤红。 仔细看的话,手上和脚上都带着厚重的镣铐。 比她更像个犯人。 洛以蓝愣住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连前进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耳边轰鸣作响,她似乎看到了皇上在色厉内荏的对她咆哮着什么,但她都听不明晰。 洛以蓝惊慌失措的捂上耳朵,耳边充斥着的是那个晚上常锦笑着对她说的话。 “皇上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又或许回来了再也不是皇帝了。” 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 洛以蓝不记得了,大约就是“你等死吧”之类的言辞。 洛以蓝失了魂一般颓然的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 她终究还是输了。 第19章 真假公主(十九) 收服左相势力后,朝中局势渐趋平稳,燕向南登基,改国号扬。 一切似乎都变了。 朝堂之上武将一朝翻身,各个都硬气了起来,兼之都是暴脾气,早朝之时唇枪热战不欢而散便成了寻常一景,闹的燕向南苦不堪言。 争端的结果便是苛捐杂税减了,百姓的日子比从前舒心了许多。 一切又似乎都没变。 长公主也还是公主,燕家军也依旧在边界线上守着,随时准备抵御外敌。 对常锦来说,日子平静了许多。 首当其冲便是她任务完成的差不多,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松了,接下来面对的是又一世漫长的岁月。 简而言之,闲的长草就是她的现状。 陪着燕寒烟便是她最后一桩任务。 一日两人坐在房中闲聊,燕寒烟欲言又止。 常锦倒了杯热茶替燕寒烟吹吹,放到她跟前道:“小心烫,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燕寒烟望着碧绿的茶水,叹了口气道:“娘最近时常做梦,梦中你过的十分凄惨。醒来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亦每每后怕。那些梦境太过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般。” “娘时常思索,倘若你未自救 ,今日会不会活的如同梦中那般。” “每梦见一次,娘心中对他们的恨意就深上一分。” “娘得知他们如今过的都不算好,你可想去瞧瞧?” 常锦知道燕寒烟让她去看洛以蓝,不是想让她原谅洛以蓝,相反燕寒烟话里有话,常锦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难以解释,许是母女间的骨肉亲情吧,让燕寒烟有所觉察。 常锦了然一笑,认真回道:“洛以蓝走到今日这步,皆是咎由自取。她或许曾对不起女儿,接下来的人生便让她赎罪吧。女儿同她缘分已尽,女儿也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燕寒烟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常锦知道她听懂了。 * 洛以蓝和狗皇帝被圈禁在当初左相为他们置办的别庄之中。 搬进别庄的第三日,洛以蓝便诞下一女。 见洛以蓝生下的是个女儿,狗皇帝疯的愈发严重。 被圈禁之后,狗皇帝口中念念有词的便是一定会有人来救 分卷阅读42 他们,勿需多久他便会重整旗鼓,夺回江山。 洛以蓝初闻之时,心中还萌生过渺小的希望,但这点希望随着燕向南登基的消息传来,彻底湮灭了。 然后她就发现狗皇帝疯了。 狗皇帝已无法分清现实和想象,见洛以蓝生的是个女子,他勃然大怒,满口胡言道辅佐他的那些大臣,见他现在唯一的子嗣是个女娃,一定不会再来辅佐他。 残存着神志的狗皇帝尚且不好相处,遑论已经疯了的。 洛以蓝挨了不少打,但孩子出生之后,为了避免孩子再同她过一样的生活,洛以蓝搬去了狗皇帝的隔壁。 圈禁他们的别庄之中只有一个哑巴嬷嬷服侍,洛以蓝照例清晨整理花圃,入夏后云江城早上的太阳便特别灼人,洛以蓝边干活儿边不时的擦着汗。 忽闻身后有人叫她,转身原是侍卫来送饭了。 将饭递给她的时候,两人的指尖相处,侍卫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绯红,洛以蓝不自在的拢了拢额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只是看了一眼侍卫,便又被狗皇帝打的遍体鳞伤。 当晚,侍卫悄悄的给她塞了一瓶伤药,但身体上的伤尚且可以医治,心中的伤痛又要如何医治呢? 洛以蓝在点着油灯的房间,一坐便是一整夜。 她忍不住开始想,躺若当初她不同常锦比较,会不会今日过的便不会如此苦了。 常锦不知道洛以蓝的心路历程。 这两日,她又找到一件重要的事儿来打发时间。 她想说服燕向南放过左相。 当然常锦是有私心的,她这么做最大的原因便是邝寅。 邝寅算是这宫中为数不多以诚待她之人,亦没什么对不住原主之处,可因着她的复仇,邝寅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了,虽谈不上好坏,总归比起之前清贫了许多。 左相是燕向南登基路上的最后一道阻碍,常锦本以为说服燕向南会花费许多功夫。 孰知她刚开口,燕向南便答应下来。 常锦难得傻憨的表情成功逗乐了燕向南。 他刮了刮常锦小巧的鼻头笑道:“左相为难祖父也是为了他心中的忠义,包括之前所作所为,也都是奉命行事。倘若祖父当日没有想通,那做的事儿也多半与他相同,今日即便你不来求情,祖父也不会为难他们。” 常锦暗暗舒了口气。 只是燕向南不放过她。 他目光如炬的上下打量了常锦片刻,突然朗声大笑,笑的常锦一脸莫名。 但从燕向南八卦的眼神之中,常锦也能读出些微妙的痕迹。 果然燕向南开口便问:“你难得来求祖父,是不是为了邝寅那臭小子?虽然他同他爹一般迂腐,但也不失为一个正直的君子,如果是他的话,祖父倒是勉强可以同意这门亲事。” 常锦:…… 最后常锦提着裙子跑的比谁都快,才成功从祖父殷殷关切,隐隐催婚之中逃脱升天。 没过几日,她便听到消息,左相主动请求告老还乡,新帝恩准了,还给了一批赏赐。 左相一家不日就将离开云江城去江南。 邝寅走的那日,常锦并未去送,她靠在窗边自斟自酌了一杯。 她曾听邝寅提起过,他爹的祖籍是江南的一座小镇,那里气候潮湿,时常下着连绵小雨,但是就连雨水都含着温柔写意,是很美丽的地方。 邝寅走之前,给她来过一封信。 说实话,常锦有些害怕看到什么不想看的,所以迟迟没有拆开。 等邝寅走的远了,她才终于鼓足勇气打开了信。 一看之下,信中内容无关风月,常锦自嘲的笑,倒是她狭隘了。 邝寅告诉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到头来却开始怀疑书中写的道理几分真几分假。 他说这个道理未想明白之前,他不会再参加科举。 常锦认认真真的将信来回看了三遍,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是她认识的邝寅。 有些迂板,但却真挚。 但是邝寅这一走,常锦本就无聊的日子变得愈发无聊了。 原身上辈子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心愿便是在母亲身边尽孝。 常锦便时时陪着燕寒烟,每每都是燕寒烟要来辇她,她才会离开燕寒烟的寝宫。 可除了陪伴燕寒烟,似乎就没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用这时间,她拜了国学大家为师,跟着学了国画,淡妆浓抹与留白的美懵懵懂懂摸到了一些。 她还跟着燕向南学会了钓鱼,性子也沉静了许多。 原本就算还不错的武功,跟着燕重云和燕重阳更进了一步。 就在下一步,常锦已然无聊到准备开始学习怎么养猪的时候,庆国那边来了信。 是雁南迟写给她的。 原本庆国来的信,经过层层筛查,定然是要被拆开的数遍的。 可 分卷阅读43 常锦拿到手的信,信封依旧封的好好的。 常锦见状,微微笑了笑。 雁南迟告知她,他登基短短一年,已经肃清旧敌,庆国的面貌焕然一新。 常锦真心替他高兴,上辈子的雁南迟可以说与原身算是难兄难弟,被绿了不说,还被亲弟暗算,自己最在意的江山大业就这么拱手相让,最后战死沙场,想来也是死不瞑目的。 常锦提笔回了一封信:恭喜雁兄终成大业,成为人生赢家。 没想到第二封信来的这样快。 依旧是朋友间抱怨的语气,雁南迟道:“虽荡平阻碍,但朝中阁老团结起来,近些日子开始要挟我赶紧娶妻生子,后位一直空着,念念你说我当如何?” 常锦嘴角抽了抽,合上了信纸,但是从此之后,再也没回过雁南迟一封信。 雁南迟也不在意,一封封的信雪片般的从庆国飞来。 常锦总是仔仔细细看了,然后便收进盒子里。 两人你写我看的游戏不停上演,常锦不觉有什么,燕寒烟却先看不下去。 她抱着再舍不得也不能阻了常锦幸福的念头,问她为何不回雁南迟的信,是不是因为尽孝所以不愿意离开启国。 常锦托着腮,全然长开的五官妍丽的不像话,但双眸之中细细读来,却透着荒凉。 她颇为老成的叹了口气,回道:“回了他,他不就有了念想吗?” 燕寒烟听完之后,久久未语。 常锦的桃花迟迟不开,快把燕寒烟愁个半死,被圈禁起来的洛以蓝倒是桃花朵朵开。 别庄看顾的下人来报,洛以蓝和送饭的侍卫好上了。 下人问常锦要如何处理,常锦随意的摆弄着房里的兰花,顿了顿道:“随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第一个世界完结啦,预收快穿文求个收藏么么哒 第20章 真假公主(完结) 一晃经年。 燕向南在皇位上兢兢业业多年,终于盼来了退位养老的日子。 将皇位传给燕重阳之后,他终于得闲终日下棋练武,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只是偶然夜深人静的时刻,免不得会想起已不在他身边的燕寒烟和常锦。 燕寒烟是在燕向南登基后的第十年薨逝的。 那个冬天异常的冷,庄稼受了灾,燕向南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倾朝堂之力缓解灾情,帮助受灾的百姓。 燕寒烟就是在那时感染了流疫药石无灵。燕寒烟一直隐瞒着病情,等太医悄悄将这事告诉常锦之时,燕寒烟已经病入膏肓。 最后一段日子,常锦一直陪伴着燕寒烟,这也算是了了原主最后的心愿。 燕寒烟死后,常锦便提出想离开云江城。 燕向南只当她是伤心过度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便也没有阻拦,只派了一队人沿路保护她的安全。 其实不然。 燕寒烟离世常锦便完成了原主最后一个心愿,从此天高海阔,她便可以随心走走。 常锦来这个世界三十余载,还未曾好好为自个儿活过。 因为她仙子的名声在外,这些年她一直未嫁,也并没有受到非议。 相反,民间的老百姓也觉得,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的上他们的仙子呢,百般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似乎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人。 常锦离开云江城之后,第一站便是邝寅如今所在的咏城。 咏城坐落在江南渡河边。 这些年来,常锦与邝寅再无联系,但是关于邝寅的消息不时会传到她的耳中。 离开云江城之后,邝寅多年来一直在践行自己当日信中所写,他未再考功名,但彼时,却已成了名扬全国的大家。 关于法和理的思辨,便是由邝寅提出,在全国的学子之中很是引起了一阵震荡。 常锦到咏城之时,正直咏城的雨季。 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入目皆是蒙着雾蒙蒙的景。 小桥流水,无一处不精致。 常锦不喜欢雨天,但却喜欢这座城。 第二日她便去了邝寅府上,偷偷的。 她在邝寅府上门口站了许久,清晨鸡鸣刚过,邝寅清瘦的身影就出现在青石板的路上。 身后跟着的还有他的一双儿女。 经年未见,邝寅依旧是常锦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岁月终究还是磨平了一些棱角,让他在垂眸望像一双子女之时,整个人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温润。 常锦只驻足静静的看了几秒便转身离开。 知道他过的不错便好。 “爹爹,您在看什么呀?” 邝寅回过神,揉了揉女儿的额发笑道:“爹好像看到了一个老友。” “爹,老友是什么?” 邝寅笑眯了眼:“老友啊,就是 分卷阅读44 有那样一个人,你同他无论相隔多远,分别多久,只要听说他过的好,便会真心替他开心。” “那我也想要老友!” “会有的。” 离开蓉城之后,常锦一路南下。 那场天灾,在每个启国人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常锦一路上都能看到从北方南下之人,细问之下便知都是当年逃难而来的百姓。 途中的某日,她偶然救下了一对夫妻。 两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但能看出男人曾经是练家子,身材魁梧,只是身负重伤不良于行。 常锦见女子堆满了污秽的脸因为用力微微扭曲,她费力的拉着板车,车上的男人半条腿都被血浸染了,再不治疗恐怕要挺不过去。 常锦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男子看上去比女子年纪要大上许多,常锦原以为这是一对父女,细问之下方知他们是逃难而来的一对夫妻。 常锦将男人送到医馆之后,又帮着女子找到了落脚之处。 原想等两人安定下来她便离开,但看到洗漱一番从房中走出的女子后,常锦竟难得的愣住了。 女子和洛以蓝像极了,只是比起洛以蓝眉眼间的骄纵,女子神情多是怯懦。 常锦快速的收回自己的视线,但心中隐隐有了疑虑。 同二人告别之后,常锦给燕向南写了封信。 久未收到孙女来信的空巢老人燕向南喜不自禁,所以回信的速度尤其的快。 常锦看完信之后,长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宿命,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是在与原生家庭的烙印做着斗争,只不过有人成功了,而有人败了,便又延续了上一辈的路。 常锦在信中并未提及自己遇到女子之事,只是询问了洛以蓝的境况。 燕向南在信中告诉了常锦一事。 在她离开云江城之后,别庄发生了一件惨事。 据那日的围观百姓所述,连天的大火将别庄半边天空映的火红,而洛以蓝和狗皇帝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燕向南对外秘而不宣,但在信中告知了常锦一个秘密,那便是在整理现场之时,他们并没有找到洛以蓝女儿的尸体,同那女儿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侍卫。 常锦想起那个比女子年纪大上许多的侍卫,又想起当年有人曾经禀报过她,洛以蓝同一个送饭的侍卫在一起了。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随她去吧。 命运自是有她的安排。 洛以蓝最疼爱的女儿,最后做了与她同样的选择。 她背叛了燕寒烟,而洛以蓝的女儿同样背叛了她。 很难不说这是宿命。 常锦怀揣着这么一点对宿命的唏嘘逛到了启国的边界。 这里同江南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漫天的黄沙,粗犷的百姓。 想到燕向南便是在这里征战了数十年,常锦亦是肃然起敬 跨过边界线,便是庆国境内。 常锦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那点宿命论。 然后毫不犹豫的就一脚跨了过去。 庆国不愧是第一大国,这些年在雁南迟的治理之下,国力日渐强盛。 常锦又花了三年时间,将庆国所有的城市都逛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皇都。 这十几年间,常锦虽从未回过雁南迟的信,果决的断了所有联系,但雁南迟写给她的信却未曾断过。 信中多是念叨些日常琐事。 所以虽常锦从未踏足过庆国的皇都,但走在其间,一草一木都有熟悉之感。 看到街边拉着牛车的就会想到雁南迟有回抱怨出门便踩了牛屎,从那之后就在皇都的街道上规划出了专门供牛车行驶的路。 常锦抬头看了看蔚蓝如洗的天,心道,不知道她离开云江城的这些年,雁南迟的信还在寄吗,寄了的话又被谁收着呢? 她突然有些想念雁南迟。 常锦垂眸看了看胸前的玉佩,只要是她,想见雁南迟就并不难。 顺利一路通禀,被太监引着去皇帝寝宫的时候,常锦一颗心惴惴。 庆国江山一片大好,宫中所有人却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常锦锁紧眉头,步伐快了几分。 进了寝宫看到雁南迟,惴惴的心才终于落了地,苦涩却一路从腹中泛了上来,连带着舌根都泛着苦。 明明正值壮年,两鬓却已然斑白。雁南迟靠在龙椅上,双颊凹陷,只一双眼还如当初一般乌黑清亮。 “你终究来了。”雁南迟气若游丝道。 “你怎么了?” “早些年被弟弟下了毒,算算也是到时候了。” 常锦喉咙里好似梗了块儿东西:“你早知道了?为何不治?又为何从未在信中告知我?” 雁南迟费力的弯了弯唇:“说了你定会来的,但我不想逼你。”他猛咳了两声,锦帕上渗出丝丝血迹 分卷阅读45 ,“不过如今我没资格说这话了,我最终还是自私了一回,想在走之前见见你。你得了消息果然还是来了。” 常锦走到雁南迟身边,看他凹陷的眼眶,整个人都散发着暮气。 “我并不知你病了,我在几年前就离开了云江城,这之后我未曾收到你的消息。” “那我合该感谢上苍,阴差阳错让我见了你最后一面。”雁南迟双眼含笑的看着常锦。 常锦弯了弯眉:“老天爷可没让我过来。我在庆国逛了三年,最终还是来找了你,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你。” “你想我了。” 雁南迟眼中光华潋滟,常锦扭过头,挠了挠脸。 “唔,我可未说。” 雁南迟闷笑一声:“恩,是我说的,那我便死而无憾啦。” 雁南迟缓缓的将身体倾斜,将所有种重量都依靠在了常锦肩上。 常锦没有推开他。 两人并肩坐着,看着窗外的夕阳。 半晌,雁南迟语带疲惫的问她:“如果有来世,做朕的皇后好吗?” 常锦想回“看你表现如何”,但最终只是轻轻的“恩”了一声。 雁南迟唇角含笑缓缓合上了眼。 雁南迟终身未娶,死后皇位禅让了自己的侄孙,朝中自是有一番争夺,但这都与常锦无关了。 国葬之时,常锦未去。 夜深人静,她悄悄潜进了皇陵,从包袱中扒拉出了一大叠纸,在雁南迟墓前烧了。 火光映的她的脸明明灭灭,辨不出神请,但听语气倒是颇为镇定。 常锦絮絮叨叨:“我这人你也懂得,总是想的格外多,偏不爱说。你来的每封信其实我都回了,却一直未寄给你,如今你怕是无聊的紧,我便行行好都寄予你,你可莫要太感动。” 烧完了所有信,常锦拍拍手,转身离开了皇陵。 之后的数十年,常锦逛遍了大好河山,最后回到了皇宫,同燕寒烟葬在了一处。 再睁眼,已然是下一个世界,微微平复心情,常锦徐徐睁开双眼。 落入眼帘的是水色轻纱,质地精良却不贵气,瞧着像是富庶之家。 好歹不用风餐露宿,常锦对这个世界的起点颇为满意。 然而,她扭过过脸不小心看到镜中倒映之时,却愣住了。 巴掌大的小脸上,她从额际划过太阳穴到右边小半脸颊都被一块红色的胎记给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新世界,女主逆袭变美美美倒计时 第21章 有女无盐(一) 常锦坐在镜前仔细的端详着镜中这张脸,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红色的胎记,秀气的眉头微拧。 点珠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不过她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柳静姝性子抑郁,每日总是要在镜前枯坐几个时辰的,偶尔还会暗自啜泪。 点珠掏出随时揣在身上的帕子,缓步上前。 常锦透过镜子看到点珠,惊喜的转过脸。 “如何?” 点珠一怔,柳静姝含笑转头的瞬间,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十分灵气,她竟生出几分惊艳。 定是昨日吃多了,噎食了。 点珠目光腾挪到柳静姝白皙脸庞之上的胎记,迅速冷静下来。 “怎得不说话?”常锦疑惑的又问了一声。 点珠回过神,赶紧答道:“有布匹百段、铜盆子两个、字画一套、白银百两……” 她一五一十念起卫喻华下的聘。 这次常锦一穿越过来,就有婚约在身。今日便是原身柳静姝纳征的日子,按礼女方不可在场,于是常锦只得待在房中,命丫鬟去帮她打听情况。 “卫郎走了吗?”常锦打断点珠问道。 点珠点头:“状元爷朝中有召便先走了,媒人还在。” “那敢情好,走,随我出去看看。” 点珠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见常锦捏着一封信大步出了门,她只得揪起面纱急匆匆的跟在常锦身后。 “爹。” 柳宏盛正同媒人说着话,循声看去目露诧色,常锦竟未戴面纱便出了门。 “你们先下去吧。” 他赶忙撵走院中下人,又责备的看了点珠一眼。 再看向常锦时眉眼间柔和了许多,他温声问:“静姝何故出来了?” 常锦走到柳宏盛跟前,亲昵的撒娇:“爹,女儿有封信想回礼之时带给卫郎。” 柳宏盛是原身柳静姝的爹,白手起家,从一个穷小子奋斗成如今江南富庶商贾。几起几落,原身的娘一直不离不弃,好不容易日子好了,原身的娘却积劳成疾香消玉殒。 柳宏盛眷念亡妻,此后也未再续弦,如今他年届不惑,只有柳静姝这么一个女儿。 “你呀。”柳宏盛叹 分卷阅读46 口气,尽是无奈。 常锦摇了摇柳宏盛胳膊:“女儿知道,爹是不希望女儿太过主动,怕卫郎日后不珍惜女儿,但爹莫要担心,卫郎不是这种人。” 她指了指堆了满院子的聘礼:“卫郎虽然中了状元,但家境贫寒,手头定不宽裕。可您看今日纳征送来的东西,细究之下虽不值多少钱,但乍听之下却并不失礼,这不还是顾全女儿的颜面嘛?” 柳宏盛正欲点头,仔细一琢磨,这不正说明卫喻华虚有其表吗? 可静姝将信交给他便跑走了,柳宏盛稀里糊涂的接了信,交给了媒人。 直到晚膳时,他才后知后觉,静姝今日竟同他撒娇了? 将信交给柳宏盛之后,常锦也没闲着,她领着点珠出了门。 一路逛吃逛吃,终于买的东西点珠两只手都提不下之时,点珠忍不住抱怨道:“小姐,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周围人都已经在议论咱们了,而且状元爷也不喜欢您这样不带面纱到处跑。” 常锦闻言,停下脚步。 此时她们正好站在一个画摊前,常锦弯腰挑了几幅,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笑着递给对方:“这几幅画我要了。” 摊主是个圆脸少年,少年一双眼亦是圆溜溜的,他推辞道:“勿需这么多银子。” 常锦执拗的递过去:“此言差矣,千金难买心头好,字画又怎能如此评断价值呢?我喜欢,他们便值这么多银子。” 少年舔了舔唇:“您真的喜欢这些画?” 常锦:“真的呀。不过你若真的不敢收这么多银子,那不如再帮我做件事吧,就当我一并付了报酬。” “好。”少年一口答应。 也不怕我是骗子…… 少年一脸赤诚,常锦将话吞了回去,还是不要打击年轻人对人生美好憧憬罢。 于是,少年接替了点珠,帮着常锦一路提着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至于点珠,则是被常锦遣了回去。 走之前,常锦淡淡道:“你既觉得与我这脸上有胎记的人一同走在路上接受周围人议论,心里十分不好受,那以后也不用受这份苦了,府中还有别的差事,我也自会再找个丫鬟,看在主仆一场,给你个机会回去自己同父亲说罢。” 常锦并没有压低声音,一直盯着她的那些人悻悻的从常锦身上收回目光,又嘲讽的看向点珠。 点珠一张脸火辣辣的,火炽一般。她咬着唇,眼泪迅速泛了上来,求饶的话却还是未能说出口,抹着泪冲出了人群。 常锦满载而归,小画师将她送到了门口。 分别前常锦存着逗弄的心思问:“街上的人见我脸上的胎记都避着我走,你不怕?” 小画师一脸正经:“不怕,我眼中无美丑,只有寻常与特别,你很特别。” “特别。”常锦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府中,还在琢磨小画师的二字评价。 待她回到房中,见点珠肿着一双眼在房中候着。 “小姐,是点珠错了,点珠日后一定谨守本分。” 常锦牵唇一笑,她本就只是想敲打敲打,目测效果不错。 于是她摆摆手道:“你是聪明人,须得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状元爷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何认为。明日你便出门帮我办一件事吧,办的好此事便就此揭过。” “谢谢小姐!” 打发走了点珠,常锦看着一屋子的新衣裳和胭脂水粉犯了愁。 她曾经穿越过的所有世界之中,原主多是天生丽质之辈,像柳静姝这般脸上有个巨大胎记的还是头一遭。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 常锦躺在金雕玉酌的床上,梳理起了眼下的情形。 原身柳静姝,富商柳宏盛独女,因着右脸有个红色胎记,从小便饱受嘲笑,性格孤僻,是远近闻名的无盐女,其父柳宏盛也因此愈发怜惜这个女儿。 原书中,柳静姝虽孤僻但性子善良,是以在花灯节上,遇到落魄书生卫喻华便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 家境贫寒的卫喻华见她出手阔绰便上了心,后打探便知晓她是柳宏盛之女。 一番追求之下,不通人情世故的柳静姝毫无疑问的坠入了情网。 卫喻华要进京赶考,柳静姝资助了上百两银子,卫喻华答应高中后定会回来娶她。 卫喻华果真高中状元,他并未毁约,高中之后果真回来,要迎娶柳静姝。 本是一段佳话,但柳静姝貌若无盐之事火速传开,随之而来的恶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状元爷真是好人,对妹妹……毫不嫌弃,妹妹可要好好珍惜。” 每每面对着看似关怀,实则恶意的话语,柳静姝只能人前笑着应和,夜里暗自垂泪。 与之相反,卫喻华被捧到了高风亮节的高度。 明明他们是相爱的不是吗,她并没有逼迫卫喻华娶她,为何恶意只朝她而来。 柳静姝也曾有过如此念头,但随即就会因 分卷阅读47 为卫喻华点滴关爱而释然。 两人最终成了亲,卫喻华因着为官清廉,品性高洁,深得圣宠,很快便官拜中书侍郎,也因此被太尉看重,招揽至自己麾下,更有意将庶女许给卫喻华。 士农工商,阶级分明。 柳静姝虽家境殷实,但商人出身,与往高处走的卫喻华已无大用。 于是卫喻华牢牢抓住了机会,娶了太尉庶女赵芝华,为了不违背诺言顾全名声,卫喻华不能废了柳静姝,故只将赵芝华娶为平妻。 然而这只是噩梦伊始,这之后卫喻华在官场更是平步青云。 婚后,卫喻华鲜少宿在柳静姝处,夜夜宠爱赵芝华,柳静姝只自怨自艾觉得是自己相貌丑陋的缘故。 然命运弄人,柳静姝婚后育有一子,而赵芝华多年无所出。 赵芝华因此便嫉恨上了柳静姝,她半是强迫的将柳静姝约出了门,在上京城众多官妇贵人面前,扯下了她的面纱。 惊愕、夸张的恐惧、嘲讽,纷杂的眼神仿佛将柳静姝扔进了深潭,明明烈日当空,却浑身冰冷。 那日赵芝华满意而归,笑的明媚,像朵妍丽的花儿。 柳静姝就像旁边被吸收了所有生气的枯草。 她知道赵芝华是故意的。 从来闷不做声,将所有苦楚都独自咽下的柳静姝,那日第一次生出念头——她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她去找了卫喻华。 卫喻华正在同友人对饮,下人漫不经心的回绝了她。 柳静姝平生第一次摆了架子呵退下人,成功进了卫喻华的内院,然后便听到了她至死都不能忘怀的诛心之言。 清辉满院,卫喻华与友人对酌。 “你必须再自罚三杯,今日在下内子可被卫兄那位吓的不清呐。” “喝,喻华甘愿受罚,替在下向内子道歉。” “不过卫兄,你高中之后换个方式补偿便是,何苦还要娶她?你每日瞧着她,难道不觉得瘆得慌?” “别提了,在下也是怕的紧呐,见一次夜里便做一次噩梦,这不才让她搬去了西院。不过她家中殷实,又是独女,娶之还是大有裨益,咱们上次疏通官职的银子不就是她出的吗?不然在下这官风清廉,又如何请的起这好酒。” “哈哈哈哈哈,卫兄能忍旁人之不能,定能成大事,来,再喝一杯!” “忍不了多久了,她身子骨不怎么好,等她不在了,到时候请你喝更好的酒!” 卫喻华依旧清隽,笑起来亦是光风霁月,言语却字字如刀。 柳静姝神情恍惚的离开,她在房中枯坐了一整夜,混沌的大脑才想到,她素来身子很好,卫喻华为何言之凿凿她身子不好活不了多久了? 更离奇的猜测窜进脑中,她发了疯似的检查了所有吃穿用度,最后在自己的枕头之中找出了毒药。 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去找了大夫。 然而大夫告诉她,她只有月余好活。 回去的路上,柳静姝带着一味药,一味给卫喻华吃的药。 回到府中,她主动下了厨,为卫喻华做了他最爱吃的甜汤送去了书房。 她看着卫喻华服了下去,笑着流泪,道出了真相。 但卫喻华未死,一切都是局。 原来她昨日神情古怪的离开,小厮转身就告诉了卫喻华,卫喻华便猜测她听到了自己说的话,于是派人跟着她。 毒害亲夫,证据确凿,柳静姝被打入大牢。 卫喻华上殿求情,声泪俱下,最后柳家全员死罪被免,改为流放,家产悉数充公,而抄家之人就是卫喻华对饮的好友。 柳静姝同柳宏盛,在流放途中便被山匪所杀。 柳静姝死后才知道,她活在了一本种马小说之中,而卫喻华就是男主角,太尉之女赵芝华也不是卫喻华心爱之人,他之后越爬越高,赵芝华也没有好下场。 卫喻华则脚踩着一个个女人,最后成了朝中最有势力的权臣。 最讽刺的便是,杀害柳家的山匪也是卫喻华雇来的,殿上求情不过是再次树立自己的好名声! 眼下,常锦穿来的时机,她还未同卫喻华成婚。 这很好,报复这盛世白莲狗男人也不用恶心自己。 不知卫喻华看到她送去的那封信,会是什么反应呢? 说不定此刻就气的无法入睡吧。 常锦合上双眸,唇角慢慢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 排个雷,女主脸上的胎记并不消失,她会用原本的模样跳出世俗框架的美美美。 第22章 有女无盐(二) 皓月当空,卫喻华同三两同僚酒酣耳熟被突然闯进院中的下人打断,不悦的皱起浓眉。 “怎得如此慌张?”他不耐烦的问道。 下人偷瞄了一眼在场的卫喻华同僚。 分卷阅读48 卫喻华啧了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说罢。” 吓人这才垂眸道:“柳家小姐回了一封信,说事急从权,嘱咐小的带话给大人,让大人务必今晚亲启。” “卫兄,你这媳妇儿还未嫁过门,架子倒是摆的不小呐。” 卫喻华面上笑容未减,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泄出一丝不满。 他接过信,挥退了下人,转身将信随意的扣在桌上笑道:“下人不懂事罢了,女人罢了,能有什么大事,来,咱们接着喝!” 酒过三巡,送走步伐踉跄的同僚,卫喻华敛了笑,一双眸子无半分醉意。 步伐如风的走回院中,拆开已经沾染了酒渍的信封,卫喻华好奇的读了起来。 柳静姝的性子他最是清楚,木讷沉静单纯的很,他之所以动了要同柳静姝成亲的念头,她好拿捏的性子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只是,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卫喻华将手中的信恨恨揪成一团,好生平复了心情才复又重新展开。 只能娶她柳静姝一个妻子?后进门的都只能做妾?不论她柳家是贫是富都不能休妻?在她身故后,将柳家所有财产悉数捐给百姓?! 如若不同意,就不会同他成亲? 如若不是卫喻华识得柳静姝的字迹,他几乎要以为这是柳宏盛看穿他的目的故意刁难。 在院中来回踱步,一阵凉风席过,卫喻华一个激灵,眸中微光闪过。 他招手唤来下人讳莫如深道:“你明日去调查一下,柳家……最近生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柳小姐今日的信有什么……”下人被卫喻华凉凉的目光扫过,心惊的低下头,“小的明白,定查清楚。” 是夜,卫喻华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辗转反侧。 他心中做了许多柳静姝突然转变的推测,却又一一被自己推翻。 直到雄鸡打鸣,他才神采恹恹的起床上朝。 一早上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太尉同他说话时都出了错处,直到太尉气的拂袖而去他才惊觉。 卫喻华管不得这许多了,下了朝直接回了府。 派出去的人果然已经查到了线索,在院中焦急等着。 卫喻华一见来人面色凄苦,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中便飘过一丝不祥。 果不其然,那来人一张口便告诉他了一个惊天坏消息。 “柳家生意打听不出有何问题,但小的倒是听到一点墙角。” 卫喻华没做声,来人舔了舔唇讪笑两声也不敢再卖关子。 “小的听说昨日里那柳家小姐同往日里十分不同,竟未带面纱就出了门。” “未带面纱?”卫喻华惊疑出声方才觉得自个有点儿失态,干咳两声道,“你接着说。” “诶,这只是一点,最不同寻常的却不仅如此。柳家向来宠爱独女,是以柳家小姐不论买多贵的东西都从未赊过账,但小的听闻昨日里她赊账了。” 来人声音拔高些许,似乎这样才能道明他有多么惊讶。 “而且,今日柳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又去店里挨个问了一遍,似乎是丢了什么物事,但怪就怪在,今日那婢女去了,依旧没有结账,只推脱说忘了。” 来人绘声绘色说完,也不知自己查来的可否讨主上欢心,只能忐忑等着。 半晌方听卫喻华声音干涩道:“你先下去罢,今日你辛苦了,去账房支十两银子罢,还有,此事勿要同人提起。” “小的省得。” 来人喜不自禁的去领赏,忽略了身后卫喻华讳莫如深的目光。 卫喻华在府中纠结之时,常锦正吃着啃着苹果惬意的晒着太阳。 点珠在外逛了一圈,累的两条腿打着颤,回到府中看到常锦又没戴面纱便大喇喇躺在院子里,她已经提不起惊讶的力气了。 “办完了?”还是常锦先开的口。 点珠点点头,最后还是沉不住气问:“小姐您明明没丢东西,为何偏要让点珠走这一遭?” “还偏不让点珠将亏欠的帐还上,丢死人了。” 常锦站起身,笑眯眯期身靠近点珠,看的她直往后仰,眼见着要摔个大马趴,常锦才大发善心的直起身,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快来帮你家小姐选身漂亮衣裳。” 点珠觉得她家小姐不仅脸皮变厚了,脑子也聪慧了许多。 要不怎么就料准了卫状元会约她见面,卫府将信送来之时,她正好帮小姐挑好衣裳。 按照礼数,这成亲之前,两人不应当见面,点珠有意拦着,但被她家小姐一句话堵了回来。 两人约在了城外的河边。 一路颠簸,快要到时,点珠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当真要去?” 常锦撩开车帘,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回首淡淡道:“忘了我同你说的了?这趟非来不可,不然卫郎想不开自尽了你负责?” 点珠乖乖闭嘴。 常锦轻盈的跳下车,点珠悄 分卷阅读49 悄掀开轿帘子一角,看着常锦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诶,小姐命真苦,天生异相便罢了,怎么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公,还有龙阳之癖呢?” 常锦不知点珠心中所想,但她乐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因为点珠阻拦她来之时,常锦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说卫喻华酒后同太尉做了那糊涂事,现在想不开要自尽。 越想越开心,以至于见到卫喻华之时,表情还没及时调整过来。 “静姝。”卫喻华这一声叫的百转千回。 常锦暗自呕了一声,“羞怯”的点了点头,顺便垂着头按捺了一下自个雀跃的神情。 卫喻华两只手握住常锦肩膀就想将她拉进怀中。 常锦可不想脏了自个,连忙推开,半是羞赧半是嗔怪道:“卫郎这是做什么?” 常锦今日没戴面纱,微微侧头之时,面对着卫喻华的恰巧就是有胎记的右脸。 卫喻华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笑的一派清风霁月:“还不是想你了。” 常锦错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卫喻华:“卫郎莫要说笑,今日你约我到此处,定是有要事相商。” 没错,卫喻华在信中并未说明约常锦的原因,虽然常锦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静姝还是如此善解人意,其实这次约你来,我是想问问,纳征之日,你托人送来的信是怎么回事?” 常锦惊愕的转过身,无辜的眼瞪的溜圆:“信?我从未寄过信给卫郎。” 卫喻华一脸果然如此,从袖中抽出一看就被狠狠揪过的信纸递到常锦面前。 常锦一看,脸色迅速白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先写站不住。 “怎么,怎么会如此?一定是我爹,我爹他……呜呜呜,卫郎你莫怪我爹,他只是……” 常锦呜呜的哭着,豆大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卫喻华却站着未动,倘若常锦此时抬头便会看清卫喻华眼中的不耐烦。 待常锦哭声渐歇,卫喻华才道:“静姝,你柳家是不是生意上出了问题,是以柳伯父才会逼我许诺?” 常锦低着头,葱白的手指扭着衣角,好似激烈挣扎了一番,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柳伯父怎得会如此想我!他是觉得我是贪图静姝的家产才同静姝谈婚论嫁的吗?这、这简直是辱没了斯文!” 卫喻华声音陡然升了个八度,将常锦吓的一阵擒缩。 “柳伯父既然如此想我,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了,静姝,我不想对不起你,但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继续,我对你最大的温柔便是将退婚的权力交给你,倘若由我提出退婚,你名声定然毁了,所以退婚由你提。” “可我……不想退婚。” “那你便想你爹继续折辱于我?你是真的爱我吗?” 一阵静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卫喻华是笃定眼前爱他至深的女子定然会点头答应主动退婚,如此,他既能保全自个信守当年承诺的好名声,事后亦能说是柳静姝自知貌若无盐主动退婚。 常锦没有说话,因为她在酝酿眼泪。这说哭就哭,还是十分锻炼能力的。 酝酿的差不多了,一汪泪在眼眶将落未落,衬的一双眸子如盈盈秋水,卫喻华骤然撞上常锦的目光,竟晃神了片刻。 “卫郎莫要如此说,静姝原就不该将柳家生意将败之事隐瞒与你。这婚我会主动退的,但爹那边我仍需一个解释,这封信,不知卫郎可否回上二字?” 卫喻华看着常锦咬唇欲哭的模样,唯恐拖则生变,咬破了手指便在信上写到:“恕小侄无法做到。” 卫喻华又宽慰了一番常锦,说了一些日后还是朋友之类的屁话,自觉将常锦哄的服服帖帖方才离开。 卫喻华一走,常锦便擦干了眼泪,仔细将信叠好,笑盈盈的走回了马车。 一回到柳府,还未进门,常锦便命人弄来了一盆浆糊,将信贴在了门边。 点珠识些简单的字,看清信上内容瞪大了眼珠子,结巴道:“这这这、状元爷是要退婚?!” 常锦摇摇手指:“非也,是你家小姐我要退婚,至于退婚原因,写的很清楚了,状元爷舍不得日后我将柳家银子捐于百姓,想据为己有。” 说完常锦也不理点珠天榻了似的表情,哼着曲儿进了屋。 第二日一早,卫喻华用着早膳,思索着退婚之后要如何收回纳征之礼,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卫喻华面露不愉。 这次下人却顾不上这些,指着门外慌张道:“不好了大人,现在城中到处再传,再传大人是个贪财忘义之辈!” 同一时间,点珠端着早膳进了常锦的屋子。 然后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常锦坐在梳妆镜前,放下手中的胭脂,歪了歪头道:“怎么?小姐我好看么?” 点珠反复张了几次嘴,才蹦出几个字:“好、好看。” 第 分卷阅读50 23章 有女无盐(三) 瓷净的脸上艳丽绽放的玫瑰从额际含苞,浅淡的枝干越过疏淡的眉眼,姿态妖娆的在眼角落下意味深长的余韵。 明明还是同样的五官,却又哪儿都不一样了。 点珠磕磕巴巴的回了“好、好看”,脸竟也跟着红了。 常锦噗的笑出声,点漆似的眸子衬着额上的玫瑰好似要活过来一般娇艳欲滴。 点珠觉得脸更热了。 “小姐,这是您用,用胭脂画的?” 常锦干脆的点头,复而又皱起秀气的眉头,颇为苦恼道:“就是怎么也画不完美。” 点珠顾不上收拾被她不小心砸碎的茶具,三两步走到常锦跟前,一双眼瞪得圆溜溜道:“这还不够美吗?” 离得近了方便点珠细细品看,也正是仔细端详才发现,常锦确实没只是用胭脂,将脸上的胎记简单的勾勒成一朵花儿的样子,远看媚而不俗动人极了,静看却稍显粗糙。 “诶,看来还得找个会画画儿的。” 点珠忽而眼珠一亮惊喜道:“小姐不是结识了一位画师吗?点珠昨日上街还碰上他了呢!” 常锦顺着点珠的画,亦回忆起小画师的画,虽然技巧并不算顶尖,但用色比起这里的其他画师却是有趣味的多。 常锦心下有了计较,正欲吩咐点珠明儿去找人,抬眼一扫便看到一脸沉郁站在门边的柳宏盛。 常锦大约能猜到柳宏盛是为何而来,于是挥退了点珠。 待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之时,柳宏盛胸膛剧烈起伏,攥紧的拳头青筋梗起,开口声音却依旧压抑的温和,他凝视着常锦道:“门口贴着的退婚书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卫喻华不想履行承诺,遂逼迫于你?” 常锦一见柳宏盛的神色,便已做好了挨骂辩解的准备。柳宏盛却从未想过会是她的错。 常锦敛眸,她也该试着对身边人多些信任了。 扶柳宏盛坐下,常锦站在身后一下一下帮柳宏盛按摩肩头,一边解释道:“卫喻华从未逼我。” 柳宏盛立刻就要扭身,被常锦摁住肩膀又掰了回去,继续按摩。 “爹先听女儿说完。” 柳宏盛果然未再动,常锦接着道:“爹同娘相爱相伴一生,纵然娘早早故去,爹也未曾续弦,固然爹有担忧我的原因,但女儿知道,爹也是未曾再遇到娘那样与您惺惺相惜的女子。” 常锦长长的叹了一声:“女儿偶然得知,卫喻华心中真正喜爱的女子是太尉之女,他如今官道亨通,柳家亦是帮不到他什么,倘若女儿嫁了过去,到时出嫁从夫,便再也不能阻止卫喻华娶那太尉之女了。女儿这辈子只想同爹娘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常锦一字一顿,唯恐柳宏盛担忧她是意气用事,声音更是压的低低的,娓娓道来,好似说的并不是她的终身大事。 房中静默了许久。 柳宏盛拍了拍大腿,常锦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他揪住袍子的动作瞧出懊恼。 “爹是否在想,是因为您是商人,所以才拖累了我的姻缘?如果爹这么想,还不若直接责骂女儿吧。女儿是靠着爹经商赚来的银子安然长大,过的比许多官家小姐还要好上几分,女儿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出身,更何况卫喻华一朝高中便要摆脱自己的出身,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女儿托付终身吗?” 常锦掺着真心的一番话说完,柳宏盛紧揪着锦袍的手终于松开。 他转过身,眼中尚带着血丝,暗哑道:“爹最怕的是你伤心,还有你今后的姻缘。你可知,今日此事已经传开,瞧着你贴在门外的退婚书,卫喻华确实担了所有骂名,可即便如此,你退了婚,想再找个良人是难上加难了,而——” 柳宏盛欲言又止,常锦掩袖笑道:“而且以女儿的容貌,本就难寻良人,是不是?” 柳宏盛身子一僵。 “爹放心,女儿没生气。别说眼下女儿并不认为自个容貌丑陋,即便女儿真的貌若夜叉又如何?女儿有才华,有银子,倘若只是想找个爱我之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柳宏盛嘴唇微张,脑中闪过什么念头想要反驳常锦,但又无从说起。 常锦抿唇一笑挑眉道:“更何况……爹,你瞧女儿今日有何不同?” 柳宏盛昨日里饮了酒,对常锦所做之事一无所知,还是今早准备去铺子巡查,打开门见一群人围在门口叽叽喳喳才看到了贴在门边的退婚书。 脑中嗡的一声,差点被门槛直接绊倒,还是府中管家扶着他坐下,又去打听了消息,得知退婚书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反而是卫喻华被众人苛责,他才稍稍放心。 又蓦地想起,女儿那般爱卫喻华,如今退婚了只怕伤心欲绝。 柳宏盛又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常锦,脑中装着事,反倒忽略了常锦的模样。 经常锦提醒,柳宏盛才惊觉女儿今日格外不同。 常锦在柳宏盛脸上见到与点珠一模一样的表情,亦是按捺不住笑意道:“女儿这只是 分卷阅读51 简单装扮了一下,待女儿再好好琢磨琢磨,到时您就担心求亲的人将门槛踏破吧!” 常锦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瞧着娇憨十足。 柳宏盛没将她的话当真,但却也能感觉到她并未因为退婚一事伤心欲绝,如此便也放了心。 送走柳宏盛之后,常锦立刻将点珠唤了来。 她既将退婚书贴出去,便是准备推波助澜一把,毁了卫喻华这辈子最在乎的名声,只是她没想到,她这还没出手,卫喻华似乎便已挨了不少骂。 果然,点珠也听了不少卫喻华挨骂的墙角,只是不敢告诉她。 常锦这么一问,点珠倒也痛快的说了出来。 “点珠听来的,多半是街角巷尾上不得台面之人的话。” 常锦吹了吹热茶:“说来听听。” “那婚书的内容传来传去,许多内容都变了,唯有最后一条……大家都记得牢牢的。” 常锦欢畅的笑了一声,还真同她猜的一模一样。 她料定卫喻华绝不会签下这份婚书,于是最后一条特意加上在她故后将柳家财产捐给百姓。 柳静姝是柳宏盛的独女,在外人看来,他们柳家就是绝了后。 常锦恶心透了这种想法,也恶心透了卫喻华的小心思,于是便将恶心同恶心绑在一起,看看谁更恶心。 既然这些人认为柳家绝了后,那她故后将财产捐出亦不是什么怪事,而卫喻华同样打着柳家财产的主意。 常锦做好了自己会因为婚书前几条被非议的准备,但她还是低估了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蝇营狗苟的目光又多么局限。 “所以街头巷尾之人都认为卫喻华是因为舍不得我将柳家财产捐出去,所以才不同意这份婚书,进而被柳家退了婚?” “嗯。” 常锦唇角徐徐勾起,如此甚好,他卫喻华要给自己立个清廉为官重情重义的形象,她常锦就一片一片的撕下他的伪装。 “对了,你今日就将那位画师请到府中一叙吧。”常锦吩咐道。 打了卫喻华一棒,他定是要吃些苦头,但卫喻华既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亦是气运之子,料想也不会轻易就彻底倒下。 卫喻华沉寂的时间,便是常锦用来壮大自身的最好时机。 点珠手脚利索,很快便将小画师带回府中。 常锦揣着袖子盘着腿坐在湖边吃着水果,扭身看见小画师,立刻蹦将了过去。 小画师见到常锦,目光从她笑盈盈的眸子很快挪到她额上的花儿,眼神微凝。 常锦在行家面前不敢托大,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道:“今日请你来便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改进改进。” “改进?”小画师面带疑惑。 这功夫,常锦已经将小画师拉进了堂屋,两人坐下后,常锦认真道:“改进就是让它更好看一点的意思。” 常锦自觉态度端正,十分正经。 小画师盯着她额上的花儿瞧了半晌,目光与她相撞之时,却是悄悄红了耳尖。 他不自然的伸手捏了捏,有些局促道:“那我便试试吧。” 常锦默默坐直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这无处散发的魅力,不能荼毒小画师! 常锦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除此之外,我还有个画本子想让你主笔,人物形象便是照着我的模样临摹便可,至于画本子内容,待我详细跟你说。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 常锦伸出五指张的大大的。 小画师瞪圆了眼:“五、五两?” 常锦摇摇头:“五十两,只是一本画本子的价格,倘若画本子日后卖的好,每本我都在另外付你三钱。” 小画师吞了吞口水,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边常锦细细同小画师讲解着画本子的内容,那边卫喻华满脸怒气的从朝中归来。 一回到府中,他便气的将屋子里能砸的砸了个干干净净,下人们站在屋外俱是缩着脖子无人敢靠近。 其中两人小声议论着。 “大人这是怎么了?” “今日上朝,大人被丞相手底下之人参了一本,说他利欲熏心,想做倒插门女婿夺人财产。” 闻言,打听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大人……” “停职一月不许上朝,贪污一事交由大理寺调查。” 第24章 有女无盐(四) 上京城少女妇人私下相聚,如今最火热的话题便是时下风靡的一本画本子。 说起来这画本子究竟是何人所著无人知晓,半月之前有如横空出世,最先是在城中各大酒楼客栈少量免费赠送,但这赠送的只有第一册 ,待读了一半之人折身去寻后续,方知就连客栈老板也只是透过中间人拿到的这些册子,至于画本子里的故事结局,老板知道的比这些看过第一册的还要少。 就在所有人抓耳牢骚恨不得立刻掘地三尺将幕后之人抓 分卷阅读52 出来时,城中柳家的铺子中开始有了第二册 ,只不过这次是要花六钱银子一本。 对于嗷嗷待哺又不差钱的部分贵妇人来说,六钱银子无足挂齿,待问明柳家铺子虽不知这画本子由何人所画,但有门路能弄到之后所有的画册之后,便爽快的付了钱。 有些买不起的,想了个法子,三无凑在一起合伙买上一本,再私下传阅。 总归紧衣缩食可以,绝美爱情不能少。 这画本子便是常锦想的故事,再请小画师按照她的故事所画。 故事中的女主角表面上是个大家闺秀,夜间却是个惩恶铲奸的女侠,为了掩藏身份,她一直女扮男装带着面具,在一次从山匪手中救人之时,女主不小心受了伤,恰巧为路过的官家所救。 她虽未露出真容,但到底被官家识破了女儿身。 缘分便有次产生,女主在之后的行动之中,总是因为各种偶然遇见这位官家子,终于,女主爱上了这位官家子。 就在她卸下所有心房,与官家子相约共度余生之后,女主摘下面具对官家子坦诚身份之后,官家子却嫌弃她因为曾经救人受伤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 女主因为劫富济贫,在民间声望极高,官家子担心自己悔婚仕途受阻,竞对女主起了杀意,相约女主湖边相见之后,下药将女主迷晕扔进了湖中。 索性女主命不该绝,被英俊潇洒的当朝三王爷所救,不仅如此,得知一切的女主决心要报复官家子,她在三王爷的帮助下,找了宫廷画师,将脸上的伤疤巧妙的画成了一朵小巧玉梅,在眼角点上了一颗痣之后,女主归来,拉开复仇的大幕。 这便是画册前两卷的内容。 “唔,我还以为这官家子就是秋娘所爱之人,长相清风霁月的,怎得心肠如此硬呢?” “你看了第二卷 秋娘归来那儿吗?明明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美哭我了,你快看!” “好好好,我今日便看!不过我今日也听隔壁丫鬟说了,她家小姐都学着秋娘去画了朵梅在眉间哩,说是极美。” “真的?哪里能画?要不咱们也去——” “做什么呢?!” 一句爆呵打断两人的议论。 两个丫头回过身,见是卫喻华,吓的立刻跪下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自被禁足府中那日起,府中下人亲眼所见,翩翩公子的主子便的越来越暴躁,大理寺那边不知为何一直拖着迟迟未定案,这几日卫喻华更是染上了□□便要饮酒的习惯,酒劲儿上来了个脾气就愈发的差了。 是以两个丫鬟跪下的时候就红了眼眶,不一会儿就滴滴答答的落了泪。 卫喻华皱了皱眉,看到女人的眼泪便想起柳静姝,就觉得触霉头。 满身酒气一脚将其中一个踹翻在地,另一个惊呼一声亦被他打了一巴掌,两人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卫喻华心中才舒展些许。 转身欲走之时,他余光看到其中一人身上掉落的画册,鬼使神差的就拿了起来。 管家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低眉垂眼,遮挡住了满面苦楚。 这册子里究竟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这几日他媳妇儿茶不思饭不想的日夜沉迷,就是为了这东西,他好奇之下也瞧了瞧。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知道点儿卫喻华与柳家小姐纠葛的他,怎么看都觉得这画册里负心薄幸的官家子的原型便是他家主子。 而他都能看出来,卫喻华自然一看便知。 纵然卫喻华已经有了五分醉意,亦是越看脸越黑,最后两手一开一合,将手中的册子撕了个粉碎,扔的洋洋洒洒。 “喻华这么怎么了?好大的气。” 娇俏的嗓音末尾带着小钩子似的,一下就将卫喻华的注意勾了过去。 管家看清来人暗自松了口气,心道逃过一劫。 若说还有谁能规矩卫喻华的行为,那便是眼前之人了——当朝太尉之女岳锦。 管家识时务的提起两个挨打的丫鬟,火速离开。 “今日下着雨锦儿怎得突然来了?”卫喻华笑着转身,待看清油纸伞下岳锦的面容,瞳孔紧缩。 岳锦脸色微红,一个手指搅着胸口的辫子,目光盯着地上的纸片道:“锦儿听闻了花钿妆的名声,今日便去瞧了瞧,回府的路上正巧路过卫府,便来瞧瞧你。” 说到最后连耳尖都红了:“锦儿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这番小女儿情态悉数落入卫喻华眼中,他脸色稍霁。 蓦地看到油纸伞下岳锦眼尾竟也画了朵儿花,卫喻华瞬间想到刚刚看过的画本子内容,只觉得被人当面扇了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锦儿莫要误会,喻华是怕这阴雨连绵伤了锦儿的身子。” 岳锦嗔怪的哼了一声,脸上有了笑意:“算你会说。” 卫喻华试探的问:“不知锦儿这脸上着的可就是花钿妆?” 说起这些事,岳锦可就不淡定了,她扬起脸, 分卷阅读53 得意的指着眼尾道:“是啊,这花钿妆如今都传进宫中了。”她压低声音道:“听说就连后妃都争相模仿呢。” “哦?不知这妆容是何人为锦儿画的?” “柳家铺子专辟了一处,这些日子专门为城中姑娘设计花钿妆,给不同数量的银子还会设计不同的妆容,可谓匠心别运。你觉得我这妆容可好?” 岳锦眼巴巴的瞧着卫喻华,卫喻华知道怎么说才能哄得大小姐开心,但她脸上那朵花卫喻华只觉得刺眼。 便是迟疑了一秒,眉头微微皱了那么一下,岳锦便瞧出了端倪。 她话也不说,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卫喻华心中一紧,圣上虽只让他禁足一个月,但大理寺那边一天不彻查清楚,他便一日不能再得盛宠,而如今他那些同僚多是些寒门学子,要么官职还不如他,要么暗自同他撇清了干系,他唯一的希望就系在岳锦的爹,当朝太尉身上了。 这时候惹恼岳锦实在是愚不可及。 卫喻华连伞都来不及拿,冲进雨幕之中追了出去。 “锦儿!”卫喻华喊道。 他心中焦急,便没压住声音,道旁的路人都诧异的投来目光,见卫喻华被雨淋的湿透很有些落魄,目光便带了点儿不屑。 都是些什么东西,竟也敢如此瞧本官。 卫喻华怒瞪回去,但到底顾及着自个谦谦君子的形象,不敢出口。 “锦儿,是我不好,你下马车我同你道歉好不好?” 卫喻华每说一句,便觉得周遭鄙夷的目光更盛,但他没办法,皇上让他禁足,他便一步都不能踏出去,而他追出来之时,岳锦已经进了马车,他只能大声冲着马车喊叫。 马车之中毫无动静,卫喻华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岳锦脾气不小,但往日只要他稍降身段,岳锦便会服软,今日却像是故意折辱他似的,岳锦既不从马车之中出来,也不驱使马车离开。 卫喻华咬了咬腮帮子,接着说道:“锦儿在我心中自是明媚动人,喻华之所以犹豫,也是心疼锦儿,锦儿原本的模样在喻华心中便是天姿国色,不必再做这些。” 卫喻华直接戳破了两人之间的一层纸,这样无论如何,岳锦也必须要从马车中出来见他一面。 卫喻华面上一喜,马车帘子被揭开,玉脂般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撑着油纸伞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油脂伞上是淡淡的墨色画的江南烟雨图,卫喻华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脆弱纤细的脖子,和小巧细腻的下巴。 墨色的伞、红色的纱裙、莹白的皮肤,女子轻盈的落在地上,手中油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卫喻华倒退两步,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坐在地,他瞪着双眼见了鬼似的面色惨白。 本还在瞧他笑话的路人已经将好奇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对面的女子,一见之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右额到眉尾嚣张的画着一朵艳丽至极的玫瑰,但配着她浓丽的眼,挺翘的鼻,大红的唇,只觉得美的炫目美的相得益彰。 常锦歪了歪头俏皮的笑了笑,满意的又听到吸气的声音。 她轻巧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卫喻华身边,用伞遮挡住两人头顶方寸之地。 卫喻华撑着胳膊,顾不上狼狈,顾不上岳锦,就在看到常锦如今美的冶艳的面容那刻起,他终于明白过来,面前女人设的局还远未结束。 “卫郎,别来无恙啊。” 常锦笑着说道。 第25章 有女无盐(五) 红衣少女微微躬身,侧脸可以看到莹润的半张侧脸,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在笑,她将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子遮挡在伞下,男人微仰着头,唇角微张,愣愣的看着少女。 围观之人好奇极了,恨不得将耳朵都贴将上去,好听听艳丽极了的少女走过去同那男子说些什么。 一伞之下,常锦清丽中带着妩媚的笑意落在卫喻华眼中却是万般复杂。 “你怎么会从岳锦的轿中出来?”卫喻华说着,脑中灵光一闪,色厉内荏道:“是你同岳锦说了什么,她才会如此同我发脾气?你让开!我要同锦儿说话!” 常锦冷哼一声,直起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喻华,眼中尽是不屑。 “今儿天气不好,岳姑娘路上惊了马,我正巧路过帮了她一把,她便捎了我一程,如今我要去的地方到了,顺道帮她带句话。” 常锦声音不疾不徐,和着连绵的雨雾,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韵律。 卫喻华警惕道:“锦儿让你带什么话?” 常锦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才唇上点了点,娇俏道:“她让我告诉你,她作何装扮都是为了取悦自个,倘若你认为堂堂太尉之女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你,那未免太过自视甚高。” 她说着将手伸出伞沿,清冽的雨滴砸在她手心,汪成一滩。 常锦将手心摊在卫喻华面前,怒了努嘴道:“不若你 分卷阅读54 对着照照自己吧。” 噗。 哈哈哈哈哈。 常锦并没有压低声音,瞧热闹的听了半截,顿觉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损起人来亦是格外的毒,愣是将对面男人呛的脸色发紫,瞧着像是要厥过去。 但小常锦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道:“啊,差点儿忘了,静姝今儿就是来找你的,我辗转反侧几日,还是想当面同你说,因着我实在拿不准,以你的智谋到底能不能看出退婚之事是我一手所为,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卫喻华一双眼几乎要瞪的脱框而出,他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绿,憋到最后不过是好无力道的一句:“你到底想要如何?” 常锦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多的不愿再说,转身便走。 卫喻华没有得到答案,惊慌之下竟想拽住常锦的袖子,常锦冷淡回眸:“卫郎可是舍不得我?那我这便告诉锦儿姑娘,你心中记挂着我,爱的只有我。” 卫喻华被烫到似的赶紧缩回了手。 “孬种。”常锦丢下一句便撑着伞潇洒的回到轿中。 瞧热闹的和轿中的岳锦都只听到了常锦嘲讽卫喻华不自量力的话,只有卫喻华听到了常锦的威胁。 但听到又如何?他有口难言。 马儿踩着水洼哒哒哒的离开,片刻便没了踪影。瞧热闹的见戏台子都散了,也跟着三三两两的散了,临走时还不忘鄙夷的瞧上卫喻华一眼,嘴上却依旧在议论着刚刚见到的美貌少女究竟是何人。 卫喻华愤恨的一拳砸进水洼,怒吼一声冲回府中。 马车之上,岳锦揪着帕子忐忑的瞧着常锦。 常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男人呐,就不能惯着他,你且等着吧,过两日他还会去找你的。” 岳锦点点头:“柳姑娘救了我一命,自然是为了我好的,我便等他两日。” 常锦上下扫了岳锦两眼,心中叹口气,还是多嘴说了一句:“然则我刚刚说的也不尽然是气他的话。古人言女为悦己者容,又言红颜易老、色衰而爱迟,那又何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柳姑娘是何意?” “我的意思便是,女子活在这世间也当多做自己,真心爱你之人便是爱你原本的模样,一时的投其所好,等来的才会是色衰爱迟。” 见岳锦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常锦便没再开口。 岳锦上辈子对原身并不好,可以说是直接在众人面前揭了柳静姝的伤疤,常锦是个睚眦必报的,自会讨回来,但岳锦变成上辈子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与卫喻华脱不了干系。 