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东宫》 分卷阅读1 【古言】 《独占东宫》作者:玻璃猪 本文文案: 宣威将军遗女杜若,自幼聪慧伶俐、骑马射箭身手不凡。因父母双亡,寄住在上京伯父家。望将来伯母能给她许个诚善人,只与一人到白头。 一朝皇宫采选以充东宫。 百般设计,信心满满会落选的杜若最终却被封了良媛,送到了太子身边。 世人皆知东宫太子是个离不开轮椅的瘫子。成为太子良媛,也不知是福是祸。 端庄的冷面太子不解风情,却不知为何独独对杜若不一般。 他教她心狠手辣,纵她拈酸吃醋。撕破伪装给她看他的黑心黑肺。还一手把她送到与他并肩的位子。 多年后,登基为帝的赵谨良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强悍皇后,十分欣慰。 假蛇蝎真忠犬男主x 进化型见手青女主 阅读指南:架空、双洁、独宠、后期男主腿会好。没有反派能逃出男女主的手掌心。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若,赵谨良 ┃ 配角:郑来仪,赵谨穹 ┃ 其它:爽文 一句话简介:白切黑切白太子的心尖刺 立意: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采像 永光十七年的春天,晴日总是特别的多。 晴日一多,上京城里的晚樱和柳树就生得特别好。要不是说景致无贵贱呢。这皇内城的西边深巷里的花儿叶儿,就与那皇宫巍峨的城墙外生长的并无差别。 城西纵横排布着许多三进四进的院子,这里住的大多是正六品至从九品的朝廷官员及家室。 天碧蓝,阳灿灿,一桩好事随着轻又缓的春风吹进了这些不大不小的院子。 杜府内,杜家两名姑娘并侄姑娘被请进了正房叙事。 杜府当家主母孟淑兰端坐在堂屋右首榆木圈椅上。她穿着一身堇色衫子并朽叶色联珠纹五幅裙,头梳赵朝妇人最常见的盘桓髻。姿容平淡但通身娴静倒也不俗。 杜若错身半步站在大姑娘杜蔷,二姑娘杜莲身旁。三位豆蔻年华的少女齐齐向孟淑兰行万福礼。 “母亲万福。” “伯母万福。” 孟淑兰点点头道:“好孩子,今儿晨间宫外贴了告示,广纳京中官员家中十三至十六岁的女儿,不论嫡庶,择选以充东宫及恭亲王府。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需递交画像进宫初筛落册。我叫了王婆去请画坊的画师给你们画像,都赶紧回屋拾掇拾掇。” 孟淑兰说完,杜蔷杜莲二姐妹对视一眼,脸色微红,眼睛里是掩饰不了的惊喜。 杜若面色淡淡,没怎么往心里去。孟淑兰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管盯着她的一双女儿,明眼人都能瞧得出的,显然不想这等好事落在她的头上。她何必凑上去讨人嫌。 而且说是好事嘛,杜若却并不觉得。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成年皇子唯大皇子与太子尔。大皇子恭亲王如今已二十有一了,恭亲王府女眷充实,添丁喜讯连连。此时这场仅限于上京内的小规模大选,大概是专门供给东宫的。 东宫虽女眷稀少,但早就立了太子妃,现在就算选上了,也只能做东宫妾。 提起这位尊贵的东宫皇太子,大赵百姓是人人都要在心里喟叹一声的。 太子赵谨良如今年方十八,勤勉雍和、克己复礼。其生母陈皇后为大柱国陈进嫡长女,晋封皇后以来,端庄淑睿、敬慎居心,实为母仪天下的表率。 这样生身正统,才德兼备的太子,是为民心之所向。 但是赵谨良幼时因故坏了双腿,太医院上下竭尽所能,遍寻世间良药,也不能使太子恢复正常行走,终生只能靠着轮椅过活。 太子身残有疾。贵妃所出大皇子又龙章凤姿、骁勇善战,颇得圣上宠爱。 所以朝廷关于储君的话题一直讳莫如深、暗中各自为营。局势非常不明朗。 进了东宫,就等于和太子阵营绑定了。万一以后储君有什么变动,下场是不言而喻的。 这些弯弯绕绕,有点地位的官宦之家都懂。 但有前朝跛腿帝王旧例在前,太子不失德又轻易不会被废除。东宫就仍然是人人眼红的热灶。 一入宫门深似海,杜若只想了须臾,就不太想去搅这趟浑水。宁可在伯母手下讨生活,望伯母将来给她许个诚善人。好日子能经营出来,但是进了宫,可能一着不慎连命都没了。 孟淑兰的目光从三个姑娘面上一一扫过,见杜若一副无所觉的模样,心里的提防就渐渐放松了,又有些责怪自己实在小心眼。不过这些自责,也只消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行了,看把你们高兴的,快回去收拾吧。” 孟淑兰放了话,三位姑娘离开正房,杜蔷杜莲二姐妹转身进了正房右侧的西厢房,杜若站在原地目送两位姐姐离开,等她们进了屋子,自己才穿过垂花门,回到第二进的西厢房。 分卷阅读2 杜若的丫鬟珍珠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见自家姑娘去了一趟正房,回来时面容沉静,实在看不出好赖。 于是珍珠迎上去扶着杜若回房,问道:“姑娘,孟夫人何事找您。” 自九岁时双亲逝世,年幼的杜若再无倚靠,只能带着双亲留下的财产和自幼一同长大的小丫鬟珍珠,从父亲杜有行生前驻守的边境昆州,被父亲的部下一路护送到京城,投奔伯父一家。 却没成想,伯父杜有德极重文人做派,好的学不精,坏的没放过。甚少过问内宅之事,对杜若也不曾有过几分真心。 伯母孟淑兰看着为人和睦,相处下来却十分小家子气,只做那面子情,看着好看,实际没什么有用的。 也不知是嫉妒杜若原有的家世,还是因为自己有两个女儿对杜若有提防心。给杜若甩脸、穿小鞋都是有的。 杜若的全部家当,孟淑兰说是代为保管,现今也不知还有没有剩的了。 伯父的两个女儿也一惯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排挤打压杜若。 就这么过了几年,再良善的小孩子也冷了心。 于是杜若和珍珠互相依靠,默默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要吃饱穿暖,不受磋磨,便不求别的。 丫鬟珍珠是杜有行从小捡回来养在军营中的丫头,为人耿直、聪慧,又对杜若十分忠心。所以一大早孟淑兰使人把杜若叫走,珍珠就急得坐立不安。 杜若见珍珠急得英气的羽眉都快皱出八字形来了,心里暖暖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无事,是宫中为皇子采选,要征集采像。伯母说让我们打扮一下,请了人来家里画像。” 虽嘴上这么说着,杜若却一屁股坐回了书桌前,扫了扫昨夜留下的木屑,执起刻刀又在木头疙瘩上比比划划。 珍珠纳罕:“姑娘你不打扮吗?” 杜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说:“无破损、无污渍,就这样吧。头发也梳了没多久,就不麻烦了。” 珍珠虽是丫鬟,但头脑和杜若差不离的清醒。这会子察言观色,已经回过味儿了,扶着桌面细声说:“姑娘不想入宫?” 杜若摇了摇头。 主仆二人十几年的情谊,已经相当有默契了。珍珠见此也不再多话,默默去做耽搁了一早的活计。 等到了午时,画坊的人还没上门,一家人又只好耐着性子先摆了饭。 杜有德不在家吃晌午。三子杜松今儿正好也不在家,于是就只有四个女眷自己吃饭了。 因为选秀的大事,一顿饭除了杜若,母女三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杜蔷杜莲换上了春季新做的艳丽纱裙,把普通的双环垂髻拆了换成了更为秀美的垂练髻,簪了一些花儿和钗朵,还描眉画眼涂了口脂。如此打扮下来,倒是能添上一两分姿色。 因杜若还是那一身浅青竹色的旧衫,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的双环髻,并未做打扮,所以只是从进门被三个女人盯着瞧了两眼,后来就没怎么理过她。 孟淑兰指导着两个女儿行事,两姐妹交谈议论穿衣打扮。更是没功夫管杜若。 无人理更好,杜若趁机夹了两筷子爱吃的笋片。 吃过了饭,又喝茶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下人来报画师上门了。 画师带着小学徒径直被请进了堂厅,小学徒腋下夹着一大卷宣纸,背上背了个挺大的包袱,瞧着倒是挺齐全挺专业的。 “今儿请的人多了些,还请奉议郎夫人莫怪。” 来的迟了,画师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礼,语气客客气气的。 孟淑兰笑说:“无事,谁让这上好的事儿来得这样巧。” 大赵例行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小选采宫女太监,大选采家人子。按上一次大选的时间来看如今并未到大选的时候。宫里这告示发的确实有些突然,不过臣民不得妄议君主,只能称一声巧。 孟淑兰和画师寒暄完,就着手安排画像之事。虽忙着事,心里却因为画师的话跳个不停。 夫君杜有德官拜从六品文散官奉议郎,官儿虽不大,却也是这城西百官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画师的意思,好些府邸都排在了杜府前头,所以才叫她们等了这样久。 没想到眼巴巴盯着这太子妾位置的人竟这么多。 孟淑兰绞了绞帕子,咬咬牙决定再多给这画师包一两,哦不,二两银子,给他润润手,才能画得更好看些。 这么想着,孟淑兰当即就嘱咐王婆子把酬劳用荷包装好端了上来,自己亲自端给画师,又小声与人家叮嘱了几句。 画师看了看三个姑娘,对孟淑兰点点头。 这一幕杜若没注意到,珍珠倒是瞧见了,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这小妇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消一会儿,作画便开始了。 大姑娘杜蔷在院子里衡量了片刻,选了影壁为背景,花窗为点缀,一手扶窗,一手捏兰花指形置于腰侧。虽有些矫揉做作,但身姿流畅倒也可以入画。画师没说什么,观察了几眼就下笔了。b 分卷阅读3 r   轮到二姑娘杜莲,她就没有大姑娘那个果断,在院里的石桌石凳上坐着摆了几个姿势,都不太满意。又起身往花坛前站了站,一会儿采一朵花作拈花状,一会儿又将花举起来低头轻嗅。 画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她身后的树,指点道:“这位姑娘,你身穿胭脂色裙衫,站在这翠绿的松树前,入画的配色不美。不如似方才那位姑娘那般,站在那影壁前。” 杜蔷微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却被杜莲抢了先:“你就这么画,颜色鲜亮才容易脱颖而出,我才不要灰突突的。” 画师也是好心建议,见杜莲如此坚持,便不好再说什么,提笔开始作画。 等轮到杜若,她没怎么犹豫,站到了一从竹子前,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势拘谨普通。浅青竹色的衣衫和翠绿的竹叶虽相得益彰,但是却颇为寡淡。 杜莲瘪了瘪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杜蔷面上虽不显,但是轻轻挺了挺腰肢,抬了抬下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待三人都画完,送走画师,孟淑兰忙着安排人装画轴、又往宗务府送画。就把三个姑娘遣散了。 刚踏进房门,憋了一肚子的珍珠实在是忍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说:“真真是容貌不够银钱来凑,蔷大姑娘的脸哪儿有那么小,莲二姑娘的眼睛哪儿有那么大,我看啊,这和她们相关的除了衣衫首饰和头发,就没别的了。” 一边说着,珍珠还不忘取了小茶碗倒了一杯放凉了的茶水递给杜若。杜若被她逗笑了,接过茶碗啜了一口,抿了抿唇道:“你怎么比我还介意。不是都知道我不想进去吗?就让她们开心呗。” 珍珠似乎是有塔塔尔族的血统,肤色均匀的透着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英气俊秀,生气时皱着眉头的模样像一只闹奶吃的小狼崽。 杜若爱得不得了,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画像比美输了,却能赢下自由。而且你想啊,画中与真人差别太大的话,进宫以后贵人们一看,这下场能好吗?” 珍珠点点头,不那么气了,却还是道:“就算那样,也还是没我家姑娘好看。” 杜若点点她的鼻尖,:“这种话咱们在屋里说说就好,昂?” 珍珠小下巴一抬:“姑娘,我省得的。” 杜若颔首,小口小口抿着茶水,眼睛望着地砖,思绪渐渐走远了。 茶不是什么好茶,无非是今年的明前毛尖,且待分到她屋子,都是剩下的渣滓沫了,泡来沉一沉,晾凉了再倒来喝。一样是满口的清香。 珍珠利落的接过杜若喝空了的杯子,给她续上一杯,又递了回去。认真的瞧着她喝茶。 眼前的少女生得有些像她佟族的母亲。 佟族的女儿家温婉柔美,最有特色的就是大而圆却在眼尾处轻微下挑的眼睛,不哭而哀,十分惹人怜惜。其母乌拉珍珍就是其中翘楚。 但杜若的眉毛鼻子却肖似生父杜有行。俊俏的小山眉,挺翘的鼻子,将她的柔弱削减了几分,增添了几丝正气。 吸取了父母容貌优点的杜若,虽不是国色天香,却观之不俗,令人难以忘却。 珍珠只要一想到留在杜伯父家,将来姑娘指不定被孟淑兰随便打发嫁个平平无奇的穷小子,心里就拧得像抹布一样不痛快。 思及此,她又壮起胆子试探道:“姑娘,您就一点也不想进宫吗?宫里锦衣玉食,天皇贵胄英武不凡,您又聪明伶俐,肯定也能过得好好的。怎么着不比现在强?” 听珍珠这么说,杜若放下手中小茶杯,撑起胳膊用掌心托着下巴,认真看着珍珠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珍珠,其实伯母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她虽然小气了些,心眼多了些,但是心不坏,又极为好面子。外人能瞧得到的事,她不会办得留下话柄。而且我将来的婚事,伯父肯定也要过问,必不会太差的。” 杜若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道:“但凡他们敢在婚事上害我,一则我可以去御史台察院状告他磋磨宣威将军遗女,无德无贤,必把他脑袋顶上的乌纱帽给他掀了。二则到此地步我也无需敬重他们,直接一走了之再无任何牵挂。凭我们两个的身手,闯回昆州找程副尉帮忙,以后永远留在昆州便是。” 一番话把珍珠听得泻掉的气儿又充实回来,挺起胸脯直点头。 杜若又笑了笑说:“再说,这进了宫不能带丫鬟也不能带马儿,我可舍不得你和贝壳。” 还有一句话,杜若却没说出口,平常百姓家里的夫妻尚有像父亲母亲那样独爱一人的可能,但是嫁入帝王家,就要接受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的现实,大家还要平和相处,实在教人难受。 所以,宫里还是不要选上她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开个新文庆祝一下。 日更,每天下午五点更。 本文朝代架空,背景参考唐朝,有考据的按考据描述,没有考据的自己编编。部分地名是编的。 分卷阅读4 祝大家看的开心呀。 ☆、皇后 永祥殿外,大宫女秋岁领着八名两两搭手托着托盘的小宫女,自殿前东阶拾级而上,托盘内盛放的画轴堆得高高的如同小山一般。 “你们在此候着,待我禀告皇后娘娘。”秋岁吩咐道。 小宫女们始终规规矩矩半垂着头,小声齐齐称“是” 秋岁是陈皇后近前伺候的四大宫女之一,可自由出入殿门。但永祥殿规矩森严,是以秋岁进殿以后,只隔着幔帐朝殿内西室行礼禀告。 西室设有翘头案、多宝格,是陈皇后惯常练字读书的地方。 此时西室满月形座屏外候着两名宫女,所以秋岁便知皇后娘娘正在西室内。 秋岁柔和的嗓音响起:“禀皇后娘娘,大选采像尚宫局已派人呈上,此时正候在殿外。” “呈进来吧。此行路途遥远,赏。”陈皇后清亮威严的声音从西室传来。 “是。”秋岁应道。 秋岁心知陈皇后叫了赏,却并非是因为宫人路远辛苦,而是往年采选时初筛画像的都是掖庭那边尚宫局尚仪局的女官负责。此次为太子选妾,是陈皇后的心头大事,所以才命人直接将画像送到永祥殿来,要亲自相看。 心里有了计较,于是秋岁取了八个厚厚的红封赏下,又亲自送尚宫局的小宫女出了永祥殿的宫门。 待手上的字稳稳当当写完最后一笔,陈皇后这才将笔放到笔架上。 大宫女春华立即上前替陈皇后整理衣袖,又另有小宫女呈上净手的帕子,待皇后净了手又端上护手的香膏。 这一套完毕后,陈皇后才从西室缓步走出。 赵朝永光帝发妻陈皇后,名陈容先,其父是满身功勋的大柱国陈进,家中叔伯子弟皆为将领,可谓满门皆荣耀。 陈皇后现年三十有五,但肤容紧致润泽,看着极为年轻。 虽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但配上剑眉薄唇,瘦削的鹅蛋脸,尽管美丽非常,观之却气质肃正端庄,不怒自威。执掌后宫十余载,更是沉淀了几分威严。 她梳着繁复富丽的高髻,头戴金凤与两柄如意金梳,身穿朱红宝相纹八幅裙,黑色丝绸外衫并唯有帝后能用的明黄色轻纱制成的披帛。通身矜贵气派令人不敢直视。 宫女们随着陈皇后走近放置画像的桌案前。 秋岁介绍道:“禀皇后娘娘,此次宗务府共收画像三百八十有六幅,已按年龄姓名粗粗排了序,每份画轴张贴了标签,写明了家世、籍贯等。” 陈皇后点了点头,拿起最近的一幅展开端详,吩咐道:“春华,让九福去请太子过来。” “是。”春华行了礼,退步出了殿门。 等太子驾临的空档,陈皇后自个儿先挑选着了。 这样严密的事儿,自然是屏退了小宫人,只留了四个大宫女近前伺候。夏灵和秋岁张开画像呈给陈皇后观阅,春华负责整理陈皇后点头了的画像。冬纯伺候皇后打扇喝茶。 陈皇后看了一炷香的画像,眼睛有些累了。见自己最宠信的四个大宫女忙得也不轻。又叹起这场大选的缘由。 “不知道东宫纳那些个妃嫔有何用,太子不用膳,他主意大,近前伺候的宫人劝不住也就算了,她们也没一个人能近前伺候规劝。如今太子肠胃不顺,可教本宫恨不能替之。” 春华柔声劝道:“娘娘莫气,这次大选有娘娘亲自主持,必能给太子殿下挑上几个知心人。” 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孩子,从小就当做心头肉一般。又因为身残有疾,离不开轮椅,虽秉性端庄,但陈皇后知道他性情沉闷阴郁,厌恶女色,所以东宫后院的事,陈皇后没少操心。 “本宫选的也没甚么用,还是得他自己喜欢。东宫里本宫赐的承徽、昭训、奉仪还少吗,太子妃又是他正经表妹,身边还是一个得用的都没有。” 夏灵是四个大宫女中性情最活泼的,声音又如百灵一般悦耳动听,一开口话音间就打着转儿,听着极为喜庆:“娘娘,太子殿下胸怀天下,心系百姓,大概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但此次娘娘如此费心,太子对您最孝顺不过了,定能同您一道选出中意的女子来。” 说到太子发奋刻苦,就是说到陈皇后心里最熨帖的地方。夏灵这么劝着,效果极为显著。 挑了一个时辰,终于听见候在殿外的九福传唱了。 “太子驾到——” 一辆通体黑如墨的紫檀打造,刻有山川星宿、佛家八宝纹,观之静穆古朴的轮椅,正由两名身形健硕的太监,自永祥殿正殿门前刻有仙鹤云纹的丹碧石上稳稳推着上行。 自太子六岁摔坏了腿,晕倒在雪地里冻了一个时辰,坏了双腿再不能行走。宫里永祥殿和东宫的丹碧石,就都换了纹路浅的,使轮椅行驶能稳如平地。 陈皇后从殿内迎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慢着点,别磕着太子。” 推轮椅的两名太监叠声称是,手上越发持稳了 分卷阅读5 力。轮椅稳稳的爬上了坡,推进了殿前门扉。 太子赵谨良端坐在轮椅上,左手在上,双手高举过头顶,对陈皇后行揖礼,同时道:“母后万福。” 四大宫女避身在一旁,待太子行完礼,又一齐跪拜叩首,齐齐道:“太子殿下万福。” 赵谨良对她们抬手道:“免礼,平身。” 陈皇后这时才发话道:“太子快来看看,这些呈上来的画像,本宫瞧着还不错。” 一行人进了殿内再看不到身影,外面跪了满宫的宫人这才敢起身。 因着要来见母后,太子换了一身薄色内袍外穿绛紫飞肩半臂,因还未到弱冠,头发只能半梳,戴了一顶金镶玉的垂冠。往下看剑眉星目,眉眼深邃有神,鼻高又唇红齿白,棱角流畅而凌厉,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太子肩宽腿长,气概磅礴,仪态庄严,只看上身的话,谁会想到竟是个已在轮椅上缠绵十二年的人呢? 陈皇后等他坐定,忙唤人上茶点给他。母子二人虽都在宫里,却一个月只能见寥寥数次。 此时见了面,只觉得有说不尽的话。 “太子最近身子如何,有没有按时用膳,按时就寝?肠胃可再有不适?” “母后不必担忧,最近课业不似之前那么繁重,吃睡已经调理了。”赵谨良答道。说完拈了一块百合白玉/乳糕,又把碟子递给陈皇后,“母后爱吃这个,也用一些吧。” 陈皇后把儿子从头发看到露在衣袍外的鞋头,又从脚看到头发丝,就没有觉得不妙的。这下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终于提起母子俩此次见面的缘由。 “传太子来,是想让太子亲自选选此次大选的画像。殿选皇子不得出席,咱们就先瞧瞧,有看中的姑娘,母后就直接将其礼聘入宫。” 赵谨良进殿就瞧见了放了一满桌的画像,说道:“这等小事何必劳烦母后,让宫人办就好。” 陈皇后在儿子面前向来有事说事,从不遮掩,见他又跟从前一样,免不了有些哀泣。 “皇家母子多分离,母后不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主意又大,宫里奴才惯常乖顺,从不敢忤逆你的意思。有个你能放在心里的人儿,时时念着你陪着你对你好,母后才能放心。你前些日子犯了胃疾,可真是往母后心里插刀子也不为过,好不容易求了你父皇开恩敕选,你就依了母后这一次可好?” 陈皇后是赵谨良心里唯一的软肋,见母后说着说着险些掉眼泪,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败下阵来了。 见太子不说话,陈皇后又道:“这次咱们不看出身、不管旁的,只管选你瞧得上眼的,可好?” 赵谨良点了点头,应道:“好。” 陈皇后开心了,把一堆画轴推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又对立在太子身后候着的冬纯使了使眼色。冬纯机警的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答应了陈皇后选人,但是赵谨良打开画轴后,重点都是去瞧那些出身、名字,心里默默盘算这些送上家中女眷的官员的目的。 六部的官员竟都齐了,还有赵谨穹的人混在其中,塞一个不够,又自以为是的想再插些人进东宫。 默默翻看着这些画像,赵谨良的表情淡然如常,陈皇后看了他好几眼,一个留下的都没有。 又看了数十张,展开一幅入眼青翠的画像,赵谨良只看了那画中人几眼,就合上了画轴,放在一边。 陈皇后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大概坐了半个时辰,赵谨良便以崇文馆听书为由告退了。 他一走,陈皇后立刻召冬纯问话。 “方才太子可有看中的?” 冬纯得到陈皇后眼色后,就认认真真的偷眼去观察太子,但太子看的那一堆,并没有他选中的。看画反应也都平平。 冬纯正斟酌措辞,就听陈皇后又说:“把那幅太子只略略看了的画像拿给本宫。” 这个冬纯有印象,走到那一堆画前略翻了翻,就找了出来,恭恭敬敬呈给陈皇后。 陈皇后展开画像来看。画中女子虽颜色尚可,但呆板拘谨,穿衣打扮也平平,没甚优点。 “传令给尚仪局,此女,并太后娘娘旁系外孙女儿,河原州都督嫡孙女李宁,让她俩务必留到最后撷芳殿选。” 冬纯接过画轴,恭顺称:“是。” 陈皇后看着她,好似在跟她说话,却又好似在问自己。 “你是不是奇怪,明明太子并未多看此画。本宫却要留她。” 这事可不是她能置喙的,冬纯心里直打鼓,手都有些发抖。可皇后娘娘一点都没生气,她也只好顺着来。但不敢多言,只能行曲膝礼以作反应。 陈皇后喃喃低语:“太子自坏了双腿,虽面上不显,但当娘的知道,他心思重,又敏感多疑。有看进眼里的,大约不想害了人家,只能作罢。” 天之娇女陈容先,从来心气高盛,脊背挺直。此时解开了儿子赵谨良的心意,却觉得通身的支柱都散尽了。 大 分卷阅读6 约是她前世造下了通天的罪孽,才让她的儿子生来就站得高高的,却又从那云端跌落,摔坏了自尊与自信。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残疾,连看中的女子都不敢要。 陈皇后肩膀再也挺不住,软软的塌下来,以手遮面呜呜咽咽的哭了。 从永祥殿回东宫,太子乘坐的轮椅架在一座特造的步辇上,由四名身强力壮的太监肩抗着,后面跟着那两名推椅的太监。 这些太监都是特意选给东宫差使,训练有素的。抬着加上轮椅后重达近千斤的步辇,竟也不显吃力,连太子腰间的蹀躞都未曾晃动。 赵谨良多年坚守克己复礼,无论何时都是端正挺拔。 一路走过,途中的宫人跪地行礼,都觉得太子殿下仪态端正、庄严肃穆,尽显天家风范。 却不知赵谨良心里难得的在琢磨大选之事。 那副画像中的女子,他认得的,她是永光十四年间秋猎女子跑马甩开乙名足足一圈半的头甲。 那年秋猎,他在跑马赛上见了她,又恰巧在篝火宴上隔着幔帐听了一通她和丫鬟讲话。 竟就在心里留了个印象。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跑马赛她也没再参加过。但时隔两年,他竟还没有忘。 她是个鲜活有趣的小姑娘。 可是他如今的处境,一半是天上,一半是深渊。 外祖父寻来的郎中说,他现在腿尚有知觉。若郎中施针医治,有三成几率会逐渐好转,能下地行走。剩下七成,却是永远疲癃,卧床不能起。 本来皇帝就偏袒魏贵妃和赵谨穹,冷落中宫皇后和他这个太子。 倘若是那七成,皇帝就有废除太子的理由。 多年布局盘算都是白费,现在拥护他的人,也再没有理由支持他。 以赵谨穹的性子,东宫和东宫的后宫,必不得善终。 想了又想,赵谨良忽然有些后悔对那个姑娘的画像表现出了异样。旁人或许不知。但是母后如此了解他,肯定会对她上心。 但母后并不知道郎中的事。 只盼这一次,母后还是不要猜中他的心思才好。 ☆、喜信 宫里很快定下了进宫采选的家人子名单,于吉日三月初七这天派了十名宫人出宫报喜信儿。 大家都管这些宫人叫喜巧儿,得了信的府上就派那最亲信的婆子候在门口伸着脖子等着,盼着那喜巧儿能登门报喜。 喜巧儿们穿行在大赵皇内城的大道小巷里,笑得见牙不见眼,极为喜庆。 虽说是选皇子妾,但其中还有皇太子妾,保不齐这里面谁就是以后一宫主位金尊玉贵的娘娘。宫里人惯会来事儿,自然不会放弃给主子娘娘的主家留个好印象的机会。 再说出宫报信儿,有些主家赏银给得比宫里一年银钱都多,这一趟实在是桩轻巧的肥差。是以宫里年长的宫人都极爱接这项活计,好些都还要打点负责派活的姑姑些。 杜府这边,孟淑兰派了王婆子并一名小丫鬟等在门前。 王婆子长这么大,再没见过府里比进宫采选还要大的事儿了。这会子双手扣的紧紧的,来回在杜府门前踱步,一张老脸激动得都红了。 远远瞧见一身宫里姑姑打扮的喜巧儿朝杜府走来,王婆子激动得拍拍掌,又忙让小丫鬟去请夫人前来。 “快去,去请夫人来迎,看样子是要来咱府上了。” “嗳!”小丫鬟脆生生应道,撒开双腿往正房奔去。 孟淑兰早就梳妆打扮好等在了正房前厅,紧张地一杯接一杯灌着茶水。心里盘算着若喜巧儿进自家府里了该如何应对。又盘算是哪个女儿会入选家人子,又或是两个女儿都入了选又该如何。 院子并不算很大,报信的小丫鬟不一会儿就到了, 小丫鬟嗓门又大又亮,透着吉利的喜庆:“夫人,喜巧儿正往咱们府上来了,王婆请您去迎呢!” 孟淑兰一听这话,喜得站起身来,嘴里念叨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理了理衣裙起身就往外走。 心里有喜事儿,腿上就有劲,走路似要生出风来。等孟淑兰并两个丫鬟一行来到大门口,那喜巧儿正正好才迈了一级台阶。 这下子正正经经确定了女儿入选家人子,孟淑兰克制着自己笑得端庄,口中说着吉祥话道:“难怪今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有宫里的贵客登门。姑姑您请进,当心着台阶儿。” 那喜巧儿也是客气,回道:“实在担不得,奴婢姓张,杜夫人您唤奴婢张宫人便好。” “张姑姑真是客气,瞧您这通身的气派,那必是宫里主子跟前最得脸的。您里边儿请。” 孟淑兰使劲儿殷勤奉承,却不知已经在那张宫人心里头落了个下乘。 真正底蕴深厚的官家夫人,自然是极为持重的,心里也明白这喜巧儿只不过是宫里年纪大些的普通宫人罢了,并不会过多寒暄。 将人迎进正厅后,孟淑兰又使 分卷阅读7 唤丫鬟端茶送水。 张宫人摆摆手道:“杜夫人不必客气,老身赶紧将差事办了,还得去下一家,实在耽误不得。” 有了这个话头,孟淑兰终于能问出口了,捏了捏帕子道:“敢问姑姑,咱们府上是哪位姑娘选上了?” 办正事了,张宫人收起那小小的不耐,一番话说得缓又清晰,怕口齿不清引起主家误会,到时候问责的就是她们这些小小的宫人。 “入选家人子的乃是贵府杜有德大人膝下嫡出大小姐,杜蔷。并杜有德大人侄女,已故宣威将军杜有行之嫡女,杜若。” 听着张宫人宣告,孟淑兰从满脸喜色转为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问道:“那我二女儿杜莲呢?” 张宫人脸上笑意淡了两分,听了宣告无论如何都应该谢恩封赏。这位夫人倒好,还要扯着问其他的。没说自然就是没选上么,这还要问。 但是她不能直说没选上,只能道:“这老身就不清楚了。” 等在正房旁小室偷听的杜莲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恨得直咬碎一口银牙,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人走了。冲进前厅扑到孟淑兰怀里,险些哭了出来。 “娘!为什么没有我,是不是弄错了?”想了想又说,“杜若的名字是不是和我弄混了?她的画那么难看,怎么可能选上!” 孟淑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宫里怎么会弄错。” 杜莲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破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孟淑兰看了一眼一旁的丫鬟:“扶二姑娘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又对杜莲说,“好了,别闹了,以后娘定给你找个好夫婿。先回房歇着吧。” 等杜莲被送走,孟淑兰又让王婆子去请杜蔷杜若。 要说孟淑兰现在的心情,那是既高兴又膈应。她心知肚明杜若容貌要比杜蔷杜莲好得多,现在画像作假都折掉了一个女儿。待进了宫,那重重检验比试,杜蔷要赢过杜若怕是更艰难。 就这么想着,等杜蔷杜若到了跟前,孟淑兰的表情就不太好。 等两个姑娘行了礼,孟淑兰还沉寂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方才宫里来人宣告,你们二人入选了家人子。三月十日卯初一刻,在皇城西门外等候,入掖庭参加采选。” 杜蔷杜若二人齐声称:“是。” 孟淑兰只去瞧杜若,见她半垂着头,看不见面色,但却能察觉出她并没有欢喜的心情。 杜蔷倒是高昂着下巴,并没有多意外。也不去问妹妹杜莲如何。 一室安静。 杜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伯母,大姐姐,我并无进宫的志向。还祝大姐姐留牌中选,前程似锦。” “姐,她真这么说的?”杜莲皱了一天的眉,在听到杜蔷告诉她,杜若说并不想进宫后,终于是缓和了那么一些。 杜蔷翘着手指头剥松子,剥开了却不吃,而是放到一旁的小碟中堆着。和杜莲说话,也没停下手,语气淡淡道:“我还能骗你?” 杜莲有些嫉妒,又有些鄙夷:“假的!肯定是假的!就是说来骗你跟娘的,好叫你们降低防备。真是虚伪,谁会不想进宫当娘娘啊?” 杜蔷拍了拍手,把小碟子推给杜莲,让她吃松子。 “我就当是真的了。你不想想。咱们家这些年收留她,没少她吃穿,但她并不与我们殷勤。若她真留了牌子,爬到我们头上,只怕是要恩将仇报,欺负咱们。” 杜莲点点头,深以为然:“姐,那你进宫了多看着她,不要让她事事抢了你的先去。” 姐妹二人如此同仇敌忾的盘算着,杜莲也不再去计较亲姐姐选上了自己却没选上的事了。 各屋各院紧张地做着准备,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十这一天。 卯初一刻在宫外等候,寅时就得起来梳洗打扮。 此时屋外尚还黑沉如墨,天上繁星点点,几近盈满的月亮散着柔和的光,预示着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杜蔷整夜都没睡着,此时已经点亮了全屋的烛台,把杜莲的丫鬟都叫来给她梳妆。 因为姐姐现在已经是杜莲心中报仇出气挣脸面的代表,所以杜莲并不计较,还围着看热闹,指点杜蔷该穿什么衣裳搭什么首饰。 全衣柜的衣服都翻了出来,这件太素,那件又太旧,换了好几身都还没满意的。 相比后面的鸡飞狗跳,前面小屋子里就安静得多。 珍珠趴在杜若床边,急切又小声地念叨:“姑娘,我的好姑娘,快起床吧,蔷大姑娘都起来好久了,去晚了宫里可要降罪的!” 杜若翻了个身,用被褥盖住自己的脸:“珍珠,我的好珍珠,再睡会儿吧,才打了更,现在才寅初啊,咱们寅中再起来它不好嘛。” “起来吧姑娘!你昨天还说就算不想进宫今天也要好好打扮不能给将军和夫人丢脸的!” 最后杜若拗不过珍珠,只能爬起来梳洗打扮,还给自己描眉画眼,涂了些淡淡的口脂。 做完这些,又吃了块糕点,喝了 分卷阅读8 些热水暖身子,后院依旧吵嚷不休,似乎还没收拾妥当。 杜若怨念地看着珍珠,珍珠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姑娘今天真好看,姑娘最好看了!” “别拍马屁了,我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乖乖等我回来,少出屋子。如若有人欺负你先忍着,不要动手。打骂奴仆官府都不会管的。等我回来给你做主讨公道。给贝壳刷刷毛,草料快不够了先少吃点等我回来买。” 听杜若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念叨,珍珠有点不舍的捏了捏她的衣袖,怕捏皱了还抚了抚:“姑娘,你在宫里也要仔细一些,好好照顾自己。” 进宫采选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留到最后殿选更是近一整月。两个小姑娘从小相伴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 此时你担心我在宫里吃苦,我担心你在家里被人欺负。互相拉着手,慢慢生出不舍来,都险些哭了。 又等了一刻钟,后院终于收拾好了,孟淑兰带着两个姑娘,坐着自家的青顶小轿朝皇宫出发了。 百官巷位于皇内城西角,要去掖庭宫外的西门自然是极近的,不说朱雀街,就连兴安街都不必经过。 天依然黑着,做生意的摊贩燃着蜡,借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准备着一天要售卖的货物。 今日一并要入宫的家人子三三两两或乘着小轿,或徒步行走,朝皇宫而去。 杜府的小轿虽普通了些,但却并不小,三人中左右地乘坐,也不显拥挤。 杜有德从六品的文散官,官声普普通通,不得圣上重用。领的差事也无足轻重,年俸钱不过约三十两。俸田不过稀薄一小块,算不得数。 杜府虽人口简单,但奴仆却请得足足的,女婢八名,仆从四名,较之百官巷其它的府上,实在奢侈。 上下十八口人,吃穿用度均不俗。杜有德时不时请同僚赏酒听曲,也是出手阔绰。 这其中,杜若带来的亡父所留遗产和以身殉国后圣上所赐恤银,这些银票珍宝出了多少力可想而知。 坐在轿中,孟淑兰这几日都说烂了的话又拿出来反复说。 “蔷儿,进宫以后务必好生学好生表现,少吃喝以免正经场合腌臜闹笑话,宫里的那些教习姑姑,要毕恭毕敬,留个好印象。别看她们位低,手上权力可不小。” 杜蔷只点头,显然心里有主意,又实在有些听烦了。 因着杜若直言无心采选,这几天倒还过了安生日子。孟淑兰一门心思管教杜蔷,也不怎么管她。 孟淑兰说完,又看了看置身事外的杜若,还是又开口叮嘱几句:“若儿你也是,虽你说不想进宫,但万万不可得罪宫里人,你自己遭罪,也连累家里。” 杜若垂首答:“是。” 小轿行了不到两刻钟,就来到了西门外。 大赵皇宫南北各开三门,东开两门,西边城墙因两门仅有安福门开,便称安福门为西门。 此时西门外已经聚集了约莫五六十进宫采选的家人子,大家为了美都穿得单薄。时辰尚早,还透着隐隐的凉,许多人瑟缩着身子,多少失了美意。 宫门外不可拥堵嘈杂,所以各家家眷送了人过来,只能依依不舍地先行离开了。 ☆、入宫 卯时一到,皇城上高高悬挂的叩钟偈被敲响,庄严低沉的钟声回荡在这个凉凉的清晨间。 西门的城门内走出十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女宫人,她们统一身穿褐色宝相纹六幅裙并象牙色窄袖衫,头梳整整齐齐的椎髻,只戴了一只造型简单的双股钗,却都是金的。 从裙衫颜色到能簪以金钗,昭示着这些宫人在宫里的品级都不低。 其中一名圆盘脸,长相温婉,瞧着和睦近人,但又因身姿端正面容肃静显得有些疏离的宫人上前一步,站在众宫人的列前, 她清了清嗓子道:“问各位家人子安,奴婢姓莫,是尚仪局典赞。负责此次采选事宜总管,望各位家人子大选期间,恪守宫规,谨学好思。来日留牌中选,前程似锦。” 大赵皇宫设六局二十四司,典赞是女官中正六品衔。 这姓莫的姑姑能年纪轻轻做到这个品级,只从她这一段话就能看出,是个把规矩礼行刻进骨子里的人。向一群未来可能前程无量的家人子打招呼,也能开口便是“恪守宫规”,如此教化古板,听得在场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都是大气都不敢喘。 莫姑姑说完话,便安排这群家人子登记入宫。宫人两两一组,一个记名,一个校对名册,十分有序。 因为严肃的开场,莫姑姑那一组便极少有人上前。大家宁愿去别的姑姑前排长队登记,也不敢在她面前,生怕还未学宫规,就留下个没规矩的印象。 杜若无欲无求没有任何包袱,胆子也较常人大些,于是绕开挤在一处的姑娘们,走到莫姑姑面前报道。 “莫典赞万福,民女杜若,‘采芳草兮杜若’中的杜若二字。” 听到杜若这个名字,莫姑姑捏着小狼毫的手微 分卷阅读9 微一顿,目光平和地探看了杜若一眼,见她身姿端正、举止大方,目光纯粹坦荡,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杜蔷原本排在一条队伍中,又暗暗去瞧杜若,见她径直去莫姑姑身边报道了,心中起了怀疑:“这个死丫头,还说自己没想入宫,一来就去典赞身边挣表现,没见过世面似的。” 然而想归想,却还是站在人群里不动脚,只暗暗在心里谩骂。 一百位家人子,待全部登记了名字,时辰正好快到卯初一刻。 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按高矮排成了四列,于这太史局测算的良辰吉日,缓缓步入了富丽堂皇、宫墙深深的大赵皇城中。 掖庭占据了大赵皇城整个西边,其间有内侍省、六局二十四司。住着皇城里的宫女太监、罪臣家眷,甚至不得宠的妃嫔和伺候皇帝的下三等宝林、御女、采女等人。 历代大选小选也都是从这里开始。可以说掖庭既有皇城里最低微的人,也走出过至高无上的万民之母。 家人子们埋头走过一道又一道的红墙,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带头的莫姑姑才停下脚步。 “这是未春殿,采选在此进行,小主们的饮食起居也都在此,各位小主在院内等候片刻,第一轮选即刻开始。” 未春殿是专为采选所建的宫殿,占地颇广阔,内有一主殿,东西两偏殿,并一排后殿。殿前院子极大,恐怕站三百人也不会拥挤。 第一轮选便是在后殿验处子身,验完无误才会分发家人子服,分配寝室。 大赵民风开放,男女之防虽不严,但是闺中的姑娘自然还是极为规矩珍重的,特别是皇家采选,破了身子的也不敢进宫来。这踏入正式采选的第一步,自然是一百人全都留了下来。 寝室分配也有门道,门第高的分在一处,门第低微的分在一处,以免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拉帮结派,相处不愉。 此回大选规模尚小,只在皇内城中选,便尽数都是官家女子。但这其中又分官大官小,是嫡是庶。 有那不懂事的,心气儿高的,闹起来便十分麻烦。 初次分房,由于人数众多,就只有先住简朴的通铺。据领路的姑姑说,待人数少了,就给她们分两人一间的寝房。 杜若住的这一间,共有六个姑娘,除了堂姐杜蔷,另有四名眼生的女子。 入宫采选除了通身穿戴,不可另带衣衫首饰与杂物。所以姑娘们几乎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戴着最新的发饰。然而尽管如此,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她们之中,有一名秀丽如芝兰一般的姑娘,身穿上京中有价无市的缭绫所制成的半臂。 缭绫产自河原州,面料中织造的缠花随着观看的角度不同,可呈现不同的光彩,实在精美绝伦。 所以自进了房后,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名身穿缭绫的女子身上。目光中有欣赏、有艳羡,还有警惕的探究。 “大家住在一间屋子,就是缘分,我们来介绍一下自己可好?” 一名圆圆脸蛋,尚带着婴儿肥的女孩子首先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圆圆的杏眼眨了眨:“那就我先来吧!我叫董春春,草头董,春天的春。” 她说完,看向左侧的杜若,眼神示意她接着。 杜若对她回了个笑,接着道:“我是杜若,与花同名。有幸与各位美人同屋,一进来就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自杜若这句话,算是把大家都串到了一起,一屋子的小姑娘都笑了笑,气氛总算没有那么僵硬了。 按这个顺序,下个轮到杜若左侧的杜蔷,杜蔷作为杜有德长女,自幼端得一派端庄大气的长姐风范。 她十六岁的年纪,瞧着就比一屋子的女孩都要大些。站起身来款款行了个小万福,柔声道:“各位妹妹好,我姓杜,单名一个蔷薇的蔷字,二八年华,瞧着比你们都大些,就先以姐姐自居了。” 众人待她说完,也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旁的反应。杜蔷又讪讪的坐下了。 董春春问道:“你们一个叫杜若,一个叫杜蔷,是姐妹吗?” 杜若回:“对,是堂亲姐妹。” 杜蔷补充:“她父母都离世了,一直住在我们府上,虽不是亲姐妹,却也亲近。” 众人都用怜悯的目光去瞧杜若,见她既无窘迫,又不见悲伤,只是神色淡淡的,这一茬就轻巧的揭过了。 但杜蔷就难免在大家心里留下个多嘴多事的坏印象来。 又两名姑娘介绍完自己后。终于轮到了那个穿戴不菲令人印象深刻的小美人。 五双眼睛齐齐望着她,她也不慌不臊,慢条斯理道:“我叫李宁,木子李,宁静致远的宁,河原州人。” 大家都开口说了话,似乎就没有那么陌生了。董春春凑到她的身边,近距离瞧了两眼她穿的缭绫,口中啧啧称奇道:“原来你就是河原州本地人,难怪能穿到这么贵重的衣料。” 李宁浅浅笑了笑:“就是一块布而已,谈不上贵重,我看你 分卷阅读10 这身蝶戏花的纱裙很是娇俏,十分衬你呢。” 这话说得十分得宜,董春春甜甜的笑了,原地转了个圈圈,真似那翩翩起舞的花蝴蝶一般活泼美丽。 有董春春这个活跃性子在,这屋里笑语连连,比其他屋里都热闹些。 