上辈子岳锦的结局也并不好,她几乎是复刻了柳静姝的命运。 太尉年迈,在朝中渐渐失势,卫喻华又盯上了丞相之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岳锦注定不会同柳静姝一般好摆弄,卫喻华一不做二不休 ,最后竟然将岳锦扔进了柳静姝院中的井中,对外宣称岳锦当年陷害了柳静姝,良心备受煎熬,最终投井了。 念及此,常锦便点拨了一句,至于岳锦能听进去多少,便是她自个的造化了。 岳锦尚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她便让岳锦的马车在离柳府不远的巷口将她放下,步行回去。 今日狠狠损了卫喻华,心情颇好的常锦哼着小曲儿走进院中,一打眼就看到两个大男人在她院中拉拉扯扯。 其中一个她眼熟的狠,正是小画师。 小画师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同他拉扯之人背对着常锦,光看背影人高马大,小画师自然不是对手,外衣都被扯烂了半边。 常锦闭了闭眼,暗道一声“世风日下,不堪入目”,一边疾步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终于听到二人的话。 小画师怀中揣着她房中的墨砚,眼眶红红的辩解:“我是帮小姐画画的,我没偷东西。” 他对面高大的男子声音低醇,不依不饶道:“不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一个男子,怎能如此进出小姐的闺房?!你同我一起去找老爷,到时便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小画师眼锋扫到常锦,面上一喜道:“小姐!你快来救我!” 常锦走到两人中间,没使什么力便将两人分开了。 她转过身面向高大的男子,看清对方面容之时,两人俱是微微一怔。 高大的男子剑眉星目轮廓刚毅,竟是相当英俊。 而邓丞心中的惊讶比常锦更甚。 他之所以抓住这小孩儿一是怀疑他偷盗,二便是担心他吓着柳小姐。 府中无人不知,柳家小姐性子阴郁,不喜生人,柳老爷为此操碎了心,年不及半百,但头发已是斑驳。 邓丞一家是为柳老爷所救,他从小便被柳老爷带着四处行商,柳老爷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所以他心中明白即使为着柳老爷也应该保护好柳小姐,但却不由得对她有几分怨怼,怨她丝毫不体谅柳老爷的一番心意。 而……今日的柳小姐似乎有些不同。 不是脸 分卷阅读55 上的胎记变成了花儿的模样,亦不是脸上的妆容让她变得美的有些陌生,而是她目中的坦然。 她就这么坦荡荡的直视着自己,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些不耐的说道:“小画师却是我请来的,你不用为难他。” 邓丞听见自己轻轻的嗯了一声,觉得有些臊得慌。 第26章 有女无盐(六) 清风拂过,湖心亭中隐约听见少女清冽的说话声。 “所以这位……” “唐淮初。” “唐淮初是小姐请的画师?如今城中风靡的画本子正是此人所著?” 常锦来来回回说了三四遍,茶水都去了半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是的,以及是的。” 邓丞犹自震惊,小姐不仅不复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有甚之,竟做起了生意,还做的风生水起。 无论如何,真相大白,邓丞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唐淮初作了个揖,郑重道:“先头是小生不是,误会了唐公子,请唐公子莫怪。” 唐淮初鹿般溜圆的眼睛慌乱的瞧向常锦,见常锦一脸调笑,知道指望不上,匆忙摆手:“莫怪莫怪。” “噗。”常锦一手一个,将两人都拉着坐下,眉眼弯弯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们饮了这杯茶便算一笑泯恩仇了。” 常锦倒了两杯茶递给二人,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待两人事了,常锦方才表明心迹。 “邓丞,今日叫你来实际是有事相托。” 邓丞并不意外,点点头道:“小姐但说无妨。” 短兵交接过后,常锦对邓丞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知他是个爽快人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听闻你一直掌管着柳家漕运的生意,我想同你谈一个合作。” 说完常锦微微一笑,笑的邓丞又晃了晃神,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眉间微拧道:“不知小姐想合作什么?” 常锦摇了摇手中的画本子,樱唇轻启:“这个。” 她将一早想好的策划逐一同邓丞说了,而后便给自己斟了杯茶,好整以暇的等着邓丞的答复。 邓丞眉间疙瘩久久未消,似是无比纠结,半晌脸色郁结的问道:“小姐是认真要做这生意?” “自然。” 邓丞叹口气,他被柳宏盛所救,这些年陪着他一路走南闯北,好不容易才奠定了柳家如今在商界的地位,特别是漕运一道,官府和道上地痞都需花大力气打点,他费了许多力气才疏通关系。 虽说这柳家的产业迟早有一日会是柳静姝的,但他不愿因着柳静姝一时对生意生了兴趣,便随意插手,将刚布局好的盘子一把又搅合了。 “倘若小姐是认真的,邓丞自当竭尽全力,但小姐可有想过,在附近三成免费提供画本子一月,要花费多少银子?不止印刷,还有漕运的费用,这都还没算上付给各个商铺的银子。” 唐淮初一听,这不是自己当初的老路吗,一听要免费送便觉得要赔的倾家荡产,可结果怎么着? 如今脸还肿着呢。 他不能让刚认识的兄弟重蹈覆辙。 唐淮初正欲开口劝解,便被常锦一个眼神摁了回去。 常锦一扭头,挑眉道:“柳家在三城的铺子一个月租金加起来近四百两银子,且算四百两,这一个月内,画本子只是作为赠品,不仅不会影响原本的生意,而且我笃定会增加原本的客量。” “漕运的费用我确实不清楚,但倘若漕运费用高,那你大可以在三城里分别找当地的铺子印刷,不用非要运过去不可,不是吗?” “至于印刷画本子的费用,这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就用这些日子的盈利便可。” “所以,印刷不用柳家账户另外支银子,漕运费用也省了,柳家铺子本就是做的姑娘家生意,同买这画本子的亦是同一群人,冲突便也没了,不知你可还有什么疑虑?” “我……” 邓丞承认自己多少有点轻视的心,即便柳静姝性子开朗了,叫他相信对方突然之间精通商道,多少有些艰难。 即使画本子在城中风靡,邓丞也以为多半是碰了运气。 但眼下,他仗着自个的所谓“经验”,说的条条框框,被常锦逐条有理有据的反驳。 倘若常锦怒斥他倒还好些,可偏偏常锦也不动怒,声若黄鹂嘴角还带着笑,绵绵藏着刀,一句下去邓丞便觉得丢了一块脸皮。 待常锦说完,邓丞只想挖条地缝埋进去。 常锦瞧着邓丞越埋越低的头,心中犯了嘀咕。 她一早便同点珠打听过,这邓丞一直跟着柳宏盛行商,十分得柳宏盛重用,能力亦是十分的强。 常锦自问分析的有理有据,倘若邓丞真的有行商经验,都不会拒绝。 但邓丞还真就闷不做声了。 …… 常锦平生最怕一种人,那便是老实人。 她心中暗叹一声,忽然灵光 分卷阅读56 一闪,问道:“你既不信我,我们便打一个赌如何?” 邓丞闻声抬头,疑惑话题是如何跳转到他不信任小姐之上的。 但一看到小姐微微上翘的眼角,红色的花儿在眼尾沁出点滴的红,触碰到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神,邓丞就鬼使神差的挪开了目光,嘴比心快的回道:“小姐想打什么赌?” 常锦面上一喜道:“我们便赌三月之内,只要你按照我的方法做,光凭画本子,便能让柳家铺子的收入翻倍。” “翻倍?”饶是常锦刚刚一番分析有理有据,邓丞也不相信他花了三年才办到的事,常锦只要三个月便能做到。 他挺了挺腰,正了脸色道:“好。那我便同小姐打这个赌。” “爽快!那你准备出何赌注?” 被常锦这么一问,邓丞又愣住了,他这些年虽是有些积蓄,但摆在柳家小姐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可除了这些,他又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呢? 邓丞想了片刻,鼓足勇气道:“这柳家产业迟早会是小姐的,倘若此次小姐打赌输了,邓丞便倾尽全力教导小姐行商之道,不知可否?” 邓丞眼底一片赤诚,常锦心中微动,上辈子柳家覆灭,被捉进牢中之时,也是只剩下了邓丞在外围他们奔走,这也是为何,她明明第一时间便瞧出了邓丞对她的轻慢,却没有生气的原因。 常锦慢慢笑开:“很好。倘若你输了,以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邓丞郑重点头。 常锦突然就生出了点儿逗弄的心思,她微微栖近邓丞,眨了眨眼道:“倘若我输了,便什么都听你的。” 邓丞最后是慌不择路的跑开的,常锦捂住憋笑憋的隐痛的肚子,一回头看到满脸不赞同的唐淮初。 常锦挑眉:“我拖欠你银子了?” 唐淮初冷着脸起身:“柳小姐来去潇洒,自是不会亏欠任何人,唐某告辞。”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常锦独坐亭中,认真思考着,莫非……她过了火?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可以早起看哈,mua 第27章 有女无盐(七) 邓丞素来是个靠谱的。 同常锦约定好之后,便片刻也没有耽搁,尽心尽力的张罗起来。 常锦只在最初简单询问过两次,等她想提醒的事,早在之前邓丞往往就已经考虑周全,一来二去,常锦便也彻底放下心来。 时光如梭,一月之期很快便过去了。 邓丞半个月前便跟着商队的船去了临近三城,当然,还带着常锦嘱托之事。 骤然悠闲的常锦每日除了吃茶品酒兼顾出去招摇过市一番,好似就没事儿可做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五日,终于她等待的消息来了。 大理寺结案,卫喻华被弹劾一事系诬告,卫喻华官复原职。 听到消息之时,常锦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块白玉,垂着头专心学着雕刻,半垂的发丝遮挡住她小半张脸,露出的半截下巴瘦削精致。 听见点珠的脚步声,常锦没有抬头,只睥了一眼,点珠却还是措不及防被美到了。 从常锦成功在城中掀起花钿妆的风潮,到亲眼瞧着她短短时日赚的银子是她平生未曾见过的数量,点珠心底早就对这位小姐是心服口服了。 从内到外,常锦在她心中,现在就是仙子转世。 想着点珠端着备好的点心水果上前放在小几上温声告诉了常锦卫喻华的消息。 点珠说完后心中属实忐忑,她现在可完全捉摸不透常锦的心思,一时觉得她家这小姐所作所为是同状元郎分手之后的痛定思痛,静下来之时,却又常有莫名的念头冒出来,就比如,她家小姐对状元郎早就没了爱慕之情,退婚之事,她家小姐恐还推波助澜了。 不外乎点珠如此想法,实在是常锦并未遮掩任何。 正如眼下,听到消息之后,她也只是清清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连眼皮子都没掀起来,便又将心思都集中到正在雕刻的马吊牌上,就好似她提起的只是某日偶然从柳府门前路过的陌生人。 “小姐派出去的探子回了消息,说此次状元爷被赦与太尉有关。” 听到这里,常锦方才放下手中的马吊牌,从她胸口随意的抽出锦帕擦了擦手又塞进她手里。 点珠只觉一阵香气拂过,回过神来,怎么有种被美人调戏之感? 常锦听到这消息心情算不得好,倒不是因着卫喻华没被问罪,毕竟是这世界的男主,生命力自然是小强级别的,真正让她有些郁结的还是卫喻华的靠山——当朝太尉。 太尉最终还是决定救下卫喻华,常锦想来多半是岳锦终究心软,去求了情。 她长叹一声,这便是孽缘吧。 既已料到卫喻华会被救下,常锦自然也做好了迎接卫喻华报复的准备。 只是她 分卷阅读57 多少有些意外,卫喻华的效率竟如此之高。 第二日,常锦带着点珠同往日一样挥霍一番之后,拐进了柳家铺子,她每七日便要来一次,了解画本子贩售的情况顺便对账。 常锦正同掌柜对着帐,伙计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迎着两个老板的凝视,伙计十万火急道:“不好啦!官兵来了,说要查封铺子!” “什么?带我去看看!”掌柜立时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想起常锦,又赔笑道,“小姐在这儿歇着,小的去处理。” 显然是心中忐忑,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偏生还要赔笑讨好,常锦都有些心疼这为柳家卖命的掌柜了。 于是她缓缓合上手中的账本,笑了笑道:“这事儿恐怕你解决不了,还是我来吧。” 掌柜目瞪口呆的看着常锦姿态坦然的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那笃定自信的模样好似碰见过无数这样的情形似的。 反应过来的掌柜一拍大腿,“她懂个屁!”一边懊恼一边骂骂咧咧的跟了出去。 门外,常锦已经见到了为首的一群官兵。 这些官兵多与匪患打交道,身上自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煞气,所以愈发显得站在官兵最前面的书生格格不入。 常锦认出眼前之人便是卫喻华日后的亲信之一。 她笑着迎了上去问道:“不知官老爷今日来所谓何事?” 常锦走的近了,官兵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压了下去。 常锦的目光盯着卫喻华的亲信,话也是对着他说的,但回答她的确实官兵之中一个足足有她两个那么大的壮男。 “柳家铺子当初得了朝廷的商令,白纸黑字,写着的是布匹铺子,但今日衙门接到线报,你们铺子之中不止售卖布匹,还在售卖画本子,按律例,此等情况一率封铺!” 壮男说的掷地有声,但凡是个胆子小的姑娘早就被吓的泪水涟涟。 但常锦不仅连眼眶都没红一下,相反还笑盈盈的看着对方,看的壮男直发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了卫喻华的亲信。 常锦了然一笑,她没猜错的话,这卫喻华的亲信不说话是因为他不是衙门之人,不能越权,但得了卫喻华的命令,无论如何也是要来找她麻烦的。 既然是存了心的,那躲便没用。 于是常锦一回头,简单的一眼便让正欲冲上来的掌柜顿住了脚步,一旁的点珠很有眼力见的趁机拉住了掌柜的。 掌柜的虽然焦急,但毕竟也只是给柳家做工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听命与常锦。 常锦满意的笑笑,不急不忙道:“不知官老爷从何处得到的线报?可否借小女子一看?” 壮男眉间一拧,震声道:“这朝廷的东西,岂是你想看便看的?” 常锦后退一步,微微侧身,面朝着大街的方向,眼中霎时蓄满了眼泪,楚楚可怜道:“官老爷什么都拿不出,便二话不说冲进铺子里,倘若日后一日闹一次,这生意还怎么做?柳家向来是一等一的良民,每年赋税都按时缴纳,城中受灾更是捐了大把银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怎得现在就要任你们空口污蔑任意欺凌吗?” 壮男懵了,上一刻还满脸无畏之人,竟然转瞬之间就能哭的潸然泪下,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怕也是要被骗过去。 他心中略过一丝不祥,转身看去,果然,这本就热闹的商铺一条街上,其余商铺的店家,路过的百姓都为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壮男虽听不清其中字眼,但光看他们神情便知是在嫌弃他们这些官差。 “柳小姐莫要转移视线,衙门收到的线报对不对,只要让我们一搜便知,倘若不对,届时在让我等道歉不迟。” 卫喻华的亲信一出口便将了常锦一军。 常锦定定的看着来人,掩在帕子下的唇角微微上翘:“如此你们便搜吧。” “搜!仔细的搜!” 搜查之人忙的不可开交,卫喻华的亲信站在门边死死盯着常锦,常锦则“弱不禁风”的搬了张凳子舒舒服服的坐着。 卫喻华的亲信眉头微皱,常锦如此坦然,莫非早就得知消息将画本子藏好了? 还好,念头刚刚兴起,便被长长的一声“报——”打断。 一行人果然在铺子里搜出了一堆画本子。 他们将画本子丢到常锦脚下,得意道:“如何?柳姑娘现在无话可说了吧?既然无话可说,那现在可就要封了你这铺子了。” “且慢。”常锦抬眸,语气竟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就在几人惊讶自己为何会被一个姑娘气势给镇住之时,常锦又像朵儿海棠似的笑开了。 “官老爷说的是售卖,但柳家铺子可没有,这些画本子皆是免费赠送,不信你可以问问。” 说着常锦夸张的点了点唇,道:“正巧小女正欲将剩下这些也搬出去一次都送了,还得谢谢官老爷帮小女将这么重的画本子都搬出来了。” 画本子一本不便 分卷阅读58 宜,而且有钱还不一定买的到,长长是印的速度跟不上买的速度。 铺子外大半是来买画册的,闻言自是大喜过望,加之常锦一番凄楚卖惨,官差一连问了几人,竟不约而同的承认了,这些画本子一直是赠送的。 既然是赠送,便不存在商令货不对板的问题,官差只得悻悻收兵。 只是常锦素来小气,梁子都结下了,更没必要吃亏了,所以她喊住了官差,微微倚着椅子,姿态慵懒道:“官老爷,你们这一打岔,铺子里可是少了许多生意了,我们这些正经老百姓的营生倘若你们想坏便坏,那这还有王法吗?” 有听到卫喻华亲信所说之人已经开始起哄,拢着手大喊让他道歉。 常锦憋着笑看对方脸色沉如锅底,半晌大度道:“道歉也不必了,就将你们耽误的这些时辰里,铺中的损失赔偿与我便可。” “多少银子?”声音咬牙切齿。 常锦亮出一口白牙:“十两银子。” “你!”壮男欲上前,被拦住。 卫喻华的亲信爽快的付了银子,带着一群人忿忿的走了。 他们一走,掌柜搓着手堆着笑走来:“少东家这一招妙啊。” 常锦将银子递给他,淡淡道:“这些够填补损失了,先对账吧。” 掌柜的连连点头,两人又相携着进了后院。 门外人群渐渐散了,免费拿到画本子的姑娘们喜笑颜开的三三两两离开。 铺子外顿时冷清了许多,站在对面的清隽男子便醒目起来。 不知何时,他手中也多了一本册子,他饶有兴致的翻了翻画本,意味深长的看了两眼常锦消失的方向,方才开口道:“走吧,看来她暂时不需要我们的援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8章 有女无盐(八) 痛打落水狗,将卫喻华的亲信连同官差狠狠奚落一番赶跑之后,柳家铺子很是过了几日安生日子。 但好景不常在,纵使常锦怼的霸气,但在贩卖布匹的铺子里兜售画本子到底是个钻空子的行为,官府往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罢了,自那日同常锦结下梁子后,便明里暗里的死死盯着柳家铺子。 所以,虽常锦将人赶跑了,想重新经营画本子的事业也实属不易。 没报多大希望,常锦也跑了衙门,为画本子也申了商令,可却被打发了回来。 只一次常锦便明白此路不通,卫喻华从各个渠道掐死了她的后路。 这边厢常锦还在犯愁,那边邓丞也从邻近三城回来了。 他倒是带来了些许好消息。 “果真如小姐所说,第一个月亏了不少,但第二个月还未过半,便全都赚了回来,不仅填补了亏空,还有不少盈利。是邓丞愚钝了,日后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邓丞任凭差遣!” 邓丞说完,喜不自禁的看向常锦,却发现常锦并不像他预料的那般高兴,顿时有些惶恐。 “小姐可是还在生邓丞的气?” 常锦闲闲看了他一眼,深深叹口气:“我生你的气做什么,我只怕你开心不了多久了。” 迎着邓丞疑惑的眼神,常锦将卫喻华暗地里刁难之事告诉了他,邓丞不愧是跟着柳宏盛走南闯北之人,虽满面怒容,手背上青筋都根根绷起,却硬是压抑住了,没有失去理智。 他沉思片刻,有些为难道:“柳家做了这么多年买卖,朝中也是打点过的,但……” 常锦垂眸:“但没有那能与太尉抗衡之人做靠山,我说的对吗?” 邓丞皱眉点了点头。 一路上常锦都在思索,如何才能从源头上扳倒卫喻华。 想要接着做生意必然要申请商令,但只要太尉一日是卫喻华的后盾,她就一日举足无措,除非——她能扳倒太尉。 然柳家只是一介布衣商人,饶常锦穿越数世,也无通天的本事能远隔千里控制那金銮殿上的皇帝把太尉斩了。 思来想去,如今她能运筹盘算又能与太尉相抗衡的,只有当今齐王。 齐王是前朝皇帝第三子,也是如今圣上的亲弟弟,两人手足情深,据说圣上登基背后,齐王亦是贡献良多,所以如今齐王备受圣上尊崇,手握京城几乎大半的军权,可以说是前朝风头最盛之人。 上辈子太尉最终下场潦倒,也与这齐王脱不了干系。 只是卫喻华终究是气运之子,齐王再厉害,最后也是会败在卫喻华之手,其后的事情常锦不得而知,但思来想去,齐王却是可以想办法交好之人。 只是,她要委托何人牵线搭桥才能同齐王说上话呢? 常锦刚在心中否了一个人选,点珠便带着机会找上了门。 “小姐,这写纸条之人,就连身份都未表明,你真的就这样去赴约吗?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马车越走越荒凉,常锦被颠的有些犯恶心 分卷阅读59 ,掀开轿帘蔫蔫的看着马车之外苍翠的古木,听着点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皱了皱眉,一个眼风扫过去,才成功让她闭上嘴巴。 也难怪点珠不放心,那纸条上只写了相约的地点兼之十分自恋的一句——柳小姐最想见之人参上。 按照纸条上所书地点,马车却越行越偏僻。 常锦对来人的身份有猜测,但也不是莽夫,虽面上看着只是她们主仆二人,但临行前她还是叫了好些家丁在不远处跟着,是以安全问题她倒也不怎么担心。 仿佛又在车中颠簸了许久,马夫终于勒马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 常锦获救般的从车里窜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繁茂树林之中的清冽之气。 她揉了揉有些炸裂的额头,抬眸便看见不远处背手而立的男子缓缓转了过来。 宽肩窄腰,衣着华贵,眉目舒朗,手中执着一把玉箫,光瞧外貌倒是个翩翩佳公子,但身体不适心情不爽的常锦已然下了二字定论——自恋。 自恋的男人闲庭阔步的走上前,微一鞠躬道:“见过柳小姐,久仰。” 常锦微一侧身,淡淡道:“小女可不敢受齐王一拜。” 男人一怔,直起身,瞧着常锦的双眸兴味更浓了。 第29章 有女无盐(九) “柳姑娘一眼便识破本王身份,本王是该对刻意隐瞒自惭形秽呢,还是该赞叹姑娘的慧眼如炬?”元砚笑道。 “或者两者齐王都可以尝试尝试。”常锦丝毫不客气,“不知齐王今日将小女约到此处是为何事?” 说实话约她之人就是齐王,常锦也不过是结合着利害关系,眼前之人的俊朗的相貌还有与生俱来上位者的气势猜测而来。 被她瞎猫碰着死耗子,一猜一个准。 面上自是不能被瞧出端倪,常锦好整以暇的与元砚对视,眉眼间瞧不出丁点儿心虚。 元砚将玉箫递给身边目光警惕的侍卫,挥挥衣袖,林中咻咻几声,常锦只见几道虚影从树影间飞速撤离。 与这些人相比,常锦带来的家丁在对方手上走不到一个回合。 常锦目光沉了沉,元砚这是与她示好?又或者,是彰显自己的有恃无恐? 待隐藏在树林间的高手陆续离开,元砚才笑着开口道:“此番约柳姑娘相见,元砚是想谈一桩合作。” 常锦柳眉微蹙,她确实有想同齐王合作的想法,还暗自排算过自己手中的筹码,但算来算去,这桩买卖都是她得益更多。 于是,主动送上门的齐王,就愈发可疑了。 常锦不动声色:“不知小女有何本钱能同王爷合作?” “柳姑娘的画本子生意如今可是在整个上京城的官家女子之中风靡,即是元砚听说后,也为柳姑娘的慧智折服。只是——元某听说,柳姑娘近日遇到了些麻烦,正巧元某可以帮助柳姑娘解决这个麻烦。” “王爷需要小女做些什么?”常锦语气淡淡道。 元砚闻言挑了挑眉:“不问本王能为你做什么,却关心自己能为本王做什么,柳姑娘与这闺中女子可真是大有不同。” “哦?不知这闺中女子当是什么模样?” “这闺中——”元砚目光划过,瞧出常锦眸中一片冷意,方收了调笑之情,诚恳道,“不知元砚所言是否冒犯了姑娘,倘若惹恼了姑娘实非元砚本意。” 常锦心下微惊,既是惊讶这王爷感觉竟如此敏锐,又是震惊自己居然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面前流露出了内心思绪。 不过这齐王倒不是毫无容人之量之人。 “非王爷之过,小女不过是觉着,这天下女子千千万,本就不该活的千人一面,自然也就不该有什么规矩,规定闺中女子当是何作态。” 元砚一怔,浓黑眉睫之下狭长双目难得瞪的溜圆,显是完全没料到常锦会如此回答。 瞧着有些憨傻。 不知自己在常锦心中已经与憨傻搭上勾的齐王,反应过来之后竟是朗声大笑,边笑还边用玉箫敲着手心来回踱步,半晌才道:“来之前曾听说过柳姑娘的与众不同,而今一见,更绝所言非虚,元砚受教了。” “听柳姑娘一席话后,元砚更笃定,你我二人的合作当是珠联璧合。” 元砚叫人看不透,但总归不是个小心眼子,常锦去了些戒心,但仍执拗道:“所谓交易,当是互惠互利,齐王既然已知小女燃眉之急,小女就不矫情,也免得多费唇舌了,还请齐王说说,到底想要小女做些什么?” 微风拂过,细细碎碎的阳光透过枝蔓轻轻拨动,映在两人脸上,叫两人将对方的神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元砚若再兜圈子,那气度便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了。 “商令之事元砚可以帮柳家商铺解决,诚如柳姑娘所说,元砚也有一事需要柳姑娘相助。” “齐王但说无妨。” 元砚眸子亮了亮:“元砚想要一个机会,一个在需 分卷阅读60 要的时候,柳姑娘借着手中的笔帮元砚一把的机会。” 元砚敛了笑意,目光灼灼。 常锦并未立刻接话,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最终常锦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便是彻底的站在了齐王这边,荣辱与共。 而在场的二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常锦点头之后,气氛骤然轻松了许多。 趁着机会,常锦掏出了多少个世界苦练出的厚脸皮,眨巴眨巴眼,试探着问道:“说起来,除了商令,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元砚也不问是何请求,只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显然是故意的。 常锦心中翻了个白眼,乖巧道:“此事定不会叫王爷为难,不仅如此,将来王爷若真的让我借笔杆子行事之时,此事还会是助力。” “哦?”元砚又哦了一声。 常锦咬了咬唇,要不是尊卑有别,一定跳起来挠花元砚带着可恶笑意的脸。 她几乎是自暴自弃道:“除了画本子的商令,小女还想设立女馆。” “何谓女馆?” 原先只是逗弄,但常锦所说反倒真的勾起了元砚的兴趣。 常锦早有准备,认真解释道:“女馆是小女生造之语,望文生义,即是供女子活动的场所,眼下小女只想先在女馆之中设立两个门类,一是专为各路可以付得起报酬的女子设计花钿妆。另一个门类,小女则是想将花钿妆的盈余用来设立女子私塾,对家境贫寒的女子免费开放。” 这个时代女子是可以进私塾的,但仅限于达官贵人之女以及富人,穷苦人家的女子终身可能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行吗?”常锦抬眸,可怜巴巴的看着元砚。 元砚刚从震惊里回过神,碰触到常锦小狗似的眼神,猛地被噎了一下,竟猛地产生一个念头,倘若他此刻说个“不”字,就是做了天大的恶事。 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元砚安慰自己,诚然如常锦所说,这并非对他毫无益处。 然后看到常锦瞬间笑开的面颊,冶艳淡了三分,弯起的眉眼平添几分娇憨,元砚喉结微滚,柔声问道:“此事与我有好处,与你却是吃力不讨好,你为何要这么做?” 来之前,元砚只听说常锦从远近闻名的无盐女,主动退了状元郎的婚约,摇身一变,成了众人仰慕的美人。 他带着几分好奇,远远观察了几日,便得见常锦如何伶牙俐齿的将查封铺子的官兵怼跑了。 不仅貌美,且足智多谋,这是他对常锦的第一印象。 只需稍作调查,是谁在背后指使便一清二楚,元砚料定此时只要他抛出橄榄枝,常锦定会同意。 虽然此事不需要他亲自来做,但他还是来了。 来之前,他想的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会会美人未尝不是乐事。 而现在,比起常锦的貌美,他似乎更感兴趣,常锦在想些什么。 原身柳静姝自己一身凄苦,她的心愿除了报仇之外,还想尽可能多的帮助和她有相同遭遇的女子。 常锦便想到了从根源上解决的办法。 当然,创建女馆的初衷她无法告诉元砚,但目的她却可以直言不讳。 “之所以创建女馆、设立私塾,是因为小女希望这天下女子都能识文断字明辨是非,更希望她们晓大义,明白她们来这世间走一遭,当为自己而活。” 第30章 有女无盐(十) 皓月当空,洒下一片清辉。 咖哒咔哒的车辙声带着独特的韵致打破了林中的一片寂静。 两行古木之间,一辆马车独自在黑暗之中前行。 马车两旁,身着黑衣的高手足不点地,借着树木枝干起落在林间,化成一道道虚影。 距离这架马车的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停在原地。 矜贵的男子眺望着上一辆马车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撩开袍子钻了进去。 “回王府。”贴身侍卫命令车夫道,说完也钻进马车。 宽敞的马车即便五六人环坐亦十分宽敞,眼下只有两人,反倒有些空荡。 那侍卫皮肤黝黑深眉阔目,口音也带着异域腔调。 “眼下太尉一派暗中多有动作,防不胜防,主上却将暗卫都派给了那柳姑娘,属下认为不妥。” 元砚温酒的动作微顿,淡淡掀起眼帘。 只一眼,侍卫便埋头握拳道:“是属下逾距了!” 元砚轻笑,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他微微仰靠在坐塌上,姿态舒展道:“你不觉她很有趣吗?” 侍卫深埋着的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有趣? 常锦早就注意到了自己一路都被尾随着,观摩着都是高手而且数量不下十人,她孤身一人拼一拼未必不能成功脱逃,但眼下还带着个点珠,更重要的是,好像也没这必要。 既已选择同齐王合作,那她便做好了被齐王派人 分卷阅读61 盯梢的准备。古今上位者,坐塌之下皆是冷兵利器,疑人是他们的不得已而为之亦是他们的本性,常锦并不介意让齐王的人跟着,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保护她一二。 于是常锦一路心情愉悦的回了柳府。 出入她都万般小心,是以也未惊动府中其他人。 多日来忧心之事解决了大半,常锦一夜酣眠。 齐王的能力也不是吹嘘来的,第二日她刚醒,还未来得及宣膳,齐王便命人将商令送了过来。 来人相貌英俊,器宇轩昂,只是瞧着不似中元人,行事作风也多有不同,说是替齐王来送信,却是直接翻墙进的院子,见到常锦也不见有半分和善。 常锦自动忽略了这人莫名其妙的恶意,临走之时还托他带了封信给齐王。 既然齐王已经展示了他的诚意,常锦便也应当有所表示。 侍卫似是不悦,但终究不敢耽误王爷的正事,一回到王府中便立刻将信交给了元砚。 元砚站在书案前凝视着手中的纸条许久,眉间越拧越紧,就在侍卫都好奇上面究竟写了多长的字才需要看如此之久的时候,元砚点了折子,将手中纸条燃尽。 然后他转过身道:“你去查查左谏议大夫几人的底细。” 侍卫领命离去。 元砚走到窗边极目远眺,常锦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左谏议大夫。 不甚明晰的五个字却像当头棒喝一般,让他停滞许久的思绪开始涌动。最近他的诸多布置,接二连三都出了小岔子,他知道或许身边出了间隙,但任凭怎么查都查不出,原是他一直忽略了这个向来中立自居的位置上的人。 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一切? 元砚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眸晦深。 常锦其实并不清楚元砚眼下的处境,书里,在与卫喻华正面交锋之前,元砚压根没什么剧情,但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个道理常锦是明白的。 她记得书中有个人一直是卫喻华安插的暗桩,虽然从未挑明那人的身份,但算算时间,这个节点,那人还只是正四品的左谏议大夫,元砚提前提防总归是没错的。 常锦并不是没想到齐王会对她产生怀疑,但她不在意,因为只要她不愿意说,元砚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当然,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常锦既然从元砚处得了商令,正事便是赶紧设立女馆。 她立刻拆人将邓丞叫来,邓丞听到常锦竟然这么快就弄到了商令,惊喜过后便开始担忧常锦是用了什么剑走偏锋的法子,他一张嘴叭叭起来,说的常锦直翻白眼,最后常锦只得用齐王堵住他的嘴。 常锦说自己曾经偶然救过齐王一次,齐王这次便是报答,邓丞虽依旧有些狐疑,但鉴于常锦之前也救过卫喻华,说不定又什么专门救到贵人的神奇体质,所以将疑惑暂且按了下去。 邓丞得了商令,画本子在周边城池贩卖之事便简单了许多。常锦虽说摸索出了新鲜的售卖方式,但论到经验还是邓丞厉害,所有的琐事被处理的井井有条,在最短的时间里,画本子的生意便成功铺展开来。 元砚也未失言,在常锦往外扩展画本子生意之时,他成功请旨,得了上意降旨允许柳家设立女子私塾,但柳家必须确保不向所有民女索取分毫。 圣旨下来的当日,大太监骑在朱红色的良驹之上,将手中明黄色的卷轴举的高高的,从承乾殿越过窄长的宫道,路过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之后,到了柳府门口。 常锦早就做好了准备,开门的瞬间,一袭薄红色烟拢百水裙,盈盈一握的腰肢间是纯白腰带,既纯且艳,饱满的耳珠上一对蝴蝶耳坠,好似要从常锦的笑颜边飞离,飞进每个看到她的人心里。 包括宣旨的老太监,被个人都被美色晃了晃神。 老太监好歹是见过世面的,最快镇定下来,而且好似要掩盖自己的心虚似的,念圣旨的声音比往常更要尖利几分,听的人耳膜鼓噪。 而更鼓噪的,是人心。 柳家一届商户,竟然能得圣上旨意?这是何等鲤鱼跃龙门的好事。 圣上并不简单的赏赐,而是将设立私塾之事拳□□予了柳家,虽勒令柳家不得以此获利,但只要不是傻子便明白,这对于柳家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钱他们多的是,但阶层他们却越不过去! 而从今往后,这城中之人却再也不能瞧不起柳家只是个商人,更何况这事儿本身是件功德,倘若办好了,柳家的民望只怕还会提升。 对于不清楚来龙去脉,亦不清楚常锦与元砚交易之人,这不斥于晴天里的响雷,炸的脑袋嗡嗡作响。 柳家画本子的生意越做越好,本就已经十分惹眼,所有人都以为这便是尽头,殊不知竟然还能更上一层楼。 再看向常锦之时,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更加复杂了几分。 目光中心的常锦,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她恬淡的笑着,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大礼接 分卷阅读62 了旨。 起身之时,一抬头便看见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之后躲着的脸色阴郁的卫喻华。 常锦扬起唇角,笑的愈发灿烂了。 第31章 有女无盐(十一) 天子脚下办事儿,第一生存要义便是揣摩圣意。 皇帝这道圣旨一下,原本还在观望的各路人马,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再明面上给常锦使绊子了。 这许多人中,只有常锦头号黑粉卫喻华贼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去找了太尉,结果自然是凄凄惨惨,被太尉骂了个狗血淋头,气的卫喻华回了府又砸烂了一堆盘子碟子才消了气。 常锦的快乐很简单,就是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听闻卫喻华一片凄风楚雨,胃口都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圣旨加上商令,如今再无人可以拦阻常锦设立女馆的计划。 将管理铺子之事全权交予邓丞之后,她便得了空,认真研究起了女馆的设立之事。 常锦理想中的女馆雏形,一半是供女子定制或者选择自己喜欢的花钿妆,这部分获利用来筹办私塾。而给来者画花钿妆的人,常锦也准备都雇佣通过私塾考核的贫户少女,如此她们既能安心学习,又能养活自己。 但私塾要办起来,首先便是要做出足够吸引人的花钿妆。 所以便时常与唐淮初混在一处,两人肩摩袂接自个儿不觉着有什么,全付身心都专注到了画样子上,但这亲昵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便不是如此了。 邓丞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因着常锦忙碌,他便主动带着账本,每七日去找常锦一次,往日里常锦都是备好了茶水笑盈盈的等着,他同常锦讲完铺子情况,常锦总还要聊上一会儿。 直到唐淮初霸占了常锦全部的注意。 邓丞站在一旁干巴巴的说完了实际上非常值得骄傲的营收数字,而常锦别说笑着看他一眼,柔声说上一句“辛苦了”,她就连眼都没抬,只点头“嗯”了一声,玉脂般的手便指着纸上的一处对唐淮初道:“这里是不是可以再加个颜色,看着娇俏些。” 唐淮初还是个不识相的,咬着笔杆子沉思了一会儿,竟是摇摇头拒绝了:“我觉得这么最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邓丞面前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上了嘴。 直到常锦气鼓鼓的喝完了杯中的茶,抬头欲叫点珠再倒一杯来,才蓦然发现邓丞竟还没走,直愣愣的杵着,也不知究竟站了多久。 常锦未问,但浓密的睫毛下是掩盖不住的疑惑的神色,邓丞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八面玲珑毫无施展之处。 胸闷难耐之下,便点了点头掉头出了房间。 常锦一脸莫名,但还未来得及深思邓丞是怎么了,就又被手头的事吸引住了心神。 邓丞不能对常锦如何,对唐淮初却不同。 月上柳梢头,唐淮初拖着疲乏的脚步走出柳府,一声惊叫都没发出来,便被提溜着后衣领一路拖进了暗巷里,直到瘦削的肩胛骨狠狠怼在墙上,他才被松开,发出一声痛呼。 黑暗之中,他只能看到压着他之人身型高大,但即便他是个男子,被人以如此折辱的姿势按着,也是惊惧大过羞恼。 唐淮初暗自心惊,莫非他碰到了采花贼? 好在邓丞不喜卖关子,见唐淮初不闹,便直接道明来意。 “小姐性子不拘小节,但你不同,日后同小姐在一处之时,你最好注意着些,倘若被我听见有一人说小姐的闲话,我便阉了你。” 面对未知的恐惧,人便容易生出无限的想象力,光凭想象出来的景象便将自个吓死,而真的知道对面站着的是何许人也之时,反而会生出些许勇气。 唐淮初便是如此,他自是打不过邓丞的,但被误会不说,自己那点倾慕小姐的小心思仿佛被光天化日之下戳破了,即使黑暗中看不到他羞红的脸,也能从他的拳风中感受到他的怒气。 两个男人言语沟通失败,在暗夜的巷子里,你来我往闷不吭声的打了半柱香。 至于接下来的半月,邓丞都没去见常锦,而唐淮初坚称自个是出门被狗追着跑,然后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摔出来的伤,这都是后话。 当下他们斗殴之事,他们自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殊不知,皇城根脚下哪里来的神秘秘密。 灯火通明的王爷府上,元砚逗弄着蔫蔫的翠鸟,听着属下的来报。 侍卫说完,悄悄抬眸观察了一下元砚的脸色。侍卫不是蠢钝之人,王爷上次那般反应,倘若他还瞧不出王爷对柳家小姐有意,他便是块石头。 元砚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侍卫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说道:“属下白日里观察那画画的少年同柳家小姐甚是亲密,王爷要不要……” 元砚停下逗鸟的动作,转过身擦了擦手,才饶有兴致道:“你就对你家王爷如此没有信心吗?” 侍卫一惊连忙跪下:“属下断无此意!” 元砚大笑,拍了拍侍卫的肩膀道:“你还是太年 分卷阅读63 轻了。倘若有一日你看上一块瑰宝,便不要存着侥幸的念头,认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人发现。” 侍卫跪着似有所悟,元砚已经大笑着离开。 常锦同唐淮初定下即将推出的一系列花钿妆之后,便抽空去了一趟朝廷拨给她的地皮。 去之前她做好了所见皆是荒芜的准备,兴许是期望过低,真的见到了,反倒觉得比她想的要好。 至少地皮干干净净的早就清了出来,房子也宽敞明亮,只需要收拾收拾,再添些物事便能直接使用。 常锦绕了一圈,心中想了数个需要改建的方案便满意的回了府。 这一改又是两个多月,女馆开馆的那日,距离此事闹的城中人尽皆知已经过了三月有余。 所有人的兴致都被吊的高高的,以至于当日,纵使女馆建在偏郊一处,门口依旧被来看热闹之人堵的水泄不通。 常锦更大的场面也见过许多,自是一派坦然,只是耳边总是捕捉到咯哒咯哒的声响,扭头一看,竟是唐淮初上下牙在打架。 她知孩子要面子的紧,不能惹急了,只能憋笑道:“还行吗?” 唐淮初攥了攥手,即将慷慨赴死般沉重的点了点头。 常锦赶忙扭过头,生怕自个忍不住笑出声。 女馆开设第一日,趁着看热闹的人都来了,常锦准备了重头戏。 想要免费设立私塾,前提便是能赚银子,画本子是长久的事业,这钱常锦日后还有用处,她理想的状况便是靠着女馆专门帮女子画花钿妆的本事便能赚到设立私塾的银子。 而成败就在今日一举。 常锦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含笑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 今日她额上的花钿妆变了个样式,从玫瑰变成了一只深思金凤的鸟儿,鸟翅上洒下的似金粉似火焰坠落在眼尾处,千娇百媚。 她便是活生生的招牌,可还不够。 众人引颈瞧着常锦要说些什么,却见常锦拍了拍手,女馆之中鱼贯而出一排垂目疾行的女子。 这些女子年纪、身形、长相都各有不同,既有在世人眼中称得上美人的,也有其貌不扬的。 本有些吵闹的场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的瞧着常锦,似乎在疑惑她想做些什么。 常锦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手。 这些女子便排成一排,面朝着台下之人依次落座。 唐淮初这时终于从常锦身边僵硬着手脚离开,他捧着一本略大于寻常书册的册子,走到了第一个女子面前。 台下人的角度,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女子翻了翻册子之后,点了点其中一个,而后唐淮初也点了点头,然后将身上背的箱子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众人似乎这才发现他身上背着个奇怪的箱子,箱子打开,所有人都抽了口气。 箱子拉开竟是有好几层,每一层都密密麻麻的放着各种软毛刷子,还有些五颜六色看不出究竟是何物的东西。 唐淮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专注。 这第一个女子五官只能算的上普通,一双眼不大,但却几位灵动,她刚刚选择的花钿妆清丽有余却不够能突出她的优点。 唐淮初便先将她眼部线条勾勒出来,在眼尾贴上少许飞花之后,最后帮她上了自己挑选的花钿妆。 私下早就练习过无数遍,唐淮初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帮第一个女子画好了花钿妆。 女子取过铜镜,弯了弯眼,忍不住瞧了瞧,显是特别满意。 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一溜女子全都画完,台下之人已经无法做出更加震惊的神情。 从第一个开始,他们就惊的不能再惊了,出乎意料的程度堪比大变活人。 常锦一看众人的反应,便知这法子成了。 这时她才从一众女子身后走出来道:“女馆从设立伊始便会为京城所有女子定制各色花钿妆,七日内便来的客人,更是有想象不到的惊喜哦。且,从今日起,但凡完成私塾课业之人,都有机会能跟着这位唐师父亲自学习花钿妆的画法。” 常锦有自信,她这番话放出去,京城之中不论男女,都会竞相传播,女馆设立之事,便不需她再耗费什么功夫便能被所有人知晓。 事情也同她料的差不多,当日之事被传的神乎其神,那些女子化过花钿妆的美貌更是被各种大肆渲染,女馆的门槛第二天就差点被踏平了。 常锦趁热打铁,还推出了一系列包装精巧的胭脂水粉,亦是一抢而空。 也有买不起的女子,听闻通过私塾的考核便能学习这技术,将来也有个营生技能,纷纷来报名。 常锦坐在房中,算了算进账的银子以及报名的人数,满足的笑了笑,不仅足够,居然还有盈余。这第一步可谓是大大的成功! 第32章 有女无盐(十二) “王爷,您这……” 侍卫将怀中搜罗来的 分卷阅读64 女馆新出的胭脂仔细的掏出来,小心的排好放桌上,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谏言。 自女馆设立当日,常锦那一出可以媲美大变活人的戏码震慑住围观群众开始,女馆便成了这城中最时兴的谈资。 从名门贵妇试探着去,到光明正大将能去女馆当做自豪的事,也不过只花了月余的时日。 女馆的场地就那么大,到了后来只能又顾了个账房先生每日登记,按照簿子上的顺序满足客人,就连常锦推出的系列胭脂水粉,到了后头也得排老长的队伍候着,去的晚了,即使愿意花上整日排队,也多半买不着。 侍卫杀敌无数,可帮着王爷排队买胭脂倒是头一遭。那长长的队伍之中也不乏给妻儿排队买胭脂的,但他着实想不通,这怎么就是王爷口中“顶重要”的事儿了。 元砚是谁,手下人心中想些什么他最是清楚不过,但他心情颇好,便也懒得计较。 将桌上的胭脂放回柜中,瞧着女馆出的所有胭脂都收集齐了,他竟有种诡异的满足,唇角便也带了笑。 转身与侍卫的目光一碰,侍卫又是活见鬼的模样,元砚干咳来那个声,将唇角往下压了压,道:“过几日便是安华公主的生辰宴了,今年务必大办。” 侍卫了然的点头。 安华是元砚的亲妹,自幼双腿便不良于行,宫中大夫皆言其活不过十六,是以元砚一直将安华带在身边,看顾的紧。 安华被元砚护着,性子单纯,加之年岁尚幼,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对这宫闱之中的尔虞我诈一概不知,元砚也乐的她如此,是以每年安华的生日宴都要大办。 安华的眼中,所有来参加她生日宴的,都是十分喜爱她的,元砚也从不让人同安华说些有的没的,只是从宴客名单拟定伊始便十分慎重,唯恐有疏漏,放进了什么人伤了安华,这事儿放给谁做都不放心,往年都是元砚亲自挑选。 侍卫领命离去,离着元砚院子老远,才停下脚步掏出宴客名单,基本都是与元砚交好的世家子弟,只不过今年加了些许与安华同龄的官家子弟,这几人侍卫也有印象,都是这城中风评极好的翩翩公子。 只是…… 他微微蹙眉,凝视着名单最后的柳静姝和卫喻华。 —— 常锦站在齐王府门前,仰视着鎏金的牌匾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元砚为何如此光明正大的与她交好。 他们的计划可不是如此。 常锦接到请柬的当晚就回忆了许多遍,确认自个将意思表达的够清楚明白了,她是想与元砚结盟各取所需,但两人达成的约定明明是隐秘行事,而不是如此大喇喇的将她邀到自家妹妹的生辰宴上。 要知道她一个商家女子,家中往上数三辈都没有个一官半爵的,骤然出现在官家圈子里就是如此规格的生辰宴,很难不引人注目。 常锦叹气,想不通便放弃罢,说不得元砚就是打着反其道而行之的念头呢。 常锦埋头走进了元砚府中。 元砚不愧是日后权倾朝野之人,乍走进他府中只觉府中陈设一应简洁大气,瞧不出半点奢华之气,但稍作留心便会发现,府中下人皆是训练有素谦逊懂礼,即便是今日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的大场面,也没叫常锦瞧见半个失态的。 倒是她身边的点珠,一进门便发出了十分土包子的赞叹声,引来几道鄙夷的视线。 “走吧。”常锦见点珠瞬间红了脸皮,淡淡道。 因着书中本没有这出,原身的经验亦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常锦来之前便特意命人查了查这安华公主。 一查之下便了解,这生辰宴在来的人眼中多半只是个官场结交的场合,但对这安华公主却是个真心愉悦的日子。 心中有数之后,常锦便对这生辰礼上了些心,虽不贵重,但对安华却是有用。 来的宾客陆续落座,常锦心中稍安,邀请她已是惹眼之举,倘若再给她安排个靠近主位的位置,只怕她这顿饭是吃不安生了。 好在元砚将她安排在了中段的后座,既不显得小瞧了她的身份,又不至于给她惹麻烦,常锦对此十分满意。 只是这满意并未持续许久。 “小姐,这、这是卫公子吗?”点珠压低声音也难掩惊讶。 常锦秀眉微蹙,她也看到了卫喻华。 卫喻华一身锦绿缎袍,玉冠束发,端的是一派儒雅。 看到卫喻华将将好坐在她对面的相同位置,常锦挑了挑眉看向上座,没想到元砚竟也正瞧着她,遥遥向着她举了举杯。 常锦心中更加惊疑不定,卫喻华初期是坚定的太尉一派,而太尉与元砚在朝中虽表面和谐,实则势同水火。 不论是元砚对卫喻华主动示好,又或是卫喻华接受元砚的好意,都透着古怪。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常锦舒展了眉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抿尽。 酒宴开席,无甚特别,非要说有什么能引起常锦的兴趣,便是这菜,居然十分和她的胃口 分卷阅读65 ,她一边吃,一边存着点儿念头,想打听打听这厨子是否来自王爷府上。 宴席后半,安华方姗姗来迟。 元砚老远便走下台阶,亲自将安华抱到上座坐好,席上所有还没瞎的都能瞧出元砚姿势熟稔,想来这样的动作早已成了习惯,可见他对安华的宠爱也确实并非假的。 常锦惊讶的点却有些不同。 她多少存着点刻板的印象,以为即便有元砚护着,安华花般的年纪不能动不能行,身子如此孱弱,性格定当是个内敛的,眼下瞧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倒是个外放的。 安华来了之后,席间便热络了起来。 常锦见到卫喻华亲自上前敬了酒,送上了一副字画。 一见这字画,常锦便勾唇笑了。 卫喻华出身贫寒,偏生还特别介意自个的出身,多年来家中唯一一点值钱的家当便是这副字画,书中并未详解,但这字画貌似还是从叔伯辈的友人那儿坑蒙拐骗来的。 让常锦在意的是,卫喻华此时将字画送了出去。 上一世,这副字画辗转了几次,卫喻华先是送给了原身柳静姝,柳静姝被坑害之后,他又将这画送给了岳锦,而岳锦最后也被他害的坠井而亡。 按照这逻辑,卫喻华此时将这画进献给了安华,是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不管卫喻华存的什么念头,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这画不吉利,催命符级别的不吉利。 比起见不得好人受苦,常锦更见不得好姑娘受苦。 瞧着小姑娘一派天真,眼神带着三分羞赧望向卫喻华的模样,常锦认命的起了身。 “命人将我的礼物推过来。”常锦吩咐道。 说完她便端着酒壶走向主桌。 常锦一介布衣,但架不住最近这些日子女馆风头大盛,城中之人都对她有所耳闻。 兼之她一双美目额间玫瑰都成了标志,所以她一从席间走出,便吸引了许多目光。 这目光有惊艳自然就有嘲弄。 惊艳之处不言而喻,嘲弄则多半是存了瞧她丢丑的心态,毕竟,即便常锦风头再盛,终究是商人家中长大,对这官家礼仪半点不懂,直接去同齐王敬酒,出丑的几率远大于出风头的。 只是席间也有些个聪明人,瞧了瞧常锦再瞧瞧上座含笑的元砚,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倘若两人毫无交情,只怕常锦的身份,就连这门槛都踏不进来,遑论亲自敬酒呢?既然两人私下交情匪浅,那即便常锦不通礼数,只怕元砚也不会怪罪。 不论周遭人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引起的动静都不小,即便是背对着众人的卫喻华都有所察觉。 他见元砚目光灼灼的瞧着他身后,蓦地心头一紧,说不上为什么,几乎是本能的转过了头,然后便看到了梦魇一般的常锦款款而来,一身薄纱随风而动,飘飘若仙。 于是,众人眼中看到的景象便是,在常锦丢丑之前,当今状元爷便似见色起意看傻了一般,竟松了手,叫手中的琉璃酒壶直接掉落在地,瞬间摔了个粉随。 琉璃破碎的声音倒是惊醒了卫喻华,只是如芒在背针刺般的目光他亦察觉到了,今日座上皆是身份显贵之人,人潮散去之后,不知自己又要吧诶编排成什么模样,念及此,他的脸色便又黑了几分。 卫喻华胡思乱想的功夫,常锦已经姿态优雅的走到了元砚跟前,行了个标准的官礼,言笑晏晏道:“见过王爷、公主。小女得幸能受邀参加安华公主的生辰宴,心中欢喜,特地为公主备了份薄礼,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你、姐姐可是柳小姐?城中人人皆知的那个设立女馆的柳小姐?”安华今年十四,因为病弱,瞧着还是孩子的身量,眼中更是带着几分纯稚。 常锦弯了弯眉眼:“确是小女。” 安华一激动,自个都没注意,随手便放下了卫喻华送的字画。 她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平日里也无人拘着她定要学习四书五经,她对这些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如今她更好奇的是常锦的礼物。 “姐姐让安华猜猜,你是不是给安华带了成套的胭脂?” 常锦挑眉:“公主莫要再叫小女姐姐了,不嫌弃的话,公主便叫小女常锦吧,这是小女的乳名。而且,公主想要胭脂?” 安华点点头又摇摇头:“自是喜欢的。”她圆溜溜的眼珠偷偷瞄了瞄元砚,悄声在常锦耳边道:“但是哥哥已经藏了一整套女馆的胭脂,我便想要些别的。” 常锦微微一怔,不由得诧异的看向元砚。 元砚大约是想到什么,清了清喉咙道:“安华莫要胡言。” 安华皱了皱脸。 常锦本来并未多想,转过念来便以为元砚买了胭脂是想送给安华做礼物,毕竟她女馆的胭脂现在也是抢手货,但瞧着元砚耳尖微红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驱散脑中可怕的念头,笑道:“是更好的物事。” 几人笑谈的功夫,点珠已经拖马夫将礼物呈了上来。 分卷阅读66 那是一个轮椅,却又与点珠眼下用的十分不同,不仅外观精美,而且能够独自上下坡,甚至贴心的做了个能插伞柄的设计。 安华见到这精巧的轮椅便挪不开眼了,央着元砚说是要试试,元砚也有些好奇,便随了她。 安华一试更是开心,这椅子比之她现在所用要顺畅许多,即便无人帮助亦能在平地上行走。 常锦蹲下身,瞧着安华的双眼道:“公主,接下来的话常锦便只同你说,算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你答应常锦不可告诉别人。” 常锦被勾起了好奇,歪歪头道:“我答应你,你快说何秘密?” 常锦带着安华的手,摸了摸轮椅内侧一处凸起道:“这是一个暗器的开关,只要你按下便可一次射出六只剑弩,剑弩之上皆有巨毒,非危急关头不可使用。” 安华小声惊呼,又立刻捂住了嘴,瞪大眼点了点头。 常锦这才笑着站起身。 只是她一站起身,便看到卫喻华竟还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好,柳姑娘礼物这礼物送的好,本王重重有赏!” 元砚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常锦谢了礼回到席上,周遭打量的目光比之之前又多了许多。 “小姐,他们可酸死了,刚刚点珠便听见他们悄悄说什么瞎猫碰着死耗子,居然叫你送对了,还有说你有心计,定是早就找师父学了礼仪就为了搭上元砚。” 常锦听了点珠的话,面色丝毫微变,轻笑着又饮了一杯桃花酿。 说起来这酒清冽可口又不醉人,亦是她的心头好。 不招人嫉是庸才,这些人不过是好戏没瞧见,还亲眼见她受了赏心下不平。 却不知,机会从不是留给无准备之人,今日前来她是备着两份礼的。 倘若安华公主是不好相与之人,她便会送份贵重但寻常的礼物,无功无过自然无波无澜,也是安华投了她的性子,她才会真的将悉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 不过她这么做,到底还是存着一份有恃无恐,她料定元砚可不想处置她这个盟友。 安华坐不住,吃个半饱便惦记着玩耍,一顿宴席早早吃完。 宴席过后,人是不会散的,不仅不散,宴席之后方才是重头戏。 官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常锦不感兴趣,带着点珠寻了个安静的地头便猫了起来,准备时辰差不多了便告辞。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叫她又瞧见了卫喻华,卫喻华竟不知如何从宴席抽身寻着了安华,又开始对着她大献殷勤。 第33章 有女无盐(十三) 齐王府外观大气,格局除了两个大院落,剩下便只得一处花园,在一众王爷府中也算是别具一格。 如今这繁花锦簇之中,卫喻华手执一柄玉箫,不知正同安华公主说些什么,逗弄的对方笑的眉眼弯弯。 倘若不是常锦对卫喻华的秉性早有了解,便也会道一声郎才女貌,只是她也不能将回忆从脑子里抠出来,知晓卫喻华的德性之后,再看这样的画面,便只觉得刺目。 “小姐,您切莫冲动,这毕竟是王爷府上,咱们就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倘若惹了事儿,整个柳家可都要跟着栽秧,您要是实在气不过,不若将卫公子的真面目告诉王爷,王爷英明,自会定夺。” 点珠瞧着常锦面色不善,琢磨着说道。 常锦攥紧的拳头微松,点珠平日里不着调惯了,此时说的话却给了她些许启发。 只是倘若事情真同她想的那般,这同元砚的合作只怕也进行不下去了。 “走。”常锦道。 点珠愣了愣,小跑两步追上常锦的背影,问道:“去哪儿?” “去找齐王。”常锦冷笑。 元砚并不难找,花蝴蝶似的辗转人群,最好看最游刃有余的那个便是。 不过严格说起来,常锦并没有找元砚,见到她出现在园门处,元砚同身旁人说了些什么,便抬步朝着她走来。 常锦远远看见同元砚说着话的那群人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调笑,她本就蒙尘的心情又暗了几分。 “躲到哪儿去了?今日我可是特意邀你来,打着主意帮你筹措银子建私塾呢。”元砚笑眯眯道。 女馆虽红火,但皇帝限制了女馆的规模,是以每日接客的数目有限,虽说靠着女馆的盈利建私塾是迟早的事,但总归还是要费些时日。 常锦惊讶抬眸,这确实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元砚了然一笑:“不知常锦先前是如何腹诽的本王?难不成常锦以为本王是故意刁难的你才将你邀来?” 常锦可不敢说她确实有这念头,心虚之下,兴师问罪的气焰消了许多。 只是还是被元砚一眼看穿。 “你这气鼓鼓的从园子那儿过来,怎么?有人惹你了?”元砚说着脸上笑容淡了淡,“你遇上卫喻华了?” 常锦丝毫不意外从元砚 分卷阅读67 口中听到卫喻华的名字,和元砚合作之前,她尚且知道调查一番对方的底细,更何况元砚一个王爷,自是会将她的过去调查清楚。 只是元砚有此一问,更像是不知道卫喻华去了园中,那她推测的元砚利用安华故意拉拢卫喻华便有些立不住脚了。 “嗯?” 元砚轻哼,似是询问,无端却叫常锦红了耳朵。 不过她很快拾起那点误会了人的愧疚之情,毕竟皇家无情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她有此猜测也是正常。 “我瞧见卫喻华在同安华搭话。”常锦选择了一个不那么会暴露自己险恶揣测的用词。 没成想,对面听完便静默了。 常锦诧异的抬眸,便见元砚眸色晦深的打量着她,与常锦目光相触方才问道:“你吃味了?” 常锦想,倘若此时有面铜镜放在她眼前,那镜中她的模样定然十分痴傻,因为元砚只瞧了她一眼便大笑道:“好了好了,是本王想多了。” “难得在常锦脸上见到这么……的表情。” 后半句几乎是呢喃出声。 但常锦依旧听见了,不仅如此,反而气的重重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既然王爷已经调查过小女,那便该知道卫喻华不是什么好人,小女喜爱安华公主,不忍见她被奸人欺骗,看来小女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王爷这当哥哥的都不在意,那小女就更不必多事了!” 常锦说完拉下脸便要走,擦身而过之际,被元砚大掌一把握住手腕。 “王爷此番是何意?” 元砚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的人只想伸爪子狠狠挠上一把,好把他俊俏的面具撕个粉碎。 元砚躬身,凑近常锦,轻声道:“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 常锦此时距离元砚的脸不过一掌的距离,元砚眨眨眼,浓纤羽睫都好似要扫到她脸上,脑中呼啸而过对危险的机警让她想立刻阻止元砚的话,可元砚也看穿了她,在她开口前抢白道:“安华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人时刻陪伴在安华身边,别说安华根本瞧不上卫喻华,卫喻华但凡有半点不轨的举动,立刻就会付出代价。” 皇家密辛最是听不得,但常锦此刻也无法将听进耳里的话再还给元砚,再瞧元砚一脸窃笑便知他是故意的,只得恨恨的瞪了他两眼。 但常锦很快便反应过来,问道:“所以,你还是利用了安华?你利用他引诱卫喻华?” 元砚直起身子,唇角微勾道:“我不过是给予了他一点儿蝇头小利,引的他愿意冒着被太尉一派排挤的风险来参加安华的生辰宴,至于安华处,我从未吩咐她为我做任何事,要不要借机接近安华,都是卫喻华自个儿的主意。” “你了解卫喻华的秉性,只他是喜好借着女人往上爬之人,所以故意邀他前来,你为何要这么做?” 常锦问出口便有些后悔,经过这许多事,虽然不知道元砚有几分真心,又或者只是一时猎奇,但要说她丝毫察觉不到元砚对她的心思,那便有些矫情了。 只是心照不宣是一回事,问出口便是另一回事了,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元砚轻笑直直瞧着常锦,就在常锦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之时,元砚开口道:“你上次让我调查之人,我查了,确实是太尉安插的细作,此人竟在我眼皮子底下潜伏如此之久,虽如今尚且不成气候,但难保日后不会是大祸患。而今你帮我消除了心腹大患,我帮你一次便又如何,毕竟……我们可是最佳——盟友。” 常锦心下微松,笑着回道:“如此,那常锦便谢过王爷了。” 为了印证元砚所说似的,两人聊着聊着,园中便传出一声扭曲的惨叫。 常锦与元砚对视一眼,勾了勾唇,这声音她认得出,是卫喻华的。 想到元砚刚刚所说,常锦觉得她大约能猜到卫喻华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园中飞出一个男人。 这男人常锦也识得,正是跟在元砚身边的侍卫。 那侍卫从墙头飞下,顺手便扔出了一个物事,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此番动静早就惊动了交谈的众人,已有人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尘土散去,常锦才看清,被侍卫随手扔下的正是卫喻华。 卫喻华今日穿的原本是淡绿色的锦袍,不知怎得泥土里滚过一遭似的,已经变成了褐色,衣襟还被扯下了大片,瞧着狼狈不堪。 最狼狈不堪的是,素来最好面子的卫喻华竟是站不起身,躺在地上泼皮无赖似的,捂着不可言状的那处在地上翻滚,脸上簌簌流下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常锦这下是彻底的信了,但凡有人想伤安华,下场定是凄惨无比。 “常锦心疼了?” 常锦耳尖一热,便听到元砚在他耳边低问。 “常锦只恨没有亲眼瞧见热闹,王爷还真是出手果决。” 常锦亦是低声回道。 院中之人终是聚拢了过来。 那侍卫也是 分卷阅读68 个审时度势的,见状猛地跪下,朝着元砚磕了三个头才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响道:“王爷,小的奉命在暗处保护安华公主,此人趁着公主孤身在花园赏花之时,假意接近,实则欲行不轨,小的一时情急便下手重了些,还望王爷责罚。” 卫喻华还在地上不住哀嚎,若不是他眼泪鼻涕流了大把,常锦都要以为他是装的了。 围观之人亦是窃窃私语开了,“这是下手重了些?这是下了死手吧”,“看着都疼啊,只怕这卫家以后怕是要绝后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状元郎简直有辱斯文,这下场亦是活该!” 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品头论足,一边不住偷瞄元砚。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责罚”。 元砚转过身,面色瞧不出端倪,眼神平静的扫视众人道:“伤害皇亲国戚,众位认为他该当何罪?本王的侍卫罚的可恰当?” 众人一愣,有那反应快的,忙不迭的就点头。 有人下意识看向地上躺着的卫喻华,卫喻华现在是单手捂着某处,另一只手伸的笔直似乎想够那侍卫的衣摆,脖子上青筋梗起,端看口型似乎在叫按安华的名字。 执迷不悟。 难不成还能请安华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帮他澄清?即使安华愿意说,他们可不敢听。 千言万语,总归是这状元郎失了分寸,孤男寡女的,他又岂能舔着脸上去同公主攀谈? 活该。 众人目光之中最后一丝怜悯也被敛去。 元砚了然一笑,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卫喻华,那一眼中的警告便让卫喻华放弃了挣扎的念头,认命的垂下了手。 元砚这才笑着对侍卫道:“你这下手着实重了些,就罚你在府中思过一月吧。” 第34章 有女无盐(十四) 幽幽茶香带着雪后青松的香气盈满了房间。 常锦专注的冲茶,不时抬眸瞧瞧点珠的神采飞扬。 点珠越说越兴奋,眉目都扬了起来。 “那侍卫是王爷身边武功最高的,听说当年随王爷出征之时一箭能将两个成年男子射个对穿!所以啊,被他这么狠狠踢了一脚,嘿嘿,外面现在都在传卫公子以后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常锦手上动作微顿,抿了抿唇道:“随王爷出征?他打过仗?” 点珠点头:“立过不少军功呢,若不是他执意想待在齐王身边,据说皇上是要另行封赏加官进爵呢。” 常锦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松开,算了,点珠能打听到的东西,她想知道也必不困难,于是她将自己想问的其实是元砚的话又吞了回去。 自安华生辰宴归来后,女馆突然多了许多这城中“真正”上层女眷的眷顾,名声愈发的响亮起来。 常锦知道这些人多半也是成了元砚的面子,也没太过意外,只是多了这些活招牌,女馆需要她操心的地方就更少了,索性无事,常锦想了想,决定亲自出去逛逛。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常锦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她真的只是想随便逛逛,不成想居然顺便瞧了一出好戏。 当时她正行到一处摊前,那摊子临近卫府,她是存着路过卫府顺便幸灾乐祸一般的,结果看到一队官差架着一个女子,几乎是用拖的将她从卫府门前拖了出来,塞进了轿子里。 点珠没忍住,惊呼出了声,惹得官兵头头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 常锦站的位置,视野本就不开阔,隔得老远便只能模辨个身形,可即便只是惊鸿一瞥,常锦也觉出几分似曾相识。 大约美人愁眉不展总是分外惹人怜惜,她尚未开口询问,摊子老板便热络的同她攀谈起来。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最近每日都要上演这么一出全武行呢,今儿算是利索的,前几日闹的这生意都没法做。” 老板一边整理着摊子上卖的各式朱钗,一边摇头感叹。 常锦随意捻起一柄木质钗子,虽材质普通,但钗尾是只小狐狸的模样,瞧着十分可爱。 “这支我要了,那老板可知这是为什么事闹成这般?” 老板满面笑容的接过点珠递过来的银子,仔细收好态度比先前更加热络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闹的人呀,听说是太尉之女。” 老板做贼心虚的四下环顾了一番方才继续低语道:“也不知这姑娘是着了什么魔,眼下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卫府这位,怕、怕是日后不行了,这姑娘还偏生死心眼子,连着来了好几日,天天站在卫府门口拍门,但多半是拍了许久也没人放她进去,可怜的紧。” 常锦有些惊讶。 卫喻华这种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之人的利己想法是刻在骨子里的,深受皇上厌弃之时尚且没同岳锦划清界限,这会儿却拒不相见? 常锦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卫喻华可能真被元砚的侍卫一招给绝了后。 她还没想透彻,岳锦坐的马车已经迎面驶了过来。 常锦拉着点珠往街道边退了退,用薄 分卷阅读69 纱盖住了脸,尽量隐藏住身份。 马车行驶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常锦抬眸看去,马车两旁的官差人高马大,手上各执一把宝剑,腰间佩戴着太尉府的令牌。 看来是奉太尉之命来带岳锦回去。 隐藏在薄纱之下常锦的唇角勾了勾,如此便更好了,太尉只有岳锦一个独女,出此下策想必也是动了怒的,常锦不信太尉不会迁怒与卫喻华。 等卫喻华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坚定的认为是他助力的太尉可能已经对他弃若敝履。 马车缓缓驶过,官差的眼中带着警惕,常锦只看了两眼复又垂下头,但耳朵却听的清楚,轿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一声声的“卫郎”带着说不清的凄楚。 倒是个痴情的女子。 带马车走远了,先前屏息的小摊贩们才活跃起来。 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着闲话,常锦驻足听了一会儿便抬脚离开。 上辈子岳锦因着卫喻华挑拨,一怒之下当众揭下柳静姝的容貌,对柳静姝犯下错事,也是压垮柳静姝的稻草之一。 这一世,常锦并未真正出手对付她,她落的如今被街头巷尾奚落的下场,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热闹是瞧到了,只是同常锦想的有些出入,常锦也道不明心中是什么滋味,早早便回了柳府。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岳锦被太尉禁足府上,太尉更是在官家子弟中放出消息,要为岳锦择婿。 街头巷尾的流言只会越传越夸张,前一日岳锦还是她们口中的痴情女子,第二日岳锦便成为了有特殊喜好,看上阉人的女子。 而众人口中的阉人自然指的就是卫喻华。 岳锦的名声被累至此,卫喻华想独善其身更是不可能。 卫喻华的伤将养了近月余,不知元砚是如何同皇上请的罪,总之皇上竟同意了他对侍卫聊胜于无的惩罚,这无疑是二次在卫喻华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让他所剩无几的面子更加摇摇欲坠。 如今整个朝廷,无人不晓,他卫喻华是个不中用的男人,上朝之时尚且不显,下了朝却都有意无意的避着他,就连去吃花酒的也没人再约他。 最令卫喻华肝肠寸断的却是太尉的态度,他终于能够面对自己不仅不能广开后宫,恐怖要做一辈子阉人的事实之后,后知后觉发现自个犯了多大的错,竟然将岳锦拒之门外。 而好女不常在。 卫喻华去太尉府找岳锦道歉,被拒之门外,倘若是岳锦的主意还好,他有自信能哄回来,可太尉断了他最后的念想,直接托人告诉他,以后不用再来找岳锦。 岳锦已经定好了亲事。 定亲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卫喻华站在太尉府外,炎炎烈日下却如同深坠冰窖,他被太尉以及太尉身后的势力抛弃了。 第35章 有女无盐(十五) 岳锦是在卫喻华对外宣称伤势已大好,恢复上朝之后的月余出嫁的。 常锦得到消息则要更早一些。 彼时她正月下自斟自酌,天外飞客不请自来。 同元砚结盟以来,他派着侍卫过来通过几次消息,通常都是这副不请自来十分不拿自个当外人的架势,常锦早已见怪不怪,一杯酒倒的标标准准的占满了琉璃杯的三分之一,端起杯子抬头才发现,来的竟然是元砚本人。 元砚一身银线黑袍,发丝根根束起,月光下瞧着瘦削清隽了许多。 惊讶也只是片刻的事,常锦很快便掩饰好了眼底那点儿异色,笑容清浅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元砚闷笑,看着桌上一个空杯挑了挑眉:“常锦这是在等谁共酌?” 常锦抿了抿唇,微小的动作也没逃过元砚的眼睛,他从善如流的岔开话题:“看来是缘分,元砚不留下喝上一杯倒说不过去了。” 常锦心中翻了个白眼,主人果然比手下脸皮更厚。 她已对元砚称呼自己常锦之事放弃挣扎,反正反抗亦是无用之事,只能当做未听见。 元砚娴熟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暴殄天物的一口闷了,还有些不识好歹的抱怨:“这京城的酒就是温吞。” 常锦这下实在没忍住,白眼翻到了面上,没好气道:“王爷贵人事忙,总不会是赏月碰巧溜达过来的吧,有事不妨直说。” 元砚定定的瞧了常锦片刻,似乎在琢磨她为何生气,半晌有些委屈道:“我今日可是特意给常锦带了重要的消息来的。” 常锦实在瞧不得比她高足足一个头,肩宽腿长的大男人一双狗狗眼瞪得圆溜溜的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己,侧头躲过元砚的目光道:“小女洗耳恭听。” 院子之中有片刻的功夫,静的只能听到微风擦过树叶的声响。 元砚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随即常锦便听到低醇的声音道:“太尉已属意将岳锦嫁给大理正。” 常锦转过头,难掩惊讶道:“大理正?” 分卷阅读70 元砚点头感慨道:“太尉老奸巨猾,没成想对自个这个独女尚且有几分真心,此举便是想让她远离朝堂纷争。” 常锦转念便也想通其中关节,只是她惊讶的点在于,岳锦对卫喻华一片痴情,性子也是个倔强的,太尉是如何这么短的时间就说服了她。 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元砚解释道:“个中详情恐怕只有她父女才能知晓,不过我派出去的人查出来,在岳锦同意出嫁之前,太尉同卫喻华见过一面,那之后卫喻华又见过岳锦一面,之后岳锦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此倒也算合理。 常锦点点头,但恍然想起,抬眸道:“卫喻华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倘若太尉不予他好处,他怕是死也要赖着岳锦的。” “你倒是了解他。”元砚意味不明道,慢悠悠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卫喻华之所以能重返朝堂,便是太尉去求的情。”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卫喻华此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击败,但骤然听见如此境地,卫喻华还能再利用岳锦一次,常锦就说不出的厌恶。 “再过几日我便要离京去处理江南水患。” 常锦的思绪被元砚突如起来的话打断。 常锦眨巴眨巴眼,同元砚对视着,思索了好一会儿,不确定道:“一路顺风?” 再次听到元砚叹了口气,声音从牙缝里泄出:“罢了。今日来也是想提醒你,我不在京城的日子里,说不得有些地底的生物就按捺不住性子,争先恐后的亮爪子,你自个小心些,倘若解决不了便告诉我。” 倘若常锦知晓元砚是顶级乌鸦嘴,一定立时让他大呸三声,吞回自己的话。 元砚走后没多久,卫喻华便沉不住气对常锦下手了。 时值江南水患愈演愈烈,朝廷上下无不愁眉不展,皇帝虽将元砚派了过去,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派他过去也不是为了治理水患,而是让他查出被亏空的赈灾银子的去向。 大笔赈灾银子不知去向,元砚查出真相也需要时日,在此之前,重新筹措银子便成了当务之急。 常锦没想到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太尉竟向皇上进言,先是褒赞了一番常锦在京中如今的声望以及女馆的成功,后便隐晦的建议皇上让她做京中商人代表,捐银子给国库赈灾。 太尉此举是卫喻华在背后撺掇的,常锦勿需调查便能有此结论。 明面上皇帝让常锦打头是天大的面子,光耀门楣之事,实际却是将她放在火上反复炙烤。 常锦若是一马当先的捐了银子,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城中富商的盘剥,到时这些商人无法迁怒生上升,她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发泄口,所以怒气最后都会算到她头上,常锦的下场不外乎是被商界排挤。 但常锦若是不捐这银子,问题就更大了,太尉一撺掇,她便成了违抗圣旨,如今的她可还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短短几日,常锦依旧该吃吃,该睡睡,点珠跟在后头倒是愁的嘴角长了一圈燎泡。 如今她摸熟了常锦的性子,平日里倒也敢说上两句。 见常锦不紧不慢的模样,一会儿宽慰一会儿烦恼,脸色比上京城的天气还要多变。 常锦心中不是没有计较,只是她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既然知道了敌人就是想看她笑话,她又何必非要愁给对方看呢。 只是点珠终究不是常锦肚子里的蛔虫,如此自我折磨了几日过后,她终是憋不住了。 风和日丽的早晨,点珠照旧捧着食盘进了门,食盘上放了个绛红色的包袱。 常锦见着包袱疑惑的看向点珠,点珠声如蚊呐扭捏道:“奴婢平时大手大脚,如今也只有这些了,小姐先用着吧。” 常锦在点珠闪闪眸光中纳闷的打开了包袱,只见包裹中都是些碎银和首饰。 她灵光一闪,若有所悟的抬头诧异道:“你这是想将积蓄捐出去?” 点珠点头,视线牢牢钉在地上:“奴婢知道这些银子不够,但小姐和老爷待奴婢这么好,奴婢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噗哈哈哈哈哈。” 常锦实在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 点珠抬眸,眼里已经汪了泪,一跺脚怒道:“小姐嫌弃扔了就是,为何要取笑我!” 说完胡乱用手背擦着眼泪从房中冲了出去。 常锦:…… 好像有点过分。 常锦挠了挠脸,平生难得,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名为愧疚的情绪。 她叹口气,回忆着包袱原本折叠的方式,准备叠好亲自给点珠送回去,顺便也哄哄她小婢女。 叠着叠着,常锦的手停了下来。 等等,常锦一人力量和银子都有限,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倘若她能动员更多的普通百姓参与到捐款之中,那岂不是既能免去城中其他商人可能对她产生的敌视,又不用违背皇命? 常锦笑开,也顾不上包袱了,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拉起没走远就躲在门边哭唧唧的点珠,在 分卷阅读71 后者还没来得及反驳之时,提溜着她就去找柳宏盛。 找到柳宏盛,常锦如此这般将自个的计划一说,柳宏盛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瞧着女儿双眸清亮,闪烁着狡黠的模样,终于露出了笑容。 “剩下的事就交给爹吧。”柳宏盛承诺道。 常锦只是说了自个的想法,至于柳宏盛要怎么做,她丝毫不知,也问都没问。 一是柳宏盛行商多年,虽常锦最近声名鹊起,论积威和在商界的地位,是拍马也及不上她爹的。二便是,常锦了解柳宏盛的为人,如若做不到便不会轻易承诺,既然给了她承诺,便会竭尽全力。 点珠被稀里糊涂拉着去见了老爷,回去之后还得了小姐的赏赐。 赏些银钱她固然高兴,但最让她惊讶的是,小姐居然夸了她,还伸手捏了捏她脸蛋子。 直到常锦走了老远,点珠才摸了摸脸,感觉脸上还残存着细腻的触感,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点珠回过神,笑着追上常锦。 虽然小姐同老爷所说她听不懂,但她能看的懂脸色呀,从老爷和小姐的反应便能看出,好事要到。 柳宏盛果然言出必行,很快便召集了商会众人。 赈灾之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这些行商也各个都有打听消息的门路,是以听柳宏盛主动提及之时,面上都无讶色。 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这事儿迟早也得轮到自己头上,只不过如今各家都在观望柳家要如何做,谁也不愿意当这出头鸟。 柳宏盛只做瞧不出这些人心中小九九,将常锦的计划合盘托出。 直到他说完,整个房间中依旧静的吓人。 他们互相看了看,年岁最长的韩家开口道:“柳家这计划好则好矣,只是,施行起来,效果能真同计划这般吗?” 柳宏盛笑道:“诸位放心,我柳家身先士卒,倘若我们成功了,各位跟上不迟。再者,如今国难当前,诸位都知道想捂住荷包已是不可能之事,不外乎出多出少,我刚提出的计策已是最佳。” 在场众人又如何不知这道理,更何况有柳家先淌着过河,他们倒也不怕。 只是任他们也没想到,这计策竟会如此成功。 第36章 有女无盐(十六) 柳宏盛那头得了商界的支持,回了府便将消息立即告诉了常锦,常锦一听之下自是大喜,连夜便定好了详细的计策,只等第二日便开始在女馆中施行。 翌日。 常锦头次没等点珠三催四请便自个儿爬了起来,精神抖擞的给自个画了个妆直冲女馆而去。 心里头早就有了周到详尽的计划,是以到了女馆之后,常锦也不见匆忙,有条不紊的一一吩咐了下去。 等到日上三竿,街巷间渐渐有了人气儿,常锦才打开女馆大门,正式开始做生意。 她一早命人准备好的大幅匾额已经做好,只简单的上书二字:犒赏。 不用什么花俏的辞藻,简单又足够吸金便可。 匾额之下挂着一副长长的卷轴,卷轴上的字工工整整,细细看去,足足罗列了十数行字。 “一日胭脂,二日面花,三日口脂……” 每一行都按照售卖日期排好,清清楚楚,但最让看到这副卷轴的老百姓激动的点不在于此,真正牢牢捉住他们视线的是每行字后的数字。 “三钱银子一个口脂,相公,快掐我一下,是我看错了吗?”路边有俏娘子掩唇惊呼,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没看错,但女馆的东西,这么便宜,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男子喃喃道,可惜他娘子的心已经飞了出去,抛下站在原地的他,自个凑到了卷轴下方,瞪大眼逐字读了起来。 果然,便宜自是有原因的。 女馆此次挂出售卖之物,有些外壳存在损毁,有些不足量,有些最多只能再用三月,卷轴之上皆是列的清清楚楚。 “小姐,您将卷轴挂着,剩下的真的就不用再管了吗?”点珠犹疑道。 常锦忙活了多久她就跟着忙活了多久,虽片刻没停歇,但心中是开心的,只是她以为前面做了这许多铺垫,卷轴挂出去之后,常锦是要大肆宣扬一番的,谁知常锦就真的只是云淡风轻的挂完扭身就走。 哪里有半点贱卖的样子。 点珠如此想,便也如此说了。 常锦闻言淡笑着扫了她两眼,点珠对常锦这表情十分熟悉,就在她以为常锦要嘲讽她两句之时,常锦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不若咱们打个赌,我赌开售之时定是大摆长龙供不应求。” “小姐想同奴婢赌什么?奴婢那点儿银子小姐可看不上。” 常锦轻笑:“那便先欠着。” 两人插科打诨的功夫,齐王府那边倒是传来个好消息,元砚调查赈灾银之案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涉案之人甚广,想要追回所有银子尚需要时日。 无论如何,追回一点儿就减轻了常锦一点儿负担。 分卷阅读72 很快便到了开售的日子。 常锦也果真如她所说一般,没再做过任何多余之事,城中也并未因此事掀起什么讨论的浪潮。 点珠眼瞅着打赌恐怕自己要赢了,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偏生常锦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为了做好准备,两人前一夜便直接宿在了女馆之中。 时间一到,点珠打开了女馆的大门,随即便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抬头看了看天,复又揉了揉眼。 她确认眼下天还没大亮,而她也并未在做梦,但眼前为何会是这番热闹的景象呢? “愣着做什么?”身后有道含笑的声音,“将他们都叫起来,干活了,接下来的十几日忙的有你受的。” 点珠脆蹦蹦的应了一声,一阵风的跑开,去后院拉人去了。 常锦摇摇头,笑着打开了大门。 她的动静引起了门外乱糟糟站着显然已经候了许久的人群注意。 他们齐刷刷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常锦。 常锦嘴角微抽,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群饿狼。 人群隐隐有些骚动,常锦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若想早些买到所需之物,眼下便先排成五条长队吧,半柱香后开始。” 听清常锦的话,反应快的立时就跑向了队伍前排,反应慢的见自己被抛在后头,恨得直跺脚,但又能如何,只能气哼哼的走到最后老老实实排着。 所以等点珠领着人出来之时,外面已经是一番井然有序的景象,而常锦已经打着哈欠回去睡回笼觉了。 所有的步骤她都一步步仔细教过,她相信有点珠看着也不会再出什么错。 这一觉到底也没睡的太结实,午膳时间还没到,常锦便醒了过来,梳洗之后她走到女馆之外,边走还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然后就顿在了原地。 她离开时队伍是什么模样,现在依旧一样,丁点儿变化都没有。 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岔子。 常锦赶紧在忙碌的人中寻找点珠的身影,可看到点珠喜不自禁的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的模样,常锦刚睡醒还有点儿迷糊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 她转过头仔细看了看队伍,不自觉的笑了。 队伍长度是没变,但人早就换了一拨。 点珠也很快看到常锦的身影。 “小姐!” 光听声音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此刻心情定然十分的好。 “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咱们备的那些胭脂马上就要卖完了,队伍还有这么长,肯定是不够卖了,要不要把口脂也拿出来卖了?” 常锦弹了弹她脑门,弹的点珠小脸皱成一团。 “现在知晓我为何只是将这横幅挂在门口,却并未多说什么吗?” 点珠思索了片刻,依旧老实的摇了摇头。 常锦深深叹口气道:“笨!不外乎四个字:求而不得。” 点珠眨巴眨巴眼,眸光中透露出浓浓的不解,常锦只得认命的继续解释:“女馆的东西是不是一直卖的很贵?” 点珠点头。 “那是因为物有所值。但倘若一直那么贵的东西,突然卖的很便宜,你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东西……不好?”点珠犹疑道。 常锦一脸孺子还算可教。 “确实如此,所以我先是在横幅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些货物究竟有何瑕疵。这样就够了,想买的自会衡量值不值当。倘若我再不停吆喝,那只会让这些人觉得,这些东西是卖不出去的,这个价钱买了他们还是会吃亏。” 点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这和不能接着卖口脂有何关系呢?” 常锦略无语。 “这亦是同样的道理,倘若一天就满足了所有人的需求,既显得我们急不可耐,又不利于这些人回去之后帮咱们口口相传呀。” 点珠终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今次女馆出售之物诚然如常锦所写那般,是量产之中的瑕疵品。 女馆盈余富足,这些货品她并不准备拿出来售卖,之前的打算一直是留着给女馆之中的姑娘们自用。 眼下只能事急从权。 纵然面对水患,常锦不吝啬荷包里那点儿银子,但赈灾所需的银两数量之巨,即便是她倾家荡产也无法填平。 倘若常锦掏空柳府筹措银子,上京城中其他商家便也被逼得只能如此,届时自然会恨上她柳家。 思来想去,眼下这般是最合适的方法。 城中各家做生意的,家家都有些货物本就准备私用或干脆处理掉,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不能用,只要事先言明其中瑕疵,再降低价格售卖给城中愿意购买的百姓,那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城中商户可以借此筹措银两,而平日里囊中羞涩之人,也可趁此机会买些称心如意的货品。 事实证明,常锦想的分毫不差 分卷阅读73 。 她这第一步走的相当漂亮。 晚间,女馆中人点清一日的收盈备受鼓舞,常锦亦是十分满意。 她相信今日的情形,此刻定然已经传遍了各家商户。 果不其然,第二日,暗中探查掩藏身份躲在队伍之中的人不见了,各家商户都大喇喇的派了不少人来,直接当面向常锦取经。 常锦也不吝啬,十分大方的让女馆负责之人带着这些人熟悉了流程,她相信只需跟上几日下来,这些人定然也能依葫芦画瓢学个大半。 这法子也省去了日后她挨家挨户教授的烦恼,她也乐得如此。 一切都如常锦所料行进着,这之后十数日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相反,有着前面售出的瑕疵品带来的好名声,后头卖起来更事半功倍。 所有货物售完之后,常锦筹措到的银子同她所料无差。 而由她掀起的这波浪潮在上京城中正悄然掀起。 江南水患,国库空虚。但上京城毕竟是都城,百姓大多安居乐业,对此并无什么实感。 常锦售卖完女馆所有的瑕疵品之后,便大大方方的宣告了所有人,此次售卖实则是义卖。 整个过程虽说顺利,但并不是无人质疑,柳家满身铜臭的言论并不鲜见,常锦便是在这波声浪最高的时候,宣布了将所有银子都捐给国库的消息。 紧接着常锦,上京城的商户们也陆续宣布了义卖的消息,如此,整个活动迅速在上京城风靡开来。 毕竟低价买了实用的东西已经实属不易,倘若还能顺便做点儿对江山社稷有用的好事儿,那更是一桩美谈。 就在常锦忙的热热闹闹的档口,元砚那边也有了好消息,贪污公响之人终于抓到了。 第37章 有女无盐(十七) 元砚被皇帝派出去之时算是微服出巡,一切从简。 回来却不同。 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一行人,押解着在此次赈灾之中有份贪污赈灾银的八位官员,好不神气。 这些都是常锦听瞧热闹回来的点珠描述的。 纵然没亲眼瞧见,但光是看点珠眉飞色舞的模样,常锦便能想象出元砚的模样,想必是意气风发。 按着上一世的剧情进展,没有常锦的搅局,此刻卫喻华已经几乎掏空了柳家的所有财产,进贡了大部分给太尉用来在朝中疏通关系。 卫喻华更是娶了岳锦,深得太尉的重用,帮着太尉做了不少事,助太尉在朝中巩固了势力。 元砚即便在原本的剧情之中,也是卫喻华最后的敌人般强大的存在。 但因为卫喻华,此时的元砚还在蛰伏,断然没有此世的春风得意。 常锦这么一琢磨,虽说元砚迟早是能权倾朝野的,但能提前享受到这待遇也有她一份功劳。 所以在元砚特意命人送来许多江南有趣的玩意之时,她便欣然接受了。 此次江南之行,常锦并未可以打听,但也多少有些耳闻。 元砚带着几十精兵,一路依旧凶险非常,查处贪官罪证之时,更是几番险些丧命。 所以月下无人,常锦将元砚送来的礼物翻出来探看,发现里面竟然还夹杂着形形色色几乎江南各地特色的茶叶之时,她有些许惊讶。 活的久了,什么都长长久久的尝试过,时间长了便也没了什么爱好,唯独这口腹之欲经久不衰,品茶就是其中之一。 常锦的记忆之中,她似乎未曾向元砚提及过自己爱茶道一事。 想到什么,她微微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筒。 明日还是将这些都送到女馆卖了吧,常锦想到。 不过计划向来是赶不上变化的。 翌日,常锦照旧准备去女馆之时,宫中来了旨,宣她进宫。 来传话的正是当日来柳府宣旨的老太监。 一路上常锦旁敲侧击了许久,直到最后她也只得信了,老太监确实不知道皇帝此番宣她进宫是为何。 巍峨的金銮殿近在咫尺,老太监微欠身,示意常锦进去。 常锦仰起头,静静看了片刻,深深提了口气,才踏上台阶。 从前殿到大殿须得经过一道三百多级的台阶,常锦的步子迈的并不快,每走一步,脑中便有许多思绪翻涌而过。 想起许多前尘往事,同时也想起……还放在她房中的那些茶筒。 心中惴惴,常锦微微蹙眉,倘若元砚真的动了心思,向皇上请了旨,她又当如何拒绝? 常锦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对于元砚的心思她早就有所察觉,但元砚既未言明,她亦是无法拒绝。 常锦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最怕欠的便是人情债,所以倘若元砚同她当面说,她亦会给个真诚的答复。 只是她事先预测的种种情况之中,不包括元砚越过她,直接向皇上请旨赐婚。 是的,请旨赐婚是常锦能想到的她在元砚回朝之后,突然 分卷阅读74 被请进宫中最合理的解释。 罢了,兵来将挡。 常锦终于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远远便看见,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有两个人。 常锦带上得体的笑容走了进去。 行过礼,常锦端正站好,目光直视地面,饶是如此,依旧能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带着热度在上下打量她。 元砚则站在她的左侧,嘴角噙着一丝坏笑,不言不语。 “虽将女馆之事托付于你,但算起来,这还是朕第一次见你吧,你抬起头。” 常锦只得抬起头,直视皇帝。 皇帝眼中惊艳一闪而过,他点点头道:“好,柳氏得女如此确实光耀门楣。” 常锦得了夸赞心中没半点欣喜,但嘴上还是迎合道:“谢皇上夸赞。” 皇帝朗声大笑道:“你可知今日朕将你叫来所为何事?” “臣女不知。”常锦口中虽说不知,但微微侧头狠狠瞪了元砚一眼。 元砚眨巴眨巴眼,他没瞎,自是瞧出了常锦眼中的恼怒,只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恼怒从何而来。 难不成他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龙颜不可直视,常锦回完便又微微垂眸,因此忽视了元砚对着皇帝拼命使眼色的模样。 皇帝清咳两声,复又道:“朕今日将你叫来,其实是……是元砚的主意。” 果然如此,元砚果是想巧取豪夺。 常锦攥紧拳头,咬了咬牙。 “元砚与赈灾一事有功,朕本想重重奖赏他,可你猜怎么着?他竟同朕讨价还价,说是要帮你讨个赏,朕便同他说,要将你请来亲自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朕的弟弟亲自为她讨赏。如今一瞧,朕这弟弟讨赏却没讨错。” 常锦素来机灵,但她自认揣摩清了元砚的心思,一副心神都放在了要如何拒绝皇帝赐婚之上,听皇帝说到一半竟有些不解,待皇帝说完竟是难得的愣神了片刻。 元砚清咳两声总算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常锦。 常锦回过神赶忙道:“臣女谢皇上赏赐。” 皇帝轻笑:“爽快。如此倒也省事,你既已来了,便说说想要什么奖赏?” 常锦还未开口,皇帝又道:“这奖赏既是元砚讨来的,那就当是予他此次微服私访的奖赏,所以你若是要的太少,便是藐视皇家了,到时候朕可要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常锦:……很好,元砚的错处又多添一笔。 皇帝话里有话,只怕这元砚替她讨赏,亦不是单纯为之,常锦半是羞半是恼,不知不觉耳尖都红了个透。 自常锦踏入大殿以来,元砚的眼神便时时刻刻都落在她身上,常锦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落入他眼中。 这般小女儿情态却是他第一次在常锦身上瞧见。 元砚凝眉沉思,常锦如此模样,莫不是看上皇帝了? 惊疑之下,错过了常锦传递信息的目光。 常锦气的牙痒痒,偏生眼下也没办法发作,只得快速在脑中将刚刚的情形过了一遍。 元砚为何要将这奖赏给她,她不得而知,但皇帝那番话的意思却是恩威并施。 倘若她提的赏赐过分了,后果不言而喻,但倘若她提少了,传出去恐怕民间也会议论纷纷。 当真是烫手山芋。 不过常锦很快便冷静下来,她再次想到了元砚。 元砚让她灵光一闪。 既然元砚能将赏赐递给她,她用在自个身上左右为难,不若也直接推出去,只要这赏赐不是她受着,那多了少了皇帝也不便再苛责于她。 打定主意,常锦泄出些许笑意道:“回皇上,臣女确实有一事相求。” “哦?”皇帝身子微微前倾,十分感兴趣道,“你说。” “皇上英明,臣女自奉皇上之命开设女馆以来,帮助了许多寒门女子亦从中获益良多。臣女以为,开设女馆乃是值得推行之事,臣女愿意将迄今为止所有开设女馆的经验方法都倾囊相授,恳请皇上在全境推行女馆设立之事,用来帮助更多寒门女子。” 未免皇帝多有揣测,常锦言谈之间已经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特意强调她可以将经验倾囊相授,言外之意便是全境内的其余女馆她并不会插手管理,所以皇帝也不用担心她弄权。 即便常锦自觉滴水不漏,长久没听见皇帝的回音,心中还是有些许忐忑。 好在沉默并没有维持许久,皇帝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寂。 “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齐王告诉朕此次赈灾银两筹措的主意皆是出自你手之时,朕还有几分不信,如今朕信了。你有这份心意,朕亦十分触动,如此朕便成全了你。” 常锦心下微松,立刻谢了皇恩。 皇帝话却还没说完。 “难得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通晓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朕不是拘泥之人,此次江南水患,你一介布衣之身能做出这许多,朕理当重重有赏。虽无前例,但 分卷阅读75 朕今日便破格封你县主之位,怎么,还不谢恩?” 以退为进的手段常锦不是没用过,但指天盟誓,刚刚她可半点没存着以退为进的心思。 可能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她一番退让,倒是让龙心大悦。 常锦认认真真的谢了隆恩,既然皇帝让她做这县主,那她便也做得。 回程之时,常锦是坐着元砚的马车回去的。 车上她终于弄明白了,为何今日会闹这么一出。 说起来,此时竟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上一世,元砚此时并未大出风头,皇帝也并没有对这个弟弟多有猜忌。 但有常锦相助的元砚在朝中势头大盛,加上今次快刀斩乱麻,雷霆手段解决了贪腐案,到底是让上位的皇帝心生忌惮。 此番大功,对于元砚来说在朝中地位已经升无可升,再来便要插手兵权,这是君臣之间的大忌。 元砚自是知道,所以才会想到帮常锦讨个赏,一来常锦是他的人,元砚亦是存着点儿讨好的心思。二便是,常锦是个女子,皇帝并不会对她多有忌惮。 所以,常锦是最适合的人选。 常锦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听元砚解释过后自是明白其中曲折,只是想到轮回几世,自作多情这还是头一遭,直到分别之时,常锦都还是气鼓鼓的。 常锦被封县主的旨意很快便传了下来。 柳家从商人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可谓是飞升,整个上京城都为此津津乐道。 只除了一处。 卫喻华听到消息之时,抬起一脚就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踹了个人仰马翻,他扶着桌子激烈的喘着气,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戾气。 第38章 有女无盐(十八) 被封县主之后,皇帝择日又赏赐了一块儿皇城根脚下的地皮,让常锦建自个的府邸。 初闻常锦只觉那地点有点儿耳熟,待她实地一考察便发现,这地儿着实有些偏僻,但常锦也一个被从商户身份封的县主,本就没指望能多得皇帝的青睐,只是这地偏的着实有些古怪,倘若日后府邸建在此处,常锦想要去城中,无论从哪条路走,都须得经过元砚的宅子。 常锦:…… 那日自作多情以为元砚是要请求皇帝赐婚之后,常锦便一直对元砚避而不见。她心里清楚怪到元砚头上他着实有些无辜,但在让自己不舒坦和让元砚不舒坦之间,常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眼下显然是元砚察觉了她规避不见的行径,于是动了手脚。元砚笃定以她的才智定能瞧出是他在背后使坏,好叫她盛怒之下主动去找元砚麻烦,到时自然便能见上。 “想得美!看谁更能忍!” 常锦鼻端冷哼一声,打定主意坚决不从。 只是短短一日之后,她便揉着额角颇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不该说是上天都要帮着元砚。 一早宫中便来了旨意,老太监抑扬顿挫的念完,笑眯眯的让她接旨领赏。 柳府门外都是伸长脖子羡慕的看着堆着满屋子上次的老百姓,常锦如今在民间几乎已经成为传奇般的存在,她是第一个以商女的身份被封为县主的,而且很可能也会是唯一一个。 常锦领了旨,十分上道的给了老太监丰厚的好处,老太监颠了颠手中的锦袋,笑眯眯道:“杂家这一辈子都是伺候主子的命,瞧着县主年纪轻轻便能得了皇上同意,卸下一身担子,县主是有福之人,杂家好生羡慕呐。” 常锦眸色微凝,抬眸看去,老太监面色如常好似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常锦道了谢:“公公的好意静姝感怀在心,公公如此广结善缘,定然也是有福报之人。” 两人推拉一番过后,老太监才起身离开柳府。 老太监一走,常锦便命人将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探寻的目光,她面色沉郁的走回了房中。 点珠小尾巴似的乐呵呵跟在常锦身后,口中念念有词编排着这些赏赐要如何运到新的宅子中,一直到跟着常锦进了院子,点珠才后知后觉常锦面色不对。 点珠的想法十分简单,得了赏赐自然是高兴的事,那惹小姐不高兴的定然是别的了,眼下离小姐最近,最可能会惹到她的……难不成是她点珠? 回溯了一遍自己的言行,点珠依旧没思索出什么端倪,今儿这种大场面,她话都未曾多说。 这边点珠在暗自懊恼,一桌之隔,常锦亦是在懊恼。 她这些日子光顾着同元砚置些小孩子的脾气,盯着卫喻华之事不如之前上心,一个疏忽便让他钻了空子。 这些日子她无限风光,每日府上的拜帖络绎不绝,外人着实艳羡。 常锦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以并未和任何官家走的过近,没成想还是招了皇帝猜忌。 今日明面上是皇帝又来了赏赐,可实际上却是从她手中收走了权力。 皇帝赐了她宅子,今日又加封了田地百亩,还有数不尽的古玩,却 分卷阅读76 借着美其名曰“让她好好享受人生”的由头,将女馆的管辖权收了回去。 各地推行女馆之事常锦如她承诺那般,丝毫不徇私的将所有经验倾囊相授,为的也是真正为女子多做些事。 能让女子识文断字明理通辨,有自个独立的想法,不为这浊世影响,即是原身柳静姝的理想,亦是与常锦的想法不谋而合。 女馆便是常锦愿景的载体,如今却被盘剥了去。 她深深叹了口气,虽说这地基已经打好,即便收了回去,只要后头之人不瞎闹随意更改,那这女馆就是吃如今的老底,也能长久的做下去,造福更多寒门女子。 但女馆对常锦的意义不仅于此。 常锦最初同元砚合作,条件便是让她创办女馆,而元砚的要求便是女馆在必要之时,可以站在他那边。 常锦当时便答应了元砚,只要不违背公义,女馆必要之时会鼎力相助。 凭借着女馆如今在民间的声望,必要之时确能对元砚有很大助力。 只是…… 她同元砚这层关系,恐怕还是识破了。 老太监的一席话内涵颇丰,至少明确告诉了常锦,此事是有人去“提醒”了皇帝,才会让他突然有此“赏赐”。 思来想去,会这么做,且能够这么做的,恐怕也只有太尉一系了。 指节有规律的扣击着桌面,常锦垂眸深思。 倘若太尉一系已经知晓了她同元砚的联盟,那恐怕夺取她手中这点权力只是对付她的第一步。 常锦摸不准太尉一系对她和元砚的合作究竟了解多少,也不敢贸然打草惊蛇,于是便决定先按兵不动等上一等。 没成想,最先按捺不住的竟是元砚。 元砚的来去行踪不定常锦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他向来循着礼的,常锦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半夜醒来能看到元砚坐在隔间的桌边,整个人沉默在黑暗之中,差点没将她三魂七魄给吓飞了出去。 小心眼子! 常锦立刻就反应过来,元砚这是故意的,好报复她多日来拒不相见的仇。 新仇旧恨,常锦也不知怎么就如此容易被他挑起怒气,抄起绣鞋就扔了过去。 黑暗之中,白中透着粉的绣鞋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稳稳的落到了元砚手中。 元砚转过头,轮廓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但一双眼即便在黑夜中也闪烁着精光。 常锦即便看不清也能想到对方此刻一定带着讨人厌的笑意。 “怎得,县主这是又发明了什么新型抛绣球的方式吗?” 这话常锦自然是不会接的,只冷冷哼了一声。 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常锦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向着自己走来。 她现在才有些后悔刚刚的脑热,如今她只披着一件外衫,鞋在刚刚还被她扔出去一只,气势上就输了老大一截。 元砚越靠越近,常锦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只是一时不察,小腿撞到床栏上,整个人一下坐进床帐中。 元砚低低的笑了一声,常锦只觉热意从耳尖漫溢到了脑门,忍不住道:“王爷不觉得自己的行径很像个不入流的采花贼吗?臣女身份再卑贱,亦是个县主,倘若叫人看见了,王爷准备如何同皇上解释?” 常锦没有压抑怒气,话中的讥讽喷薄而出。 元砚却半点没有生气,步伐依旧不疾不徐,他一直走到了常锦的床边,就在常锦准备缩回去之时,缓慢而坚定的抓住了常锦的脚踝,他垂眸沉默着将绣鞋仔细替常锦穿了回去。 脚腕上突如其来的热度差点让常锦惊叫出声,好在她理智尚存憋了回去。 淡色清冷的月光从窗棂射进些许,明明灭灭的在元砚的头顶映出一丝光晕,直到元砚将她的脚稳稳放落在地,常锦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气恼。 可元砚却像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似的,截断了她的话道:“倘若有人看见,那便更好,本王便去找皇帝求娶县主。” 常锦便忘了自个想说什么。 她仰着头,同元砚在黑暗中对视着,元砚的身影被黑暗晕染的更加高大,似乎能将常锦轻易的包裹在怀中一般。 就在常锦思索万一元砚靠过来,是先给他一拳还是踹他一脚之时,元砚轻声道:“还是县主对卫喻华余情未了,还是想嫁给他?” “什么?” 常锦回过神问道。 卫喻华是原身柳静姝的死敌,亦是常锦的报复对象,但如今的卫喻华在齐王元砚眼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元砚不会无端提起他的名字。 似乎想到了什么常锦追问道:“卫喻华想求娶我?” 元砚递了个“你还不算太笨”眼神。 眼下常锦也没心思同他计较,满脸急迫的等待下文。 元砚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收到消息,卫喻华不知同太尉献了什么计策,竟是想由太尉出面向皇帝进言,将你许配给他。”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愤怒是第 分卷阅读77 一反应,但愤怒过后,常锦很快冷静下来。 她如今是县主,虽说不是什么皇帝跟前的红人,但卫喻华被废此生不能人道之事早就传遍了朝野,皇帝亦没理由如此折辱于她,这无异于打了自个的脸面。 像是猜中常锦心中所想似的,元砚接下来的话沉重了许多。 “今日之前,本王亦只会将此事当做笑话听听,但今日之后却有不同。” 元砚站直身,背对着常锦面朝窗外道:“此事本王亦有责任。” “本王从江南捉回来的几个官吏昨日都在牢中服毒自杀了。这贪污之事便成了无头公案,无法再往上查。” 常锦突然想起什么,瞪大了双眼。 只听元砚继续道:“但卫喻华不知从何处弄到了证据,证明这些贪官都与镇西将军有关,皇上看了证据,立时便将将军打入大牢收了他手中的兵权,如今龙心大悦。” 元砚顿了顿,道:“说要论功行赏。” 第39章 有女无盐(十九) “小姐,小姐?” 窗外点珠的唤声打破了沉寂,也将常锦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梦魇醒了,我无事,你歇下吧。”常锦语气平静的对点珠说完,扭头看向元砚笑道:“皇帝要对卫喻华论功寻赏,你又打听到卫喻华想求娶我,所以你猜测这赏赐便是我,对吗?这就是大半夜翻进女子闺房的原因?” 元砚一怔,他素来知晓常锦与寻常女子十分不同,但不若何种女子,对不可能对自个的终身大事毫不在意,所以料事如神如他,也未曾料到常锦会是这般反应。 常锦却像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反而笑开了,接着问道:“所以你想如何?” 元砚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来之前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对策,但他对上常锦的目光,话却说不出口了。 常锦双眸含笑,但那笑意半分真诚也无,反倒是冷冰冰的,好似能直直看进人心一般,透着置身事外的凉薄。 元砚不说话,常锦索性替他说了。 她笑道:“你是想向皇上求娶,对吗?” 元砚顶着常锦的目光,艰难的点头。 常锦笑的愈发厉害,笑的眼泪都快飞出来了,笑的元砚眉头越皱越紧。 “你不想嫁给本王,本王知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你且听我——” 常锦左手揉着肚子,右手摆了摆,好似不能接着笑下去一般打断了元砚的话道:“王爷莫怪,常锦是真心觉得有趣,有趣之余又有些好奇,不知王爷能不能替常锦解个惑。” “你且说。” 常锦微微张大眼睛,蒙智的幼儿一般说着最嘲讽的话:“常锦实在好奇,这天下男子,是不是都将女子视作可以随意把玩的物事呀?喜欢便娶回家摆着,不喜欢便退婚,可曾考虑过女子的想法?还是觉得女子合该忍常人之不能忍,不会也不应该有任何反抗的思想?” 说到后来,常锦终于止住了笑意,就连天生微微上翘的嘴角都狠狠的抿了下去。 常锦合该是言笑晏晏处事圆滑小狐狸一般的女子,至少元砚之前所见的常锦都是如此。 这还是元砚第一次见到常锦如此尖锐的一面。 另他惊奇的是,常锦笑着说话之时,他心中泛着尖锐的疼,现在常锦拉长着脸,用近乎质问的语气同他说话,元砚心头的重压却好像卸去一般,长舒了口气。 他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认真的答道:“确实有许多男子是如此作想,我从前从未细思过这个问题,但此时此刻被你提及,我跟着想了想,似乎结识你之后,我便在你身上见到了许多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的特别,这些特别与男女无关,所以我从未将你当做一个可以买卖的物事。” 两人只是合作关系,退一万步说,即便元砚对她有倾慕的心思,想逼常锦就范亦有许多方法,勿需用如此真诚谦虚的姿态同她对话。 常锦明白,元砚之所以如此姿态,是因为真的尊重她。 她心中郁气慢慢消散。 元砚接着道:“你刚刚没让我说完。” 语气竟带着三分撒娇。 常锦唇角微勾,翻了个白眼道:“我缝住你嘴了吗?” 元砚这才笑开:“我刚刚是想同你说,我会向皇上求娶,但皇上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不过,他最会端水,如若同意将你许配给我,便是得罪了太尉一系,可他亦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于我,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会如所有明君一般,将选择的权力交到你的手中。” 常锦冷静下来也不难思索出其中道理,不得不说元砚擅长把握人心,对他那个皇帝哥哥更是了如指掌。 “那我到时要如何回答?”常锦故作不知的问道。 元砚哪能上当,笑了笑挑眉道:“或许常锦可以在皇上面前详细说说对本王的倾慕之情。” 元砚在常锦一副被噎住的表情中又翻窗原路回去了。 元 分卷阅读78 砚这糙汉子一夜不睡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常锦却不同,后半夜反复思索要如何回答皇帝几乎未曾入睡,醒来依旧蔫蔫的。 好在常锦如今女馆被收了去,除了画本子照卖之外,寻常也没什么事可做。 元砚送的茶她到底没有送出去,这样的日子里,她便去启了一壶,一边品着茶一遍等着元砚那边的消息。 事情发展并未超出他们的预期,元砚一早便秉明圣上想要求娶常锦。 果不其然,皇帝四两拨千斤的将元砚回了,当日便将常锦传进了宫。 短短数月,这已是常锦第二次进宫,只是这次她的身份已经大有不同,路上见到的宫女太监如今都要停下脚步同她请安了。 依旧被引到金銮殿上,常锦到的时候,皇帝正低着头,专心的批阅着奏折。 这个角度看去,皇帝与元砚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皇帝想来烦扰之事更多,双眉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凹槽,而元砚瞧上去就要年轻的多,光是从外貌上看,基本瞧不出两人只差了不到三岁。 常锦请了安,皇帝便直接同她说清了来龙去脉,就连最后问的问题也与元砚所料分毫不差。 皇帝果然将烫手山芋又扔回给了常锦,询问她心中可有爱慕之人。 常锦昨夜辗转反侧早就想好了答案,但此时该作的戏还是得做,于是扭捏了好一会儿。 皇帝也不出声催促她,这番小女儿情态也是人之常情。 常锦数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回答,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恰如其分的惶恐。 她道:“回皇上,不论是齐王还是状元爷,都是少年天才,又岂有常锦挑剔的道理,只是……臣女自被封为县主那刻起,便暗自告诉自己,要将这一生都献给君上。皇上给了臣女如此身份,臣女只盼着能多做些事为皇上分忧,至于别的,臣女不敢多想。” 皇上停下落笔的手,某种惊异之色一闪而过。 “自古女子都要嫁做人妇,县主这是何意?” 一股威压袭来,常锦却并不畏惧,有条不紊的答道:“皇恩浩荡,常锦一介布衣被封县主,无以为报只能感怀于心,虽身为女子无法为皇上在朝堂上分忧,但依旧愿意为了夏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赐婚一事,常锦自问受之有愧,还望皇上成全。” 先是卫喻华,后是元砚,即便皇帝从常锦身上除了貌美聪慧并未发现什么别的特别之处,但依旧不妨碍他对常锦生了些许防备之心。 他猜不透这二人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最好的结局便是常锦一个也不嫁,他已做好常锦选择二人其中任何一人的准备,但没想到常锦的选择竟是正中他下怀。 皇帝心中宽慰,再看向常锦目光都慈爱了许多。 “你有这份心意,朕亦是十分宽慰,朕身为一国之君对所有想为夏朝做贡献之人自当一视同仁,你既执意不嫁,朕也不便勉强,但朕终究还是心疼你牺牲许多,所以你有何其他要求尽可以提出来。” 就连这里常锦也提前做了准备,装作怯怯道:“臣女确实有一请求,只是……前无古人,臣女怕惹恼了皇上。” “君无戏言,你尽管说。” 常锦挺了挺胸膛,鼓了鼓腮帮子,为自己壮胆一般,透着些许质朴的可爱。 她试探道:“臣女想进翰林院,臣、臣女知道夏朝并无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臣女不求官职,只是像此前告知皇上所言一般,想将所学都用来做些有用之事,所以臣女想进翰林院,专心为皇上著述,皇上登基以来论建树已是千古一帝,倘若没有任何史书传记记载,实在是后世子孙的损失,臣女亦是念及此才有这想法。” 静默片刻,常锦恭恭敬敬的低着头。 她话是说出口了,只是这马屁到底有没有将皇帝拍舒坦,她也拿不准。 就在她腰际泛酸之时,皇上终于开了金口。 “未尝不可,朕若是没有开天辟地的魄力,又岂能当得起你口中的千古一帝。朕会吩咐下去,在翰林院之中专门辟一处为著述处,届时不仅是你,你易可挑选一些女馆中的女子协助你一起,至于官职……朕知晓你是真心所言,并不贪恋,朕也并不勉强,但翰林院中行走,没个品阶总归不方便。” “如此,你们并不上朝,其余品阶都参照其余翰林院中学士安排,你看若何?” 常锦大喜谢了龙恩。 这份欣喜却不是装的,一直到离开皇宫回到柳府,常锦的嘴角尤是翘着的。 女馆被夺,虽不影响她复仇大计,但她心中却多少有些遗憾,没成想祸福相依,如今她手中没了女馆,却迈出了女子入朝为官的第一步。 常锦相信,只要她开了这个头,仔细筹谋,女子在整个国家的地位一定在不远的将来都能发生质的变化。 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帝允许常锦进翰林院且从了翰林院品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朝堂,卫喻华知道的更早一些,因为他同时还收到了再次被常锦拒婚的消息。 本 分卷阅读79 想将常锦娶回家再将这些日子受到的折辱一一讨要回来,没想到居然给了常锦蹬鼻子上脸,再次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他一耳光的机会! 此刻的卫喻华恨不得将常锦一寸寸吞噬殆尽挫骨扬灰。 第40章 有女无盐(二十) 常锦选择翰林院,除了有翰林院手中并无实权不会引得皇帝心生警惕的原因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便是翰林院是朝中许多阁老的养老场所,人事复杂,打探消息再适合不过。 常锦一进翰林院便靠自己验证了元砚的消息,先前确实是太尉替卫喻华开的口求娶她过门。 原身柳静姝与太尉并无什么交集,一直到她身死,太尉都没在其中扮演过什么恶毒角色,所以太尉并不在常锦的复仇名单之上。 但这不意味着常锦会对他一再纵容。 既然太尉为了一己私利,就想设计让她嫁给已经与阉人无异的卫喻华,那就别怪她报复回去。 想了想,常锦当晚就修书一封,托人传给了元砚。 此次卫喻华立功上一世也出现了,当时卫喻华也是凭借着太尉的关系弄到了镇西将军的罪证,帮助皇帝收回了兵权,借此在朝中又更进一层。 原身柳静姝对朝堂之事毫无了解,但眼前发生之事,常锦稍稍一品便觉出其中蹊跷之处。 元砚的手段她最是了解,元砚审了这许多日都未曾审讯出来幕后主使,竟然轻易就被太尉发现了证据。 最为蹊跷的还是发现证据的前一日,那些官吏在狱中暴毙,即便是元砚也找不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了这一切。 常锦原以为多半是太尉所为,但当她将两世之事放在一起思索过后便有些新的觉悟。 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除了太尉和卫喻华,还有一位不易察觉,但其实是受益最多的。 那便是皇帝。 皇帝借此彻底将镇西将军手中的兵权收了回来。 在天子脚下想动手脚并不容易,更何况是一次诛杀如此多的人,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一切都有天子授意。 皇上想借太尉之手除掉镇西将军将兵权牢牢握在自个手里,而太尉也想借此博得圣心,两人蛇鼠一窝一拍即合。 上一世,常锦没记错的话,镇西将军在此役中独子被杀,他备受牢狱之灾后,皇帝“大赦”,并未赶尽杀绝,反而将他放回了自己的属地,博得了一个仁君的名声。 但已年届不惑,在狱中身子多有折损的老将军,回到属地之后,竟又被发现准备屯兵造反,最后被诛杀在自己的属地。 在他死后,皇帝万分痛心,不顾大臣反对,依旧将其风光大葬,一时间俘获了许多忠臣之心。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常锦将上一世发生的事全部写成她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元砚,至于元砚要不要救镇西将军,救了之后要如何利用和他的关系就不在常锦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就这么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挑选输送更多女馆的学生入翰林院为官,常锦在翰林院渐渐站稳了脚跟。 翰林院的老学士中,迂腐之人大有人在,但这些成天和学问打交道的人,虽迂腐却并不心恶,常锦埋头做好自己的事儿,平日里面对学问上的刁难也从未露过怯,如此这般,一段时日下来总算赢得了翰林院上下的尊重。 常锦过的越好便有人越坐不住了。 自从自己再也不能做男人之后,每日上朝对他来说便成了最煎熬的事。 四面八方的人群,每个人投向他的目光都好似带着嘲讽之意,与他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好像在窃窃私语嘲笑着他。 卫喻华之所以还没有彻底疯癫,就是他存着信念,一定要将害他如此的人一一报复回去。 柳静姝、岳锦、太尉、元砚,一个都跑不掉。 这些日子以来,卫府最长见到的景象便是卫喻华挥舞着鞭子,一边狠狠的鞭笞着府中下人,一边面色如厉鬼般念着他复仇名单上的名字,每个字被他念出来都带着淬了毒的恨意。 而他好不容易把握住了机会,瞧出皇帝早就想对付镇西将军。是他向太尉献计捏造证据弄倒了镇西将军,他不求加官进爵,他只想将常锦娶回府,狠狠的折辱她,让她也体会自己这般生不如死的生活,让她同自己一起活在炼狱里。 为何不可! 他明明做了这么多! 计策是他想出来的,腌渍事儿也是他做的,得了夸奖取悦了皇帝的是太尉,他不过讨要个女人! 所有人都在敷衍他! 明明皇帝已经答应了,朝中早就有了口风传出,隔天却又狠狠打了他的脸,好似皇帝在对众人说:“他一个阉人,朕怎会将县主嫁给他呢?” 卫喻华怎能不恨? 更何况常锦似乎过的更好了。 她甚至成了夏朝建立以来第一个有了官阶的女子。 夏朝有过许许多多的状元郎,但如同常锦这般的女子却只此一个,卫喻华甚至觉得自己常锦做 分卷阅读80 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在报复他,而且常锦成功了。 他终是忍不住了,冲到了太尉府找到了太尉。 太尉一见他不淡定的模样,立时拉下了脸,而卫喻华路上的那些蓬勃滔天的怒气,见到太尉的那一刻就全都泄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阳刚之气,似乎更多的东西都在慢慢从他身体里消逝。 卫喻华带上谄媚的笑意同太尉寒暄了几句,将那些质问的话都默默的吞回了肚子里,可即便如此,太尉依旧无比嫌弃的打发了他,好似他是什么浑身发臭的虫子一般。 