待休息了片刻,大家换了衣服,按着姑姑说的时辰去了后殿的一处带影壁隔开的膳房用了午膳。下午便是听闻严格非常的体态甄选。 进宫无论是做宫妃,还是皇子妃,都被要求有一副完美的身子。 体态匀称端正、无异味、无伤疤、无口歪眼斜、无大手大脚。 如此一套检验流程下来,两天后,一百人就只留下了五十二人。就连杜若所住的屋里都少了一个人。 大家感叹唏嘘的同时,也深刻意识到了皇宫的残酷。 是夜,永祥殿。 莫典赞被召来问话,站在陈皇后面见宫妃、女官,处理宫事的正殿门前,垂首静静侯着。 未等多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纯出来请。 “莫姑姑,您里面请。” 冬纯虽然是无品级的宫女,但却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大宫女,论权力地位其实不输六品典赞,但她却十分谦和恭敬。 对陈皇后宫里的规矩礼节虽已熟悉了,但在认齐四位一等大宫女后,莫典赞却还是对陈皇后的心胸和御下十分佩服。 进了主殿,陈皇后已然端坐在上首高台那把刻了百鸟朝凤的紫檀交椅上。雍容华贵,气度非凡。见着陈皇后,仿佛就能看到大赵繁荣昌盛的泱泱盛世。 莫典赞心怀敬仰地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叩首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陈皇后虚抬右手道:“莫典赞免礼,快快平身。冬纯,赐座。” 按照莫典赞的品级,在皇后面前仅能坐一坐绣墩,但一个绣墩,就已经是皇后体恤的恩赏。 绣墩端上来,莫典赞也只虚虚沾了一个边坐着。手交叠,头低垂,十分恭敬。 陈皇后问道:“本宫交代给你的那两个小姑娘,如何?” 自领了负责这一届大选的差事,莫典赞就得了中宫的吩咐,采选中关照其中两名家人子,并将细则报给陈皇后。 “禀皇后娘娘,据奴婢所察,两名小主容貌清丽,仪态优雅。李宁小主知书达理、温婉端庄,杜若小主落落大方、生动活泼。均十分得益。” 陈皇后点点头,又道:“采选时姑娘们还年幼,相处间纯粹又亲密,现在让她们多熟识些,将来进了东宫,有这‘同患难’的情谊,到底会融洽许多。” “娘娘所言极是,如今家人子住着通铺,奴婢将两位小主安排在同一房间,相处十分和睦。待下次分房,还是分在一处。” “莫典赞一向办事稳重妥帖,本宫十分放心。” “娘娘谬赞了,都是奴婢该做的。” “待她们学了宫规、女则、舞乐,你再来永祥殿细细禀告与本宫。”陈皇后给莫典赞布置了新的任务,又吩咐冬纯看赏,便让她告退了。 莫典赞走了,陈皇后却久久坐在正殿没有起身。 林嬷嬷是看着陈容先长大的,幼时照管她,教她规矩。陈容先嫁到皇家后,又跟着她一起进了宫,这么多年的陪伴,早已是最亲近的身边人。 见皇后看着地板沉思,林嬷嬷温声劝道:“皇后,夜深了,凉气重,还是早些回寝殿休息吧。” 正殿里此时只有林嬷嬷和冬纯,陈皇后轻声叹了口气说:“太后她老人家送李都督的孙女进宫,这是不满来仪这个太子妃啊。” 陈皇后什么都好,就是一旦关系到太子的事,就容易忧思过虑。 林嬷嬷宽慰道:“太后娘娘向来心疼咱们太子爷。河原州李家家风极正,想来李宁姑娘必然是个妥帖的。东宫的后宫有她在,娘娘应当能放心了。” 陈皇后点点头:“太后娘娘的娘家旁系外孙女儿,本宫定是放心的。来仪这孩子虽赤诚,但心性不稳,确实担不起太子妃。” “娘娘这么安排,还不是为了太子妃能是个一心向着太子爷的。太后娘娘心里通透呢,定能理解娘娘的。接李宁姑娘进宫,是给咱们太子妃请了个帮手呢!” 太子妃郑来仪是陈皇后堂妹陈锦珍和御史大夫郑佐棠之女。 选了她做太子妃,一是因为郑来仪对太子一片痴心,二是因为郑家门第之高。 郑家就她这一个女儿,自小骄纵。秉性虽不坏,但意气用事、行事莽撞。太后会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的。 一想到东宫,想到太子妃,陈皇后总是要多费神,最后又吩咐道:“现在东宫后宫简单,都偶有不宁,待这次大选后添些新人,只怕更是要出乱子。明日将太子妃请来,本宫要提点提点她。” ☆、留牌 自从体态甄选后分了房,留下的五十二名家人子就进入了学习的阶段。此后,一直到殿选,都不会再减人了。 虽然不用提心吊 分卷阅读11 胆被请回家,但紧凑的学习阶段并不好过。 因为课业多,时间紧,这些训导就进行得极快。姑姑们严格,又有测验来评判高低,有学的不好的,整日都提心吊胆。 杜若却是个例外的。 虽态度端正,但无论学什么,都不得其法。凡考评,都是末等。这与她同屋的李宁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但她却仿佛认命了一般,心态并无影响。 全甲等与全末等同屋,这件事成了家人子们每日必笑谈的话头,杜若也因此受了杜蔷不少的奚落。 此时大家等候在舞房,相熟的家人子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免不了又要议论纷纷。 杜蔷和几人站在一处交谈,声音虽压低,但却并不小。 “我这个妹妹呀,你说她考一个丙等也好啊,继续这么全丁下去,待回了家,怎好向我娘亲交代。” 杜若虽然听到了,但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李宁瞧着她放松闲适的模样,恍惚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比她多。 “杜若妹妹,待会儿考评,你站在我后面,跟着我跳吧。你现在错的动作如果做对了,应当能评高些。” 面对李宁有意的相助,杜若心里感动,嘴上却说:“不用了宁宁,我没有那个天分,就不白费力气了,跟你站一块,影响了你发挥怎么办,还是不要了。” 杜若坚持,李宁又劝不动,只好随她了。 然后不出意外,杜若又是丁等。 “都是丁等?” 陈皇后听完莫典赞的汇报,李宁全甲等尚在意料之中,杜若全丁等却是多少有些意外的。 从没听说过采选授课,有人一无是处到每一门考评都在末等的。 规矩不行,学问不行,舞乐也不行。 这样的人在殿选时,只要看到册子记录的成绩,不管人多妙,也不会留牌。 可偏偏这个姑娘是太子唯一另眼相看的人。 陈皇后想到儿子那可称之为天家典范的言表,东宫三师三少无一不夸的学问。若配上这样的姑娘,场面倒是有趣。 在陈皇后心中,太子赵谨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儿,所以并没有往因为不想进宫所以故意藏拙想落选的方向想。 更何况只要太子喜欢,女子不愿意也得愿意。一无是处也不是问题,能被太子看上,就是她的能耐。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你办的很好。采选结束后,本宫有大赏。” 莫典赞行礼谢恩,察觉到陈皇后并无不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的身份,除了告知皇后实情,别的不能多说什么。 近一个月来,据她细细观察着,对杜若这个姑娘是有几分喜欢的。 虽然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心思单纯,但掐尖要强、爱美攀比、歪酸嫉妒,那是正常且常有的。 五十多个姑娘每日吃住上课都在一处,难免有人起些嫌隙。 再加上杜若的堂姐又是个多事的,常常不着痕迹的取笑杜若。人一贯爱踩高捧低,杜若考评低,于是便有不少人煽风点火看笑话。 莫典赞瞧着,杜若那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心宽稳重的。 在宫里生存,这四个字比什么都好。 舞乐考评结束后,家人子们有几日的休息,放松几日后,就要迎来最终的殿选。 四月初六这一天,挟芳殿摆花设屏、烹茶端果,早早侯着几十名太监宫女,供殿选差使。 家人子们等候在挟芳殿前花园庭廊旁,略低着头,耳边是细碎近乎不可闻的宫女太监走路的声音,众人心中多少都有些紧张。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队仪仗到了撷芳殿宫门前。 守在门前的太监唱道:“淑妃娘娘驾到——” 薛淑妃身后跟着四名宫女、两名太监,朝殿门走来。 姑姑带着家人子行叩首礼,口中齐齐道:“淑妃娘娘万福金安——。”因一直埋着头,也没瞧见淑妃娘娘长什么样穿着打扮如何。 莫典赞候在正殿门口,行完礼,躬身请薛淑妃入座。 薛淑妃坐在了右首的交椅上,正中和左首的椅子还空着。正中是皇后的座位,左尊右卑,薛淑妃坐了右边,左边空着的,便是留给魏贵妃的座位。 不一会儿,陈皇后的仪仗也到了,满宫的人再次跪迎皇后。 家人子们虽毕恭毕敬的跪着,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大赵国母,中宫皇后。耳朵纷纷支起来,从说话走路的动静中捕捉皇后娘娘的动向。 能听到大殿中淑妃起身迎皇后的请安声。 陈皇后同她说话:“劳烦晴妹妹今日走这一趟,有你帮本宫掌掌眼,多少放心些。” 语气甚是亲昵,可见陈皇后同淑妃薛晴关系极为亲近。 薛淑妃道:“皇后娘娘客气,各宫娘娘还不知道怎么羡慕臣妾呢!何况能见着这群水灵灵的家人子,臣妾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 两位娘娘在殿内寒暄, 分卷阅读12 殿外的家人子们只能听个大概,却听得无比向往。 陈皇后声音清透大气,薛淑妃声音温婉柔和,但不管声音如何,说话间都透着身居高位的气势。 女人一旦进了宫,日日悬在头上的就是受宠、位份、子嗣,三把大刀。 然而即便这条路如此难走,依然会有数不清的人为了荣华富贵前赴后继。 不说皇后,就说坐到淑妃这个位子,吃着全国上供的山珍海味,穿着最精美的绫罗绸缎,数不清的下人伺候,宫里除了上头几位主子,人人都要朝自己下跪。 光是想一想,都令人眼红。 魏贵妃到的晚,进了宫门后,路走的也极慢。家人子们感觉这次跪的比前两次都要久许多。 心里不禁要对这位传闻中盛宠不衰的魏贵妃犯些嘀咕。 人人都知道当今圣上疼宠贵妃魏妙宜,不仅让她位尊贵妃,十几年来,将她的父亲魏广孝自从五品吏部郎中擢升为正三品吏部尚书。 吏部为六部之首,掌管官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兼管科举考试。权力大,影响范围广,手中捏着朝堂官员的命脉,门下附庸文官众多。 她生的皇长子赵谨穹,三岁就被册封为恭亲王,皇帝时常抱在身边亲自教管。赵谨穹弱冠后,更是派他协管兵部。 魏贵妃这一系,可以说即有宠、又有权,且手捏文武两派。在宫中风头无两。 因着此次大选,实际是给太子选妾,恭亲王只是顺带,所以陈皇后对魏贵妃到得晚并无不满,起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赐了座,双方不咸不淡的对了两句话,陈皇后就下令殿选可以开始了。 随着队伍中的家人子不断被叫走,不知是赐了花还是留了牌,还在等候宣召的姑娘们心中砰砰直跳,反复想着行礼的姿势,口中喃喃着向三位主子请安的吉祥话。 杜若心里想着,都一个月了,回家了又该给贝壳刷毛,那缺的草料也不知续上没。 想着事,时间过得快。不一会儿就叫到她了。 殿旁有太监唱着名册:“奉议郎杜有德之侄女,已故宣威将军杜有行嫡女,杜若——” 杜若跟着姑姑,走到了正殿。端端正正跪下行礼道:“民女杜若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相较别的家人子还要说些诸如凤体安康、吉祥如意的问候词,杜若的请安话说得极为简单。 大宫女春华手捧家人子考评的册子,立在陈皇后身边。因着关于杜若的内容,陈皇后都知晓,所以她并未去看册子,而是叫了起,细细去观察杜若。 瞧着杜若进殿中的走路姿势,陈皇后算是明白她的宫规考评为何丁等了。 宫中女子讲究柔美内敛,尤其是低等妃嫔,更是要求谨慎本分。所以教导家人子的宫规中,要求行走需小露脖颈,低眉敛目,收肩塌腰,行似扶风。 而杜若却是低眉不低头,肩展臂开,踏步坚定稳重。 看着她行走,若不去注意那家人子统一的发髻服饰,还以为是哪宫的娘娘。 陈皇后甚至觉得她有点像自己。 被皇后叫起后,家人子仍然不能抬头乱看,只能静静候着,等待主子娘娘问话。 杜若听见陈皇后问她:“平时爱做些什么?” 她有点讶异,为何看了册子、见到她不合适的规矩,听闻普普通通的行礼。陈皇后还有问话的意愿。 她虽然想落选,但是都挑着无关紧要的方面伪装,关键时候还是不能失了礼数,惹得主子不喜,也会连累她亡父亡母的风评。 杜若恭敬回答道:“回皇后娘娘,民女平时里爱看些地方志,做一些刻活。” 她没有编造,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因为说实话可能更会引起娘娘们的不喜。毕竟正经的大家闺秀都爱女子八雅,谁会像她一样。 陈皇后点点头,又道:“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杜若闻声抬头,眼睛还是像姑姑教的那样,低垂看着地面。 陈皇后细细瞧着杜若的长相,观她柔中带刚、美而不媚。站在三个宫中最高位的娘娘身前,也能面容沉静,唇含微笑,不卑不亢。 这之前本来无甚感觉,此时也心生了两分好感。 爱看地方志,做刻活,说明平素在闺中有几分闲心,过得轻松自在顺应本心。且这话说出口,也证明是个讲实话不弄虚的好孩子。 太子的后宫中有娇俏跋扈的太子妃、美艳动人的萧良娣、婉约文静的祝良媛,还有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承徽、昭训、奉仪。 这么些美人,竟也没有太子看得入眼的。 如今殿内站着的这个叫杜若的有趣小姑娘,也不知能不能撬动太子那颗不懂怜香惜玉的心。 陈皇后宣道:“杜若,留牌。” 一直到被姑姑领着从掖庭到东宫,杜若都还没想通皇后娘娘给她留牌的缘由。 她没想通,杜蔷没想通,其他家人子也没想通。 分卷阅读13 除了莫典赞,其他训导的姑姑也意外非常。 殿选完所有家人子回到掖庭,杜蔷红着眼,眼看就要跟杜若吵起来,被身边的姑姑眼疾手快地拖走了。 此次大选,共八人留牌,其中六人赐下品阶,分到东宫,另外两名则要去到恭亲王府。 东宫六人中,李宁赐良娣,杜若、董春春、陈婉儿赐良媛,另有两位家人子赐了承徽。 她们被掖庭的姑姑领着,送到东宫的姑姑面前。可以看出这些姑姑宫女除了对李宁态度恭敬,余下最关注的便数杜若了。 一个父母具亡、家世不显、考评垫底,连长相也不是倾国倾城之姿的姑娘,竟入了皇后娘娘的眼,送到了东宫。 关注归关注,这些宫里的人精儿面上还是做得十分得益。 掌管东宫内坊的张姑姑领着一行将要入主东宫的小主们走在东宫的小巷中,一路经过右春坊、崇文馆。沿途的宫女太监行礼,口中喊着小主万福。 几个小姑娘这才有了已经成为正经主子的真实感。 张姑姑笑道:“皇后娘娘开恩,准许各位小主带一名自家的丫鬟进宫伺候,另赐一道心愿口谕,小主们有什么要求,都可提出来,不违例的都能办到。各位小主待想好了,吩咐宫女报上来即可。” 大家互相看了看,一脸的喜色。董春春更喜得忍不住拍了拍手。 皇后娘娘此举,可真是实打实的大恩赏。 原本只有太子妃身边能自带丫鬟进宫,现在大家都能带一个用惯了的丫鬟。深宫寂寞,有了熟悉的陪伴,多少能好过些。 另外还能满足一个要求,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杜若原本还忧心忡忡,担心她不在家,珍珠受伯母和堂姐的欺负,这下能把珍珠带进来,她突然觉得进宫也没什么不好了。 脱离了伯父一家子,不再低头躲在人家的屋檐下。她在宫里只要本分处事,应当能过得比之前好。 这个令人惊喜的开端,给了几个小姑娘无限的遐想,然而当她们以后回过头来看,才会知道这份恩赏,其实更像是给她们进东宫的补偿。 ☆、东宫 东宫的后宫分为宜秋宫和宜春宫两宫,太子妃与萧良娣住在宜秋宫,新入宫的六人一并安排在了宜春宫。 宜春宫内有四殿,良娣李宁为一宫主位,住晴安殿。三位良媛各居一殿。四人所住宫殿各住两名承徽、昭训,或奉仪。 张姑姑把几人送到分配给她们的寝殿后,说了一些规矩,就退下了。 杜若住在晴光殿,殿内的西偏殿早先就住着一个昭训徐书兰。和杜若同批的承徽孟芸被分配在晴光殿的东偏殿。 杜若和孟芸进晴光殿时,那位徐昭训站在西偏殿的门口给两人遥遥行了个屈膝的万福礼。 不算十分热络,但也不冷漠。 杜若和孟承徽道别,往正殿走去。孟芸目送杜若进了殿门,这才动身往东偏殿走去。 在一起采选时平起平坐的家人子,从这一刻开始有了尊卑之分。 正殿中早就候着一名分给杜若的小宫女。 良媛按制有两名伺候的宫女。所以除开杜若要带进宫的丫鬟,东宫又给她配了一名。 而承徽只有一名伺候的宫女,所以孟承徽的殿中是没有人候着的。 那小宫女身量尚小,瞧着不过也十岁出头的年纪,行礼却都稳稳当当的,声音也甜。 “奴婢给杜良媛请安了,小主万福,祝小主平安喜乐、万事大吉。” 这吉祥话说得甜到杜若心坎里,亲自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快起来,地上凉。” 初次见面,这杜良媛表现得体贴,小宫女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 杜若问她:“你叫什么名?多大了?” 小宫女这才抬头看向杜若,她的脸有些圆圆的,还尚存一些婴儿肥,眼睛圆圆的,眼皮有些窄,瞧着很像小狗儿的眼睛。 “回小主,奴婢原名梁丑丫,今年十一了,还请小主给奴婢赐个名!” 杜若乐了,笑道:“这么好看的小丫头,哪里丑了。”想了想又说,“原名不配你,既如此,那以后你就叫珊瑚,如何?” 小宫女十分高兴,杜良媛夸她好看呢,又屈膝行礼道:“谢小主赐名,珊瑚真好听,奴婢很喜欢!” 杜若走了一路,有些累了,抬脚往里屋炕上走,珊瑚也机灵,立刻伸手上去扶她。 坐在炕上的软垫上,喝着珊瑚端来的茶水,杜若歇顺气了,对珊瑚说道:“我原有个丫鬟,叫珍珠,比你大两岁。承蒙皇后娘娘大恩,过几日待她进了宫,以后咱们三个就好生过日子。” 珊瑚点点头,这事儿她知道。 杜若又说:“你既跟了我,我必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忠心,我不论是荣华还是落魄,都会护着你和珍珠。” 在被分来晴光殿前,梁丑丫是东宫的扫洒宫女,活苦累,地位又低,天天过着苦日子。幸亏她人勤快,嘴 分卷阅读14 又甜,被张姑姑瞧见,这才破例派到这一届新小主跟前伺候。 到了小主跟前伺候的宫女,若小主受宠,那便要跟着水涨船高。若小主还有后福,那便是看不到头的好日子等着。 梁丑丫十分感念张姑姑的伯乐之恩,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伺候她以后的小主,给张姑姑长脸。 此时杜若跟她说体己话,珊瑚心里暖暖的,十分诚心的回道:“小主放心,奴婢必对您忠心耿耿,以后您就是奴婢的天。” 杜若被这热诚的小丫头逗笑了,想着要说的话有些严肃,又收起笑来说:“我只有两个规矩,一个是谨守本分,不生是非,一个是诚实做人,表里如一。能做到吗?” 珊瑚认真听了,细细思索后道:“小主,您和我爹教我的很相似,我爹去的早,但他说过的话奴婢一直谨记在心。小主放心,您说的奴婢定能做到。” 杜若点点头,摸了摸她有些毛糙的脑袋。 晴光殿很大,是杜若之前在伯父家住的小屋子加起来五个都不止,摆设一应俱全。 整个屋子的铺陈以暖色为主,还有一扇绘着花鸟鱼虫的榉木屏风,榉木色暖柔和,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杜若十分喜欢。 晚膳是珊瑚去东宫膳房领回来在殿中吃的。 因着是初进宫的第一顿膳食,膳房供的丰盛。有两荤两素四个热菜并一荤一素两个凉菜,一盅汤,一份米饭一份饼子,还有一道鸡蛋蒸的甜羹点心。 杜伯父家是全家同桌共食的规矩,自从投靠在他家中,杜若几乎没有吃过一顿舒心自在的饭。 此时在这陌生又温暖的宫殿中,看着小几上摆满的膳食,旁边伺候的可爱小宫女,杜若有些庆幸。 庆幸这一路的顺利,庆幸分配给她的小宫女和善,庆幸给她分的宫殿采光通透陈设讨喜。 也庆幸,这宫里好像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 与此同时,杜府的晚膳桌上,杜家一家五口相顾无言、食不下咽。 自杜蔷从宫里回来,哭闹、埋怨,杜有德与孟淑兰一开始还安慰着,后来耐心耗尽,又责备个不停。闹到晚膳时,哭也哭累了,说也说累了,大家面色都有些灰败。 杜莲戳了几下碗里的米饭,歪了歪唇角说道:“听说宫里落选的家人子,以后找亲事都难,姐姐以后该怎么办哦。” 她这样说,又惹得杜蔷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杜有德拍了一下桌子,嘭的一声,吓得所有人即刻噤了声。 “闹够了没!我早就说过不要掺和大选。你们以为东宫有什么好?将来如何,还是要看那一位。都给我省心点!我在外面办大事,你们就知道给我惹事,真是一群眼皮子浅的妇人。” 三子杜松赶紧跟嘴道:“娘,姐姐,你们就听爹的。咱家的富贵还在后头。” 正房的吵嚷听在珍珠耳朵里就像放鞭炮一样喜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坚定自己会落选的自家姑娘最后留在了宫里,但是闹得杜伯父全家好一阵难过,也确实挺解气的。 东宫,丽正殿。 赵谨良靠在轮椅背上,半抬着眼看贴身太监林正堂呈上来的名单。 “河原州都督李奉贤孙女,李宁,这是皇祖母的旁亲外孙女?” 林正堂一躬身:“回殿下,正是。” 赵谨良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她这个身份,做太子妃也够。皇祖母舍得让她来当一个良娣,却让寡人难办。” 太子妃郑来仪是陈皇后的外甥女,良娣李宁是太后的外孙女,这两个无论冷落哪个都不好。 林正堂是太子的心腹太监,主仆二人私下里以就事论事相处,若他窝窝囊囊,太子还要训他。所以他直言道:“殿下,奴才以为,进了东宫,除开殿下恩宠,妃嫔们当以位份论处。” 他这个意思是,不管你之前是谁,进了东宫,太子最大。妃嫔是什么位份就享什么待遇。不愿意那就凭本事争宠呗。 赵谨良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下看了。 这意思就是林正堂的话说得让人满意,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看懂太子喜怒哀乐的林正堂自然懂,谄媚的笑了笑。 作为太子从小信赖的贴身太监,林正堂五官端正,身高魁梧,不似其他太监那般面白,所以少了几分阴柔。 他聪慧嘴利,心思深沉,却也忠心不二,谄媚起来也并不令人讨厌。 略略看过两个名字,杜若二字映入眼帘。 太子无奈的笑了笑,在心里感叹,真是知子莫若母也。 陈皇后到底还是发现了他的异常,把这个姑娘给他弄进东宫来了。 罢了,既然已经进了东宫,也是一场缘分。 林正堂得了皇后身边大太监的吩咐,手里还攥着一张密信呢。知道这名单里有个异常的存在,看太子这个反应,想也是看到了那个名字。 林正堂把密信呈给赵谨良:“殿下,这是皇后娘娘派九福公公送来的,还请殿下过目。” 赵谨 分卷阅读15 良接过密信,展开扫了一眼。 密信中的内容并不机密,而是一个人采选时的成绩单。 整整齐齐的全丁。 陈皇后把杜若的成绩送到太子手里,用意有三,一是让太子了解一下杜若采选的表现。二是逗逗太子的反应。三也是提醒太子,这并不是一个多美好的女子,若看上了眼,也该多斟酌。 太子看完,把信送到烛台边烧了,黑黑的纸灰轻飘飘落在桌子上。火舌跳动间,林正堂感觉自己又看不懂太子爷了,心想着本事不够用了,还是该继续修炼。 晴光殿的床榻很大,足足铺了四层厚厚的棉絮,睡上去让人立刻就把烦恼抛的一干二净。 杜若坚持没让珊瑚睡在地上打地铺,而是将炕桌移了,被褥铺在炕上睡。 主仆二人结结实实睡了一夜的好觉。 第二日,新入宫的小主要去给太子妃请安,第一次见太子妃,必然马虎不得,于是早早的就起床了。 杜若穿上昨日珊瑚领回来的裙衫,因着不是量身定做的,衣服有一些大了,现拿了针线缝了一下,才合身些。 “小主,内坊的姑姑说,过几日尚工局会有宫人来量身,给每个小主制衣服,这段时间就先穿统一的凑合一阵子。” 珊瑚理了理杜若的裙角,左右看了看没问题,就把针线簸收起来了。 杜若把珊瑚给她插的簪子拔下来一支,对着铜镜看了看,确认了没问题。这才道:“无事,改一改就合身了。左右只穿一段时间。” 铜镜中的少女没有经历过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夜,就已经从代表闺阁女子的双环髻变为了妇人的双螺髻。 杜若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她现在已经算是妇人了吗?可是她却没有夫君,太子殿下是她的主子,她只是一个妾。 她即将要去见太子的正妻,那个殿中还会有一群和她一样的妾。 杜若带着珊瑚出门的时候,右偏殿住着的徐昭训早已等在了正殿的台阶下。见杜若出来,徐昭训屈膝行万福礼,问了一声安。 “杜良媛万福,妾可否与您同去颖顺殿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居宜秋宫最大的颖顺殿,今日因着新人入宫,东宫的妃嫔都需要一齐到场。徐昭训等在这里和晴光殿主位同路,算是懂事妥帖。 而左偏殿中未见灯火,显然孟承徽早就自己走了。 杜若颔首道:“徐昭训久等了,咱们一道去颖顺殿,自然是好的。” 此时正是卯初一刻,天灰蒙蒙的还未亮完全。杜若一行四人行走在宜春宫通往宜秋宫的宫巷中。宫里的人走路不能发出声音,又无人说话,所以路上一直都安静的很。 这个徐昭训给杜若的感觉有些奇怪,她似乎太过沉寂了些。 眉目之间平淡得没有生气,面对她这个新来的位份比她高两级的良媛,没有什么反应,不是很在乎,该有的尊敬也不少。 那种反应,好像杜若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只是一个她需要敬着就行的活物而已。 这种感觉在见到等候在颖顺殿门前的其它东宫妃嫔时,更加的明显了。 东宫中比她位份低的老人齐齐行了礼后,再没了下文,一个个垂首枯等着,像因为怕冷不动弹的鹌鹑。 杜若与同期的良媛陈婉儿和眼生的良媛祝子嫦见了礼后,也退到一边安静等着。 当新人和老人站在一起时,状态的对比越发的明显了。 东宫里的老人,此时杜若只见了祝良媛和一些承徽昭训奉仪,她们见到她和陈良媛这些新人的时候,并没有对陌生人物的好奇、探究、警惕、戒备这些情绪。 按理说,大家同为东宫的妾,彼此之间的利益是相悖的,多少会有些反应才对。 就像此时刚到的董春春,看了大家一圈后,眼神落在祝良媛那温柔似水的容貌上,慢慢失了一些笑容。 杜若陷入了沉思,是什么让这些女人,变成现在这样的古井无波? ☆、心愿 待东宫妃嫔都到齐了,在颖顺殿外等候了少倾,便有一名宫女出来请大家入殿。 太子妃未赐座,所有人只能站着。十几人站在大殿堂中候着,衣香鬓影,多少有些赏心悦目。 颖顺殿的主殿,是太子妃用来面见妃嫔、会客用的。正中上首一把四海升平交椅,下首左右各三把莲花纹圈椅。 储君妾室按制有二良娣四良媛,只有良娣和良媛能坐上这六把圈椅,再低位份的小主,就只能站在椅后立规矩。或是太子妃恩赏一个绣墩坐着。 不多时,两名打扮得富贵娇艳的女子带着一串宫女太监自帘后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想必就是是太子妃郑来仪。 她身穿牡丹纹绯红锦八幅裙并山吹色圆领对襟衫子,头戴吉祥如意菊花金冠,左右各簪金蝶步摇。行走间轻微晃动、熠熠生辉。与太子妃明丽的长相相得益彰。b 分卷阅读16 r   太子妃身后跟了一名生了一双丹凤眼,柔媚美艳的女子。她梳着繁复精致的牡丹头,戴了一套兰花十二金钗,娇艳得教人挪不开眼。且她丰乳肥臀,腰间却盈盈一握,行走间摇曳生姿,十分动人心魄。 等在主殿的妃嫔们齐齐行礼。 “太子妃万福金安,萧良娣万福。” 原来这就是艳名远播的良娣萧宝茹。她与太子妃一齐出现,想必是早就来了颖顺殿伺候太子妃洗漱,可见她在太子妃面前十分得脸。 郑来仪在主位落座了,才示意众人平身,而后悠悠赐了座。 下首第一排一左一右坐了萧宝茹和李宁。其余四张坐了祝子嫦、董春春、杜若、陈婉儿。 这次大选,倒是把太子妃这里的六张椅子给坐满了。 郑来仪扫视了一圈下首的生面孔,缓缓开口道:“瞧这新进的姐妹们,一个赛一个的灵动美丽,本宫就放心了。往后你们要同心同德、恪守本分,尽心尽力服侍太子殿下,为东宫开枝散叶,绵延皇家子嗣。” 虽说着这样的训话,但是郑来仪却仿佛在背书文一般,并没有多大的语气起伏,表情也淡淡的。 但不管太子妃如何,下首的妃嫔们听了训话,都站起来行礼称是了。 萧宝茹等这场面过了,抬头看着郑来仪道:“嫔妾们就算加起来,也不及太子妃您皓皓光辉。妾每日都想着,若是能长得像太子妃一般沉鱼落雁,每日必要照两个时辰的铜镜才够。” 郑来仪摸了摸手中的戒指,回道:“本宫看你现在收拾打扮花的时间也不少。” 萧宝茹抚着自己的妆发,腼腆地笑了:“若像太子妃这般,妾也不需要刻意靠打扮来撑场面了。” 这第二句奉承的话,说得让郑来仪才有了笑意。 其他人只是静静听着太子妃和萧良娣对话,并不插话,场面多少有些单薄。 杜若倒还好,心里细细品着如今见到的这一切,包括揣测一个本身就美艳非常的萧良娣为何如此巴结奉承太子妃的原因,就不觉得时间难过。 她瞧着一向活跃的董春春就好像坐得有些躁了,嘴唇几度抿起像是想要说话,却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果然,太子妃打发她们告退后,董春春自身后唤她。 “杜若,你等一下我。” 明明当初同屋的李宁和杜若都在前面,董春春却只唤了同位份的杜若。 杜若停下脚步,等她走上来。二人又并肩前行。 董春春小声道:“杜若,我觉得太子妃有些吓人。” 杜若不是很想同她说这些没规矩的话,她不想惹是生非,万一说的话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可她还没开口,董春春又说道:“我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喜欢我们。” 杜若小小的挪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宫里要喜怒不形于色。” 董春春看了她两眼,以为她胆子小,不敢说,觉得有些没意思。 杜若怕她不高兴,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春春,你想好提什么心愿了吗?” 董春春掰起指头说:“想好了,我想要新做十身好看的衣裳。你呢?” “我...”杜若抿抿唇,“不知道行不行...” “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心愿?” 杜若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了她:“我想把我的马儿带进来。” 珊瑚领了命,将杜若的心愿报给张姑姑,原本见着喜庆的珊瑚有些欢喜的张姑姑,一听珊瑚说杜良媛想把家里的马带进来,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收了起来。 珊瑚惴惴不安:“姑姑,不可以吗?” 张姑姑呼了口气,佯装不愉地瞪了珊瑚一眼道:“傻丫头,你可见过咱们东宫有马厩?” 登时珊瑚就流了一身冷汗,有些结巴道:“那...那我回去跟小主解释。” 张姑姑摇了摇头:“这事姑姑做不了主,还得报给前边儿管事的太监才行。有了信姑姑再派人通知你们晴光殿。” 有了姑姑提点,珊瑚才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见姑姑愿意从中使力而不是直接推辞,直接跪下给张姑姑磕了个头:“谢谢姑姑!劳烦姑姑了!” 自太子六岁坏了腿坐上轮椅后,东宫就拆除了马厩。 这么多年来,太子没有骑射的课,东宫的刀枪棍棒统统收进了库房里。无人敢在太子面前提舞刀弄剑骑马练功。 这些都是东宫上下心照不宣的禁忌。 所以当统管东宫外琐事的大太监程珉,听内坊的张姑姑来报,有位杜良媛受皇后娘娘恩旨,想往东宫送进一匹马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我的好姑姑诶,这您也往上报,您不怕掉脑袋啊?” 张姑姑捏了捏手道:“程公公,虽说杜良媛这事儿提的是有些犯忌讳,可皇后娘娘明明白白说了,只要不违反宫规,都能应允。所以老奴还是觉着,得由太子爷定夺才算数。” 这话说得,直让程珉一个脑 分卷阅读17 袋似两个大,又感觉只要把这话往上递了,不说太子爷,就林正堂都能让他两个大的脑袋轻飘飘地就没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程珉让张姑姑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压得喘不过气。只得应下帮她把话递一递。 可当他走到丽正殿宫门口,两腿一软,愣是不敢进去。 还是守在小书房门前的林正堂瞧见了他的身影,使了个小太监把他叫过来,程珉这才提腿进了宫里边。 怕吵着太子看书,林正堂下了阶,几步走远了,堵在程珉面前。 “你小子,在宫门外瞎晃什么?” 程珉哭丧着脸,给林正堂见了礼:“林哥哥,小的是要给张姑姑递个话,还劳烦您报给太子爷。” 林正堂挑了挑眉,看程珉这个表情,似乎事情挺大。 “何事?吓得你小子连面见太子爷的机会都不想要了?” 进了丽正殿的宫门,程珉也不敢大声说话,凑近林正堂小声把事情说清楚了,就想告退。 听了他说的话,林正堂心知对外面来说,这事儿确实挺大的,就没跟他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告退了。 拍了拍衣袖,整理了仪表,林正堂站在西偏殿门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报:“禀太子爷,内坊有事来报。” 赵谨良看书的时候,除了大事不可报,林正堂既禀了,自然就让他进来了。 对于贴身亲信太监来说,要带匹马进东宫,其实没其他人想的那么违逆。因为这东宫的禁忌,半真半假,另有其用而已。 更何况这要带马进宫的杜良媛,比其他东宫妃嫔要特殊那么一点点。 他一五一十将缘由禀告给了赵谨良,避嫌不去看他的表情,躬身等着他的回复。 赵谨良放下手中的书,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那匹马,是当时她骑着参加跑马大赛的白马吗?瞧着皮毛油光水滑,亮白无暇,很是漂亮。但胸膛宽阔,后臀整齐结实,跑起来比六妹的奔霄还要凶悍。 原本不想让她做出头鸟,可她这个要求,但凡他应了,后宫那些不简单的女人,可就要盯上她。 太子迟迟不说话,林正堂保持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心里暗想自己这定力是越来越强了。 良久,林正堂终于听到太子说:“允。你来安排,务必谨慎。” 两日后,宫里的太监上门时,杜府里正在吵嚷不休,杜蔷杜莲使着自己的丫鬟,一左一右架着珍珠,将她扔在一大盆脏衣服跟前。 杜蔷的丫鬟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们扔在地上,手砸到盆边正在揉手的珍珠。 “咱们府里不养闲人,还要吃喝穿,就得干事,你今天就把咱们大姑娘二姑娘几日的衣服洗干净了,不洗完不许吃晌午。” 可现在已经巳时末了,洗地再怎么快,也势必吃不上午饭。她们这是存了心要欺负珍珠。 珍珠这几日吃的也并不好,每每她去大厨房,都说没饭了,扔给她发霉的馒头,看不清颜色的剩菜。她只能把发霉的那边掐了,吃剩下看着还干净的。天天都要闹肚子。 珍珠躺在地上,心中想着姑娘走前说的话,让她先忍着,等她回来。可姑娘现在已经留在了宫里,回不来了。 姑娘成了宫里的主子,她是姑娘的人,此时在外面若忍气吞声,就是任人下姑娘的脸。 思及此,珍珠做下个决定,大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她想着,反正不管她如何,都追究不到姑娘身上,大不了她被发卖,或下狱,或被打死。她都认了,要给姑娘挣回脸面,报一报这几年来她们二人被这一家人明暗欺负的仇。 将军和夫人泉下有知,也会夸她做得好!等她也去了,不至于没脸见他们。 珍珠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两步弹跳踹飞了杜蔷的丫鬟,杜莲的丫鬟要来拉扯她打她耳光,被她一手挡回去又还了一巴掌。 珍珠是从小长在军营里的练家子,她这一巴掌直把杜莲的丫鬟扇得耳边嗡嗡作响。 杜莲尖叫:“你这贱人要干什么!反了反了!来人啊!” 她们此时在后罩房,边上就有正整理库房的小厮。眼见小厮就要冲过来了。珍珠加快了脚步,一把薅住正要跑的杜莲的头发,将她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发髻散了,珠钗散了一地。 珍珠愤怒道:“我家将军留给姑娘的遗产,你们家花用的舒不舒服?讽她克死爹娘,你们还是人吗?” 杜蔷也在跑,奈何跑不过珍珠,被珍珠跳起来一脚踹在地上,只觉得屁股都要摔散了。 “快啊,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走,打死她!打死她!”杜蔷歪在地上,看到小厮赶了过来,立刻来了精神。 这个小厮珍珠认得,昨天还想偷偷进她房里,欲行不轨,被珍珠用凳子赶了出去。 此刻珍珠打红了眼,想起以往种种,越想越气,看这小厮就像看一个死人。 对女人她尚且手下留了情,怕真打坏了她们告御状连累姑娘。但对这么个一脸蛇鼠像的男人,手 分卷阅读18 臂青筋都爆了几分,没几下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鼻子都歪了,原本就丑的脸上更丑了。 随着后边动静越闹越大,前边孟淑兰带着丫鬟婆子小厮都赶了过来。眼见人越来越多,珍珠打了一个又有一双,渐渐要被扯着衣服抓住。 前边看门的小厮跑到后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人!宫里....宫里来了人,要把珍珠和那匹马带走!” 宫里的人可不敢让人家等,围上来抓珍珠的奴仆都不敢动了,珍珠原本丧失生存意志的脸在听到小厮那句话时候,重新焕发了生机。 甩开周围的人,径直走到马厩里,踹了几脚拱在贝壳身边的杜府的马,把贝壳的颈带松了,牵着它就往外走。 珍珠回头看向又气又恨的众人,露了一个嘲讽十足的笑,又转回头再也不看他们。 她没有收拾任何东西,一则进宫不能带私物,二则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扬眉吐气的珍珠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出了杜府的门,等在门口的两名太监含着讨好的笑瞧着她。 ☆、谜底 东宫后宫各殿中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的皇后恩赏。自家的丫鬟、兑现的心愿。以及皇后娘娘又给各新人赏赐了些东西。 各殿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其中,晴光殿更是令人瞩目。 送赏的小太监牵来了一匹通体如白雪一般漂亮的马。并特地夸了一通杜若如何如何得皇后娘娘青眼。 听来就知道办成事靠的是皇后娘娘的恩德,与太子无甚关系,如此看来倒是不打眼了。 这便是太子吩咐林正堂的“谨慎”了。 将缘由归到陈皇后那里,东宫突然多了一匹马,就不会再引人瞩目与深思。 小太监领了赏告退后,杜若和珍珠抱着又哭又笑。闹得珊瑚也被感染得红了眼,抽抽搭搭的。 贝壳拱到杜若跟前,鼻子喷了两团气,脑袋低下来示意她摸摸。 杜若狠狠地撸了两把贝壳雪白的鬃毛,小声问它:“小贝壳,是不是想我了?” 贝壳又喷了两团气,前蹄小小地在地上扒拉了两下,和她高大俊美的形象不太符合,有一点点傻气。 珊瑚围着贝壳看了两圈,感叹道:“贝壳长得真好看!又通人性,真是一匹宝马!” 早在张姑姑派小宫女来报不必担心的时候,晴光殿正殿旁的耳房就收拾出来了,耳房本来也空着,托姑姑请了个小太监把里面的几子搬走了,又打了个横桩。 此时站在院子里不太好说话,就先把贝壳牵到耳房了。 宫里办事妥帖,不用嘱咐就给送来了草料马具等。 贝壳吃上了宫里上好的草料,里面的黄豆香得很,它吃的开心得尾巴直甩。 安排好了贝壳,珍珠和珊瑚跟着杜若进了房里。珍珠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头贴着地板。 “姑娘,奴婢犯了事,望姑娘原谅。奴婢打了蔷姑娘莲姑娘和杜府的下人。”珍珠说着,语气却很硬气,梗着脖子一点都不后悔,“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才闯了祸。”说到这一句,这些天的委屈涌上心头,珍珠鼻子一酸泪糊了满脸。 杜若蹲下身扶她,珊瑚也跟着拉。 “没事,打得好,我就知道杜蔷回去肯定放不过要欺负你,还好你没忍着。我的好珍珠,莫哭了,感念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主仆二人真挚的感情看得珊瑚羡慕不已。叠声念着:“小主,珍珠姐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杜若喃喃:“是啊,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将两个小丫头的手拉着,主仆三人坐到里屋炕上,说着体己话。 杜若听闻珍珠这几日的遭遇,和今早发生的事情。 又听珍珠说自从她进宫以后,杜莲使人擒住贝壳,生生让杜府的种马强迫贝壳受种,贝壳反抗,还被人抽了十几鞭子。 杜若气得浑身发抖:”畜生不如的东西!该再打重一些,让她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杜若生父杜有行,十岁就参了军,随着军队去了西南昆州镇守边境。在军中摸爬滚打十几年,抵抗外域蛮夷屡屡立功,二十几岁就受封从五品游击将军。 与佟族族长女儿乌拉珍珍两情相悦,结为夫妇。生下杜若后,乌拉珍珍带着杜若住在军营附近的伤兵营中,一边为受伤士兵诊治疗伤,一边方便照顾夫君。 杜若和珍珠二人,因为是女儿家,并未正经习武,但从小锻炼,与将士切磋,身手矫健灵活。 如果不是因为顾念亲情隐忍,杜家二姐妹早就不知道被打多少次了。 杜若平复着内心的怒火,暗暗在心里发誓,她一定要在宫里好好生存下去,待将来拥有权力与地位。从前受过的苦,她要叫那些人付出难忘的代价。 相思殿。 魏妙宜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高高大大的赵谨穹左右踱步,给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给恭亲王端一碟冰镇甜瓜来。” 宫女应声 分卷阅读19 而去。 赵谨穹拿叉子吃了几块瓜,终于卸了些燥热,撩袍子坐下了。 “皇儿到底年轻,火气旺,这才四月间就如此怕热。” 赵谨穹不置可否,又问道:“母妃传本王来有何事?” 魏妙宜把玩着手中的团扇:“陈容先给赵谨良纳了几个妾,皇儿怎么看?” “除了那个李宁,其余不足为惧。” 李宁代表了太后一方的势力,确实令魏妙宜母子二人头疼不已。但她想说的却是另一人。 魏妙宜摇摇头道:“陈容先极为看中其中一个杜良媛,其亡父乃昆州游击将军。她还帮那良媛带了一匹马进了东宫。” “昆州?”赵谨穹闭了一下眼,睁开后道,“昆州的兵权,确实不好争。” 魏妙宜轻蔑地笑了一声:“不过人都死了,笼络一个遗女顶什么用。陈容先还是没甚么长进,手段差了点。” 赵谨穹也笑了:“即使有用,娶了又如何,赵谨良那个瘫子又用不了,满宫的女人守活寡,谁愿意给他效力?” 进东宫一个月了,杜若渐渐懂了那些老人的异常是何原因。 这一个月里,太子仅仅召见过李良娣一次,去过太子妃的颖顺殿一次。且召见李宁的那次,只是让她陪着用了膳,傍晚就打发人回来了。去颖顺殿也是用了膳,并未留宿。 每三日去给太子妃请安,也不见太子妃抚慰、安排什么。 