卫喻华到太尉府之时,太尉正同其他人在商量事儿,这些人中不乏有以前与卫喻华把酒言欢的同僚,太尉当面下了他的脸面,那些昔日好友却也用似笑非笑看好戏的神情看着他。 卫喻华后退着告退,离了园子的那刻便又恢复了阴蛰的模样。 他不断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步履匆匆的往外走,措不及防的撞见了一个老熟人——岳锦。 岳锦自嫁人后,还未曾与卫喻华再碰过面。 卫喻华来太尉府尚算频繁,却一次未曾与岳锦遇见过,唯一一次便是眼下。 电光火石之间,卫喻华明白过来,今日他是突发奇想的来了太尉府,而太尉对此并不知情,所以他才有机会偶遇岳锦。 之前原是太尉一直在防着他遇上岳锦…… 想通的瞬间,卫喻华嘲岳锦看去,触碰到对方目光的那刻,卫喻华笑了。 一个计策在卫喻华心中渐渐腾起。 —— 元砚的回信很快便来了,他言简意赅的告诉常锦,镇西将军的独子已被他救了下来,镇西将军被贬恐是无法挽回,但自己已经派人将将军属地潜藏的暗桩都拔了干净,之后会将镇西将军连同其子安全送到。 当然,最重要的是,将是太尉和卫喻华害他们一事尽数告知。 人证物证元砚都有,由不得将军不信。 将军要如何报复元砚不得而知,但埋下的种子迟早有一日会破土,元砚坚信。 常锦快速的读了信,脸上隐隐透着笑意,直到她看到信的末尾,元砚告诉他,卫喻华近几日常常与岳锦私下碰面,恐是有所图。 常锦看完信之后便将信烧了,摇曳的烛火照在脸上叫人难以分辨她的表情。 半晌常锦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常锦洗漱完便带着点珠去了岳锦的府上。 她与岳锦走动不多,但岳锦却好像真心想交她这个朋友,给她下过不少请柬邀约。 是以常锦邀着相见之时,岳锦满心欢喜的等着。 常锦一走进院中便看到了岳锦开心的模样,她眉头微皱,迎了上去。 第41章 有女无盐(二十一) 若说两世以来有谁的变化最大,毫无疑问便是岳锦。 因着常锦有意无意的干涉,这一世岳锦没有嫁给卫喻华,自然也就不会同常锦交恶,甚至真心将常锦当做了好友。 命运轨迹不同连带着性子也与上一世截然不同,上一世的岳锦原本可能就如现在一般,是个热烈率直的女子,可原身柳静姝与她相识之时,她已经被卫喻华影响,彻底扭曲了心性,变成了一个只为卫喻华而活,善妒又恶毒的女人。 好在这一世还不晚。 常锦一边心惊自个为什么越来越心软了,一边认命的走到的岳锦跟前,然后就被岳锦热情的拽着坐了下来。 两人今日是约在岳锦府中,也只有这里卫喻华不方便堂而皇之的派人过来盯着。 常锦低头看了看满桌的菜,无奈的看着岳锦道:“距离午膳还有好几个时辰呢,你备着这许多菜岂不是要凉?” 岳锦不以为意,直接夹了一筷子花雕鸡放到常锦碗中。 “是谁规定非要到午膳才能吃这些,小姐我现在就饿了,咱们难得见上一面,自然要边吃边聊,就连酒我都温好了。” 常锦一看,这大清早的,岳锦还真将酒温好了。 也罢,岳锦说的也不无道理,人生在世自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哪里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于是她夹起碗中的花雕鸡咬了一口,甘甜细嫩入口即化,厨子水准不错。 岳锦笑笑,自个也夹了两块塞了满嘴,含糊不清道:“你的事儿我可都听说了,以前只道你是京城的大红人,没成想短短时日,你已经变成了整个夏朝的大红人了,简直是吾辈女子的楷模!不过我几次想找你,我爹都说你刚去翰林院忙的很,让我别叨扰你,今日你怎得有空主动约我来了?” 常锦听到岳锦提起太尉,夹菜的手一顿,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拭了唇,放下筷子,瞧着岳锦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丫鬟。 岳锦会过意,屏退了所有下人之后,有些忐忑道:“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弄得如此神秘?” 常锦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见过卫喻华 分卷阅读81 ?” 岳锦不是善于撒谎的类型,加上常锦说完之后便目光不错死死的盯着她,她眉眼间那片刻的迟疑和纠结就被看的一清二楚。 但常锦所图本就不是真相,两人有没有见过常锦最清楚不过,她这么问不过是想听到岳锦一句实话。 所以纵然岳锦纠结非常,常锦依旧没有出声打扰,问完之后便专注又安静的吃起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久到常锦以为岳锦不会对她坦白的时候,岳锦开口了。 岳锦一张俏脸皱成包子,还未开口眼尾已经带了几分薄红。 “你如何知道的……” 声如蚊呐。 还晓得心虚,不算没救。 常锦不咸不淡的抬眸道:“你当真以为自个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比我有心之人多的是,只怕你二人之事已经不是秘密。” “什么?!”岳锦大惊之下直接站了起来。 常锦淡定伸手,一把将她拽下讥讽道:“就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是怎么被卫喻华撺掇的同他私下见面的?” 岳锦彻底泄了气,丧气道:“他并未撺掇我,我们是偶遇,然、然后……” 常锦挑眉:“情不自禁?” 岳锦惊讶:“你怎么知道?” 常锦冷哼,上一世,卫喻华最初也承诺过原身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贪图太尉的权力勾搭上岳锦之后,卫喻华给原身的解释便是“情不自禁”四个字。 想不到重来一世,卫喻华的借口依旧这么这么无趣。 “他同你的甜言蜜语我又如何能知晓,我之所以能猜中,不过是因为,同样的话他并非只与你一人说过。” 岳锦闻言脸色白了白。 常锦却没准备放过她,接着道:“既然说到这里,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想劝你不要再见他。” “可、可我并未同他做过什么越轨之事。”岳锦急急辩解,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常锦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眼下你们只是单纯的见面,但你能保证继续下去不会发生什么吗?你们这几次见面,你回想一下,难道卫喻华没有暗示过想和你旧情复燃吗?” 岳锦咬着的唇松开,徒劳的蠕动了几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常锦叹口气:“倘若此时我不阻止你,日后若是被你爹知晓了,你觉得他会如何?” 岳锦脸色愈发苍白。 “更何况,卫喻华之前是如何对你的,想必你每每回想起依旧痛不欲生,你就是心灰意冷之下才答应你爹出嫁的,不是吗?你难道就没想过,当初他对你那么绝情,为何又突然接近你,他的目的是什么?” 常锦每说一句,岳锦的脸上便失去一点血色,说到后来,岳锦整个人已经是摇摇欲坠。 常锦深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是以毫不留情,眼下仁慈,就是将岳锦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卫喻华利用的不过是岳锦的余情未了,只要唤回岳锦的理智,稍作推敲便能发现他居心叵测。 岳锦被常锦夹枪带炮的话迎头痛击,循着她的话细细一想心底其实已经有了论断,只是依旧不愿意面对。 常锦又何尝不懂,她来之前就为岳锦想好了这最后一步。 岳锦沉默不语,常锦放缓了语调道:“若你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念想,那这恶人便让我来做吧,我绝了你这最后的念想,明日寅时你到望江楼来找我,到时只需报上我的名讳,自会有人指引,记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今日我找你之事,不许告诉卫喻华。” 见岳锦虽然神思不属,但明确的点了点头,常锦才放心离开。 常锦在来找岳锦之前,已经约了卫喻华明日寅时在望江楼见面,她安排了两间房,岳锦去了会被引到他们隔壁的房间。 常锦说上多少句,嘴皮子都说破了,可能还比不上岳锦亲耳听卫喻华说上一句,所以她要安排个场合,让卫喻华亲自说给岳锦听,好断了她的念想。 她今日见了岳锦,倘若时间隔的久了,卫喻华再约岳锦之时,以她对岳锦的了解,岳锦一定忍不住会告诉卫喻华,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 从岳锦处离开之后,常锦特意绕了几个弯子,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才带着点珠回了府。 是夜,常锦细细画好妆容,带着元砚留给她的侍卫,趁着月色出发往望江楼赶去。 第42章 有女无盐(二十二) 卫喻华到的比常锦早些。 常锦到的时候,厢房的门微合,透过缝隙能看到卫喻华的半个侧身。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袍子,房中无人,他便双手背后欣赏着墙上挂的字画。 常锦斜眼一看,那字画不过是大街上的平常货色,也为难一个卫喻华一个状元,时刻都得端着。常锦不信他对着这些字画能有什么心绪起伏,可偏偏还得装模作样的品头论足。 活的真累啊。 常锦啧了一声 分卷阅读82 推开门。 不小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卫喻华的目光,他扭过头看到盛装打扮的常锦,双眼眯了眯,很快舒展开来笑道:“等了你许久。” 还没等常锦说话,卫喻华便又接着道:“但只要想到静姝从前便总是这么等着我的,我这心便针扎似的疼。” 常锦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卫喻华说完见常锦一张俏脸依旧古井无波,从前他只要稍稍放软姿态,常锦便会受宠若惊,虽说这些日子常锦总是与他作对,但卫喻华看来,这不过是爱到深处被他抛弃而产生的怨恨,只要他主动抛出橄榄枝,常锦还是会同从前一样,对他痴心不改。 眼下的情形同他想的有些出入。 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 窗外传来丝竹声,常锦耳尖微动,这是她留下的讯号,窗外有人弹奏此曲便意味着岳锦此时已经身处他们二人隔壁的房间了。 既如此……那便可以搭台子唱戏了。 常锦灌了口酒,似是喝的急了,一阵急咳之后,脸上染了一层薄红,眼眶里都汪了一层泪,灯光之下水光潋滟。 她目光楚楚的看向卫喻华道:“你可知今日我因何将你约到此处?” 卫喻华一怔,被常锦的脸晃了眼,慢悠悠回过神才想起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退婚一事你我二人心中已有心结,所以……恕我不知静姝将我约到此处所图为何。” “退婚……退婚你当真觉得是我的想法吗?”常锦又端起酒杯作势猛灌。 卫喻华心中微动,当初他并非毫无怀疑。 在那之前,常锦对他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也正因此,常锦的背叛才让他那么措不及防。 常锦眼角余光瞥见卫喻华眉峰蹙紧,神情之中带了几分挣扎,心中便有了八成的把握。 这男人向来自负,常锦的背叛一直是他心中的刺,他觉得这无疑是对他魅力的全盘否定,是被自己玩弄在鼓掌间的玩物狠狠摆了一道。 那种长久伴随着的卫喻华的对女性的鄙夷又悄悄的窜了头,是啊,女人不过的都是男人的附庸,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也是女人自身智力的局限,这样的女人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想着,卫喻华萎靡多日的脸上又浮起了几分红润。 常锦这般作态才是他熟悉中的常锦,她合该对他百般依恋千般顺从。既然常锦说当初的背叛是另有隐情,那他便开恩听上一听。 卫喻华体己的坐在常锦身边,面上挂着适度的关切。 常锦心中对她爹说了声抱歉,面上顺从的开始解释,半柱香后,脸上眼泪半干,常锦抽噎着道:“就是如此,这一切皆是我爹的意思。” 常锦说完并未抬头,候着卫喻华的反应。卫喻华半天未做声,直到常锦感到肩头一阵按压,卫喻华声音和缓道:“我出身贫寒,被嫌弃原是情理之中,虽心如刀绞,但只能放下对静姝的满腔爱意。如今静姝地位更是不同往日,今日能听到静姝表明心迹,卫某已是死而无憾,多的便不敢奢求了。” 卫喻华自大但也无利不起早,常锦明白不让他看到好处恐怕不会轻易松口。 于是常锦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凝视着卫喻华道:“正是因为我如今地位不同往日,所以我的婚事即便是爹也无法左右,圣上曾给过承诺,只要我有心仪的男子便可求他赐婚。” 常锦表白的时候,卫喻华便在心中早就权衡了一番利弊。 岳锦比起常锦最有优势之处不过是家世,而如今常锦被圣上亲封县主,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岳锦早就嫁做他人妇,不需要怎么权衡便能轻易看清两个女子哪个才是最佳选择。 想明白之后,卫喻华唇角含笑,情义拳拳的低下头,柔情绵绵的对常锦说:“其实我心中亦从未对你断情。” 之后便该是温香软玉,私密的空间里刚刚互吐情义的小情侣做点什么都不奇怪。 本该如此。 可主动表明心意的常锦却微笑着推开了卫喻华伸过来的胳膊。 美人带笑即便是拒绝的动作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可常锦脸上的笑意却让卫喻华通体生寒。 一墙之隔,早被常锦的人安排好的岳锦清楚明白的听完了墙角,好好的云锦帕子被撕了个粉碎。 岳锦自小便是官宦出身,又生的明眸皓齿学识通达,她不是没有骄傲。可自从认识了卫喻华,为了照顾他的出身、他的自卑,岳锦收起了自个的满身骄傲,最后换来的是不合心意的婚姻以及卫喻华接二连三的背叛。 这叫她如何不恨。 卫喻华尽管心中觉出几分不对,但转念一想,以常锦如今的地位和他如今的惨状,常锦实在是没必要再来这么一遭,遂再次放宽了心。 正巧门外有人轻击门框打断了卫喻华想要再次主动亲近的心,常锦趁机拉开二人距离说道:“这是我派去望风的人,眼下应当是我爹在寻我了,我该回去了。” 卫喻华虽有些不满,但想着常锦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他也得实时改变点自己 分卷阅读83 的态度,所以扯出一抹微笑道:“那锦儿路上注意安全。” 常锦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的走到门边,顿住了脚步回头道:“未免夜长梦多,我今晚便将我二人之事先递给圣上,待我明日再去求旨。” 这话可是说到了卫喻华的心坎子上了,最怕夜长梦多的是他才对,他忙不迭的点头,又是一番叮嘱。 常锦便是在卫喻华缱绻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间,卫喻华被吩咐要过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出来,所以他不知道常锦出去的同时,他们隔壁的房中也走出了一个他的老熟人。 马车上。 常锦并未主动开口。 岳锦上辈子不是没做过伤害原主的事,常锦今日所为不单纯是为了救岳锦,更是为了破坏卫喻华的计划,至于顺便帮了岳锦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岳锦上辈子所为也有卫喻华的引导,而且岳锦如今下嫁已经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自己的目的达成,所以也没有与岳锦攀谈的必要了,她也没想让岳锦感激她。 是岳锦先开的口。 她脸色苍白,下唇却被一口银牙咬的泛红,她声音哽咽道:“你早知道我与卫喻华之事。” 常锦没想否认,“嗯”了一声。 又是许久沉默,岳锦又道:“你想怎么做?” 常锦半眯的眸子缓缓睁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不愧是太尉之女,认清渣男真面目之后清醒的也确实比一般人要快。 她俯过身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她的计划没有岳锦也能成行,只不过须得多浪费她一段时日安抚卫喻华,眼下岳锦愿意同她合作,那是再好不过。 一片夜色之中,哒哒的马蹄驶过太尉府,停留片刻又扬长而去。 是夜,常锦美美的睡了一觉,传递消息进宫?不过是糊弄卫喻华的鬼话。 第二天一早,百官退朝,太尉府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岳锦那边已然事成,常锦这才懒洋洋的起床梳洗,亲笔写了封信,特意托了人送到了卫喻华的府上。 这边给卫喻华的信刚送出去,常锦房中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常锦颇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夜里便罢了,如今这元砚竟是脸皮厚的□□也敢窜进她闺房。 想着想着,她揉着额角的手指微顿,突然觉得自个儿怎么好像底线越来越低了? 于是开口的语气越发恶劣:“王爷是嫌小女名声太好了。” 元砚素来有些洁癖,莫说出远门,便是去街市走上一遭,回了府定然要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换上一遍,可眼下一身锦袍沾了斑斑点点的灰渍,靴子底上是泥土,仔细看的话,腰带都是歪的,一回来按理说要直接进宫将此行的战报向圣上禀报,但这一去又不知要说上多久,元砚便借口回府换身干净衣衫一转身风尘仆仆的来找常锦。 常锦平日里也没少讥讽元砚,元砚叱咤官场这么就,也轻易伤不了。常锦自觉今日同往常也无甚区别,可说完之后元砚竟没有反唇相讥,待她有些心虚的抬头看去,却发现元砚还是眼巴巴的站着,眼中竟难得有几分委屈,像条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常锦措不及防被口水呛了一下,一叠声咳嗽起来,没一会儿咳的脸都红了,元砚赶忙跑到她身边,厚实的大掌一边帮她顺着背一边柔声道:“怎么骂人还把自个骂呛到了。” 常锦只得用眼神控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终于等她气息顺了,元砚也乖乖在她身边坐下说明了来意。 他道:“我此行见到了镇西将军,虽有波折,但并不负托,他眼下已经知晓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便是太尉。” 第43章 有女无盐(二十三) 卫喻华一夜未曾合眼,闭上眼脑中就是短短数月自己的悲惨经历,每每想起常锦的背叛,就冷汗淋漓的醒来。 一夜过去熬红了双眼,一遍遍安慰自己这次常锦定然是真心的,却又按捺不住心中那点怀疑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 好在鸡鸣之后,百官退朝的时辰,他终于收到了常锦的来信。 从发抖的仆人手中抢过信,卫喻华几乎是粗暴的拆开了信封,匆匆扫完心中内容,才从胸腔发出几声诡异的笑来,吓的站在一旁的仆从又是一个哆嗦。 只是这次卫喻华是真的开心,抬眸看到杵在旁边的几人也没再在高声斥责,善心大发的将几人遣了出去,一个人又面带笑意的细细将整封信读了一遍。 信的内容并不长,常锦不过是将太尉那边传来的消息转述给了卫喻华。 原来,常锦并未向宫中传递任何消息,但太尉不然。 昨日将岳锦送回太尉府中之后,岳锦便将这些日子卫喻华是如何接近她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她爹。 太尉知晓之后自然是震怒,卫喻华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在他眼中也只是条好用的狗,倘若卫喻华连衷心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便是彻底没了用处。 在常锦的有意提点之下,太尉也很快想 分卷阅读84 明白过来,卫喻华接近岳锦真正目的是为了抓住他的把柄。 岳锦在旁哭的撕心裂肺,她按照常锦的指示,透露出自己被卫喻华引着背着夫君在外同他见了几次面,倘若传出去她便是唯有一死了。 太尉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他的女儿,最终长叹一声。 第二日,不出常锦所料,太尉私下奏请将卫喻华调做节度使,远离京城不日出发。 常锦原本的计划便是让卫喻华死在外放的路上,岳锦的合作让她省了不少心。 可若是卫喻华知道此举是太尉举荐,他定然不会欣然前往自觉走上死路,所以常锦一大早便写了封信,信中将一切都圆了回去。 “我同卫喻华说,皇上估计他此前所犯之错配不上县主,特给他机会立功回来再行封赏,到时候赐婚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元砚垂眸安静听着,屋中一时之间无比寂静,常锦瞧着元砚面无表情的半边侧脸难得的有些语塞,虽然元砚只字未说,但常锦就是能感觉出来,眼前之人似乎在同她生气。 “你倒是豁的出去,这出嫁的承诺轻易便许了出去,你就不怕卫喻华直接进宫面圣?”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常锦心中腹诽,嘴上回答的真诚:“倘若这还是他意气风发的日子,我自是不会走这步棋,眼下他四面楚歌,自信心早就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别说进宫面圣,就是面见太尉卫喻华怕都是有些犯怵。” 元砚不置可否,但网已经撒了出去,无论如何是收不回来的。 事儿已经说完,停下来,有些沉静的尴尬。 常锦上下扫了一眼元砚,清了清喉咙道:“你……这是刚赶回来?” 刚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她镇西将军的消息?这消息即便推迟个半日也无甚影响,元砚这般风尘仆仆…… 常锦不是无知少女,元砚对她的心思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以前尚能见招拆招,但元砚今日这般,常锦也必须端正起来,认认真真毫不逃避的思考,元砚是当真态度认真的对她动了心。 元砚听了常锦没话找话的话,抬了抬眼,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常锦瞧了瞧,并未说什么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便不再叨扰。” 说着便又准备跳窗而去,常锦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以后这样的情形,王爷便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差人过来也是一样的。” 元砚早已转过身去,常锦的角度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只能看到他骤然握紧的拳头。 常锦心底一口叹息。 最终元砚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 常锦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是夜却也难得的失了眠。 睁着眼一路到天亮,收到了卫喻华热腾腾的回信。 常锦一目十行,两页满满的信纸其中一半都是卫喻华油腻的表露心迹,飞速略过之后,常锦确定卫喻华会乖乖踏上她铺就的路便满足的将信烧了。 卫喻华出发那日,常锦并未送行,也没有半句解释。卫喻华带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仆从上了路,虽心里不是滋味,但今非昔比,心底那点高高在上的傲气早就没了,胡乱安慰自己常锦定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未来送行,又想到此行过后,待他再回到都城,从前的声望、簇拥便如潮水般全数归来,卫喻华脸上便重新展露笑意,步履轻快的踏上了自己的死路。 卫喻华到上任的地方,必须途经镇西将军管辖区域。常锦估摸着时间卫喻华已经踏入地界之后,便开始期待,镇西将军也不负所望,动作干净利索,卫喻华一出现在他地头便失去了踪迹,节度使失踪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至于卫喻华的真实行踪恐怕只有镇西将军清楚,对外只说那一路野狼出没,卫喻华小解之时失踪,路边草丛还有血迹,恐怕是凶多吉少。 常锦心中一晒,卫喻华落到镇西将军手中,只怕死的要更惨百倍不止。 卫喻华上辈子害得原主一家惨死流亡途中,如今也算大仇得报。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元砚便差人传来消息,卫喻华已除,死状甚惨。 后面的事非常锦刻意为之,但亦算是水到渠成。 镇西将军知晓一切皆是太尉在背后指使,在杀了卫喻华之前,逼迫他写下了一封信,心中详述了太尉多年来的罪行以及太尉不愿将女儿嫁与卫喻华,对他百般迫害的事实。 杀了卫喻华之后,镇西将军又布局成卫喻华一路逃到边境的假象,而后再将这封信从别境寄出,最终又元砚暗中围护,送到了圣上手中。 太尉迫害卫喻华对皇上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太尉错在不该在天子脚下结党营私。 按照卫喻华信中指使,皇上派兵清缴了皇城根脚下几处太尉私产。 龙颜震怒,从太尉私产搜刮出来的金银珠宝竟比他这皇宫里还要多上几分。 天子卧榻岂容他人鼾睡,太尉一党被彻底清算。 自此常锦方才是完成了原主所有的夙愿,她本想从长计议扳倒太尉,元砚顺水推舟助了 分卷阅读85 她一把。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多日以来只有书信往来。 元砚不请自来备受常锦嫌弃,但骤然失去联络,常锦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主动拜访对方。 一等二等,想要当面对元砚说声感谢,没成想先等来的是元砚已经出征的消息。 消息来的突然,不斥于平地惊雷,常锦此前竟分毫不知,待传到她耳中时,出征的队伍已然出了城,想要与元砚道别已是不能。 元砚本就是打出的名声,但此次常锦却莫名觉得不安。 元砚的队伍出征半旬后,常锦收到了元砚的信,越看越心惊。 这信并非从边关寄来,而是她去女学途中救下一名幼童,那幼童亲手交予她,这信是元砚在出征之前便写好。 元砚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役,信中他提到太尉被除之后,朝廷之中他同太尉互相掣肘的平衡便被打破了,而皇帝绝不会袖手旁观。 看到这里常锦便在心中模拟了至少三种救出元砚的方法,虽困难重重但并非不可一试,然元砚却在信的最后写道:“一人死则城内众人生,皇上让我死在战场是为了成全我的名声,若说有何遗憾,便是临行前并未与你告别。我最后还做了一次□□客,那日你院中的桃花开的甚好,见你早早的熄了灯,我想讨个饶,这最后一次便不要再生我气了罢。” 常锦看完了信,撩开轿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许久未语,直到点珠都发现了不对。 常锦在点珠的疑问中收敛了心神,她扯出一抹微笑,将信攥紧收进了衣袖中。 这一仗打了许久,元砚攻下三城最终遭伏致死,死后为了嘉赏他的功绩,皇上亲旨国丧。 常锦记得元砚尸体进城那日,城中下着连天的大雨,她坐在窗边并未去送行,是夜,她看完最后一遍后,燃了那封信。 常锦不知元砚护着的城中众人之中是不是也有她,但她想,穿越这几世,终究是欠了些人情债。 这一世常锦安安稳稳寿终正寝,终生未嫁。 再醒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四周喧闹而嘈杂,常锦扫了一眼,喧嚣着的人群穿着她不认识的服饰,男人皆是短发,女人也不复长衣长裤,穿着与她的认知大为不同。 而她,正站在这些人目光的中心——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上。 台子四面用两根线围着,常锦右侧的墙壁上挂着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东西,黑底红字不停闪烁。 这些讯息都是她短短一眼间搜集来的,饶是如此,仅仅瞬间的愣神也给了对方一个硕大的空隙,一记直钩拳带着风向她砸来。 人群再次沸腾。 常锦甚至听到有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干掉她!女人不配出现在天空竞技场!” 可常锦注定让所有人失望了,即使她有片刻的走神,前几世学来的武功已然形成了反射,拳头到之前,她一偏头,扭身便轻轻巧巧的捏住了对方的命门。 第44章 天空竞技场(一) 常锦捏住对方脉门的动作稳、狠、准,更胜原主。 虽然眼前的时代显然与常锦之前所有穿越都不同,但长久以来培养出的对危险的直觉并没有退化——此刻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十分危险。 男人被常锦捏住脉门,虽有短暂的惊讶,但反应亦是十分快速,一个扭身,以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将常锦绕到一个十分不利于反击的位置。 然而常锦是何许人也,别提这种近似与格斗的肉搏,就是飞檐走壁的轻功她也都学过,只不过内力这东西换个身体还得重新修炼起。 好在想要赢过眼前的男人也不需要什么轻功,单单凭借着储存在常锦脑中的招式就能克敌制胜。 周遭依旧喧嚣,吐露的字眼粗俗不堪,常锦拧起眉头,暂时屏蔽了这些无意义的嚎叫,她放松了身体,顺着男人的招式变成了一个几乎无法反击的情形。 所有人都觉得大局已定,即使场中的不是白飞,不是个女人,结果也同样不会改变,这就是一个无人可解的必杀技。 已经有人开始发出了嘘声。 打脸来的也比平常早一些,所有人都没看清常锦是如何动作的。只是觉得眼前一花,常锦像一只滑不溜秋的蛇,转瞬间便将对方牢牢绑缚,活活捆死。 场中静默了片刻,之后便是足以掀翻屋顶的巨浪。 “不可置信!unbelievable!白飞成为了天空竞技场开班以来第一个进入决赛圈的女人!哦,不,我虔诚的上帝,我的错,白飞也是第一个站在天空竞技场的女人。今天过后,我想很多人面对着输的空空的钱包会重新思考,白飞还能在竞技场中走多远!让我们拭目以待!” 常锦站在场中,原主的记忆潮水般的涌进她的大脑,但眼下不是细细咀嚼的时候。 穿着古怪前短后长黑色外套的男子示意她朝着四周鞠躬,常锦快速搜索到相关礼仪的记忆,敷衍的鞠了几个躬。 开玩笑,对着 分卷阅读86 仍旧在给她喝倒彩甚至辱骂的人,她实在是不想有所表示。 常锦鞠躬鞠的格外敷衍,场内观众透过大屏看的清楚明白。还在陆续离场的人纷纷停了下来,齐刷刷的对着常锦竖起了大拇指——向下的。 常锦不懂这个手势的具体含义,不过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有多美好。 竞技场官方似乎打定主意与这些观众站在一边,穹顶正上方的大屏旁的两个分屏,原本正在循环播放着常锦是如何精巧的躲过对手的致命攻击,再以超越认知的手段反制的,然而现在,三个屏幕齐刷刷的对准了常锦本人,似乎是想捕捉她最细微的表情。 常锦也在屏幕里看到了“自己”。 这具身体的原身叫做白飞,常锦看着大屏幕里一张本该素净白皙却沾了血的小脸,抬起手,做了个同样的手势。 屏幕果然将一切忠实的转播了出去,人群被彻底激怒了,甚至有人试图翻越栏杆跳到场中来想和常锦打一架。 常锦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走进选手专用通道,将这些纷扰甩在了身后,径直走了。 如果她住的地方有星际直播频道她就会看到,当晚几乎整个帝国的新闻都是她笑着比出粗鄙手势的一幕。 仅仅是一个动作,被各方解说出了无数种含义,有说这是来自贫民的战书,也有说这是星球女性意识的觉醒,当然压倒性的人数则是认为白飞是个从小没人教导所以行为粗鄙的女子。 凡此种种,常锦半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居住在帝国占地面积最大的贫民窟里。 既然是贫民窟,高端的娱乐设备,例如直播,肯定是没有的。 常锦一回到自己家中便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所有的积蓄,然后去洗了个澡。 水和植物在这个星球都是稀有资源。 原主家中只有她和弟弟两人相依为命,原主平日里都是省吃俭用,买最便宜的营养剂,所有的钱都用在了训练上。 常锦受不了这委屈。 好好的“享受”了一次沐浴时光,回到家中,弟弟还没回来,常锦关上门闭上双眼,终于有时间好好梳理原身的故事。 这个星球与常锦生活的地界完全不同,鉴于她都经历了几世穿越的事儿了,对于这种超出认知的事情现在接受良好,匆匆了解了这个星球的背景、文化、语言、生活习惯之后,常锦便匆匆略过其他。 原身名叫白飞,在这个什么都缺的星球上处在阶层的底端,没钱没权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严格说起来,白飞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亲人,但是在她八岁那年,一次训练归来,在路边遇上了一个被父母遗弃的男婴,男婴让白飞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她将男婴抱回了家,虽然日子不容易,但白飞起初靠着拾荒,愣是将弟弟和自己都拉扯大了。 后来,白飞偷偷摸摸的训练终于有了成效,她已经能胜过绝大多数的男人。 自那日起,她便剪了头发,女扮男装去了竞技场。 竞技场,全称为天空竞技场,创立的目的是为了给帝国挑选机甲人才,科技高速发展,现在的机甲已经能施展出星球古武的招式,对付虫族的时候杀伤力巨大,由此,天空竞技场便摆了擂台,专门筛选格斗技巧出众的人才。 上流社会的事情通常与贫民窟无关,除了天空竞技场。 天空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即是贫民们能触碰到的“天花板”。出生在贫民窟通常意味着一辈子的贫穷,而天空竞技场提供了一个走出这里的机会。 只要能在竞技场中获胜,便能赢得奖金,走的越远奖金越多。如果走到最后,很可能被军队高层看中,成为帝国战士,那便是彻底脱离了自己的阶层。 原主白飞是个有野心的人,当然,在常锦看来,也颇有实力。 白飞一边训练弟弟,自己一边扮做男人参加了竞技场。哦对,竞技场还有个不成名的规定,便是不要女人。 总之,白飞走的足够远,远到引起了同行的忌惮,这也是她悲剧的伊始。 常锦刚刚经历的一幕便是白飞被同行揭穿之后被逼着以女装参与擂台赛。 常锦是个进退有度的人,白飞不同,她有拼死的觉悟。上一世的擂台赛,白飞也赢了,只不过赢的十分惨烈,她几乎搭上了半条命,不论如何被揍都绝不认输,最后抓住了机会反败为胜。 但是胜利之后带来的不是平布青云,相反,却是绝望的深渊。 竞技场发展了几十年,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选拔人才的作用,背后的利益牵扯深不见底。 首当其冲便是洗/钱的作用,资本坐庄通过赌局成功将不干不净的钱转手洗干净,这在上层名流之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白飞却不知道。 白飞的横空出世已经让很多人输的底裤都没了,随之而来的后续效应更让资本不悦,因为白飞是个女人而竞技场不论是网上直播还是现实售票,受众都是男性。 白飞彻底击败了一个男人的事情似乎碰触到了他们的逆鳞,在这 分卷阅读87 件事上,所有的男人空前的团结,他们集结起来在网上和线下都发出了抵制白飞的声浪。 直接的结果便是收视和上座都节节下降,赞助商纷纷离开,唯一的解决方式似乎就是白飞离开。 偏偏帝国法律不容侵犯,至少面上是这样。 除非白飞输了,不然竞技场不能以任何其他理由驱逐白飞。 把持着竞技场的资本家们动了许多念头,威逼利诱,都没办法让白飞松口主动退赛,而白飞还越战越勇,又连胜了好几轮。 资本家没有办法,甚至查出白飞默默暗恋着一个闲散亲王,说服亲王家族同意让白飞成为亲王的暖/床侍女。 白飞深受其辱,彻底同这些人撕破了脸,事情便朝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资本家们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顶风作案毒死白飞,事后只要买通验尸官说她是误事了有毒的食物即可。 谁知那日白飞并没有食用任何食物,反而是将这些食物都给了自己的弟弟。 弟弟惨死后,白飞彻底认清了现实,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仅凭她的力量不可能战胜这些人坚韧的联盟。 她低头了,同意做亲王的侍女。正好资本家们在犯愁接连两次下毒就太过明显了,既然白飞退了一步,他们也同意放白飞一马。 之后的事便是白飞利用亲王设计杀害了参与害死她弟弟计划中的所有人,最后事情暴露,白飞连同亲王都被波及,在国民面前被执行了绞刑。 常锦穿越过来,原主内心深处似乎有两个很深的执念,第一便是阻止弟弟的死,第二则是报答亲王。 上一世亲王待白飞就很好,直到最后知道了白飞的遭遇连累了自己,面对自责的白飞,依旧对她说“上帝会宽恕你”。 常锦梳理完白飞短暂的一辈子,在黑暗中沉默良久,一个计划渐渐在心中成型。 第45章 天空竞技场(二) 常锦刚在心中制定好计划,门边一阵响动,她这个世界的弟弟回来了。 白飞直到死时,心中都有个无法验证的猜测,她复仇的过程中,无数次回忆了弟弟惨死的过程,仿佛这样的自虐过后能换来片刻的宁静。 正是在这无数次的自虐中,白飞渐渐觉察出一丝不对,她好像跨过了时间的界限,将当时每个细节在脑中慢速回放一般,她觉察到她的弟弟喝下那碗有毒药的营养剂时,并非毫无觉察。 弟弟很有可能是明知有毒,依旧毅然决然的饮下了。 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想保护自己的姐姐。 这一切只是白飞的猜测,重来一世之后更是无法考证,因为常锦绝不会走上白飞的老路。 不过常锦也承认,白飞的弟弟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两人住的屋子不过方寸大小,两人的床铺中间用一块小小的布帘隔着,如此便算两个房间了。 如此局促的环境,却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没读取过白飞记忆的话,常锦很可能会认为是白飞做的,然而这屋中的所有摆设包括日常的打扫,都是弟弟在负责。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弟弟依旧随了白飞的姓。白飞捡到男孩儿的时候暮色四合,于是给他起了单名暮字,叫做白暮。 白暮在门外亲昵的叫了一声“姐”,之后便撩开布帘走了进来。 应当是听说了白飞在竞技场中赢了的事情,白暮脸上带着鲜见的欣喜。 他知道姐姐一直希望他能够在竞技场拼出成绩,为了姐姐的期望,白暮也一直在努力,但他的天赋远不如白飞,如今看到白飞能有这样的成绩,他是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只有他知道,姐姐为了这场胜利付出了多少努力。 “姐,今天我在镇上莱姆家找了份工,你又赢了比赛,双喜临门,我们去庆祝一下,我请客!” 这时的白暮还是一脸天真,又或者只是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安慰着姐姐。 常锦笑着揉了揉他略带卷曲的短发,“好啊”。 常锦也曾有过一个弟弟。 如果那孩子能安然的长大,大约也会是这般模样吧,常锦心道。 两人下了一次馆子,点了一份白灼四季青,这一道菜就花光了白暮一周的工资。 常锦再次意识到立刻开展计划的重要性。 即使不是为白飞复仇,她也忍受不了这种穷到连青菜都吃不起的生活。 当然,见识到了他们有多穷之后,常锦难得的产生了一点类似负疚的情绪,没将自己今儿奢靡了一把——洗了个痛快澡的事情告诉白暮。 饱餐一顿之后,将剩下的汤汁都打了包,两人心满意足的回家。 还没到家,远远便看到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 起初常锦下意识认为是竞技场那边的人来找茬了,心中暗惊他们的效率之高,可等她走近一点便很快发现围着他们屋子的人也是贫民窟的人。 分卷阅读88 发现这点并不难,光是看穿着就能轻易分辨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常锦还准备再观察一下,白暮已经一嗓子叫了出去。 围做一堆的人回头见到是房子主人回来了,立刻鸟兽散。 人一散开,他们刚刚在做些什么就轻易看了出来。 只见常锦姐弟二人住处的外墙上被用红色的不知是颜料还是什么血迹刷满了整整半面,全都是谩骂着让他们离开这里。 “这、这群人!姐你帮过他们多少回,上次苏倩家的桶坏了,是我们去陪着她去砍树做的桶,还有——” “别说了。” 常锦出言打断了白暮,她语气平淡道:“如果想要他们感恩,那么当下就说出来。当初既然没提,那现在也不必再说。” 白暮声音闷闷的:“那现在怎么办……” 常锦绕着房子走了一圈,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她看完总结道:“只是涂了几个字,既不漏风也不漏雨,进去睡吧。” 白暮素来听话,乖乖往屋里走,只是到了门边,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常锦说:“姐,我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常锦低着头似乎在四周找着什么,随口问:“哪里不一样?” 白暮挠挠头:“没什么。” 常锦直起身,看向白暮道:“早点睡吧,明天开始要面对的风浪会更大。” 白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乖进了屋。 常锦穿越到各个世界,没有人告诉她一定要做什么,完成什么任务,一切都是常锦依照自己的心意而为。 她既然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她的原则素来是有来有回互不相欠,那帮原主完成心愿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这个世界,白飞比起报仇,对弟弟的执念似乎更深。 以常锦的能力,她可以护他周全,但是刚刚的情形提醒了常锦,白暮是个善良敏感的孩子,她可以一直护着他,也可以陪着他一起成长。 现在看来,可能后者更适合白暮。 如何育儿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白飞回屋睡觉之后,常锦愣是在外面又待了半个小时。 常锦想找一块木板或者白布,都没有找到。 虽然她刚刚大义凛然的对白暮说了“不求回报”之类的话,但隐去的后半段是“不指望别人回报,但是吃了亏也一定要讨回来”。 四散的人进了哪些房子常锦不可能都记得,只能挑几个倒霉正好被她记住了的,在几家外面逛了一圈,还真被她找到有一家外面有个木质的桶装物。 常锦恍然,这大约就是白暮口中的“苏倩家”。 “那就更好了。”常锦自言自语道,轻巧的将苏倩家门口的木桶提到了自家门口。 既然这树是白飞和白暮帮着砍的,那常锦拿回来就更毫无心理负担了。 常锦是没有早起的习惯的,所以被别人吵醒的话,起床气也着实不小。 第二天,常锦是被门外叽叽喳喳的人群吵醒的。 她眯着眼看了看窗外,天也就蒙蒙亮的程度。 一阵怒意袭上心头,常锦披上外衣大力的从里面推开门,伴随着稀稀落落的痛叫,原本靠在她家门上的人被她一个猛力推的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飞长的文静,性子却是有些凶悍的类型,此刻拉长着脸,气势就赢了一截,一时间将门外吵吵的人都给镇住了。 只是一群人里不全是蠢人,还是有人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常锦昨晚写好挂在门上的木牌瞪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答:“你不识字?” 来人被噎了一下,生生忍了下去,接着说:“我是问你这么做什么意思?昨天大家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了吧,继续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对你对大家都没好处。” 常锦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出了声:“厚着脸皮?那我可真的不明白,我住在自己合法拥有的房子里,究竟有什么厚脸皮的?” 男人终于被常锦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他不再对着常锦,转而朝着跟随自己过来的众人大声问道:“昨天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对吧?” 人群附和的点头。 常锦则抱臂靠在墙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群人演戏。 男人接着演:“白飞的行为已经明显惹恼了竞技场的大人们,如果她知错悔改还有和平解决的余地,但各位看看她的态度,她居然竖了个牌子在门口,要求不服的人找她单挑!这么狂妄的态度只会更加惹恼大人们,白飞这么做虽然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但她身上贴的标签是萨库尔贫民窟居民!承受大人们雷霆之怒的将是整个萨库尔贫民窟居民!你们说,我们有没有权力将她驱逐出去?!” 男人说的慷慨激昂,自觉鞭辟入里,听的人也被这套话术绕了进去,男人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的时候,他们已经抬起手,准备跟着振臂高呼了。 然而常锦比他们更快一步,她在所有人之前慢悠 分卷阅读89 悠鼓了鼓掌,这让剩下的人喊口号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常锦浑然未觉似的,她走到男人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笑盈盈的看着同样一群人道:“他说我会惹恼大人们,但他连大人们的面都没见过,肉眼可见的未来也没机会见到。”常锦顿了顿,“而我,说我会让萨库尔贫民窟的名字享誉整个星球,创造奇迹。提醒一下,在这之前,我在竞技场已经创造过一个奇迹。” 常锦摊开双手道:“这么看,谁的话更加可信?” 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就将人赶走似乎确实早了一点,万一人就翻身了呢? 不止一个人产生了类似的想法,最后所有人对视一眼,自然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 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常锦回屋才看到白暮给她留的早餐和字条。她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餐,拿上木牌,径直向着竞技场而去。 这木牌可不是为了应对早晨那群啰啰做的,她要彻底将竞技场这滩水搅浑,搅的天翻地覆。 第46章 天空竞技场(三) 常锦抱着木牌回到竞技场的时候,竞技场从上到下是震惊的。 昨天常锦赢了比赛之后,引起了渲染大波,竞技场舆情监测部通宵达旦,得出的结论是常锦的胜利对“天空竞技场”是98:2的负面效应。 竞技场总部收到数据的同时就立刻给常锦发了通知,命令她停赛一周。 至少给他们一点危机公关的时间。 结果常锦就这么大喇喇的来了,进场的时候还迷之微笑的和昨天被她打败的选手打了招呼,差点活活气死好几个。 王竟是竞技场A区的负责人,常锦昨天赢了之后就成功晋级到他的管辖范围了。 昨夜监测数据他这个负责人也必须到场,所以他晋升主管以来第一次熬通宵就献给了常锦,给常锦发了通知后,本以为今天终于可以省省心,上班摸鱼睡一会,结果早饭还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下面的人就火烧眉毛冲进来说“白飞来了”。 王竟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的冲了出去,直到亲眼看到常锦本尊,不仅来了,而且心情十分好。 “你怎么来了?没收到通知吗?” 常锦挑了挑眉:“我想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想在公共场合听我说出来。” 王竟直觉就想呛回去,眼前的女人不仅是竞技场第一个获得胜利的女人,也是竞技场最大的耻辱! 所有竞技场的股东和管理层在接收到别人举报之前,竟然都不知道她在女扮男装,这是对他们领导能力最大的质疑,昨天他已经在网上看到关于他们的小段子了。 可就在羞辱常锦的话到了嘴边之时,王竟眼神一滑溜,看到了常锦怀里的木牌。 木牌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服来战”,这、这……,王竟一时间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硬邦邦说道:“来我办公室!” 在周遭嫉妒、仇恨、好奇的眼神中,常锦跟着王竟进了他的办公室。 常锦后踏进的房间,王竟转身对她说:“别关门,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私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常锦做投降状抬起双手,她深以为然的点头:“明白,您喜欢男人,这在竞技场不算什么秘密。” 再次成功将王竟的脸气成猪肝色。 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王竟才开口:“我们先抛开你无视竞技场官方通知依然来了的问题,先讨论一下你抱着的木牌是什么意思。” 王竟双手交叉,一副上位者对待下人的姿态。 常锦环视了王竟办公室一眼,并没有坐到同他一桌之隔的椅子上,而是选了个沙发舒舒服服的半倚着,姿态闲适的仿佛来参观。 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常锦才故作惊讶的回答:“您不识道纳语?” 王竟好险才控制住自己大人的欲/望。好吧,论打架他多半也赢不了常锦。 王竟深呼吸一口才问:“我的意思是,你带着言语挑衅的木牌来竞技场是想做什么?” 常锦是来谈正事的,她收起调笑的心思,答道:“自然是竖在我的投注栏的。” 谁知常锦夹枪带棒没能让王竟破功,这句诚恳的回答却让王竟一跃而起,右手指着她,颤抖道:“你、你、你知道昨天你赢了之后线上有多大的反对声浪吗?!你、你、你还要把这个、这个玩意竖在你的投注栏,你是嫌竞技场的生意太好了,还是嫌你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 一年四季,前三季度会有季赛,第四季度则是全年总决赛。 每个赛季竞技场会根据赛制安排每日比赛,海选时每天一到两场,到了决赛则可能一周只有一场赛事安排。 为了让观众充分参与,竞技场会在赛前公布即将参加比赛的选手信息,其中包括36D投影、过往战绩以及自我介绍。 这些都会显示在投注栏里, 分卷阅读90 也就是常锦想将木牌放置的地方,届时所有投注的观众都能看到。 王竟骂完人,捂着胸口坐了回去,显然气的不清。 常锦等人发作完了,起身从沙发走到王竟对面坐下说道:“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等你答完,我保证今天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王竟神色戒备,脑子飞速转动,最终还是谨慎的点了点头:“你问。” “第一个问题,线上是不是已经开始联名抵制我?线下是不是已经有人开始退票?” 说起这茬,线上付费直播,线下售票,这些可都算在王竟的业绩里,现在线上一大群说抵制直播,另一拨打爆了竞技场的客服说要退票。 王竟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的一年业绩势必会十分惨淡。 他咬牙切齿回答:“是的,所以你——” 常锦比了个“嘘”的手势,打断王竟的话接着问:“比起对付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竞技场的收益?” 王竟不情不愿的点头。 常锦莞尔:“很好,那最后一个问题,我问你,如果将木牌上的话挂上去是不是一定会有不服我的人来挑战?到时候讨厌我的人会不会线上线下去支持我的对手?” 王竟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愣愣的点了点头。 常锦却不准备接着说下去了,她将木牌放在王竟的桌上,饱满的指甲点了点道:“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这可能是你几年来最好的机会,成为竞技场最佳经理人,我没记错的话,奖赏可是颇为丰盛的。” 常锦走了老远,王竟还在位置上愣神。 “最佳经理人”,奖励何止颇丰,直接就能让他摆脱努力攒首付买房的困境,直接全款买个中等户型还能有剩的,而且现在竞技场的总监曾经都是“最佳经理人”出身,他如果想要在集团走的更远,得到这个是必要条件。 但王竟从没敢奢望过。 王竟属于集团里不上不下的经理人,他负责的是A区,在他上面还有S区,更上层还有自由经理人,这些人负责的是更优秀乃至明星选手。 A区选手虽然已经不算差,但不论死忠粉丝数量还是全民认知度,都远逊于上面两个层级的,由此A区赛事的线上观看,线下售票,还有最重要的,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地下赌盘,给集团带来的收益都十分有限。 白飞变了。 以前的白飞在王竟的印象中除了能打便没能再留下什么,今天和他沟通的白飞不仅进退有度,而且她的话外之音,王竟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明白之后尽管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白飞的计划说的是对的。 如果按照白飞的计划来,这可能是他近年来最好的机会了。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白飞的突然转变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这边王竟还在纠结,常锦已经施施然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她倒不怎么担心,王竟不是那种可以抵挡住利益诱惑的人。上一世白飞最大的阻力是来自竞技场,而竞技场那些人这么做最大的原因便是白飞的存在妨碍了竞技场赚钱,她现在羽翼未丰,找到一个能帮竞技场赚钱的方法是双赢的局面。 以常锦的预测,最多今晚,王竟就会主动联系她,同意她的计划。 眼下自己还是回去好好休整休整,常锦心道,加快脚步往回走。 快到家时,居然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亲王大人,飞行器的故障是引擎问题,短时间内修不好,属下万分惶恐,恳请亲王大人在此处等候,府上已经派了新的飞行器过来。” 常锦路过被团团围住的飞行器时听到这么一句。 亲王大人?是那个亲王吗? 上一世对白飞很好的,除了弟弟便是亲王。 原主对弟弟和亲王是一碗水端平,毕竟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但常锦旁观者视角,倒是觉得这个亲王更值得好好报答一番,毕竟弟弟是至亲,而亲王与原主非亲非故,严格说来完全是因为原主才遭受了无妄之灾。 常锦是有计划要酬谢这个亲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碰上。 常锦停住脚步,看向停在路边的飞行器。 这个世界科技高度发达,有许多常锦见都没见过的发明,让刚穿来的她大开眼界,但同时贫富差距也是常锦经历过的世界中最大的一个。 贫民窟里,别说飞行器,就是正常街道常见的轿车都不常见。 所以一个抛锚的飞行器才会引起这么人围观。 飞行器旁穿着类似管家服的男人面露不悦,对着身旁的亲卫低语了什么,而后亲卫便开始赶人。 看热闹的被赶的四散,转身便有人看到了驻足在外围的常锦。 和飞行器差不多,常锦现在也是稀有物事。 很快被从飞行器边驱逐的人群又将常锦围了起来,指指点点。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偶然探头看到外面情况的亲王问道。 “亲王大人 分卷阅读91 ,这等小事实在不值得您亲自询问,还请回到飞行器里等候,万一被这里的下等贱民一睹真容,便是我的失职。” 费迪南德对属下一口一个下等贱民无力纠正,只能选择无视,他再次问了一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敬爱的亲王大人,据说是昨日赢了竞技场的贫民窟女子也驻足想一睹您的风采,然后被一群暴民围住了。” 费迪南德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天的赛事集锦。 常锦的画面在线上已经获得了惊人的十亿级播放量,要知道整个星球不过四千万人口,这以为着平均每个人都看了至少十遍以上。 费迪南德也不例外。 他几乎没怎么思索,吩咐道:“将她带过来。” 第47章 天空竞技场(四) 飞行器的外观像是小型战斗机和八爪章鱼的结合体,银灰色流线型的设计,男人趋之若鹜,不过实在不在常锦的审美范畴内。 里面则要好上许多,与住家没什么不同,两条长长的沙发,餐桌,硕大的空间立体投影仪,还有个美男。 常锦被围住的时候还有点懵,这情况发生在她身上也不常见。 她只不过是想瞧瞧这亲王是不是她要报答的对象,驻足不超过一分钟,谁知亲王居然赶人,把人都赶到了她面前。 被团团围住的时候,常锦气愤的想,这亲王一定不是上辈子帮助白飞的那个。 再后来围着她的人群分成了两拨,亲卫身后跟着趾高气扬的管家将她叫到了飞行器上。 虽然管家嘚嘚瑟瑟的模样甚是惹人厌,但摆脱愤怒的人群似乎更加重要,常锦能屈能伸的跟着几人上了飞行器,见到了眼前的美男。 美男和她记忆中的一样,正是上一世帮助过白飞的那位。 “抱歉,因为我引来的人群给你造成了困扰。” 一开口就是记忆中的亲王了,常锦笑了笑,摇头道:“虽然是你引来的,不过他们围着我是因为我昨天的风波。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是外面那帮愣头青的错。” 费迪南德被直爽的语言取悦了,发出几声溢出胸腔的笑声,他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两人对话之间,常锦确定费迪南德对昨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清二楚,但费迪南德似乎并不准备就此发表什么看法,对待常锦的态度也没因此有什么变化,两人说完之后便各自安静的坐着,直到来接费迪南德的飞行器到了,他再次邀请了常锦,而后用新的飞行器将她送回了家。 对于她住的贫民窟的破解,费迪南德依旧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分别之时费迪南德也没有任何再联系的意图,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次路边的偶然相遇,出手相助。 如果没有原主的记忆,常锦恐怕已经怀疑上了费迪南德的意图,她很难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乐于助人毫无所图的人。 “圣人费迪南德”,常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给了亲王一个封号。 回到家好好休息了一番,总算将一大早就被叫醒的怨气给疏散了,正准备去看看白暮,白暮却已经回来了。 常锦颇有些意外的问:“今天下工这么早?” “今天工头家里有事,就放我们早点回家了。”白暮回到。 常锦挑了挑眉,白暮一撒谎就不敢与人对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白暮多半是被她这个姐姐连累了,她闹的这般大,白暮肯定也没少受白眼。 晚上常锦给白暮多添了一份营养剂,温柔的让白暮惴惴不安。 不出她所料,还没歇下的时候,常锦收到了王竟的通讯留言,让她明天去一趟竞技场。 留言还是阅后即焚的那种,常锦莞尔,这王竟真是个胆小又谨慎的人。 常锦定了个闹钟,第二天起的比白暮还要早些。 白暮知晓姐姐要去竞技场,也没多问。实际常锦并没有离开,她随意找了处隐蔽的地方等着,果然,上班时间早就过了,白暮也没出门。 可即便知道白暮因为她被辞退了,眼下她也没什么可做的。 常锦折身去了竞技场。 再次见到王竟,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但比起上一次碰面,还是和善了许多。 王竟还在兜圈子寒暄的时候,常锦打断了她,直接进入主题。 “我想您管理A区应当十分繁忙,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我的计划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王竟搓了搓手说:“你的计划看上去不错,但具体实行起来也不一定能达到你想象的效果,毕竟人心这种东西是最不可测的。所以我想签个附属协议。” 王竟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如果有理智的人从中斡旋说“不要管她,她不过是为了关注度,让她凉凉”,那常锦的计划很可能不会成功,所以,要想计划成功,她还需要推手,而这些方面,竞技场集团是专业的。 沉吟片刻,常锦回道:“什么样的协议?” 王竟也是一夜没睡,他从抽屉里拿出 分卷阅读92 一份早就拟好的协议递给常锦。 常锦逐条看下去,内容并不出格,王竟要的是一份保障。 协议规定,如果针对这个计划的前期投入没有在首周获得总体营收百分之五及以上的提升,那计划即刻停止,常锦也必须主动退出竞技场比赛。 只要常锦没有达到被淘汰的标准,竞技场就不能驱逐她离开,这份协议则为竞技场创造了这种可能。 常锦点了点“主动退出”的那条条款道:“只要我不主动退出我就能一直在竞技场待着,这份协议明确了我的责任,但却没有说明我有任何权利,如果我创造了超出预期的盈利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王竟推了推眼镜,一脸诚恳:“我们会请水军造势,到时候看你的人多了,只要你好好表现,总归可以吸粉的,只要吸了粉你线上线下的风评自然就会变好,你的处境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艰难了。” 常锦嗤笑,看傻子似的看着王竟:“你似乎误会了,眼下处境困难的是集团,是你,集团面临着利益下滑,你则面临着中年职场失利,至于我,我穷困潦倒,本来就活的水深火热,现在和从前又能有多少区别?即使你现在不同意这个计划,我又能有多少影响?” 王竟不相信有人面对着铺天盖地莫名的恶意能够无动于衷,白飞也不例外。 但她表现的足够镇定,镇定的让他找不出任何错漏。 王竟沉了脸,咬牙道:“你想怎么办?” 对此常锦也早有准备。 她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竖起一根手指:“我要的不多,也在你的权限范围内,如果计划生效,竞技场的营收超过预期,那在超出百分之五的份额之上,我要一成的提成。” “一成?!” 王竟把“你怎么不去抢”愣是吞了回去,只用眼神谴责常锦狮子大开口。 常锦也不恼,她知道即便是两成集团也是大赚特赚,毕竟她要求的已经是百分之五增幅之上的抽成了,而且只要一成的话,王竟甚至不需要去请示上级,他自己就能做主,常锦不想再涉及到更多人节外生枝,所以才愿意折损部分利益,只要一成。 王竟的小心和谨慎并不总是坏事。 例如眼下的情形,他就不会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而是会先细细算过,再做决定。 常锦也不着急,她本也没着急报仇,放长线掉大鱼,眼下她放出来的饵食都足够诱人,是真正双赢的策略。 果不其然,这次花费的时间更少,王竟就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两人现场就将合约给签了。 王竟甚至主动伸手同常锦握了握,由衷道:“你的大脑甚至比你的拳头更老厉害。” 常锦笑着受了这个恭维,她回道:“那今天就可以开始造势了。” 这方面不用常锦提醒,集团早就有自己的一套SOP。 在A区所有选手惊愕的眼神中,王竟将常锦送到了门口, 常锦一走,他立刻板起脸训斥道:“看什么看?一个个赔钱货!” 直到王竟哐的摔上办公室的门,一众选手才如梦初醒,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王竟是疯了不成? 王竟自然是没疯,常锦还没走出集团园区,王竟就开始干活儿了。 常锦看着自己亲笔写的木牌图片已经被上传到了终端,她的下一场比赛在两天后,王竟也是十分大胆,提前两天就将她的比赛场次和对手都挂了上去,赌盘也直接开了。 常锦边走边看,不一会儿,下注在她对手上的数字就节节飙升直接破了记录。 常锦笑着退出竞技场的终端,又去竞技赛各处的论坛看了看,不约而同似的,所有论坛最新的热帖都是常锦的骚操作。 与她有相同操作的便是王竟,看着各处热火朝天的讨论,结合竞技场购票数据,王竟已经乐歪了嘴,但他没忘了自己的职责,立刻安排了水军去正炒反炒,将话题推到了顶峰。 别人看辱骂自己的言论是什么感觉常锦不知道,但她看着这越盖越高的楼,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仿佛看到了哗啦啦的金币源源不断的滚进了她的口袋。 第48章 天空竞技场(五) 常锦又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家。 面对内向温顺的弟弟,她难得的也有了点慈悲心,照顾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她决定还是不要当面戳破白暮被辞退的事儿,而且说实话,这还是常锦第一次穿越到超越她时代科技水平的世界,不好奇是假的。 难得的身无分文的逛街,常锦竟然也逛的有滋有味,东瞧瞧西看看,一直到日暮十分才觉出点儿疲劳。 虽然是瞎逛悠,但常锦也不是一无所获。 她从记忆里得知,天空竞技场的设立是为了选拔优秀人才,为了帝国培养战士而存在,但是这些战士究竟是如何作战的常锦半点也不知,因为原身白飞还没走到这一步就已经被命运狠狠摆了几道。 常锦在城中最大的市场却看到了战斗的实况转 分卷阅读93 播,战士坐在高达内部用着精神力操控着铁质的庞然大物进行战斗。 后来,从旁人的口中,常锦知道这铁质的庞然大物被称为高达,而战士操控高达有用精神力的,也有单纯用物理手段的。 不论哪种,都需要战士有相当好的体魄和高超的格斗技巧,如果想做首领的话,那还需要具备相当的战术思维。 天空竞技场被称为“天云梯”,这梯子通往的目标便是这些战士。 勿需多言,光是从围观战斗的人的脸上,常锦也能看出这些人在帝国的地位——几乎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常锦对这些超出自己认知的庞然大物产生了兴趣。 因为早有准备,在进入集市前就买了个面具带上,所以常锦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 看完战斗直播之后,颇有些心潮澎湃,脑中盘算着计划,算着时间回了家。 回到家里,白暮果然是装作刚刚下班的模样,为了让姐姐放心,他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把外衣蹭的脏脏的,就好像真的刚搬完砖。 常锦将一切看在眼里,但她依旧选择不戳破,没想到先打开话匣子的却是白暮。 白暮的胃口显然不怎么好,他纠结了许久,仔细斟酌了用词之后问他姐姐道:“网上说的是真的吗?你还要去打擂台?” 常锦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是啊。” 向来温顺的人发了脾气,白暮瞬间急红了眼:“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网上闹的不可开交之后,竞技场那边不得不出面平复大家的怨气,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开放全渠道的挑战模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常锦还真的不清楚,不过看白暮着急的程度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秉持着不懂就问的精神问道:“意味着什么?” 白暮差点没直接晕过去,他急的嘴里都长了一圈燎泡,可是看自己的姐姐却依旧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他恨不得上手摇醒她,然而现实是他只能硬邦邦的回答:“这意味着比你等级高、比你厉害许多的人也能够直接挑战你。” “原来如此。”常锦点点头。 白暮等着她的下文,然后发现好像到此为止,常锦没什么想说的了。 白暮:……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竞技场高一个等级实力差距有多么恐怖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还是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根本不在意死活?可是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要一起活下去,一起走出这里……” 白暮措不及防的爆发让常锦愣住了,看着对方满脸的担心,她弯了弯眼,也收起混不在乎的态度,认真道:“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的目标本来就是S级呀,更何况你对我的实力也有信心的,不是吗?既然是迟早要来的挑战,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我证明了自己,也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 “可是……” 常锦敲了敲碗:“没有可是,浪费营养剂是不好的行为,赶紧吃饭!” 尽管白暮的神情依旧满含忧色,却也没再说什么。 白暮的爆发也提醒了常锦,她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太久,几乎所有的问题都习惯于自己扛着,没有依赖任何人的习惯,也不觉得任何人会需要自己,这或许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但可能同时也会失去些什么。 可以越级挑战这件事,王竟并没有和她商量。常锦上网搜索了一下,对整件事的发展过程也有了了解。 固然网上的舆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竞技场集团的主观意愿恐怕才是起主导作用的,他们或许认为这样更有噱头,或许本就不看好常锦,所以想将她目前的关注度最大化。 在常锦看来,都是利益最大化的手段。 关闭终端,常锦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星空。 话已经说出去了,即使她现在去找王竟,也是无法改变现状,她倒不如顺水推舟。 比赛在两天后,一觉醒来,时间缩短到了只剩一天。 常锦花了半天时间,将白飞的记忆又放慢速度看了一遍,当然,主要是看那些战斗的片段。 让她开心的是,与她估计的并没有多大出入,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寿命也有了延伸,但在机体能力方面,却是呈倒退趋势的。 也就是说,眼下还处在竞技场中的人,即便算上S级,机体都比不上常锦原本的身体。 机体跟不上,有些招式自然做不到,也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因此也就无人知晓。 白飞本就是比一般人努力的类型,身体条件超过大部分竞技场的选手,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了常锦这样的助力。 常锦知晓许多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格斗招式,剩下的半天时间里,她几乎都尝试了一遍,踢出掉那些现有身体条件无法完成的,剩下的足以让她在明天的比赛里出奇制胜了。 精神力战斗目前并没有出现在竞技场比赛中,据说这是进入军方之后 分卷阅读94 ,由军方秘密检测之后再用军方的秘密手段训练出来的。 常锦观摩投影比赛的时候,从精神力战斗的方式里读出了一点似曾相识,这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一种内力炼化之后外放的方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不论是身体技能还是内力,都不是一天就能练出来的,常锦只能抓紧最后一天时间尽可能的多练一点奇招、杀招。 终于到了比赛当日。 常锦没想到,王竟的工作做的还挺细致。 她刚醒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似乎有很多人。 常锦撩开窗帘,露出一条缝隙观察,发现外面确实围了一大群人,只不过这群人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停在她门前的飞行器。 沉着脸站在飞行器外的赫然就是王竟本人。 常锦放下帘子,按部就班的洗脸刷牙准备好一切才打开门。 飞行器外的站着的王竟,短短时间里,脸色又黑了一圈,显然是被这群围观的人弄烦了,他看到常锦的瞬间,竟然露出了一点类似欣喜的神情。 围观人群顺着王竟的目光也发现了驻足在他们身后的常锦。 他们这才发现,这飞行器竟然是来接常锦的。 人群瞬间就骂开了。 “天空竞技场这是故意膈应人的?” “派飞行器来接白飞?” “是的,他们派了一个飞行器来接挑衅大家的白飞。” “把不要脸打在公屏上。” 一片混乱之中,还有人趁机往常锦的方向吐口水。 常锦离这群人有段距离,眼里全然没有他们似的,昂首阔步走了过去。 这些人有多少本事常锦清楚的很,嘴上叫的比谁都欢,真要见真章了,恐怕十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常锦一个。 常锦安全的走到了飞行器上。 王竟破天荒的冲她笑了笑,带来的惊悚效果比这么多人围着还要可怕。 直到飞行器关上舱门飞上天空,常锦才明白为什么王竟的表现这么异常。 “直播?”常锦挑眉看向王竟。 王竟擦了擦手中的镜片,一脸公事公办道:“恩,这也是集团的意思,既然已经吸引了这么大的关注那就不要浪费了嘛,这对你也不都是坏事,就是因为从你出门到赛后都有全程直播,你才有这飞行器接送啊,免得你还得自个跋涉去竞技场。” 常锦对直播没什么意见,或者说,这确实算是双赢,只不过这群人打着直播的算盘的时候,可没盼着点她好。 就像这出发的直播,多半是想拍摄常锦是如何受到周遭邻居嫌弃排挤的。 又比如赛后直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想拍的是常锦输了比赛之后的惨状。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常锦笑道,“我允许你们利益最大化,对你们暗地里动的小心思也可以无视,但我想,下次做合作章程上没有的动作的时候,最好还是提前跟我商量商量,不然我怕我会一不小心做出什么破坏你们的计划。” □□裸的威胁! 可知道这是威胁又能怎么样,王竟最清楚,常锦是个疯批,一个有脑子的疯批。 他深呼吸一口,呼哈哈的“诶”了一声。 时隔两日,常锦再次踏入了天空竞技场。 座无虚席的场地,因为她的到来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喊叫。 第49章 天空竞技场(六) 王竟确实下了功夫。 这是常锦进决赛圈的第一场比赛,第一个女性参赛者同时也是第一个进入决赛圈的女性,纵然如此,这也只是一场A级赛事。 常锦作为王竟手下A级代表,同时其他赛区也派了同样A级的选手来应战。在决赛的赛程里,原不是亮眼的一场。 然而王竟竟然说服总部打开了最高竞技场,所有竞技场之中,最大、最豪华、容纳观众数量最多的一个场地。 巨大的透明穹顶笼罩在头顶上方,刺目的阳光直射而入。竞技场的一个巨型光幕悬在半空中,看清晰度也是世面上最好的级别。 常锦环顾四周,这个场地容纳了至少三万名观众,坐席分成三层,环装落座,眼下整个场地竟然座无虚席。 常锦莞尔,不管迎接她的是喝彩还是嘘声,只要掏钱买票进场,就是给她送钱来了。 她理应送给这群人一场精彩的比赛。 常锦捏了捏指骨,抬头挺胸面带挑衅的站在场地中央环视四周,大屏将的表情忠实的投射到了大屏上,观众席霎时间又掀起一阵叫骂。 常锦瞄了一眼她和今天的对手的胜率柱状图,她竟然再一次破了记录。 总票数已经突破了百万,但常锦只得了三票,放在一张图里,视觉效果就是约等于一票没有,而另一边的票数柱形直冲云霄。 常锦心里盘算着,这四票有她让弟弟投的一票,压上了他们的全副身家,还有一票她猜很有可能是王竟准备以小博大,这剩下的一 分卷阅读95 票来自哪里,常锦皱了皱眉,她也想不出。 或许是个难得的对她没什么仇视心理的赌徒吧,常锦心道。 常锦东想西想的时候,最高级赛事才有的明星级别的主持人已经幽默诙谐的介绍完了接下来的赛程。 场地之中再次迎来一片欢呼,常锦回过神,微微挑眉,这是要开打了? 然后她就被拖到了一辆造型浮夸的花车上。 常锦:…… “选我做对手,你有点胆量,但我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 耳边突然有人低语,常锦诧异的抬眸,比她高至少半个头的男人目光直视前方,嘴角都没动,话却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 常锦收回目光,男人就是她这场比赛的对手——卞玛。虽然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但常锦还是习惯打有准备的仗。 竞技场将她的对手信息放出来的那一刻,常锦立刻就搜索了卞玛的详细资料和过往比赛。 卞玛在A级选手之中属于中流水平,技战术并不强,但他有个特点,就是扛打。 在他过往胜绩之中,有好几场都是靠熬死对手。 前期对手主动攻击,卞玛苦守,等到对手力竭,便成了卞玛反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针对此制定策略,例如前期也不主动攻击,但卞玛论攻击能力也并不弱,所以这种策略往往也不会成功。 总结就是,卞玛是个实力十分均衡的选手。 常锦上几世阴谋诡计用过不少,真正要自己上手打架的机会并不多,但她确定,如果让她自己挑选选手的话,一定最讨厌卞玛这种类型。 和这种人对战一定会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光是想象一下就会觉得十分窝火。 站在被黄色、白色,在常锦看来都十分不吉利的颜色的花,装点的花车上缓缓绕场一周,场地中央蓦地升起了四面金属质地的高墙。 其中一面高墙从中剖来,伸出一道长长的金属长廊,花车稳稳的停在长廊外。 负责引领的人站在长廊外,示意两人可以入内。 这是竞技场从未有过的环节,常锦皱了皱眉,直觉王竟还有事瞒着自己,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和常锦同样不满的还有场外的观众,他们看了这么多年比赛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从场边到场上弄个不透明的罩子把人罩起来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什么暗箱操作? “黑幕!黑幕!黑幕!”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场上一个接一个座位区的掀起了声浪。 而站在总部高楼上的王竟此刻看着场内观众的激愤,反而露出了迷之微笑。 集团市场部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摸清了这些观众的心理,先将观众的情绪调动到顶点,然后再给予关键一击。 附和王竟想法似的,场中原本全遮挡的长廊一截一截的变成透明状。 然而这种透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透明,观众的位置可以轻易看清长廊内两人的动作,而身处长廊中的常锦和卞玛却是看不见外面的。 他们此刻依旧以为两人是处在一个保密的环境之中,而围绕在他们身侧,长廊两边的墙壁上也是别有洞天。 原来两侧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长廊内也适时响起了提示声,要求两人各自选定自己的武器。 看清状况的场上爆发出一阵惊叹。 竞技场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用武器搏斗的比赛,但极少,也都极为精彩。花了同样的票价能看到武器格斗,那都是幸运儿。 王竟推了推眼镜,勾起唇角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常锦并没有怎么纠结,果断的选了一柄长剑,她最初练武便是学的使剑,剑始终是她最熟悉的武器,更何况,从观赏角度来说,剑也是最好看的。 常锦选定武器之后便往场中心走去,等她站定,才发现卞玛还没跟上来,她向远处看去,发现卞玛似乎还在纠结使用什么武器。 常锦回忆了一下,确实没见卞玛在比赛里使用过武器,但这不代表卞玛不会。 最终,卞玛挑了两柄看上去十分笨重的铁锤。 冗长的仪式早已让等候的观众们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想看常锦出洋相。 两人一站定,裁判便宣布比赛开始。 互相鞠了个躬,瞬息间的事,只是走个过场,然而卞玛却听见常锦轻声问他道:“我们可以放弃使用武器,如果你并不是十分熟练的情况下。” 卞玛有些吃惊,因为他凭借着优秀的身体素质走到现在,确实没怎么探索过武器的使用方法。之所以选择这铁锤也会看他够中,只要命中一次就能给对方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 只是这话从常锦的口中说出来可就没什么说服力了,常锦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卞玛觉得,这八成是对方刺探他实力的小伎俩,正所谓多说多措,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常锦看着 分卷阅读96 卞玛铜铃大的眼珠子瞅了她一眼,扭身就走,竟是半点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便识趣的闭了嘴。 要不是她察觉佩戴武器可能也是王竟安排的,她可不会开这个口。 算了,会使用兵器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倒也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 常锦深吸口气,也走向了另一端。 裁判站在正中央,他手中有个小小的指令枪,随着他大喊“开始”,指令枪随即射出一枚火红色的子弹。子弹笔直而上,冲向云霄,最后在半空中绽放成一朵红色的烟云。 却没有人拨冗看一眼这朵形状奇特的云彩,早在裁判喊着开始的瞬间,他们的目光就被场中的常锦给吸引了。 关于常锦会在这场比赛中采取什么策略,赛前也有过许多分析,被主流认可的策略是常锦也放弃主动进攻,转而和对方比拼防守,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原主也是个抗揍的主,之前的比赛里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越爆血生命力越强,最后完成反杀。 常锦却不怎么想。 发令的那一瞬间她就冲了出去,离玄的箭一般。 卞玛自然看到了常锦的动作,他周身气势一遍,立刻摆出最熟悉的防御姿势。 常锦却比他想的要更加快,几乎在瞬间就腾挪到了他眼前,他甚至没有看清常锦的具体路线,下一秒面对他的就是常锦冒着凛冽寒气的剑尖。 卞玛也不是没有便经验的新人,他当机立断举起两个铁锤疯狂绕着身体挥舞,只有常锦靠近就必然会被铁锤击中,他甚至听见了铁锤和铁剑击打碰撞发出的脆响。 卞玛扬起唇角,挥舞的更加卖力。 女人的力气肯定不如男人,更何况他在男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刻苦训练,没有谁能像他这样即使已经晋升A级,每天还保持着令人咂舌的训练量。 如果常锦想和他比拼力气那就是自取其辱,但如果常锦放弃进攻,那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卞玛得意洋洋的想着,胜利似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卞玛的还击确实吓了常锦一跳,毕竟那么笨重的铁锤,她没想到卞玛能这么高速的挥舞起来。 她尝试了几次,剑都被打了回来,而且震的她虎口发麻。 着实是个莽夫,常锦腹诽道。 她果断跳开距离,一扫眼便看到卞玛得意的笑。 常锦挑了挑眉,给点厌恶居然开起染坊了? 常锦先行进攻又主动后退,买票进来看她出糗的观众已经开始了卖力的嘘她。 常锦在一片嘘声中,变本加厉,她,将剑背到了身后,收起了所有攻势。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投降了?” “就这?完全不值票钱!” “卞玛给我爆锤她!”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卞玛见常锦果然知难而退不再攻击,一如从前被他击溃的那些人一般。 他也一改守势,甩着两个大锤逐渐逼近常锦。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连卞玛也开始怀疑,常锦难不成是不想打了?但不管对方有没有战意,他都是不会后退一步的! 常锦终于站在了卞玛的攻击半径内,卞玛毫不犹豫的加大力气将手中的铁锤狠狠挥了出去! ——哄 一只铁锤重重的砸在地上,竞技场好像都跟着抖了一下,不少观众夸张的拍着胸口,安抚完自己受惊的心灵,他们立刻伸长脖子向场内看去。 这么大的力气,常锦莫不是已经被砸成了肉泥? 其实这个女人长的还算不错,如果不会非要沾染男人的地盘,嫁个男人为帝国生儿育女又哪里会有这样的下场呢? 在场不少男士泛起了一点迟来的同情。 可离得最近的卞玛看的是最清楚的——常锦从他眼前消失了。 想起什么似的,卞玛睚眦目裂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被铁锤激起的尘埃散去,常锦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一柄细剑垂直落下,此刻,那剑尖离他的眼珠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第50章 天空竞技场(七) 那一场比赛过后,常锦拥有了全网第一个粉丝。 粉丝昵称阿飞,在网上的账号是崭新的,似乎是个小号,但出手却颇为阔绰,还是个技术流。 后来被列为竞技场十大精彩镜头的那一瞬间,被自称阿飞的粉丝在比赛结束之后第一时间上传到了中段论坛上。 很多看了直播,更有甚者就在现场的,都没有看清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上一秒明明还是卞玛占据着绝对优势,下一秒卞玛就因为被锋利的剑尖划破了脸颊而选择了认输。 尽管他们也勉强承认,常锦那一跃确实出其不意,但只是在脸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流的血还不够打个喷嚏流鼻血来的多,这就认输了? 卞玛不会在打假赛吧? 很多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仅是想,现场的人甚至直 分卷阅读97 接叫了出来。 就在主办宣布了常锦胜利之后,还有不依不饶,不愿意相信的人,一遍遍重复着“假赛”的呼喊。 直到—— “你看看这个。” 愤怒狂喊的人被身边伙伴轻轻推了推,不情不愿的点开了终端,然后看到了阿飞截取的那一瞬间。 卞玛将右手的铁锤重重挥下,就在即将砸到常锦的时候,常锦轻巧的转了个圈躲过,她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人瞠目结舌,灵巧的燕子般,她借着铁锤的力量,足尖一点整个人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又飘然落在卞玛左手还未挥下的铁锤上,再次借力跃到空中。 两次借力几乎是一秒钟之内就完成,快到卞玛自己都没有察觉。 已经跃到空中的常锦挽了个剑花刺向卞玛,而对此毫无察觉的卞玛还在铁锤下寻找着常锦。 刚刚还在叫嚣着卞玛假赛的男人也沉默了,只要他不瞎便能看出来,常锦刚刚是有机会杀了卞玛的,所谓的堪堪划破脸的小伤,不过是常锦手下留情而已。 卞玛身处其中,所以更加清楚,他知道自己刚刚究竟处于什么样的险境,也知道自己和常锦的差距有多大,死扛着不认输要冒多大的风险。 卞玛认输的决定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显得尤为明智。 胜负是一回事,自尊又是另一回事。 满怀信心的参加比赛,占尽优势,被逆风翻盘,而对方不论体型、力量、甚至连名声,都远不如自己,卞玛输的快要自闭了。 比赛结束,常锦和卞玛一起走向竞技场后台。 看着卞玛小山似的身体垂头耷脑的,常锦憋着笑道:“觉得输给我丢人?” 卞玛没想到常锦回主动跟自己说话,虽然常锦名声不好,但他一直信奉的是绝对的优胜劣汰,常锦赢了他,就是比他强的存在。卞玛没想到常锦居然还愿意和他这个手下败将攀谈。 错愕过后,卞玛赶忙解释:“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输的心服口服,不觉得丢人。只是来之前我跟兄弟们夸下海口一定会赢……而且,奖金恐怕也没了。” “哈哈哈哈”,常锦畅快的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卞玛居然这样直白,带着她也不见外的说,“放心,我会让你扳回面子的,等我拿了冠军,你就是输给冠军的选手,如果接下来的比赛你能坚持不输,那自封个亚军也不是不行。” “……” 卞玛欲言又止,看常锦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比赛前膨胀的自己。 想到常锦今天的手下留情,他还是提醒道:“你如果以为我就是竞技场的顶尖水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据我所知,A级区就有几个速度与你不相上下的,S级区就更夸张了,跟我们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卞玛苦口婆心,扭头发现常锦揶揄的看着自己,有些气恼道:“总之你自求多福吧!” 常锦也知道不能总欺负老实人,敛了满脸笑,认真道:“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谁关心你了,不过是还你今天的人情罢了。” 常锦也不戳穿这个和他不打不相识的男人,正准备再说问问其他选手的情报,王竟已经搓着手向她走了过来。 卞玛识趣的和常锦告别,常锦扭头看向王竟,那是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了。 “赢了比赛怎么还这么不高兴呢?要知道这一场的收入恐怕比你几年挣得还要多呢。” 勿需王竟说出口,光是看王竟这副谄媚的样子,她就能猜到,估计线上付费的收益也十分可观。 果不其然,王竟紧接着就说:“这次线上线下都反应热烈,而且你这场打的精彩,我实时检测数据,发现正面的词云越来越多,这是好事,搞不好你的热度能持续很久呢。” 常锦依旧没有给王竟好脸色。 王竟的厚脸皮常锦已经见识过,他不会不知道常锦在生什么气,却能够面不改色的厚着脸皮道:“不是我邀功,这次这么成功也有我的功劳,要不是我加了个选武器的环节,你不一定能赢吧?” 常锦气笑了:“恩,那可真是要多谢你了。本来按照计划可以在几招内解决卞玛,创造竞技场最快结束比赛的记录,现在却要花更多时间观察对方是如何使用武器的,再寻找破绽。谢谢你给我争取了多余的时间展示自己的实力。” 如果说王竟是常锦见过脸皮最厚的人,那常锦就是王竟见过最会阴阳的人,阴阳怪气起来能把人怼个半死。 厚脸皮对上阴阳大师,正是战况胶着的时候,地下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光听声音的话,来的人数不少。 常锦和王竟不约而同停止说话看向深处。 迎面走来的是两拨人。 说是两拨人倒不是他们离得有多远,恰恰是迎面走来了六个人,却一眼能看出他们之间泾渭分明。 走在左侧的三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高定西装,满脸堆笑的看着右边的三个男人。 右边几个男人清一色的身材魁梧,周身气势不凡,最重要的是, 分卷阅读98 他们都穿着军装。 军人在这个星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环境恶化,各种外星生物和虫族的不断骚扰,让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的人都必须高度依赖军人保护他们。 迎面走来的三人军衔不低,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就连竞技场的管理层态度都如此谄媚。 这个时间点,走这条路,明显是冲着常锦来的。 常锦想到了,王竟也想到了。 只是比起常锦的坦然,王竟就局促的多。 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常锦面前,为首的男人一头花白的头发,走近了才发现他应当已经年过五十,比起外界的戾气横生,男人看向常锦的神色简直称得上慈祥。 “不枉我今天给你投了票。” 男人一开口就打破了现场有些微妙的气氛。 “谢谢,这是我的工作。” 常锦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来意,多说多错,索性不说。 男人似乎看穿了常锦心中所想,笑的豁达,叮嘱常锦道:“下次比赛也要好好表现,我还会给你投票的。” 说着还冲常锦眨了眨眼。 几人并未多做逗留,简单的寒暄之后就离开,直到人走了,常锦依旧没有摸准这几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可不会认为,这老头就是单纯来跟她打个招呼,而且老头身边的高个青年,跟常锦擦身而过的时候,看着她的表情可谈不上有多么友善。 眼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常锦决定放弃庸人自扰。 不过老头来过之后,带来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首当其冲便是竞技场管理层的态度,当着老头的面对常锦笑的就万分讨好,老头走了,常锦以为他们要恢复原本的嘴脸,结果这些人面具带久了都舍不得摘了,一个个的还捧着她,甚至派了辆豪华飞行器送常锦回了家。 常锦咋舌,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老头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厉害。 回到家,迎接她的是白暮惊喜的双眼,白暮甚至忘了现在还不到他的下班时间,高兴的忘乎所以的围着常锦叽叽喳喳。 “姐,你知道吗,那些人说你作弊然后被阿飞的视频疯狂打脸,太好笑了。” “脸都肿了,只能逞强说下次就没这种好运气了,哈哈哈,简直是无能狂怒。” “太爽了!对了,姐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名字?也太诡谲了,别说那些人了,我是你亲弟都没反应过来。” 白暮气都不带喘的说了一长串,好久不见常锦回答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是看到那些骂你的人吗?姐,你不用在意那些,他们不过是普通又自信的小人罢了。” 常锦摇头,她怎么可能为着那些人烦恼。 毕竟看着打进自己账户的钱,她就什么气都消了。 真正吸引她的注意,扰乱了她的心神了,是她一分钟前在终端上收到的通讯。 亲爱的白飞女士: 费迪南德亲王将于本周五在亲王府举报晚宴,诚邀您携弟弟白暮一同前来。 费迪南德 敬上 虽然常锦的计划之中包括了替原身报答亲王,但她并不准备和亲王结识,按照她的计划,等她在竞技场有了一席之地之后,她就会想办法成为一名帝国战士,届时自然又暗中报答亲王的机会。 眼下常锦计划的第一步如此顺利,竞技场那边对结果也十分满意,并不像上一世一般,想要将白飞丢给亲王去做个婢女。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和亲王产生了交集? 常锦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第51章 天空竞技场(八) 费迪南德的晚宴在三天后,常锦选择先将消息保密,并没有告诉白暮,应邀或拒绝前,她认为都有必要先调查一下对方的意图。 可费迪南德比常锦想象的要更加有行动力。 尽管这一周竞技场都没给常锦再安排比赛,但她依旧起了大早去了训练场,她没忘记白暮这会儿还是失业状态,她待在家里白暮就不得不出去游荡。 趁这时间,常锦也在训练场试验了一下修习内力的可能性又去虚拟市场花了点钱,找人打听亲王晚宴的事。让她惊喜的是,白飞真的是个努力达人,身体素质处于巅峰状态,她修习内力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心情颇好的回了家,打开门就见白暮一脸懵的坐在桌边,在他身前放了三个硕大的纸盒。 常锦用眼神示意:“这是什么?” 白暮依旧一脸懵懂的摇头,愣愣的回答:“刚刚自称是亲王仆从的人送来的。” 常锦眉角一跳,看来等不到她的调查有结果亲王那边就必须要给一个答案了。 三个哑光白色纸盒,光看外观就知道价值不菲。 常锦的手还没触碰到纸盒就被白暮一把抓住,常锦疑惑的看去,白暮也不知怕谁听见,声音压得低低的道:“万一里面是炸弹怎么办?” 常锦忍 分卷阅读99 着笑:“亲王仆从穿的怎么样?” 白暮一愣:“还、还行。” 常锦接着问:“那么他怎么过来的?” 白暮:“我偷看了一眼,是坐飞行器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白暮也明白过来了,默默松了手。 常锦的那些黑粉还不至于花大价钱买个顶级飞行器,再雇佣几个仆人,就为了给她送炸弹。 其实常锦也好奇这纸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她三下五除二的拆了包装,打开了最上面一个盒子。 出乎她预料,盒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一件礼服。 “姐,这是一条裙子?亲王送你裙子?” 白暮脸上赤/裸裸写着“八卦”二字,常锦实时打破了他的想象:“我和亲王没有任何关系,他昨天确实给我发了邀请,应当是关于竞技场的事。” 后面半句也纯属常锦瞎扯,但她撒谎向来脸不红心不跳,白暮这种单纯的类型,轻易就被骗过,“哦”了一声信以为真了。 剩下的两个箱子里,其中一个是白暮的礼服,剩下一个则是正式的邀请函。 常锦不得不承认,这些贵族还是十分讲究的,这个星球她几乎已经见不到什么手写的东西了,然而这邀请函一字一笔都是亲笔写的,函纸上还喷了淡淡的香水,细节满分。 可白暮不知情,已经让仆从回去了,常锦想了想,还是礼数周到的透过终端回了一封信,表明她和白暮都会准时参加。 真的做了决定,顾虑反而没那么多了,去就完事儿,有危机大不了就见招拆招。 这么一安慰自己,常锦的焦虑顿减。 很快到了晚宴的当日。 常锦并没有矫情,穿上亲王送来的礼服准时赴约。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着这种样式的礼服,纯白色的收腰设计显出她姣好的身材,大约是考虑到她的风格,费迪南德送来的礼服并没有夸张的大裙摆,简单自然的垂坠设计倒也显得落落大方,常锦穿上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 用白暮的话说,像朵清新的野百合。 费迪南德的体贴在这一天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甚至专门派了一辆小型飞行器来接两人。 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这已经是第三次,有高档的飞行器停在常锦家门口,第一次还乡巴佬似的看新鲜的贫民窟居民,到了第三次也疲软了,只远远透过帘子偷瞄两眼。 只是这一扇扇窗户背后,有羡慕有嫉妒,看到常锦和白暮今天的穿着,心头跃跃欲试的更多。 既然她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常锦和白暮搭乘着飞行器到了费迪南德的府邸。 这里的建筑普遍不高,多是圆顶设计,费迪南德的府邸也是如此。白色墙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府邸门口的大片空地上,此刻已经停满了各式飞行器,每个飞行器前都有礼数周到的仆从接待。 常锦见过的大场面比这再大数倍的都有,但到底对这个世界的礼仪并不十分熟悉,常锦顺从的跟着仆从的引导一路走到了大厅。 他们到的不早不晚,大厅中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但并不拥挤。 常锦和白暮的到来起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直到人群中有人低低的一声惊呼,叫破了常锦的名字。 常锦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熟人。 上一世,原身白飞倾心于费迪南德亲王,但她一直抗拒竞技场的提议,拒绝侍奉费迪南德,除了想要靠自己打出一番天地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费迪南德心中有个白月光般的存在。 费迪南德的白月光就是眼前发出惊呼的女人。 她名叫路彤,是上将之女,整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常锦不悦的眯了眯眼,路彤严格说起来不能算个坏人,但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懦弱的人。 上一世,在那些人密谋着要害死白暮的时候,路彤无意中听见了,但她害怕因此得罪那些掌握着权势的财阀们,最终选择了闭口不言。 常锦瞧不起这样的人。 眼下,因为路彤的惊呼,人群的目光渐渐飘向常锦和白暮。 许是常锦的装束与她暴露在镜头前时截然不同,花了好些功夫,才慢慢有人将她认了出来。 常锦将这些人的惊愕尽收眼底,到底是上流社会的人,鄙夷都被他们虚伪的藏了起来,没有难听的咒骂已经直接的鄙夷,但包括刚刚对常锦深感兴趣,与常锦相谈甚欢的男人在内,在场所有人都约定好了似的,与常锦和白暮离的远远的。 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常锦二人和在场的其他人隔绝开来。 一边依旧谈笑风声,无声的屏蔽着原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两个人。 白暮扯了扯常锦的袖子,低声道:“姐,我觉得怪不自在的,要不咱们先走吧,反正也来过了,也不算爽约。” 对于要不要赴约常锦本就顾虑良多,这场合对她毫无吸引力,但 分卷阅读100 她不接受这时候离开,就好像她怕了似的。 常锦安抚的拍了拍弟弟的手,耳语道:“你不好奇亲王长什么样吗?管这些人做什么,我们是亲王的客人,又不是他们请来的。” 仿佛在偷听似的,常锦话音刚落,大厅中所有人都抬起头,不约而同的看向位于二楼的楼梯尽头处。 穿着黑色三件套西装,头戴礼帽的英俊男子从那里徐徐走了出来。 “费迪南德殿下午安。” 除了路彤之外,在场所有人都行了个半鞠礼。 费迪南德同样脱帽回了一礼。 寒暄过后,费迪南德迈着长腿缓缓走下,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额际,衬托的眉眼越发英俊。 “这就是亲王殿下吗……”白暮喃喃道。 常锦觉得好笑,点了点他的脑门:“连你都被迷住了?” 白暮揉了揉被点痛的脑门:“可是他真的既英俊又绅士啊,我要是能成为这样的男人该有多好。” 常锦笑笑:“少想些乱七八糟的,真让你那么活着半天你就能累死,自由自在真实的活着不好吗,你做你自己就好了,不需要像任何人。” 白暮眼泪汪汪:“姐,你的亲弟弟滤镜实在是太厚了。” 一番插科打诨,白暮的那点不自在烟消云散。 两人走到餐桌边,白暮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引来几道不明显的视线,隐含鄙视。 长长的餐桌上放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不是各种口味的营养剂,而是真正的食物。 随便选一盘都是他们买不起的,至少眼下还买不起。 常锦也许久没有吃到新鲜食物了,果断盛了满满一碟,也不管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又会引来新的嘲讽。 姐弟两都将盘子堆的满满的,准备找个地儿消耗完,一转身,那么巧,常锦的视线与亲王在空中来了个碰撞。 常锦暗道不妙。 吃饱喝足到点走人就是常锦的计划,看着费迪南德居然与路彤说了两句就拨开众人,常锦只觉得眼皮直跳。 果然,费迪南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笔直的走向了常锦。 “亲王怎么会和那么粗鄙的人成为朋友?” “看他们的吃相,实在是太低级了,活像没吃过食物似的。” “你们别这么说,费迪南德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路彤皱了皱眉,也颇为不解的看着费迪南德的背影。 在费迪南德主动找常锦攀谈之前,这些贵族尚可维持着虚伪有礼的假面,而当费迪南德无视了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却主动和常锦交流,很多人就再难维持这假象了。 常锦听力好的很,自然是听见了。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费迪南德,想听听对方能说些什么。 费迪南德用醇厚的嗓音不大不小恰巧让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如果在下府上的食物能获得白飞小姐的青睐,那将是我无上的荣耀。” 常锦发誓,在费迪南德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看到了至少十个贵族小姐白痴似的大张着嘴忘了合上。 常锦忍笑,冷淡道:“还不错。” 费迪南德温柔的笑道:“那不知小姐可否赏脸与在上去二楼一叙。” 来了。 果然是个鸿门宴,常锦心道。 该来的也躲不掉,更何况现在整个大厅静的落针可闻,她也不想因为拒绝亲王明天再上一次头条。 常锦点头:“好。”她转过身对白暮道,“你吃着等我,我会很快下来。” 费迪南德眼中笑意更盛。 常锦也不管他看没看出来,反正她就是光明正大给自己留后路,她既然大庭广众说了会下来和弟弟汇合,那万一没能回来,锅就甩给费迪南德了。 常锦跟着费迪南德上了楼。 一到二楼,费迪南德就收了满面的笑容,面色沉凝的走在前面,常锦跟着心也一沉。 仆人打开了书房的门,费迪南德率先走了进去,转身邀请常锦。常锦咬了咬牙,走进费迪南德的书房。 “这是……” 常锦惊讶的看向费迪南德,原来书房里早就有两个熟人在等着她了。 费迪南德笑着眨眨眼道:“如何,我的演技还不错吧?刚刚是不是成功吓到了白飞小姐?” 常锦:…… 第52章 天空竞技场(九) 费迪南德的书房是整个亲王府最大同时也是最豪华的一间。 足有近六米的吊顶,悬垂下极致奢华的琉璃灯具,这是明晃晃的华丽。 半面墙堆满了大部头的书籍,纸张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常见的物事,这是低调的华丽。 常锦坐在软软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沙发,整个人几乎陷了进去,而她对面,老将军坐在坚实的红木椅上,身旁依旧跟着那个冷脸男。 就在刚刚,常锦被费迪南德带到房间,却发现等待着她的不是什么 分卷阅读101 阴谋诡计,而是那日在竞技场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 常锦也终于知道了两人的真实身份。 慈祥的老人名叫白兴海,前星际军委首席,眼下已经是半隐退状态,但仍兼任着将军一职,一直跟随在老人身边,上次狠狠瞪过常锦一眼的英俊男人叫做云泽,是星际特工队的队长。 听到云泽的名字,常锦不由自主的多偷瞄了两眼。 这名字她并不陌生,虽然云泽为人低调,在线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但他的光荣实绩倒是传播的十分广。 出身贵族家庭,十六岁就以双满分的破纪录优异成绩进入军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就在与虫族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带领三人小分队全歼了虫族的补给队伍,给帝国那一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如今,云泽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据说已经是帝国单兵实力的顶峰一员,下一届将军人选的有力候选。 没见到云泽之前,常锦对这传闻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现在亲眼见到了云泽,那些怀疑已经消弭了大半。 云泽是标准的军人站姿,无论在任何场合都像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剑,散发着战意。 “正如我上次所说,我认真的看了你的上一场比赛,我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才。” 比起上次笑眯眯仿佛在公园散步的人畜无害的谁家爷爷似的人物,今天的白兴海要犀利的多。 虽然依旧面带笑容,但不论是双手交握的姿势,还是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隐隐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军队抛来的橄榄枝。 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常锦的高兴恐怕会成倍增长,但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需要费迪南德这么大费周章的偷偷引荐,常锦知道,事情恐怕不是将她招进军队那么简答。 “我能问一下您欣赏我的理由吗,尊敬的白将军。” 常锦荣辱不惊的姿态倒是让费迪南德再次刮目相看,白兴海还没回答,他就抢先说道:“就冲着你被白将军亲口夸赞还没跳起来在房子里欢呼跑圈,就不是一般的人才。” 如果常锦可以,她现在就想表演一个将白眼翻到天灵盖的绝技。 白兴海朗声大笑,停下来时恢复了谈正事专用表情。 他诚恳的看着常锦,开诚布公道:“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加上今天的碰面,一定会给你带去许多的顾虑,但白飞小姐,请你相信,这并不是我们的初衷,眼下我们确实有需要低调的原因,而招揽你进军部可以想见会迎来更大的阻力。” 白兴海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常锦觉得自己再绕圈子就没意思了,她也直接道:“您能理解的话我真是万分感激,只是抛开这些顾虑,我仍旧想知道,您究竟欣赏我什么,毕竟如果我答应进入军部,今后要面对的可能是会送命的危机,我需要一个能将信任交托出去的理由。” 常锦说完,两边都陷入了沉默。 费迪南德的目光在两边来回逡巡,话题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他理解不了的层次。 最终是白兴海最先沉不住气,他笑了笑,眼神软化了许多。 “我看了你的比赛,虽然并不确定,但我猜测你很可能掌握了修习地球古武的方法。按现在军部的修习方式,几乎所有的士兵到了一定的境界一定会遇到相当大的瓶颈,而多年研究下来,能突破这个瓶颈的只有云泽,但云泽自己回忆的突破时的感悟,与现今残存地球古武修炼状态十分相似。” 常锦惊讶的双唇微张,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白兴海这无疑是将军部的弱点告诉了她。 像猜测到常锦心中所想似的,白兴海俏皮道:“这可是你让我一定要告诉你的。” 常锦感觉自己被这老狐狸摆了一道,知道了军部这么大的秘密,想不加入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常锦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帝国战士,毕竟战士是帝国阶层最高的存在,不论是为了保护白暮还是扬眉吐气,进入军部似乎都是唯一的途径。 但常锦没想过要进到军部的核心位置,也不想卷入更大的势力倾轧中。 常锦果断摇头:“抱歉,我并不知道什么地球、古武,比赛时候的招式只不过是我求胜心切,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白兴海不为所动,就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他看了看身后的云泽,后者从白兴海身侧走出,笔直冲着常锦走来。 战栗从脚底而上,直直窜上后背,常锦像只炸了毛的猫,整个人都被云泽毫不掩饰的战意给撩拨了起来。 她听到自己控制不住的发出磨牙的声音,像只即将出击的野兽。 然而距离常锦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云泽停下了脚步,他淡淡的瞥了常锦一眼,转过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常锦当日竞技场上的招式慢动作做了一遍。 做完之后,他面无表情的再次站回了白兴海身后。 后半程,云泽就收起了周身的战意,那股威压一消失,常锦 分卷阅读102 便恢复了常态。 这种身体不受控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让常锦愤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常锦瞪着云泽道。 白兴海抬手,是以云泽别说话,他代替云泽回答道:“云泽口拙,还是我来说吧,刚刚他重复你的动作你也看到了,实话说,我们在实验室已经模拟了许多次,如果不会地球古武的话,那必须要达到云泽这样的等级才能使出你当日的招数,但云泽这样等级的战士,整个帝国目前也只有他一个。” “至于刚刚你被动感受到的战意,我可以代替云泽表达歉意,但我不得不说,这次来找你的是我和云泽,我们会用刺激你战意的方式来让你感受到这种潜在的不受控,如果换做军部里的别人,他们可以让你——永远恢复不了理智。” 常锦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几乎算是被威胁的谈话,但她心里也清楚,白兴海没有必要骗她。 她比赛的录像是公开的,而知道“古武”机密的肯定也不止白兴海一人,目前看来,白兴海对待她的方式确实算是节制的。 最重要的是,她在竞技场上使出来的招数是她苦练一下午的成果,比赛之后虽然她的训练没有松懈过,但刚刚云泽轻而易举模拟出她的动作,还能将动作放慢,那些滞空的动作,常锦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放缓。 她打不过云泽。 常锦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这点。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常锦自认是有脑子的,于是她狠狠瞪了一眼云泽,看向白兴海道:“我答应你进入军部,然后呢?从头到尾我只听到了你们的不得已,但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即便会有其他人来找我,但如果我配合他们,他们也不见得就非要把我逼成疯子吧。” “你不知道他们是极端右翼,根本不可能容忍女人——” 云泽破天荒的开口,再次被白兴海阻止了。 白兴海并没有被常锦的话惹恼,语气依旧淡淡的:“自然,你进入军部后无形中便是和我们站在了一边,既然让你承受了许多不必要的压力,给你好处是应该的。首先,我给你和你弟弟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其次,我会让你弟弟进入帝国军事学院,当然前提是他感兴趣的话。最重要的是,我会对全帝国的人宣布你成为我的义女,等我死后,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白兴海终生未婚,自然也没有子女,如果认了常锦成为义女的话,就以为着常锦可以继承他的一切,这不仅仅是鲤鱼跃龙门,是鲤鱼直接就是龙神下凡的程度。 常锦甚至都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白兴海还没说完,他接着道:“当然,我依旧是帝国的将军,现在的情况,我不可能将一切都交到你的手里,所以,让我履行承诺的前提是,你能够成为竞技场的冠军。之后我会安排你进入军部成为云泽的下属,你需要将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古武的讯息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你还在竞技场的这段日子,云泽会在暗中保护你,你也不必担心会被暗害。” 白兴海考虑的十分周到,听上去毫无瑕疵,不论过程是什么,结果于常锦而言并不算糟糕。 但……常锦不认为自己有帮白暮决定未来的权力。 “不着急,你可以考虑清楚之后告诉费迪南德亲王,他会转达给我,为了你的安全,在你答应之前,我不会和你直接联系,请见谅。” 白兴海说完之后便礼貌的送了客。 常锦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大厅诡异的沉默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费迪南德将一个粗鄙的贫民窟女孩儿请上楼密会,又恭敬的将她送了下来。 没错,恭敬。 费迪南德眼光中甚至有掩饰不住的欣赏。 常锦经历了白兴海威逼利诱并不愉悦的心情,在听到大厅里众人气的咬牙的声音之后,豁然敞亮了许多。 第53章 天空竞技场(十) 飞行器载着常锦和白暮回到了萨库尔贫民区。 如果帝国弄个竞赛,内容是哪个贫民区的居民见过豪华飞行器的次数最多的话,那萨库尔贫民区的居民一定踊跃报名。 总之,对于白飞在帝国掀起的波澜,整个贫民窟无人不知,看到白飞能结识各种达官贵人,坐着豪华的飞行器,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想到线上线下抵制的人群,白飞连带着她的整个宗族受到的谩骂,萨库尔贫民区的白飞的邻居们就敬谢不敏了。 做个平凡的穷人没什么不好,他们自我安慰道。 常*不太平凡的穷人*锦确实正在烦恼,只不过烦恼的内容和她的这些邻居们想的有所不同。 常锦在纠结如何将费迪南德府上发生的事告诉白暮。 如果坦白说的话,那么常锦很难解释自己是如何懂得地球古武的。但要骗白暮的话,常锦觉得原身恐怕并不想如此,况且倘若要骗人,她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不说。 这是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白暮吃饱喝足,心情比起常锦的好上了几倍都不止。特别 分卷阅读103 是他全程都在大厅待着,那些个贵族从鄙视到震惊到嫉妒的神情,白暮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一丝一豪都没落下。 正所谓不招人嫉是庸才,能被这些贵族嫉妒,不正好说明他的姐姐胜过了这些人吗? 白暮以他的姐姐为傲。 “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不论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白暮突然无厘头的来了一句,打断了常锦的思绪。 白暮一脸正气凛然,一看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发自肺腑之言。 常锦突然就笑了。 尔虞我诈的世界经历多了,遇事自然而然就瞻前顾后,想的过多,反而忘了要如何同这些简单干净的人交流。 常锦道:“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有一件事我需要同你商量。” 白飞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既然要和自己商量,那势必是与自己有关。白暮几乎立刻就想通了这点,点点头,加快脚步和常锦一起回了家。 常锦将自己和白兴海谈判的内容,包括自己需要进入军部的条件,还有白兴海会给他们提供什么都告诉了白暮,只省去了古武的部分。 当然,她并没有瞒着白暮,只说这部分涉及到军部的机密,白暮还是不知道更加安全。 白暮听到自己能够进入帝国军事学校,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常锦自然没有错过,但白暮听完整个过程后,并没有立刻点头,反而是问常锦答应的条件会不会有性命危险。 常锦心里一暖,点头道:“有。” 白暮神色焦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我不同意,再优渥的生活,如果没有姐姐在身边,那都没有意义。” 常锦呼噜着他微微卷翘的短发,笑道:“可是不同意的话,我依旧会有性命危险,如果答应下来,云泽会保护我。” “云泽?!”白暮差点尖叫出声,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嘴巴,“是那个云泽吗?” 常锦笑着点头。 云泽何许人也,这么说吧,帝国男性之中九成从小的作文里写的梦想都是成为帝国战士,而想成为战士的人里,所有人都向往成为云泽这样的最强的存在。 所以,白暮毫不意外的是云泽的迷弟一个。 常锦这么一说,解答了白暮最后一个疑虑,还附赠了一个可能会见到偶像的惊喜,白暮自然是忙不迭的应承了下来。 常锦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第二天就向费迪南德表达了自己愿意合作的意愿。 费迪南德一个亲王两世下来依旧没什么架子,效率奇高,几乎是立刻就帮常锦将消息转达给了白兴海。 常锦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天下午,她照旧去训练场训练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男人,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管不顾攻了过来。 虽然上一场的胜利让常锦的风评好了一点,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帝国人民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颠覆的,所以常锦如今出行依旧会尽量选择人少,不容易被认出的小路。 这直接导致了,常锦和不明身份的男子在街上来回过了近十招,拆了好几面强,都还没引来围观的人。 常锦越打越心惊,对方仿佛能够预判她的每个招式,在她还没触及对方要害的时候就已经被挡了回去,她同男人缠斗不过数十分钟的功夫,但却比参加了整场比赛还要累。 男人似乎留了力,并没有主动攻击常锦。 尽管如此,两人每次身体的碰撞,常锦依旧能感受到蓬勃的力量,震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终于,两个耳力非凡的人都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常锦勾了勾唇角,那一刻,男人的动作明显有片刻的停滞,他害怕被发现! 