可大家都有姑姑发的册子,里面教了服侍太子的方法,就说明并非不能侍寝。 身边有原东宫宫女伺候的,再三盘问,才知道这满宫的妃嫔,竟从来没有一个人踏进过侍寝的承恩殿。 见不到太子,侍寝不成,新进宫的妃嫔中,有几个就有些急躁不安。 晴光殿里,经常就能看到孟承徽在廊下来回踱步,半夜屋里还亮着灯。人日渐消瘦,想来用饭也不香。 皇后娘娘第一回赏赐时,赐了杜若一箱子书,并一套刻具,杜若喜欢得很。这些日子在屋里看书刻木头,一点都不觉得难熬,反正她也还没做好侍寝的准备,就这样挺好的。 此时领着珍珠珊瑚做绣活,也是十分闲适。 先把布裁成半大的布片,又做了一些带子。 珍珠从院角搬来一盆洗净晒了两天的小石子,放到杜若脚边。 珊瑚眨巴着眼睛,好奇道:“小主这是要做什么?” “沙袋。”杜若答,又问她,“珊瑚绣工如何?” 珊瑚点点头:“奴婢只会些基础的缝缝补补,都是之前扫洒处的姐姐教的。” 杜若与珍珠对视一眼,一人递给她手中针线,一人递给她布片。眼巴巴地看着她。 珊瑚了然,接过针线布片,低头穿针引线熟练地走起来。小主之前改衣服是自己缝的,确实有些歪歪扭扭走线不工整,还不会藏线头。以后她要多练习,揽下这屋里的绣工活计才好。 珊瑚缝针,珍珠装沙石,不一会儿一个沙袋就做好了。走线平整,疏密均匀,缝得结结实实的,比杜若珍珠原来用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杜若接过珊瑚递过来的沙袋,掀开裙摆绑在了小腿上,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 “这下感觉才对,这些日子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如今闲在这晴光殿里左右无事,就可以捡起来继续绑着了。 原来,杜若和珍珠从小虽不练重武,但一直坚持修习轻功,每日绑沙袋在腿上奔走,练就轻盈身姿,速度与反应都会比常人快些。 珊瑚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瞧着纤瘦美丽像仙子一般的小主,竟是个从小修习的侠女。 屋里热热闹闹做着沙袋,竟没人听见屋外有人传唤。 宜春宫看门的小太监冷汗都下来了,感觉身后大太监程珉的目光都能把自己背上戳个洞。 小太监咳了咳嗓子,放大了声音又唤了一遍:“杜良媛听传!” 这下离门近些的珍珠耳尖听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杜若道:“小主,外面有人传唤。” 杜若愣了一下,飞快取下腿上绑着的沙袋。珊瑚走到门边,见珍珠帮小主收拾妥当了,立刻开了门,迎了出去。 阶下站着前边的大太监程珉和宜春宫今日守门的小太监。珊瑚定了定神,快步走下去,膝盖弯得极低,行了个重重的礼道:“程公公好!” 这时杜若也出来了,有珊瑚这一嗓子,杜若便知道了来的是何人。 程珉穿过宜春宫门,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传唤妃嫔去前头伺候太子爷。 程珉对杜若行了礼后,开门见山道:“杜良媛,太子殿下有请,烦您跟奴才走一趟。” 杜若回道:“劳烦程公公跑一趟了。” 珍珠同时把刚才紧急准备的荷包递到程珉跟前。 杜若一个月例银十五两银子,刚到手的银子,直接就拿了二两装进了荷包里。这是程珉第一次来晴光殿,意义重大,封赏自然该厚一些。 这是宫里 分卷阅读20 的惯例了,程珉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接了,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心里夸这杜良媛大方。 杜若的位份,去前头是不能带宫女的,只能一个人跟着程珉走了。 孟承徽听到动静,站在门边看着杜若离开,面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一个时辰前,赵谨良从崇仁殿回到丽正殿,回来以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差使四个小太监将十六扇书架上的地方志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想要的内容。 林正堂作为心腹太监,太子阴沉肃穆的时候,别的小太监可以装瞎躲的远远的,可他不行,他还要凑上前来,主动帮主子排忧解难。 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刚泡好的明前云雾,稳稳地端到赵谨良面前。 “爷,您喝点茶,顺顺气。” 赵谨良看着翠绿清澈一滴千金的茶水,面色更阴沉了几分。 “今年天干,如今还未入六月,便初见酷热,少雨水。如此下去,恐又荒灾四起。百姓吃不上粮食,挖野菜、啃树皮。寡人受着万民供养,却安然躺在宫里,吃喝奢靡?” 林正堂懂了,这应该是方才在崇仁殿,听了工部侍郎的禀告,正忧民思虑。 太子赵谨良协管工部,工部的官员来东宫为太子讲政也最勤。 他不着痕迹地把茶盘放到一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顺耳:“爷想找什么书?奴才帮您找找。” 赵谨良道:“不必了,寡人想找的内容,书中应当没有记载。” 这下林正堂也没招了,只能退到一边默默守着,尽量不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 赵谨良沉默了几许,还是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林正堂,西南大旱时期,昆州却从未给朝廷报过旱灾,你可知为何?” 听完太子的问题,林正堂头皮一紧,他祖籍是北方人,又从小就进了宫当阉人,自然不知西南的民情。可主子问话,不知道也要答得巧妙。 他脑子里转了三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答道:“回殿下,奴才不曾与西南有过多交集。但新进宫的杜良媛曾在昆州生活,殿下不妨召杜良媛来问话,或许有所收获。” 又是杜良媛? 赵谨良望向林正堂,一语不发。 林正堂冒了一头的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息怒,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恰好忆起,尚宫局呈上的册子记载杜良媛九岁前一直随杜将军在昆州,因此才向殿下提议。奴才别无二心,请殿下明鉴!” 其实赵谨良并未疑心他,林正堂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他刻意引出的不是么。 只是他第一次在正经时候生出了小心思,自己尚不能直面,更不想让他人看破,所以给了林正堂些压力。 “起来吧,去让程珉安排。” 林正堂称是,爬起来抹了抹汗,倒退着出去办事了。 杜若一路跟着程珉,穿过宜春宫宫门,途经太子就寝的光天殿,来到了平素太子读书写字的丽正殿。 前头太子用的宫殿就是不一样,占地面积极大不说,建得恢弘大气,肃穆端方。站在丽正殿前,人都感觉渺小了许多。 不过杜若也只敢悄悄地看了一两眼,然后就只能看着地面往前走了。 丽正殿前十步一个守卫,太监宫女行走悄然无声,如此氛围下,黑红的建筑就更像一头潜伏的巨兽。 杜若心头渐渐紧张起来。 程珉带着她来到殿门口,随后有另一个太监走上前来。程珉行了揖礼道:“林哥哥,杜良媛带到了。” 杜若知道,太子身边第一等的心腹太监就姓林,叫林正堂,想必这人就是了。 然后又跟着林正堂进了殿内。 太子的丽正殿,连地砖都刻着繁复肃穆的菱纹。大殿内极为空旷,走路稍不注意就有声响。 杜若只能小心再小心。 然后好像穿过几层幔帐,来到了东侧的小室。 室外垂首候着四名宫女和四名太监,见杜若来了,无声给她行了个屈膝万福。 把杜若领到了,林正堂就出了去。 小室中的金兽炉中燃着清幽的伽南香,进来闻着这幽幽香味后,紧张的感觉好像忽然就散了。 杜若认真地给前方坐着的太子行了个叩首礼:“妾良媛杜若,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 其实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少女的模样早已模糊。如今只记得她的一个笑,以及透过幔帐传来,有些模糊的带着机灵劲儿的话音,和她掠马奔腾的碧影。 如今面前跪着的,依旧是一袭怡人的碧裙。 她倒是爱穿碧绿一类的裙衫,几年都未变。 赵谨良轻声道:“免礼,赐坐。” 太子的声音,清朗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仪,让人情不自禁地就小心翼翼起来。 杜若站起身,视线中可以看到身前有一方大气的黄花梨小翘头板足案上案,两侧案腿镂空雕了劲松。还有一张月牙凳。太子 分卷阅读21 的轮椅摆在案的对头。 她走到月牙凳前,提了一下裙摆坐下了,手不知该往哪儿摆,交叠放在了自己膝上,显得有一些拘谨。 “传你来,是想同你了解一些昆州的民情。不必拘束,抬头说话。”太子说。 “是。”杜若答,然后慢慢抬起头,与太子对视。 在杜若的猜想中,太子被困轮椅十二载,活动不便,身形应当消瘦绵软。天之骄子后天遭难,颜面有损。导致怨怼阴霾都是人之常情。 而当她真正见到太子的姿容,才知道是大错特错。 如果他不是太子,那么再无人能做太子。 他眉发乌泽整齐,骨相俊朗大气,双目深邃有神,胸膛结实宽阔,双臂修长而舒展。身穿朱红绣白联珠鹿纹圆领袍,腰间佩通体白无瑕的刻山河玉带銙。 养尊处优的尊贵中又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仪。 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下属,而不是他的妃嫔。 杜若定了定心神,问道:“太子殿下想了解何种昆州民情?妾一定知无不言。” 赵谨良也细细看着杜若的脸庞,面上却无甚表情。 看她眼尾婉转,眼睫长长,唇不点而红。 看她不像其他妃嫔见到他时那般,或娇羞、或紧张、或算计。 她的目光中带些敬仰,又带些怜惜。 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表露出可怜他的模样。大家都装作看不见轮椅,看不见他不能动的双腿,装作所见皆正常的模样。 “每逢荒年,昆州是如何度灾的?”赵谨良问。 太子问的问题,杜若恰好知道一些,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大旱时,田地干涸,昆州粮米也减产严重。百姓们吃不起粮食,只能以他物代之。昆州埅县山野中,有一种灌木,以果实命名,叫菳米,喜干旱。菳米干硬,无法食用,但晒干磨成粉后,以温水冲泡,与粥无异。每逢灾荒时,百姓便以食菳米度荒。” 五年前,永光十二年间,天逢大旱,全国多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昆州边境蛮夷得知埅县有菳米可食,遂派重兵前来掠夺。杜若生父杜有行,就是死于当年的战役。 杜有行斩杀敌方两名大将,自己也遭万剑穿身。杜若生母郁郁而终,也跟着去了。 想起父亲母亲,杜若有一瞬的失神。 她本来就生了一双无辜惹人怜爱的眼睛,此时悲伤涌上来染红了眼尾,看着越发楚楚动人。 赵谨良知道杜若父亲战死沙场后追封宣威将军的过往,他出声安慰道:“节哀。” 杜若有些惊讶竟被太子发现了,吸了一口气把情绪忍了回去:“谢谢太子殿下。” 赵谨良不再开口问了,等着杜若,想等她重现笑脸再谈。 可对于杜若来说,太子突然沉默,小室内寂静无声,她有些手足无措。以为太子恼了她在他面前哭。 在主子跟前哭哭啼啼的,可视为不敬。 杜若心里发虚,渐渐撑不住太子的目光,慢慢移开视线,把头低了下去。 却听到太子吩咐了一句:“林正堂,上茶。” 不多时,林正堂把备好的茶端进来,屋里紧张的气氛才松活一些。 呈上来的是两盏御供邢窑的白胎瓷茶碗,色泽细润莹白,简朴的莲花型碗壁和荷叶状的托盘,颇有雅趣。 太子那碗似乎是白水,杜若这一碗泡着一小捧茉莉和几颗大白毫,清香扑鼻。 杜若欣赏了一会儿水中浮沉的茉莉,端起茶碗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却不料没用惯这种茶碗,使力早了些,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呲溜”声。 霎时间,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杜若赶紧站起来弯膝请罪:“妾失态,请殿下赎罪!” 赵谨良被那道声响弄得愣了一下,听她有些紧张,弯唇轻轻笑了笑道:“怎么赎罪?不若,晚些,陪寡人用膳吧。” 宫里申时末用晚膳,此时大概才未时初,中间近两个时辰,要面对太子这么久......杜若有点害怕,腿轻轻打了个哆嗦。但还是极力压制不在面上表现出畏惧,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悦一点。 “是!谢殿下恩典。” 杜若在心中感叹,果然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好得的,伴君如伴虎说的一点都没错。太子的气势太强大了,一到他面前,自诩胆量潇洒的她也不能自在。 随后,二人就了解菳米习性、种植方法,推广菳米种植可行性探讨了许久。杜若也渐渐习惯了与太子交流的感觉。 太子殿下虽不苟言笑,但数次引导她直言不讳。说错话、久久思考,也并不会训斥她。 他的记性极好,知识渊博,各种地理人文熟记于心。了解的作物、耕植方法比从小算是生长在乡野间的杜若还多。令杜若钦佩不已。 太子如此体察民情,才高行洁,实乃国之大幸。 不知不觉间,日渐西斜,申时到了。 听闻屋里仍然聊在兴头,林正堂在外间急得站立 分卷阅读22 不安。皇后娘娘可是放过话了,若太子肠胃再闹毛病,他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他觉得他脑袋挺好的,还挺想要的。但他是真没胆子打扰太子谈话。为这事他没少挨板子,东宫的板子都打坏好几个了。 忽然,林正堂想到一个主意,召来小宫女耳语几句。 片刻后,小宫女端来一盏点心。 林正堂端着这点心,轻手轻脚放到了杜良媛身前。 太子殿下没有屏退旁人,林正堂是可以视情况出入跟前的。因太子在谈话,不能打断,所以他未经询问,直接送了点心,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杜若瞧着面前棋子大小一口一个的点心,确实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从饿了,又想到方才隐隐听见的申时钟声。 这盏点心,没有放在太子和她的中间,而是偏向了她。 “太子殿下常忙于政事,膳时不规律,肠胃经不起折腾。皇后娘娘希望各位小主能多为殿下分忧解难,关怀殿下。” 杜若忽然想起曾经刚入东宫时,张姑姑的训话。 结合此时林正堂送来的这盘点心,恐另有用意。 在杜若的心里,一直把皇后娘娘当做大恩人。娘娘对她们这么好,所求只不过她们能回报在太子身上...... 思及此,杜若看向太子,柔声道:“殿下,似乎已是申时了,妾觉得有些饿了,殿下饿不饿?” 赵谨良方才一直观察着杜若,看她一脸思索不停的模样,又忽然下定决心一般,现在打断他讲话又催饭吃,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一脸的义气。 他觉得她挺有趣。 不过这个林正堂,是越来越油滑了,这次看在杜若的面子,就饶了他的板子罢。 赵谨良回杜若道:“寡人也有些饿了,林正堂,摆膳。” 守在外面支起耳朵听里面动静的林正堂,此时十分欣慰,这个杜良媛,好啊!人聪明,又机灵,胆子也大! 传膳吩咐下去后,杜若听到另一侧屋里传来宫女们进出的细微动静。然后方才一直守在屋外的太监进来了两个,走到太子身后,从轮椅侧面拔下一个木柱插栓,推着轮椅往外前行。 杜若赶紧站起来,跟在身后。 越了解太子,就会越心疼他的遭遇。生得如此俊逸不凡又聪慧好学的太子,若没有遭遇意外,能奔走,能习武、射箭、骑马,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因为双腿有疾,只能习文。圣上派恭亲王协管兵部,掌管着军权的时候,他只能协管工部,和一群老臣商议水利、兴修之事。 他会不会恨、会不会怨? 杜若只要尝试去代入,就觉得想都不敢想。 太子用膳的地方在另一处稍大,开了一大扇圆形空窗的屋子。 屋外是一处流水花圃,窗与景穿插渗透,深邃而优美。 膳食摆在一张稍高的板足案上,只放着一张月牙凳,又是杜若与太子对坐的安排。 不过经过两个时辰的相处,杜若已经没有那么畏惧太子了。又因为想起了皇后娘娘,太子现在在她心中,有一半的形象已经成了恩人的可怜儿子。 等太监们将太子的轮椅推到合适的位置,又插上了防止滑动的插栓。杜若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案上琳琅摆着许多菜,因着是两人吃,膳房供了八凉八热,一人一盅淮山茯苓乳鸽汤,主食有翡翠虾饺、蟹粉小笼、糖醋拌面。 杜若等太子执起玉箸,自己才动手去拿。 有妃嫔在时,林正堂无需为太子布菜,所以他就退到了一边,偷偷去瞧杜良媛的表现。 只见那杜良媛握着玉箸,夹了一个面皮做成透透翠绿的虾饺,放到了太子的碗中。 林正堂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子一向是先吃菜,吃到一半了,才开始吃主食。这杜良媛第一步就走错了。 赵谨良看着碗中和杜若衣衫同色的虾饺,唇角微微翘起,夹起来吃了。在席面上看了又看,夹起一块最像自己衣衫颜色的樱桃里脊,放到了杜若碗中。 樱桃里脊用酱焖制,又裹上一层红红的樱桃酱,色泽红艳,口味酸甜,十分引人食欲。 林正堂:! 杜若也十分意外,不过想想太子心怀天下子民,她也是他的子民,民以食为天,太子关怀她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夹起里脊吃了,杜若决定再接再厉,也回报太子给她夹的美味。 她把太子的汤端起来,放到离他近一点的位置:“殿下,您先喝点汤暖暖胃吧。淮山清虚热,茯苓利水湿和脾胃,乳鸽补中气,这道汤很好呢!” 林正堂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太子一向不爱喝汤汤水水,嫌麻烦。但皇后娘娘嘱咐过,太子不爱喝也要备着,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劝他喝一些。 他是从来没成功过,不过......林正堂想着,太子都给杜良媛夹菜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果然,一向嫌弃汤水的太子爷,端起乳鸽汤喝了两口,放下汤盅后, 分卷阅读23 问杜良媛道:“你还懂些药理?” 这个还字,杜若一时没有意识到深意,只当是继菳米之后的发问。 “妾的娘亲是佟族的女医,擅长草药治伤,妾从小帮娘亲整理药材,因此略懂一点点。” 赵谨良点点头:“杜若也是一味好药。” 杜若笑问:“殿下竟知道杜若?也对,殿下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厉害得很。” “学海无涯,吾等只知一片溪流尔。” 太子不仅学问高深,还这么谦虚,杜若看他的目光愈发的崇敬了。 一顿饭吃地和煦温馨,两人都用了不少。 用过晚膳后,太子还有事要忙,就安排程珉送杜若回去了。 行走在窄长的宫巷中,天边晚霞瑰丽迷人眼。 杜若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前一日晚上,她还因为一个月以来不见太子怎么传唤妃嫔,而下决定捡起负重修行。 今日就被传去丽正殿,与太子共处了近三个时辰。说了许多的话,还一起用了晚膳。 不过这之后,她自进宫以来悬着的心,才终于是放下了。 皇后娘娘是好人,太子殿下也是好人。她既然已经成了太子的妃嫔,就要格尽职守,好好服侍太子,也好报答皇后娘娘的恩情。 ☆、赏赐 杜若走后,林正堂瞧着太子面上春风和煦,心道这杜良媛伺候的好,太子爷开心,他也不用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伺候了。又壮了胆子凑到太子跟前问:“爷,可要赐下赏赐去晴光殿?” “不必。”赵谨良否决了他的提议,又吩咐道:“传荀郎中来,今夜继续施针。” 太子虽否定了,但并未责他多事,又安排今夜要秘密诊治,林正堂收了笑,严肃着退下去妥善安排了。 另一头,杜若回到晴光殿主殿,珍珠和珊瑚双双行礼迎她,口中齐齐道:“恭喜小主!” 杜若笑道:“赏,都赏,每人领一个银瓜子。” 两个小宫女喜滋滋地簇拥着杜若到里间说话,叽叽喳喳地夸着。 “小主真厉害,从未有人在太子跟前留那么久呢!”这是珊瑚,毕竟珍珠才入宫没多久,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主瞧着真高兴,这趟定是极顺利的!”这是珍珠。 杜若还没来得及回话,一道呼唤自殿外传来。 “杜若,我来找你玩儿。”是董春春的声音。 主仆三人又迎出去,珊瑚去开门。 杜若前脚刚回来,董春春后脚就来了。安的什么心自然不言而喻。 门开了,董春春带着她的贴身宫女已经站在了殿门外。双方的宫女互相行了礼。杜若把董春春请进屋里,二人坐到炕上。 董春春上下打量了杜若一眼,问道:“今日听闻你去前头了,侍候爷的感觉如何?” 董春春性子活跃,开朗健谈是好,但是言行轻浮,讲话不带脑子就很让人头疼。 “殿下随和,很好。”宫里不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杜若囫囵答着,面上的笑淡了几分。 “爷好看吗?听闻太子是几位皇子中生得最俊的,可是真的?” 杜若不知道董春春是在哪儿打听的,反正她进了东宫以来,除了张姑姑,宜春宫的扫洒宫女太监、看门的太监,就没有见过其他人,她也不会去乱打听。珊瑚没有见过太子,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有她以为太子孱弱一事。 杜若回答她:“我只知殿下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别的就不知了。” 听到见过太子的杜若这么夸,董春春很是高兴。她们现在都是太子的妾,当然是希望侍奉的人赏心悦目才好。 “你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陪太子爷用膳了?爷爱吃什么?” 杜若回忆了一下,答:“殿下爱吃翡翠虾饺,用了三个。其余的都差不多。” 董春春点点头,凑近了些问:“你在前头待了那么久,爷跟你说什么啦?” 杜若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春春,咱们聊别的吧。” 听到被拒绝了,董春春皱眉撅了撅嘴道:“太子爷又不会跟你说什么机密,跟我说说怎么啦?” 珊瑚和珍珠对视一眼,彼此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都是官家女儿,都是良媛,这个董良媛居然如此蠢笨。除了长得甜美讨喜,恐怕是没有别的长处了。 “春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等下次你侍候太子殿下的时候,自己问他吧。我有些乏了,珍珠,送客。” 说完这番话,杜若起身往她就寝的隔间走了,珊瑚赶紧跟在她身后,也离开了。 珍珠打了个手势,笑得冷漠:“董良媛,我们小主要歇息了,您先请回吧。” 董春春愣了愣,感受到杜若是生气了,对她因为自己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生气也有些不愉快,但又因为杜若话里说等自己侍候太子爷的时候再问,想到自己也快要去前头了,又有些高兴, 分卷阅读24 于是也没多纠缠,带着小宫女回去了。 杜若进了寝房,倚在床边摆置的小榻上,有些闷闷不乐。 珊瑚蹲在她身边,轻轻给她锤着腿。 杜若乱乱地想了一会,说道:“珊瑚,我是不是不该说气话,让董春春去问殿下,万一她真的问了,我岂不是害了她。” “小主,董良媛这样追着您问,就算没有坏心,若嘴不严,也会害惨了您。”珊瑚又改锤为捏,把杜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继续说,“您和她同位份,没有权力教管她。她再这样下去,势必是要吃教训的,那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与您可无关。” 这时珍珠也进来了,两人说的话她听了个大概,走到杜若身边,把刚泡的蜂蜜水递给她。 珍珠人耿直,说话也比珊瑚要直接得多:“您话该再说得重一些,让董良媛碰些灰,以后再也不要来晴光殿才好。害了她自己不要紧,要是连累了您,咱们去哪儿说理去。” 珊瑚跟着重重的点头,是呢,就是这个理。 杜若叹了一口气,啜一小口蜜水含在嘴里。到底是一起采选住过一间屋子的,不好撕破脸。 珍珠又说:“李良娣也去过前头,董良媛怎不去问她?等您去过了,才跑来问您,还不是看您好欺负。” 其实也不是因为看杜若好欺负。而是原先大家是一个屋子的姐妹,现在去见李宁还要行礼,董春春自然就不愿了。 就像晴光殿东偏殿住的孟承徽,自从二人住进来,也愈发的生疏了,不过还好之前也并没有多熟络。 珍珠和珊瑚一左一右地劝着,杜若却依然情绪低落,高兴不起来。 珊瑚见状,换了话头逗杜若开心:“听闻之前李良娣回来后,太子赏赐了好些东西呢。今天晚了些,估计啊,明天一早,咱们晴光殿收到的赏赐更多!” 她毕竟在宫中当差了几年,熟人多些,许多不严密的小事儿,不用她问,别的小宫女也会主动告诉她。 只是之前怕小主难过,就没把这事儿说出来。 珍珠也凑趣道:“就是,小主在前头去了快三个时辰,李良娣只去了一个时辰,按时间看,赏赐也该多些。” 杜若被她们逗地有些羞赫,埋头喝蜂蜜水不说话了。 前一日睡得早,第二日杜若醒得极早,不过今日不用给太子妃请安,闲来无事,也不用立刻起来。 闭上眼睡不着,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床上挂着的纱帐,又数了数被子上缠枝桃绣花的被面上有几颗桃,越数越精神,最后索性起来了。 珊瑚和珍珠在左室的炕上睡,今日也醒地早,听见右室的动静,赶紧都起来了。 伺候了小主洗漱,珊瑚去膳房领早膳。回来的时候面上喜滋滋的。 “小主,今日可丰盛呢!” 珊瑚把吃食都摆好,杜若和珍珠走过来一看,都惊了一下。 只见有花胶海参小米粥、四色烧麦、核桃仁拌木耳、南瓜糖糕、十二菌菇鸡丝龙须面,外加四碟小腌菜。 饭菜精细、用料珍贵,量也足足的。杜若一般吃不了那么多的,都提前盛出来,给珍珠和珊瑚吃。今日这一桌子,足够主仆三人美美地吃上一顿早饭了。 “宫里人最油滑了,一定是知道小主昨日侍候了太子殿下,今日特意讨好咱们晴光殿。我方才留心看了,其他宫女拿的可跟咱们不一样呢。”珊瑚与有荣焉地说。 杜若点了点她的脸:“小馋猫,看把你高兴的。” 珊瑚回嘴:“奴婢才不是因为吃的高兴,奴婢是为小主高兴。珍珠姐姐,你帮我评评理。” 珍珠笑说:“我看到一只小馋猫在为小主高兴。” 珊瑚鼓了鼓脸颊,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杜若和珍珠笑得不行。 正殿在欢声笑语,左偏殿却在砸桌子摔碗。 “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去了前头一次,还不是没能留下来侍寝。昨天也没见太监来送赏赐。眼皮子真浅。” 孟芸从家里带来的宫女把碎片收拾起来,附和道:“就是,这才去了前头一次,就高兴成这样,真没见过世面。” 用过了早膳,一上午,孟芸都坐在窗边,盯着晴光殿的大门。 眼见午时越来越近,门口却寂静无声,无人踏入。孟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最终终于按捺不住,出了屋子,站在院里。 见主殿的人也坐在窗边,似乎等着赏赐,孟芸心里舒坦得很,放开声音道:“听闻李良娣当初回来以后得了整整一箱东珠作赏,还有十二匹织锦,真是好厚的恩赏!” 院中的动静,西偏殿也听见了,徐昭训摇了摇头,吩咐宫女把窗户关上了。 小宫女小声道:“这个孟承徽,还真是不安分。” 徐昭训手下针线不停,做着一个香囊的绣活,笑了一声道:“她这样的人,眼睛望穿了,也到不了太子跟前伺候。你来帮我看看这个颜色配上去好不好看,杜良媛会不会喜欢。” 小宫女闻声,过来看了看, 分卷阅读25 点点头道:“好看,真好看。主子这么用心做香囊给杜良媛,为何?您一向沉静,不爱走动,怎么这次上了心?” 徐昭训轻声道:“我在东宫得宠怕是无望了,太子妃狭隘,萧良娣蠢笨,李良娣清高,祝良媛虚伪,陈良媛冷漠。这一个月来,瞧着杜良媛还不错,她现在又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过脸。我给自己找个倚靠,以后日子多少应当能好过些。” 小宫女点点头,自己主子聪慧,看人一向准确,听主子的准没错。 孟承徽的声音放得极大,正殿中的主仆三人都听到了。 杜若倒还好,唯一担心的就是没有赏赐,是不是她哪里惹了太子不喜。对于赏赐本身,倒没有多大的期待。 但可把珍珠给气的。一个承徽敢公然嘲笑良媛没封赏,还偏生不能把她怎么样。 珊瑚想关窗,杜若没让。 “不必关窗,关了不是正如她意吗?” 珊瑚点点头,又回到杜若身边。见杜若手上的小木头已渐渐成型,夸赞道:“小主真厉害,这是小兔子吗?” 杜若回:“对呀,这是一只回头张望的小兔子,不知道午膳前能不能刻好。” 孟芸站外边儿叨叨了半天,见主殿没什么反应,又悻悻地回去了。 等杜若的小兔子刻好,刚好到了午时初,这回是珍珠领了膳食回来。珍珠和珊瑚一人轮一次,一直和睦得很。 摆好膳,珍珠把杜若请过来用膳,还是直夸大厨房给的丰盛。 杜若坐到案前,看到其中一道菜,忽然绽出一个欣喜的笑来。 珍珠瞧见了,忙问:“小主,何事这么高兴?” 杜若指向那一道红艳艳的樱桃里脊道:“你们看,这就是太子殿下的赏赐。” 珍珠和珊瑚一头雾水,然后听杜若把缘由给她们讲了,都是一脸笑。 宫里隔天从不做重复的菜,昨日在东宫用了这道菜,还是太子亲自给杜若夹的,今日又出现在了杜若的膳桌上。那就必定是太子亲自吩咐的赏菜。 只是做的低调,没有让外人得知而已。 杜若看着她昨日夸好吃的樱桃里脊,思索了片刻,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太子没有给她赏赐了。 他好像,是在保护她。 她不像李良娣,身后有太后护着。若是太打眼,只怕要遭嫉妒针对。太子再厉害,也管不了女人拈酸吃醋牙尖嘴利,或是下什么阴私暗手。 所以没给她赏赐,却曲折地送了一道这样的菜过来,希望她能明白。 杜若夹了一块里脊放到口中品尝。酸酸甜甜,味道浓郁,还有樱桃的果味清香。觉得这比任何赏赐都要好。 ☆、挑拨 隔日,又到了给太子妃请安的日子,临近六月,天亮的越来越早,人清醒地也越来越容易。杜若醒来还有些热,吩咐珍珠要减褥子。 洗漱完毕,打开殿门出门,徐昭训依然等在阶下。 杜若笑着给她打招呼:“徐昭训真早!” 徐昭训也含了个淡淡的笑,给杜若行礼:“杜良媛万福,妾每日歇得早,早上醒得早索性就起了。” 这时孟承徽也从房里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扭头自顾自地走了。 杜若听到徐昭训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不敬主位。” 走下台阶,来到徐昭训跟前,杜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她去吧,我只是个良媛,论理说也不成主位,只不过运气好住了个正殿罢了。” 两人带着宫女往外走,徐昭训那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停在耳中却颇为中听。 “杜良媛,可不能这么想。您只要一日为良媛,她一日还是承徽,她就必须得敬着您,讲尊卑,论主次。这是在宫里,人人都要守宫里的规矩。” 珍珠听得眼睛发亮,暗中拉了拉杜若的衣袖。她也跟小主说过这个孟承徽,但是就没有徐昭训说得这么好,这么硬气。这个徐昭训,可真是个明白人! 徐昭训的话,点醒了杜若。 她进了东宫后,只一心想着太子是她的主子。却没想过,虽然她只是个良媛,但也是比她低位的人的主子。 孟芸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杜若没管过她,一是因为她没有做的太过分,留把柄。二是因为,在她心里始终还惦念着之前在掖庭,大家一起听课,一起用膳的过往。 实则自她们成为了东宫妃嫔开始,从前的一切都不重要。大家各自为营挣体面罢了,念旧情也要分值得与不值得。 “我明白了,谢谢徐昭训。”杜若诚心地感谢她。 徐昭训点头代礼,又沉默了起来,安静走路。 这些日子以来,和这个徐昭训淡淡相处着,杜若觉得十分适宜。徐昭训就如同她的名字书兰那般。书卷气,兰幽而洁。 据珊瑚说,她从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三等小宫女,被娘娘赐到东宫做了昭训。如此看来,真的颇有中宫永祥殿的风范。 分卷阅读26 走到颖顺殿外时,竟已等了不少人。今日大家不约而同都来得早。 李宁也早就到了,见杜若款款而来,同她打招呼道:“杜若妹妹,早。” 杜若走到她跟前,行礼道:“李良娣万福,我没有李良娣早呢。” “怎么如此生分,你还是叫我宁宁吧。” 两人这段时间来说话的机会不多,杜若又本分,平日不多出门,所以极少近距离与李宁说话。 杜若见她还是与自己亲近,方才因为思考深宫冷漠而郁郁的心情被一扫而空。侧过身子把徐昭训让出来,介绍道:“宁宁,这是与我同住晴光殿的书兰。” 徐昭训又向李宁见了次礼。 李宁几次看见徐昭训都跟着杜若,于是点点头道:“是个懂事的。” 徐昭训低着头,心里却在比较李宁与杜若,杜若言谈之间把自己当成朋友,但在李宁的眼中,她再好,也只是个下人。 徐昭训的宫女站在后面,想起主子对这位李良娣的评判,心中深以为然。 行礼赐座的流程走完后,郑来仪端坐在上首,环视了一圈下首的妾们。目光停留在杜若身上。 “昨日太子爷召见了杜良媛,还辛苦杜良媛侍候了爷甚久。” 杜若站起身来福了福:“不辛苦,侍奉太子殿下是妾分内之事。” “坐吧。”郑来仪又看向其他人,“各位妹妹看看,就要像杜良媛这般,把伺候太子爷当做你们的分内之事,爷好了,大家才会好。” “妾等谨记太子妃教诲。”众人起身齐声道。 太子妃这番对话很有深意。 当初李良娣去了前头,回来受了太子封赏后,太子妃直接在众人面前又赏了她一次。 现在轮到杜若,就成了一番若有似无的夸奖,以她作标杆,倒是像要挑起众人不平。 萧良娣打了打手中团扇,悠悠说道:“我不似杜良媛那般想。太子是东宫之主,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我只盼着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恩爱相守。我等做妾的,能帮太子妃分担一两分就是了。” 郑来仪笑道:“你这泼皮户,本宫看你就是想耍懒。” 杜若很明显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要说这个萧宝茹可真是够做作的。不知她是来东宫做良娣的还是做太子妃的走狗的,三句话不离讨好太子妃。 被这萧良娣两句话一挑拨,太子妃看杜若的眼神都不对了。 杜若是遇强则强的人,此时若不整治这个萧良娣,得罪的就是太子妃。于是她径直回道:“萧良娣说笑了,太子与太子妃情深义重是天下皆知的。倒是不知萧良娣到了太子殿下跟前还是这般祈愿吗?” 萧宝茹说期盼太子与太子妃好,杜若就说太子与太子妃本来就好,不用你盼。又提起萧良娣到了太子跟前如何如何。 原本身为妃嫔就不可能不想要恩宠,萧宝茹蠢笨,用淡薄太子的方式讨好太子妃,就不怪杜若利用这个把柄。 台下众妃嫔原本有替杜若忧心的,有看好戏的,看她不但不慌张,还反过来给萧宝茹挖坑,一时间什么表情都有。被萧宝茹拿捏过的人,都在抑制唇角不翘起来。 果然,听杜若这么问,郑来仪拧眉看向萧宝茹,见她一身软肉,肤白貌美,天生一副引诱男子的狐媚样,脑海里现出一副萧宝茹对着她的太子表哥邀宠献媚的模样来,便觉得她说什么都不可信了。 萧宝茹捏紧了团扇,看向杜若的眼神冰凉狠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却又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因生的好,身段美妙,被恭亲王送进来迷惑太子。这块恭亲王自己含在口中都没舍得吃的肥肉,太子却好像反应平平。也会叫她去跟前伺候,但从来不让她侍寝。虽然东宫里从未有人侍过寝,不过这也说明她在太子心中没有什么特别的。 为了恭亲王的宏图霸业,她不得不转变阵线,接近太子妃,试图成为太子妃的臂膀,然后挑拨搅乱东宫的后宫,后宫不安生,太子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这之前一直都很顺利,什么祝良媛、唐承徽、苗承徽、徐昭训,都败在她的手下,不得太子妃喜爱。 如今这个杜良媛,倒是好的很!一句话让她前功尽弃,惹得郑来仪猜忌。 萧宝茹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妾对太子妃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太子妃起身叫了散,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宝茹愣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心里把郑来仪和杜若骂地狗血淋头。如果不是为了恭亲王赵谨穹,她才不会热脸去贴郑来仪的冷屁股,高傲又小心眼,难伺候得很。 杜若反将了萧宝茹一军,扬眉吐气地同李宁和书兰一道离开了。 对着太子妃好一通发誓又说自己并不得宠,萧宝茹终于是把太子妃哄好了。心里把杜若恨得牙痒痒,一道仇恨的种子就此生根发芽。 正好恭亲王也提点过她要注意此人,那么解决掉杜若,就成为她送给恭亲王的 分卷阅读27 第一份礼物吧。 惹了萧良娣的果子不太好吃。 自颖顺殿一战后,晴光殿的待遇显而易见地退步了。 萧宝茹虽是庶女,但也是正五品御史中丞的女儿。早年因姿容艳丽、身段窈窕,同郑来仪一同选中进了东宫。郑来仪因身份地位封了太子妃,她因相貌封了良娣。 在东宫盘踞多年,树大根深,又因与太子妃关系亲近,权力颇大。 别看良娣与良媛只差一级,但是这一级却有明显的界限。 良娣位同侧妃,乃正三品宫妃,按制可享四名宫女两名太监伺候,年奉钱四百两。可为一宫主位。但良媛却只有两名宫女伺候,年奉钱不足二百两。 所以一个良娣要整治良媛,办法还是多得很。 热水供不上、膳食不够热,菜色也没有以前好了。但萧宝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程度,更多的她再伸不了手。 陪着杜若去请安的是珍珠,留在屋里的珊瑚听说了自家小主的光辉事迹,佩服得眼睛发亮。两个小宫女都觉得杜若做得好。 主仆三人上下齐心,面对来自萧良娣的报复并不在意。天气热了,有没有热水不打紧,饭菜凉了,在左耳房煎药的小炉上热热也能吃。可若是不处理萧良娣的陷阱,惹了太子妃侧目,更惨的远不止这些。 这天起早后,像往常一样,珍珠伺候杜若梳妆,珊瑚伺候洗漱。 待珍珠帮杜若梳好发髻后,两人挪到隔间,珊瑚打好了热水、取了新的净帕、站在一旁候着。 杜若用水净了脸,珍珠取下净帕,正要递给她,忽而闻到一股从前没有的味道,不仔细闻还闻不到。 送到自己鼻前嗅了嗅,果真有异味,还有一股除味粉的味道。 迟迟不见珍珠递帕子,杜若问道:“怎么了?” 珊瑚见到珍珠陡然严肃警惕起来,也跟着紧张不已。 “小主,这帕子不对劲,您先不要碰。珊瑚,去,给小主拿一块布擦擦脸和手。” 等杜若擦了面上的水,珍珠已经将帕子放到一方托盘上,再三嘱咐杜若小心。 杜若点点头,不去接触那块帕子,小心翼翼凑近闻了闻,又滴了两滴水在帕子上。 只见水滴周围浅浅起了一些不属于帕子的白色痕迹析出。 杜若又凑近闻了闻,遇水后,气味要明显了一些。 杜若坐直了身子,把托盘推开,冷笑了一声道:“常春藤不够,还要再加白花丹,这是想让我脸上既要起疹子又要生水泡,容貌尽毁才满意啊?” 珍珠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人如此恶毒?是不是那个萧良娣?” “除了她还能有谁。”杜若肯定道,又问珊瑚,“这帕子哪里来的?” 珊瑚虽然不知道白花丹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常春藤的藤蔓叶子捣成汁,碰到人的皮肤上就会起大片的红疹,十分可怖。 此时知道这个帕子有问题,珊瑚十分后怕,跪在地上一五一十交代其来由:“禀小主,昨日内坊往各宫发了一些平日用的物件,这就是其中的净帕。” 虽与珊瑚是半路主仆,没有什么根基,但此事杜若并未怀疑珊瑚,如果有珊瑚参与,她直接将帕子递给杜若即可,不会给机会让珍珠来递。 让她起身后,杜若语气凉凉道:“常春藤好找,白花丹难得,将二者混在一起,煮了这条帕子,又重新染了色,加了除味粉。折腾了这么久,只等着我脸上带水的时候用它擦了,容颜有损,在这东宫就再也爬不起来。” 珍珠和珊瑚都气得不行,脸都涨红了。又听杜若说。 “这萧宝茹心思毒辣,手段却差了点。这样处理,既容易被发现,又有治好的法子。要是让我来做,除味不用那普通的除味粉,熬制帕子的时候加上一味苦葛就成。帕子晒干后再撒上一层细细的生石灰粉,连带着将皮肉也烫一烫,纵使华佗在世也难救。” 其实这帕子做成这样,任谁看了都很难发现,但遇到珍珠和杜若这样从小跟着乌拉珍珍生长在草药间的人,几下就露了破绽。 杜若三言两语轻松地描绘着更为厉害的法子,丝毫没有因为此事而感到不安和害怕。 这种镇定影响着两个宫女也平静下来,听得又怕又敬佩。 ☆、自救 虽然这条浸了毒物的净帕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罪魁祸首却轻易饶不得。 杜若沉思着,珍珠珊瑚不敢打扰她,眼见到了领早膳的时辰,珊瑚望向珍珠,珍珠立刻明白,轻轻点了点头。 珊瑚轻手轻脚准备离开,去领早膳,杜若叫住了她。 “珊瑚,不必去领早膳。咱们今天,要演一场戏。” 珍珠问:“小主,您想好应对法子了?” 杜若颔首道:“这帕子我猜十有八九是萧良娣做的,但是却不知其中有没有太子妃。如果太子妃知情,我就这样去找她,势必会引起太子妃的猜忌。在宫里,懂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分卷阅读28 “奴婢瞧着,太子妃也不是什么善茬。”珍珠说。 “是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东宫人人皆知太子妃对殿下痴心一片。底下这一群妃嫔,她又怎会看顺眼。又有萧良娣在其中架桥扇火,太子妃脑子一旦不清楚,就容易做错事。” 珊瑚有些不解:“小主准备找太子妃做主?” “正是,只是并非找她做主,而是把事摊在她的面前,让她们知道,找我的麻烦没有那么容易,这一次我找了太子妃,下一次可能就是太子。如果没本事一招解决我,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 珍珠点点头,听懂了,又问:“那小主说的演戏是指?” “去接一壶水来,要凉的。” 等水来了,杜若看着那危险的帕子,把水浇到手上的时候,心里想着,她想安稳,但有人偏偏不让她安稳,那么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欺负。 虽然不知道这个萧宝茹为什么要对她下这么狠的手,但《祖堂集》有云,先撩者贱,她会让萧宝茹付出代价。 从前在伯父家,看在亲情和有求于人的份上,她忍气吞声五年,如今进了宫,各自为营,以德报怨就会害了自己。 