这是常锦唯一的机会。 可常锦还没来得及攻击,男人就向常锦展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常锦几乎没有看清楚男人的动作,她知道的是,自己下一秒就像个沙袋一样,被男人扛在肩上,迅速的离开了那条小径。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男人的速度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常锦垂着头,再凛冽的风吹在后背上都没多大杀伤力。 但该死的男人,大约词典里根本没有怜香惜玉之类的字眼,居然将她的肚子磕在自己的肩膀上,随着男人跳跃的动作,男人的肩胛骨不时撞击着常锦柔软的腹部,顶的她几欲呕吐。 这种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男人终于将常锦放了下来。 就在常锦双脚触地的瞬间,她毫不犹豫的抬腿像男人攻去,这一击饱含着常锦所有的愤怒。 抬起的腿被男人偏身躲过,一手握住常锦的脚踝,姿势无比尴尬。 常锦横眉冷对,如果眼神能杀人,帝国最厉害的男人云泽,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将常锦掳过来的人正是云泽。 因为发怒,常锦双颊绯红,一双眸子沁了水似的亮晶晶的。手里握着的常锦的脚踝与自己也不同,异常的纤细。 分卷阅读104 云泽第一次意识到,常锦是个女人,但这样桀骜不服输的眼神,他又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见到过。 轻轻的将常锦的脚放下,毫不意外的,常锦一个扭身,另一只脚又踢向了云泽,大有不打到不会罢休的架势。 云泽依旧轻巧的将她拦了下来,平静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招招都是攻向致命部位,只要能拦住你三招,你后面的招数都能被轻易的预判,这是致命弱点。” 云泽说话不紧不慢,仿佛在做什么学术报告,常锦即便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依旧轻易被挑起了怒气。 她没好气道:“废话少说,你今日将我半道拦下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 云泽话刚开口,发现自己竟然站在远处动弹不得,当然这只是片刻的功夫,在常锦再次攻向他不可描述部位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行动,只是到底慢了那么几秒,依旧被常锦的脚风扫到了小腿。 “刚刚的招数也是古武?” 这是云泽第一次碰到能够不使用任何热武器伤了他的人,眼中的兴致浓厚起来。 常锦昂了昂下巴:“似乎是我先提的问题,你是不是应该懂点礼貌?你的贵族家庭没教过你吗?” 云泽一怔,回道:“没有。” 常锦:??? “我从小表现出的天赋让家族震惊,自那时起我便被送到了寄宿学校,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教过我。” 云泽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描述的从小被家里人弃之不顾,只知道训练而后进献给帝国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算了,常锦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怪胎计较。 云泽继续说道:“我今天是奉将军之命,带你到你新的练习场。这里很隐蔽,在这里我会亲自指导你格斗的技巧,帮助你在竞技场获得胜利。” 常锦想说谁要你帮,但她眼下也确实打不过云泽,只能默默记下这笔。 反正她是不会叫云泽师父的,等她学会云泽的看家本领,第一个揍的就是云泽,常锦心道。 这一天,常锦正式拉开了魔鬼训练的历程。 云泽是个神奇的人,已经轻易不会动怒的常锦,每每碰上云泽就容易破功,分分钟就想上去暴揍他。 距离常锦的下一场比赛还有三天,三天里,云泽教会了常锦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进行格斗,如何对对手行动进行预判,以及如何出招诡谲让别人无法预判。 常锦在每一次和云泽的全力对攻之中感受的到自己进步,尽管她不想承认,云泽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三天的时间很快,常锦再次站在竞技场的擂台上。 诺大的场地,依旧是座无虚席。 上台之前,王竟红光满面的鼓励了常锦,让她一定要赢下去,而王竟身后站着的众多A级选手神色复杂。 常锦这次的对手是通过网络选拔选出来的,是的,竞技场为此特意开了个选拔通道。 常锦既然撂下了话,想阻止她就打败她,竞技场自然是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 所有已经达到A级的选手都可以参加选拔,前六名能够和常锦对决。 这个选手本身就小有名气,加上选拔赛的热度,现在人气急升。 和卞玛不同,这位以速度见长,常锦之前对付卞玛的那招在他身上恐怕无法施展。 所有观众都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会是一场你死我活势均力敌的比赛。 可结果却让人瞠目结舌,常锦在两分钟之内,仅仅用了三招,就将对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第54章 天空竞技场(十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比赛结束的时间甚至再次创造了记录——史上最短。 线上观看人次、线下上座率都超过常锦的上一场比赛,但下注的总票数却没有超过,原因很简单,抱持着常锦必输信念的人变少了。 尽管还是有许多人不能接受常锦一个女人居然在竞技场中叱咤风云,但他的亲戚朋友会说:“嘿兄弟,再观望看看吧,毕竟别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正是这群还在观望的人,甚至没来得及下注,常锦就赢了。 “明明这是比卞玛还要强的对手啊,怎么会这样……” “也才一周的时间吧?白飞进步这么快?” “我不信,这绝对是作弊!” “速度、力量、战术意识,常锦都碾压对方,没瞎的都能看出来吧,这还要说是作弊就没意思了,我也讨厌白飞我先说。” “她确实厉害。” “她不会就这么一直赢下去吧?” 许多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们看向常锦的目光也不再是单纯的憎恨,多了许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人群目光焦点的常锦依旧云淡风轻,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成为众人的视线中心。 不管是羡慕还是憎恶,都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各 分卷阅读105 处议论纷纷,吵的不可开交,帮着常锦说话的人的数量也明显增多了,这对竞技场来说,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王竟此刻双手抱胸,一脸愁容。 常锦要回休息室,必然会路过王竟站立的地方,所以她第一时间欣赏到了王竟的苦瓜脸。 当然,关心是不可能关心的。 常锦淡淡挪开视线,脚下微转方向,准备当做没看到直接绕过去。 王竟满脸受伤挡在常锦面前,强势占据常锦的视线。 常锦挑眉。 “你知道这场比赛你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话音里居然带了几分哭腔。 怎么说呢,如果王竟倒霉,常锦会鼓掌庆祝;如果能顺便连累整个竞技场,那常锦会直接去吃大餐开香槟庆祝。 所以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但王竟的话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一场完美的胜利,竟然会给王竟带去麻烦? 常锦想不通其中的逻辑。 不过卖惨这档子事,王竟向来是不遗余力的,他也根本没有吊胃口的意思,见常锦有听他说话的意愿,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你和卞玛的那场比赛,竞技场的赌盘大到破了记录,这事儿你知道吧?” 常锦点头。 “你以前可能不了解,我也不怕给你科普科普。对于人气值一般的选手,常规赛事的线上直播和线下门票就是竞技场主要收入来源,但对于人气很高的S级,还有你这样——咳咳,讨论度很高的,下注的赌盘才是竞技场的最大收入来源。” “哦——”常锦长长的哦了一声,歪了歪头,“这么说,我上一场给竞技场赚了很多钱。不用感谢我,反正我是要抽成的。” 常锦大度的挥挥手。 王竟差点吐血,气的眼珠都凸了出来,大声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次过后,集团对你的期望很高,甚至为了你的比赛特意举办了一个选拔赛,但你这场比赛结束的太快了,赌盘只开到了上次的三分之二你就结束了,按这速度,不说竞技场,你知道你自己损失了多少钱吗?!” 王竟倒也没蠢到家,知道拿常锦自个的收入说事。 可惜他料错了,常锦和他们谈钱是想摆脱贫民窟的生活,对她来说钱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不过,敌人在意的点通通都是敌人的软肋,这个简单的道理常锦不会不懂。 她扬起唇角,静静等着王竟说完,然后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下次比赛延长时间?” 王竟疯狂点头,要不然竞技场不会拿常锦如何,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 常锦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那我有什么好处?” “哈?”王竟表情活像个傻子。 常锦理所当然道:“我们是有合约的,我的义务就是尽量赢得比赛,你既然想让我做额外的事,当然要付出相应的报酬,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无懈可击。 王竟甚至怀疑常锦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你想要什么?” “我的抽成再加一成。” “一成?!你这是狮子大开口,虽然我还没上报,但我可以告诉你,董事会是不会同意的,那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他们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 王竟这话说的不假,不然上辈子那些人不会那么绝,一定要至白飞与死地。 但常锦意不在此。 “听我说完,”她道,“这多抽的一成,我不需要竞技场打到我的账上,我希望竞技场将这笔钱用在买网络水军上,但从今往后,不论网民是什么样的想法,竞技场的水军都必须对我的形象做正面引导。” 没等王竟说话,常锦抢白道:“当然,我知道双赢的道理,也请你转告竞技场那几位大人,如果他们答应这个条件,重新和我签订条约,那么之后的比赛,我会保证每次的赌盘都大于上一次,如果我办不到,那当场比赛你们之前答应我的那一成我便不要。” 王竟支支吾吾,常锦也懒得等,丢下一句“你慢慢考虑,下次比赛前给我结果”就扬长而去。 反正这样的好事,即使王竟想不明白,他上面那些人也能看的明白。 竞技场反正要买水军的,怎么花钱不是花,现在只不过拐了个弯用常锦的名义买,而且买水军本身可花不了这么多钱,剩下的收点回扣岂不是美滋滋,稍微想通这点一定会答应她的。 常锦不急。 刚走出竞技场,飞行器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只不过不是一辆,而是两辆。 左边的是竞技场的小型飞行器,刚刚竞技场的保安告诉常锦,左边那艘小型的飞行器以后就会是常锦专属了,这在A级选手里可是独一份。 右边的飞行器要豪华的多,常锦对这些钢铁模型的记忆能力不怎么样,除了大小的区别,外观在她眼里看来都差不多,所以右边那辆飞行器她一打眼还没看出是谁的。 好在站在 分卷阅读106 飞行器前的人她认识,是费迪南德的管家先生。 费迪南德与常锦相识的事如今只在当日参加过晚宴的贵族圈子里广为人知,这么多日下来,这些贵族好像存在着某种默契,竟然无人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这导致底层的百姓没人知道。 常锦也认为费迪南德的身份,没有必要的话,并不会主动透露出和自己的关系,即便他曾经将自己送到贫民窟的家中,但那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温柔善良的亲王有一个善举罢了。 专门等在竞技场外面可就不同了。 常锦出来的通道是竞技场选手专用通道,一般观看比赛的观众不会走到这里,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百姓。 竞技场的top选手都有许多忠实粉丝,这些粉丝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就是这里。 只要功夫深,他们就能蹲点到自己爱的人! 常锦第一次从这儿过的时候,还遭遇过他们的白眼,常锦看了一眼便飘过,但她记得这些人都是□□短炮的。 扶了扶额,常锦觉得她和费迪南德关系这下肯定是瞒不住了。 不过费迪南德既然敢在这里等着她,那想必也不怕曝光就是了。 常锦果断上了费迪南德的飞行器,耳边是啪啪啪的闪光灯的声响。 管家比常锦还要淡定,常锦发誓她绝对看到管家还趁机拽了拽自己的西服挺了挺胸。 常锦以为飞行器是要将她接去亲王家中又或者费迪南德就坐在飞行器里,所以当她看到坐的笔挺的云泽的时候,是震惊的。 “你怎么在这里?” 常锦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 云泽却好似没发现,硬邦邦的回道:“白将军说你胜利之后,应该有人在你身边向你表达祝贺。” 听听,这是人话吗? 常锦扭身就要下去,云泽见状一个腾挪就挪到了常锦身边,伸手牵住她的手肘。 常锦视线落到自己手肘,缓缓上移,看着云泽的黑沉沉的瞳孔道:“祝贺我收到了,你可以放开了。” 云泽抿了抿唇,长臂伸展,倾身搂住了常锦。 因为太过错愕,常锦甚至忘了反抗,直到云泽蒲扇似的带着灼灼热气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背,然后缓缓放开她,常锦才瞪大眼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云泽盯着飞行器上铺着的红色地毯慢吞吞道:“这是军部祝贺的方式。” 常锦:…… 她深表怀疑但她没有证据。 飞行器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常锦正欲说些什么,云泽似乎方才想起自己此行还有个目的。 “白将军想要对计划做一些改动,他想先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改动?” “就在你下一场比赛胜利,晋升S级的时候,对外宣布收你为义女。” 第55章 天空竞技场(十二) 今日的风格外的喧嚣。 常锦站在豪华的飞行器里,却依旧觉得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导致她根本没听清云泽的话。 “什么?白将军要提前收我为义女?” 云泽依旧是那副扑克脸,但正是这副扑克脸向来一言九鼎。云泽点了点头。 “为什么?” 常锦对于做白将军义女这件事并不排斥,朝廷有人好办事,这种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但突然改变的计划让她隐隐生出些不安。 云泽皱了皱眉,认真道:“你一定要知道?” 早就被搅进一池浑水,现在矫情的说知道的越少危险越小就太可笑了,事实上,对于现在的常锦来说,知道的更多才能更全面的判断下一步路该迈向哪里。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云泽似乎叹了口气,却依言,将个中原因徐徐道来。 “军部的医疗条件这么好,还是治不好白将军的病吗?”常锦难以置信道。 原来白兴海主动接触她,主动布局,都是因为他命不久矣。 “过去的几十年,人类已经攻克了许多致命的疾病,但每每人类以为已经获得胜利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新的难题,这就是守恒,也白将军终生信奉的理念。” 云泽的回答多少解释了常锦的疑惑,她对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不解的地方,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她认为高度发达的这个世界,人类能够活的更久。 但白将军今年刚满一百二十岁,依旧毫无办法的即将迈上死亡的旅程。 “你不必难过,这是每个人的宿命。”云泽反过来安慰常锦。 常锦见过的生老病死并不比云泽少,她更多的是震惊。 她很快冷静下来,云泽没必要用白兴海的生死来欺骗她,既然如此,晚一点或者早一点成为白兴海名义上的义女,似乎并没有影响。 常锦点头答应了下来。 云泽尽职的将常锦送回了贫民窟。 常锦同云泽约定了 分卷阅读107 训练的时间后便离开了,等她下了飞行器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很快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常锦目光巡视一圈,被她扫到的住户不像以往偷看那般,被常锦发现后就飞速拉上窗帘,要不就故意挪开视线,总之努力装作刚刚并不是在偷看她的样子。 眼下则不同,不同的有些诡异。 与常锦对视的那些人,视线被捉个正着后,不仅没有躲闪,反而试图冲着常锦露出不自然的笑意,有的甚至友好的挥了挥手。 常锦:??? 她抬头看了看天,没错,太阳依旧是在西边将落未落的模样。 常锦带着满腹疑惑回了家,将心中所想告诉白暮之后,没想到引得白暮的捧腹大笑。 得意忘形的白暮被常锦一顿胖揍,依旧带着傻乎乎的笑意解释道:“当然是因为那些人想巴结你呀。” “巴结?” 想到什么,常锦点开了终端。 四点五十分,距离她比赛结束从竞技场走出来踏上费迪南德的飞行器也就过了四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但她被费迪南德的管家迎着上了亲王飞行器的事情已经火爆全网。 常锦按照时间排序大致扫了一眼整个事件的发酵过程。 她被那些□□短炮的粉丝拍到照片后,这些照片被火速传到了终端。 不是常锦自夸,现在但论全网热度不考虑正面负面的话,十个费迪南德也比不过她,这些照片一放上去,舆论立刻爆炸。 在这之前,网上不断刷新的帖子同样是在讨论常锦的技战术,所有看了比赛的人都在疑惑,常锦就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得了那么大的提升。 这个问题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本就沸腾的池塘又被砸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这、这是白飞?白飞居然上了费迪南德大人的飞行器,那位费迪南德大人???呜呜呜呜我不要。】 【你瞎呀,后面就是竞技场,这不是白飞还能是谁?】 【楼上这么凶做什么,前面的房子塌了伤心你不能体谅一下吗?】 【草,谁体谅老子,费迪南德也是老子的梦中情男好吗?】 【但现在怎么办……咱们还能背后骂白飞吗?她会不会是费迪南德的情人?】 【恩……弱弱的说,其实我一直觉得白飞的长相还不错,我挺喜欢的,如果她不是这么做愿意做个标准女性的话。】 【如果做标准女性只能嫁给你,做白飞却能嫁给费迪南德大人,那猪都知道怎么选吧。】 【……】 常锦满意的合上了终端,比起铺天盖地的跪舔她攀上了豪门,她更愿意看到争吵。 只有在你来我往的争辩之中,那些人才能发现白飞的价值。 常锦希望的不仅仅是白飞成为一个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弟弟的人,她更希望白飞面对了所有的嘲讽非议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意识到,她们也可以有另一种生活的方式。 常锦没想过让别人照搬她的人生轨迹,但希望所有人都能有选择的权力。 “所以你看那些人都开始巴结我们了,刚刚矿主还给我打电话来让我去复——” “复工”两个字说了一半,才想起关于失业的事,自己还没向姐姐坦白。 鼓起勇气承认错误,抬起头去碰上常锦笑眯眯的神情,白暮瞬间明白了,他姐一早就知道了一切。 “姐。” 声音颤抖。 常锦伸手,将白暮揽进怀中,一顿乱搓,将白暮乌黑的头发直接揉成了鸟窝,揉的白暮吱哇乱叫不断挣扎发誓以后所有事都不瞒着她才罢休。 “姐,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临睡前,白暮在一片黑暗中说道。 “恩,努力会有回报的。”常锦回道。 一觉到天亮,常锦刚洗漱完就收到了竞技场的消息,她的提议已经被董事会接受了,叫她立刻去签约。 丝毫没有超出常锦的预期。 和白暮一起吃了早餐,白暮重新开始工作,而常锦则向竞技场而去。 这次的签约比常锦想的要隆重许多。 首先,董事会的八位董事,一次来了三个。 常锦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王竟十分狗腿的在一旁点头哈腰的伺候着,十足奴才模样。 其次,这次签约并没有瞒着其余选手的意思,王竟办公室的大门就大喇喇的敞开着。 这行为就让常锦有些迷惑了,据她所知,除了她之外,其余的选手根据等级赢了比赛有相应的奖金,但她还没听说过哪位能够直接抽成的。 就算是常锦,当初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靠着威逼利诱才谈下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常锦小心翼翼的踏进了常锦办公室。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常锦的身影刚出现在视野中,王竟就面带微笑的迎了上来,亲热的一把挽住她的胳膊。 常锦:…… 分卷阅读108 不是她吐槽,她和王竟真的没有那么熟。 “这位就是给我们竞技场新晋小财神白飞了,白飞,这几位就是我们竞技场的董事大人。” “久仰大名。”坐在正中央的那位董事率先开口。 倘若是也就算了,毕竟他狗腿的模样也不鲜见,但董事主动向自己打招呼? 常锦皱了皱眉,除了真正的白飞之外,她应该是最了解这些董事骨子里有多傲慢的人。 难不成是因为费迪南德? 不对。 常锦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上一世,这些人可以轻易将白飞塞到费迪南德的府上,说明费迪南德的势力不足以威慑这些人。 费迪南德不是这些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 “请坐。” 董事责备的看了王竟一眼,王竟一哆嗦,赶紧给常锦拉开椅子。 自从进了这个房间以来,常锦还一句话没说,而这些董事竟也不恼,常锦突然有些好奇,这些人的容忍底线究竟在哪里。 待她坐下后,为中的董事又道:“你对王竟说的条件我们全部接受,不仅如此,除了必要的宣传经费支出之外,剩下的钱我们会以你的名义成立基金会,用于恢复星球生态,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签约。” 常锦之前生活的时代,没有做慈善基金的概念,是以她也没想过这条路,但这无疑对于她建立好的名声大有裨益。 只是……竞技场集团会有这么好心? 大约是想回应常锦的疑惑,董事又道:“还请你替我们集团向白将军问好。” “白、白将军?白兴海白将军?” 突兀的声音插到两人之间,常锦和董事同时抬头向王竟看去,王竟捂住嘴死命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发出一点声响。 董事瞪了王竟一眼,才又换上笑模样看着常锦。 话说到这份上,常锦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原因了,恐怕是云泽那边开始往外放消息了。 “帝国最高将领的唯一继承人”,这头衔光是听着就颇有威名。 这些董事作威作福,对着军部高级将领面子工程也必须做好。 既然是主动示好,那这份合同就不会坑她,况且她刚刚看了条款,确实对她有好处。 常锦提笔在合同落款出洋洋洒洒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转头看去,门外的那些选手们和身后的王竟已经一般模样,各个捂住嘴瞪大了眼,一副光天化日活见鬼的样子。 开着门让这些人听见,也是这些董事想表明:“看,白将军,我可没坑你义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自己可是承了白兴海一个很大的人情呐,常锦想道,或许是时候将古武掏出来让这些人开开眼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考生金榜题名!暑假快乐^_^ 第56章 天空竞技场(十三) 米尔星上,一处废旧的玩具厂外,一直肥硕的三花端庄的倚在门口,悠闲的坦着肚皮晒着太阳。 忽然,轰地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巨物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地。 三花被吓的弓起背,瞳孔皱缩,发出嘶嘶的声响。 一墙之隔。 云泽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道:“再来。” 常锦从机甲中伸出半边脑袋,关切的看了看,“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云泽站直身,没有回答常锦的话,用行动说明一切。 他笔直的冲着常锦所在的高达冲了过来。 常锦:…… 是你逼我的。 又是一顿胖揍。 为了掩人耳目,云泽将两人的训练场所挪到了米尔星上。 米尔星是白兴海的私人附属星球,星球上几乎没有居民生活,非常适合他们进行各种实验。 眼下常锦和云泽就在进行新的尝试。 为了答谢白兴海透露出的消息给常锦在竞技场里带来的便利,常锦主动表示可以透露出一部分古武的修炼方式。 古武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们商量过后,决定让常锦直接利用古武来驾驶机甲,再让云泽修习古武的口诀,两边对战切磋,从而在最快时间内提升能力。 白兴海和云泽都称之为“科学”修习方式,虽然常锦不敢苟同,在她看来,这完全是揠苗助长式训练。 但一想到白兴海时日无多,揠苗助长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两天下来,常锦对云泽刮目相看。 她欣赏强者,但她以为云泽这般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处于逆境之中很容易一蹶不振。整整两日,刚刚修习古武的云泽被常锦驾驶的机甲揍的毫无还手之力,云泽却大有愈战愈勇之势。 常锦想,她大约是遇到了真正的战斗狂。 后来,在机甲所有能源 分卷阅读109 耗尽之后,当日的训练才终于结束。 常锦累的大汗淋漓,从机甲中爬出来便盘腿坐在地上动也不想动了。罪魁祸首云泽提着两瓶水坐到了她身边。 两人晒着月光,默默喝着水,一时无话。 “抱歉,我刚刚想起你明天要参加比赛。” 常锦扭过头,含笑上下扫视着云泽:“怎么,你想起来的话,会早点结束训练?” “自然。” 常锦是真的震惊了,没想到她居然有左右战斗狂云泽的分量。 “眼珠子再瞪就掉出来了,我虽然急于学会古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计划就比你的人生更加重要。” “你还挺无私的,不过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着急学会古武?你已经是单体最强了不是吗?这是白将军的心愿?” 云泽顿了顿,似乎在衡量常锦的可信任程度,就在常锦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学会之后,就可以在军部培植自己的力量。现在军部的新进顶尖人才都是通过竞技场而来,而竞技场都是有几大氏族把持着,和平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如果有朝一日星球上的居民的生命和他们的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我担心军部不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白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常锦只不过是想闲聊,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密辛。 云泽的话并不难理解,就说原身白飞的遭遇,与这样的垄断就不无关系。白飞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不是竞技场势力达到了垄断的程度,白暮也不会悄然无声的死去,说句只手遮天不为过。 “那很高兴我能帮的上忙。”常锦用手中的水与云泽的碰了碰,一饮而尽。 云泽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仅是帮忙,如果我们的计划能够成功,你就是帝国崭新未来的开创者。” “哇哦,那是不是还会给我做雕塑然后写进课本那种?” 云泽眉头微皱,常锦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开玩笑呢,你还真思考起来了。休息好了就回去吧,虽然明天的比赛我肯定会赢,但是我可不想顶着黑眼圈出现在赛场上。” 常锦拍了拍云泽的肩膀率先站起身向着机甲走去。 久久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常锦疑惑转身,发现云泽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怎么了?”常锦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震惊,你对外貌是在意的,这与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 常锦笑了:“我本来就是普通的女孩子。” 云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常锦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第二日。 这是常锦晋升S级的关键比赛。 白暮顺利的请到了假,实际上,他刚透露出请假是为了要去看姐姐的比赛,老板就大开红灯。 这种前后不一,极其精分的表现让他十分无奈。 因为姐姐的缘故,白暮拿到了一张VIP门票。 说起来,因为白飞的绝对实力,想看她出糗的人的数量渐渐也占不到绝对优势了,慢慢的也开始出现了一波人,希望看到白飞继续作下去,成为竞技场里的“异类”。 持着迥异观点的两拨人都有着相当强烈的表达欲,都巴不得当着白飞的面亲口说给她听。 白飞够呛能听见,但是去现场喊一喊还是可以的。 所以有常锦在的比赛,线下售票情况异常火爆,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座无虚席,三万人的体育场,后排经过官方一波涨价操作后涨到了680盾,但黄牛手中的市价还要翻两倍,而这仅仅是后排座位而已。 白暮手中的VIP门票可以说是天价,一张票就够贫民区的居民全家老小一个季度的所有收入总和。 白暮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下进入了VIP专属区域。 VIP区是一人一间包厢的形式,除了能看到场上的大屏幕之外,房间里还配备了专门的小屏幕,可以回放和慢速观看,最最让白暮高兴的,还是有新鲜的水果供应。 比赛准时开始。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淹没了整个赛场。 虽然包厢有良好的隔音层,白暮叫的再大声外面都听不见,但白暮依旧拿出了最高的分贝值给白飞摇旗呐喊。 常锦今天的比赛对手是号称最接近S级的男人,两次都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输给了一直战绩不如他的对手,从而让对方晋升了S级。 两人面对面站到赛场上,等待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就在这时,男人开口道:“我会证明你不配晋升S级。” 常锦笑笑:“这么巧,我会让你用实力证明,你是凭本事进不了S级,可不是你故意给对手放水的。” 两人不知道,为了增加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竞技场已经能将选手的语音实时转播出去,让每个观众听见。 两人互相飚狠话的环节就这么播了出去。 “别怂!干掉白飞!” “白飞确实不 分卷阅读110 配,兄弟,挺你!给你下注了,□□!” “上面□□的小心底裤都赔没了。” “白飞这是戳心窝子啊哈哈哈哈哈,越来越喜欢白飞了。” 言论不再是无脑的一边倒。 当然这些议论,场中的两人不得而知。 观众激愤,竞技场管理层看着节节攀升的下注数目则是喜不自禁,主席台边静静站着的两个男人则是喜怒不辨。 “白飞这次有多少把握赢?”白兴海问道。 “百分百,您或许更应该问,她能多快结束这场比赛。”云泽礼貌回道,语气中难得带着点对白兴海小瞧了常锦的不满。 白兴海畅快大笑:“你也是个护短的人呐。” 没等云泽辩解,白兴海接着道:“不过这场比赛不会很快结束的,竞技场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云泽冷哼一声:“那我希望她拖延的好看一些。” 赛场上,裁判宣布开始后,两人就快如闪电的冲了出去,瞬间战成一团。 观众席也跟着安静了一瞬,但他们很快发现,场上的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因为速度太快,仅凭肉眼他们分辨的不是十分清楚。 直到男人一个踉跄摔了出去,两人分开的过程,观众才终于得了机会,只是一看之下,好奇减少,愤怒值倒是直线飙升,特别是男选手的支持者,直接气的七窍生了烟。 常锦竟然单手在和对方战斗! 仔细看,男选手自己也气红了脸,实时转播仔细辨认,甚至能听到男人磨牙的声音。 差点摔倒后,终于听到男人咬牙切齿的问:“你什么意思?” 对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人啊? 观众也十分好奇。 常锦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她歪了歪头,俏皮道:“我怕你输了又说自个身体不好,我单手跟你打,想必你身体再不好也能相抵了吧?”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但偏偏事情都是他做出来的,男人无从辩驳,只能大喝一声再次冲了上去。 “这也是你教的?”白兴海挑眉道。 云泽手握成拳干咳两声道:“学生自行发挥。不过,还算不赖。” 男人面对着单手的常锦依旧没有丝毫胜算,全程被压着揍,终于在常锦第三次瞄了眼赌盘,见赌注已经够数后,直接双手齐上,然后…… 男人在三招之内就被揍的在空中旋转三周画出个完美抛物线,摔到了擂台之外。 赢了,常锦晋升S级。 单单如此已经不足以形容常锦这场的表现,线上集思广益,最终获得大部分认同的说法是:此乃最强凡尔赛。 第57章 天空竞技场(十四) 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常锦合上双眼,静静的感受了片刻,嘴角挂上了满足的笑意。 这呐喊之中恐怕大部分对她都是满腔的恨意吧,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已经爱上了这种你不喜欢我还干不掉我的戏码,常锦心道。 冲着观众席鞠了一躬,再次掀起了声浪,常锦挥了挥手抬步离开。 还没进后台,就看到王竟站在门口张望,有了白兴海这层关系,王竟这厮在她面前已经是做低伏小状,遑论这次常锦的表现除了拉仇恨之外,确实优秀的无可指摘。 她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确实在赌盘上的赌注扩大了百分之十后才结束了比赛,这就够了,换句话说,拉仇恨可是拉到了常锦自己头上,和竞技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乐见其成。 “累了吗?您的弟弟已经在休息室了,您可以过去休息一下再乘飞行器回去。” 谄媚的够可以。 常锦挑了挑眉:“比完了,我现在应该已经升S级了对吧?” 王竟半弯着腰不住点头:“对对,自然,第一时间就给您升上去了。” 常锦莞尔:“所以——我已经不归你管辖了吧?需要你引导我该去哪里吗?” 看着王竟的笑容僵在唇边,常锦畅快的大笑着离去。 她还是去了休息室,白暮盘腿坐在沙发上,不知在看些什么,不时发出“桀桀桀”地笑声,肩膀跟着耸动。 常锦揉着脖子自然坐到弟弟身边,瞥了一眼他的终端屏幕道:“看什么呢?” 白暮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但看清是常锦后,惊吓瞬间转化为惊喜,一双眸子闪闪发着光。 “姐,你这次红了!” “红了?”常锦疑惑道,“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很红吗?现在整个帝国还有比我红的人不成?” “不一样,以前是黑红,这次是真的红,红红的那种红。” 白暮语无伦次,常锦放弃理解,总归看他的表情不是什么坏事。 常锦也点开自己的终端,瞬间明白了白暮的意思。 “这次比完都应该心服口服了吧。” “是啊,也别说什么让S级碾压白飞了,这场她明显还 分卷阅读111 收着力呢。” “难道真的没人能治得了这个女人吗……” “老实说,白飞刚冒头的时候,狙她的人里很多还是女性,说她这样会让其他女性的生存环境更恶劣,现在你们还这么觉得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飞已经成了竞技场摇钱树了吧,我看以后只要能赚钱女性也不会格外受歧视,这是好事。” “+1,白飞刚出现时的舆论环境特别可怕,只要有人不是踩她,哪怕只是中立的立场都要被扣帽子各种辱骂,实在太可怕了。” “哇,突然冒出很多白飞的水军呢,怎么,你们都是一夜之间思想觉醒的吗?我看是白飞的钱花到位了吧?” 常锦认真看完了所有的评论,起初几个ID她有印象,之前还在义愤填膺的骂她,并且引导大家一定要买票到现场给常锦好看,今天却在似是而非的说些看似是贬义,但其实是侧面肯定常锦实力的话。 这几个肯定就是竞技场的水军无疑。 有了这几人的带领,下面渐渐有了“活人”现身说法,吐露当初在舆论的旋涡里,被狭裹着,没有勇气说出真实心声的心路历程。 帮常锦说话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是白暮高兴的原因。 虽然白飞只要赢得比赛就能赚钱,但对白暮来说,只要看到有人诋毁姐姐还是会愤怒。 常锦看完这些言论也十分开心,倒不是有人帮她说话,而是不论在任何时代,如果整个社会只有一种声音,那都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中规中矩赢得比赛的时候没有博得满堂彩,这次带着点嘲弄的比赛方式,居然获得了认可,着实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常锦还在琢磨这届网友的□□到底有多偏颇的时候,白飞又大惊小怪起来。 “姐,你快看直播频道!” 常锦眼皮微跳,依言点开了直播频道。 现在实时排名第一的直播频道,视频封面常锦十分熟悉,刚刚比赛她刚把人揍的鼻青脸肿。 她的比赛对手居然开了赛后发布会。 赛后发布会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一般都是胜的一方才会开发布会,毕竟谁也不希望被大众看到自己灰溜溜的模样。 常锦则是形象特殊,前几场赢的时候,竞技场才没给他开发布会。 画面里的男人额角还有被常锦揍出的青肿,他声泪聚下道:“赛场上白飞对我说的所有话都是无理由的指控,这里是我前几次输了比赛后的体检报告,这些报告可以证明,我确实是因为身体不佳才输了比赛。白飞在比赛时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动摇我的心态,但没想到这次选手之间的话会被直播出去,这已经对我的名义构成了相当严重的负面影响,我及我的团队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噗。”常锦一口水差点喷出去。 这哥们戏也太多了。 不过…… “比赛时我们说的话被直播出去了?” “是啊。姐你可真是太霸气了。” 常锦:……那真是对不住了,她还真不是故意让对方这么丢脸的。再者她说的也不是假的,他输的几场比赛常锦都看过,都是输在了持久度上,当天的身体情况如果不好,比赛最开始就能体现出来,但是他总是到比赛后期才逐渐显露出颓势。 这明显是持久力不行嘛,常锦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尽量避开了说男人持久力不行这个致命要害。 “姐,他这要是告你,你会不会有麻烦呀?”白暮担忧道。 “让他尽管来告,如果他问心无愧的话。我谅他不敢。”看着白暮一脸不解,常锦解释道,“你想啊,我是一路被骂过来的,就算他胜诉又怎么样,对我完全影响不大嘛,但如果他败诉了,对他绿茶先生的形象可是致命打击。” “绿茶可不是专指女人。”常锦补充道。 白暮恍然大悟,随即气的鼓起了腮帮子:“那这厮也太不要脸了。” 常锦想嘲讽两句,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看完我们就回去吧,飞行器应该已经到了。” 常锦说完起身,欲往前走衣角却被扯住了,疑惑的转过头,白暮瞪着一双本就大的眼睛,结巴道:“你、你、你快看!” 怎么比刚才反应更浮夸,常锦心里吐槽道,尽管不情不愿,还是打开了终端。 刚刚还在热度第一的视频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现在热门前十都在直播同一场新闻发布会,常锦下意识的往后翻了翻,一直到整页翻完,大约二三十家媒体之后,才看到正在痛斥常锦的男人好像也听到了消息,苍白着脸道:“我、我想我与白飞之间有些误会,之前说的对簿公堂的话我悉数收回,对于占据了公共资源的事深表抱歉,发布会就到这里。” 男人说完飞速就掐断了发布会信号。 常锦看着突然黑了屏的直播间,啧了一声,还真是个势利眼。 男人骤然转变的原因正是因为突然出现,热度直冲云霄的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会 分卷阅读112 的现场正巧,也在常锦现在站着的竞技场中,由竞技场集团董事主持,而发布会的主角,正是帝国最高的将领——将军白兴海。 “我收白飞为义女,百年之后她也将成为我的唯一继承人,希望收到大家的祝福。” “这本来是我的私事,但鉴于我的职位以及白飞最近所收到的关注,我才召开发布会,向大家做个说明。之所以收白飞作为我的义女,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帝国每个将士都需要的精神。” “白飞出身贫民区,靠着自己将弟弟抚养长大,艰苦的环境之中,依旧能坚持修习,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我以她为傲,也希望未来可以亲自迎接她加入军部。” 画面里的白兴海虽然坐着,但常锦依旧看出他的状态大不如前,云泽依旧挺拔的立在白兴海身后一如往常,但偶尔看向白兴海的目光掩饰不住的担心。 比起白兴海说的话,常锦显然更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不知不觉,她已经将白兴海和云泽划到了自己的领域里。 然而除了常锦之外,其余的人关心的点显然都在白兴海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上。 “姐……这,你以后就是将军的义女了吗,那你要过去住了吗?” 白暮揪着她衣角的手越收越紧,常锦拍了拍,刚想宽慰两句,白暮吸了吸鼻子道,“是我脑子不清楚,姐你别管我,能被白将军看中是天大的喜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以后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合格的——” 声音越来越小,强忍着眼泪还偏要说下去。 常锦揉弄小猫似的,伸手捏了捏白暮的后颈:“只是义女,我还是你的姐姐,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不过你这番国旗下讲话说的还不错,我会帮你记着的。” “唔。”白暮哭着点头,也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为自己今后必须艰苦学习提前感伤。 白暮在意的点,同样代表不了广大网友。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还在第一层,白飞已经在第五层了啊。 第58章 天空竞技场(十五) 竞技场选手和帝国的战士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选手的表现如何,都是允许肆意评价的存在,但帝国的战士,如果有人恶意攻击,自己一定会首先被骂个底朝天,然后无一例外被八出过往所有黑历史,接受众人的审判。 这样的行为没人去评价对或错,但群体的行为有时就不是靠着理智去驱动。 认识到这一点的常锦的反对者绝望了,对着终端反射出的幽幽蓝光,不乏有直接失声痛哭的。 被白兴海收为义女,这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但白将军与别的帝国贵族不同,他在许多年前就曾说过,如果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接受大众的批评和建议,所以他收常锦为义女,不代表他们就不能继续声讨常锦。 可白兴海说欢迎成为帝国的战士。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清醒的认识到,常锦是有成为战士的资格的。 帝国成立以来,几乎每年都有对外的战争,但这么多年,一个女战士都没有。 女人不能成为战士已经成了所有帝国子民根深蒂固的想法。所以即使常锦以非常人之姿冲进了竞技场,取得了很好的成绩,甚至冲进了S级,所有人脑子里都没真正的思考过,常锦会成为一名战士。 成为竞技场最厉害的选手,这已经所有构想之中对常锦最友好的一种。 但是—— 成为战士? 任谁听到都会嗤笑一声,然后反问一句“您不是脑子有那个大病吧?” 只是这话是从白兴海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帝国战绩最彪炳的白兴海白将军。 没人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所以常锦只要能通过竞技场的筛选,就一定能成为战士。 第一个帝国女战士。 常锦没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事,甚至以为成为白兴海的义女的关注度会更高,可紧随而来的变化让她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 最开始是常锦和白暮乘着飞行器回到贫民区的家中,发现门口被放满了鲜花。 常锦:??? 接下来是,到了晚饭时间,各种并不熟识的街坊邻居,带着看上去并不美味的营养剂来拜访。 常锦:??? 最让常锦忍不了的,是第二天一早,她再次拥有了被人打断清梦的遭遇,只不过这次不是要讨伐她,而是想跟着她一起早起锻炼。 常锦:…… “我们/我家宝贝也想和你一样成为帝国的战士。” 说这话的脸上都写满了真诚,常锦丝毫不怀疑他们的信念,但是——她还没成为战士啊! 为什么说的好像她已经被内定了似的! 常锦这口气直到见到云泽的时候还没顺下去。 没了机甲,单纯用古武她已经能在云泽手下走上十招,但最后还是被云泽用手 分卷阅读113 肘磕在脖颈间死死摁在地上。 这次云泽倒是松开的格外快。 常锦站起身,不在意道:“再来。” 云泽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被常锦抓准机会从后偷袭,右手勒住他脖子,左手抓着右手,就想将云泽拖倒。 云泽在想白兴海对他说的话。 白兴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再次叮嘱自己,以后保护好白飞的责任就教给他了。 云泽答应了下来。 白兴海对他有知遇之恩,说起来也能算作他的老师,他向来对白兴海有求必应,只是白飞的事…… 好像又有些不同。 云泽思索许久,依旧没法将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梳理清楚。 他只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觉得对待白飞这件事,与他遇到的公事都不一样,但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直到—— 他将白飞摁在地上,左手捏着对方纤细的手腕,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灼灼热度。 因为被压着,对方的脸颊绯红,眼中闪着灼灼战意,亮的吓人。满头乌发散落在地上,因为急促的呼吸,胸口不断起伏。 云泽突然想到,在米尔星训练的那天,他第一次意识到,对方是个也会爱漂亮的姑娘。 这就是女孩子吗柔软、鲜活又有力量。 云泽想道。 然后怔愣中的他就被常锦从背后勒住了脖子,第一反应是反抗,但很快后脑勺就撞到了柔软的身躯,云泽突然就忘了该用什么样的招式摆脱眼前的困境。 常锦轻易就将云泽给放倒了。 容易到她都震惊了。 松手的时候,云泽脸蛋红扑扑的,目光躲闪,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胡乱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就跑的比谁都快。 常锦:……她可是积攒了不少关于古武的问题想和云泽探讨一下,真是神奇的人。 一个人训练也没什么意思,贫民区的家她也不想回去,比起所有人都仇视她不搭理她,所有人都来巴结显然更让常锦消受不了。 无事可做,常锦突然想起,竞技场还有件事儿她倒是是时候处理了。 坐车去竞技场的路上一路被各种目光洗礼,还经历了几波搭讪都暂且不提,到了竞技场的常锦下定决心,要将买飞行器的事情也提上日程,立刻马上! 好在是工作日,竞技场工作人员都在。 常锦没有去王竟的办公室,脚下一转,直接去了集团总部。路途中间会路过一段透明的栈桥,透过栈桥的玻璃罩可以看到比赛环绕着栈桥的四个大小不一的比赛场地中的比赛情况。 见是常锦过来,门卫二话不说就放了行,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说服对方的常锦这下真实感受到了受宠若惊。 今天有两场比赛在同时举行,常锦对搏斗类的比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这在她看来不过是成为战士或者说替白飞报仇的途径而已。 她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但纵使她看的十分不走心,也能发现,这两场比赛的上座率比起她的比赛要差上不少,最多也就坐满了五成。而这两场比赛本来就使用的是更小的场地。 常锦对于自己的吸金能力再次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过了栈桥进入室内,首先遇见的是一片开放的办公区域,秘书室的人都坐在这里。 几乎所有人在听到常锦的名字时都抬起了头,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常锦说明了来意,负责引导她的秘书颇有种抽奖抽中的感觉,喜滋滋的走了出来,一路上又是一阵寒暄。 常锦觉得这样再来几次,她可能会直接社恐。 走到集团董事门前,秘书抬手轻轻敲了敲,柔声道:“王董,白飞想见您。” 事实上,在秘书室的时候,甜美的秘书小姐就已经通报过了,这会儿只是怕贸然开门会撞上什么不该撞上的。 常锦觉得她做的很对,因为远远的,她已经听见这位王董正在电话里和人争吵。 “让她进来吧。”王董道。 秘书躬身作势让常锦进去。 常锦点点头推开门。 王董已经正襟危坐满面笑容的迎接常锦。 “你来的也是巧,再晚一些我就要出差了。”王董道。 常锦只当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我也是突然想起这件事,认为在我下次S级的比赛前解决比较好。” “你说。” “我既然已经升入了S级,我想A级的经理人可能已经不太适合继续带我了,所以我想换个经理人。” 选手升级之后,用老的经理人或者换新的经理人都有例可循,竞技场一切向钱看,既然选手想换,那就换。 王董一口答应下来。 常锦的要求却不止如此。 “其实我在A级期间,早就提交过计划,如果王经理早点采纳 分卷阅读114 的话,我想必早就可以帮竞技场赚到更多的钱了。虽然我现在升入了S级,但还是有很多有潜力的选手在王经理手上,我觉得以他的能力并不太能胜任这份工作。当然,这只是我的亲身体会,决策的权力还在您的手里,我也不想跟王经理树敌,都是为了竞技场的利益罢了。” 这是赤/裸裸的栽赃,卸磨杀驴行为。 光是运作出了常锦这样的选手,王竟就能够拿着大笔奖金,说不得还能升个职。 但常锦是在赌,赌竞技场某种程度上的“公平”,对有利用价值的人的公平,常锦能够创造的价值远远高于王竟,王竟在此之前的业绩也乏善可陈。 虽说在赌,常锦相信自己有九成把握会赢。 果不其然,王董在终端简单操作了一下,许是看了看王竟过往工作业绩,而后道:“放心,对于不认真工作的经理人,我们也有一套完善的处罚体系,你很快就会看到结果。” 常锦达到目的转身告辞。 她对自己说,不着急,慢慢来,首先就是王竟,后面还有眼前的王董,整个竞技场管理层,一个都跑不了。 原身在王竟手下赢了不少比赛,在被揭穿女扮男装后,面对着外界的恶意,王竟不仅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虽然王竟有自己的立场,但常锦也只可能站在白飞的立场。 事实上,竞技场的效率比常锦想的要更加高,还没踏出竞技场的大门,常锦就收到了竞技场内部对王竟的解职通告。 常锦唇角微勾,满意的走出了竞技场大门。 第59章 天空竞技场(十六) 晋升S级,同时又被白兴海收为义女,常锦成了最近最炙手可热的人,热度超过了帝国任何一个明星。 甚至有嗅准了商机的商家趁着常锦休息的时候找上了门,试图说服让她代言推销公司的新产品。 当然,常锦通通拒绝了。 现在的她因为早先合同签的与众不同,可以直接从竞技场的收益里提成,常锦现在的身价可能超过不少来找她代言的商家。 对于钱她早就没什么迫切了。 脱离了基础的温饱问题之后,常锦找准时间还是带着白暮搬出了贫民区,她并没有买大豪宅,在云泽的推荐下,在一个都是军部家属居住的区域买了一户三室的房子。 白暮则主动辞掉了矿场的工作,现在一边帮常锦搭理琐事一边准备军校考核。 一切都在慢慢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云泽的离开。 按照原本的计划,常锦在这个假期里就能够将自己所知道所有古武知识教给云泽,再往后她也需要摸索。 然而虫族在蛰伏了半年之后,再一次对帝国发动了攻击,来势汹汹。 云泽接到命令之后,甚至来不及向常锦道别,就直接率队离开。 随着云泽的离开,两人的训练计划便彻底的搁置了,她便只能自己埋头梳理云泽教会她的格斗技巧,用以面对即将到来的,属于她的第一场S级赛事。 S级赛事是淘汰赛制,半决赛前如果输了的话,在选出半决赛选手后,剩下被淘汰的人中还有一次机会互相比拼,从中选出一个复活的败部选手。 常锦听说过不少关于S级选手的传言,甚至就连云泽,都曾对她说过,不能掉以轻心。 常锦本就不是托大的人,自然是对每个选手都做了一番调查。 调查之下发现,外界的传言不仅不夸张,反而有些保守。在常锦看来,他们中的许多人,靠着自己的领悟能力,已经摸到了古武的边,倘若常锦不是自带bug,恐怕很难和这些人一战。 所以也不难理解,在这个实力为尊的时代,这些人都拥有着数量庞大的粉丝队伍。 常锦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竞技场集团也没闲着,他们将所有选手的资料摆在一起,弄了个选手投票,票选内容多种多样,囊括了竞技场喜爱值最高选手,竞技场厌恶度最高选手,竞技场颜值最高选手等等。 然后常锦一不小心,又破了一个纪录。 她成了唯一一个入围了所有投票选项的选手。 白暮对此津津乐道,每天都要上线看看常锦的票数如何了,还要给常锦进行实况转播,如果是正面投票,有人在常锦的前面,那她还能围观到白暮对这人的现场无厘头抨击。 常锦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nc粉吧。 常锦只在投票出来的第一天随意看了一眼,竞技场给她换了个新的经理人后,这位经理人就一直十分殷勤,给常锦注册了官方终端账号不说,在投票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给了常锦,希望她给自己拉拉票。 常锦当然是选择了无视。 不过看到自己在最受喜爱和最被厌恶的投票里都名列前茅,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最受厌恶她也能想到,在一众S级选手里,讨厌她的人最多,这几乎没什么值得疑惑的。真正让常锦惊讶的,反而是最受喜爱,她看到的时候,自己 分卷阅读115 居然排在了第四位。 看来她远比自己想的要更加受欢迎。 前期宣传到位,S级的第一场比赛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常锦被选为了开幕式比赛选手。 不同于A级比赛是由经理人选择对战人选,S级的比赛,经理人只能选择第一轮的出场时间,而比赛的对手都是选手自己抽签决定,至于这抽签之中有没有暗箱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常锦第一场比赛的对手不是S级中最强的,但确实人气最高的,稳坐最受喜爱第一名的选手——夏叶。 夏叶人如其名,整个人就像夏天枝头的嫩叶一般,沐浴着阳光脸上闪烁着年轻的光泽。 没错,夏叶之所以稳坐第一,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这张脸。 不怕S级实力强,就怕实力强的S级还是个大帅比。阳光正面的形象,不仅深受少女们的喜爱,就连很多男生也十分喜欢夏叶。与之想比,常锦那点窜上来的好感度就有点不够看了。 比赛开始,两人互相鞠躬。 夏叶饱满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双指扬起,做了个扬起的动作,冲着常锦眨了眨眼道:“放心,绅士是不会对少女下狠手的。” 面无表情的常锦:…… “夏叶大人啊啊啊啊啊,awsl。” “怎么能有人面对夏叶大人的wink无动于衷啊!白飞果然不是女人!” “呜呜呜呜,我也站在夏叶大人的对面承受美颜暴击。” 常锦耳边嗡嗡的,仿佛能听到来自观众席的喧嚣。 她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大为震惊,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原来在这儿才是审美主流??? 常锦飞速点了点头,后退两步,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虽然升到了S级,但她和竞技场签订的合同同样有效,这意味着她依然要遵循合同上的承诺,保持着赌注的数量每场实现至少百分之十的扩增。 夏叶以招式华丽闻名,甭管有没有揍到对手,反正打出来是极美的,这是外人对夏叶的认知,也因此,很有些竞技场的人私下瞧不起夏叶,觉得他还是靠着人气升上来的,实际是靠着竞技场开后门。 然而常锦调查的情况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夏叶的招式乍看下十分华丽,但杀机就暗藏在这些招式之中,复杂的招式本就不是为了击倒对方,而是为了让对方在闪躲的过程中产生疏漏,同时掩人耳目,从而达到一击制敌的作用。 要击溃这样的体系也十分简单。 常锦目光沉了沉,心中有了决断。 “姐姐,我要攻击了哦。” 随着夏叶的话语,身边又是一阵尖叫欢呼,而常锦清晰的看到,夏叶在说完这句之后,一改调笑的态度,气势陡然凛冽起来,速度极快的向着她冲了过来。 “我屮艸芔茻,夏叶大人这是又进步了吧!” “我我我我这是看到残影了吗?” “这速度……” 速度很快,比常锦看过的任何一次夏叶的比赛都要快,要么是他确实进步了,要么是他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但不论哪种,解决他的方式只有那种! 所有人不知不觉的期待着常锦会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对付夏叶,这是她在晋升S级的第一场比赛,是彻底翻身,还是继续成为笑柄,这场比赛就是关键! “白飞怎么动都不动啊,不会被吓傻了吧?” “她傻没傻我不知道,我反正看傻了,这比赛不会夏叶一招就KO了吧。” “快动啊快动啊!我一个给白飞投了厌恶票的,为什么这么紧脏!” 然而常锦站着,久久未动,就连骤然靠近的夏叶眼中都有异色一闪而过,甚至连动作都产生了瞬间的停顿,这在激烈的比赛里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失误了。 但是常锦依旧没有动。 夏叶熟悉的起式还是完成的向着常锦袭去,所有人,包括憎恶常锦的人,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何时,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已经期待起常锦的比赛,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他们也不知道期待些什么,只知道如果常锦是以这样的方式谢幕,他们一定花十倍力气去黑她! 