杜若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然后义无反顾地把帕子按在了手背上。 珍珠和珊瑚被吓地不轻,叠声唤着小主当心。 杜若安慰她们:“没事的,只是在手上,我有把握恢复如初。不做点样子,又怎么让太子妃放下戒备。” 果不其然,帕子接触到手背没多久,杜若就感觉到手上一阵刺痛,逐渐开始发红、发痒,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起了一大片红疹。并且越来越烫,越来越疼,又过了一会儿,起了一小片水泡。 这么骇人的景象,如果真的弄到了脸上,杜若就势必不能再服侍太子了。还有可能被剥了位份,赶得远远的。 宫里规矩严,就算治好了,恢复得没有痕迹,也再爬不起来了。 杜若满意地看着这份萧良娣送给她的“礼物”,她现在,就要去还给她。 “珊瑚,我带着珍珠去颖顺殿,你留在屋里,不要走动。” 吩咐完,站起身来,杜若的表情变为了惊惧失色,甚至红了眼眶,险些要掉眼泪。 珍珠端起那方毒帕子,跟在杜若身后,也换为了一副担忧焦急的表情。 主仆二人出了晴光殿,一路脚步匆匆,来到颖顺殿门口。 颖顺殿门口守着两名太子妃宫里的小太监,见杜良媛花容失色地走过来,双手上还突兀地盖着一方帕子,身后的宫女端着一个木盘,同样盖了帕子。 二人对视了一眼,嗅到了出事的气息。 “两位公公,我有要事求见太子妃,可劳烦公公通传?” 杜若话说得客气,那两名小太监也客客气气地让她等一会儿。一个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就出来请杜若去正殿。 郑来仪刚用完早膳,听人来报杜良媛求见,有些意外她这么早来做什么。索性她也无事,慢慢悠悠去了正殿,让人去带杜若了。 刚坐下,就见前两天还温顺安静的杜良媛慌慌张张走近殿内,直接行了个大大的叩首礼,口中称:“太子妃万福,一大早原本不该扰太子妃清净,只是妾遭人毒手,万分害怕,还请太子妃为妾做主,查明真相!” 重重的“遭人毒手”四个字,听得郑来仪眼皮一跳,问道:“何事如此慌张?可不要骇人听闻,起来说话,坐。” 杜若颤抖着点点头,起身坐了,一五一十道:“禀太子妃,今日妾洗漱时,净了脸后,接过宫女递来的净帕,因手上水滴过多担心打湿衣袖,就先擦了擦手。妾嗅觉一向灵敏,就在要擦脸时,闻到一股异常的味道,便放下帕子,换了布巾擦脸。可谁知,过了没多久,妾的双手就起了大片的红疹和水泡......太子妃一定要给妾做主啊!” 郑来仪也看到了杜若用帕子蒙住的双手,将信将疑地问:“有多严重?给本宫瞧瞧。” 杜若摇了摇头:“太子妃还是不要看的好,妾恐污了您的眼。” “本宫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郑来仪也是心中好奇,见她推脱,便不太高兴。 杜若只好动了动双手,让帕子滑落,露出了底下的场景。 即使隔得远,郑来仪也被杜若双手连片的水泡红疹看得心头发颤,连忙又让她遮起来了。 杜若盖上双手后,抽噎不止,凄惨无比。 “竟有人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做这等阴毒之事,杜良媛放心,本宫一定查明真相,为你做主。”郑来仪心中此时已经有了答案,嘴上信誓旦旦地给杜若做着保证,让她把毒帕子留下来,又吩咐小太监去给她请女医,就打发人走了。 杜若走后,郑来仪气得脸色铁青,愤愤道:“去把萧宝茹给本宫叫过来。” 不多时,萧宝茹也被请进了正殿中。 杜若来颖顺殿求见太子妃的事她自然知道,心里正暗恨一计不成,没能毁了杜若的脸。 分卷阅读29 郑来仪离了座位,几步走到萧宝茹跟前,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压根没想到会挨太子妃打,萧宝茹被扇地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还手的冲动,捂着脸看向郑来仪。 “你如今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背着本宫下这么狠的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宝茹干脆跪坐在了地上,埋着头说话,否则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漏了陷。 “太子妃,妾只是想帮您铲除威胁。那个杜若,不仅在丽正殿留了三个时辰,还挑拨妾对太子妃的忠心。留着她只会后患无穷!还不如趁早处理了。” 她知道,太子妃对杜若侍候太子的那次耿耿于怀,但又不知她为何一直独自压抑消化。 郑来仪转身回到交椅上坐下,心里很是不平静。她当然不喜欢有人取得太子表哥的喜爱。但皇后姨母与她推心置腹的谈话,一直压在她的心头。 她从情窦初开起,就喜欢表哥。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表哥更好的男子了。她也如愿以偿地做了太子妃。可做了太子妃,就要替表哥管理他的妾,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的年轻美丽。她害怕极了。 表哥对她很好,但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好。她害怕有一天,她成了第二个陈皇后,然后东宫后宫中,出现第二个魏贵妃。陈皇后好歹还受过几年的宠,有过两次孕,生下了嫡子。 可她除了表哥的亲情,什么都没有。 幸好表哥从没有宠幸过谁,她便盯着她们,防着她们,不想有人受宠,先于她生下东宫的子嗣。 可陈皇后说,皇家看重子嗣,看重传承,没有子嗣,东宫便落人口实,表哥的太子之位便坐不安稳。 在她郑来仪的心中,除了表哥,没有人配得上那张龙椅。 所以她如今很拉扯,很纠结。她还是不喜欢那些女人接近表哥,但是又希望她们有人能替东宫繁衍子嗣。 她打萧宝茹这一巴掌,打的是她险些断送了东宫子嗣的可能。 但是她心中又隐隐想着,萧宝茹这一计如果成功了该多好啊。 她不喜欢那个叫杜若的女人,那个杜若,长得美,又得姨母看中,还在表哥跟前留了三个时辰,她都没有和表哥在一起那么久过。 而且她还聪明,如果不是她说的那句话,让自己对萧宝茹起了疑心,还真的被萧宝茹哄地团团转。 细数这几年来,萧宝茹哄着她为难东宫的女人,利用她当枪使不说,还因为她,得了东宫不少便利,过得滋润比起她这个太子妃也不遑多让了。 这么一个妙人,确实是她从没遇到过的威胁,真是可惜了一条好帕子。 萧宝茹见郑来仪迟迟不语,编着苦肉计,又说:“如果太子妃不喜妾擅自替您下手,您大可将妾交出去。但务必听妾一句话,杜若此人若留着,只会是第二个魏贵妃!此时不解决她,待她势力壮大了,您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这一句话,真是一针见血戳中了郑来仪的心,戳到她最害怕的那一幕。 恼羞成怒的郑来仪喝道:“闭嘴!就算做,也得做的干净,你看看你这漏洞百出,让她起了戒心,还给本宫惹下了大麻烦。如果她捅到太子爷跟前去,本宫必被责教管不严。” 听郑来仪这么说,萧宝茹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赌的就是郑来仪输不起,果然不出她所料。 放松了心情,萧宝茹柔声道:“太子妃莫生气,她一个伺候了太子爷连赏都没有的良媛,不得召见是去不到前头的。事情也好解决,只需推一个宫女出来顶包就是,至于解决杜若,咱们可以再从长计议。” 郑来仪看着她,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心想着:如今看你还有用,就暂且放着你。等将来本宫生下嫡子,第一个就不能留你。 毒净帕的后续,完全在杜若的预料之中。 太子妃查出来的结果是,内坊一名宫女因受过晴光殿孟承徽责骂,怨恨在心,于是制了这样一条帕子想报复孟承徽,却不料被送帕子的宫女弄混,放进了晴光殿正殿的东西中。 现在已经将这名内坊宫女赐死,给杜良媛一个交代。 但内坊的宫女,哪里有本事去弄到白花丹呢? 从杜若去颖顺殿找太子妃,她的反应来看,此事太子妃确实是不知情的。从她交给杜若的结果来看,太子妃最终还是选择了包庇萧宝茹。 杜若有些担心,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太子妃还是和萧宝茹同一阵营,她要与她们二人为敌。 但是她没有选择,她不可能不与萧宝茹作对。萧宝茹这样的人,就像在森林里遇到的野熊,如果选择逃跑、躲避,会一直被野熊追杀。只有奋起反抗,杀掉野熊,才能有机会存活下来。 她用伤了自己的手,换来太子妃与萧宝茹的低估,和短暂的安全。要解决萧宝茹,还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但杜若忘了,还有个太子赵谨良。 他会带来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分卷阅读30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不要一个人莽,队友正在支援的路上 ☆、二传 在女医和杜若自己的医治下,她手上的红疹水泡渐渐好了。因为闹到了太子妃跟前,先前为难晴光殿的宫女太监,又都渐渐散了。 东宫的女人们过了一阵宁静无波的日子。 这种宁静随着大太监程珉再次来到宜春宫而打破。 东宫中,在太子与后妃居住的宫殿间,有一道长长的宫墙,宫墙开三门,左门为宜秋宫门,中间一道为光天殿通承恩殿的宫门,右门为宜春宫门。 因太子从未用过承恩殿,承恩殿及宫门常年冷清。大太监到后宫传唤嫔妃,去哪一宫就走哪一宫的宫门。 所以程珉到了宜春宫门,守宫门的小太监们阿谀奉承的时刻,宜春宫内就立刻有了消息。 晴宣殿中,正好在外行走瞧见程珉的宫女快步走到正殿里间,一脸喜色告诉董春春:“小主,奴婢瞧见程公公了!” 董春春正在和贴身宫女玩双人叶子牌,闻言立刻推了纸牌,问道:“可是要来咱们晴宣殿?” 宫女可不敢明确回答,但又想讨好董春春,于是模模糊糊说着:“奴婢还不知,但好像就是朝咱们晴宣殿来了。” “没错。”董春春站起身来,“就是该到我了,走,咱们出去迎程公公。” 董春春带着两个宫女,出了晴宣殿的宫门,正正好瞧见程珉身后跟着宜春宫的看门太监,在往这边走,她得意地笑了笑,赶紧迎了上去。 “程公公好!” 程珉对她行了个浅浅揖礼:“董良媛万福。” “辛苦程公公跑一趟了,咱们是直接走吗?” “嗯?”程珉疑惑,“董良媛何意?” 看着程珉带些戏谑的笑,董春春觉得脸都烧起来了,声音渐渐小了,但还是执着地问:“该轮到我侍候太子爷了呀。” “董良媛说笑了,何来轮次这一说?以后可不能再问了。”程珉摇摇头,径直朝后走了。他虽到不了太子爷跟前伺候,但也掌管着东宫前头的琐事,得太子爷信赖。遇到妃嫔不懂事,也不必给脸。 那名小太监耳朵里听着董良媛如此没规矩叫程珉给讽了,头都不敢抬,跟着程珉身后走了。 董春春转过身子看着程珉目不斜视地经过晴宣殿,转弯进了晴光殿门前的小巷。撅了撅嘴,觉得有些丢脸,搅着披帛悻悻地回去了。有些羡慕杜若,又有些嫉妒。 这一回,晴光殿正殿里因为安静,小太监唤了一声,屋里的人就出来了。 杜良媛梳着俏丽的百合髻,只插了一柄白玉梳篦,裙衫还是惯常穿的青系浅葱色,带些绿又带些蓝,在这有些燥热的午间,让人瞧着就觉得清爽。 程珉还是老一套的话词:“杜良媛万福,太子殿下有请,劳您跟奴才走一趟。” 距离上一回被传召,还未过半月,程珉这么快就来晴光殿第二次,让杜若有些意外。 大太监传召,代表的就是太子。杜若规规矩矩朝程珉回了一礼:“天气酷热,路途遥远,程公公不若用杯茶水歇歇再走?” 这话问到程珉心坎里,这一路又热又晒,他确实有些渴了,便没有推辞:“也好,那就劳烦杜良媛了。” 把人请到正殿堂屋里,让珍珠给程珉上了茶,又招呼珊瑚把膳房刚供过来的甜杏端给程珉用了,歇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这才离开晴光殿。 杜若体贴了程珉,程珉也回报杜若,一路上靠着边走,用自己的影子和宫墙及大树的影子给她遮了个严严实实,没有晒到半点太阳。 他们这些阉人,既无情又有情,若是遇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表面上不会如何,暗地里有的是法子使绊子报复回去。可若是着人尊敬,他们也会好好记在心上,回报一二。 这一回,杜若被程珉带到了光天殿的小花园中。 光天殿与丽正殿不同,是太子的寝殿,因用处没有丽正殿大,所以占地面积要小很多,但四周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景致美丽非常。还围着一处小花园,建了八角凉亭,供主子乘凉赏玩。 把人带到后,程珉同前一次一样,默默退下去了。 前头是一处花圃,太子正专注地望着身前脚边的植物,身边有两个太监正在跟他说着什么,周围的太监宫女离得不远,还有整肃的护卫守在四周。 这一回没有林正堂接引,杜若思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行礼问安道:“太子殿下万福。” 赵谨良见杜若来了,挥挥手让旁人退下了:“来看看,寡人派人从昆州送来的菳米。” 闻言,杜若走到太子跟前一看,原来他的脚下放着六盆从昆州埅县山野间挖来的菳米,方才正在与宫里花房的太监商议此事。 杜若细细瞧着,那灌木叶小而长,绿油油的,已经开起了大簇大簇绿豆大小的白色花朵。 太子曾对她说,要把菳米研究透彻,如若菳米可代食,就尽力推行到北方等易 分卷阅读31 干旱的地区种植,助那些地区的百姓度过缺粮的荒年。 看着这六株不远万里精心呵护送到上京的菳米,杜若眼眶有些湿润,她被爱民如子又事必躬亲的太子殿下感动了。 “这可是你与寡人讲的那个菳米?”赵谨良问杜若,言语间透着一些愉悦,这才有了十八岁少年郎的稚嫩。 杜若点点头:“是呢,这就是昆州老百姓荒年赖以生存的菳米。只是不易存活,产量小,所以只在昆州当地才有。” “好,已经交给了两名花房中擅种植的太监照管。”赵谨良看着正蹲着仔细瞧花簇的杜若,“还带回了一袋往年留下的菳米,寡人让小厨房泡了正要尝尝,杜良媛可要一起?” “好啊!”杜若回头看赵谨良,撞进他的眼中。二人一个目光雀跃含着光,一人温柔如星海,都在憧憬向往着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好河山。 因为要喝菳米粥,杜若又随着太子的仪队来到了丽正殿,太子用膳的屋子。 在太阳下晒了许久,杜若瞧着赵谨良脸色都有些发红,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却还是脊背挺直、仪表端正,仿佛不受一点影响。 但其实端正的仪表下,赵谨良后背的衣服已经打湿了一大片,此时贴在背上,有些不舒服。可他换一次衣服太麻烦了,因为杜若在面前,只好先将就着。 因为是后背,杜若看不到,但林正堂看得好好的,担心太子着凉,他只好硬着头皮劝道:“殿下,可要换一身衣服?” “不必。”被赵谨良无情地否决了。 因为林正堂的问话,杜若才反应过来,脸上都出了汗,太子身上应该也出了不少的汗。屋子里比外头凉,衣服湿了贴在身上极容易患风寒。 “殿下,还是换一身衣服为好,身体重要。”杜若也跟着劝了一句。 赵谨良还是想拒绝,可是杜若眼巴巴地看着他,拒绝的话硬生生梗在喉咙说不出口。打湿的衣服贴在背上也确实不好受,只好同意了。 林正堂在心里默念万岁,指挥着小太监把太子爷推到丽正殿设置的小憩内室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把赵谨良扶起来,另有小太监替他宽衣,又拿了热毛巾擦了擦身子。 赵谨良被扶着,隐隐觉得双腿不似从前那样不知力了,使力动动,竟能有所知觉。 外祖父给他寻来的江湖郎中荀礼,果真妙手回春。这些日子以来,每三日传他扎一次针,虽不见效果,但坚持到如今,竟见到了一丝变化。 虽然只有一丝变化,但已经是十几年来唯一出现的松动。 赵谨良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但面上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等太子换衣服,足足等了两刻钟,但杜若没有一丝不耐,心中想象着太子换衣服的艰难场景,只觉得满心的心疼。 太子回来后,菳米粥顺势呈了上来。 杜若为了转移注意力,专注地看着她面前的这碗粥。 菳米粥是菳米晒干磨成粉后温水冲泡而成,色泽微黄,浓稠带着清香。可直接食用,也可与米一起熬煮。 赵谨良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品尝起来顺滑微苦,有些难以下咽。 他见杜若眉也不皱地喝掉了半碗,问她:“杜良媛可曾喝惯了?” 杜若十分自然地答道:“粮食缺乏时,军中会用菳米混着其它粮食熬煮来吃,或者番薯、地瓜一类。妾和父亲母亲跟着军中一起吃习惯了。几年没有吃过,此时甚是怀念。” 赵谨良点点头,听着杜若讲述边境将士的境遇,他既忧心、又自豪。忧心多地物产匮乏,多数人不得温饱。自豪大赵将士爱国爱民,深入底层。 “杜将军战功赫赫,又如此平易近人,是我大赵将士之楷模。”赵谨良诚心夸赞。 任何人夸杜若的父亲,她都不会自谦,太子也一样。 杜若点点头,深以为然道:“父亲是妾的榜样。” “哦?”赵谨良凑趣问她,“杜良媛从杜将军身上学到了什么?” 杜若毫不犹豫地答:“将善心留给亲近之人,对仇敌绝不心慈手软。” 赵谨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缓缓露出一个笑来。这句话非常的简单,但是如果能坚守,不管小事大事,都能成事。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让他坐上轮椅的魏贵妃,和她的儿子,赵谨穹。他一定会让她们,败的惨绝人寰,后悔曾经没有直接除掉他。 他的腿有好转了,也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 尽管难以下咽,赵谨良还是将自己的一碗菳米粥喝完了,喝完后,还觉得身心舒畅,有些镇静的感觉。 杜若告诉他,菳米粥不仅能代食,还有解热降暑的作用。更促进了太子推广菳米的念头。 下午还有要务,赵谨良有些不想就这么快送杜若回去,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对杜若说:“寡人有政事要忙,先让程珉送你回去。从昆州带回的还有一些特产,一并送回你的晴光殿。” 杜若一听还有 分卷阅读32 昆州的特产,心里十分开心,对太子道了谢就退下了。 这一次从丽正殿出来,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但是回去的时候,杜若身后跟着四个举着托盘的小太监,还有一个给她撑伞的小宫女。 从未有妃嫔从丽正殿出来还带着太子殿下的关怀,小宫女打伞用了十足十的尽心,生怕没替杜若遮住刺眼的阳光。 到了晴光殿,杜若吩咐珍珠给众人都封了赏,又请歇了脚喝了凉茶,才送人回去。 珍珠和珊瑚围着和杜若一道回来的赏赐傻笑个不停,连连让杜若快揭开看看都有什么。 杜若也很好奇,将四个托盘盖的红布都揭开了。 一盒昆州女子爱戴的金鬓饰花。一盒佟族秘药膏,治伤的、祛疤的,还有女子涂在身上嫩肤的。一盒埅县有名的蜜饯铺子的各式蜜饯干果。还有西南岭封产的四匹珍贵的云棉。 这些东西中,有寻常易见的,也有珍贵难求的,从吃、穿到用,皆是女子所需的物什。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抚慰杜若的思乡之情。 太子命人去昆州办正事,却还吩咐他们在昆州采买这些东西。 杜若惊讶之余,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珍珠被这些千里迢迢从昆州带回来的东西惊地说不出话来,确定真的是太子赏给她家小主的后,珍珠对这个送特产的太子和平时听到的那个可怕太子是不是同一个人产生了怀疑。 ☆、阴谋 郑来仪听到小太监来报所说,怔怔望着地面,半晌没有反应。 良久才道:“本宫知晓了,退下吧。” 那小太监已经坚持行礼姿势许久了,腿有些蹲麻,得了令,赶紧站起来退出去了,生怕出什么岔子给太子妃抓住出气。 萧宝茹心道:正愁没机会找杜若麻烦,大好的理由就送上了门。 于是她压低声音,尽量听起来不突兀,免得郑来仪觉得她吵吵又不耐烦。 “这杜良媛真是个手段高的,咱们这些姐妹什么时候享过这种福气。妾七月间晌午去前头,路上晒得捂了一头的汗。祝良媛回来时下着大雪,生生抗着雪走了一路,没多久就发了一场风寒,人都险些烧糊涂了。妾本以为太子爷不懂怜香惜玉,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嘛。” 郑来仪现在听她挑拨,已经清醒多了,斜睨了她一眼,装作不在乎道:“是你们没本事罢了。” 从前挑拨郑来仪,她几乎都是一点就着,今天倒是学会了打太极。气得萧宝茹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转变思路,顺着郑来仪的话接道:“是啊,杜良媛才入宫就如此得太子看重,以后恐怕是前途无量。” 见郑来仪又不说话了,萧宝茹再接再厉:“这才没多久,又得一次传召,还得了赏赐。咱们这些人,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郑来仪烦得很,但是又不敢贸然做些大动作,试探说道:“人家现在风头正盛,本宫可不敢拂了太子的面子。” 只要郑来仪有心想做,萧宝茹想破头也要想些法子整治杜若,不然简直出不了心中恶气。 她萧宝茹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呵护着,比家里的嫡小姐还有派头。长大后艳名在外,爱慕者数不胜数。连恭亲王那么尊贵的男人也想一亲芳泽。到了这东宫后,过得憋屈不说,连一个小小的良媛也敢与她作对。 萧宝茹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妾如今醒悟过来,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咱们动手。咱们只需略设小计,逼对方犯错。您贵为太子妃,惩治妃嫔再正常不过了,任谁也说不了您的不是。” “什么小计?” 萧宝茹摇了摇团扇,笑得胜券在握一般:“听说杜良媛有一匹极看重的马?” 这天,太子妃在宜秋宫后的西池院设消夏宴,邀合宫嫔妃至西池院赏景作乐。 一大早,东西两宫的女人们三两作伴,往西池院而去。 西池院乃是一处有着荷花池景的后院,池边建着赏景观舞的亭台。如今刚入六月,荷花开得正盛,清风扶来,尤带着怡人清香。亭台临着池水,便没那么燥热。 太子妃还命人搬了两盆冰,放在屏风后,有宫女对着冰打扇,扇出的风带着丝丝凉气,如此凉爽闲适,一众美人一扫夏日的惫懒,都活泛了许多。 台上有舞,身后有景,碧叶连天绵绵畅胸臆,琵琶乐曲悠扬醉人心。 杜若与李宁和徐书兰坐在一处,欣赏着舞台上舞女的曼妙舞姿,时而小声交谈,十分闲适。 “杜若妹妹佩的这香囊不错,做成了花朵状的开口,喜鹊登枝绣得也十分精美。”李宁指着杜若腰间悬挂的香囊夸道。 杜若把香囊放在手中,拉了拉身旁人的手:“这个是书兰送我的,她自己绣的香囊,我很喜欢,日日都佩着。” 李宁颔首道:“针线极好,又有巧思。” “杜良媛喜欢便是妾的福分。”徐书兰望着杜若,浅浅笑了,温柔又娴静。 孟芸看见这一幕,小小翻了 分卷阅读33 个白眼:“巴结她有什么用,又不会分宠给你。” 她身边坐着别宫的承徽,十分赞同道:“是这个理,求人不如求已。指望巴结主位,人家吃肉自己喝汤,简直是水中望月。” 到了午时,太子妃吩咐宫人摆膳。 几名小太监撤下摆了瓜果点心的条案,又往主子们跟前抬了分桌而食的小版足案。端着托盘的宫女井然有序地往各桌上摆放膳食,脚步轻盈,手脚麻利。不多时,每人面前就摆好了琳琅满目的酒菜。 太子妃端起一个葡萄花样的掐丝金酒杯,环视众人道:“今日景色甚美,各位妹妹不必拘束,尽情享用美酒佳肴。” 酒是不醉人的果酒,每人桌上都有一壶,由各自的贴身宫女斟酒。 众妃嫔也端起酒杯,齐齐起身回敬太子妃:“妾等谢太子妃款待。” 坐下吃菜没多久,又听太子妃说:“本宫有一疑问,为何人们的膳桌上,有鸡、鸭、鱼,有猪、羊、鹿,就是没有马呢?可有人知道?” 一名昭训回答:“禀太子妃,妾听闻,马肉粗糙,难以下咽。是以人们都不以马肉为食。” “哦?”郑来仪看向杜若,一字一句道:“可本宫听闻,白马与其他的马不同。且西南地区的马不像西方和北方的马,吃着粗草,它们从小吃嫩草,肉质要细腻许多。本宫好奇,就让典膳厨的人试了试。各位妹妹尝尝,那道酱腌肉,就是珍贵的白马肉。” 众人听说桌上有一道马肉,面面相觑,没人敢真的去吃。 又觉得太子妃话里有话,还反复说着西南的白马。杜良媛宫里的那一匹马儿,可不就是西南的白马。于是又都去瞧杜若。 杜若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郑来仪。 郑来仪也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妹妹们若觉得好吃,可要谢谢杜良媛割爱。” 难怪郑来仪突然在这远远的西池院举办宴饮,还让她们把宫里的人都带上,支开了人,就是为了带走贝壳。可是她怎么敢?那可是皇后娘娘应允带进宫的马! 杜若看向桌上那红红的酱肉,那是她的贝壳吗? 贝壳是杜若父亲的战马所生的幼马,是父亲送她的礼物。从小马养大,感情深厚如同伙伴。 想到郑来仪和萧宝茹轻易地就杀害了贝壳,她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疼,杜若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珍珠站在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珊瑚在后面急得直哭。 “杜良媛,本宫将这道菜赏给你了,你可得好好享用。” “杜良媛,快吃吧,你若不吃,可就是不敬太子妃。” 郑来仪和萧宝茹的声音传来,变得有些模糊。杜若还是怔怔地望着那盘肉,双手渐渐捏紧。 好好的宴饮突然发生了这样的转变,在座的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太子妃明显在针对杜良媛,给她设了一个大大的圈套,看杜良媛那模样是不可能吃的。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多数人只能安安静静做鹌鹑,只求不要牵扯到自己。 与杜若熟悉的几个人,也是反应各异。 李宁有些担忧地看着杜若,却也没出声说些什么,心中想着杜若快些吃了就没事了。 徐书兰有些坐不住了,被她的宫女拉着,主子人微言轻,此时可不能妄动。 余下董春春、孟芸等人,安安静静只等着看好戏。 半晌不见杜若顺从,郑来仪暗道上钩了,靠在椅背上,喝道:“来人,杜良媛手疼,不方便动手,去喂杜良媛吃本宫赏的肉。” 闻言,从太子妃身后走出四个魁梧的老妇人,冲到杜若身边,两人一人一边压着杜若的手,一人捏着杜若的下巴,还有一人端起那盘肉就要往杜若嘴里塞。 珍珠气极,暴喝一声,扑上去推那端肉的老嬷嬷。珊瑚也跟着她,冲上前推搡压着杜若的人。 珍珠力气大,一下子把老嬷嬷推了个趔趄,趴在地上,肉片洒了一地。 原本想等杜若犯错,却被她的宫女抢了先,郑来仪又笑又怒,脸都有些扭曲:“来人啊,把这两个犯上作乱的宫女给本宫拖下去狠狠地打!” 计划进行的很成功,围在杜若身边的老嬷嬷默默地退了回去。 珍珠和珊瑚被一群太监拖走在外面挨着板子,板子落在皮肉上重重的响声惊醒了陷入沉痛中有些恍惚的杜若。 她抬起头愤怒地看向郑来仪和萧宝茹,站起身来,不小心碰倒了摆满膳食的桌案。杯盘碗碟和桌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附近的人惊叫连连。 就在此时,徐书兰挣脱宫女的手,冲到杜若身边半抱住了她。 “杜良媛,忍一忍!不要被激将!” 她小声在杜若耳边说,同时手下暗暗使了使力,连按了杜若手臂两下。 珍珠和珊瑚在门外廊下挨着打,板子重重打到背上、腿上,疼得让人感觉要被分为两半,可即使如此,她们也没有发出一声嚎叫。 珍珠抬头看见杜若推倒桌子像要冲上 分卷阅读34 去对太子妃动手,被徐昭训拉住,她也反应了过来。稳了稳心神,喊道:“姑娘!姑娘不要做傻事!奴婢没事的,这板子一点都不疼。” 负责打板子的是太子妃的太监,闻言,手下又重了几分力,生怕被太子妃责骂办事不尽心。 珊瑚也懂了,咬紧牙关喊道:“小主!我们没事的!” 杜若当然知道这是郑来仪和萧宝茹的圈套,激她犯错的圈套。可是她们杀害了贝壳,还打珍珠和珊瑚,杜若只感觉气血上涌,要什么荣华富贵,反正她爹娘都不在了,杜伯父一家寡义凉薄,她也没有别的亲人,她只想和这两个恶毒的女人同归于尽。 可是徐书兰拼尽了全力拦着她,多少让杜若找回了一丝理智。那两个女人身边围了许多宫女太监,她未必能得手。 霎时间,杜若转变了想法,拍了拍书兰让她松手。然后冲到廊下,一左一右用手护住了珍珠和珊瑚。 一个小太监停手不及,还将板子落到杜若的胳膊上,所幸并不是很重,杜若纹丝不动,手仍旧稳稳地护着两个小丫头。 有杜若护着,小太监也不敢打了。正好此时里面太子妃叫了散,于是不小心伤着杜若的小太监生怕怪罪到他,和其他三个打板子的太监飞快地撤了。 见激怒杜若的计谋未成功,郑来仪颇觉无趣,带着同样深深遗憾的萧宝茹离开了。 一众吓得不轻的妃嫔也跟着走了。 方才还雅致悠闲的亭台,此时弥漫着珍珠和珊瑚被打后的血腥味。 挨了重重的十几下板子,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细皮嫩肉的两个小丫头。裙衫底下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浸了出来,触目惊心。 珍珠身体底子好,尚还能醒着,珊瑚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李宁让她的两个太监并两个宫女搀扶着她们,徐书兰又扶着杜若,慢慢回了晴光殿。 往正殿阶上走的时候,徐书兰的宫女听见右耳房有响动,忙走过去看了一眼,见那白马贝壳好好地在里面睡觉,睡着了还踢了踢腿,把柱子踢响了,暗暗心惊。 太子妃真是好一番谋划,铁了心要让杜良媛跌一回跟头,自己半点把柄都不留。还好主子拼命拉住了杜良媛,阻止了一场祸事。 小宫女忙跑回去,安慰杜若道:“杜良媛莫太伤心,奴婢瞧见贝壳好好的在耳房歇着呢,太子妃是骗您的。”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李宁和徐书兰对视一眼,皆是一阵后怕。 杜若身心俱疲,问她:“真的?” 小宫女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奴婢不骗您。” 总算找回了一点力气,杜若挣扎着来到右耳房,果然见贝壳睡得正香。 她蹲在地上,抱着贝壳的脖颈,蹭了蹭它。 贝壳醒了,感觉到主人在抱它,开心地打了个响鼻。 徐书兰跟在杜若的后面,看见这一幕,重重呼了一口气。庆幸今日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杜若揉了揉贝壳的脑袋,站起身来对徐书兰说:“书兰,麻烦你先照料一下珍珠和珊瑚,我去前头求太子殿下派人治伤,还不知有没有伤着骨头。” 徐书兰点点头,如今太子妃刻意磋磨,内宫的女医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去前头却没那么容易:“可妃嫔无召不得过宫门......” 杜若已经朝外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告状 杜若孤身来到宜春宫门,看门的两个太监见到她来了,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又一齐给她行礼。 “杜良媛万福。” 杜若点点头:“两位公公,我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来了来了,一名太监咂咂嘴,他对这个去过两回前头,受过重赏的杜良媛有印象,还不敢太得罪她,只哈腰劝着:“杜良媛恕罪,您也知道,后妃无召不得擅离内宫,就别为难奴才了。” “我知道让公公们为难了,但我的两名宫女有性命之忧。还请公公宽容,有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杜若不为所动,直接递上了银子。 二人压根不敢瞧那银子一眼,连连摆手。 “那可否劳公公代我通传个信儿给程公公?告诉他,我要求见太子殿下。” 另一名太监没见过杜若,有些不耐烦道:“良媛就别拿奴才逗趣了,擅离职守可是要降罪的。” 杜若好话说尽了,两名守门的太监百般推脱。再拖下去,杜若担心珍珠和珊瑚救治不及。 在宫里,有些不要紧的地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这一道连通东宫前后的门,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真正严禁的门可不在此处。不然的话就不会是太监守门了。 杜若知道这两人是为什么如此阻挠她。 软的不吃,就只能来硬的了。 杜若不怕受什么罚,承担什么后果,她只担心用身体帮她挡了灾的两个小姑娘。 她看着两个太监,问他们:“这是太子的东宫 分卷阅读35 ,还是太子妃的东宫?”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他们确实是得了太子妃的吩咐,严守这宜春宫门,不放任何人进出。 其实平时并不是这样的。 虽然确实有规矩,妃嫔无召不得过,但前朝时,宠妃是可以主动求见的。只是如今的东宫之主规矩严,无人敢尝试这份殊荣。 杜良媛把太子搬出来,确实让两个太监犯嘀咕。如果她在太子跟前说些什么,他们也确实担待不起。惹了主子不喜,随便被发落到杂役房,可就没现在这么清闲又有油水了。 可太子妃那边也不好交代。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杜若的耐心耗尽了,径直往外闯。两个太监要去拦她,手还没伸过来,就被一左一右抓住一拧,往两边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太监抱着胳膊嗷嗷喊疼,叫人去通知太子妃了。 “太子妃不好了!杜良媛打了宜春宫看门的太监,闯到前头去了。”得了消息的颖顺殿太监,慌慌张张在门外禀告,吓得汗直流。怎么每次禀告坏消息都是他呢? 屋里传来砸杯子的声音,还有太子妃的呵斥:“滚下去。” “太子妃何必动怒。”萧宝茹轻轻笑了,“您只不过是教训了两个不懂规矩的宫人,她闹到前面去又如何。再说了,太子爷最不喜不守规矩的人,只怕她还要惹爷训斥。” 闻言,郑来仪果然平息了怒火,声音小了几分道:“本宫倒没想到,她还有这本事,两个太监都拦不住她。” 萧宝茹面露嫌弃:“穷乡僻壤出来的粗俗女人,只怕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杜若离开宜春宫门后,快速走过了经过两次的熟悉宫巷。那两名太监也许是怕惹麻烦,并没有追上来。 路上经过的宫人好奇的目光看着她,但不忘行礼问安。 直到经过光天殿,被护卫拦了下来。 六月午时的阳光毒辣刺目,晒得人眼睛所见都带了些红色。杜若轻轻闭了闭眼,对护卫行了个礼:“劳大人代通传,良媛杜若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那护卫受不起杜若的礼,侧身避了避。 能守在东宫的护卫,都是赵谨良的亲兵,左右卫率。与太子比之宫女太监要亲近得多。 说来也巧,这会儿太子殿下正好在光天殿午歇,不然就杜若这满宫漫无目的的走,也不知去哪儿找人。 那护卫不敢呵斥后妃,见她已经出现在前宫了,只好一级一级地报上去。最后报到了林正堂耳朵里。 若是一般的妃嫔,恐怕林正堂会直接派人把人请回去。但来的是杜良媛啊,到底在太子爷跟前有些不同的。况且这时候来,万一有啥要事被他耽误了,他林正堂也担不起。 且太子爷午歇又一贯只是醒着躺躺。 他想了又想,还是朝里间去了。 赵谨良一向难眠,但每天午时躺上半个时辰是从小就有的惯例。此时他睁眼看着锦绣山河的幔帐,脑子里盘算着安排亲信官员往北试种菳米的细则。 听见有细碎的步子从外头进来,他也没恼,此时还没到起来的时间,没有大事不会有人进来扰他。 果然就听见林正堂禀告:“太子爷,杜良媛在外求见,奴才感觉挺急的,这才进来跟您说一声。” “急事?”赵谨良顿了顿,“直接让她进来说话,屏风挪过来。” 他起床颇有些费事,还是以屏风遮挡,直接说话吧。 不多时,人从外面带进来了,赵谨良挥退了林正堂,只留杜若一人在这屋里说话。 杜若进来后行了叩首礼,保持跪地的姿势说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今日妾的两个宫女因犯事挨了板子,此时昏迷不醒,可否请殿下往晴光殿派个人替她们治伤?” 后宫因为都是女眷,所以设医女所给各位主子看病,前头却都是太医。所以杜若并未直言,而是全凭太子安排。 隔着一道黄花梨山水屏风,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赵谨良翻了个身侧躺着,便于看见杜若。 听她说着来找他的缘由,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都来找他了,肯定是走投无路了。 “林正堂。”赵谨良把刚退出去的贴身太监又叫了进来,“叫程珉去医女所带两个女医去晴光殿看看。” 林正堂一凛,恭身称是然后退出去了,心里想着,太子妃这是又做了什么孽? 杜若见太子什么都没问,就先恩准了她的请求,派人去救人,心中十分的感激,跪礼行地端端正正。 “起来说话。”赵谨良看她是打算一直跪着了,就让人先站起来,又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宫女所犯何事?” 杜若不准备让太子问一句她答一句,而是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没少说一句,也没添油加醋。让太子原原本本地知道缘由,再由他来定夺。 安静听完杜若的一番讲述,赵谨良原本尚无表情的脸冷了几分。 他这个表妹,从小娇蛮任性,眼高于顶,但心不坏。只是不思 分卷阅读36 进取,蠢笨愚昧。因为他要利用萧宝茹这个赵谨穹塞到东宫里的线人,让她传递假的消息,所以并未限制萧宝茹在东宫这几年为非作歹。 赵谨良也曾教导过郑来仪要凡事三思,谨记身份。但她听不懂,索性这几年也没犯过大错,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直到杜若的出现。 尽管他已经不对杜若特殊,避免她卷入女人间的是非。可这些女人所思所想,还是令他始料不及。 今日这场粗糙的闹剧,让本就对后宫女人避之不及的赵谨良又生了几分厌恶。 赵谨良自己就是君主识人不清导致奸人惑乱后宫残害忠良的受害者,现在他的后宫千疮百孔,很难不说也有他管教不严的责任。 郎中荀礼说,只需再坚持扎针一年,他的腿就能重新生筋活肌,而后慢慢适应,就能恢复行走。 萧宝茹这个毒妇,没有传递假消息迷惑赵谨穹的用处,现在也到了该清理的时候了。 其实就算杜若今天不来,赵谨良近日也要召见她了。 收起通身的戾气,他对着屏风后的杜若说:“到寡人跟前来。” 闻言,杜若自屏风后绕行,走到太子床前。因太子躺着,她不能站着俯视主上,于是就走到床前规规矩矩跪坐着。 赵谨良对杜若掌心朝上伸出一只右手道:“手。” 虽然不知道太子要做什么,不过杜若顺从地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太子的手上。 执起杜若的手细细看了一会儿,皮肤光滑柔嫩,不见一丝疤痕。赵谨良为她忧了几天的心顿时妥当了:“你的手恢复地极好。” 杜若瞪大眼睛看向太子:“殿下知道?” 赵谨良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只是知道的太晚。为这事还好一番训斥了一个心腹太监。 作为一个储君位子坐地摇摇晃晃的残疾太子。他从小学到的就是阴谋诡计、知人善任。 十几年来养了不少下属,也在多方埋了许多探子。他自己的后宫,当然眼线不少。 只是在他心里后宫的事不值得挂心,所以安排后宫的眼线每半月才向上汇报一次。 萧宝茹给杜若设计毒帕的事,是他第二次召见杜若之后才知道的。听说毒帕的严重性和杜若的手伤,赵谨良发了好大一通火。 虽然与杜若并没有多熟悉,也没有养成多深厚的感情,但是年少心动到底分量不轻。她也是赵谨良这么些年来,唯一有耐心相待的女子。 知道的太晚,也幸好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他先暂且忍了。今天杜若主动来找,必定还是要看一看才放心的。 杜若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傻。东宫的后宫简单,萧宝茹又不是个聪明人,办事肯定痕迹不少。作为东宫的主人,知道后宫发生的事太正常了。 太子在她心中代表着江山社稷,整日要学要想的事情那么多,没有为她做主,杜若没觉得有半分不对。现在这样关心她一句,心中已经甚是满足。 “没事的,小伤而已,好得特别快。殿下不必为妾忧心。”杜若还去安慰太子。 被她这么一打岔,赵谨良也忘了解释自己知道的晚,又对她讲:“这次受委屈了,寡人替你做主。你上次说‘对仇敌绝不心慈手软’,寡人好奇,虎将之女,会如何对待仇敌?” “嗯?”杜若有些怔愣,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赵谨良看她呆,轻轻笑了笑:“太子妃那边,寡人来处理。萧良娣就交给你处置,你就当一回跋扈的宠妃,寡人给你撑腰,如何?” 这是赵谨良早就做下的决定。 杜若背景干净,又投他的缘,一些不重要的事,告诉她也无妨。 他来处理萧宝茹,很简单。但在他赵谨良的心中,报仇一事自然是亲手处置才会痛快。 他愿意给杜若机会,也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 听太子这么说,杜若眼睛都亮了。她不希望自己只会依附他人,连报仇都假他人之手。太子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自然是十分好的。杜若点点头回:“好。” 赵谨良又补充:“不必留下性命。” ☆、荣宠 心里挂着珍珠和珊瑚,杜若在光天殿寝宫和太子说完话后,就告了退。赵谨良派人送她回去,经过那个帮忙递信儿的护卫身边时,杜若还跟他道了谢。 谁都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平日里多积些善缘,求人帮忙才安心。 回到晴光殿,女医和徐书兰还在,李宁已经走了。 其实已经诊治完毕留了伤药,但因是太子派人请的人,那两个女医不敢走,安静等着杜若回来。 其中一名女医恭恭敬敬细声细气地跟杜若禀报:“杜良媛,您的宫女伤势虽看着重,但还好没伤着骨头,只是一些皮肉伤。已经包扎妥当了,好好将养着,十天半月便好了。臣女每日会来替她们换药,您无需担心。” 杜若看向两个醒来又睡着的小姑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她的母亲虽 分卷阅读37 也是女医,但她只随了母亲那么短短几年,仅能懂一些草药医理,更多的就没有了。还是请正经的医士来看看才放心。 “有劳两位医女费心。”杜若去里间立柜取了两个打赏用的荷包递给她们,口中说着,“还请收下,图个吉利。” 那两名女医听她这么说,也没法推辞,只能欢欢喜喜接了。 女医走后,杜若拉着徐书兰在炕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十分感激。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在她被太子妃为难时,徐书兰还能挺身而出,这份恩情,杜若牢牢记在心里,将来必以重礼回报之。 徐书兰还是安安静静的,轻轻拍了拍杜若的手:“丫头们无事,杜良媛就不必忧心了。” 徐书兰对杜若好,虽有依附她的目的在其中,但也有欣赏与信任。为了贴身宫女敢于同高位抗衡,这样重情义的人,想来对朋友也必不会差。 徐书兰的宫女找到茶具,给两位主子上了茶。杜良媛的两个宫女受伤,她屋里都没有能做事的人了。 那宫女正在感叹,忽听门外有人唤。 “杜良媛可在?” 宫女赶紧出门外迎,见来人是张姑姑,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一名太监,忙把人请进屋。 “张姑姑您里面请。” 在内坊,张姑姑等同于程珉的身份。总管着内宫琐事,并人事调动。她资历深,虽瞧着严肃,但其实很和蔼,人又正派,深受宫人敬重。 张姑姑进了屋,杜若和徐书兰都站起身迎她。 “杜良媛万福,徐昭训万福。老奴今儿来,是奉太子殿下口谕,给杜良媛宫里添两名宫人。你们二人,来给主子见礼。”张姑姑是个麻利人,一进屋就把正事儿办了。 那宫女和太监,齐齐给杜若行叩首礼。 “奴才冯敬海,给杜良媛请安,主子万福金安,如意顺遂。” “奴婢李雪洁,给杜良媛请安,主子万福金安,吉祥长乐。” 二人依次见了礼,杜若夸了声好,又让他们起来:“免礼,快快平身。” 太子给杜良媛违例拨了两个宫人,还有良娣以上才能用的太监。这不仅是赏赐了,更是实打实的荣宠。 徐书兰和自己的宫女对视一眼,都暗暗心惊,更受到了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看来这东宫的天,是要变了。 见着张姑姑,杜若还无心去想这新添的两名宫人的事。 珊瑚经常念叨张姑姑如何如何好,杜若便知道了这个张姑姑从前看重珊瑚,于她有大恩。如今珊瑚在里面躺着,杜若觉得愧疚。 她走到张姑姑跟前,低头代礼:“是我害了珊瑚,没护好她。” 听说了今日杜良媛宫女被杖责后,张姑姑也心疼珊瑚,但她对杜良媛并无半分责怪,寻常主子打骂宫人都是常见的,现在杜良媛还向她说这一番话,已是难得。 张姑姑回道:“珊瑚命好,跟了您这个好主子。她心实,能为主子卖命是她的福分。” 杜若对里间做了个手势:“您可以去看看她,女医说还好没伤到骨头,现在正睡着呢。” 张姑姑点点头,跟着杜若进了里间。 宫人是不能睡在主子床上的,珍珠和珊瑚一人睡在书房独榻上,一人睡在另一张临时搬进来的矮榻上。由于挨了打,只能趴着睡,瞧着十分可怜。 张姑姑蹲在珊瑚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丫头,明明只是个顺水人情,她硬是在心里记了个实打实。不论是领的赏钱还是月钱,上个月通通孝敬给了自己,不拿还要生气,说就这一回,再要就没有了。真是个精怪托生,到这宫里来磨她这个老婆子的。 幸好跟了个怜惜下人的主子,三个月不到就胖了一圈儿。 满宫妃嫔,只有杜良媛受太子另眼相看。如今见晴光殿人手不足,还特意违例又拨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堪比良娣的规制。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能跟着这样的主儿,珊瑚也定能顺风顺水。 等张姑姑和徐书兰走了,杜若才回到前厅,好好会见新来的两个宫人。 太子告诉她,萧宝茹此人是不能留的奸细,东宫暗处鱼龙混杂,由他处置不妥,便交由杜若以宫斗为名处置了。 想来这两个宫人就是送来给她撑场面打擂台的。 太子如此信任她,让杜若生了肩负重任的感觉。不将萧宝茹整治到位,都辜负太子给了她这个“公报私仇”的机会。 眼前的宫女和太监瞧着格外本分守礼。 那太监冯敬海瞧着有些年长,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瘦削脸、丹凤眼,面相有些冷。肩宽腿长,有些体格,看着就不是等闲之辈。 宫女李雪洁约莫十七八岁,不如珍珠清秀漂亮,不如珊瑚憨态讨喜,但往那儿一站就定气敛神,气魄不俗。 杜若估计这两个人的来头都不小。 她定了定神,同他们说道:“如今我原本的两个宫女养着伤,就要辛 分卷阅读38 苦你们一阵子了。” 冯敬海哈腰回:“往后奴才效命于您,必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主子您勿客气,莫折煞了奴才。” 李雪洁接着道:“奴婢请小主赐名。” 杜若听懂了,这是在暗示她,他们是太子殿下派来帮扶她的。 太子身边的太监们,不是瞧着精明,就是身手不凡,这个冯敬海显然就是那一系培养出来的。普通的太监可不会说这样一段话。 如今太子将冯敬海拨给她,就是她手里的刀。 宫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得主子看重的贴身宫女才会冠主子赐的名,太监另说。所以李雪洁直言求赐名,也是表明了效忠的决心。 杜若心中了然,就没那么心慌了。不然以她的位份,享着这大喇喇的违例宫人,心里必定要不安稳。 她点点头,对他们说:“你们都是顶好的,我很放心”,又想了想,看向李雪洁说,“我宫里原有一个珍珠,一个珊瑚,你就叫碧玺如何?” 李雪洁行礼道:“碧玺谢小主赐名。” 自此,晴光殿主殿杜良媛,得太子宠爱,享越例宫人伺候的名头是传遍了东宫。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郑来仪得了太子传召,带着贴身宫人前往丽正殿,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安。 她爱慕太子表哥,但也害怕他。 特别是管教她的时候,不露一丝笑,还经常沉默不言,很是吓人。不过她也觉得太子严肃的模样最好看就是了。 郑来仪心中想着萧宝茹教给她的说辞,安慰自己没事,梗着脖子走进了丽正殿主殿。 太子坐在主殿正中高台之上,背后是一整副腾云驾雾四爪巨龙的石刻雕像,如此压迫的气势在太子面前也显得弱化了。 离得太远,他的表情尚且看不清,但也能隐隐察觉到严肃冷漠。 等郑来仪行了礼,赵谨良吩咐人赐了座,就屏退了旁人,只余他们二人在这空旷的殿中。 赵谨良并不言语,他给了郑来仪一个主动认错的机会。 “表哥......”郑来仪咬咬唇,“我今天只是跟杜良媛开个顽笑,谁知道她的宫人顶撞我宫里的嬷嬷,我就教训了一下,打了她们几板子。” 赵谨良轻微地叹了口气:“来仪,你太令寡人失望了。” 郑来仪闻言,心中一凉,又听他继续说。 “你既知道召你来是何意,为何还不认错,是不知错?还是不肯认?” 这话说地过于沉重了,郑来仪抽噎了一下,根本不敢答话。 其实到这个份上,郑来仪说不说话已经不重要了,她不出声,赵谨良还能少生一些气。 “太子妃,储君之正妻。身为太子妃,需德才兼备、端庄贤淑。知是非曲直,能立己立人。”见郑来仪开始掉眼泪,赵谨良还是缓和了一些语气,“寡人念你年纪小,天真无邪。以往并不多干涉。但你不辨奸人谗言,学得心胸狭窄、任意妄为。再不管管,只怕要酿成大祸。” “我没有!”郑来仪哭着解释,“我不会的表哥,我只是想惩罚一下不懂事的,并没有想做坏事,也没有想害谁!” “在你听懂寡人所讲之前,就不要讲话了。”赵谨良心中暗叹,这样同郑来仪讲,她根本就听不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来仪,你同后宫其他的女人,就如同寡人和黎民百姓。她们与你不是对立的关系,你明白否?” 听到这些,更是说到郑来仪的伤心处,她哭地越发狠了。 但赵谨良不为所动:“虽然难以接受,但是寡人今日要跟你说明白。你在寡人心中,是表妹、是亲人、是太子妃、是妻子,但不是爱人。现在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 郑来仪有些绝望,其实她心里并不是不明白,这么些年过去了,傻子也能看出来太子并不喜欢她了。 “表哥,能不能给我一个嫡子......” “来仪,你觉得皇后娘娘和寡人过得好吗?”赵谨良打断她。 这个问题......郑来仪老实回答:“不好。” “所以,寡人不想有第二个母后,也不想有第二个自己。从前寡人不想你嫁进宫,也不想纳妾,可皇家不允,世道不允。”赵谨良顿了顿,“往后,寡人心中只会有一人,寡人的孩子也只会出自一人。” 郑来仪听得呆了。 这个念头,盘桓在赵谨良心中很久很久了。在深宫中,失宠的妃嫔和失宠的皇子有多难过,他和陈皇后深知。他们好歹还有一层身份来维持表面的花团锦簇,可那些身份低的又该怎么办? 得到后又失去,不如从未拥有过。 赵谨良想让自己就这么离经叛道一回。 郑来仪之所以为难那些女人,也是因为心中还有惦念。所以他要撕碎它,哪怕这样会伤害一个痴心的姑娘。 “寡人只能允诺你,假若你不想做太子妃,可以与寡人和离。想做太子妃,你就是最尊贵的太子妃,谁也不能为难你。但你 分卷阅读39 必须学会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今日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回去吧,寡人累了。” ☆、设局 郑来仪行尸走肉般地回到颖顺殿,趴到床上狠狠地哭了一场。 她的嬷嬷是郑来仪的生母陈锦珍从自己身边拨出来的,看她如眼珠子一般,一贯溺爱。此时躬身候在一旁,心疼地不行。 “我娘让我不要嫁不要嫁,说表哥不喜欢我,我非要嫁,我就是活该!”郑来仪哭够了,呜呜咽咽地说着话。 嬷嬷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柔声哄着:“太子殿下着实有些薄情了,白白辜负我们来仪这么心悦他。” 自己埋怨归自己埋怨,别人说她表哥郑来仪又不肯了,擦擦眼泪嚅嗫道:“表哥是要干大事的人,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他对谁都那样。” “是是是。”嬷嬷笑道。 静静想了一堆太子表哥让她着迷的好处来,郑来仪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个太子妃当的是真的上不了台面。不仅不能给表哥平定后宫,还一手挑起乌烟瘴气。日夜防贼一般对待下面的妃嫔。 这样的她,怎么配得上那么优秀的表哥呢? 郑来仪有些羞愧。 其实今日表哥对她说的一些话,哭完清醒后,反而像是打破了什么。 那是一直以来她框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是小家子气的,是自私的,只想着情情爱爱的枷锁。 可是现在醒悟还来得及吗? 郑来仪像自言自语一样地问:“嬷嬷,您觉得我还能做好大赵的太子妃吗?” 老嬷嬷骤然一愣。 她不是不知道郑来仪的缺点,可从小团子看到长成这么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心早就偏到掰不回来了。所以一直惯着她,帮着她。 看郑来仪此时脸上少见的郑重和决然,嬷嬷心软的一塌糊涂。姑娘终于长大了。 她摸摸郑来仪的头说:“老奴觉着您必定可以。” 晴光殿正殿里,珍珠和珊瑚醒了后,主仆三人好一阵互诉衷肠。杜若又给她们引见了冯敬海和碧玺。 她俩冯哥哥碧玺姐姐地叫着,寂静了一下午的屋子顿时活络了。 找回安心的杜若将书房立柜上放着的四只木雕小兔子取下来,坐在书桌前拿着刻刀比比划划。 屋里只有她们三个,珍珠和珊瑚在杜若身边活跃惯了,都奋力仰着脖颈瞧她。 珊瑚问道:“小主,这兔兔不是已经做好了吗?” 杜若比划好了以后,在兔子概括的没有五官表情的脸上刻下了一道微笑。原本憨态可掬,圆胖幼态的兔子顿时透着一股邪气,令人瞧久了会觉得毛骨悚然。 “再加工一下,送给萧良娣。” 珍珠、珊瑚:? 两人茫然地对望了一眼,又听杜若说:“你们的小主我啊,要萧良娣用命给咱们三个赔不是。但是不想让她死太快,便宜了她。” 珍珠一听就觉得痛快,问道:“小主可是要在小兔子上下点毒?” “非也。”杜若摇摇头,“下毒多上不了台面。你们等着瞧吧。” 珊瑚虽然也觉得主子要对付萧良娣解气,但有些担忧道:“小主,她可是个良娣,又在太子殿下跟前服侍的久。小主可要当心莫要拖累自己。” “我会小心不留把柄的。” 杜若虽嘴上说地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萧良娣虽恶毒,但罪不至死。可太子殿下要她的命,那她就不能活。 回忆起在光天殿寝宫时,太子问她:“杀人怕不怕?” 杜若老实回答:“有一些怕。” 太子说:“她用毒帕害你,又挑拨太子妃设计你。如此恶毒的人,留她在世上是祸害,也浪费粮食。若你下不了手,那等你出完了气,由寡人了结她的命。” 杜若心里想着太子,想着给这样好的太子安插探子的奸人,初次杀害人的害怕渐渐散了。手下动作不停,将四只兔子都刻好了。 隔天是请安日,杜若早早的起来了,梳洗好了后,让冯敬海端着一托盘木雕跟着她一起出门。 正殿门外,侯着徐书兰,和从没和杜若一起过的孟芸。 从第一日请安就侯着杜若的徐书兰模样自在,可突然来巴结的孟芸就显得有些不自然。 干巴巴的行了礼,也不多说一句话。能品出她有些言行不由衷。 杜若瞧了她一眼就不再去看她,走下阶和徐书兰并肩前行。徐书兰是个懂事的,刻意停了一步,错开在杜若一肩的距离。 孟芸咬咬牙,还是跟上去走在杜若身后。 今日的颖顺殿外,不同于往常那般各自安静。见到杜若远远走来,众人明里暗里都在看她。 这个杜良媛,论恩宠,是生生的把东宫满宫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西池院一宴后,她闯到前头不但没受罚,还得了赏人。杜若没受罚,太子又召见了太子妃,可想而知太子妃去前头定是受了训的。 分卷阅读40 如今杜若带在身后的太监,那可是四位良媛中的独一份。 其它位份的妃嫔倒还好,可是把同为良媛的另三位给恨坏了。 原本没有杜若,东宫里的老人没有比较,相处间倒还和睦。现在有一人得了特殊,便又有暗流涌动起来。 又一稀奇的是,隔了一会儿,萧良娣从她颖安殿的方向走了过来。 往常三日一省,萧宝茹必定是早早就在颖顺殿伺候了,今日没去伺候太子妃,引起了众人的深思。 作为良娣,萧宝茹的身后跟着一名宫女,一名太监。她撇了一眼杜若带着的太监,脸色不愉地轻轻翻了下眼皮。 昨日郑来仪一回颖顺殿,她就去求见,结果不知道郑来仪抽了什么风,差人拦着不让她进。所以她今早就没再热脸贴冷屁股。 萧宝茹心里渐渐越来越不耐烦了,只想着恭亲王赵谨穹早日取代太子,再把她接回去,反正她还是完璧之身。 不多时,太子妃传人来把众东宫妃嫔请进正殿了。 一贯的齐齐行礼又赐座的流程结束后,郑来仪看向杜若,声音温和却不太自然地对她说:“昨儿本宫与杜良媛生了些误会,还请杜良媛大度。这里是些宫里供的上好的金疮药,给那两个忠心的宫女用用,伤势能好的快些。” 这些话是嬷嬷教给她的。嬷嬷说,虽身居高位,但也要适时放下身段,敢于道歉。他人不但不会看轻她,反而会敬她。 说着这些话,郑来仪一挥手,她身旁的宫人端着托盘走到杜若身旁将其奉上。 太子说过要教育太子妃,所以今日郑来仪的转变,杜若倒是没有多意外。她面容平和的起身道:“谢太子妃赏赐。” 杜若接过了郑来仪给的药,别的倒也没多说一句。一时半会儿就不计前嫌不可能,但是她也不会当众拆郑来仪的台。 这一番往来看在其他人眼中,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萧宝茹,可以用又惊又疑来形容了。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原本被她拿捏在手中的郑来仪,竟要与杜若这个对立之人握手言和。 如果昨日郑来仪见了她,她还会觉得这是郑来仪的权宜之计。可这女人冷落她,又拉拢杜若,就着实让她想不通。 让她想不通的事还在后头。 杜若将郑来仪赐的药放在一旁,又站起身来朝众人道:“妾平素闲来无事,刻了一些小物件,想着今日来给太子妃请安,就带了过来送给诸位。手艺粗鄙,还请各位姐姐妹妹不要嫌弃。” 她说完,冯敬海端着托盘,从太子妃开始一一呈上。 托盘上放着装了木雕的小荷包,还写了花笺,以免弄错。 冯敬海送完以后,每个妃嫔处就都有了一个荷包。如今杜若受宠,她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大家打开荷包将木雕拿出来看了看,纷纷夸她手巧。 萧宝茹自己不动手,让宫女打开给她看了一眼,里面有四只动作各异的木雕小兔子,没有眼睛鼻子的面上,却刻了一道咧开的笑容。 她方才看了右手边坐着的祝子嫦手里的木雕,是一尾跳跃形态的鱼,也是没有刻画嘴唇和眼睛的,瞧着要顺眼得多。 带着满腹狐疑回到颖安殿,萧宝茹坐在独塌上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到宫女手里还捧着那个杜若送的荷包,厉声喝道:“还留着干嘛,赶紧扔了!” 宫女躬身称是,然后就要退出去扔荷包。 又听萧宝茹道:“回来,让宝林瞧瞧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她不信杜若只是好心送大家木雕,尤其她的还和别人的不一样。若是查出杜若动了什么手脚,她要直接送到太子跟前告发杜若。 赵谨穹把萧宝茹弄到东宫,自然不是让她一人来的。前后给她送了几个帮手,她的宫女太监中便有两人是赵谨穹的人。其中太监宝林懂些邪门歪道,很是关键。 宝林来了后,对着荷包里的木雕小心翼翼地又摸又闻,拿火烧用水泡,都不见异常。 “禀主子,这木雕并无异样。” 萧宝茹自然是不信的,又吩咐道:“去取木锯来,割开看看里面如何。” 萧宝茹指挥着太监忙的团团转,足足折腾了一天,将四只木雕割开又分成小块。最后四只兔子成了七零八落的木头块。 宝林还是那句话:“禀主子,未见异样。” 萧宝茹瞪着眼睛看了一天,也累地不轻,摆摆手道:“罢了,有多远丢多远。” 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没两天,杜若的太监来颖安殿求见。 宫女来报:“小主,晴光殿杜良媛宫里的太监来了,说是送东西给您。” 萧宝茹不想见,但又想知道这个杜若又要做什么,还是烦闷地点了头。 那太监冯敬海端着托盘走进来,躬身道:“萧良娣万福。奴才替杜良媛送您一件亲制的荷包,感谢萧良娣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人已经进来了,就 分卷阅读41 说明这送来的东西萧宝茹要收,她的宫女上前接过了托盘。 萧宝茹狐媚的丹凤眼微眯,讥讽道:“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倒是多。” 冯敬海并不理她:“奴才告退了。”,说完就自己退着走了。 等人走了,宫女把托盘端着放在萧宝茹身前给她看,知道主子担心这东西有问题,还离的有些远,生怕主子责骂她不长眼。 托盘中是一个寻常的荷包,做工普通。用了白色的布料缝制,在上面绣了黑色的百瓣菊。 在大赵,黑色虽为贵,但黑白搭配总是让人感觉不吉利。 那荷包静静地躺在托盘上,看久了让人心生不喜。 “让宝林来看看。”萧宝茹对宫女摆了摆手,“不要让本宫看到。” 太监宝林来了后,又是对荷包进行了一番探查。萧宝茹离地远远的瞧着,脸色不善。 许久后,宝林来报:“禀主子,荷包并无异常。” 萧宝茹气的不轻。 西池院宴上,她与太子妃联合针对杜若,她不信这个人会毫无芥蒂,还给她送东送西。更何况这些东西还都不太正常。 可宝林又查不出什么,这个杜若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萧宝茹隔三差五收到杜若派人送来的东西,有些是满宫都有的,有些是她独有的。 有时是一匹布,有时是一道点心,且都带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萧宝茹不想收,可又禁不住胡思乱想,收下后无一例外都要让太监宝林仔仔细细探查。 如此折腾了一段时间,萧宝茹神经都有些衰弱,总是做噩梦梦到从杜若送来的东西中爬出毒虫蛇蝎,缠了她满身,夜里经常反复惊醒。 ☆、收网 入了六月底,一连几十天不见雨水,又热又燥教人心绪都不安宁。 珍珠背上的伤好全了后,怕杜若晚上热得睡不好,这些天都是拿了团扇趴在床边轻轻给她整晚整晚地打扇,杜若赶都赶不走。 有珊瑚和珍珠换值,再有值了夜的,杜若还给她们两个时辰的午歇,倒也没那么累。 夏日里天亮得早,人也清醒得早。 杜若睁开眼,心里盘算着给萧宝茹送东西的次数,觉得线放的差不多了,可以收网了。 摸摸珍珠的头,杜若对她说:“今天就不睡了,起来去亭子院凉快凉快。” 珍珠点点头,收起团扇起身去给杜若取衣裙。 亭子院位于宜秋宫后,是毗邻西池院的水上廊庭。其亭下湖是西池院荷花池的上游,因水深湖广,在清晨间太阳未升起时,格外的凉爽。 珍珠守了夜,杜若就没让她跟着。带着碧玺和冯敬海出门了。 此时刚敲了寅时到卯时交替的钟,时辰尚早,宫巷间静静的,只有一两个扫撒宫人在清理花坛的杂草和飘落到地上的花瓣。 要从宜春宫的晴光殿到宜秋宫后,走的路并不近。杜若领着两个宫人,还从萧宝茹的颖安殿前经过。 杜若走远后,颖安殿宫门处瞧见了她的小太监赶紧去了里面报信。 到了亭子院,杜若出了一些薄薄的香汗。但是被湖面上的清风一吹,又是一身舒爽。 闲庭信步地沿着九曲长廊漫步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背后传来萧宝茹尖利的声音:“杜良媛好兴致啊,大清早来游湖,又想弄出些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来?” 杜若回头看向萧宝茹,见她眼下一片乌青,气色也不大好,轻笑了笑说:“起得早罢了,屋子里热,来此处凉快凉快。”盯着萧宝茹看了两眼,杜若又问,“不知萧良娣是何意思?” “你送的那些东西,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要是想害本宫,还是歇了心思吧,门儿都没有。”萧宝茹还是一贯的下巴看人,十分傲气。 杜若依然笑着:“只是些再正常不过的小物件罢了,萧良娣无需以己度人。” 听到“以己度人”,萧宝茹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杜若走了几步,挨着廊柱边,面对着湖面,给萧宝茹留了个侧面:“虽然萧良娣送了我常春藤白花丹的帕子,但我回赠萧良娣的,瞧着虽吓人了些,却都是清清白白的。” “你知道?”萧宝茹因心里惊讶,往前踏了半步,又压下情绪,露出一个嘲讽十足的笑容,“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能拿本宫怎么样?你去告诉太子啊,你有证据吗?” 杜若如实回答:“我是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是你做的就够了。” “呵,跟本宫斗,你还嫩了点。费心思送那么多东西能如何?本宫全扔了,你很失望吧?” “我不失望啊。”杜若转头看向萧宝茹,也微微抬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看她,“我只是随便做点什么给你,但你想的可就多了不是吗?” 萧宝茹回想起每次因为杜若送的东西都要思前想后,折腾半天,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杜若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杜若 分卷阅读42 看到萧宝茹的反应,知道自己说中了,又补了一句:“挺有趣的。” 这萧宝茹哪儿忍得了,几步走到杜若的身边,狠狠啐了一句:“贱人!”双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推了杜若一把。 她们二人站在长廊中,廊边的围栏只有不到半身高,这全力的一推下去,围栏完全挡不住,杜若直接倒向了湖面。 在萧宝茹动手之后,杜若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向后倒,电光火石之间,杜若先落水,萧宝茹随后,二人齐齐摔入水中。 亭子院的水约三丈深,底下又有不浅的淤泥和大片水草。人掉下去,就算会水也极危险。 两个主子落水了,萧宝茹的贴身宫女吓得连连尖叫,呼喊求救。 碧玺和冯敬海对视一眼,有主子事先的嘱咐,他们二人倒不慌张,但担心杜若会出事,冯敬海果断地跳下水救人了。 入水后,杜若屏住呼吸,紧紧钳住萧宝茹,把她往水下拖。 萧宝茹这种闺阁女子并不会水,甫一入水,惊慌失措得很。又被杜若死死拽着,忍不住破口骂她,声音没发出来,倒是呛了好几口水。 她胡乱挥舞着四肢,不用杜若沉水游,就已经下沉地非常快了。 杜若已经下了决心要取萧宝茹的命,此时就越发的沉着冷静,毫不慌乱。下沉的差不多后,看准脚下,双腿倒划了几次水,把她自己和萧宝茹调了个儿,变成了萧宝茹在下,她在上的位置。 然后双手推了萧宝茹一把,把她推向了一团随水波舞动的水草。自己借着这股力道,向上游去。 一边游,一边看着萧宝茹耗尽气息,卷在了水底,一只脚被水草缠住,一只脚因为刚才乱蹬,陷入了泥中。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然后杜若头也不回地向水面游去。 半途遇到来救人的冯敬海,被他扶着胳膊稳稳地游到了水面。 这时,听到萧宝茹宫女呼喊后赶来了许多宫人,众人小心翼翼地把杜若拉起来,又“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跳了几个会水的太监去救萧宝茹。 碧玺就近从放置了贵人备用物什的恭房外间,找了两条长棉巾给杜若擦着水,又披了一条在身上。 远处,有人静静看完了这一切。 等了许久,萧宝茹的尸身被捞了起来,平放在长廊中。她的两个宫女围在她身边,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杜若不太敢看,但强迫自己看向已经没了呼吸的那个人。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是她先害的自己。但如此劝了自己半天,还是有一道声音在心里说:但你就是手里沾了人命,这是事实。 后来发生的事情,杜若没什么印象。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颖顺殿,太子妃坐在上首,旁边地上放着盖了白布的萧宝茹。 萧宝茹的两个宫女正在向太子妃哭诉。 “太子妃,是杜良媛推了我们主子!她没刹住力道,自己才也落了水。” “杜良媛好好地活着,我们主子却香消玉殒,望太子妃给萧良娣做主啊!” 碧玺和冯敬海也跪在地上,尽力为杜若争辩。 “太子妃明鉴,今晨杜良媛在湖上亭廊乘凉,后萧良娣来,言语不正,还骂了主子,又推杜良媛落水。萧良娣没站稳,才与主子一齐落入水中。” “禀太子妃,奴才怀疑萧良娣有意前来。其中先来后到,在亭子院门处一问便知。” 四个人说了一通,听得郑来仪头疼,她不去管各自为阵的四个宫人,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杜若,问她道:“杜良媛,你来与本宫说说到底是何情况?” 杜若低着头,双眼无神,并没有回答她。 第一次亲手杀了人的杜若此时才意识到,结束他人的生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现在让她说任何的假话都难以开口。已经失去良心的她,要怎么继续昧着良心撒谎呢? 就这样吧,杜若想着。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郑来仪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为何只有你安然无恙?” 杜若还是没有任何作答。 就在郑来仪有些失去耐心,要斥责杜若的时候,门外走进一个太监,通报道:“禀太子妃,李良娣求见。” 现在满宫都知道了今晨发生了一桩惨剧,李良娣此时求见,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郑来仪颔首道:“宣。” 得了宣见,李宁稳步走进正殿,环视了众生相异的人们。对太子妃行了万福礼,恭敬道:“妾有要事向太子妃禀告。” 感受到萧宝茹的宫女投来的视线,李宁并不去看她们。 萧宝茹美艳的脸蛋,妖娆的身材,在李宁心中早就扎了根。一个五品官的庶女,也坐在这良娣之位,是有些不好。 郑来仪抬了抬手,示意道:“李良娣请直言。” 李宁的表情和声线没有什么起伏,平平地叙述道:“今晨,为了去亭子院茉莉园赏花,妾便起得早。却不料,正好瞧见萧良娣与杜良媛在水上廊的一 分卷阅读43 幕。” 李宁顿了顿,正殿中的几人听到她见证了事情的发生,都惊疑不定,屏住呼吸看着她。 杜若也看向李宁,心中情绪复杂,并不见高兴。 “妾愿以河原州李家家训起誓,所说无半点虚构。妾所见中,是萧良娣动手推了杜良媛,二人才一齐落水。” 事已至此,萧宝茹的宫女再也没有争辩的必要。软软地瘫在地上,脸色灰败。 郑来仪看着李宁,说不清郑来仪面上是什么情绪。 良久,郑来仪道:“辛苦李良娣以所见真相佐证。李良娣与杜良媛二人先行回宫,本宫要处置萧良娣后事。” 在回宜春宫的路上,李宁见杜若神色恹恹,不发一言。劝慰她道:“杜若妹妹可是吓着了?恶人自有恶果吃,你不必害怕,回宫了好好睡一觉。” 杜若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又说:“谢谢宁宁作证。” “无需客气,这是应当的。”李宁说着,抬头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  first blood ☆、避暑 萧宝茹死了,东宫后宫安静的表象下是众人压抑的愉悦。 虽然并不知道详细的经过,但没有人会怀疑杜若,大家更愿意相信是萧宝茹作恶多端的报应。毕竟在萧宝茹手里吃过亏的妃嫔不在少数。 对外只宣称东宫萧良娣暴毙而亡,再无后话。 在萧宝茹身边安插了探子的赵谨良自然知晓前因后果,他想召见杜若,但因为事多而忙,就暂且搁置了。 原因无他,永光帝出宫避暑在即。妃嫔、皇子、重臣,都需伴驾随行。 其实按照今年的炎热气候,避暑本应安排在五月。但两年一次的科举将在今年金秋开展,永光帝一时走不开,就将避暑推迟了。 东宫中,太子下令,凡良媛以上都需随行。 此令一出,各宫都忙着收拾东西,很是热闹了一阵。又有太子开了东宫库房,派左春坊内直局给后宫各处缝制新衣,还人人都按制赏了钗环首饰。 察觉到杜若兴致不高,晴光殿的宫人最近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讨她开心。 碧玺心思巧,手艺好,为杜若设计了一个齐梳拱发的双刀髻配太子赏的金鬓饰花,又在发髻处配了一对金钗朵。 温婉的发髻很配杜若柔美清丽的容颜。 六月二十六日出宫的这一天,杜若便选了这个发型,碧玺又给她贴了一个三瓣花钿,衬得眼波流转间皆是情,像九重天上的仙女一般。 因为天气炎热,宫里出行就赶了早,以免午时温度太高热着贵人们。 可皇帝出行,章程繁琐。东宫这些妃嫔在马车上足足坐了一个时辰。快到辰时,马车才一辆接一辆地发动。 东宫有三道宫门。太子尊驾自正中重明门出,太子妃自左门广运门出,余下良娣良媛,只能从右门永春门出。 杜若的马车由双马齐拉,车内宽阔大气。她让三个宫女与她同坐也不挤。冯敬海这个男儿身,就只能跟着马车步行。 整个皇家出行仪仗,由四十名护卫作先头仪仗队开道,其次以朝廷重臣车驾作清游队。随后是十二龙旗兵、导驾仪仗,后接乐仗队、骑兵队。然后才是重兵环卫的御驾玉辂,宫妃车驾。 宫妃车驾后,又接东宫骑兵队,后面便是东宫车驾。 整条队伍蜿蜒数里,先头队出了城门,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后卫部队才来到皇外城。 皇外城的平明百姓夹道跪迎,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皇家出行,讲究稳重,速度不算快,人坐在车上如履平地,不会感到晃动不适。 出来前收拾东西,珊瑚装了好些食盒的瓜果点心,此时一碟一碟拿出来摆在杜若面前的小案上让她吃。 杜若吃了葡萄又吃蜜饯,吃完蜜饯还有雪花花生、核桃酥。边吃边喝茶,将肚子撑了个滚圆。 可坐在马车上,不吃东西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了。 日渐高升,车里渐渐变得越来越热,,珍珠和珊瑚一左一右给杜若打着扇,刚开始还止些热,再过一会儿,扇的风都成了热的。 这时从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杜良媛,奴婢奉太子之命给小主们送冰。” 杜若瞧了碧玺一眼,碧玺掀开车帘下车去了。再上车时,手里端着一托盘堆得老高的冰。 将那盘冰放在案上,碧玺拿了团扇对着冰给杜若打扇,丝丝凉风迎面扑来,燥热顿时就消散了。 杜若闭着眼享受,多日失眠造成的困意立马袭来,失去意识前喃喃道:“太子殿下多体贴啊。”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虽天热,但杜若其实并没有多怕热。更多是因为,老是会想起盖上白布的萧宝茹,整日整日提不起精神,又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祝子嫦看着面前珍贵的冰,因热而轻蹙的娥眉终于舒展了些。 分卷阅读44 她们这些良媛,夏日里只有七八月份才能有冰例。今年天热,六月里都是生生熬过来的。 “往年避暑途中也有热的时候,可不见有冰能用。”祝子嫦问贴身宫女,“你觉着是为什么?” 那宫女认真打着扇,埋头恭敬道:“也许是今年天实在太热了,太子体恤小主。” 祝子嫦人生得如水温柔,声音也绵软柔甜,她轻轻笑了笑:“体恤小主?体恤哪位小主?” 宫女不敢回话,祝良媛性子虽软,但挑剔娇气,并不是那么好伺候。不高兴的时候不言不语就把下人惩治了。她是祝良媛从家里带进宫的丫鬟,比旁人更了解主子,且她与其他宫女也并没什么两样,能避的自然就避着。 祝子嫦挑起后帘,看向她身后杜若的马车。 只有一个太监在步行,其余宫女应当都在车里。 “假慈悲。”祝子嫦轻声感叹。 到了午时,仪仗停在一处驿站旁,太后、永光帝、陈皇后并魏贵妃进驿站用午膳。其余人扎营用膳。 在马车上坐了一早上,大家下车都有些动作僵硬缓慢。 杜若被珍珠扶着,往东宫扎好的营帐走。出门在外,条件限制,只能扎一个大营,供主子们一齐使用。 杜若远远瞧见太子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营帐,多日不见,太子好像也瘦了些。 不一会儿,人都来齐了。 东宫营帐内有太子、太子妃、李宁、祝子嫦、董春春,陈婉儿和杜若自己一共七人。 因太子腿脚不便,近期东宫也没有什么宴饮。所以这还是东宫的主子们第一次齐聚一堂。 除了太子妃和杜若,其余妃嫔有太久没见过太子的,也有从未见过太子的。她们此时都尽力保证守礼的同时,暗暗去瞧太子。 今日出行,太子身穿正红翻领袍,腰佩白玉革带。头戴远游冠,冠形高大,小于圣上的通天冠,又高于诸王。 太子身形端正,气质肃穆。这红表黑底的翻领袍被他穿得挺拔板正,煞是好看。 董春春看了几眼,发觉脸颊有些烫,又赶紧低下头了。 营帐内设的是分桌而食,宫女们脚步轻盈,不一会儿就给主子们上好了膳食。 驿站得了消息,早早的就准备上了。提供的这些吃食虽没有宫里精细,但也色香味俱全。 “途中不便,环境简陋,尔等勿介怀。多用些,路途还长。”太子环视了一圈他的妃嫔,叮嘱了一句,然后执起了木箸。 众人齐齐称:“是” 然后底下的妃嫔才动手去拿木箸开始用膳。 有太子在的地方,条件自然是顶好的。正中一扇屏风后面,便是一大盆冰,另有两个太监举着大柄掌扇徐徐扇着凉风。免得主子们用膳时流汗,失了仪表。 夏日里外出,冰贵于金。能在这途中用上冰,那都是费了好些人力,拉着好几车装了冰的冰鉴一路随行才有的。 杜若进来就一直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并不敢抬头去看太子。 她了结萧宝茹后,知道太子必然知晓实情,有些畏惧面对他。 因为杜若觉得,自己虽没有下毒,但设了那样的计,不算十分光明正大,仔细算来也是有些恶毒。近日以来既觉得于心难安,又怕太子厌她心机深沉。 赵谨良漫不经心地吃着林正堂给他布的菜,抬眼去看杜若。见她一直埋着头,吃饭也不香,夹了半晌,面前的菜没有怎么少过,以为驿站做的菜不合她的胃口。 他看了林正堂一眼,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龙井虾仁。 上京附近少湖海,夏日里水产难以运输,鱼虾难得。所以驿站只给高位的主子供了这道菜。 龙井虾仁以茶叶烹调虾仁。虾仁鲜嫩清香,很适合夏日炎热厌食时食用。 林正堂惯会一心二用,一边给太子布菜,一边观察太子神色。赵谨良这么一指,他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就把手中物件放在一旁,端了虾仁躬身送到了杜若桌子上。 在太子身边用膳,有几人是真正在吃饭的?眼神跟着林正堂的动作挪到杜若身上,顿时什么脸色都有。 杜若瞧见桌子上多了一道龙井虾仁,抬头看见林正堂,又望向太子。楞了片刻,后知后觉起身谢恩:“妾多谢殿下赏赐。” 赵谨良点点头:“吃吧。” 董春春坐在杜若左边,有些不理解怎么杜若突然就得了太子赏菜。 其实她也是有些吃不下的,看那虾仁粉嫩玉白,点缀的茶叶青翠,有些羡慕。 董春春心想口出:“我也想吃......” 杜若听到了,抬头看董春春眼含羡慕,咬着下嘴唇的馋样。想起以前一起在掖庭时,两人都爱吃鱼,董春春还把她的鱼分给自己吃,有些心软。 太子赐她的菜,她不可以给别人,但分一点还是无伤大雅的。 杜若取了一个干净的瓷碗,舀了一大勺虾仁,递给珍珠,示意她拿给董春春。 见珍 分卷阅读45 珠把虾仁送过来,董春春的眼睛都亮了。 她和杜若自从上次问话后,就生疏了,董春春是有些气杜若的,又见她得宠,起了嫉妒心,杜若遇事的时候她还置身事外的看笑话。 此时杜若主动把太子的赏赐分给她,董春春感动极了,对杜若露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把虾仁吃了个干净。 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 赵谨良看到杜若把他的赏菜就这样轻易地分给他人,脸顿时就黑了。 林正堂见了,手一抖,夹起来的菜险些掉到案上。 ☆、同乘 用过午膳稍做休息,仪仗队便要继续上路了。 以太子妃为首的东宫妃嫔垂首等在营帐中,恭送太子先行离开。 后又恭送了太子妃、李良娣。 等轮到杜若走出营帐,往她的马车走去时,被一个小太监拦下了。 “杜良媛万福,太子爷召您同乘,请您跟奴才走一趟。” 这个小太监杜若见过,也是太子爷跟前伺候的,叫林静思,是林正堂的徒弟。也许是得林正堂看重,才跟了他一样的姓。 杜若对林静思点头称是,带着珍珠跟他走了。 因着要入帐中用膳,杜若只带了珍珠跟前伺候,到了太子尊驾前,杜若独自上车架,珍珠只能留在外面步行。 太子车架由四匹马拉,十分宽阔大气,车身朱红漆饰,挂黑幔。以八只金銮装点,随车行响动,悦耳动听。 林静思为杜若端来一个登步墩,杜若踩着上了马车。另有两名宫女跪在马车前缘上,为她掀开一层竹一层布的车帘。 车内很宽广,纵向空间很高。大概能坐下十几人,人也能在里面直行。 正中靠后放着太子的轮椅,太子身前是一方翘头案,上面摆着一摞书,文房四宝等。案边依旧是燃着迦南的金猊香炉。 因着案前放了足足的一大盆冰,所以太子的车内丝毫不觉燥热。 杜若提着裙摆跪下行叩首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赵谨良道:“无需多礼,坐吧。” 杜若起身坐到了太子左手边的方凳上。 然后听到太子说:“这次你做的很好,但是.......” 杜若听到“但是”心里猛然揪起,不敢看他。心道:殿下果然觉得我手段低劣。 “但是怎么如此大意?把你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把冯敬海派给你,就是让你用的。再有下次,寡人不饶你。” 杜若内心触动,但想起这些天自己内心的不安,还是小声说道:“可妾给萧良娣送东西引她猜疑,又言语刺激她先动手让自己置身事外,行为不齿。” 赵谨良心道:到底还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小姑娘。 “杜若。”赵谨良叫了她的名字,问她道:“何为善?何为恶?” 太子的语气正经又严肃,杜若坐直了身子,回忆那佛经中言,谨慎答道:“利益众生是为善,损人利己是为恶。” “错。”赵谨良说完,顿了一会儿,引杜若直视他的双眼,后又接着道:“顺我者善,逆我者恶。” 太子双眸如幽深的湖底,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又畏惧沉溺。 杜若感觉自己看着看着,周围一切都在虚化,天地之间只有太子一人。他就是唯一的正道,让人拼尽全力也要追随他、拥护他。 太子又说:“人毕生所求,不过是分辨这两类人,再一一铲除后者。你除恶人,是在做善事,善事有何对错之分?” 杜若瞠目结舌,感觉太子说的很有道理,很对。 赵谨良知道教育要循序渐进,贪多嚼不烂。见杜若那像丢了魂儿一样的状态好一些了,就没再多余说一句。又转了话头道:“你戴这鬓饰花好看,配你。” 杜若头上戴的鬓饰花还是上回太子赐她的昆州特产,她也是喜欢极了,所以头回出宫收拾行李,就指了它说要带着。 “殿下赏的自然是极好的。”杜若回了一句万能用语。 赵谨良盯着杜若今天这一身裙衫看了看,问她:“今日穿的可是这回新做的裙子?” 杜若点点头:“回殿下,正是。” 赵谨良失笑:“怎么又是选了碧色,你是不是没有其它颜色的衣裙了?” “回太子殿下。”杜若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几件其它颜色的。常穿碧色,一是因为妾喜爱碧色,二是因为妾并不白皙,穿桃色堇色不相配。” “不白?”赵谨良挑了挑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杜若,“寡人并不觉得。你来跟寡人比比。” 太子发话了,杜若自然要从命。站起身来走到太子身边,半蹲在他膝前,伸出了手背。 如果说和白如豆腐的萧宝茹相比,杜若自然是不白的。但和太子伸出来的手背放在一起,又比他要白一些的。 说起来,杜若以为太子整日读书,应当是皮肤白皙光滑的。但看太子伸出来的手,只比常 分卷阅读46 年在外习武的人要白些。 且太子手掌宽大,骨骼经络明显,瞧着就是适合舞刀弄剑的武艺苗子。 杜若的手放在他的手边,显得瘦瘦小小不足一握。 “你的手很小,也白。”赵谨良评价道。 杜若笑了:“如若比您还黑,妾怕是没脸在您跟前伺候了。” 赵谨良佯装发怒地瞪了她一眼:“皮肤是黑是白,人是胖是瘦,或是丑是美,又有何关系?只有肉身下的脾气秉性、品德心胸、眼界智谋当属上乘,才是为良配。” “您说得是!”杜若连连点头,被太子说得有些羞愧。 赵谨良收回皱起的眉头,来了兴致,又把手立起来说:“看看你的手究竟比寡人小多少?” 杜若也将手举起来立着,寻着太子的手比了上去。 赵谨良仿佛不满两只手离得太远了,又往前送了送,跟杜若的手贴在一起做着比较。 “你看,寡人比你长一指半。” “是呀!”杜若笑着说,笑眼里却有些疼惜在里面,“听说手长脚长的人个子高,等殿下弱冠后,肯定能长到八尺多高。” 弱冠。 赵谨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两年后他弱冠,若医治顺利,兴许两年后他就可以行走了。 聊到好事,赵谨良心情轻松了许多,唤道:“来人。” 车外的宫女走进来跪在门边。 “给杜良媛上些点心、果子、茶水。” 那宫女称是,退着出去了。 宫女来到东宫的膳车前,膳车前的小太监一见是太子跟前伺候的宫女,忙不迭叫着:“姐姐有何吩咐?” 宫女对他细说道:“准备一些女儿家爱用的点心、果子,再泡上一壶去热的茶水。” 小太监转了转眼珠子,这应该是太子爷给妃嫔叫的吃食,此时能在太子爷跟前露脸的必是得宠的,可不能放过在主子跟前卖乖的机会。 小太监凑近了些,小声问道:“敢问姐姐是哪位主子?奴才记下喜好,日后也好伺候周到。” 