然而场上的情况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常锦动了,但只是向左迈出了一步,甚至不算大的一步,如此的漫不经心平平无奇,好似在赛场上闲庭阔步一般。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一步,轻巧的躲过了夏叶的攻击。 众人下巴还没合拢,紧接着的攻势又接连被常锦轻巧的化解了,大屏幕上甚至实时的放出了数据分析,常锦至今的活动半径甚至没超过一米。 夏叶的攻击原来这么好躲? 所有人都迷惑了,甚至连同为S级曾和夏叶交过手的选手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怎么看?” “这个叫白飞的不简单,她从没和夏叶交过手,却能一眼看出夏叶攻击死 分卷阅读116 角,不费吹灰之力的反击,就连我也不一定能做到,毕竟夏叶这小子也是拼死在练习的啊。” 竞技场的栈桥上,两个身材高大的背影说道。 场上,一番交手下来,夏叶已经不复刚开始的从容,他涨红着脸咬牙道:“你是什么意思?” 常锦笑笑:“强者是不会对弱者下死手的。” 伴随着这句话,常锦一个转身跃到空中,躲过了夏叶的攻击,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只知道等常锦站定之时,她的手已经捏在了夏叶的咽喉上。 满场寂静。 “我认输。”夏叶羞愤的垂下头。 常锦的面色与比赛开始时没什么不同,在裁判宣布她的胜利后,她也没管在场观众是什么样的想法,直接转身就走了。 “我一定会努力超过你的!下一次比赛你等着!” 身后是夏叶的声音,常锦背朝着他挥了挥手。 第一场赢得还算轻松,常锦算算进账,心情还算不错,这种愉悦的心情在看到在竞技场外等着她的人的时候,成倍增长了。 “王竟。”常锦笑着同男人打招呼。 第60章 天空竞技场(十七) “最好的咖啡豆研磨出来的,我记得你在竞技场的时候常喝。” 常锦笑着将杯子推到了王竟面前。 两人坐在一间高档咖啡店里。 这是王竟以前常来的地方,当然,这里一杯咖啡的价格也让一般的家庭咋舌,也正因此,王竟十分喜欢在他们这些竞技场选手面前他是多么喜爱这里的咖啡,这里的咖啡豆多么稀有。 甚至后来将自己办公室里的咖啡豆换成了这家特供。 如今,一切都对调了。 常锦成了想来就来的人,而王竟,坐在常锦对面,竟然有些瑟缩。 他端起杯子,细细的抿了一口,又赶快放了下来。 “我听说是你让王董将我辞退的。” 王竟没有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常锦笑笑,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听谁说的,竞技场的人吗?” 王竟皱了皱眉,也没有回答常锦这个问题。 “确实是我去找的王董。”常锦交握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的看着王竟说道。 “为什么?你当初走投无路来找我,我可是破例和你签了约!我不求你感恩,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王竟在常锦眼里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了向上爬,就算让她跪下来给显贵舔鞋恐怕他也能做到,这还是常锦第一次在王竟身上看到这么外放的情绪,他竟然气的腮帮上的肉都发着颤。 常锦亦觉得好笑,面对原身的苦苦哀求,王竟可是铁石心肠丝毫没有动摇。现在倒是敢在她面前指着她说“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王竟,你或许该回想一下,这条河是谁造出来的,这桥又是谁搭的,你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我当初提出的计划你无利可图,你半分眼神都不会给我。你所谓的帮我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 事到如今,常锦自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奚落王竟,反观王竟,一时气愤下的上脑随着理智回笼,气势又迅速落了下去。 他畏畏缩缩道:“那、那也确实是给了你方便。” 常锦并不否认。 “确实,所以我并没有让王董开除你,我只说你不适合带S级的我了,我想我升到S级后,换个经理人的自由还是有的吧。你生气的对象似乎弄错了,你该想的是,为什么你为竞技场兢兢业业工作这么多年,为他们创造了这么多利益,你只能从其中获取小小的一部分蝇头小利,而即便是这样的蝇头小利,他们一个不高兴还会收回去,让你一秒从天堂坠入地狱。” “帐我已经结了,这杯咖啡就当时我请你的。今天你贸然来找我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希望你想清楚,让你混的这么惨的究竟是谁。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一天你实在走投无路,我可以救你一次,但只有一次。” 王竟愣愣的接住了常锦递来的名片。 常锦潇洒离开。她早就知道王竟回来找她,甚至可以说,这本来就是她计划的一环,报复王竟只不过是她整个复仇计划里的小小一环,常锦真正想的是彻底扳倒竞技场这个庞然大物。 竞技场这么多年积威甚重,想要简单扳倒是不可能的。只能像面对一个庞然大物,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给它拆了,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积重难返。 王竟就是第一个零件。 想着,常锦的步伐又轻快了几分。 今天她还有个特别任务。 云泽离开后曾经嘱托常锦,让常锦在他不在的时候,帮他训练士兵。 这其实是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在竞技场里,常锦作为一个女选手尚且收到了这么大的压力,如果将她放到一个领导战士的位置,阻力只会更大,但云泽扛住了。 分卷阅读117 常锦如果要实现自己的复仇目标,就一定要利用军部的力量,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定要进军部的。 既然云泽已经替她搭好了青云梯,那她只需要扶摇上。 第一次见面,早到是必不可少的。 常锦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 站在军部大楼外,不时有进进出出的战士,看到常锦都投来了惊疑的目光。 常锦十分好脾气的一一微笑致意。 没过一会儿,从军部大楼里跑出来一个青年。 青年穿着笔挺的制服,容貌端秀。 他径直跑到常锦跟前,脱帽致礼。 常锦挑起半边眉毛,这还是她第一次受人大礼,居然是来自一名战士,这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大约常锦惊讶的目光过于明显,青年战士笑了笑,对她说:“你在我们师是十分受尊敬的。” 常锦只当是青年家教使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是个什么风评,她自个比谁都清楚。 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虽然是往好的方向。 云泽最最嫡系的兵团约有上百人,都是他从各下属军部亲自挑上来的,不论身体素质还是战术意识乃至大局观,都是最强的那波。 这群人跟着他征战数次,每个现在挑出来都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拥有了自己带队的权力。 云泽这次与虫族的对战只带走了其中的五十人,剩下的五十人则都站在了常锦眼前。 常锦到的时候现实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撼,五十个人每个人都保留着十成的战意,各个都像一柄出鞘的剑一般锋利。 再就是被五十人齐齐向她行礼的场面给吓到了。 接常锦过来的青年见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活像见了鬼的模样,笑道:“云泽猜的一点都没错。他说你一定会被我们的阵仗吓到。” 这话成功转移了常锦的注意力,她疑惑地哦了一声,“不是云泽逼你们这么做的?” 这话一出,笑的可就不止青年了,五十人整个笑做一团。 这笑整整持续了五分多钟,才终于有人对常锦解释。 “我们这一群愣头青,可没人能逼的了我们,想当年云泽想让我们听话,那都是一场一场打出来的,谁厉害谁就说了算,咱们打不过云泽才会听他的。” “对你行礼也是一样的道理,云泽教我们的古武,他悄悄告诉了我们,都是你传授的。我们凭着这功夫,成功干趴下了那帮子人,谢谢你是应该的。” 常锦微怔,这才想起还有古武这茬。她是个算的很清的人,她不愿意吃亏,但更不愿意亏欠别人什么。 两清对她来说永远都是最好的状态,但显然这些战士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是真情实感的认为,常锦帮了他们。 对待真诚的善意最好的回应就是同样的真诚。 于是常锦道:“谢就不用啦,反正我迟早要进军部,等我来的时候记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有了这段插曲,后面的训练也是异常顺利。 用这些人的话说就是:“天天和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要么就是被冰块脸云泽的死亡视线盯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有个大美人儿看顾他们,这不叫训练,这是度假!” 常锦也被他们这种苦中作乐的模样逗乐了,回程的路上嘴角都是扬起的弧度。 这趟军部之行也算消除了她心中最大的一个顾虑,她曾想过,如果在军部同样不被接纳,那即便用上白兴海带给她的身份和铁血的手段,她也要镇住那些人。 眼下来看,怕是都不用了。她能看出那些人是真心的接纳她。 哼着小曲儿回了家,还没进屋就看到在门口焦急徘徊的白暮。 心情颇好的常锦绕到白暮身后,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暮果然被吓了一跳。 常锦一边嘲笑他一边跳将出来,问道:“怎么了?在这儿喂蚊子?” 白暮欲言又止。 他这模样倒是真的勾起了常锦的好奇心。 “到底怎么了?你这副样子会让我怀疑天要塌了。” 白暮长叹一声,垂下头,声音颓丧:“费迪南德亲王要订婚了。” “嗯……?” 常锦眨巴眨巴眼,没法将这个消息和白暮沮丧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 半晌,常锦恍然大悟道:“你喜欢费迪南德亲王?” 此话一出,白暮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常锦。 常锦彻底懵了,这到底是猜没猜对? “姐,难道不是你暗恋亲王吗?” “我?暗恋亲王?”常锦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确认,“你说我?” 两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常锦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她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暗恋亲王了,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常锦要是直接否认 分卷阅读118 ,白暮或许还会以为是嘴硬,但这乌龙一闹,白暮反而信了,他姐是真的对费迪南德亲王没什么想法。 他嘟囔道:“亲王对你这么好,我以为你对他暗生情愫呢。” “这世上有种男女关系叫朋友,如果谁对我好,我都要去喜欢他,你怎么不觉得我暗恋云泽呢,他长的还比费迪南德更帅。” 白暮:“云大哥比亲王更帅?姐,你有情况。” 常锦:…… 算了算了,越说越离谱。 常锦果断将话题引了回来。 “亲王要和谁订婚?” 上一世,亲王可是一直在苦等他那朵白莲花的白月光。 “莫琳公主。”白暮翻了个白眼,“姐你还真是从不看新闻。” 常锦愣了愣,费迪南德这是什么时候得了白月光的青睐,这一世居然订婚了? 但莫琳就是常锦下一个要报复的对象…… 常锦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第61章 天空竞技场(十八) 倘若在帝国适龄男性间做个问卷调查,那么十个中至少有六个是莫琳公主的爱慕者。 这位美丽、高贵、智慧又娴静的女子,似乎集齐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品质,完美的不像凡人。 只有常锦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莫琳或许是位合格的公主,但却有着凡人都有的通病——贪婪。 上一世,白飞被逼成为了费迪南德的侍女,会暖/床的那种。尽管如此,侍女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曾被娶为妻子的先例。 白飞再受费迪南德的宠爱,也不会在地位上有什么提升,遑论威胁到莫琳堂堂一个公主。 况且,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费迪南德倾心于莫琳,而莫琳在白飞成为费迪南德的侍女之前,已经接连拒绝了费迪南德两次。 于情于理,白飞没有任何亏欠莫琳的地方。 然而白暮的死,莫琳在里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她事先就知道竞技场的行动,也知道费迪南德在努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她依旧选择了沉默。 莫琳为什么要这么做,白飞又或者常锦永远也不会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只有一件事,常锦心中早有决断,那就是莫琳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眼下这个时间节点…… 常锦努力回忆了一番,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这会儿莫琳应当第一次拒绝了费迪南德。 怎么会突然订婚呢? 常锦想不通,但这事儿说到底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有出手阻止的理由,只能静观其变。 第二天,常锦难得的睡了个懒觉,不用和云泽一起训练,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自从搬家来之后,她还没四处逛过,这么想着,常锦便换了身衣服,决定来个晨跑。 刚合上门,常锦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四下看了看,由于是军部的住宿区,这里的治安相当好,且人也不多,常锦一眼看去四周皆是静悄悄的。 她摇了摇头,或许是她在竞技场这么久,精神太紧绷了。 绕着河跑了整整一大圈,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似乎有人依旧在暗处窥伺着她。 再一次回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但这次,常锦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常锦先是跑进了一片密林之中,然后一个闪身,隐匿了行迹。 她并不着急,像个潜伏在暗夜之中耐心的猎手。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离她几条几百米的距离,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男人穿着军部的制服,这让常锦微微蹙眉,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存在,在这个小区生活久了,已经形成了这里都是军部的人,所以比较安全的概念,回头见到是军人穿着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不是坏人。 军部也是有不同势力的,常锦想道。 意识到这点,所有笼罩在眼前的迷雾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一个军部的人在自己的住所外徘徊,跟踪自己,是为了什么? 显然不会是因为竞技场的事,竞技场说到底,在民众间关注度高,但在军部面前不值一提。 剩下的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他帮助云泽的亲兵训练古武的事,已经被另一方势力知晓了。 两方势力博弈的事,常锦还没涉足,所以也不适合轻易下任何判断,尽管云泽在外作战,常锦依旧毫不犹豫的将这件事通过终端传给了他。 至少这说明了云泽身边有对方潜伏着的卧底,常锦不清楚云泽这次有没有将对方带在身边,只能先做提醒。 云泽隔了许久才回复,很简短,只有一句“嗯,你也注意安全。” 这很云泽,常锦心道。 常锦没想到她这个提醒立了个大功,云泽根据她的描述调查下去,真的揪出了潜藏在自己身边的叛徒,如果没有及时发现,那 分卷阅读119 和虫族的最后决战很可能会变成腹背受敌。 而云泽的提醒,也被常锦证明,并不是简单的叮嘱,云泽让她注意安全,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说明她有危险。 云泽那边揪出了叛徒之后,常锦这边就遭到了几次不大不小的伏击。 或许在军部的眼里,常锦虽然会一些古武,但说到底依旧只是个在竞技场徘徊的选手而已,所以并没有派出精锐高手,让常锦十分轻松的逃过两劫。 不过,常锦连续折了对方两人,她想只要军部不是傻子,下一次派来找她麻烦的想必都会有些分量了。 虽然常锦对自己的武力值也很有信心,但一直被躲在暗处的蝇营狗苟们暗算亦是件十分不爽的事,与其坐以待毙,她选择主动出击。 稍加施压,王竟在黄昏之时就主动联系了她。常锦勾唇,放出去的鱼饵终于可以收回来了。 “你想怎么做?” 这是王竟见到常锦的第一句话。 常锦笑笑,她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 “你在竞技场这么久,我想一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秘辛,我希望你都说出来。” 王竟蹙眉:“但我没有证据,这很容易引火烧身。” 常锦一看便知王竟担心的是什么,两人之间本就谈不上什么信任,王竟担心的是他冲在前面,万一被竞技场告了,常锦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他。 “当然,只要你答应,我会展示出我的诚意。” 常锦微微后靠,倚在厚实的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王竟。 果然,王竟没有拒绝,反而试探道:“你说说。” “首先,我会给你让你满意的酬劳,不论事成与否,你一直想买的那栋房子我都送给你,剩下的酬劳可以接着谈。” 王竟丝毫不意外常锦派人监视他,对他想买房子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常锦给出的条件让他心动,王竟表情出现了松动。 常锦趁热打铁道:“其次,你担心的安全问题,我也可以保证。” 说着,常锦断了网络,将自己的终端打开,播放了一段视频。 王竟看完,已经是大张着嘴的痴呆模样。 常锦歪了歪头,笑道:“如何?有了白将军的保证你该放心了吧。即使竞技场告你,有白将军在背后撑腰,也能将这样的官司拖个几十年,而几十年后,竞技场早就不复存在了。” 王竟眼中有明显的动摇,但他还是坚持道:“你也不能确定就一定能瓦解竞技场,几十年后白将军也可能不在了。” 常锦双手交叠,姿态闲适,她并不否认。 “你说的很对,我很高兴,我的合作对象并不是个没脑子的疯子,这将会给我减少很多麻烦。” “诚然,就像你说的,风险是必然存在的,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也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过现在平庸无趣又贫穷的日子,二是和我合作弄垮竞技场。” “你知道的,即使我放你一马,只要竞技场还在,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决策,是绝对不会让你东山再起的,你想过上自己要的生活,那就只能靠自己争取。”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都不用付出,只享受结果的好事,有风险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王竟被说动了。 恰恰因为坐在他面前的是常锦,他才会被说动。 眼前的这个女人,进入竞技场时,比他现在面临的困境要大的更多,这番话,只有从她嘴里说出来,才更有说服力。 如果常锦都能靠着自己从贫民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那他现在背靠白兴海又有什么不敢赌的呢?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可以输的筹码了。 王竟答应下来。 是常锦预料之中的结果,所以她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 “这个给你参考,你可以根据我写的几点来抨击竞技场,但是记住,最重要的一点,要按顺序来。” 王竟面色复杂,心底再次感慨,人成功都是有理由的,他还在浑浑噩噩的时候,他的对手已经超前准备了这么多。 可当他低头看向常锦写的内容时,很快便皱起眉头。 里面有处稍加调查就能发现的错误,虽然无关痛痒,但却降低了整体的可信度。 常锦又怎会不知,她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知道什么叫雷神之锤吗?你想要撼动竞技场这样的庞然大物,靠你我之力是不够的,必须要让大众参与进来,如果你写的无懈可击,那么他们看完一边倒,这事儿高点过去就会立刻失去热度。” “但如果有个不起眼的错误,就会存在两方意见,那么他们互相驳斥的过程,就会将热度推向最高。”王竟惊喜道。 常锦点头:“热度最高的时候,也是你出现的时候,开始放你第二阶段要控诉竞技场的内容。” 王竟依次浏览下去,如获至宝,也更加庆幸自己选对了边,如果站在常锦的对立面…… 他赶紧摇了摇头,这种恐怖 分卷阅读120 的事,还是少想为妙。 两人分开后,常锦照旧该训练训练,该吃吃该喝喝。 当晚,她就在白暮又一次的一惊一乍中知晓,王竟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点开终端,看了看大家的反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一阶段成功。 第62章 天空竞技场(十九) 名利场里的黑暗传说,在任何时代都很有市场。在这里同样不例外。 关于竞技场的一些传闻其实一直没有断过,但从没有竞技场的既得利益者跳出来指证,一切的说法都只是道听途说,有些传的像模像样与真实情况八九不离十,但更多的传闻则是彻头彻尾的乱七八糟不知所云。 王竟这次却不同。 虽然在竞技场集团内部看来,他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实在是当做对手都不够格,但是对于想要吃瓜的普罗大众来说,王竟在竞技场已经能称得上“管理层”了。 从前对竞技场的信任,这时候反而成了一柄双刃剑。 竞技场的管理层跳出来反水,肯定确有其事!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还有少部分自诩的高智商理智派,则开始阴谋论,他们坚定的认为王竟揭露的只是竞技场的冰山一角,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用舆论作为他和竞技场谈判的筹码。 常锦看到这些长篇大论的分析,都被他们的努力感动了。 然而现实是,王竟确实在爆料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竞技场的私下联系,不过不是谈判的邀请,而是威吓。 王竟记得自己看到时的惶恐,还有转达给常锦时,对方的不屑一顾。 常锦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陈词滥调”,好像就是这么简单的四字评语,之后常锦就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没有多分一个眼神,只让他继续爆料。 王竟第一阶段只说了竞技场内部是如何暗箱操作,通过比赛场次的安排来优先让与自己签了合同的选手晋级。 这只是触及了部分未成年少年的利益,毕竟他们是未来最可能报名参加竞技场的人。 对于大多数的看客来说,这还有些不够看。 王竟接下来要爆的,则要劲爆许多,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民关注。 王竟没有拖泥带水,事情很快爆了出来。 原来不止进入竞技场会被逼迫着签约,就连离开竞技场也必须签了合同再走。 这短短的一句话暗示了两个重要的问题。 首当其冲的是,这里所指的离开竞技场的人,都是指要去军部之人,如果这些人都和竞技场有合同的话,那意味着竞技场的手早就伸向了军部。这在军部内部或许不是秘密,但对民众来说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 军部关乎着所有人的安全,大众真正信赖的唯有帝国,倘若那些出征的人都属于某个资本家,那即使坐在家中,也不再会感到安全。 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不过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不关心民生社稷,只关注自己口袋里的那点钱。 他们甚至嘲讽为此痛心疾首的人,说他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但很快,这群人也笑不出来了。 就在大部分人担心帝国的未来时,有人又分析上了。 选手都要离开了凭什么还要受竞技场威胁,还要跟他们签合同呀?写到这里也太绿了吧? 王竟躲在终端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这正如常锦预料的一样,留下一点儿破绽,然后让这些人求锤得锤。 他甚至悠然的去吃了个早饭,然后才又登陆了终端,回答那人:“因为这是在最终比赛前签下的合约,如果不签约,那么他永远没有从竞技场毕业的那天。” 这话一出,就连那些对帝国毫不关心的人心态都爆炸了。 竞技场一直是帝国内部唯一合法的赌盘开设地,平时名不见经传的比赛,赌注都开的不小,更何况每个季度的决赛,其中很多都是破过记录的。 所谓十赌九输,之前这些人大多是埋怨自个的运气不好,王竟将这事儿爆出来后,他们总算找到了新的泄愤目标,这是竞技场的锅呀! 就是因为竞技场在背后操控,才导致他们输了这么多钱,果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将老百姓当做韭菜那么割。 突然之间,不论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这些人居然达成了统一。 竞技场诞生以来,在终端上第一次有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王竟是被逼着干这活儿的,打字的时候,手甚至还有些颤抖,但看到大众那些辱骂的字眼都是指着竞技场时,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扭曲的快/感。 他欣赏浏览着终端上的言论,甚至连饭都忘了吃。 恰在此时,他的终端再次亮了,自动弹出的信息显示,来信的正是竞技场的王董。 比起第一次来信时机器人终端全自动发信,全文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傲慢,这次的来信则谦逊了 分卷阅读121 许多。 王董甚至破天荒的称赞了他在竞技场这么多年的表现。 一个迟到多年的称赞。 王竟冷笑着关闭了终端。 常锦这边也没闲着,她既然布了这个局,承诺了王竟的安全,那她就会做到。 于是在王竟尚不知晓的地方,常锦一直在和竞技场的特殊力量对抗。 遇到这样的事情,竞技场自然也有自己的标准流程。 警告——招安——威胁——恐吓——暗杀 一步步,顺序不能错,节奏也得把握好。 前两个流程王竟自己就能应付,但从第三个流程开始,竞技场就动用了法律上的和自己多年来积蓄的军事上的力量。 这就不是王竟个人所能对抗的了。 常锦不同,她背后有整个白兴海的势力。 她将计划告诉白兴海后,本想着和白兴海谈利益,白兴海应当会答应。 没想到她刚说完,白兴海什么都没要求,就兴然应允。 常锦记得白兴海窝坐在轮椅上的瘦弱身躯佝偻着,脸上却依旧散发着奕奕神采,他对常锦道:“我想拔除竞技场在军部内的势力,你则是想弄垮他们,以我的智慧,看不出这其中有任何冲突的地方,所以我只能答应下来。” “那么,我的女儿,请你带着我的愿望战斗下去,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常锦是不信她和白兴海这短暂的相处能萌生出什么父女情谊的,但白兴海说出这番话的那刻,常锦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白兴海的眼神中,看到的满满都是真诚。 之后的事便是白兴海几乎将自己手中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常锦,常锦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在竞技场请了长假,晋升S级之后,选手自己是有权力要求停赛的,但因为S级选手即使输了比赛,每场依旧有客观的媒体渠道收入,所以这个条款一直形同虚设。 直到可以说是整个竞技场最拼的常锦主动要求休假。 尽管所有人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这不妨碍常锦大摇大摆的从竞技场正门走了出去。 一回到家,常锦立刻利用白兴海的关系网,组织了一个律师团队,专门用来应对王竟接下来可能引发的诉讼问题。 这一步也走在了竞技场之前,所以王竟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竞技场发给他的律师函,因为那些律师函早在到达他手中时就已经被律师团队给拦了下来。 律师团队很好的发挥了作用,至少眼下竞技场暂时没办法要求开庭,且上庭时间还有可能被无限期拖延。 那么留给竞技场的路不多了,剩下的似乎只有最后一步,那就是暗杀。 常锦对王竟实在没什么信心,她深刻的怀疑,如果告诉了王竟可能有杀身之祸,王竟会不会立刻放弃计划。 所以常锦选择了闭嘴。 正好最近她在训练云泽的亲兵,这就是最好的练兵时机。 她从中挑了几个信得过的,包括她自己,一起去了王竟家附近蹲守。 起初被常锦带过去的兵还以为这是什么儿戏的演戏,但在和实力不俗的对手暗中过招了几轮过后,纷纷来了兴致。 对手是真正的人类,打伤了也不会爆炸成一滩黄黄白白的液体,可比和虫族对战有趣多了。 于是一群来暗杀的人和一群觉得甚是有趣的人杠上了,两方僵持不下。 这已经是常锦预想的最好结果。 对方也有军部中人,实力自然弱不到哪里去,她可从没托大的想过带着人去就能剿灭对方。 更何况真要杀了这些人,只怕更麻烦,眼下互相斡旋反倒是最好的场面。 因为她需要的只是拖延时间。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周的时间。 常锦告诉自己要按捺住焦躁的情绪,因为对方处在劣势,现在只会比她更加着急。 就在对方的第九次暗杀宣告失败的时候,常锦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的东西。 ——来自帝王的邀请。 站在帝国最高处的男人,在近一周的查证之后,终于向常锦发出了邀请。 常锦的目的也正是为此。 常锦并不天真的认为,对于竞技场的所作所为,作为一国的领导者会一无所知,但她赌的便是知道多少。 他或许可以忍受竞技场瓜分部分利益,但不代表会允许竞技场动摇立国之本,他的军队。 至少常锦觉得,没有一个帝王会这么糊涂,将猛虎养在自己的卧榻之下。 周日,常锦盛装华服,踏上了飞往王宫的飞行器。 第63章 天空竞技场(二十) 透明的圆式穹顶高耸入云,王宫建在最靠近天空的山峰之上。这个时代的建筑处处透着一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味道。 常锦的飞行器就停在王宫前的大片草地上。 下了飞行器,常锦在王宫仆从的带领下,绕过了最醒目的建筑,向着旁边的花 分卷阅读122 园而去。 常锦笑笑,看来这次的对话要么极其私密不想让外人听见,要么就是有些事情,王并不想通过正规渠道去办。 王宫中的花园是个十分精致小巧的建筑,同样被笼罩在玻璃罩一般的外膜里,隔得老远就能看见其中的芳草芬馥,常锦有种盆景被放大了的荒谬之感。 走到某条看不见的线时,仆从就停下了脚步,弯腰抬手,示意常锦自行过去。 常锦庆幸自个今天穿的平底鞋,不然提着大裙摆走在这凹凸不平的草地上,着实受罪。 终于走到玻璃罩外,常锦放下裙摆,正欲敲门,王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外形十分儒雅的男子,气质与常锦所想有很大不同。一路走过来,常锦不免心中吐槽王的不体贴,但这会儿看到他站在一片繁花之中,又觉得合该如此。 王笑着按下按钮,一道无形的门打开,常锦走了进去。 明明是被罩着的花园,内里却模拟了许多动物的叫声,像是真正的森林一般,充满了野趣。 “你并不惊奇。”王笑着道。 蔬菜在这个世道都是贫民享受不起的食物,不为食用,单纯只为观赏而造的绿植就更加稀有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大片,品类繁多。 以常锦的出身,她是该发出一些没见识的赞叹。 常锦没有犹豫,并不准备演戏。 她淡定道:“我对这些东西无感。” 不知是真的休养太好,还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如此,王并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常锦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常锦并没有问是谁,因为她知道对方会说下去。 果不其然,王接着道:“你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云泽的时候。” 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场景似的,王弯了弯眉眼,眼中笑意更盛:“他比你还要直接,见到我的第一句不是问好,而是说这个地方不适合谈论正事。” 常锦想了想,这好像确实是云泽能做出来的事。 提了云泽这么一个两人都认识又同时槽点满满的人,两人的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气氛也和谐了许多。 “坐。” 王邀请道。 常锦坐了下来。 王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好半天才开口,期间常锦一直安静坐着,并未出声。 “你和我想的有许多不同。” “哪里不同?” 王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背对着常锦:“我以为你会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接下来的话反倒会更加顺畅,但看上去你似乎不是。” 常锦不置可否:“那得看是什么方面的野心,王不妨先说来听听。” “直爽这点,倒是和我想的并无二致。”王说道,“最近竞技场的事是你在幕后操控。” 这点如果王查不出来的话,常锦想她大概会很失望。 “你的目标不是为了毁坏竞技场的舆论,而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说的对吗?” 王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笑意。 常锦也坦然的点点头:“是啊,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因为只有王上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当然如果舆论能先伤害竞技场一波,那自然是好的。” “你很恨竞技场?仅仅是因为他们在最初阻挠你参赛?据我所知,他们后来和你签的合同可以算的上绝无仅有的优待了。” 不止如此,他们可是害死了原身。 常锦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想了想,回道:“优待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并不是他们的恩惠。与其说是恨竞技场,我更愿意称之为担忧。” 常锦决定打蛇打七寸,她道:“最初我是抱着要报复竞技场的心理,但随着我对竞技场的了解愈发深刻,我发现我被阻止参加比赛仅仅是竞技场的沉疴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块。” 王似乎来了兴致,他挑了挑眉道:“哦?那你还发现了些什么?” “在网上披露的那些或许有些细节并不正确,但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竞技场能阻止我参赛,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们可以控制比赛,再往深了想,就是他们可以控制进入军部的人才。” “如今进入军部主要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直接从世家挑选,这些人通常会直接并入世家的军队之中,还有一种就是透过竞技场。” “前者选出的人比起亲近皇室,显然更加亲近世家。而后者,则完全是受到了竞技场合同的束缚。据我所知,即使是世家,随着竞技场集团的壮大,他们也不断的被渗透,许多世家也已经臣服与竞技场集团。” “长此以往,等王上哪日想起来重整军部,那里恐怕早已经脱离了掌控。” “哈哈哈哈”,王大笑着鼓掌,“鞭辟入里,但你是不是忽视了一点,如果我出手整治了乱象,那岂不是变成一家独大,到时候白兴海的势力遍布军部,依然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老狐狸。 分卷阅读123 常锦心中吐槽,但脑子里早有应对的说辞:“确实如此,但白将军只有一个没有对外言明的弟子云泽,传人也只有我这个义女。如果王上同意整治竞技场,那我可以答应王上,终生不嫁,那白将军这脉到了我这儿便再没了传承。至于云泽,我想王上与他私交甚笃,不会怀疑他的衷心。” 久久没有回应,常锦一直保持着垂眸的姿势,她心里清楚,这就是个双赢的策略,而王上一定会答应。 她本就无意风月,而王上也能再她百年后收回她手中的权力,完全是两全其美的事。 没让常锦等上太久,杯盖与杯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常锦的视线中出现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 “那就合作愉快。”王说道。 从王宫回来之后,常锦肉眼可见的松懈了许多。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她并不认为竞技场能破坏自己的计划,但独撑大局,精神始终是紧绷着的。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方才觉得身体早就疲倦了。 白暮自从常锦进了王宫,就一直惴惴不安,他现在已经顺利考入了军部的学校,一天下来,课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一放学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家,看到门口放着常锦走时穿的鞋,他飞也似的跑进房间,却发现姐姐的房门紧闭着,他抬起手,想了想还是没敲下去,他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半晌,表情凝滞了。 他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 常锦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十八个小时,起来看到白暮端坐在客厅一脸担忧,她惊讶道:“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白暮翻了个白眼:“今天是周末。” 常锦走到冰箱旁边拿出一瓶牛奶,姿态闲适,转过身正准备喝时,才发现白暮目光幽幽的盯着她。 常锦:…… “想问什么便问吧。”常锦无奈道。 白暮得了准许,立刻撒丫子问了一堆。 常锦抿了一口奶,慢悠悠答道:“首先,恩,王宫确实很大,漂不漂亮我就不评价了,虽然珍奇的东西很多,但总觉得没什么人味儿。其次,我回来就睡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并不是受了王上的责罚。最后,没错,这次和王上见面十分愉快,至于我们谈了什么就无可奉告,过一阵你自然就会明白。” “神神秘秘。”白暮撇了撇嘴。 不过只要姐姐没事,那就问题不大。 他又开始专注的写起论文来,昨天什么都没听,一天就发现落下了很多进度,军部的学校,非人哉。 常锦的话并非虚言,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早在常锦从王宫回来的当晚,王竟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处。 就连常锦,也是醒来看到密信才知晓。 看完之后,她也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王竟的消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有理由让他消失的,似乎只有一个势力,那就是竞技场。 王竟这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竞技场尚且敢这么大动作,要是无人关注,岂不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想到这层,很多人都怕了,怕过之后,都觉醒了反抗的意识。 之前多少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不同,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什么原因成为受害者,谁也不想自己的生命毫无保障。 于是网上声讨竞技场的声浪,在逐渐转低的时候再次陡然升高,甚至比王竟爆料的时候还要更高。 尽管竞技场多次出来辟谣,但都无济于事,老百姓们并不相信。 常锦乐的看戏,她也不觉得竞技场有什么冤枉的,毕竟如果她不插手的话,竞技场确实是准备动手杀了王竟的。因为她的多番阻挠,竞技场才一直没有成功罢了。 就在事情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的时候,王出现了,他表示,不论有多么大的权势,在人民面前都不算什么,他会彻查到底。 常锦笑着喝了口奶,好戏真正开始了。 第64章 天空竞技场(二十一) 事情进展顺利的出乎意料。 看着终端上公布的调查细节,常锦笑着摇摇头,再次感叹,王真是只老狐狸。 如此雷霆之势,将整个竞技场过往涉嫌账目伪造,操控军部军资购买等等的证据一一摆在公示。 这种程度的证据,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就准备齐备。 所以王定然也是一直蛰伏着,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可以在国民的支持,最好的舆论环境下,来将竞技场的势力消化并为己用,而常锦正好给他递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这是个双赢的结果,常锦乐的成为这把刀。 王的节奏也掌握的极好,就在证据摆出来之后,“王竟”也出现了,原来他是在被追杀的时候,被王救下了。 他一番哭诉,并声称竞技场从前也做过类似暗杀的事。 因为之前的证据太过详实,这次面对王竟的指控,居然没有几个人要 分卷阅读124 他出示证据。零星有几个质疑的,也会迅速被反驳,“现在的证据已经够他们死罪了,有什么必要再给他们泼其他脏水?” 完美的逻辑,让人无从反驳。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竞技场的所有高层在第一时间就被常锦的人控制住了,竞技场在此期间也永久关停,等待整顿后再重新开始。 而新开的竞技场,将由云泽负责,他们对外宣布的第一条准则就是男女老幼都可以参赛,做到真正的选拔人才,唯实力论。 以王董为首的高层被抓之后,常锦去见过他们一次。 彼时常锦已经是军部云泽手下最厉害的一位将领,且隐隐有要超越云泽的趋势,而这些高层的家产已经悉数充公,还将面临着一辈子的牢狱之灾。 常锦见到王董时,他早已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常锦以为他见到自己会猛扑上来,恨不得撕咬两口才对,可王董被牢狱折磨的,竟是连这点心气都没了。 见到常锦倒是恨不得再舔狗一些。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参与操控的吧?”常锦笑着问。 王董一愣,脸颊上所剩无几的肉抖了抖,硬生生忍住了怨气,谄媚的笑着道:“是,但那都是因为我们过去做的不够好,才会触怒了大人,我保证,只要您让我出去,我一定为您效犬马之劳,我们可以前合同。” 这么不要脸的,常锦穿越了几世,也是头一遭碰到。 她甩了甩脚,将人一脚甩远了,就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居高临下道:“你还是在里面好好享受余生吧。” 饶是如此,直到她离开牢狱,依旧没听到王董哪怕一句谩骂。 竞技场的高层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了,但这场关于竞技场的调查持续了将近三年,涉案十分之广,甚至波及到了皇室中人。 莫琳公主,费迪南德现任未婚妻甚至牵涉其中。 上一世,莫琳并未直接害死白暮,但她明确知道那些人暗杀白暮的计划,却依旧选择了见死不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常锦准备对莫琳出手前,去见了一次费迪南德,与上一世不同,这一世莫琳没有拒绝费迪南德求婚,两人订了婚。 不论是哪一世,费迪南德都是常锦的恩人。 常锦见到费迪南德的时候,几乎有些认不出来。 虽说未婚妻被卷进了这么大的案子,作为连带责任的费迪南德,着急也是正常的。 但常锦看着胡子拉碴,双颊瘦到凹陷的费迪南德,还是成功被惊到了。 她估摸着莫琳本人可能都没这么憔悴。 不知道为何,常锦见到费迪南德的时候,总觉得他态度有些躲闪。 随着她道明来意,费迪南德震惊过后,才说出了真相,而常锦也知晓了她的直觉并没有错,费迪南德之前见到她确实想要回避。 原来这一世,莫琳之所以同意嫁给费迪南德,还是因为常锦。 常锦在舞会上吸引了名流贵族的注意,而她之后的一系列动作,也成功引起了竞技场的警惕。 竞技场查到常锦与费迪南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费迪南德和白兴海之间很可能也是联盟的关系,所以莫琳被指派到了费迪南德身边。 “但她在我身边除了偶尔传递消息过去,并未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 费迪南德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面色痛苦。 常锦勾了勾唇,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番做派和上辈子也没什么差别。 “我曾听过一句话,我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她可能在您心里依旧是您最初遇见她的模样,但如果您撇开个人的情感,想想那些因为她而受到伤害的人,您觉得这样的人还值得被爱吗?” “当然,感情并不是说收回就可以收回的东西,所以你可以原谅她,但受害者永远有憎恶的权力。” 费迪南德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沉痛道:“我会劝她赎罪的。” 当晚,常锦就接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莫琳刺伤了费迪南德,逃之夭夭了。 其实她贵为公主,即便因为此事接受惩罚,也多半只是贬为庶人之类的,再收到些象征性的指责,毕竟是王权的代表,常锦并不认为她会受什么皮肉伤害。 况且她还有费迪南德这个最大的靠山,即使她被判了坐牢,以常锦对费迪南德判断,他这么痴心,恐怕会痴痴的等着她从牢里出来,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还会和她完婚。 莫琳再一次选择了最蠢的方式,她抛弃了最爱她的男人,选择了逃离自己的责任。 费迪南德真的是常锦几辈子以来见过最痴情的一位,痴情的近乎迂腐,总之常锦是理解无能的。 在被刺之后,费迪南德依旧选择了不追究莫琳的责任。 虽然费迪南德不再追究,但莫琳依旧被剥夺了公主的身份,只要回到皇城依旧要以平民的身份接受过往罪行的审判 分卷阅读125 。 至此,常锦也举得不需要她再出手做些什么了。 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云泽距离凯旋归来不到月余,再次接受到虫族入侵的消息,必须出征。 只是这次,他的队伍之中多了一个常锦。 常锦第一次参与到未来的战争里,见识到了热武器的运用,见识到了科技的力量,见识到了蓝星之外的宇宙。 这一场战争以他们全歼对手为结果,在短短一个月内便雷霆结束。常锦也成为了帝国第一位参与战争并保卫了帝国的女人。 常锦的胜利,撕毁了许多关于女人不能参与到军事行动中的偏见,也划开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常锦的时代。 —————— 常锦睁开眼,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角,她很快清醒过来。 身下颠簸,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正处在一顶轿子里。 “公主,你且忍忍,将军说再行五百米便会有水源。” 熟悉的声音,常锦想到什么,猛的掀开了帘子。 一望无际的荒漠,走在她轿旁,嘴唇皲裂,步伐踉跄的永福。 她穿回来了,这是她原本的世界。 第65章 祸水(一) 这是一支送亲的队伍,而常锦就是那个即将被送往异域和亲的公主。 这一次,她勿需再梳理原身的记忆,因为她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常锦是雍朝的永昌公主,也是雍宁帝的长女。 与之前的所有穿越不同,这一次常锦并没有穿回一切悲剧还未发生的时候,让她有机会挽回失去的一切。 相反,她踏上和亲的路途之时,她的母后,她最爱的男子,都已经永永远远的被留在了雍朝,化为皇城脚底无数冤魂的其中一个。 常锦收敛心神,在轿中凝神静气,开始缓缓运行前几世穿越中学来的内功心法。 她在出发之前被下了药,如今浑身无力,任人拿捏。 虽然这次她不准备逃跑,但她讨厌被人拿捏的感觉。 虽然死去的人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每个犯下罪行的人也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常锦坚定的如此认为。 上一世,常锦与将军之子贺澈南青梅竹马,互许终生。 然而世事易异,贺老将军从初时的战绩彪炳,在雍宁帝眼中已经变为了功高盖主。 时逢边关急报,贺澈南必须随父出征,彼时的常锦尚是一片天真烂漫,贺澈南却不是一无所知,他双眸中的踌躇包含了所有欲语还休,最后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同常锦说。 此去即是永别。 常锦再次见到贺澈南,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贺澈南的骨灰就放在里面。 这是常锦的人生中,第一次失去什么,也是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她伤心欲绝,但那时的她尚不知,这只是她人生悲剧的开始。 就在第二年春,常锦清明时节去拜祭贺澈南,却无意中被来访的胡疆世子窥见真容,得知常锦的身世后,便向雍宁帝求娶。 胡疆地处荒漠,缺水缺粮,生存条件恶劣,但人民也因此多是骁勇善战之辈。 自贺家男子死于战场后,边界与胡疆的战事便接连战败,雍宁帝在世子面前摆了两下帝王模样,转身就在谏臣的要求下,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常锦母后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知道她要远嫁胡疆后,便多方回斡,更是打听到那胡疆世子是个好色暴戾之人,在向雍宁帝进谏无果后,便打起了尚在雍朝境内的世子主意,只是计划尚未成功,消息便走漏了出去。 世子尚未说表示,雍宁帝便用常锦母后的项上人头投了诚。 几世以来,常锦或许变了许多,但唯一没变的便是骨子里的东西。 上一世,常锦在接连失去两个挚爱之人之后,伤心欲绝,却如同眼下这般,并没有放弃希望,她立下誓言,定要为她所爱之人报仇。 雍宁帝怕她自尽,一路上都命人在饭菜之中下了毒,常锦到达胡疆之时,身体已是异常虚弱。 雍朝示弱,尽管常锦是雍朝第一美人,胡疆依旧没有给她应有的待遇。 常锦到的当夜,身体尚未恢复之下,便被迫与世子同了房。 之后便是无止尽的排挤和折辱。 世子名为达奚泽平,正如常锦母后调查所知,是个嗜血好色之人。 对内,他在胡疆完全是高压统治,族中之人亦是敢怒不敢言,但凡有不同意见者,轻易便被他下令斩杀。 对待女人,他则视之为玩物,泄/欲的工具。 常锦的容貌让他一见倾心,但这并不是真心的爱慕,温存了两日后,他就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动辄在下人的面前对常锦动手打骂,常锦为了复仇,对于达奚泽平的所有都能咬牙忍耐,哪怕是他不顾和雍宁帝的承诺,同一日取了三房美娇娥,并在她们面前用鞭子将常锦抽的遍体鳞伤,只为了给三位侍妾取 分卷阅读126 乐。 常锦照单全收,在暗中积蓄力量。 直到达奚泽平愈发过分,常锦终归是低估了他的兽性,达奚泽平为了拉拢一个长期游离的部族,居然想将常锦赐给部落的首领,且是兄弟二人。 常锦一直在暗中为雍朝传递消息,势力尚未健全,常锦无力反击,她第一次想到过或许自尽才是正确的抉择。 但她同样低估了自己的任性,她同样忍了下来,之后她嫁给了兄弟二人,成了他们的共妻。 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已经成了书中才有的梦想,他身边的人只有最原始的欲/望。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常锦足足忍了十年,最终她杀了兄弟二人,又利用他们手中的势力,对达奚泽平造成了重击,胡疆势力洗牌。 达奚泽平则死在了自己下属的刀下。 这把刀则是常锦递过去的。 常锦也因此被扣上了个祸水的帽子。 常锦最终的计划,是将这把刀捅进雍宁帝的心脏。 然而百密一疏,就在筹谋了十年后,常锦再次被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那个从雍朝一路跟着她,不论她境遇多惨,一直在身边扶持这她的永福,将她有异心的消息传递给了雍宁帝。 常锦死的那日,是个下雪的冬夜。坐在黑暗寂静的房中,看着一身雍容提着灯盏走进来的永福,常锦直接了解了这一生。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竟然未死,不仅如此,她还被穿越局看中穿梭在各个小世界里,帮助各种女配完成她们未竟的心愿。 常锦曾想过为何是她,是因为她的手上沾过血,所以才要在无边的孤独里经历一世又一世。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重新来过,她不会重蹈覆辙。 内力在体内运转了几息,常锦脑中的眩晕平复了些许,但她依旧装作虚脱的模样撩开了轿帘。 “永福,我们此刻行至何处了?” 永福作为侍女是没资格坐在送嫁的轿子里的,只能与寻常士兵一样,顶着烈日在沙漠中行走。 此时她已经嘴唇皲裂,步伐踉跄,看上去随时会摔倒,可即便如此,听到常锦的声音,她依旧惊喜的转过身,立刻回答道:“公主,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士兵,拢起手悄声对常锦道:“将军说咱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可我总觉着咱们好像迷路了,这同样的石块儿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常锦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敛去眸中的神色,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 实际上,她也无法分辨永福的话。 上一世她不会武功,此时还坐在轿子里晕晕乎乎的,这一段记忆都不甚明晰,更别提迷路这种小事了。 反正结果是他们活着走出了这一片沙漠。 永福究竟是何时背叛的她,常锦并不关心,从永福口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她便又放下了轿帘。 永福看着突然好像与她有了隔阂的公主,某种惊异一闪而过。 永福的话给了常锦一个灵感,她记得曾在各地轶志中读到过关于这片沙漠的只言片语。 想要到达胡疆人的属地,必须要经过这片属地,胡疆人长期在这里生活,对于沙漠的一切都异常熟悉,这也是为何边境作战,雍朝一直战败,贺将军死后,雍朝上下就无人知晓如何在沙漠中行军的了。 就拿眼前的将军来说,即使不是作战,只是走出这片沙漠都十分困难。 这恰好是常锦可以利用的点。 她再次撩开轿帘,轻声道:“你去对将军说一声,我有些撑不住了,想要停下歇息片刻。” 常锦离开雍朝之后,在众人眼中便成了雍宁帝的弃子,将军定然会无视她的话,但常锦被下毒的事,将军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定然会停下让常锦休息,只不过不是现在。 接下来的事,果不其然都在常锦的预料之中。 将军并没有立刻停下,反而加快了进程,一直到夕阳西下,眼见着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他才命队伍停下,开始搭帐篷。 沙漠之上,昼夜温差极大。常锦裹着厚厚的皮裘下了轿子,属于她的帐篷早已搭好。 赶了一天的路,她的嘴唇白的异常,走两步就要停下喘上一喘。 将军瞥了一眼,嗤笑一声。 常锦被永福搀扶着走进了帐篷,她一坐下便对永福道:“不知为何,我竟是呕出血丝,许是走的过急,你先去找军中的大夫,然后再给我熬完热茶。” 永福看到常锦紧紧握在手中的手绢上,果然有红色的血丝。 她慌忙道:“公主您先躺好,我这就去找大夫。” 说着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永福带着大夫后面还跟着将军,一起进了她的帐子。 “公主果然是千金之躯,这便呕血了。”将军满不在乎依旧在嘲讽。 大夫皱着 分卷阅读127 眉,并不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搭上了常锦的脉。 半晌,大夫站起身,几乎有些站不住,他哆哆嗦嗦道:“将军,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一齐离开,永福也跟在后头,说是要帮常锦去煮茶。 待所有人都离开,帐中只剩常锦一人之时,她立刻动作敏捷的站起身,巡视片刻,从帐篷一脚掰下尖利的一角揣在怀中。 第66章 祸水(二) 是夜,常锦“服”了药早早躺下,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深眠。 本该一片寂静的帐篷里,不一会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女子的娇嗔。 那女子的嗓音常锦十分熟悉,但又与平日里她听到的有所不同,更加绵软,尾音仿佛打着卷儿带着钩子。 那道声音说道:“将军,你轻着些,仔细着将公主弄醒了。” “怕什么?她现在还不是任我们拿捏?不过是个被放弃的公主罢了,皇上真心疼爱的都在皇城好好住着呢,能送到这穷乡僻壤来?” 女子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黑暗的帐中,常锦蓦地睁开双眼。 原来永福早在这时候,就已经与她送嫁将军滚到了一起,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但知道这些并不影响她的计划。 常锦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再次闭上了双眼。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永福衣衫不整的钻进了帐篷。 常锦心中冷笑,可真够快的,沉默着没有出声,她在等待,等待所有人都睡熟了的时机。 这一路来她在脑中反复演练了许多次,不论哪一次,只要她抵达了胡疆,那便都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她只有从这送嫁队伍之中逃脱,才能改变前世的命运。 