宫女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过这些也不打紧,告诉他确实也方便以后伺候。于是她笑斥道:“你这猴儿,惯会讨巧。姐姐告诉你,你可记清楚了,是宜春宫晴光殿的杜良媛,好好去准备吧。” 杜良媛,小太监熟悉啊!东宫典膳厨的太监谁不知道“樱桃里脊”? 膳房虽不上台面,但在宫里可是轻易不能忽视的重地,被太子信重的太监牢牢把控。所以膳房是又一消息灵通,直通上意的地方。 那小太监叹了句:“杜良媛,可真是这个……”他比了个翘翘的大拇指。 宫女不置可否:“行了,知道了还不麻利点儿?” 隔了一会儿,那宫女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端了好些吃食进来,又一齐退了出去。 太子这边的吃食比晴光殿不知好出多少,且有些还是冰镇的,冒着丝丝凉气儿。 有外皮晶莹剔透的透花糍,有制成仙鹤造型的酥,各式珍贵不常见的果子,甚至还有一碗冰凉沁爽的蔗浆樱桃酪,配的茶是金丝凰菊。 这些精细美丽的吃食摆在太子不染凡尘、书香气浓的桌案上,给这里增添了一丝女儿家的娇俏,瞧着有些怪异又有些趣味。 “吃吧,多吃些。寡人瞧着你越发瘦了。”赵谨良看着杜若说,似乎不满意她本来就不多的肉又掉了些。 杜若把只有一碗的樱桃酪端起来,递给太子:“殿下也吃些,妾也觉得殿下瘦些了。” 赵谨良摆摆头:“你自个儿用,寡人不吃这些。” “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若收回手,端着樱桃酪侧过身子,避着太子吃,以免闹些笑话惹主子厌烦。 这樱桃酪做得精细,一层樱桃果肉泥一层冰酪,层层堆起,顶上浇了一勺金黄的蔗浆,又点缀了三颗又大又红的樱桃。 樱桃娇贵不易保存,所以这些樱桃都是做成果脯保存的。但手艺好,保留了许多果香,也不甜腻。 能吃到如此珍贵樱桃酪的人非富即贵,其他人等闲是吃不到的。杜若从前在宫外见都没见过,入宫了也没那个地位吃。 所以她此时吃得珍惜认真,仔细用银勺舀起,放入口中细细品尝。樱桃甜中透着令人舒爽的一小点酸,奶酪绵软细腻奶香味浓,实在美味。 赵谨良看不下去了,出声道:“为何要避着寡人吃?你转过来。” 除了陈皇后。从没有女子在太子面前独自用过吃食。所以太子并不知道这才是正常的女子规矩。 他觉着别扭,就喊杜若面对他吃。 杜若没法,只好又转向太子,尽量不出丑,舀得仔仔细细的。 赵谨良看得认真,盯着杜若一勺一勺,把红白相间的樱桃酪放入口中,抿在口中小幅度地咀嚼几口,然后轻轻咽下。 因为乳酪的缘故,她的红唇泛着晶莹的光泽,粉嫩又饱满。 赵谨良对吃食向来淡薄,只 分卷阅读47 有不爱吃的,没有爱吃的。此时看着杜若吃得香甜,觉着看别人吃比自己吃美妙多了。 ☆、试探 杜若专心致志地吃了小半碗,察觉太子一直看着她,以为他看馋了,又问一遍:“殿下想用否?妾传宫人再送一碗来吧。” 赵谨良挥手道:“不必,你吃吧,寡人该看书了。” 赵谨良取了一本书,又抬头对杜若说:“等晚间车停了你再回去。寡人看书,你自己玩儿,安静些就好。” 杜若抿嘴点点头,表示自己从此刻起就不出声儿了。 太子开始看书了,杜若大气都不敢喘,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小心再小心地将盏放到左手边放摆件的立几上。 没有事做,她只能偷偷看太子。 这是她第四次见太子,其中两次太子都穿了红色,一次紫色,还有一回是白色寝衣。 这样沉重的皇室深色将太子衬得稳重老练,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才十八岁。 看书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轻皱眉头思索,一手持书,一手握笔写写画画。 他头发乌黑,长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将头发梳上去戴冠时好看极了。 眉窝深、鼻梁高,侧着看鼻子中间还有个小小的弧度,清隽英挺。 不过要叫杜若来看,太子最好看的地方还是眼睛。此刻这双眼睛专注地望着书,削弱了对视时的凌厉严肃,添了些柔和,平时隐藏起来的少年气又偷偷冒了出来。 赵谨良在看近来令他受益颇多的《考工计》,他还有个专门记录要点的册子,册子已经记了一半,正是学得酣畅之时。 他本以为只要让杜若在旁边安静待着就没事,但结果今日一章冶铁术,他反复看了三遍都还未记下来。册子上也一字未动。 赵谨良头未抬,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吃吧,无事,不要再看寡人了。” 霎时,杜若闹了个大红脸:“……是!”想了想又说,“殿下,妾还是回去吧……” 赵谨良这才抬头看她,想着读书不能三心二意,只好同意了:“也好,那你回你的车上,寡人让林静思送你,当心点。” 他的话刚一说完,杜若就垂首退着出了车厢内。 赵谨良回忆起她每次离开都果断迅速、毫不留恋,沉郁了许久,缓缓叹了一口气。 如龙蜿蜒的仪仗队是不会为了等一个人而停下的,所以杜若要在车行中爬上她的马车。 对一个深闺女子来说很难的事情,但对杜若只是小菜一碟。 从太子的尊驾上跳下,杜若领着珍珠,又在林静思的陪同下来到自己的马车边。 林静思要扶她,杜若摆摆手示意不用。 驾马的太监还特意减缓了一些速度,这就更简单了。 杜若一手撑在车垣上,脚尖轻点,轻轻松松就跳了上去。 “静思公公,你回吧,我这边没事的。”杜若蹲在车板上说。 林静思对杜若自然是极客气的:“是,杜良媛。奴才待您进去了就走。” 听到声音打帘探出身的碧玺和珊瑚见主子回来了,连忙打好帘子,又去扶她。杜若顺势就进了马车。 又等了几许,林静思对珍珠和冯敬海笑了笑,就回去了。 等人走了,杜若又把珍珠叫上马车坐着,跟着车走了许久,珍珠瞧着虽不累,却也晒热了。 杜若回来了,碧玺赶忙把冰盆上盖着防止化太快的布巾揭下来。 冰珍贵,她去了前头以后,碧玺就盖上了,免得主子回来没得冰用。 等杜若坐定,三个宫女都望着她,碧玺沉稳,倒还好些。珍珠与珊瑚那是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主子去了太子身边自然是好事,可怎么回来得这样快?众人都有些担忧。 杜若才不会告诉她们是因为她盯着太子看,打扰了人家看书才回来的。她咳了一声道:“太子有正事要忙,我就先回了,没事的。” 三人齐齐点头,心放回了肚子里。 杜若却没想到这半途回来还回出事了。 她方才被太子身边林静思叫走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其他人耳朵里,原本有些人正嫉妒生怨,又闻杜若没多久就回来了,那幸灾乐祸不止一点点。 好不容易憋到晚间仪仗队停下来用膳休息,杜若刚下车,身边就围了人过来。 来的人正是马车在杜若前面的良媛祝子嫦。 祝子嫦人生得温柔,又瘦小娇弱。杜若见她向自己走来,对她露了个笑,生怕惊着这美人了。 “听闻妹妹午间去太子殿下的马车了?”祝子嫦走到杜若身边,语气柔柔地说,“妹妹不要难过,殿下他待人一贯严格。在他面前就要温柔恭顺一些,才能好得久呢。” 杜若的笑仍然还噙在脸上,可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 原来大家都以为她半途下了太子的车,是因为惹了太子不喜。她的宫女们是担心她为她好,但在祝子嫦一类的人眼 分卷阅读48 中,就成了笑话。 这个祝良媛,人瞧着柔柔弱弱,以前萧宝茹还在的时候,打扮得普通,人又安静不多话。 现在萧宝茹没了,就枯木逢春一般,穿的裙衫颜色艳些了,话也多了,还来话里有话笑话她,又暗指祝子嫦自己在太子面前好得久想惹她拈酸吃醋。 杜若觉得有些好笑,回她道:“可祝姐姐你看我不懂伏低做小,还是常得太子召见呢。” 她说完,不等祝子嫦回话,自个儿加快脚步走了。 晚间停歇的驿站比午间那个要大得多,可容下皇宫的贵人们用膳歇夜,其余的人还是只能扎营过夜。 只是晚膳还是得多人在一屋里用。 东宫还是如午间那般,只是这回就没那么安稳了。 太子动筷开膳以后,只见祝良媛恹恹不食,宫女给她布的菜一口没吃,眉头轻皱,抚着胸口状似不适。 想勾的人没勾着,倒是给太子妃瞧见了。 郑来仪问她:“祝良媛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她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都看向了祝子嫦。 “回太子妃,妾无大碍。”祝子嫦温柔的声音此时缠绵在唇喉之间,越发显得柔弱可人,还抬眼去瞧太子,“只是有些厌夏,胸口闷,食不下。” 若有东宫其他老人在场,肯定要腹诽:祝子嫦这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自从她被萧宝茹压制,已经几年没见过了。 可惜现在只有太子妃一个人懂。 “本宫传女医给你开两道补中益气的方子,调理调理,如何?”郑来仪知道祝子嫦多半是在作妖,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近日来都学着大度公正,尽量向陈皇后看齐。 想到今日在马车边祝子嫦说的话,杜若猜想,此时她应该是想证明什么,故意做给太子看的。 杜若去瞧太子的反应,只见太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吃着菜。 祝子嫦不是真的需要喝药,她回道:“谢太子妃,就不麻烦了,妾这是老毛病,膳食用的少有些无力,过些天就好了。” 董春春可烦这种弱不禁风、矫揉做作的女人,看她没动过案上的菜,直言道:“祝姐姐,既你吃不下,避免浪费,你把那道凉拌鸡丝给我吧,我不够吃呢。” 直到董春春说了这句话,赵谨良才抬起头,环视了一眼,说道:“正是这个理,祝良媛把菜分了吧,勿要浪费。”又看向董春春,问她,“你叫什么?”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和董春春说话,她笑得极开心,站起来福身道:“回太子殿下,妾姓董,名春春。” 赵谨良颔首道:“原是董长史家的女儿,不错。” 林正堂心道:这董良媛的避免浪费四字说到了太子爷心中所想,看来后宫又有人要崛起了。 林正堂这么想,其他人自然也这么想,一时间在场妃嫔们表情各异。 陈婉儿捏紧了拳头,同期的良媛中,就只有她还籍籍无名,再不想点办法,只怕她要不好过了。 祝子嫦见自己表现一番,不但没引来太子的关注和恩宠,还给了另一个女人露脸的机会,甚至还丢了晚膳,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董春春得了太子爷夸奖,喜滋滋地站起身来去端祝子嫦的菜,把凉拌鸡丝端给自己不够,又将祝子嫦的红油笋丁端给杜若。 “杜若,你爱吃笋,这个给你。” 杜若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谢谢春春。难为你还记着我的喜好。” 午膳时杜若给了她虾仁,现在一报还一报,董春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回自己位子吃菜去了。 赵谨良的目光落在接过笋丁的杜若身上,见她对董春春实心实意的笑,好像浑然没有在意自己对董春春的夸奖。心里的猜测越发肯定了。 他头一回对一个姑娘上心,这姑娘却对他半点男女之情都无。 赵谨良掐了掐指心,面色渐渐淡了。 驿站中因为住着天下间最尊贵的一群人,里外不得不重兵把守。客房间也守着许多侍卫,防止有不长眼的胡乱走动,冲撞了贵人。 晚膳后,陈皇后派人请太子一叙。 赵谨良被推着走在长廊中时,迎面遇上从魏贵妃那里出来的赵谨穹。 兄弟俩一人占嫡一人占长,自幼面和心不和。 赵谨穹傲慢惯了,敷衍地给太子行了个揖礼。 赵谨良却懂得收敛情绪,端正地回了他一礼。 一想到白白折了一个耳目萧宝茹,她身边的宫女太监还被罚到远远的浣衣所,卑贱到给宫人洗衣,赵谨穹就心气不顺。 “今年采选的女人滋味还不错,可惜太子弟弟不方便享用,可惜啊。” 这是赵谨穹讥讽太子的一贯手法。 赵谨良六岁就坏了腿,坐上了轮椅。后来长大了,拒绝陈皇后给他安排启蒙宫女,年满十五后立了太子妃纳了妾,也从未让人侍过寝。 看在赵谨穹眼里,就成了赵谨良因腿自卑,不想让任何 分卷阅读49 女人近身伺候,践踏他的自尊心。 既如此,这一点自然就成了赵谨穹屡试不爽的话柄。 赵谨良淡淡回他:“大皇兄觉着好便可。” 赵谨穹冷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在赵谨良心里,赵谨穹只不过是把自己撒的饵当宝贝的牲畜,牲畜吠了什么,自然是不值得关注的。 他对赵谨穹的挑衅浑然不在意,示意太监们继续前行了。 ☆、轻浮 还未走进陈皇后的房间,就已经能听见她与宫女讲话欢笑的声音,似乎心情极好。 为了迎接太子尊驾,陈皇后命人足足开了四扇门。太监们推着庞大的轮椅通过也丝毫不显拥挤。 赵谨良进屋后,陈皇后又好一通张罗,待都妥当了,她就挥退了自己的宫人和太子的宫人,连林正堂都没能留下。 “太子瘦些了。”陈皇后已经两个月没见儿子,一眼就瞧出来他的变化,“是不是又不好好用膳?” 赵谨良老老实实回答:“母后勿要担心,只是忙了些,并未耽误用膳。” 陈皇后点点头,儿子对她向来坦诚,做了错事也不会隐瞒。放心了后,陈皇后脸上挂起了笑,问他:“听说太子今日行车时还召了妃嫔陪同?” “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后。”提起杜若,赵谨良就想起她那小没良心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召了杜良媛,母后应当有印象。” 陈皇后点点头,心中感叹到底是亲生母子,最是了解不过了,儿子果然对那杜若不一般。 “她如何?为人可还妥当?” 赵谨良答:“周到仔细,谨慎有礼,很好。”只是郎有情,妾无意罢了。 听他给了这样的评语,陈皇后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如今别无所求,只希望儿子能找个知心人,感情有了归宿,日子才有盼头。 不像她,把永祥殿过得与冷宫无异,日子一天一天数着过,难熬得很。 “太子如今心里有了人,母后终于能安心了。母后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你,这两人相处,要互相尊重,彼此信任,有了矛盾要冷静解决,勿要意气用事。虽你贵为太子,但你心中的那个人,你也要善待她。两人真心相待,方能长久。”陈皇后谆谆教导着儿子。 陈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永光帝也恩爱过几年,但永光帝赵恭昶独断专横,陈容先自己又刚强不折学不来委曲求全,两厢碰撞下,很快就磨光了彼此的耐心和感情。 从此赵恭昶独宠温柔小意的魏妙宜,对陈容先越发淡薄。 现在她的儿子动了情,陈容先不管皇家如何,不管以后如何,不管帝王真心寥寥无几,她只想让赵谨良在当下能拥有一段纯粹而珍贵的感情。 但感情岂是一人能为之的?不光女子要三从四德,男子也要付出真心才是对的。 赵谨良看着已经贵为一国之母,却还是心存赤诚的母亲。更是恨极了永光帝。 如果母亲没有进宫,而是嫁给了当初爱慕她的男子,现在她和夫君举案齐眉,一定是幸福美满的,而不是每日困在深宫中,还要尽力当一个完美的大赵皇后。 所以赵谨良费尽心思隐瞒着那些肮脏的真相,保护着陈皇后,保护她的心不会继续千疮百孔,留下她心中的一片净土。 他心中翻涌,却强撑着不显露分毫,认真说着:“是,儿臣全听母后的。” 陈皇后很满意,又说:“但是宠妾还是得有度,不管如何,不能爬到正妻头上。来仪是你表妹,又一心向着你,她也不容易。你就算对她没有感情,也要敬着她。” 赵谨良点头称是,又道:“儿臣会护好来仪的尊荣。且她如今懂事多了,往后她自己也好过些。” 说到郑来仪,陈皇后黯然了许多。她如今有些后悔让外甥女入了宫,这寂寂深宫中又要多一个可怜人。 大赵的避暑山庄建在上京附近大蒙山谷地中,饶是如此,皇家的仪仗队还是在路上足足行了六日,才抵达大蒙山的山脚。 而后赶在天黑前,各位主子终于按序住进了早就安排好的寝室中。 东宫被划分在山庄中轴线第三进的院落,临靠一湾月牙湖。 月升时分,天幕渐黑,蝉蛙长鸣,景天星星点点地亮起,飞舞在沿边柳树旁的草地上。掩不住的悠闲自在看得每日被困在宫里,只能看着四角天空的妃嫔们欢喜不已。 杜若被分在一处名为闲花照的小阁中,离湖边最近,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倒映着月亮的碧波湖水。有此美景,她生了满腔的赏玩心思,草草用了晚膳,就领着她的四名宫人一起出门了。 此时天色已黑,冯敬海持了一柄六角花灯为杜若照亮前路。 大蒙山的谷风悠悠,尤其是夜晚更甚。凉风自湖面吹来,吹散满身的燥热。裙摆随风微微摆动,自在惬意得很。 围着月牙湖走了半圈,杜若和珍珠她们正聊着湖边美景,心情畅快。忽见前方站着三个男子。天黑看 分卷阅读50 不清面容,但能看见为首的人身形高大,负手而立的模样很有气势。 杜若立刻停下,止步不前,刚要转身返回,就见对面的人走了过来,还扬声道:“何人在此,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 走得近了,宫灯亮光下,能看清来人长相。碧玺附在杜若耳边小声提醒道:“此乃恭亲王赵谨穹。” 杜若心中一凛,只能低头弯膝行礼:“恭亲王殿下万福。妾乃东宫良媛杜若,有失礼数,望恭亲王恕罪。” 赵谨穹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靠近这月牙湖,就是为了“偶遇”一位赵谨良的妃嫔。 萧宝茹死了,想再塞一个人去东宫没那么容易,赵谨穹盘算着策反一个现成的要省事得多,于是得了空就来这东宫院落旁边转转。 说起萧宝茹,赵谨穹就窝火。真是长了脸和身材却不长脑子。他送她进东宫,只想让她引诱赵谨良不务正业,没想到这件事办不好,她却谋划了旁的事情。 结果对上了这个杜良媛,叫人家给惩治得连命都没了。 谁知正好遇见了这个在赵谨良面前还颇有脸面的杜良媛,真是天助他也。 赵谨穹走到杜若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有萧宝茹的婀娜多姿,倒也清丽不俗。 “抬起头来。” 听到恭亲王吩咐,杜若没法,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望向他。 眼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正是永光帝最宠爱的儿子,贵妃魏妙宜的长子,传闻中身手不凡骁勇善战的恭亲王。 他身高腿长,剑眉星目,穿着黑色绣金线的圆领袍,头戴金体镶宝石的进贤冠,腰佩皮具金饰蹀躞。通身伟岸不凡、大气华贵。 但杜若猜想此人貌比潘安的皮子下面,实则装着不安分的心。因为除了他这个暗中培养势力与太子相争的人,谁还会往太子身边塞眼线呢? 赵谨穹看清杜若的容貌,饶是阅尽千帆的他,也有些意动。 他府上的那些女人,多是艳丽妩媚的,或娇柔多情的。却没人像她一样,温婉中透着坚毅,像时不时要在身边蹭一下又爱独来独往的猫儿,搅得人心里止不住地挂念。 “起来吧,既在行宫,本王就不为难你了。” 杜若回:“谢恭亲王。” 叫杜若免礼后,赵谨穹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每当他这样看着那些女人,不用一会儿她们就能化成一滩水似的向他黏过来。此时虽不会那样,但看得杜若心慌意乱,赵谨穹觉着还是可以的。 而且又有瘫子赵谨良和他两厢对比,有眼睛的女人都会选择他。 因着两边都有主子,赵谨穹的两个侍卫和杜若的四个宫人都低着头。赵谨穹站的又离杜若近,他看着杜若,杜若虽抬着头,却不直视他。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杜若没看赵谨穹,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脸上。 和赵谨穹想象的不一样,杜若非但没有心慌意乱,还在心里骂他不懂规矩。 她都已经明着介绍了自己是太子的妾室,这个恭亲王不但不回避,还像个登徒子一般靠这么近。当真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就这样的人,怎么跟风光霁月明德守礼的太子相比? 赵谨穹感觉看得差不多了,又开口说了一句:“月色撩人,如此美景真是教人流连忘返。” 可他叹着景,目光却依然看着杜若。言下挑逗之意显而易见。 杜若一边在心里骂他浪荡轻浮,一边惊讶这个恭亲王如此大胆。 良媛按制只有两名宫女伺候,此时她身边跟着四个宫人不说,还有一个太监。就算恭亲王不知道这两个多出来的宫人是太子特意赏赐的,也该顾及是不是有太子的眼线才是啊。 虽然冯敬海和碧玺到她身边后,尽职尽心伺候,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瞧着不像是太子派人看着她的,是真的派来伺候她的。 但站在恭亲王的立场,确实是不能如此大意的才对。否则不管他抱的什么心思,一旦被太子察觉,便什么也做不成的。 杜若心中厌烦,一刻也不想多待,便说道:“夜深了,妾先行告退。”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就回了。 赵谨穹看着杜若的背影,以为她慌乱不安了,志得意满地摇了摇自己的折扇,盘算着之后该怎么继续挑逗这个小美人为自己所用。 远处柳树后,有一人静静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杜若回到闲花照,径直去了正房落座,叫碧玺和冯敬海问话,又让珍珠和珊瑚在一旁好好听。 “这个恭亲王,是个怎样的人?”杜若开门见山,问得毫不委婉。 今晚的事在场的人都知晓,只要人不笨,都能品出几分不寻常来。 冯敬海答:“禀主子,恭亲王一系势大,此人桀骜,又狼子野心。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杜若点点头,这些大概能猜到。有储君之争苗头的魏贵妃一系,她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干净呢? 分卷阅读51 碧玺是女儿家,回答的话更贴近杜若想知道的方向上:“禀主子,奴婢不是十分清楚,但听闻魏贵妃从前指了不少相思殿的宫女给恭亲王。” 碧玺借宫女一事说明恭亲王此人好女色,为杜若提供了一些信息。 可杜若并不觉得赵谨穹仅仅是好女色才接近她的。他这个身份地位,要女人哪里没有?随便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女人趋之若鹜,何必来招惹太子的妾室呢? 带着这个疑问,杜若晚上睡觉都有些辗转难眠,心里决定还是去找太子坦白此事比较好。 ☆、馄饨 赵谨良静了几天,没怎么理会杜若。只冷眼瞧着她没了召见和他的关怀会如何,结果看她该怎样还是怎样,也没似其他人那般来他身边献殷勤。心里更加郁郁寡欢了。 林正堂瞧在眼里,不知为何太子忽然又沉闷起来,慌得拿不定主意该如何。 因大蒙山此处靠山临湖,有许多新鲜的山珍湖鲜。这日早上给太子呈上的早膳丰盛多样,且都是宫里不常见的。 “爷,您尝尝这道新鲜松茸炖鸡汤煮的剑鱼蟹籽小馄饨,闻着就鲜得很。”林正堂腰弯了九十度,手稳稳地将碗端到太子面前,希望能讨个好,让太子用一些。 赵谨良点点头,执着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两下,舀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馄钝,抬起来顿了会儿又放了回去。 “寡人现在还不想用,你们把其它的抬下去分了吧。” 林正堂一听这话,笑都苦涩了。太子不想用膳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捏了捏手,壮起胆子提议道:“今日膳房供的早食挺多,太子爷您瞧着膳食多了一贯要失了胃口,不若请个小主来伺候您用膳?” 赵谨良确实有这个毛病,菜多了他一个人吃就容易败胃口。可今日却不是因为这个。 初次动情的太子殿下这是在为情所困呢。 他从有了记忆以来就是尊贵的大赵太子,权势尊荣唾手可得。但永光帝偏宠长子赵谨穹,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这种落差深种在年幼的赵谨良心中,影响了他如今遭遇感情问题的判断。 长大后遭遇变故,一夜成熟,又探明了许多肮脏的真相,迫使他内心扭曲黑暗。但因在陈皇后的教导下,始终还保留着端正的品德,所以他不会对无辜的人做那强取豪夺之事。也不觉得做了他的妾就应当如何。 是放弃?还是一厢情愿? 林正堂的提议得到了赵谨良首肯,念头一转,他吩咐道:“去请董良媛过来。” 猜测出了错但是并不影响林正堂遵旨,他应下后退出去安排了。 没过多久,喜不自胜的董春春被请到了太子所居的同顺阁。 太子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一样叫阁,这同顺阁又大又气派,守着许多护卫,又有规矩极好的太监宫女环绕待命。 进了用膳的房间,董春春行了个构想许久的,要在太子面前婀娜多姿的叩首礼姿势。 “无需多礼,坐吧。”赵谨良淡淡道。 “是!”董春春在太子面前坐下了。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然后看到林正堂不停使眼色,才反应过来自己该给太子布菜。 她执起银箸,看了满桌子的早膳,犹豫了一会儿,想起杜若说的话,给太子夹了一个透明白皮的虾饺。 虽不是翡翠虾饺,但也差不多吧。 赵谨良看着碗里的虾饺,皱了皱眉。 相对于满桌子的珍馐来讲,这虾饺并不出色,不知道这个董良媛是怎么回事。 “为何夹这道虾饺?”赵谨良心中想着事,语气不自觉就凶狠了些。 见太子冷脸问话,董春春手一抖,颤抖着回答:“妾......妾只是想给您夹您爱吃的。” 爱吃? 赵谨良面带疑问,盯着董春春不语。这样无声的压迫下轻易就逼出了真相。 “是杜若告诉妾的,她说您爱吃翡翠虾饺,所以妾才......” 赵谨良脸黑了,林正堂也面容冷峻。 在宫里,泄露主子的任何消息都是大忌。 林正堂心想:这个杜良媛瞧着聪明,怎么就犯了这么大的错! 赵谨良心想:她居然还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别的女人! 东宫暗中都说太子冷峻的时候最是可怕,比待在冰窟里都可怕。今日董春春见到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顶不住太子无声的怒火,心跳加快,六神无主,没忍住鼻头一酸,流出了两行清泪。 后来她都忘了是怎么回去的,好像是太子身边那个林公公挥手喊了宫女来把她扶出来的。 回到了自己房间,董春春后怕的趴在床上哭了一通,又没听见有太子的人来罚她,才慢慢好了。 另一头,把董良媛送回去没见太子训斥,刚松了口气的林正堂,听见他徒弟林静思来报杜良媛求见太子,登时差点撅过去。 分卷阅读52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可真会挑时候! 林正堂偷眼去瞧太子,却见太子明明阴沉得像暴风雨前夜的脸色,突然缓和了一些。 使劲眨了眨眼,林正堂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而此时赵谨良心想:才召了董良媛,杜若就耐不住来求见,果然还是有些在乎寡人的。 杜若昨天辗转了半宿,入睡的有些晚,早上起来的就有些晚了,打扮妥当了就赶紧前来求见太子,却没注意到时辰。 走进室内才发现太子正在用早膳。 “太子殿下万福,妾扰了殿下用膳,实在有罪。”杜若头埋得低低的,心里暗暗怪自己不稳妥。 “无事,来坐。”却听太子并无不悦,还问她,“杜良媛可用过早膳了?” 杜若走到太子对面坐下,觉得平白在太子对面摆了个空凳子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老实回答道:“未曾。妾来找殿下有要事禀告,所以急了些。” 什么事这么急?赵谨良收起有些松散的心情,问杜若:“何事?” 见杜若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难开口,赵谨良将屋里伺候的宫人包括林正堂都挥退了。 人都清走了,赵谨良望着杜若道:“慢慢说,寡人听着呢。” 杜若点点头,一五一十道:“昨夜妾围着闲花照旁的月牙湾走了走,遇到了恭亲王。可恭亲王不但不回避,还与妾走得极近,说了些若有似无的话。妾想着不论轻重,都应当禀告给殿下知晓。” 原来是赵谨穹的事。 赵谨良先不去想旁的,首先就对杜若这遇事不瞒他的做法十分满意。 再有和赵谨穹明暗相争十几年了,他自然了解这个兄长的为人,不用问也知道赵谨穹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赵谨良首先关心杜若道:“他有没有为难你?轻薄你?” 杜若摇摇头:“这倒未曾。” 没有就好,赵谨良放心了些,心道这个赵谨穹不安分,又想把他的死期往前提提。 现在虽不是时候,但让他折几个下属给杜若赔罪还是可以的。 心里算计了一番,再抬头时,赵谨良目光柔和些了,给杜若讲解道:“赵谨穹在东宫的耳目被拔的差不多了,这是想拉拢你替他做事。不必担心,寡人会护好你的,下次不会再有了。也不必害怕,想去哪里玩耍还是随你去。” 杜若抿唇笑着点了点头,她是不怕的。太子护她的这一番话语,听着让人心安感动。 赵谨良又问她:“你把此事告诉寡人,不怕寡人疑你?” “怎么会呢?”杜若答得肯定,“妾清清白白,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怎么会疑心妾?再者说如若有此想法,不光是妾蠢笨,也是对殿下的辱没。” 多的是人拍赵谨良的马屁,但从没人让他这么舒服过。 多日来的沉郁此时一扫而空,赵谨良突然感觉有些饿了,瞧了一眼面前的馄饨。 杜若也看向那碗馄饨,见有些泡发了,又见桌面的早膳未动,也已经冰凉,开口劝道:“殿下,这些早膳有些冷了,用了恐会坏肠胃,不若重新上一桌?” “可。”赵谨良点点头,把林正堂喊进来,“端下去,能热的热一下,不能的重新做两份呈上来。”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正堂喜笑颜开地领着宫女撤了膳,热好又重新呈上来,心里对杜良媛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把董良媛方才的表现一对比,林正堂心道真是三十老娘倒绷孩儿,他自诩眼明机灵,体察上意。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竟觉得董良媛要赶上杜良媛了。今日一看,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重新布了膳,又轮到杜若侍候太子。 她将宫女端上来新做的馄钝接过,舀了一小勺案上碟子里的鱼油浇在上头。顿时飘出一股不寻常的甜香来。 把馄饨端到太子面前,杜若解释道:“这鱼油应当是剑鱼的鱼油,妾曾看过一部地方杂志上说芝麻剑鱼只有深湖中有,十分难得。取剑鱼身上仅有的一两鱼膘,五两膘凝练出一两油,鱼油清透润泽,味甜香,还能消除劳累。殿下快尝尝。” 用膳还能听人讲些见识,赵谨良觉得吃食都不寻常了,透了些书香在里头,让他觉得有趣。 连汤带馄饨舀起尝了一口,鲜甜味美,一碗中囊括了山珍与湖鲜。做法虽简单,但去掉宫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做法,透着清爽的纯朴,让人心生好感。 “确实不错,你也尝尝。”赵谨良温和地望着杜若,身心都舒坦了。 杜若点点头,也给自己的馄钝搁了一勺鱼油,捧起碗吃了。 馄钝小小的一口一个,汤清亮鲜美,味道正正合适。 不知不觉就见了碗底,杜若抬起头,见太子还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太子把碗转给她看,示意他的碗也空了。 画面有些和睦亲切,杜若和太子相视而笑,拉近了彼此间许多距离。 笑罢过后,不知道太子想起了什么,渐渐收 分卷阅读53 了笑,然后看着杜若意味深长地说:“往后可不要再将寡人喜好告诉他人了。” 杜若怔愣,忽而想起来的路上碰到董春春,又有方才那张空着的凳子。上下一联系,知道了早在她来之前,就有董春春来过了。 她唯一一次将太子的喜好告诉她人,不就是董春春问她的么。 杜若心知既让太子知晓了,那就是她犯了大忌。忙起身跪到一旁认错。 “妾失言,请殿下责罚。” 赵谨良见自己的意思被杜若曲解了,暗叹这小没良心的果然还是不开窍。 “没怪你,起来吧。起来用膳。” 见太子不是真生气,杜若才坐回去接着陪太子吃饭。 用完早膳,太子要忙,就让杜若回去了。 杜若走后,赵谨良吩咐林正堂:“看来一个冯敬海还是不够,在这别院期间,派四个护卫守着杜良媛,重点提防赵谨穹。” 林正堂整肃答:“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区别 杜若回了闲花照,时辰尚早。嘱咐碧玺推开窗,正好能看看湖湾边的日出。 她靠在榻边赏景,珍珠与珊瑚在收拾她们带来的箱子。 碧玺来之前,珍珠与珊瑚不分主次,活换着干。自碧玺来了后,因身份特殊,杜若就安排了章程。 碧玺懂规矩、有口舌,还心思巧,就管着她的衣食并挽发,还负责教导另外两个小丫头规矩。珍珠身手好,体魄康健,就做些杂活并贴身伺候。珊瑚嘴甜人脉广,就负责日常出门办事。 另有太监冯敬海,就劳劳把着主子门扉与安全事宜。 如此一来,杜若身边人多了,分工明确,大家都轻省不少。 正倚着临窗的榻品茶赏景,冯敬海来报董良媛在外求见。 杜若心中了然,点了点头:“请董良媛上来说话。” 闲花照是个二层的小阁楼,杜若将起居待客都选在了二楼。 董春春带着她的贴身宫女上了楼后,见杜若在廊中接她,快步走到杜若面前,拉过她的手,泫然欲泣:“杜若,我好像说错话了。我跟太子说了是你告诉我太子爱吃翡翠虾饺,太子好像很生气。你是不是也去见太子了,他有没有责罚你?” 今日的事,杜若倒没有怨董春春,毕竟也有她自己的责任在其中。 她拍了拍董春春的手道:“无事,进去说吧。” 二人来到屋里落座,杜若开门见山对董春春说:“春春,我看你确实也吓到了,这次的事你应当引以为戒。往后务必要谨言慎行,谨记祸从口出。” 当时在太子面前,董春春也是被吓懵了,口无遮拦就出卖了杜若,此时后知后觉,深觉对不起她。 此时杜若好言相劝,她也能虚心听进去了,重重点了点头后,又问杜若:“太子真的没有责罚你吗?” “没有的。”杜若摇了摇头,“你不必太过自责,此事我也有责任。咱们年纪都还小,往后多看多学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董春春长呼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真是太吓人了,以往我还想着得宠,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让太子忘记我才好呢!” 杜若看她夸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真这么吓人?” 董春春抿了一口茶水,瞪着眼睛说:“从我进屋就没笑过,后来我说错话,看着好像要唤人把我拉下去打板子似的。” 杜若静静听着,心里忽然生出好奇。 原她见太子殿下虽严肃了些,人却是很温和的。以为他对她们这些妃嫔都如此。 可董春春在女子中算是胆大的了,现在她这一番模样也不像装的。好似面对董春春的太子真的要比自己见的更无情些。 再有听董春春这么一说,太子确实对她们俩互传太子喜好动了怒。可杜若告罪时,太子又轻轻揭过了。 如此想来,太子殿下对她确实有些不寻常。 究其原因,杜若觉着大概是她帮太子解答了一些菳米的事宜,才得了太子一丝青眼。 董春春倾诉了一番,看杜若只关心她,并没有感同身受的模样。 想起杜若都被召见好几次了,也没跟她这样,心里纳罕到底是杜若胆子大还是太子待她不一般。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人家又是重赏又是宫女太监的,肯定是不一般了。 心里好奇,但刚刚才吃过亏的董春春又不敢问。只能在心里感叹到底是同人不同命。就她这样的,还是多跟杜若学学才是正经的。 思及此,董春春认真道:“杜若,以后我就跟着你,你可别嫌弃我笨。” 在宫中生存,自然是多结善少结仇为好。董春春虽鲁莽了些,但性子单纯,人也和善。二人又有旧时情分,杜若还是愿意指点她的。 “有娇俏小娘子相伴,谁不愿呢?春春你不嫌我唠叨就好。” 董春春破涕为笑:“往后我都听你的。” 之前在掖庭, 分卷阅读54 董春春喜欢杜若的性子,本就与她更亲近些。中间虽有些隔阂,因前几日互送菜品又缓和了。今日她连累了杜若,杜若也不气不恼,心中生出深深的佩服来。 董春春暗暗下决心往后行事皆以杜若为首。 感情深了,人就越发放松,话也多了。 “杜若,我觉得太子妃变了好多。”董春春想说又不敢说,声音有些犹豫,“你觉得呢?” 杜若垂眼,轻轻笑了笑:“近墨而染黑的布,能洗得白吗。” 萧宝茹溺亡的当日,如若太子妃不是想顺水推舟处理了杜若,大可先行查证亭子院的宫人,而不是再三逼问刚落水的杜若。 若不是李宁作证,恐怕太子妃也不会让杜若安然无恙。 董春春征愣住了,暗想合该这就是杜若教她的第一课。在宫里说话要含蓄,能比喻引用的坚决不直白。 “那咱们以后是不是要提防着太子妃一点?”董春春问。 杜若抬头看她,眼眸幽深道:“咱们要提防的人可不少。” 杜若此言一出,董春春并屋里伺候二人的心腹宫女们俱是一惊。 碧玺心中暗想,杜良媛此人头脑不简单,到底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 若旁人是她,恐怕此时跟董良媛已经置气疏远了。但出了事后她能理智看待自己的问题,再以豁达处事拉拢董春春,并不计前嫌再次信任她。 看事通透又粗中有细。 虽信任董春春这样大意的人瞧着是不太稳妥。但此言一出,能看出她心里其实自有一番盘算。 她觉得董春春可信,就大大方方的信了。 “谁?”听杜若这么一说,董春春只觉得后背心都凉了,瞪着眼睛问,“还要提防谁?” “除了我同住晴光殿的书兰,其他人都不容忽视。” 董春春挨个把人数了一遍,不可置信地问她:“那李宁呢?李宁也不可信吗?你们俩不是挺好的?” 杜若的思绪回到萧宝茹溺死的那一天,娓娓道来:“当日,确实是有李宁为我作证,才取得了太子妃的信任,令我少受一番磋磨。但她说,她之所以能见证事情的经过,是因为早起去亭子院赏茉莉。” “然后呢?”这事儿董春春是不知道详情的,听得她呼吸都放慢了。 “亭子院的茉莉园,有白茉莉和紫茉莉。若是为了赏花,应当是傍晚去,而非清晨。白茉莉傍晚散香,香味才浓,虽白日也有香,早早的去赏也可,但紫茉莉却是到了傍晚才会绽开。” “可要是她不知道该晚上赏呢?” 杜若摇了摇头:“一则,不爱茉莉的人,怎会知遥远的亭子院有茉莉园,又早起只为远远地去赏花。二则,爱茉莉的人,怎会不知何时赏花才是恰当的。三则,我后来单独谢她,她却并未多言。” 还有一层,却是李宁多半也看见了杜若反手拉萧宝茹的动作。帮了她却不提这茬,大有暗暗捏了杜若把柄,又不想打草惊蛇,赌杜若侥幸的意味在其中。 董春春缓缓呼了一口气,然后猜测道:“确实不对劲。如若她没有别的心思,就不会说谎将你也欺瞒在内。那她是故意跟着你去的吗?” 杜若不置可否,默了片刻,又说:“尚不知缘由,但李宁此人应当不简单。往后不能尽信。” “还好你聪明,发现了她话里的漏洞。”董春春有些狡黠地说,“其实我之前就不太喜欢她。” “为何?” “我总觉得吧,她言行都透着一股刻意,不诚心。整个人又很完美,完美的让人有些害怕。” 杜若颔首道:“我之前还觉着李宁她平易近人。想不到春春傻傻的,看人倒是有一套。” “哎呀!”董春春嗔了一句,“我只是以前在家被父亲母亲宠得狠了,有些不长脑子罢了。” 二人笑了一会儿,董春春轻轻叹一口气道:“原我以为,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跟我一样整日想着吃喝玩儿呢。没想到只有我蠢。还好我还有你啊,杜若。” 杜若瞧着她白里透红的福气脸蛋,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你呀,一看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无忧无虑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董春春听着,想到自己阖家美满,杜若却身世凄凉,心中怜惜,更是坚定了要好生对她,再不能难为她。 自此,董春春就成了杜若身边的常客。二人常凑在一起打发时间,或聊些后宫之事。 董春春人外向,常探听到一些杜若不知道事拿来说与她听。 这日,她又来闲花照找杜若,带了一些近日的消息给她。 “杜若,近来祝子嫦、陈婉儿她们都主动去同顺阁给太子送东西呢!” 杜若正在用太子赐的云棉裁剪的布片缝着一件里衣。自碧玺来了,在碧玺和珊瑚二人的教导下,杜若的针线已经好了许多。 复杂的她还是不行,但给太子缝一件里衣还是勉强能够的。 杜若头未抬,手里稳稳地穿针引线,不以为然 分卷阅读55 道:“如今在别院,规矩松些了。身为妃嫔,孝敬殿下是分内之事。” 看着杜若手里素白绵软的上等云棉,董春春知道是做给太子的。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她苦恼的问:“那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就不送了吧。” 杜若抬头看了她一眼:“大家都有,只你没有,自然不行。” “啊?”董春春挠了挠头,“那我怎么办,不然就送道点心吧?” “天热人苦夏,不若我教你炖个素汤呈给殿下。”杜若放下手中物件,唤道,“珍珠,给我拿些纸笔来。” “是,小主。”珍珠应声而去,再回来时端了一个托盘,放了笔墨纸砚。 杜若接过,将纸铺在案上,执笔沾了一点墨,边写边说:“这送东西给太子,也是有讲究的。不是你送了就行。还是得有心思,也要投其所好。你觉着太子殿下会喜欢吃点心吗?” 董春春摆头:“不知道,感觉太子应该不会喜欢。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吃点心,才说要送点心。” “这道素汤,做法既简单,又透着心思。清爽不油腻,无论是喝汤水还是吃食材,在夏日都是很合适的,解腻又解暑。”杜若写完了,拿扇子扇干了墨水,才将纸递给董春春。 董春春双手接过这道食谱,展开念道:“白地瓜、荸荠、南瓜、百合、干鸡腰果、赤豆。冷水下锅煮沸转文火熬煮一个时辰……这样就成吗?” “怎样,是不是很简单?你派人去膳房寻了这些食材,在自己屋里用小炉子煮就成,除了纸上写的,别的什么都不需加。只是注意白地瓜、荸荠这两样晚些入水就成。用量多少也没定论,你自己斟酌就好。” “谢谢杜若!”董春春迫不及待站起身朝外走了,“我这就回去试试!” 杜若望着她雀跃的背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了。 ☆、素汤 日头正高时,是为一天中阳光最灿、最为燥热的时候。树上的蝉嘶鸣个不停,听久了便扰人心绪。 同顺阁中,太子午歇罢,正在书房学政。 为了太子清净,侍卫们每日都要用那特制的捞网捕捉同顺阁附近的蝉子。 原本避暑时凡事都要比在宫里松快些,圣上只处理大事,皇子课业也减了许多。但太子勤学,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松懈。 同顺阁的规矩也就与东宫时一般无二,站守的、往来办事的,皆紧着心不出丝毫差错。 董春春忙活了几个时辰,终于炖好了素汤。一个宫女端汤,一个宫女打伞,主仆三人一路忐忑,来到同顺阁外求见。 守在同顺阁门口的是四名侍卫两名小太监并程珉。 董春春一见到程珉就心虚腿软,走上前同他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程公公,劳您通报一声,我来给太子爷送道解暑汤。” 