夜,徐徐降临,月光的清辉洒满大地。 一片黑暗之中,常锦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她的心法让她可以五感聪敏,只不过她刚开始修炼,尚且只能听到离她不远的同一个帐中的动静。 永福睡着了。 常锦睁开双眼,明亮的一双眸子闪着精光,没有半分睡意。 她只脱了外衣,此时不慌不忙的捡起一旁叠好的永福的外衣穿上。 她将帐篷掀起一角,果然看到了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 沙漠中可能会出现成群结队的狼群,所以这些士兵举着火把,主要是为了盯着会不会有狼群袭击,而不是防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出逃。 定定看了一会儿,将士兵换班的时间大致掌握,常锦做好了逃离这里的准备。 只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常锦转过身,看着睡的一脸鼾甜的永福,她眸光微闪,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永福身边,然后蹲下身。 一只冰凉的带着兰花香气的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永福一个激灵,几乎是立时就醒了过来。 虽然一片黑暗,但她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眼前捂住她口鼻的正是常锦。 永福发出呜呜的声音,大睁着双眼,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眼前的处境。 常锦不介意帮她一把。 看着上一世那双一直到最后都欺骗了她的无辜的双眼,常锦比了个“嘘”的手势,勾了勾唇,道:“本想着直接走的,但离开之前,总觉得不送你一份大礼过意不去,毕竟你侍奉了我这么久。” 永福不知道为何常锦突然变的如此可怖,但她随即想到一种可能。 永福瞳孔骤缩,常锦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冷笑着说道:“看来你回想起自己做过些什么了。” 常锦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永福被死死摁着,不断鼓动着腮帮子,能发出的却只有呼吸的声音。 “接下来,就为你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常锦再也懒得同她废话,将手中闪着寒芒的尖利武器逼近永福嫩滑的脸蛋,然后毫不犹疑的,从她左额划到了右脸。 血,瞬间糊了永福满脸。 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涌了出来,她不断挣动,疼痛使她的力气成倍增加。 常锦一个手刀,将她打晕了过去。 看着满脸血污的永福,常锦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 这只是她送出的第一份大礼,对于所有背弃过她的人,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常锦这一手刀力气不小,永福不到明日不会醒来,而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残酷的开始,一个被毁了容的婢女在异族要如何生活下去。 料理完永福,常锦掐着时间,趁着士兵换班的时间,躲过他们的视线,绕到了送嫁将军帐篷的后面。 将军早就警告过所有士兵,不可打扰他夜间休息,所以他的帐篷附近,士兵不会过来。 常锦知道,将军这是不想晚上同她的送嫁宫女鬼混被这些士兵看到,即使雍宁帝昏聩,这在雍朝依旧是死罪。 常锦躲在将军账后,她用尖利的竹片划开了帐篷。 寂静的夜里, 分卷阅读128 布匹被划开的撕拉声格外明显。 常锦穿越回来时日尚浅,比起真正上过战场每日操练的将军来说,她的胜算只有十一。 于是在听到声响之后,常锦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冲向了将军睡着的地方。 常锦身姿灵巧,几乎是片刻就冲到了将军身前,余光飘到将军的左手已经放到了剑鞘之上,常锦一手摁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何事之前,狠狠刺了下去! 这回她没有任何留力,厚实的竹板刺破皮肤直直的扎进了将军的脖颈之间,常锦一个灵巧的转身,身体在空中画了个半月,没有沾到半点血腥。 而她这一转,手上也用了力,直接将将军的脖子整个划开,露出一截喉管。 他甚至没发出一声像样的呼救。 “又解决一个。” 常锦微微喘着气,有点嫌弃现在的身娇体弱。 不过她没有停歇的时间,双手穿过将军腋下,死死咬着牙,常锦将将军半个身子拖到了她在帐篷上划出的口子外面。 随即她整了整衣服,施施然从将军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士兵们虽然知晓这些宫女每晚去将军的帐篷里是做什么勾当,但只要亲眼所见亲耳听见,就可以当做一无所知。 于是他们默默扭过了头。 常锦走的异常顺利。 折身若无其事的回到公主的帐篷,取了火折子、水和干粮,楚时又悄无声息的潜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将军的血味,很快就会吸引来狼群。 主将死了,又遇到狼群袭击,常锦想这些士兵大约暂时无法抽身来追她了。 虽然常锦不记得将军在沙漠之中迷路的经历,但她倒是记得另一桩事,他们遇到了一位牵着骆驼的老人,而这位老人后来成了他们的引路人。 现在想来,正是这位老人救了他们,将他们带出了沙漠。 那么遇到这位老人的时间必然就快到了,算了算身上的吃食,应当是够的。 常锦向着胡疆的方向一路走着,她并没有在沙漠里行进的经验,所以走的格外小心,就这么足足走了一天一夜,雍朝的军队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想必她留下的小惊喜已经被对方一一拆开。 常锦做着最坏的打算,严格按照计划食用存粮,喝着从军帐中带出来的水。 终于,在第三日,她遇见了一个牵着骆驼的老人。 几天的跋涉,早就让这副娇贵的身体承受不住,几乎是在见到老人的那一刻,常锦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常锦已经身处一个吊脚木楼之中。 她强撑着坐起身,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忽然有推门的声音,吸引了她的视线。 常锦循声望去,一个梳着双髻面目清秀的姑娘推开了门。 “你醒了。”姑娘露出个笑容,惊喜的朝着身后大喊,“她醒啦!” 常锦醒来之后便检查了周身,还好,她防身用的竹板还好好的藏在前襟之中。 小姑娘叫人来的时候,常锦一只手一直藏在被子下面,牢牢的握着竹板,随时准备反击。 听到姑娘的呼喊,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 女人一身麻布衣裳,嘴角噙着温婉笑意,她笔直走到常锦身边,在常锦警惕的目光中,递给了她一碗米糊糊。 女人的嗓音同样温柔,大约是看出了楚时眼中的不信任,她解释道:“我叫云生,是我父亲在沙漠中见到晕倒的你,将你带了回来。” 原来是老人的家人。 倘若是偶遇的老人,常锦只怕还是无法放下心来,但她经历过,上一世老人就是真心帮助几人。 常锦放松下来,真诚道了声谢,结果女人手中的米糊糊。 “很好喝。”常锦道。 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名唤琼,她愣愣的对着常锦道:“你真好看。” 常锦笑笑,要不是这副容貌,她又怎么会招惹上胡疆世子呢。 不过她有些疑惑。 “你们,是雍朝人?” 送嫁的队伍已经离开雍朝境内有一段时日,想来已经走了不少距离,为何在此处救下她的一家人,竟会雍朝话? 云生点点头:“算半个,我娘是雍朝人。” 这倒是解释了许多问题,例如老头为何对雍朝人这么友善,要知道大部分胡疆人天生就带着对雍朝人的敌意。 楚时恢复了些气力,想起另一个问题,于是小心打听道:“我与家人走散了,不知……你们可否在附近见过其他雍朝人?” 云生略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垂眸,惋惜道:“父亲确实见过一队雍朝人……只是他们好像遭遇了沙漠狼群的袭击,营地已被冲的七零八落,父亲说,见到不少尸体,剩下的人可能也走散了。姑娘节哀。” 常锦敛眸,掩住眸中喜色。 第67章 祸水(三) 常锦必须尽快 分卷阅读129 离开此处。 和亲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回雍朝,再等雍宁帝派人来调查或抓她,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这时间足够常锦休养生息,外加调查清楚周边的情况,制定严谨可行的逃生路线。 醒来的第二日,常锦就在周边逛了一圈。 说逛其实有些言过其实,因为云生的家就像沙漠里开出的奇迹之花,除了云生的家之外,方圆百里都是一片荒芜。 常锦是眼见为实的人,她央着云生带她去了雍朝人遭难的地方。 死去的雍朝人尸体已经被狼群啃食的残缺不全,云生只瞧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常锦仔仔细细的查看了每一具尸首,她并没有在里面看到永福。 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常锦的事儿,恐怕是瞒不住的。 不过这样也好,重活一事,常锦想着复仇,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要遮遮掩掩,相反,她很是享受敌人知道有刀在侧,时刻悬在头顶惶恐不安的模样。 回去后,她又在云生家中将养了几日,便起身告辞。 她将身上的银子匀出一半,都给了云生。 这几日下来,她也算摸清了云生一家的性子,他们皆是再老实不过的普通人。 对于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常锦自是觉得这样的回报少了,只是眼下她身上除了银子,别的东西留给云生一家都是个潜在的危险。 只是她这点银子,也被云生百般推辞。 常锦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半夜离开之时,悄悄将钱塞到了她的床头。 从云生处离开之时,她牵走了一只骆驼,直奔蜀地而去。 常锦心中有个目标,想要实现它,首先就必须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和军队。 她有个舅公,早些年间与雍宁帝之间有了嫌隙,担心雍宁帝下手,遂“一怒之下”离开了皇城,带着自己的军队到了蜀地驻扎。 雍宁帝内忧外患,一时间也没对常锦这位舅公下手,兼之常锦这位舅公并无大志,满足于蜗居蜀地做个山大王,时日久了,雍宁帝便也懒得管他,只等着他百年之后,顺顺当当的不费一兵一卒的将此间的势力收回来。 事情正常发展,当是如此。 可常锦这位舅公身边人并不是安分的主,他早年只得一位夫人,两人相敬如宾恩爱异常,在民间亦被传为佳话。 常锦是亲眼见过两人相处时的模样的,觉得说上一句羡煞旁人并不为过。唯一遗憾的便是,夫人膝下无子。 即便如此,国舅依旧没有续弦。 当时的世道下,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红了眼。 可上一世,常锦得到的关于这位舅公的最后一个消息,便是他死于病榻前,而弥留之际,将蜀地所有财产和军队都交给了自己新纳的夫人。 舅公死后,没过多久,这位新夫人就重用了一位谋士起兵造/反。 那时雍朝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各地叛乱层出不穷。 蜀地的这场叛乱规模最小,领头的又是经历最浅的,被雍宁帝的谋士提溜出来挡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那时的常锦自顾不暇,虽直觉这其中有蹊跷,但也无暇顾及。 舅公并不是奸邪之辈,如今的常锦也正好需要庇护,于是她思虑过后就准备去投奔她这个舅公,说不定还能了却自个心中的一点疑惑。 独行又要躲避追兵的路途并不容易,好在如今的常锦什么都经历过,虽苦了些,但也成功挺了过去。 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常锦终于踏上了蜀地的土地。 她一进城,就被整座城快乐的气氛给镇住了。 常锦知道,蜀地在舅公的治理下,虽然算不上雍朝境内最富庶的地方,但多年来一直免受战乱的祸害,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但她还是被此地的氛围给感染了。 此时距离春节尚有两月有余,主城的街道上却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各家店铺门前也早早的贴上了红色的春联,有的甚至贴上了囍字。 常锦拢了拢面上的纱巾,找了个地方将骆驼拴好,走进了一家成衣铺。 她本就长的惹眼,倘若再拉着一只骆驼走街串巷,还穿着一身胡服,只怕很快便会被发现踪迹。 成衣铺老板一年到头见得人多了去,但光是看到常锦纱巾后的双眼,便知这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态度顿时热络了许多。 常锦被伺候惯了,倒也不觉得拘束,随心意挑选了两套素雅的衣裙换上。 待她从换衣间走出时,老板直接看傻了眼。 常锦一双玉白的手,将银子放在桌上,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将老板冻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常锦再一个眼风扫过去,老板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板,活似学堂里等待夫子训诫的学生。 “此地迎春比较早吗?我见各家都挂上了灯笼,贴了春联。” “贵人有所不知,这挨家挨户的一派喜气,并非是为了春节,而是咱们蜀地即将有 分卷阅读130 大喜事儿了。” 常锦挑眉:“大喜事?” 说起这事儿,老板可就打开了话匣子。 “贵人是否刚来此地,那恐怕有所不知,咱们蜀地一直是詹大人管着,这年头哪里都不太平,唯独咱们蜀地平平安安的,大家心里都惦记着詹大人的好,即使去礼佛,家家户户都得帮詹大人求上一求,这不,詹大人终于又遇见了心上人,马上要迎那姑娘过府呢。” 詹大人就是常锦的舅公。 她微微皱眉,算算时间,距离她舅公正式续弦应当还有三年。 眼下这迎亲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揣着疑惑,常锦同老板告辞后,便直接往詹府而去。 她舅公这些年也没亏待自己,府邸建的十分气派,比着皇城里的亲王府也不遑多让。 常锦毫不意外的在门口被拦住,她从怀中掏出了舅公曾经给她母亲的令牌,下属惊疑的看了看她,扭身去帮她通传了。 常锦丝毫不怵,在门口淡定的候着,没一会儿下人便来通传,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常锦跟着下人往里走。 看似闲庭阔步,常锦实则一直在打量。 她蹙着眉,愈发觉得诡异。 整个蜀地的老百姓似乎都为了即将到来的婚事而激动,而詹府上下却丝毫没有马上就要办喜事的氛围。 别提喜字,就连个红色的摆设都没看到。 “这位大人,在下在来的路上曾听说詹大人即将迎亲,莫非这亲事并不是在这儿办?怎得府上毫无安排?” 能有詹子瑜令牌的,都是他极亲近之人。 引路的小厮在詹子瑜身边服侍已久,对此自然十分清楚,也正是知晓,才亲自出门迎接,为的就是表示对贵客的重视。 只是…… 即便是贵客,婚事的事儿,他也不敢随便透露。 “这位姑娘还是莫要称呼小的大人了,实在折煞了小人。此间缘由不若等姑娘亲自询问詹大人吧。” 常锦也不会去为难下人,她抿了抿唇,按下心中的疑惑,让下人引她到了一处门前。 那人转身鞠躬道:“大人看到您的令牌,吩咐将您带到此处,他就在里面等您。” 常锦点点头,那人便转身离去。 常锦看了看眼前的一片湖,还有脚下一条细窄的栈道,通向一个孤零零圆形的湖心亭,亭子外有轻纱缭绕,隐约透出纱幔背后的人影。 是个清瘦的男子。 常锦与舅公已是许久未见,记忆中的男人与清瘦是无法挂钩的。 尽管心中怀疑,但她既然站在此处,便没了后退的路。 见招拆招吧。 常锦对自己道,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舅舅。”站在湖心亭外,常锦并未冒进,而是先喊了一声。 轻纱背后先传出几声干咳,之后才听到一个细弱的男声道:“常锦,我便猜到是你。” 听到这声音,常锦心中的不安去了几分。 虽然比着常锦记忆中要低矮些许,但听着确实是她舅公的声音。 常锦撩开纱幔走了进去。 坐在桌边品茗,一袭青衣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常锦眉头拧的愈发紧了。 眼前的男子确实是她的舅舅,但又有许多不同。 她的舅公,即便是与皇帝有了争执,愤而离开皇城之时,大约都是意气风发的。 常锦实在很难将眼前瘦削佝偻的男子,与她的舅公联系在一起。 除了那张脸,实在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吓到你了吗?”詹子瑜笑了笑。 常锦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常锦。 看到令牌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来的是谁,他姐姐已然身死,前些日子又传出常锦的送亲队伍被狼群袭击,公主虽被救下,但已然面容损毁的消息。 胡疆世子盼着娶个如花似玉美娇娥,结果送来的却是个面容可怖的女子,听说勃然大怒,叫嚣着要对雍朝出兵。 边境氛围十分紧张。 詹子瑜对他姐姐和常锦都有几分了解,因着他们一家人某一点来说,脾性十分相像,都是眼中容不得沙子,被惹火了恨不能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性子。 不然他也不会当年从皇城出走,而他姐姐亦不会为了护女儿身死。 听到胡疆消息之时,他便觉得古怪,倘若此事发生在常锦身上,只怕她不会如此委曲求全。 等到下人呈上他的令牌,他便明白了一切。 如今身在胡疆的不知是谁,但肯定不是他的侄女。 他看了看常锦,从前脾气再硬,都是世家子女,即便闹脾气都带着娇憨。 而如今站在他眼前的侄女,眼神中透着坚毅,整个人都无比沉静。 想到她是一个人筹谋着从大漠逃到他的属地,詹子瑜便觉得,他的侄女变了,变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女子。 分卷阅读131 他弯了弯唇道:“坐,我想听听你这一路的经历。” 第68章 祸水(四) 静谧的湖上,风卷起轻飘飘的纱幔,偶尔露出纱幔之中,少女皎白的面庞。 常锦面色沉静,不辨喜怒简洁的介绍了自己一路来的过程。 就像她踏进这个湖心亭时下的决心一般,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所以她并没有存着隐瞒的心思,坦荡荡的将自己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她说完后,便敛下双眸,鸦羽似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眸中神色。 她在等,等着詹子瑜的反应。 坦诚是她示好的表现,也是她的诚意,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任人拿捏。 “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不是,才会让姐姐和你遭至如此祸事。” 詹子瑜淡淡的一句,便打消了常锦的所有顾虑。 既然如此,她便不再顾及,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詹子瑜静静的听着常锦的话,眼中始终含着笑意。 等常锦话毕,他才徐徐道:“你如此敏锐,我倒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詹子瑜长长叹了口气,道:“其实纳新人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见到舅舅是不是有些认不出了?不消我说,你便能看出,舅舅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了。不论是府中大夫,还是坊间的名医,都叫来给舅舅瞧过,却始终瞧不出端倪,只是这身子依旧一天天差了下来。” 常锦想说什么,被詹子瑜伸手阻拦,他道:“我知你想说什么,怀疑我是中毒?这也是我最初的猜测,可是你舅舅我自问阅历不少,却不知有什么毒药能够让所有大夫都瞧不出,查遍了我所有吃食、用的器皿,一无所获。” “你出生之时,我已长居皇城,所以你或许不知,当年你舅舅我亦是驰骋沙场过的,许是犯下杀孽太多,才会有如此一劫。” “恰在此时,我偶遇了一位大师,他算出,只要我纳了指定时辰出身的女子为妾,便能躲过这一煞。” 常锦穿越这么多世,比起这些因果,更加相信事在人为。 但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她舅公,毕竟她能够穿越,本身就够怪力乱神的,对此,她也一直保持着敬畏之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真凭实据。 常锦想了想,斟酌语气道:“母后近些年身子不好,我曾跟着御医学了一点医术,不若让我为舅公把把脉?” 詹子瑜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常锦真心实意关切的眼神,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反正让侄女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无奈的点点头。 “那你便帮舅舅看看吧。” 针灸之类的医术,常锦或许确实不如这里的大夫,但穿越了这么多世,她见过的病症要多的多,特别是后世的医学知识,碰到如今染上就只有一死的瘟疫,都有办法治疗,比起基础的医学知识,她可以说比这个时代的所有大夫都要厉害不少。 “如何?”詹子瑜含笑看着常锦。 他这个侄女五官随了他的姐姐,极尽迤逦,小小年纪便能看出未来定然是个美人胚子。兼之此次相见,发现她就连性子都是个少年老成的。 所以此时,他看到常锦皱着一张仔细看还有些婴儿肥的脸,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常锦压根没抬眸,自然不知道,她的舅公滤镜十八米,已经将她从少年老成的阵营划拨到了娇俏可爱阵营。 常锦紧紧蹙眉是因为她从詹子瑜的脉象可以断定他是中了毒,但中了什么毒她居然也没把出来。 想必直接这样跟詹子瑜说,对方也只会一笑置之,所以常锦松开了她舅公的手,摇摇头说,“脉象虚弱,但什么原因还不清楚,或许舅公以后的饮食起居我都能帮忙调理一二。” 詹子瑜既然接受了常锦,就等于接受了她这个逃婚公主的身份。 这么大个烫手山芋都接了,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会满足。 他点点头,正欲答应,喉头一阵痒意,抑制不住的猛烈咳嗽起来。 这一咳,大有地动山摇,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架势,常锦也着实吓了一跳,赶忙帮詹子瑜顺着背。 詹子瑜咳的面目涨红,摆了摆手示意常锦可以停下,而后他才慢慢平息下来,而常锦看到他掩住口鼻的帕子上已经有了血丝。 咳血的情况亦是多种多样的。 倘若只是咳破了喉咙,那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若这血是从五脏六腑咳出来的,问题就大了。 常锦眼神暗了暗,想必她这个舅公上一世突然离世,也与这毒有很大的关系。 “舅舅这身子不知还能撑多久,虽然听了大师的纳了妾,但到底有没有用处尚未可知,舅舅在一日,或可保你一日周全,倘若舅舅不在了……所以舅舅今日约你在此见面,相信你会明白舅舅今日的意思,之后对外你便是舅舅认的义女。” 詹子瑜说完后,便寻了人将常锦领到了一处雅致的别院住下。 常 分卷阅读132 锦一进房,便将枕头、床下、墙角都仔细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的住下。 她脑中反复想着詹子瑜最后同她说的话。 看起来,尽管詹子瑜信了那位“大师”的,纳了妾,但心中对于自己是不是中毒一事尚有疑虑。 是以他才会将常锦约到那湖心亭中。 正所谓隔墙有耳,整座府院,唯有那处亭子像座孤岛,进出都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 除此之外四周都是水面,想要偷听他们说话是不可能的事。 常锦的身份如此便不会被第三个人知晓了。 常锦心中微暖,她这个舅公,即使自己身处险境,依旧为她想的十分周到。 不论是投桃报李,惦记着这份恩情,还是想借着她舅公的势为母报仇,常锦都要想办法找出她舅公中毒的真相。 怎么看,这位算命的,和即将进门的妾式都十分可疑。 常锦心中有了眉目,决定休养生息几日,打听打听蜀地的民生政策,待新妾进了门,再想办法摸清对方的底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詹子瑜纳妾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已经对外宣布了将收养一名义女之事,只不过蜀地老百姓尚没见过这名义女长的到底什么模样,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吊了许久的胃口,在詹子瑜纳妾的这日,通通都能被满足。 因为詹大人的义女也会出席。 这些日子常锦自是没闲着。 她一方面得了詹子瑜的准许后,让他身边的侍从,命他将詹子瑜每日起居进食都记录下来,告诉自己。 另一方面,天气好的日子,她便会换一身男装到蜀地田间地头走上一走,同田地里忙的农民们聊上两句。 倘若碰上天气不好,她便会去主城区街道随意逛逛,同店主唠唠嗑。 了解之后愈发觉得,她的舅公并非世人眼中胸无大志之人。 相反,蜀地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已经免遭了许多苦楚。 例如蜀地夏季多雨,春季又容易干旱,据常锦所查证,詹子瑜早在占据蜀地之时,就命人建造了蓄水的水利工程,来应对干旱。 而夏季还未到,他便会命官兵加筑堤坝,自詹子瑜到蜀地以来,百姓从未受过洪涝灾害。 只不过詹子瑜受自身眼界所局限,民生各方面都还有提高的空间,在常锦看来,他做的已经足够好了,至少比起尸位素餐的雍宁帝,已经好上了不少。 调查的过程里,常锦也有些意外收获。 居然叫她碰上了曾经与詹子瑜新妾打过交道之人。 詹子瑜的新妾名唤叶静溪,祖籍常州。 叶静溪之所以没有引起詹子瑜的怀疑,最主要的原因是,叶静溪并不是大师推举的人选,而是詹子瑜的属下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寻来的。 那相师推算出的生辰八字并不是什么古怪的八字,整个蜀地是此八字的待嫁民女想必不少,具体到哪一个,也是詹子瑜测字测出来的。 当时只说寻到第七个有此八字的少女,便是命定之人,倘若对方同意嫁给詹子瑜做妾式他的病便能好转,反之则是他大限将至。 用詹子瑜的话说,那相师是先算出的第几位人选,他才派人去寻的,如果是事先串通好的,又怎能预测到他的属下会从何找起呢? 乍听之下,十分合理。 但一切都太过巧合,当一连串的事情都是靠巧合联系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并不是巧合所致。 常锦碰巧又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蜀地潮湿,长居此地,百姓都养成了喜食辣椒的习性。 这几日与常锦攀谈的百姓中间,有一人说起一事。 原来几个月之前,他们村上来过两个外人。 小地方突然出现陌生人总是格外引人注目的。 两人是一男一女,他们一到此地,便租住了那农民的一套田间房子。 那农民以为两人是夫妻,后来攀谈之间才得知,原来两人是兄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农民起初对这两人印象深刻,便是因为两人中的女人长的十分娇媚可人,属于少见的美人。 后来则是因着两人的饮食习惯。 他们刚来此地之时,烹煮皆不方便,便在那农民家中搭伙吃过几日。 两人一口同声说是从北地而来,那农民不是北地人,听两人口音觉得有些像,便也没纠结。 可后来观其饮食习惯,却更像从南面来的。 两人皆是十分嗜甜,就连早间的豆花,都要撒上细细的白砂糖才能入口。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之间讨论的话题总也磨不过吃食。 一来二去,那农民就对两人起了疑心,但跟他媳妇儿说了之后,被媳妇儿一通好骂,说是拿了钱就行了,管别人这么多作甚。 那农民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也不再纠结。 分卷阅读133 这是和常锦聊起有无见过外地古怪的人,才说起这事儿。 如今两人早已不住在他家中。 叶静溪常锦并未见过,但是那相师与常锦有过一面之缘,常锦问的仔细,那农民终于想起,两人之中的男人右眼睑下确实有颗朱砂痣。 虽说这朱砂痣亦有巧合的可能,但常锦心中信了至少八成。 那一男一女,就是叶静溪和那相师。只是不知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被选上。 结合上一世的经历,这两人接近詹子瑜所图甚大,想来也是早就摸清了他身边的情况。 如此,詹子瑜身边恐怕还有两人的眼线。 这么一想,常锦就放弃了打草惊蛇的念头。 詹子瑜迎娶叶静溪的当日,常锦早早梳妆打扮好。 作为詹子瑜的义女,她亦是要出席的。 只不过按照安排,她只需在酒席上敬上一杯酒便可,但常锦还给自己额外安排了个助兴节目。 第69章 祸水(五) 锣鼓喧天。 迎亲的队伍浩浩汤汤从城头吹拉弹唱的一直行进到了城中,詹子瑜的府邸门前。 虽说只是纳妾,但詹子瑜如今府中并无夫人,这妾式过了门,便于夫人并无二致。 詹子瑜在蜀地一直仁和治下,虽年岁不浅,但气质温润面目儒雅,不知多少大家闺秀做梦也想嫁进詹府。 这新妾的来历也偏生巧妙,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这是假偶天成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的缘分。 所以,这怀揣着各种想法的人,围着这迎亲的队伍,走了一路,议了一路,倒是比过节的时候还要热闹一些。 纳妾按雍朝礼制,是不可从正门入的。 通常会从府邸的偏门,用小轿将新嫁娘抬进去。碰上个恩爱的人家,便直接在大门旁边特意辟个窄小些的偏门,让新嫁娘进入。 这次迎亲,詹子瑜也是给足了面子,就在正门边开了个偏门。 他穿着一身喜服,在媒人指引下挑了轿帘子。 轿子里做的姑娘面孔被鲜红的盖头挡住了,但身材曼妙,搭在膝头的一双手像羊脂白玉似的,整个人都像朵娇滴滴的花儿。 詹子瑜不好女色,但娶来的是个美人依旧是件乐视。 高兴之下,面色都红润了些许。 会溜须拍马的,一早见着詹子瑜的气色,便道这新娘子是娶对了。 妾式是不用新郎亲自背进门的。 詹子瑜挑了轿帘子之后,自有健壮的媒婆代劳。 一路背着到了礼堂跪下。 接下来便是拜天地。 宾客早早就在此处候着,各个面上都是一副喜色。 这人群之中,唯有一个面拢红纱的少女,眉眼间虽带着半分笑意,但那笑却根本未达眼底。 她看似不经意的将目光扫过大堂,在某一处微微停顿,随即又挪开了视线。 这少女面生的紧,但很快还是有人认了出来。 这是詹子瑜新认的义女。 同样是城中近来的大红人。 许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世家,悄悄向她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常锦泰然自若。 她刚刚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自个想要找的人,这就够了。 雍朝最重繁文缛节。 即使不比宫中的嫁娶,依旧有许多繁复的流程。 媒婆一一引着新人按部就班,渐渐的,众人的目光又再次被新娘子吸引了过去。 常锦则趁着这机会,腾挪到了她的目标身边。 “大师。” 常锦微一伏身,向着这场婚宴最大的功臣行了一礼。 大师名唤辞夜,是巫溪教第二十代传人。 人人见了辞夜都得唤一声大师,但他实际不过不到二十的年纪,面如冠玉气质出尘,最为标志性的便是右脸颊眼尾处一颗朱砂痣,莫名的妖冶。 虽说人人都得叫他一句大师,但能像常锦这般叫的脆生生,两个字百转千回,末尾还能带个小钩子的人亦实属不多。 辞夜定了定心,才敢看向常锦的双眼。 这是他二人第二次相见。 常锦甜甜一笑,歪了歪头道:“大师怎得如此拘谨?可是不习惯这热闹场面?” “确是。”辞夜道。 常锦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辞夜,看的辞夜耳根微红,常锦才收回视线。 她轻轻叹了一声,不经意道:“舅舅倘若真的能逢凶化吉,锦儿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大师的好。锦儿听闻,那日大师卜卦出了新嫁娘的生辰八字和出现的方位,起初还不信,只觉有些言过其实的神乎其技,当真惭愧。” 辞夜了然一笑:“锦儿姑娘不必自责,巫溪教从不强纳信徒,信与不信只在你一念间,本无对错之分。” 常锦微微躬身:“大师仁德。说起来还是怪锦儿没见过世面罢了 分卷阅读134 。好在锦儿是个执拗的性子,偶一日路过那田间,便生出了去问问的心思,便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大师亦去引了路,难怪那些官兵那么快就找到了新嫁娘的踪迹。” 常锦说这话之时,双目一直紧紧盯着新郎新娘的方向,并未注意辞夜。 但她知道辞夜此刻一定皱紧了眉头。 “一拜天地——” 媒婆多年锻炼出来的嗓子,将语调拖得长长的,气如洪钟,萦绕在屋里每个人耳边。 恰在此时,常锦听到辞夜轻轻呢喃:“我那日去过田间?” 辞夜看不见的地方,常锦微微勾了勾唇。 转过身来,又是一副迷茫的神色。 常锦也“疑惑”道:“这么大的事儿,大师怎么忘了?告诉我这事儿的妇人就是将宅子租给新嫁娘的妇人,她记得十分清楚,那日有个眼尾有朱砂痣的男人,领着官兵去了她的宅子。后来她才知晓,原来是詹大人在寻妾氏呢。” “眼角一枚朱砂痣……那妇人可看清楚了?”辞夜话语间透出几分急切。 “大师这是何意?莫非那日带着官兵过去的不是大师您?当时那人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感应到詹大人命定之女就在那屋中,倘若那不是大人,岂不是……” 随着常锦的话音落下,反应过来的辞夜脸色亦变得煞白。 他深深的瞧了常锦一眼,眼神中透着犹疑和审视。 常锦由着他审视,坦荡荡的看了回去。 半晌,辞夜挪开目光,他似叹了口气,道:“姑娘可早日告知,辞夜亦会竭尽全力。” 这是识破她的计划了。 不过常锦本也没打算接着隐瞒。 与聪明人交谈就是格外省心。 她笑了笑,轻道:“非有意为之,在下查清真相时,大师已去外地云游,待大师归来便闭了关。” 辞夜静默了片刻。 两人说话的功夫,堂间的流程已经进展到了“夫妻对拜”。 辞夜口中喃喃有词的念叨着“罪过罪过”,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在场的世家多半认得辞夜,是以一时间也无人阻拦。 待到发现他竟是笔直的朝着两个新人而去之时,想要阻拦已然晚了。 辞夜已经走到了詹子瑜身边。 媒婆的尾音像被剪刀齐根斩断的花,戛然而止还带着点儿余韵的香气,加上她瞪圆了眼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好笑。 常锦没忍住,掩着唇笑了出来。 詹子瑜对辞夜十分敬重,是以他伸手示意一旁要来阻止辞夜的官兵别动,自己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詹子瑜。 辞夜不回答,却也不离开,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大堂中央。 如此詹子瑜也没了办法,他颇为无奈的走到辞夜的身边,附耳过去。 众人只见辞夜不知对詹子瑜耳语了些什么,詹子瑜面色陡然大变,紧接着大咳起来。 常锦也有此担忧,故让府中大夫一直候着,见状也提着药箱冲了出去。 立刻将凝神静心丸送进了詹子瑜口中。 詹子瑜一口气终于缓了下来。 媒婆主持婚宴这些年,此等事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也楞在当场。 她左瞧瞧右瞧瞧,也没人能给她个准信儿。 常锦这时走了出来。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娉婷的走到詹子瑜身边站定,轻声对詹子瑜道:“大师刚刚同你说的事,是我无意间透露的,未调查清楚之前,锦儿觉得这婚宴可以先停一停。” “这……对姑娘来说这到底是件大事,万一冤枉了她,岂不是毁了她的名声?” 詹子瑜确实仁德,只是在常锦看来有些过于优柔寡断。 “倘若查明真相后,静溪姑娘确实是被诬陷的,那义父大可以给她提个位份,如此也不算亏待了她。” 詹子瑜迟疑片刻,竟还是下了不决心。 常锦只得将心中那点未证实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义父,你不妨想想,从您生病,到这女人出现,再到有人扮做大师将她送进府中,是否过于巧合?她只是骗婚倒也算了,但若她所图更大呢?义父万不能冒这等险啊。” 詹子瑜被常锦点醒,看向静静站着的叶静溪的目光终于凝了几分。 他沉声道:“婚宴暂时取消,各位宾客可以先用膳,在下身子不舒服,恐先离开一会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婚宴出了什么问题。 再则辞夜亲自出马,那出的事儿多半还与新娘子有关。 虽然心中有无数种猜测,但人还在詹子瑜府上,自是不敢不敬。 詹子瑜撂下话后,堂中传来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大多半的人则是选择了默不作声,等着观察事态的变化。 也有人注意到新娘子还孤零零的站在大堂里,她盖着红盖头,三寸金莲左右腾挪,显然也是对外界的反应十分焦急,但又不 分卷阅读135 能掀开盖头来瞧瞧,所以只能干着急。 好在詹子瑜离开后不久,便有人走到媒婆身边,对她说了两句什么,而后媒婆便扶着新娘子也走进了后堂。 按理说,这礼还没成,把人姑娘往内院带,多少有点不妥当。 这就相当于,没给人家名分,传出去还污了人清白,但腹诽归腹诽,也不会有人为了这陌生的脸都没见到的女子和詹子瑜对着来。 更何况詹子瑜素来仁德,说不定之后会有个说法。 不少人这么自我安慰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用起了膳。 叶静溪隔着一层红盖头,该听见的都能听见。 眼见着马上就礼成了,却突然中断,她心里也不踏实。 毕竟做过什么,她自个心里清楚。即便安慰自己一万次,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但假的总归是假的。 她被带到了一处僻静的房间,有人给她端来了九菜一汤的桌席。 行动间也是恭恭敬敬的,瞧着倒不像被抓包之后能得到的待遇。 叶静溪心下微松,被媒婆折腾了一早上,她尚未进食,看着眼前五湖四海的菜色,她吸溜吸溜了口水,大快朵颐起来。 就在她酒足饭饱之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依旧是熟悉的面孔,詹府的下人,只是这次言谈间却没了之前的恭顺。 那人依旧冲着叶静溪行了一礼,面色沉静道:“大人请您过去一叙。” 叶静溪跟着那下人一路疾行,很快便到詹子瑜的书房外。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此时阳光灼灼,屋中站着几个身影能透过窗户朦朦胧胧的瞧见。 叶静溪上前推开门,正欲行礼之时,措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眼。 她跌坐在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第70章 祸水(六) “这位公子不知叶姑娘眼熟吗?” 从叶静溪走进书房,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之后干脆直接眼一闭晕了过去。 而后常锦命人将她扶起,死命的掐着人中,愣是将她掐醒了。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常锦没给叶静溪任何思考的时间,直接便向她开炮。 叶静溪并不认识常锦,但这并不妨碍她知晓常锦来者不善。 她看向跪坐在地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祈求。 她道:“不认识。” 接着她眼尾泛红,生生憋着泪,转向坐在堂上的詹子瑜道:“大人,不知发生何事,为何婚宴就此中断?可是静溪有何处做的不够好?” 任谁来看都是一副我见由怜的模样。 倘若没有铁证如山,詹子瑜只怕是会轻信。 但眼下不同,人证物证具在。 其实早在他们将叶静溪传来之前,就已经审过这个男人了。 男人微微仰起的头,可以看到眼角下鲜红的朱砂痣。瞧着身型也与辞夜颇为相似,未曾见过辞夜之人,将两人认错倒也情有可原。 说到刑讯逼供,常锦自是有许多压箱底的法子,但她还未出手,辞夜便代劳了。 也没见他做什么,不过放了只虫子进了那男子的衣襟之中,那男子先是涨红了脸,紧接着便躺倒在地,又笑又哭,半边胳膊都快被自己给抓烂了。 几人没怎么问,他便将一切都招了。 他和叶静溪是兄妹,二人是受了雍宁帝之命,前来蜀地,寻机刺杀詹子瑜。 他们先是买通了府中的花匠和厨子,在花中洒了一味药,这药只有遇到食用特定食物的人才会发挥作用。 单摘出来,花匠和厨子都不会被发现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药只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孱弱,并不会一次性致死,这也是为何这么久以来,詹子瑜都没发现的原因。 本来事情做到这份上,他们的任务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可偏偏辞夜算出冲喜这么一招。 两人便动起了歪心思。 替雍宁帝杀人是能领赏,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说不得何时小命就得搭进去。 倘若叶静溪能嫁进詹府,事情则大不相同了。 蜀地本就距离京城甚远,等詹子瑜一死,他们大可占山为王,享尽荣华富贵。 常锦乍听之下,不得不感慨,上一世这两人的计划还真的成功了。 只是叶静溪并不知道常锦先前所为,只当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拼了命往下掉。 饶是常锦觉得自个够能演的了,也不得不对此甘拜下风。 只是叶静溪哭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屡试不爽的招数,对眼前几人竟然毫无用处。 这几人好似铁石心肠一般,居然无动于衷,就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下。 叶静溪与常锦某种地方有相似之处,大约是同类很容易感知到同类的气息。 这种情况下 分卷阅读136 ,叶静溪都没有求助同为女人的常锦,而是敏锐的看向了整个房里实际上最是心慈手软的詹子瑜。 她噗通跪下,膝行到了詹子瑜跟前,拽着他的锦袍衣角,仰着头哭道:“妾身真的是无辜的,求您怜爱妾身,莫要信了别人的谗言啊。” 常锦轻蔑一笑:“叶姑娘,这礼还没成,现在就自称妾身未免早了一点。而且你求错了人。” 叶静溪猛地回头,看向常锦的眼中迸射出惊人的恨意。 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说出进了门以来最不该说的话。 她怒道:“你处处与我作对,更是专门找人来陷害与我,可我与你远日无忧近日无仇,你究竟所图为何?莫不是你也看上了我的夫君?!” 什么义女,这狐媚子长相,突然冒了出来,无人知晓其身世,怎么看怎么古怪。 叶静溪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攻击常锦。 脸上一阵剧痛,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看向詹子瑜。 只见詹子瑜一边粗喘着,一边用手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刚刚就是他,狠狠的甩了叶静溪一个耳光,直打的她耳根都见了血! 詹子瑜素来是温雅的性子,叶静溪万万没想到,最先对她动粗的会是詹子瑜。 但这房中,她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只有詹子瑜了。 叶静溪憎恨的眼神霎时隐了去,转眼间便恢复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常锦叹为观止,不知道的还以为叶静溪学过川剧变脸呢。 只是这次,叶静溪也不敢再对着常锦口出狂言,转而看向屋中,颓丧的垂着头的男人,哭诉道:“静溪一生凄苦,还望这位侠士怜惜则个,帮静溪澄清一二吧。” “嗤。” 叶静溪话音一落,常锦便冷笑出声。 她抱着臂,站的挺拔,居高临下,鸦羽似的睫毛微敛,眼尾上挑,自然而然便带着一丝轻蔑。 “一生凄苦?” “看来你也知晓你这一生到头了。” 叶静溪:…… 常锦也不想再和叶静溪墨迹下去。 外间还有许多贵客在候着,而詹子瑜这身子,多生一会儿气恐怕都要折寿,还是速战速决最好。 转念间,常锦便做了决断。 她举起手在右耳边拍了拍,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走进来两个人。 叶静溪看清那二人相貌之后,便知自个的底细早就被查了个清清楚楚,脸色一白,险些又要晕倒。 “别急着晕,不然给你判个死刑,你可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了。”常锦凉凉道。 叶静溪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翻着白眼要晕倒的趋势。 常锦哂笑。 “我也不废话了。” “看到这二人,你应该清楚。你的底细我早已查的一清二楚。” “包括但不仅限于,你是何人所派,你是如何投的毒,你之后想做些什么。” 常锦顿了顿,放缓语调,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如果想招这些,可没什么价值,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在此之上,能不能说出点什么新鲜的了。” 叶静溪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摇着头。 她想不明白,原本一切都那样顺利,怎么会突然之间,她的底就被掀了个底朝天。 詹子瑜的这个养女,到底是何等的心机? 竟然蛰伏这么久,调查的过程中,丝毫没有露出马脚。 更可怕的是,她明明已经查出了自己的罪行,却忍到今日,她的当婚当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叫所有人都来做个见证,让她毫无翻身之力。 好毒! 常锦站的高,自然将叶静溪的所有表情都纳入眼底。 叶静溪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心知肚明,但她丝毫不慌。 叶静溪所作所为,就是死上十次都不够,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她要想办法从叶静溪身上,弄到能够救下詹子瑜的解药。 她要替詹子瑜逆天改命! 叶静溪心中惊涛骇浪,但她一个女子能筹谋至此,本身也不是愚钝之人,想明白其中蹊跷后,对常锦的手段便愈发忌惮。 常锦此时祭出了杀手锏。 她微微躬身,揪着跪着的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头强行拔了起来。 看清男人的面容,叶静溪的瞳孔皱缩! 男人早已不负原本清隽的模样,一张脸满是斑驳的血渍,眼睛更是被打的肿成了两条缝,最惨的是,他一口的牙被挨个拔了个干净,被常锦提起之时,嘴角还控制不住的流下污浊的涎水。 常锦清清冷冷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只觉得是催命的魔语。 叶静溪听见常锦问道:“你想同他一般吗?放心,我对女子下手会轻一些,至少不会让你毁容的。” 不会毁容又如何,常锦自是有法子让她比这痛苦百倍千倍! 叶静溪畏惧了。 分卷阅读137 她膝行到詹子瑜身边,抱着詹子瑜的脚,嚎啕道:“大人饶命,民女、 不、贱婢都认下,贱婢也是被逼如此,倘若完不成任务,皇城里的人也不会放过贱婢。” 叶静溪双手哆嗦着在身上摸索,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她将药瓶放在手心,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 “这是解药,贱婢愿意用解药换自己一条命,求大人饶命。” 常锦莞尔,目的达到。 虽然料定叶静溪这会儿也没胆子再摆他们一道,但保险起见,常锦还是打开瓶盖,先塞了一颗进叶静溪的口中。 她将二人打入大牢,关了两日后,确定叶静溪无事,才按照大夫的叮嘱让詹子瑜服用解药。 只是,这一世虽然有常锦帮着詹子瑜揪出下毒之人,又成功拿到了解药,但这药到底是伤了底子。 倘若詹子瑜不放下公务悉心调养,还是无法寿终正寝。 詹子瑜倒是看的颇为豁达,他甚至觉得常锦的出现已是意外之喜,这多出来的日子已经是自个偷来的。 他不愿让常锦做毁诺之人,拿到解药之后,就命人放了叶静溪二人。 常锦却不这么想。 倘若母妃在世,也定是心疼詹子瑜的。 估摸着叶静溪二人已经出了城,常锦便亲自服侍着詹子瑜用了药。 待詹子瑜睡下后,常锦披上大氅,戴上兜帽,小小的一张脸几乎隐没在黑暗中。 她带着两百精兵随后便出了城。 第71章 完结 “你还不快点儿?!” 叶静溪擦了擦额际的汗,恶狠狠道:“你是被敲了牙,又不是被打断了腿,至于吗?” 虽然看到了男人满身的伤,但正是因为对方露出马脚,她才会满盘皆输。 念及此,她便愈发生起气来。 “废物!”她恨恨道。 说完她便抻了抻包袱,走在前面,因而忽略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另一边,常锦白生生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 她一抽马鞭,□□的汗血宝马长嘶一声,脚程愈发快了。 “主公,待追上那二人,主公待如何处置?”紧跟在常锦身后的一身铠甲的男人问道。 常锦唇角微勾,轻道:“放心,我定会让你们出一口恶气。” 此刻跟着她的都是詹子瑜的亲信精兵,大部分都是詹子瑜一手提拔上来的,对詹子瑜忠心耿耿。 上一世,詹子瑜死后,这些人只道叶静溪是詹子瑜最爱的女人,因此继续为叶静溪所用。 这一世,常锦戳破了叶静溪的真面目,这些人知晓后,自然怒火冲天。 倘若不是詹子瑜亲口下令放过这二人,这二人怕是连个全尸都没办法留下。 男人听到常锦这话,便彻底放下心来。 常锦一心想要弄死这二人,除了他们活该之外,也是对詹子瑜的感怀。 经历过这么多世,对于亲情她早就看淡了许多。 可詹子瑜为了全她的名声,竟然连毒害自己的人都能放过。 常锦无法不动容。 叶静溪二人步行出城,不出一个时辰,便被常锦带着人追上。 常锦并不急着收割战果。 叶静溪出现在视野之际,她便遥遥跟着,欣赏了一番叶静溪二人的丑态,方才施施然上前,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叶静溪抬头与常锦对视之时,面对着男人色厉内荏的神情甚至还未褪去。 常锦半边侧脸隐没在宽大帽檐制造出的阴影之中,露出的一只眼亮的惊人,那眼神里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让叶静溪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直到被身后一声动物嘶鸣给喝阻。 往前是眼神中充满了杀意的常锦,往后是同样毫不客气的军队。 这是个死局。 常锦欣赏够了叶静溪的恐惧,身姿灵巧的下了马,动作自然的掀开了兜帽,一步一步走到了叶静溪的眼前。 月光洒下一片朗朗清辉,映衬着常锦皎白的面容,于叶静溪而言,却宛如地狱的罗刹。 常锦在叶静溪跟前站定,歪了歪头,语带疑惑:“半日未见,怎得弄得这般狼狈?”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詹子瑜亲口承诺过饶我一命!” 叶静溪的嗓子劈了,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明显,仿佛兽类的咆哮。 一路跟着常锦的副官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常锦抬手制止了。 常锦莞尔一笑,不疾不徐道:“是啊,我自是不会让义父食言,所以我不会杀你。” 叶静溪劫后余生的笑容刚绽到一半,就听常锦又接着说道:“但如果别人动手,我可就管不了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目光从叶静溪身上挪开,移到一路跟在叶静溪身边的男人身上。 “把这药给叶静溪吃下去,我饶你一命。” 常锦说 分卷阅读138 着,将手中的药瓶准确无误的抛进男人怀中。 气氛瞬间凝结了。 副官纠结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他担心的也不过是动了杀手,于詹大人的名声有损。 至于这两人的死活,他是丝毫不在乎的。 男人怔愣了一瞬,旋即才慢慢缓过神来,明白常锦的意思。 眸中什么一闪而过,转瞬化为坚定。 常锦满意的笑了。 叶静溪显然也意识到了。 她摇着头不断退后,但常锦带来的人早就围成了一个圈,不论她往哪个方向逃,都会碰壁。 男人咧嘴一笑,没有牙的嘴像个黑黝黝的洞,搭上他渗人的表情,还真有点恐怖。 “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结果我为了你受了伤,就被你弃若敝履。如果他们今日没来,等出了城,你一定会踹了我逃跑吧?” 男人边说边走近叶静溪,然后猛地扑了上去。 两人像两只兽一般,在场中撕扯扭打。 男人受了伤,一时间竟也无法压制住叶静溪。 常锦却丝毫不急,仿佛真的在看大戏一般,好整以暇的瞧着。 终于,男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一手死死摁住叶静溪,一手将毒药塞进了她的嘴里,完事还用手死死捂住了对方的嘴,不让她将毒药吐出来。 叶静溪拼命挣扎,却还是将毒药吞了下去。 五脏六腑仿佛在灼烧。 男人捂住叶静溪嘴唇的指缝间印出鲜红的血液,他仓皇的撤了手,一同撤离的还有叶静溪双眼中的生机。 “死了,死了,她死了。” 男人从喃喃自语,到惊喜的朝着常锦的方向大喊。 常锦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表情,看着男人在她眼前倒下去。 叶静溪拼着最后一口气,拔下了头上的钗子插进了男人的后颈。 “走吧。”常锦淡淡吩咐道。 一行人就像来时一般,又悄然无声的潜入夜色之中。 回到府中,常锦看到詹子瑜书房的灯还亮着,便叹了口气,认命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詹子瑜果然知道了,正在等她。 “你杀气太重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两人同时沉默,直到被詹子瑜一阵惊咳打破。 常锦赶忙上前,给詹子瑜顺着气。 詹子瑜忍着喉间的痒意,温声道:“他们二人不过是小角色,生死咎由自取,舅舅是怕你杀伐过重,日后苛政。” 这话信息量过大,饶是常锦也愣了片刻,才回答。 “有舅舅在。” “你啊。” 詹子瑜气笑了,拢了拢肩头的大氅道:“我这身子骨还想多活几年,我早已想好,等你熟悉蜀地情况,我便将这基业都交到你手里。不过你须得答应我两个要求。” 常锦也不矫情,“您说。” “第一,你要保蜀地民生,不得苛政。第二,不得主动挑起战事。你能做到吗?” 说是两个要求,细细品味,其实只有一条。 詹子瑜心里挂念的始终是蜀地百姓的安居乐业,他知常锦心中有恨,却不希望常锦为了复仇,将蜀地百姓置于危险之中。 常锦是想出兵攻打雍宁帝,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答应您。” 詹子瑜笑着摸了摸常锦的头,“辛苦你了。” 一句话说的常锦的眼眶又红了。 那夜过后,詹子瑜一如他承诺的那样,逐渐将蜀地的事务交到了常锦手里。 将掌辖权交到一个女子手里,势必会掀起不小的反对。 出乎詹子瑜的预料,常锦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做到宠辱不惊。面对反对的声浪,却能不动声色的就处理干净,恩威并施。 詹子瑜自问,即便到了他这个年纪和阅历,都不一定能像常锦这般处理的圆融。 见识到常锦的百般手段后,蜀地上下,不敢是否心甘情愿,总归接受了常锦即将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的事实。 第二年,詹子瑜以身体需要休养为由,正式将蜀地的大权交托到了常锦手中。 常锦义不容辞的接了下来。 詹子瑜是个心性豁达之人,既然将大权交出,就真的再无一点留连。 而常锦也不负所托,除了应承詹子瑜的两点之外,这一年间,常锦也没闲着,针对蜀地的气候,利用自身穿越几世积累的知识,针对蜀地的农耕做了许多改革。 常锦掌权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些农耕策略一一颁布。 阻力定然是有的,但是也都在常锦的预料之中。 为了减小阻力,条例颁布之初,常锦为了鼓励农民,下令减免赋税,并对实施新型农耕技术的家庭予以奖励。 最初还有不少观望的,但在一个季度之后,亲眼见到按照常锦传授的技术,农田的产量居然较之先 分卷阅读139 前上涨了足有一倍。此后,不用什么奖励,农民就争相使用常锦教授的技巧。 在此期间,常锦默默做了另一件事。 她去见了辞夜。 巫溪教并非只在蜀地流行,相反在整个雍朝都有许多拥趸。 常锦知晓她鼓励农耕的技术定然会在蜀地推广开来,而一旦粮食大范围增产,她急需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帮这些农户将粮食售卖出去。 如果粮食超过了囤积的极限,就会大幅度降价,到时候正常农户手里的粮食都会变得分文不值。 常锦答应了詹子瑜会照顾蜀地民生,在民生没有富足之前,她不准备让朝中知晓她的身份,想来想去,她便去找了辞夜。 辞夜是个好脾气的。 詹子瑜大婚之时,算起来他也是被常锦摆了一道,可常锦表明来意之后,他丝毫没有刁难。 常锦找辞夜只为一件事,希望借助他的影响力,在他云游四海布散教义之时,帮蜀地的粮食推广一下。 知道辞夜心性清高,常锦也并未提出送银子之类称得上是折辱的话。 但亏待盟友,常锦同样做不到。 苦思冥想了几日,终于叫她相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此举既能帮助蜀地的佃户,也能让各地的平民吃到便宜的粮食。我知你淡泊名利,作为报答,只要你应允此事,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会以巫溪教的名义,在各地设立粥棚,救助吃不上饭的人。” 辞夜垂眸静听,直到听见常锦说会救助贫民,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 常锦并未打扰,给足了辞夜思考的时间。 辞夜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就在常锦从他住处离开的第二日,辞夜的便命人传来消息,他答应了常锦的请求。 最大的担忧解决了,常锦便能够专注在蜀地的治理上。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蜀地在常锦的治理下日渐富庶,远远超过了雍朝其余蜀地。 詹子瑜对常锦寄予厚望,但也从未设想过,常锦居然能将蜀地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条,比他当政之时更加好上几分。 他也见证了这几年间,常锦付出了多少。 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女变得清瘦,唯一不变的是黝黑清亮的双眼。 蜀地的军队几年间也迅速壮大。 常锦遵守着自己的承诺,即便蜀地已经有了充足的实力向愈发昏聩的雍宁帝宣战,但她依旧偏安一隅。 只是她的身份终究还是被知道了。 常锦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可以说,她早就在期待着这样的一天。 雍宁帝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常锦对他的了解,他定然无法容忍。 果不其然,雍宁帝不顾朝中剩下为数不多理智尚存的大臣的劝阻,对蜀地动兵了。 结果也不出所有人的预料,蜀地军队有如摧枯拉朽,冲进雍朝的部队,无往不利,将之撕扯的四分五裂。 常锦花了三年时间用来治理蜀地的民生,却只花了半年时间就收服了雍朝地界。 战场甚至并未蔓延到蜀地。 常锦一直遵守着自己对詹子瑜的承诺,守护着这片热土。 雍朝不得人心已久,蜀地的军队每进驻一个城市,便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欢迎,其中有不少都曾受过常锦粥棚的救助。 接下来的事似乎变得水到渠成了。 常锦并未受到什么阻挠,便登基为帝。 她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置前朝贪官,任用贤能。 往日里蒙受不白之冤的朝臣,也都有了新生的机会。 雍宁帝是在秋后问斩的,常锦在祭台之上,面对着天下人,一条一条,宣读了他的罪状。 每读一句,他便挨上一刀。 有些血泪是需要偿还的。 雍宁帝死在了祭台之上。 常锦仰望着天,眼眶微湿。她终于帮最爱的人复了仇。 她对天起誓,既然上天给了她再生为人复仇的机会,往后余生,她定以天下苍生为先,不负黎民不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