远远瞧着董春春过来,程珉就给她行了个该有的礼。此时听她说了来由,程珉却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这些天来给太子献殷勤的妃嫔不少,太子妃更是每日都要来走一趟。可这同顺阁并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若谁人来求见都能进去溜达一圈,太子读书还怎么清净? “董良媛,东西交给奴才就成,奴才替您送进去。”因为拒了人家在门外,程珉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董春春有点不情愿,送东西到底只是个噱头,最要紧的还是在太子跟前露回脸。 若太监送进去,什么介绍都没有,太子看都不看这汤,怎么能讨个好呢? 但董春春曾在程珉手里吃过挂落,并不敢反驳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把托盘从宫女手中端过,又递给程珉。 “那就有劳公公了。只是还麻烦您跟太子爷说说,这是我亲自熬的解暑汤。” 程珉点头应了,又说:“董良媛还需在这儿稍等片刻。待汤递进去了,且看有无后话。” 这就是让送东西来的妃嫔先候在外头,如果她们送的东西讨了太子欢心,还是有可能得到召见的。 只是到现在,除了能直接入内的太子妃,只有李良娣一个人顺利得过召见进去过里头。 董春春点点头,带宫女走到一边,站在墙边树下的影子处遮阳等着了。 程珉把东西端到里面递给林静思,把董春春的嘱托传达给他后就继续回了门口守着。 又由林静思送到了太子跟前。 垂眼瞧着托盘里的白瓷盅子,林静思心说又是个白费功夫的。 最近太子没少收到这些嫔妃的孝敬。但虽照单全收了,多数都是先放在一边,若是吃的就赏了他们,若是用的就让宫女收起来。 他出声请了见,得太子首肯后,稳稳托着董良媛的汤走到书房里。 “殿下,这是董良媛亲自炖的素汤,说是能解暑。奴才呈给您看看?” 赵谨良本要像往常一样,让林静思把东西放到一旁。但听他说是解暑的素汤,起了些好奇。 只知绿豆汤、荷叶 分卷阅读56 茶,有解暑之用,却从没听说过解暑的素汤。 “端来看看。”赵谨良吩咐。 “是。”林静思点头道,走得离太子近了些,稍微倾斜了一下托盘,然后揭开了白瓷盅的盖子。 盅内的汤水呈清澈的浅黄色,底下沉着几种熬煮得绵软的食材。开盖之后清香扑鼻,一股若有似无的清甜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生好感。 赵谨良正好也有些渴了,对林静思道:“呈上来。” 林静思垂首绕过桌案,将托盘放在一边,双手端起白瓷盅轻轻放到太子面前。 林正堂不着痕迹瞧了一眼,心道董良媛运气好。要是用膳时给太子呈汤,太子他肯定瞧都不瞧一眼。 这汤虽没什么卖相,但胜在纯朴清爽,这一回董良媛倒是做了一件聪明事。 赵谨良执起汤勺,舀了一口汤喝了。 这汤是解暑汤,是直接放凉了才端过来的。汤水中是各种瓜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甘甜。没加蜂蜜也没加蔗浆,味道干净得很。 凉凉的汤水喝下去,只觉喉间舒爽,口舌生津。 赵谨良又舀了一勺盅底的食材吃了,都是些纯朴易得的南瓜地瓜一类,但与鸡腰果配在一起,又染了些醇厚的香,味道并不单调。 “甚好。”赵谨良点了点头,对林静思道:“传董良媛进来问话。” “是!”办的差事得了个好,林静思心里高兴,麻利的退着出去找程珉了。 董春春和宫女们等在树下,虽晒不到太阳,却还是有些热的。再加上董春春心里着急,就有些躁。 贴身宫女给她打着扇,温言哄着她:“小主放心,杜良媛那么聪明,她的法子肯定......”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程珉走过来说:“董良媛,太子爷请您进去说话。” 主仆三人对视一眼,皆喜上眉梢。 董春春跟在程珉身后,嘱咐她的宫女:“在此处等我出来。” 宫女们眼含激动地目送董春春走进了威仪的太子居所。 跟着程珉见到林静思,又被林静思带到一处茶室。第二次见太子,董春春心中忐忑,暗暗嘱咐自己千万要镇定,说话前要三思。 林静思躬身朝屋里报:“禀太子殿下,董良媛已带到。” “进来吧。”太子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看着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些轻浮不稳重的董春春跪下行礼,赵谨良很难将那么干净的一道汤与她联系在一起。 “起来说话,坐吧。” 董春春埋着头,娇滴滴回了一句:“谢谢爷。”然后走到给她摆的椅子前坐下了。 赵谨良听她亲昵地称呼他,想起了众人对他的称呼。有“太子殿下”、“太子爷”、“殿下”,还有最为唇齿缠绵的“爷”。 其中称呼不同,亲疏远近也有所不同。更能看出用哪个称呼叫他的人对他的态度。 其实他不太喜欢女人们叫他“爷”。 没人知道他心里的这个想法。估计也没有人能猜出来太子会觉得唤他“爷”,有些轻浮孟浪。 掐掉突然走神的念头,赵谨良望着董春春,说道:“你今日送来的汤还不错。” 董春春喜不自胜:“爷喜欢就好,妾以后每天都给您做。” “不必。”赵谨良好不容易有了些温和,又收了回去,“过犹不及,再喜欢的东西天天吃,也会有厌烦的一天。” 董春春高兴得探出去的身子又缩了回来:“......是,妾一定谨记爷的教诲。” 她这样郑重一说,氛围登时就紧绷起来,赵谨良只想继续去书房看书了。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放弃跟董春春多言。直接问她:“跟寡人说说你的这道汤?” 董春春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脑子瞬间就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这道素汤其实很简单的,先烧一罐水,然后把南瓜、百合、干鸡腰果和赤豆放进去煮,煮上一个时辰再放白地瓜和荸荠。等后来的两样煮软,就可以盛出来放凉了。” 可赵谨良想听的其实并不是做法。尤其还是这样没意思的平铺直述。 他不发一言,指尖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更衬得满屋子静得可怕。 董春春又感觉自己被压迫得喘不过来气。她垂下头,脑子里乱乱地想着该说些什么讨太子开心。 却什么也想不出来,逼得她越来越心慌。 她想起杜若,想如果杜若是她,此时会说些什么? 可她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忽然,董春春意识到,她可以把实情告诉太子。毕竟这次不像上次那样说实话是害杜若。 这次搬出杜若,大概能缓解她的处境。 在心里反复权衡后,董春春诚恳道:“太子爷,妾并不膳厨,其实这道汤,是妾从杜良媛那里学的。是杜良媛好心教妾做的这道汤呈给您的。” 说完这段实情,董春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子的表情,发现 分卷阅读57 太子有些冷意的脸缓和了些。 她在心里呼了一口气,暗道这次选对了。 赵谨良相信这汤是出自杜若之手,他夸奖董春春道:“你倒是实诚。” 既然这汤已经得了他的认可,再将功劳让给别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对后宫惯常勾心斗角的妃嫔来说更甚。 有这份不贪功的心,确实是难得的。 赵谨良对立在一旁的林正堂吩咐道:“去取一套金头面来赏董良媛。” 林正堂垂头称是,退下去安排了。 董春春大喜过望,站起来蹲了个福:“谢太子爷赏赐。” 赵谨良颔首道:“回去吧,去外面领赏。” 本以为又要挨训的董春春喜滋滋地端着头面,在程珉和小太监的注目礼下离开了同顺阁。 里面发生的事,现在外面自然是不知的,程珉收回目光,看了两个小太监一眼说:“记住了?” 两个小太监立马机灵地点点头,异口同声道:“记住了记住了。” 董春春的两个小宫女伸着脖子望着,一见自家主子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一个将伞遮向董春春,另一个去接托盘。 “我自己拿。”董春春挪了一下托盘,避开小宫女的手,“等我端累了再给你。” 宫女们望着托盘里精致的头面,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恭喜小主!” “贺喜小主!” 董春春仰着头,连头发丝上都沾着满足:“走,咱们去谢谢杜若。” 同样是给太子献殷勤,董良媛不但进去了同顺阁里,出来还得了一套金头面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宫的院落。 ☆、苏醒 董春春自己高高地端着头面,一路趾高气昂的来到闲花照,走了一路,竟也不觉得累。 她跟冯敬海打了一声招呼,径直就进去了。 来到二楼,杜若还在正房榻上缝着衣服。董春春跑到杜若身边蹲下,把太子的赏赐递给她看。 “杜若,多亏了你的主意,你瞧,这是太子爷赏我的!” 杜若放下针线,扶着托盘的边看了看,点头道:“真好看,恭喜春春了。” 董春春把托盘递给自己的宫女,在杜若旁边坐下了,细细给她说着今日她去见太子的事。 “杜若,太子爷很喜欢这道素汤,然后我跟他坦白了是你教我做的。” 杜若没想到董春春会把实情告诉太子,她大度地说:“教给你了,就是你的。再说也是你自己煮的,无需讲明。” 董春春摇摇头:“不行的,太子爷让我讲给他听,可我讲不出来,还差点又惹太子爷不高兴。我如果不说实话,可能还得不到赏赐呢。” “原来如此。”杜若点点头,这倒是正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贪功,肯定瞒不过太子。还不如大大方方解释了,讨个诚实的印象。 董春春围在杜若身边感叹了一通,又催杜若赶快做好里衣送给太子,就先带着宫女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董春春的宫女翠翠感叹道:“杜良媛性子真好啊,小主您得了赏,杜良媛她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那为您高兴的眼神,奴婢瞧着可真是真心实意的。” 董春春如今十分庆幸她做出跟着杜若的选择,赞同道:“我娘还说宫里没有真心朋友,让我当心着点,这次她可真是错了。” 董春春走后,碧玺轻手轻脚给杜若端来一碟冰镇葡萄,柔声道:“小主歇会儿吧,莫坏了眼睛。” 珊瑚束手站在一边,看杜若停下手中动作,小心翼翼接过她手里的针线。 杜若瞧瞧碧玺,又看看珊瑚,见她们这幅模样,笑了笑说:“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难受?” 和碧玺、珊瑚不同,珍珠知道主子心里对太子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对其他人受宠自然不会难过。 早在入宫之前,杜若曾说过向往夫妻同心,只与一人到白头。所以入宫后,珍珠仔细瞧着,发觉杜若只想在宫里过得好,并不曾奢望过太子独宠。 否则杜若也不会费心去教别人邀宠了。 碧玺是正统的上等宫女出身,见多了宫里的弯弯绕绕。董春春这种受了杜若恩情后立刻来她面前张扬的做法,若是换做旁人,轻者伤心难过,重者眼红动怒。所以她才小心伺候着,希望主子不要独自闷闷不乐。 而珊瑚早就把杜若看作了自己的天。她蹲在杜若身前,一边仔细给她揉着捏了一天针的手,一边絮叨:“咱们家小主脾气真好,董良媛这样大大咧咧的不懂遮掩锋芒的性格,若换做是别人啊,她必要吃苦头的。” 杜若被三个可人儿的宫女围着关怀,心里很是熨帖。跟她们解释道:“你们无需担心。以后这样的事应当不会少的。在这宫里一个人孤掌难鸣,所以我想培养些得力的帮手相互照应着。书兰稳重聪慧,春春纯粹天真,我目前就只信任她们二人。” 说到这里,杜若抬眼看向远方,表情越发淡然:“如今 分卷阅读58 东宫空悬着一个良娣之位,祝子嫦陈婉儿近日坐不住了,已见斗争端倪。将来进了新人,也会越发复杂。有人帮衬着,总比一个人好过些。” 自杀了人后的低沉情绪经过太子的劝解疏通后,杜若便一直在思考如今的局势,和她将来的打算。 从前太子不宠幸妃嫔,也没有特殊对待过谁,另有萧宝茹作威作福,太子妃盯得紧。东宫后宫其他人只能龟缩自保。 后来萧宝茹没了,太子妃也变了,又有杜若得太子特殊相待,旧时死寂便隐隐松动。 如今东宫妃嫔虽争相表现,但因为依旧没人得太子宠幸,就还是纯粹的。无非是为了多引些太子注意,能在跟前伺候,得些赏赐。以期在后宫的生活能多得些宫人照拂罢了。 再加上学会含蓄收敛的太子妃和暗藏心思的李宁,杜若不得不未雨绸缪。 就算不能摘得良娣之位,也要在宫中稳稳扎下脚跟,不能叫人轻易欺负了去。 碧玺虽是太子指给杜若的,但太子只让她好生服侍杜良媛,并无旁的安排。她自来到杜若身边,就已经视杜若为她唯一的主子。 听杜若讲了她的安排,碧玺有些惊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竟有如此眼界,心中更是钦佩。 她由衷对杜若说道:“小主放心,奴婢必全心全意守护在您左右。” 珊瑚一直默默蹲在杜若身边给她揉着手,闻言,仰起头一脸坚定地说:“奴婢也是。” 珍珠更不用说,她和杜若情同姐妹,有些话不必多说。此时为杜若能有珊瑚和碧玺这样忠心的宫女,她是满心的高兴。 听她们如此认真的表忠心,杜若十分动容,郑重道:“往后日子还长,只要你们初心不改,必与我同享荣华。” 珍珠望着杜若从初进宫的只求安稳到现在隐隐冒头的谋划与野心,心中十分满足。她家姑娘这么好的人,就该站得高高的,不向任何人低头。 自从来了避暑山庄,太子妃便循着陈皇后的做法,将请安的规矩由三日一次改为了五日一次。 东宫妃嫔们聚在太子妃的郁芳轩中,在雅静馥郁的环境下,氛围也轻松活泛了许多。 董春春今日穿了一条明艳的桃红八幅裙,梳着大气的抛家髻配昨日太子赏的一套金头面,整个人顿时光彩照人,华贵无双。 引得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这些天来,除了杜若,在场的人都去过同顺阁,但良媛中,仅有董春春面见了太子,还得了这么重的赏。看得祝子嫦和陈婉儿眼红极了。 祝子嫦眼睛转了转,柔柔开口道:“董良媛今日打扮得真是美,远远瞧着,高贵富丽的很,我还看错了以为是太子妃呢。” 郑来仪如今已稳重得多了,听她给董春春上眼药,也只是淡笑不语。 这种场合,李宁一贯安静,并不掺和。但她此时不动声色地去瞧杜若的反应,没见杜若的表情有何异样,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董春春本就不喜祝子嫦,见她主动来招惹自己,并不给脸:“妾又胖又矮,哪里及太子妃一分风姿,祝良媛你若是眼睛坏了,可要趁早叫女医治治。” 陈婉儿听得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笑祝子嫦头脑简单还是笑董春春粗俗野蛮。她上下打量着董春春,开口道:“祝良媛确实看岔了,董良媛这打扮虽美,却轻浮了些。桃红此色艳丽,常见于烟花巷中,宫里可不常用。” 她这话说得有些毒了,暗指董春春穿得像妓子一般轻浮,气得董春春柳眉倒竖,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她想不出应对准备胡乱呵斥陈婉儿几句的时候,杜若悠悠的声音传来。 “有道是‘夭桃红杏夸颜色,争似情怀雪中拆。’,女儿家爱娇爱俏没错,颜色更没有错。陈良媛所言未免狭隘。再者,烟花巷如何,我不曾见过,各位姐妹应该也不知。陈良媛以往离得近就罢了,可莫要将这上不来台面的事带到宫里。” 在座的都是官家女儿,家中府上住的地段都是规矩严格的,必然没有乌烟瘴气的烟花巷,也就没见过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 杜若知道陈婉儿并非家住市井,这么说其实是讽刺她家门第低微,住的地段是所有人中最差的。 因杜若话中提及宫规,郑来仪不好再冷眼旁观,出声主持道:“杜良媛说得没错,宫里有宫里的制式,不违宫例就好。以后凡事以宫例为准,莫要牵扯市井。” 被杜若戳到痛处,却不能反击,陈婉儿只能恨恨着低下头听太子妃训。 董春春满眼崇拜地望着杜若,杜若回了她一个浅笑。 从郁芳轩散了后,杜若、董春春与李宁三人同路,一道返回。 走到僻静地段后,李宁让三人的宫人们离的远远的,带着董春春和杜若走了一段,然后望着杜若,轻轻皱眉道:“太子妃如今可真不简单。” 董春春一直记着杜若与她说的事,此时听李宁说话,心里骤然一惊。但面上还是未显分毫,瞪大眼睛看李宁,一副傻傻的样子。 分卷阅读59 杜若也掩藏情绪,面上还是之前虽聪明但单纯的那个杜若。她回道:“太子妃确实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李宁接着道:“太子妃之前恶劣的直白。现在不知为何有了些心机。她今日帮了你说话,可就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了。” 太子妃主持公道,帮了杜若。陈婉儿不会对太子妃如何,只会更加憎恨杜若。 “是啊。”杜若垂了下眼,又无奈地看向远处,“可太子妃说的话公道,帮了我堵住陈婉儿的嘴,表面上我是得感谢她的。” 不等李宁说话,杜若又道:“我身份低微,对抗太子妃犹如螳臂当车,现如今能做的只有不犯她的忌讳罢了。” “若儿说得没错。“李宁轻轻叹了一口气,”但长远来看,还是需要想些法子。你不必害怕,不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董春春眨眨眼,也凑到杜若身边说:“我也帮你。” 杜若终于确定了李宁的目的,面上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言语中却并不中李宁的圈套:“宁宁你不必担心,只要我不出错,太子妃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们俩都保护好自己,莫要被我连累了。” 然后再不管李宁怎么说,杜若都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话里话外都是不想牵扯连累她。叫李宁期望落空,又半点发觉不到杜若的真实所想。 劝说无果,最后李宁只能空手而归。 回到闲花照,珍珠扶着杜若上楼,好奇问她:“小主,方才李良娣跟你说什么了?她想做什么?” 杜若笑说:“她啊,她想利用我对付太子妃。” 珍珠嗤了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想的这么美,以前就应该装得像一点啊,要像徐昭训那样对您,现在说不定还能骗一骗。” “你啊。”杜若被她逗得笑不停,“那要是真如此,我被她骗了怎么办?” 珍珠头一仰,坚定道:“才不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夭桃红杏夸颜色。争似情怀雪中拆。”出自《梅花引·园林静》,胡乱用的,莫深究哈哈 ☆、里衣 隔了两日,杜若给太子缝制的一套里衣终于做好了。里外反复检查了好多遍,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又包上一块她手里最好的织锦放在崭新的托盘上。这才带着冯敬海和珍珠出门了。 闲花照最邻近月牙湖,风景虽好,但却离太子的同顺阁远了些。 好在避暑山庄凉爽宜人,上午的太阳也算不得烈,走长路就不算多苦恼。 路过一座掩映在柳樟中的假山凉亭,陈婉儿正在亭中看话本子。 二人虽有嫌隙,但明面上的礼数还是得有。双方的宫人给对方行了礼。二人因位份相同,仅以点头代礼。 不欲与她缠磨,杜若转头正要离开,听陈婉儿开口道。 “杜良媛这是要去同顺阁?这个时候去,只怕是白费心思。” 杜若转身看她,问:“为何?” “太子上午一贯在摘星楼听学。杜良媛去同顺阁若白跑一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婉儿笑得不怀好意。 杜若敛目思考,陈婉儿这是要让她进退两难。若听了她的话原路返回,就落了下乘,失了脸面。若还是去了同顺阁,没见到太子,就成了陈婉儿的笑柄。 “是吗?”杜若再抬眼时,唇角含了一抹讽笑,她绕开陈婉儿的语言陷阱,反客为主道:“陈良媛以为自己没见到太子是因为太子不在同顺阁吗?” 看着陈婉儿僵在脸上的笑,杜若接着说:“不然陈良媛下午再试试,也许是我想错了呢?” 这个陈婉儿,在掖庭时,就曾与杜蔷一起奚落过杜若。如今她事事不如杜若,杜若又怎么会给她留面子。 见成功把陈婉儿气得话本子的纸张都揉皱了,杜若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钗朵,转身继续朝同顺阁走去。 待走远了,珍珠笑说陈婉儿不自量力,笑罢后又好奇道:“这个陈良媛以前一贯默默无闻,怎么最近忽然就支棱起来了?也没见她得宠,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 杜若颔首道:“是有些奇怪。” 冯敬海向来埋头做事少言寡语,此时他开口道:“宫里不乏唯利是图者。凡事无风不起浪,小主当心。” 他但凡说话,从来不是空穴来风,杜若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主仆三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同顺阁外。 陈婉儿没有骗她。程珉见杜若来了,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礼:“杜良媛万福。您来得不巧,太子爷此时不在阁中。” 杜若方才在路上就想好了,不管太子在不在,今天她都要见到太子。否则叫陈婉儿看了笑话不说,若被她宣扬出去,再加上杜若方才嘲笑她的话反噬到自己身上,那杜若的脸面就丢尽了。 杜若点了点头,面上镇定如常:“程公公,那请问我能否在外面等殿下回来?” 现在见不到太子 分卷阅读60 是因为太子不在,但杜若觉得一旦太子回来,肯定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程珉有些为难,让杜若在外面等有些失礼数,但他又不能请杜若进去等。 他想了想,回道:“回杜良媛,在外面等自然是可以的,但未免辛苦。不若您先回去,待太子爷回来了,奴才再派人通知您。” “谢程公公好意。我看一旁墙边的藤蔓生机勃勃,颇有趣味,就在此处观赏可好?” 见杜若委婉的拒绝了他的提议,程珉就不再多言,仍然客气道:“请杜良媛随意,奴才不能擅离职守,有失礼数还请杜良媛谅解。” “程公公客气了,您如此尽忠职守,向来深得太子殿下信重,令我等钦佩不已,何来怪罪一说。”杜若暗示她的行为不会牵扯到他,与程珉客套完后,就带着珍珠和冯敬海走到一边等候了。 同顺阁进门后有一处宽阔的中空廊架,种着精心侍候的葡萄藤攀缘在廊架上方,廊架下有麒麟抬石的石桌供人乘凉赏玩。 杜若赏的就是从围墙上方攀出来的葡萄藤蔓。 葡萄藤上有打着卷儿的触须,每根都长得不一样,瞧着有趣。杜若就赏着这些触须打发时间。 赵谨良乘着步辇回来时,远远看到一身碧青裙衫仰头看葡萄藤的杜若,俏丽端方,好似小葡萄化成的懵懂仙子。 又看到冯敬海端着托盘,心道来得虽晚了些,但好歹还知道给他送东西争宠。 听到太子尊驾远远传来的细响,杜若转头看去,见是太子回来了,赶忙带珍珠和冯敬海跪下行礼。 等到太子步辇行到跟前,听闻太子说:“地上烫,平身吧。怎么每次见寡人都行大礼?往后你行万福即可。” 杜若站起身来,看向太子说:“殿下在妾心中与日月同辉,所以妾行叩首礼,是理所应当。” 为了能顺利进同顺阁,杜若选择先行拍太子一个马屁。 之后步辇停下,太监们推着轮椅进同顺阁,太子招手让杜若跟着,杜若在心里想:这马屁果然拍得对。 进门的时候,赵谨良示意停了一下,看向程珉道:“往后不可让人在外等。带到偏厅去。做事不要太死板,要懂灵活变通。” 程珉头皮都紧了,深深躬身答:“是!奴才愚钝,待会儿自己去领罚。” 杜若赶紧解释:“殿下,是妾想赏藤蔓,执意在外,才拒绝了程公公的好意。还请殿下恕罪。” 程珉没有请杜若进去,所以杜若只模糊说程珉有好意。她这样说,太子就没有罚程珉的理由了。 果然,听她这么说,赵谨良才道:“既如此,罚就免了。进去吧。” 想着杜若方才认真地观赏葡萄藤,赵谨良便让太监们将轮椅推到了廊架下的石桌前。不等他吩咐,林正堂就安排人端了凳来给杜若坐,又安排上了茶水点心。 因着进了同顺阁,杜若将珍珠和冯敬海留在外头,自己接了托盘端进来。 刚一坐定,赵谨良就问她:“带的什么?” 杜若将托盘递到太子面前,掀开上面盖的织锦说:“回殿下,这是妾给殿下制的一套里衣,针线马虎,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赵谨良看了一眼领口的走线,确实并不如何工整,不过也证明这里衣真的是杜若自己做的。 不像有些人来送的东西,瞧着就是他人代劳。 比如一个荷包,绣花是宫女绣的,自己只缝个边,就能说是亲手做的荷包。明眼瞧着两种手法都不同。 赵谨良伸手将上衣拿起来展开看了看,问杜若:“没听你问过,如何知道寡人的尺寸?若大了小了,寡人穿着不合身怎么办?” 这个问题杜若也想过,她一五一十答:“想着要做里衣,妾上回就仔细观察过殿下的身量。制衣的时候又特意做大了少许。衣服小了不能穿,稍大些还更舒服呢!不过若还是不合身,这套就不要了吧,妾再重新制一套。” “既如此麻烦,为何还要做里衣?” “因为……”杜若垂下头,不好意思道,“因为云棉是妾最好的布料,又适合制成里衣贴身穿着。里衣是穿在里头的,做的不好看也不打紧,只要舒服就是最实用的。如此算来,云棉制成的里衣就是妾能孝敬殿下最合适的物件了。” 赵谨良点点头道:“行,回头寡人试试,不合身就拿给你改到合身为止,做都做了,不穿上岂不可惜?” 杜若点点头,心里觉得太子真的很好。不嫌弃她做的丑,还想着一定要穿上。给这样的太子送东西,心思和付出都没有白费。 赵谨良把杜若送的里衣递给林正堂,示意他收起来。转头见杜若一副欢喜的模样,不禁想捉弄她。 他严肃地问:“你可知你是第几个来给寡人送东西的?” 杜若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她埋头,老实答:“应当是最后一个。” 杜若不光是最后一个给太子献殷勤的,也是次数最少的。自从出了宫,东宫妃嫔谁不逮着机会就来太子跟前露脸。偏偏杜若这 分卷阅读61 个最得太子特殊相待的人反而按兵不动。 其实是因为杜若心中另有考量。 太子长得俊,人又好,杜若怕自己真的动了情。一旦动情,她就再不能冷静地看待自己的位置。 所以杜若一直刻意避免过多与太子独处,能免则免。就连这套里衣也拖拖拉拉做了四五日才做完。 赵谨良看她真的紧张起来,心中叹息。 他看了当初陈皇后送来的杜若在掖庭的考评单,就猜测她其实并不想入宫。后来又察觉她对他虽恭敬有余,但并无男女之情。这着实让太子殿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上回杜若主动求见,赵谨良一时情急,竟产生了错觉。后来又知道她教董春春争宠,那生出的一点希望又叫她无情的给熄灭了。 可她越离得远,越叫他惦记。这么一来二去,一分看中生出二分喜爱,三分欣赏生出四分牵挂。不知不觉她在心里的分量就越来越重了。 看着其他妃嫔送来的东西,他都会想着杜若怎么还不来。如今人来了,他又要嫌不够。 赵谨良不知道他怎么就越发荒唐了,真是白白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 ☆、作画 在心中默念了一通“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赵谨良的心绪终于恢复了淡然。 杜若见太子不说话了,察觉到他不太高兴,试图撒谎挽救一下:“殿下事务繁忙,妾是怕打搅了殿下清净。” 这话说的是没错的,赵谨良长舒一口气道:“寡人确实不得闲暇,近日总觉头昏脑涨,身子不痛快。” 听闻太子身体不适,杜若立刻将心里的种种顾及都抛到了脑后,只一心关怀他:“殿下勿要太过劳累,还是要适当歇息,身体为重。殿下可传太医看过吗?” 赵谨良见杜若满眼关怀,颇觉受用:“小问题,无需大动干戈。今日休息一日便好。” 杜若还要再劝,又听太子说:“今日心情好,寡人想作幅画。林静思,叫人安排。” “是。”站得稍远的林静思一躬身,麻溜的退着去安排了。 很快,小太监们搬来画案、笔墨纸砚和一人高的酸枝木画架,按需摆在了太子身前。又有两名太监留下,一人铺纸粘纸,一人研墨洗笔。 因太子坐着轮椅,在案上作画并不方便,所以太子身前的画架还是专为他量身打造的,造型简朴敦厚。 杜若好奇地望着太子所用的笔墨纸砚,就算杜若并不是很懂,也能看出工艺不凡。那砚台坚实细腻,温润如玉,雕刻了一幅猛烈的浪涛造型,纹路生动细致,气韵十足。 杜若问道:“殿下预备画什么?” 赵谨良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笔,在一边的纸上试着墨。闻言抬头看杜若,回答她:“画你。” 杜若霎时红了脸,局促道:“妾今日旧衣旧钗,又未作妆扮,恐污了殿下的笔墨。” 赵谨良并不理她,说道:“你去左边的葡萄藤下站好给寡人看看,背对寡人即可。” 杜若可不敢忤逆太子的吩咐,只好站起身来往左边垂下的葡萄藤处走去。太子让她背对着,杜若依言照做。站定后问太子道:“殿下,此处可还合适?” 赵谨良用笔在宣纸上隔空定了定位置,说到:“再往你的右边一点……尚可,就在此处吧。抬头看那藤蔓就好。” 想到珍珠和冯敬海还在外面等着,这作画又还不知道要多久,杜若期期艾艾地问:“殿下,妾有个不情之请。外面阳光有些晒,能否让妾的宫人进来候着?” 赵谨良答应的很容易:“可,林静思,去把杜良媛的宫人带进来。” 林静思受了太子的吩咐,走到同顺阁院门处。先与程珉打招呼:“程哥哥,小的来传杜良媛的宫人。” 程珉点头,二人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然后林静思走到冯敬海跟前,对他点头代礼:“冯公公,珍珠姑娘,请随我去里面伺候。” 林静思是认得冯敬海的,不仅认识,还挺熟。二人以前在一处学规矩,关系还不错。 若论二人的能耐,冯敬海还要高他一筹。原本冯敬海是要管着崇教殿的,不知为何被太子爷派去了杜良媛身边。 太子爷此举,若让林静思来看,不仅不是贬黜冯敬海,反而还是抬举他。 要知道如今东宫的后宫,唯一叫太子爷拘在身边舍不得放走的就属杜良媛了。这若是将来太子爷荣登大宝,杜良媛少说一个嫔位跑不掉。 届时,冯敬海可就成了主位娘娘宫里的总管大太监。 虽地位待遇可能比不过太子身边的林静思,但权力自由都要胜过他许多。 尤其林静思上面还有个师父林正堂压着,他削尖了脑袋,这辈子都挤不进第一层。 林静思是越想越羡慕。 结果冷不丁听冯敬海在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心思不要写在脸上,怎么还是这般没长进?” 林静思不 分卷阅读62 好意思地对他笑笑,白净的面庞上析了一层红。 珍珠和冯敬海被林静思带到廊架下与他一起候着。二人用余光看到太子正在以他们主子为主体作画,心里都极为震惊,又都高兴得很。 另一头,赵谨良执着一支大楷的软虎毫作画。 虽很少有人用大楷作人物画,但赵谨良习惯大楷的大开大合,线条粗细随心。 因为赵谨良笔功深厚,他用大楷绘出的线条丝毫不见厚重。他的水墨调和适当,腕力轻盈,笔下的窈窕背影美态毕现。 赵谨良的目光从杜若的发髻到纤长的脖颈,再到如玉削成的窄肩。笔尖随之在宣纸上滑动,勾勒出杜若的身姿。 一直维持一个姿势的杜若眼睛盯着她面前垂下的一串青涩的绿葡萄,心里却在走神。 她去想象背后太子画她的模样,想到此时她全身上下都在被太子细细地观察着,被太子用笔描绘着。 那目光和柔软的笔尖仿佛实质一般在她身上扫过,撩起肌肤泛上浅浅一层粉。 时间在此刻显得尤其漫长。 赵谨良发觉杜若的站姿动作越来越收缩,虽然他已经在脑海里定了型,她小小的改变并不会影响到他作画,但是赵谨良还是选择出声同杜若讲话。 “杜若,为何扭捏了?可是累了?” 赵谨良自己都没发觉,他说这话时的声音中透了几分笑意,没了震慑力只剩温柔,变得不像他。 不过对杜若来说就成了魔音,她打了个激灵,又赶紧按方才的原样站好。 “回殿下,妾不累!” 赵谨良勾了勾唇角,继续作画了。 他今日回来,在外面看见杜若仰头赏藤蔓的一幕时,就觉得此景甚美,想要留下那一眼的惊艳。 他看着纸上俏丽的背影,翠青如玉的葡萄,那打着卷儿伸出来的葡萄藤蔓,缠缠绵绵的勾着,好像也能将他勾住不放似的。 隔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听到太子说好了,杜若总觉得像过去了两个时辰似的。 一能动了,方才酥麻无力的感觉立刻如潮水般退散。杜若心里充满好奇,迈着小步子走到太子身边,往那宣纸上瞅。 杜若的书画造诣太浅,但饶是她不懂这些,也能一眼看出太子的画作绝佳。 纸上的姑娘以背示人,负手仰头似与藤蔓低语。灵动线条勾勒出了姑娘清丽的身姿。 画中葡萄藤的叶与果疏密有致,浓淡相得益彰。留白恰到好处,添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 最绝妙的是,太子画出了姑娘衣裙飘飘动势,还以精准的颜色透叠画出了姑娘上身丝绸窄袖短衫透着肌肤的颜色。 整幅画动静结合,线条生动流畅,配色有主有次、干净果断。是令人沉浸其中的佳作。 赵谨良望着杜若惊叹的表情,微张的小嘴,问她道:“寡人画的如何?” 杜若连连点头,毫不吝啬地夸:“殿下画的太好了!殿下如果多画些画,必会成为一代书画名家,流芳百世。” 赵谨良笑她道:“你的意思是想让寡人每天画你?” “不是的!”杜若吓一跳,顺口就说,“殿下可以画画别人。” 又想给别人牵线? 赵谨良收起笑,冷冷说道:“林正堂,把画裱起来收到库房去。” 太子此言一出,在场的宫人顿时心里一惊。 珍珠更是直在心中锤地:小主啊!小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在太子面前不好好固宠呢? 其实杜若不是想给他人牵线,而是羞赫下一时情急,只想快快把太子说的“画自己”撇清,所以才相反的说了个“画别人”。 其实此时杜若心里,是有些不愿太子画别人的。 眼看林正堂走上来拆画,杜若仗着太子对自己有几分特殊,厚着脸皮凑到太子身前说:“殿下,如此佳作收起来岂不可惜?有道是‘珍僻则失辉’。妾十分喜爱殿下的画,不若赠予妾,妾挂在房中,每日瞻仰学习。” 赵谨良睨她:“杜良媛所言甚是,如此好的画确实不该明珠蒙尘。既然杜良媛谦让有礼,不若寡人成全你的好意。将此画赠予他人,好让他人也有瞻仰学习的机会。” 林正堂收画的手一抖,心道怎么这两个分开看都颇有头脑的主子凑到一块儿就变得笨头笨脑。太子爷您要是想小惩人家杜良媛,怎么也是任她如何求都八风不动。您这说把画送别人,可画上明晃晃的是杜良媛。那收画的人看到后不是赏啊,那是折磨啊! 要是赵谨良能听到他的腹诽,肯定要说他:你个老宦人,你懂什么。 果然如赵谨良预想的一样,杜若知道太子是逗她的,又羞又臊,可又不能放弃,只好继续央求:“殿下,宝物也要归得其所,才最能发挥价值。还有谁能比妾最合适拥有这佳作呢?所以殿下还是赏给妾吧好不好?” 她求他,娇娇软软的叫着“殿下”,让赵谨良颇为受用,还想再为难她一回,却又觉得有些过了,只好同意道:“你说 分卷阅读63 的有些许道理。林正堂,裱起来派人送去闲花照。” 等着两个主子过招,手下动作极尽缓慢的林正堂这时才应了真正的吩咐,利索地将画卷起来递给小太监拿去裱了。 杜若松了一口气,将石桌上太子的茶端起来递给他,献殷勤道:“殿下喝口茶歇歇吧。” 赵谨良从善如流的接过来,将茶一饮而尽。这些日子忙出来的烦闷不知不觉就散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出自诸葛亮《诫子书》 ☆、喜好 作完画,时辰接近午时,正好到了将要传膳的时间。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杜若随着太子来到用膳的一处房间。 因太子不方便,同顺阁便只用了第一层。好在整个同顺阁内部呈回字形构造,有三方上窄下宽的宽阔建筑,所以也以一层为主用。与闲花照塔式构造不同。 用膳便在正房右首边的一间屋子中。 第二回为太子侍膳,杜若已经自在许多。 她看向膳房供上来花样繁多的佳肴,与宫中精炖细烩不同,多数是煎炸爆蒸等更直爽的民间做法,配上时鲜的河鲜野菜,别有一番清爽滋味。 杜若其实更喜欢这种菜式,这些天来用膳都很是畅快。而太子这里的膳食更是丰富多样一些。 细想了一番,杜若首先给太子夹了一道三鲜龙须菜。 这道菜虽是素菜,做法简单,但构思精巧。分别从地三鲜、树三鲜、水三鲜中各取一样。取苋菜之甜、杏仁之苦、河豚之鲜,将龙须菜爆炒后淋上三鲜勾出的芡,既有清爽又有醇厚。 赵谨良知道杜若给他夹菜必不是胡乱选的,饶有趣味问她:“为何选了这个?” 杜若微微一笑,解释道:“龙须菜,其实就是豌豆之嫩苗。虽食材普通了些,但是解乏功效却是顶好的。殿下不要看它绿绿的味道不美,看在能解乏的份上,还请品尝些许。” 她满口药理经,再寻常的菜式被她一解释都成了不得了的宝贝。赵谨良若不配合,总感觉像损失了什么大好事似的。 将杜若夹的豌豆苗吃完,赵谨良又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杜若也发觉了太子喜欢听她给他讲这些小知识,像能帮他下饭似的。正好她也喜欢研究这些,也喜欢别人爱听她讲。 两个人一个娓娓道来,一个耐心倾听。午时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子倾泻了几束光亮进来,一切都显得明净敞亮。 被杜若伺候着用了三个菜后,赵谨良放下自己的玉箸,问她道:“这案上可有你爱用的菜?” 被太子问喜好,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恐怕就连太子妃郑来仪也没有感受过的。 杜若没有多受宠若惊,倒是让林正堂狠狠地在心里感叹了一番。 他是太子最信重的太监,自来到太子身边,除了歇夜用膳,时时都随侍左右。见多了太子与后宫妃嫔相处的情形。 本与大多数人一样,林正堂也以为太子爷未开情窍,不懂怜香惜玉。所以与女儿家相处时一贯的冷淡。 太子看书时能一静就是一下午,与妃嫔独处时不到一盏茶就开始厌烦了。 若是太子不喜头脑简单空有美貌的,嫔妃中也不乏聪明懂事乖巧伶俐的。老人中诸如祝良媛、徐昭训、唐承徽之余。 后进嫔妃中,李良娣更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但太子对她们全都一视同仁。 然而自从有了这位杜良媛,一切开始有了不同。 作为太子的心腹太监,林正堂不觉得太子的看中会来得突然来得猛烈。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再细细品来,倒感觉像是太子对杜良媛早有情愫似的。 模模糊糊有了这个猜测后,林正堂在心里默默掬了一把泪。 皇家的龙子凤孙能有如此纯洁的感情,属实令人感念难得。也不知道太子爷是什么时候惦记上人家杜良媛的。 现在对实情还一无所知的杜若,正认真地看着案上的膳食,然后对太子阐述道:“回殿下,妾最爱吃的是这道清蒸的鲈鱼。鱼肉细腻鲜嫩,是妾较为爱用的一类食材。” 赵谨良点点头,执起另一双未用过的玉箸给杜若夹了一块鱼鳃处的肉:“此处刺少,肉质爽滑。” 杜若眼睛晶亮:“殿下真会夹,妾就爱吃鱼鳃和鱼颈处的肉。”说完后高高兴兴把太子夹的鱼肉吃了个干净。 赵谨良心想,怪道每次杜若看他吃完她夹的菜都笑得满足,原来这感觉还真不错。 也不知是龙须菜起了作用,还是杜若哄了他开心。赵谨良用罢一顿午膳,不仅吃得开怀,连用了三碗米饭。还身心舒畅,什么头昏脑涨都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用罢午膳后,宫人们给两位主子呈上红茶以助消食。 喝完茶歇够了,太子该午歇了。 就在林正堂头疼该如何招待杜若时,听太子安排道:“ 分卷阅读64 杜若,与寡人同去寝房午歇。” 原本同床共枕是多暧昧的事,可经过太子端肃地这么一说,变得像一起用膳一样正经。 在场的人包括杜若自己,虽惊了惊,却也没往更深的方面去想。 杜若蹲福道:“是,妾谨遵殿下吩咐。”然后自觉地跟在轮椅后,出右侧屋室,进入了正房的偏室。 珍珠和冯敬海等林静思换了林正堂的值守,跟在林正堂身后一同去用膳了。 宫人用膳一直都是要紧着赶紧用完好伺候主子的,平时普通的宫人也都是吃寻常的饭菜, 珍珠和冯敬海被带到小室中,却看到给他们二人准备的是丰盛的四菜两汤。 林正堂亲自把他们送过来,又十分客气地跟他们说:“二位请慢用。” 珍珠和冯敬海哪儿敢怠慢近身伺候太子的大太监,叠声回以客气的感谢之词。 林正堂走后,又进来一个小宫女给他们盛饭盛汤,殷勤备至。 小宫女一口一个“珍珠姐姐”“冯哥哥”的叫着,丝毫没有伺候同为宫人的不耐。 此时在寝室中,只有两位主子并四个扶太子的小太监。 杜若候在一旁,看那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架着太子将他从轮椅上搀起,另两名太监帮太子除去了外衣,然后小心翼翼将他挪到床上。等太子躺下,又轻手轻脚将太子的一双腿摆正。 太子叫杜若上床,杜若赶紧绕到另一边脱下鞋袜坐到床上。 为了方便太子使用,太子寝室里的床一向是最宽敞利落的四方制式。若不靠墙,则四方都通透。 小太监扶着太子躺好后,轻车熟路地给太子按了一刻钟的腿,然后就默默退出去了。 杜若认真看完他们做的这一切,心里有些难受。 赵谨良扭头看她,将杜若眼中的心疼看在眼里。他不惧于在她面前露怯,不惧于将他狼狈的一面展示给她。 因为这就是他的一部分。 如果他心悦的女子不能接受他的腿,那么他还有什么必要付出真心。 看杜若不仅不嫌弃或害怕,还心疼他,赵谨良心里感到熨帖。 杜若爬到太子身边跪坐着:“殿下,让妾也给您揉揉腿松快松快吧?” “咳……”赵谨良没想到杜若会突然主动凑上来要给他揉腿,招架不住她,“不必,你一个女儿家,力道不够,揉也没甚么用的。” 可能是此时二人在帷幔构筑的小空间内,太子又穿着里衣躺着,变得亲切软和。让杜若平时在太子面前的拘谨疏离悄悄的就散了。见太子拒绝她,杜若颇有些不服气:“殿下,您别看不起人,妾的力气可不小。就让妾给您做些事吧。” 哪里只是因为她力气的问题才不让她按的,赵谨良心跳颇快,拍了拍杜若的手安抚她道:“不必,你也快躺下歇歇吧。” 杜若也是倔强逆反的劲儿上来了,太子不让她揉,她偏想给他揉。而且还以为太子真是嫌弃她力气不够,就更想证明自己是有些功夫的。 “殿下。”杜若决定使用激将法,“您是不是嫌弃妾低微,才不让妾碰您?” 赵谨良只觉得好笑,这小妮子,一脱离正式场合就原形毕露,胆子大了,也主动了,连胡话都敢说了。不再是一直以来谨小慎微的假象。 而此时的她,才与三年前令他心动的那个纵横马场、言行肆意洒脱的小姑娘重叠起来。 赵谨良一直觉得在宫里见到的杜若有太多的隐忍和克制,她很完美,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她。 尤其是与他相处时,她将自己的位置放的是那么的低,又那么的符合宫里的规矩。 但因为他理解一个女人要在深宫里生存得好,需要付出太多代价。所以他在还不能掌握一切时,就只能先不干涉她,也不能给予她太多会害了她的待遇。 杜若看太子露了笑脸,人都傻了。他笑什么?笑她言行无状?笑她不自量力?还是笑她牟足劲也要献殷勤? 可她想给太子揉腿真的不是为了争宠献殷勤。 就像大夫看到病患没法置之不顾一样,她看到太子双腿尽废,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太子确切的身体情况,但像太子这样从小坏了腿,过了十几年还能保持的这么好,肯定是废了不少保养康健的功夫。比如这样疏通活血的基础按摩每日都不可少。 她也懂一些经络穴位之道,再加上常年坚持锻炼,手劲比一般女子要强得多。自认帮太子按摩肯定是有效用的。 杜若被太子这一笑弄得有些清醒过来了,回味自己方才说的话,自觉有失礼数,垂下眼帘后退,准备躺下了。 “并非嫌你,那你给寡人揉吧。”太子却忽然对她说。 ☆、揉腿 太子的声音缓和轻柔,与他那张冷峻的脸不太相符。可越是这样,就越让对着他的人难以冷静自持。 杜若和太子四目相对了几许,僵硬着转身爬到他腿边跪坐好。 分卷阅读65 太子的腿修长笔直,虽然因为常年不动,腿上的肉有些软,但一点都不干瘦,瞧着与常人无异。 杜若从上到下,由浅入深,变幻手法与力道,揉捏并济,按在腿上的经络上。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可在赵谨良感受来,还是犹如猫儿踢脚一般。不但没能让他有疏通的酸胀感觉,还备觉煎熬。 因为......有些痒,令人克制不住的心猿意马。 赵谨良头偏向一边,望着地面的石砖,手止不住地一再捏紧。却还是泄露了几丝颤抖。 “殿下觉得疼吗?”杜若察觉到太子的异样,停下来问他。 杜若停了手中动作,终于让赵谨良平复了一会儿,然后他回她道:“不疼,好了,你快躺过去歇息吧。” 虽然杜若觉得根本没揉多久,她还有的是力气,但这回她识时务地没再对抗太子了,乖乖地爬到另一侧躺下。 躺下后,杜若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翻了个身面朝太子,小心翼翼问他:“殿下,您的腿尚有知觉?” 赵谨良:...... 杜若继续说:“如果您的腿能有知觉,说明经脉是好的,只要经脉没彻底损伤,就能有法子治好的!” 她越说越激动,撑着手臂爬起上半身凑近太子,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赵谨良回望她,眼眸深深:“你要帮寡人保密。” 她在面前缠磨他,让他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过他也是没想到,平时太监们怎么按揉都再正常不过的感知,今日竟出了岔子。 不过给他揉腿的太监都是有真功夫的,杜若这样的女儿家自然比不得,他早该想到的。 也不知道她的手到底有什么不同,就算放在他腿上不动,那份柔软都直冲头顶,搅得他不能忽视。 现在让她发现他费尽心思掩藏的秘密了。 不过他信杜若,这就不算是什么塌天的大事。 太子虽未明说,但既然是个秘密,那么太子应该一直在暗中医治着。 得知太子的腿有治愈希望的杜若瞠目结舌,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惊喜、希冀,所有为太子惋惜的黎民百姓都不用再伤怀的慰藉。 更令人动容的是,一旦腿治好了,太子就能站立、行走,在朝堂上、在宫廷里、在祭天盛典时,堂堂正正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刹那间,杜若仿佛看到了那振奋人心的一幕。看到了一个健康完美的大赵太子,在万民敬仰中扛起兴国安/邦的重担。 对于本就仰慕太子才德,忠实拥趸太子的杜若来说,这无疑是一道令人感念苍天有眼的好消息。杜若经不住意动,没出息的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太好了!太好了!殿下您放心,就算十把刀架在脖子上,妾也不会说的。” 看她又哭又笑,赵谨良动容不已,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摸了摸她脑袋:“好好的在寡人的身边,谁敢提刀对你。” 此时太子说什么都对,杜若点点头,终于安安静静爬回去躺下了。为了不打扰到太子,还特意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没一会儿就传来她入眠的长长呼吸声。 赵谨良转头看杜若睡在另一边的边缘上,距离他一臂远,脸还朝着另一边。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 他是知道了,但凡她能撇清就绝不凑上来。方才缠着磨着用激将法也要给他揉腿似乎只是她的怜惜作祟,并不是为了旁的。 赵谨良后悔,应该让她多揉一会儿的。 耳边是杜若熟睡后渐渐绵长的呼吸声,听得赵谨良也渐渐放松,呼吸放缓。然后本来尚清醒的头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入无边无际的混沌。 这一睡就是漫长的一个多时辰。 林正堂用完膳回来,与林静思换了值,和往常一样守在寝房外。 起初听里面有些不真切的说话声,没过多久就陷入安静中。半个时辰后,到了平日太子唤人的时候,里面也没有动静。 原本太子这边的定规是每日午歇半个时辰。但太子说了今日休息,林正堂就老老实实一直守在外头。 别看他此时面上沉静如水,心里可是实打实的高兴。 太子爷一年到头勤勉克制,课业认真,政务用心,闲暇时间要看书。每日晨起和晚间偷偷锻炼上身,睡前还要秘法冬泡冰夏泡热保持双腿不萎缩。可以说是陀螺似的连轴转。 因为处境动荡,心中藏着许多事,又要排布势力暗中争斗。很少有静下心来好好歇息的时候。 今日能在里间安静这么久,应当是与杜良媛一同睡着了。 林正堂心想:难怪皇后娘娘一直想让太子爷找个知心人,果然是比灵丹妙药还管用。爷用饭香了,睡觉也安稳了。不知娘娘知道了以后该有多高兴。 一个时辰后,里间终于传来太子唤人的声音。林正堂对早就立在一旁等待听命的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伙跟他一起进去。 轻手轻脚打开门后,林正堂带着六名太监并两名宫女 分卷阅读66 鱼贯而入。 太子与杜良媛已经醒了,太子睁眼平躺着,杜良媛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 太监们有序的扶太子起身、穿衣,宫女们走到杜良媛跟前伺候她洗漱。 伺候杜若的是珍珠和太子这边的一个宫女。她们手里端着梳篦、净帕和小铜镜等物。 珍珠将杜若睡的有些散乱的发髻拆了重新梳。结果一低头就看到自己主子脸上一片绯红。 珍珠抿嘴偷笑,好奇得心痒痒。 另一个宫女只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杜若脸红后,就避讳地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一刻钟前,赵谨良悠悠转醒。安安生生睡了一场,让他舒服得直长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扭头看向杜若,她仍是背对着他还在睡,只是......两截纤长的小腿明晃晃露在外面。不知道睡觉是有多不老实,裙摆被掀得高高的直到大腿根。 赵谨良盯着看了一会儿,因沉睡变得混沌的脑子才终于清醒过来。然后他迅速的摆了头,望着帷幔回避。 可盯着帷幔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反应过来,杜若是他的姑娘,他为什么要回避呢?然后太子殿下又扭头看向杜若的腿。 夏日里姑娘家怕热,裙衫下面只穿了短短的里裤。只要裙摆一掀起来,腿就暴露在外。杜若的小腿修长纤细又结实,玉足小巧,脚趾圆润。 ...... 赵谨良再次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能看是能看,但是偷偷看还看得这么认真就落得不够君子。 他开始在心里默背佛经,背了没多久,听到杜若醒来的动静。 杜若睡了个极为香甜的午觉,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才想起来自己是躺在太子的床上。 察觉到腿上空无一物,杜若看了看自己没有裙子遮掩的下半身,又扭头看了一眼太子。 然后迅速坐起来拉好裙摆,再一回头,刚好撞上太子半睁开瞧她的眼睛。 如果太子没有在看她被她发现后迅速闭上眼的心虚行为,杜若还能侥幸当作没有被太子看到她失礼的一幕。 但太子看她,四目相对后立马收回目光的行为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所以杜若的脸一直红到了洗漱,直到用湿净帕擦了脸才好些。 收拾完毕后,杜若埋着头不发一言跟在太子的轮椅后来到前厅。 早有人给杜若摆好了与太子左右对坐的圈椅。后又有几名宫女端着茶水点心利落地摆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杜若端起她面前的龙井啜着,心里感叹太子身边的宫人规矩真好。这些宫女姐姐走路又轻又快,每每办事都是极为利索的。 赵谨良刚要与杜若说话,林静思突然来报:“殿下,太子妃求见。” 杜若一口水赶紧咽下去,下意识看向太子。 赵谨良回林静思道:“让她进来。”然后又望向杜若,对她说,“你就在此,不用回避。” 杜若轻轻放下茶盏,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端坐好。心里慢慢有了些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时刻都记着她只是太子的一名妾室。但以往并没有多深刻的体会到妾室的含义。从前她只是三日需要去给太子妃请安,同其他妾室一起给太子妃行礼。太子妃赐座了她们才能坐。不能僭越无礼,仅此而已。 但稍后等太子妃进来,以往像冰面一样虽寒冷但平稳的表象就会被打破。 杜若的表情慢慢淡下来,端着自己用过的杯盏默默站起身来,然后走到了一边。将杯盏交给珍珠拿走,自己则垂首站在了一侧。 赵谨良看她本分懂礼的做完这一切,并未说什么,但心里被杜若柔和但疏远的面庞刺得有些微疼。 他想让她坐着,可规矩如此,如果不顾礼教偏宠她,一时是好看了,却也会害了她。 没过多久,郑来仪带着随侍的宫女太监走了进来。在她看到与太子同处一室,站在正厅角落的杜若时,脸上热情欣喜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她还是维持着笑容给太子行了礼。 “太子爷万福。”礼罢,郑来仪自如地坐到了杜若方才坐的圈椅上,太子的身边。 杜若端正地给郑来仪行了一礼,口中道:“太子妃万福。” 郑来仪转头看了杜若一眼,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扭头与太子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妾室 郑来仪先是让人把她带的汤呈给太子,十分自得地介绍道:“表哥,这是我给你煮的竹叶绿豆汤,我问过女医了,这解暑还是得绿豆才最好。汤碗是隔着琴丝竹叶水炖的,底下烧的也是琴丝竹。竹本寒凉,降暑解热最妙了。你快尝尝滋味好不好。” 她唤着表哥,言语间极为亲昵熟稔。 杜若默默听着,心想太子妃是有备而来。她必是打听到了董春春因何得的赏,便寻了个更为妙的方子呈给太子。 赵谨良听着郑来仪说话,眼睛看着前方,余光却去寻杜若。 在他余光 分卷阅读67 看来,杜若的身影有些模糊,她一身惯常穿的碧青与白,婷婷而立,以翠竹比拟颇为合适。 “来仪。”赵谨良神情淡然,并没有因为太子妃呈上的解暑汤而高兴,“你可知竹为何物?” 郑来仪正期待着太子的夸赞,闻言有些征愣,不知他是何意思。口中重复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竹……” 赵谨良不等她扯别的,冷声道:“竹乃四君子之一,世人称赞其清雅澹泊,傲然挺立有风骨。今你却用其煮汤,实在有悖风雅。端下去吧,寡人不喝。” 第一回亲自动手,又费心费力熬的绿豆汤被太子批评有悖风雅,郑来仪虽心里怨极,但不敢公然表露,只能忍着说:“表哥说的是。”又对她的宫女吩咐,“雪娟,端下去。” 雪娟依言上前端走瓷盅,心里忐忑不安。照仿董春春的做法给太子送汤的建议还是她向太子妃提的,竹子也是她主持砍的。原本她笃信太子妃此举会得到太子夸赞,她信心满满的在脑中想象着回去后太子妃会怎么奖赏她,或是直接提拔她到近前伺候。 结果非但没能得到太子的认可,还让太子批判了一番。 虽然太子并未说什么重话,但“有悖风雅”一词压下来,实在比任何呵斥都要严重得多。 这不就等于说太子妃没有涵养吗? 雪娟端着瓷盅的手都在抖。退下处理了以后,再回到正厅。看太子妃的脸色,她这辈子的擢升怕是都无望了。 赵谨良“指桑骂槐”的批判完之后,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看向郑来仪,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柔和地问她:“来仪今日过来,可有何要事?” 有太子递来的台阶,郑来仪当然识趣的接下了。暂且将不愉放到脑后,也正色道:“表哥,七月十七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了,咱们东宫是不是可以安排为太后娘娘祝寿的事宜了?” 太后的寿辰邻近,也是赵谨良近日放在心上的事,今日郑来仪提起,便可以顺着推行下去了。 因太后生辰在七月,但凡圣上出宫避暑,为太后祝寿便都会在大蒙山的避暑山庄举行。 山庄内规矩不比宫里严格,届时许多在宫里没有资格参加太后寿辰宴的人都能入席。东宫中良媛之位的便是如此。 入席之人都要为太后备上一份寿辰礼,这件事便是郑来仪今日来找太子的主要事宜。 寿辰礼自然是提前要准备的。 赵谨良颔首道:“正是,是该准备了。今日就着人吩咐下去吧。有劳来仪安排。” “是,表哥就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郑来仪答着,回头瞟了一眼杜若,又说道,“杜良媛聪慧,不如与本宫一道回郁芳轩,帮本宫的寿辰礼出出主意?” 郑来仪要走了,肯定不想杜若还留在同顺阁陪伴太子,便找了个由头要将杜若带走。 她如今学聪明了,做事也知道绕弯子,想由头。此时说的这件事,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反驳。 赵谨良本来就决定今天松懈一日,寻些松快。杜若都走了,他一个人好没意思,还不如读书。 他不愿杜若离开,正要出声婉拒郑来仪,听闻杜若开口了。 “谢太子妃赏识,妾愿替您分忧。” 赵谨良看向杜若,她却并未抬头,白白辜负了他暗含情绪的眼神。 一言不发的看着郑来仪带着杜若告退,一行人出了正厅渐渐走远。从始至终杜若都本本分分,没有抬头看他。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也许是杜若顺从的姿态讨好了郑来仪,从出了同顺阁,一直到杜若从郁芳轩离开,郑来仪都没有怎么为难过她。 日渐西斜,杜若带着珍珠和冯敬海回闲花照。 一路上杜若不发一言,珍珠和冯敬海平齐跟在她身后。 看着冯敬海第三次递过来的眼神,珍珠对他摇了摇头。 她当然知道杜若现在心情不好,可让她怎么劝呢?杜若不是在难过太子妃,也不是在难过从同顺阁离开。而是对于身份地位有些微妙的情绪。 她从小陪伴杜若,自然看明白了杜若在太子妃来之前,站到一边,端走自己用过的茶盏那一番举动时的落寞和不甘。 纵使杜若对太子并无情愫,但也是与太子相处极为融洽的。太子妃不在时,杜若可以与太子对坐,与太子自在交谈。一旦太子妃出现,杜若就只能退居一旁。 这就是妾室的悲哀,礼教规矩对女子不公平的桎梏。 珍珠知道杜若不想进宫,不想做妾室,但是最后不如人愿。 而作为一个聪明人,杜若当然是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妾。 她是心甘情愿的吗?自然不是。 对于这种情况,旁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这就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在珍珠看来,只能等杜若自己慢慢消化适应,她能做的就是静静陪伴在杜若身边,让她有所依靠。想倾诉的时候有人倾听就好了。 此时,闲花照中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 分卷阅读68 众人又是另一番景象。 太子身边的太监送来一幅画后,碧玺和珊瑚欣喜不已,将画端端正正摆到正房一进门就看到的位置。 又久等杜若不见她归来,就都以为杜若在同顺阁留了一整天。 这是何等的罕见! 眼见晚膳时辰都过了,碧玺将膳房领来的菜与午膳时的菜都安放在食盒中,好生摆在用膳的房间。 正从房间出来,看见杜若带着珍珠进了正房。碧玺立刻含着笑跟了过去。 可进了屋子,看见杜若垂首坐在榻边,珍珠和珊瑚守在她左右,珊瑚一脸不知所措,想说话被珍珠暗地用手势制止了。 碧玺心中忐忑,在脑中快速转了一圈后,还是含着笑迎上去:“小主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杜若看向她,回道:“未曾。” “晚膳有些冷了,待奴婢去热热。小主肯定累了,好生用顿饭歇歇,今日的菜式很是丰盛呢!” 杜若点点头,她也想做点什么事换换心情。 不多时,菜都热好了。一众人殷勤地将杜若护送到用膳的房间,招呼她坐下,又给她盛饭盛汤关怀备至。 杜若失神地用完一顿饭,连自己吃了些什么都不太记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适应了两个多月了。却因为今日的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地站了一会儿,却感觉心里好似崩塌了什么。 用完膳,又回到正房坐在榻上。盯着太子送来的画轴看了好一会儿,杜若抿了抿唇,吩咐道:“珍珠,把画展开给我看看。” 珍珠依言,将画轴小心翼翼拿在手里,然后缓缓展开。 碧玺和珊瑚也看向画卷,见画中赫然画的是她们的小主,心中更是疑云重重。 杜若看着这幅令她视作珍宝的上乘画作,始终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今日这番情绪实在来得狭隘。她只去想她没有的,却忘了她又拥有许多旁人羡慕不来的好事。 做妾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能改变的事实。若是只一心自怨身份地位,岂不是辜负了太子的另眼相看。 再者太子对太子妃只有亲情,没有感情,她也不算是迫害正妻的奸人妾室。 只要她谨守本分,守好自己的利益,是什么身份又如何? 就算是妾室,她如今过得这么好,也是她的福气。 碧玺经过一番推测,觉得小主应当不是因为在同顺阁受了太子责罚才不高兴。首先这画是何人作不言而喻,太子给小主作画,就证明宠爱依旧。再者按杜若的行事章法又不会与太子起嫌隙。 如此一来,碧玺原本担忧的心终于平稳下来,面上含了笑走到杜若身边,与有荣焉道:“太子殿下对小主的宠爱真是满东宫独一份的。” 杜若笑回:“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良媛,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见她终于笑了,三个宫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凑上来说着讨喜的话。 杜若云开见月明,一扫之前的郁郁寡欢,接过珍珠手里的画拿在自己手中,细细赏着。 太子这幅画,画得真是十分用心。 都说字画看人心,一个人急躁时与平静时写的字作的画会完全不同。 杜若十分细致的看着画上的运笔,觉得太子在画她时和画葡萄藤蔓上都有着一些区别。 她的躯体线条、头发线条,都是柔和婉约,极尽细致。但葡萄叶与枝,还有果实与触须,虽也细致非常,但是转折落笔处都透着一丝克制后的潇洒劲道。 不知太子是因为画人物风格不同,还是因为画的是她所以压制了他天性的笔力。 杜若卷起画轴,轻轻抱在怀中。 她并非冷情冷性之人,太子对她的特别,她不是没有丝毫触动。可都言帝王情浅,宫里的恩宠也脆弱易逝。今朝你得宠,明朝她得势。富丽堂皇的深宫埋葬了数不清的多情人。 今日太子身边是她杜若,明日太子身边又会是谁。 一旦她交了心,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些,杜若嘴边含的笑又慢慢淡了。 她在心里想着,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守着心陪太子,将来太子心里换了人,她依然能时刻清醒、独自芬芳。 ☆、贺寿 自从太子妃派宫人将太后娘娘寿辰将近,需筹备孝敬太后的生辰礼的消息传递到东宫各妃嫔的住处后。众人为了备礼,好生安分了一段时间。 家人子进宫不能带外物,所以后宫的这些小主在宫里除了月银的财物,要么是上位者赏的,要么只能靠家族扶持,每月一次传递家信的时候一并捎进宫。 东宫的妃嫔中,除了杜若,大家都有家中帮衬着。所以只有杜若在给太后送礼一事上要难办些。 好在杜若只想随大流送个不失礼的物件便好,并没有借此机会攀附太后的心思。听闻太后一心向佛,她就亲手抄了一本经书 分卷阅读69 作礼。不出众,但也不落人口实。 很快到了七月十七日这一天。 为了给太后贺寿,陈皇后已经筹划了好一段时间。正式过寿的这一日,自然是隆重气派、热闹非凡。 寿宴选在避暑山庄最大一片碧波湖的湖心亭中。 虽是一亭,但占地面积颇广,有亭有台,可容纳上千人不止。 又有圣上口谕,凡皇亲国戚、在场官员,都需到场参宴。所以这一日湖心亭中更是座无虚席,宾客如云。 东宫的座位自然是上首靠前,紧挨着帝后与妃嫔。 这还是杜若董春春之流头一次在皇家的大场合露面。更是第一次得以直视天颜,辨认各宫主位。 众人打扮得仔细隆重,端坐在自己的桌案前,不着痕迹地看向上首那一片皇城中最尊贵的人。 杜若也在看,但她只一心去看皇后娘娘。 她心中感念陈皇后恩德已久,但至今都还没见过皇后尊荣,今日远远一见,只觉陈皇后不愧为大赵之母。她仪态端庄大气,微微一笑间雍容华贵,气质高洁无匹。 太子眉眼与陈皇后有七八分相似,母子二人是同源的肃正。令人轻易就心甘情愿为其臣服。 再看陈皇后身边的永光帝,太子的生父。一派天子不容侵犯的威仪,不怒自威。 但如此相配的帝后二人,却显得疏离客气。 从众人落座以后,永光帝只与太后,和坐在他身旁的魏贵妃讲过话。显得陈皇后一人孤单清冷。 杜若心中了然,看来事实与传闻并无二致。 再看宠冠后宫的魏贵妃,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美得娇艳无双、倾国倾城。与永光帝说话时一双美目直勾勾地望着他,眼波流转、温柔妩媚。难怪深得帝心,十几年荣宠不断。 而今日最大的主角,永光帝生母李太后,却好像对魏贵妃并不喜。魏贵妃与永光帝说话时,她并不关注,间或还要与陈皇后说些话。 足以证明李太后看中皇后,也看中东宫。 看完开场的歌舞表演,便到了众人祝寿的环节。从永光帝开始,在座诸人依次呈上寿礼,并说些贺词。 此过程繁琐漫长,但众人都强撑精神表现得喜庆热闹。有贺礼得了太后夸赞的还要也说上几句奉承话来讨好太后。 很快就轮到了东宫亲眷送上贺礼。 太子自不必说,作为太后唯一重视放在心上的皇家子嗣,他从小与李太后亲近。此次祝寿,颇费心思的送上了一整套远洋而来的器具,新奇有趣,太后拿了一个在手中赏玩,十分爱不释手。 太子妃的贺礼,正是找杜若出的主意,送的是一尊整块蓝田玉雕刻的无量寿智如来佛像。此物贵重又有祝寿的意蕴,自然是气派又合适。 李太后盯着看了许久,虽心中喜爱,但却收起笑意,悠悠道:“这一尊佛像,必是用一整块蓝田雕刻,要寻这么大一块蓝田,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郑家富贵,要办到是不难,可劳民伤财,哀家于心不忍。” 听到太后所言牵扯到郑家,说郑家劳民伤财,郑来仪脸都白了,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杜若心中暗暗一惊。蓝田是珍贵,可开采蓝田历史悠久,早已形成繁多经验丰富的矿采商队。何来耗费人力、劳民伤财一说?太后轻飘飘一句话,却是将太子妃同她的母家一道给批判了。 魏贵妃适时插话道:“太后娘娘,太子妃也是对您一片孝心。这样大一尊玉佛,本宫在家中时可是见都不曾见过。还不知要几万金?才能买得到呢!” 太后批郑家奢靡,魏贵妃就横插一脚,踩了东宫一系,顺带表达魏家清廉。 可一尊蓝田玉佛而已,千金都还多了,哪里像她说得那么昂贵? 一时之间,氛围有些冷凝,众人表情各异,各怀心思。 郑来仪的父亲母亲,御史大夫郑佐棠和陈皇后堂妹陈锦珍面容都有些焦急,可这种场合,还轮不到他们说话。 太子妃郑来仪的母家是太子的助力,更与太子沾亲带故。太后不喜太子妃寻些理由找茬下郑来仪的脸就罢了,哪里轮得到魏妙宜来歪曲事实借力打力? 赵谨良神色如常,朗声道:“皇祖母,来仪知您一心向佛,为了给您祝寿,才投其所好送了这尊玉佛。实乃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再者,皇祖母可能有所不知。玉石乃白云岩沉积而成,其开采难度远低于金矿开采,并非劳民之事。所以皇祖母大可安心收下来仪的贺礼。如此雕工精美、虔心所向的整玉大佛,想必更能直通佛心。” 有太子出面说话,又夸蓝田佛像灵验,李太后自然买账,于是顺水推舟收下了玉佛,没再为难太子妃。 陈皇后见太子有如此言能,又妥帖地维护了郑来仪,自然十分欣慰。 紧随其后献寿的,便是东宫后宫中位份仅次太子妃的良娣李宁。 她说完祝寿词后,为李太后献上的也是一本佛经。太后接过她的佛经,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并展开给众人展示了一番。 分卷阅读70 只见整本佛经是布缝成,经书上的文字也是绣上去的。绣佛经的人自然是李宁本人。 她采用的是针脚极密又工整的苏绣,用细细的绣线绣着簪花小楷,极近精细美观。 李太后展示完后,收起佛经,对赵谨良说:“太子啊,你有如此贤惠又有巧思的良娣,可真是有福了。” 太后踩一捧一,抬举她旁亲的外孙女,虽然粗糙直白,但没人能说出不对,手绣经书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在场诸人纷纷凑趣,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李宁。 赵谨良依然四平八稳,顺着太后的话说道:“李良娣一贯蕙质兰心。” 除了郑来仪和李宁,其余东宫妃嫔并未得到李太后的关注。只是轮到杜若贺寿时,她总觉得有多方视线在观察自己。 回到座位后,杜若环视了一圈,目光与恭亲王赵谨穹相接。赵谨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唇边勾起惑人的一抹微笑。 杜若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在心里骂了赵谨穹一句浪荡。 一直专注望着赵谨穹的陈婉儿自然发现了这一幕,她顺着赵谨穹的目光发现是杜若,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咬牙切齿。怎么哪里都是这个杜若?她又是什么时候攀上恭亲王的?有了太子不够,还要攀扯别的男子,恬不知耻。 杜若没心思去管赵谨穹想做什么妖,她在担心害了郑来仪被太后当众下脸后,会受郑来仪的刁难。 其实不管郑来仪送什么,都不会在太后面前讨到好言好语。但因为她是找了杜若献策,所以十有八九她会将缘由归结在杜若身上。 想到此,杜若往侧前方的太子妃看去,只见她坐姿不是十分端正,瞧着背影就能感觉到心情不好。杜若心中倍感无奈,但她只能先做好准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了太子妃,就难免看到太子。 太子依旧姿态挺拔端正,目视前方,教人半点错处都挑不出。 杜若心中疑惑,太子如此完美,为什么圣上不喜太子,反而偏宠那个浪荡不尊的赵谨穹。虽然太子有腿疾,但德才兼备,可称瑕不掩瑜。赵谨穹怎么跟太子比?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赵谨良看着前方源源不断为太后祝寿的人,心思却飘到了天上去。 杜若今日为了祝寿喜庆,穿了一身茜色的衣裙,裙面上绣了白色的蝴蝶。与她平时的清丽脱俗有不一样的娇俏之感。 寿宴人多眼杂,规矩又多,他只在杜若去祝寿时才能细细地看她。此时人就坐在他后面,离得不远。但相近不能相望,有些恼人。 赵谨良忍了一会儿,偏头吩咐林正堂事情,借此机会,终于顺带看了杜若一眼,这一眼却正好与在看他的杜若四目相对。 撞进太子视线中的杜若下意识抿唇露了一个笑。 但赵谨良因为是借偏头看她,原本就是准备看一眼就行,极快的就收回了目光。正好在杜若笑完后就没看她了,这一来一回,就像是毫不在意杜若一般。 杜若见太子对她的笑无动于衷,心里忽然十分慌乱。 自从上次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同顺阁,后来又筹备着太后的贺寿礼,已经十多天没有见过太子了。太子该不会已经对她感到厌倦了吧? 像她这样,不够殷勤,不够主动,太子对她这么好,也不知回报的人,自然会被其他妃嫔给比下去。 更何况太子方才还夸李宁蕙质兰心...... 杜若心绪不宁地想着,这前面两个东宫的主子,都叫她给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劣根性之一: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虐一下女鹅,给她安排一场追夫吧 ☆、意图 寿宴在接连不断的戏曲与舞乐表演中一直热闹到了晚上,众人陪李太后用完晚膳,听闻夜里还有焰火表演,原本坚持了一整日的困倦顿时烟消云散。 因为是给湖心亭的主子们赏焰火,所以陈皇后安排了焰火班子将花炮设在了湖心亭对岸的沿湖边上。 天幕在众人的期待中很快就暗了下来。宫女们十分有序的为主子们点燃了立柱燃灯,既能照明又不会太明亮影响焰火的欣赏。 因为夜色笼罩,焰火璀璨。湖心亭的氛围逐渐褪去了肃正,主台上的主子娘娘们带头站了起来,底下的人便也能离了座位,站着欣赏焰火。 董春春早就耐不住了,自己站起来看不算,还要拉着杜若一起。 她满心都是赏焰火,牵着杜若往后退:“杜若,好像离远些看着更美呢!” 杜若瞧了两眼天上砰然炸开的火树银花,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向太子的位置,因为太子只能坐着不能动,所以太子妃命人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了太子身边,与太子并肩而坐,离得非常的近。手指着天上,正眉飞色舞的与太子说着话。 李宁、祝子嫦、陈婉儿,则纷纷走到了太子与太子妃的身边,彼此相互交谈,掩唇娇笑。 分卷阅读71 爱玩的董春春好像根本忘了自己是东宫的妃嫔,拉着杜若越退越远,逐渐远离了人群。 “杜若,你看那一朵黄色的好好看啊!” 董春春兴致高高,没控制住后退了一大步,把走神的杜若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电光火石间又撞到一个人怀里,那人怕杜若摔倒,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杜若迅速扯回了自己的手,转身一看,竟是恭亲王赵谨穹。 “杜若,你没事吧?”董春春自责地扶住她,然后看向了她们身后的人。 只见来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身穿绣了四爪龙的蓝色圆领袍,高大俊朗不似凡人。 看见衣服和年纪,就算没见过也知道是谁了,更何况今天赵谨穹也上台祝了寿。 董春春和杜若齐齐给他行了个礼:“恭亲王万福。” 因着来参加太后寿宴,杜若她们的身份并不能带宫人。所以在当下遇到赵谨穹,又是远离人群挨着树丛,杜若心里警惕,拉着董春春就走了。 赵谨穹望着杜若的背影,指尖还有她胳膊的柔软触感,他捻了捻手指,凑到鼻下轻嗅,果然有股淡淡的清香。原来她爱用白兰香味的香膏。 这些天东宫院落附近加了侍卫,日夜戒严,他没什么机会再靠近月牙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个小美人了。今日趁着太后寿辰,赵谨良没法面面俱到,这才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叫他给遇到了。 他目的达到,转身正欲离开,余光瞥到草丛中有一抹淡青。于是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一个花朵开口,绣了喜鹊登枝的香囊。精细秀美,是杜若身上掉下来的。 赵谨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把香囊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另一头,杜若拉着董春春回去,心里正念着赵谨穹阴魂不散。就听见董春春小声说:“杜若,今天远远的看不清,刚才近距离看了,恭亲王虽然俊朗,但是果然没我们太子爷好看呢。” 杜若假瞪她:“太子殿下是谁都能并比的?” 她说完,二人正好回到东宫的范围。 视线前方,太子仍然被四个美人团团围着,如果杜若不是东宫的妃嫔,倒要叹一句画面旖旎。 见杜若眼巴巴的看着那边,董春春一拍脑袋,她怎么净做傻事呢,看什么焰火啊!自己不长脑子就罢了,还要带着杜若一起。大好的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别人都知道凑到跟前,她还把杜若带的远远的。 悔不当初的董春春又拉着杜若,也凑到了太子身边。 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此时李宁正悠悠然地在背诗:“纷纷灿烂如星陨,火霍火霍喧豗似火攻。” 李宁饱读诗书,生涩诗文信手拈来,衬得周围的女子皆落了俗套。 平时郑来仪看在李宁出身和背景的份上甚少拿捏她,但今日她被太后一出厚此薄彼弄得十分没脸面。对李宁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余光看到杜若来了,眼珠子转了转。不想让李宁出风头,便想将话头推到杜若身上。 她们二人平日也走得近,郑来仪自然不愿看到底下的妃嫔结盟。正好借此机会离间二人的关系。 “平日本宫瞧着,李良娣虽腹有诗书,但杜良媛秀外慧中也不遑多让。不如趁今日热闹,咱们来一场诗文比试如何?” 郑来仪本来只想随意让李宁和杜若比试,再来由她定夺。到时她就夸奖杜若,落李宁的脸面。 没想到一直清冷不语的太子突然出声道:“甚好,就由寡人来定夺胜负。其他人想参加也可。胜者寡人有重赏。” 太子此话一出,激起众人高涨的看热闹情绪。而话头中心的李宁杜若对视一眼,面上虽温婉柔和,但双方心里都无甚把握。 李宁自不必说,杜若得宠是人尽皆知的,她始终觉得太子会偏心杜若。 而杜若今天被太子无视的那一眼,已经让她对太子的心意没了把握,多少有些害怕太子会站在李宁的一方。 但是担忧归担忧,二人对这场比试都是全力以赴的。 她们一前一后的表明同意比试。 郑来仪看了看平和对峙的杜若和李宁,品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又看向太子,见太子的目光只去看杜若,心里虽不舒坦,但想到只要能还李宁一击,今天就算没白白吃亏。 赵谨良在杜若脸上看到了一丝丝不自信,仿佛在担心她会输给李宁。感觉这么久以来真是白宠她了,这点身为宠妃的傲气都没有。 他也有些好奇杜若会作出什么样的诗来,好整以暇出题道:“就以焰火为题作两句七言,押韵是基本,还要加入比拟。想好了就可咏出” 太子出的题简单,李宁和杜若都松了一口气。 李宁抬头望着天上的焰火,专注地在构想自己的诗句。 杜若也望着焰火,心绪却飘的远远的。作诗不难,主要是让作为评判者的太子觉得好。虽然是咏焰火,但如果加上巧思,咏一下太子,拍个舒服的马屁。退一步说,就算输了比诗,起码还能讨太子欢心,拯救一下她的处 分卷阅读72 境。 等着她们构思的空档,其他人的目光辗转与二人之间,猜想到底是谁会赢得这场对诗,赢得太子所说的重赏。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李宁胸有成竹对太子道:“回殿下,妾已想好了。“ 赵谨良颔首道:“那你先讲。” 李宁微微一笑,缓缓咏道:“银花寿喜并作边,日月同庆不夜天。” 郑来仪听了她的诗,不再像方才那般胸有成竹要看她败落。心想难怪李宁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她以咏焰火切入太后寿辰喜事,又说连日月都为之庆祝,侧面歌颂大赵国得天意。 不知杜若要作出什么样惊艳的诗才能赢她。 赵谨良点点头,认可李宁的诗作的好,又看向杜若,隐隐含笑问她:“杜良媛可想好了?” 杜若与太子对视,没来由的有些紧张,点点头道:“回殿下,妾也想好了。” 赵谨良点点头,示意她公布她的诗句。 “彩焰燃尽繁华散”杜若仍然一心一意地望着太子,回想以往太子待她种种的好,眼中温柔似水,声音也越发柔甜,“不如眼前心花绽。” 杜若九岁离开将军府,到杜伯父家没什么机会正经学文,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墨水。要她去赢李宁这样氏族家费心培养出来的大家小姐,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听了她的打油诗,以太子妃为首的旁观者都有些鄙夷,等了杜若半天,结果她作的诗底蕴浅薄,连幼子都不如。心说还是李宁有真学识。 赵谨良被杜若含情脉脉地看着,听她的诗讲,看什么烟花?不如看眼前人。心跳忽然急剧加快。 他舍不得挪走一刻的视线,与杜若目光交融,难分难舍。口中淡淡道:“李良娣胜,赏黄金五十两。” 杜若与李宁的比诗就这样在太子的评判下分出了高低。 知道太子妃有意给自己挖坑的李宁扬眉吐气,静静回望她,露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郑来仪虽气但极力忍着,视线从李宁身上收回来,去看杜若,却看见杜若脸色微红,低下了头。再看太子,却看到他专心致志的望着杜若,旁的人都成了摆设。更是在心里气了个仰倒。 听到太子说李宁胜出后,杜若其实并不意外。李宁的诗对仗工整、意蕴十足,立意点也很高。如果太子一昧偏袒她,反倒是昏庸无道。 但太子一边评判他人胜出,一边目光还放在她身上不肯离开,就说明这场比试明面上是她输了,但是她却赢得了太子的关注。 杜若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无所谓那五十两的黄金。 后知后觉回味自己作的诗,杜若逐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又退到后面。 她去了后面,赵谨良就不太方便看她,只好正回身子坐好。但后面天上绽放了什么新奇壮观的焰火,却是一点都看不进去了。 看不进去焰火的何止赵谨良一个人,杜若眼睛看着天,脑子里都是太子望着她时那深邃的眼眸,如同夜里的碧波湖一般蕴含粼粼诗意。眼中还倒映着她,且唯独只有她一人。 封裹的少女情愫在这个漫天璀璨焰火的夜晚,悄然破裂了一道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女鹅发力,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招架得住呢? 另:“纷纷灿烂如星陨,火霍火霍喧豗似火攻。”出自赵孟頫《赠放烟火者》 (改一下更新时间哈宝贝们,换成每天6点更新) ☆、采荷 焰火表演结束后,太后的寿宴便有序的散场了。 东宫紧随妃子娘娘其后,离开湖心亭,回到了住所。 方才光线昏暗,气氛热闹,没发觉香囊遗失。此时回到闲花照,屋里亮着烛台,杜若才发现书兰送给自己的香囊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回想了一通,杜若觉得只有可能是撞到赵谨穹时掉的。当即就派冯敬海去找了一番,然后冯敬海去了半个时辰,地毯式地将湖心亭搜索了一遍,最终还是空手而归。 杜若暗暗祈祷不要被赵谨穹捡了去,不然她总感觉准没好事。 兴师动众的寿宴过了,第二日又是给太子妃请安的日子。 昨夜看了焰火,众人情绪高涨,难免入睡就晚了。不但到郁芳轩的时间没那么早了,一齐坐在太子妃的会客厅也都困倦难挡。 郑来仪昨夜有事悬在心上,更是整夜都没睡好,但此时心中搁着趣事,虽眼下一片乌青,还是颇为精神奕奕。 自从她下决心做改变以来,虽有成效,但是难免心中憋闷。面上虽学会了大气婉约,骨子里养了十几年的骄矜哪里那么容易就摈弃? 杜若害她被太后刁难,还是想找补回来才舒坦。 昨夜定好了出气的计谋,此时□□当着一众妃嫔的面,郑来仪心里却又生出丝丝的不安。她静静回想了一番昨夜嬷嬷和雪娟说的话,才彻底下定决心。 一天经历两回不痛快的郑来仪昨夜回到郁芳轩后, 分卷阅读73 借茶水太烫责骂了一个小宫女,发了一场气。她的嬷嬷劝慰了一通,却没什么用处。 宫女雪娟听了模糊的来龙去脉,主动上前献策。 雪娟正是上回建议郑来仪用竹叶绿豆汤争宠的宫女,自一计失败后,她不甘放弃,时时注意着主子身边的事,终于等到了第二次机会。 听完雪娟的计策,郑来仪因心中念着要做有德行的太子妃,本不欲采纳。 还是嬷嬷站出来说了话,她才动了心。 嬷嬷说:“太子妃不必一概而论。您不能在台面上落话柄,但巧妙的小惩妃嫔还是可以的。雪娟的法子,老奴觉得可以。既不会失体面,又能帮您出出气。” 在心里又将嬷嬷说的话过了一遍,郑来仪心态逐渐平稳。她环视了一周下首的妃嫔,淡淡微笑道:“本宫看各位妹妹都没什么精神,不如咱们今日就不在这闷人的屋子枯坐了,出去寻些乐子如何?” 能出去透气,还有什么不好的?董春春正困着,闻言立即附和道:“好啊,太子妃有什么解闷的好乐子?” 祝子嫦也道:“妾都听太子妃的。” 其余人虽未说话,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郑来仪站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首位,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郁芳轩后面的小湖中种了荷花,咱们去看看。” 众人带着宫人,跟在郑来仪身后穿过郁芳轩后的庭院,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荷花池边的凉亭中。 说是小湖,其实也不比月牙湖小多少。沿湖种了大半圈的荷花,中间的湖水碧青澄澈,可见平日里没少费人力打理。 杜若走在李宁身后,望着太子妃身边的宫人若有所思。 其中一个宫女以往并没在太子妃跟前见过,但是上次在同顺阁见了后,杜若就留了个印象。 今日她又跟着太子妃出来了。 再联系太子妃昨日丢了面子,今日突然带她们出来赏荷,杜若总有些不妙的预感。 昨日一是因为她的主意,推荐的玉佛害了太子妃。二是太子妃推她出来与李宁打擂台,她并没有令太子妃如意。 所以杜若觉得一旦太子妃有什么动作,必然是先冲着她来的。 于是她看了冯敬海一眼,后者读懂了她眼中的意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自太子妃说要带着妃嫔来赏荷,她身边的宫人就连同山庄的宫人一道早早的就来把荷花池旁的凉亭布置妥当了。 不仅搬来了对数的木凳,还端了一些点心零嘴、果子花茶。 太子妃首先落座,妃嫔们随后按位份依次坐下。 七月的荷花开得灿烂,且有不少已经成了圆滚滚的莲蓬,瞧着甚为喜人。 郑来仪眺望着碧连天的美景,感叹道:“六月赏兰,七月赏荷。这七月的荷生了莲蓬,既美又有趣味。初长成的莲米虽贫贱了些,但也脆甜不失好味。” 她身边的宫女适时接话道:“禀太子妃,奴婢家乡原是江南一处鱼米水乡。每逢七八月收莲蓬,就有一桩风雅的习俗。” “哦?什么习俗?”郑来仪饶有趣味的问她。 杜若看着那名说话的宫女,正是她察觉不寻常,提起警惕的那人,名唤雪娟。 心中有了预感,杜若面上就越发淡然,只想看看她们到底又谋划了什么来害人。 那个叫雪娟的宫女倒真像是在给太子妃讲趣事一般,丝毫看不出来暗藏旁的心思。 “奴婢家乡的百姓靠水吃水,夏日里卖莲蓬便是个不错的进项,于是十分看中这一事。每年的头一茬莲蓬,都要选村子最美丽的女孩儿作‘荷花仙子’,撑一艘小舟穿塘而过,采一些莲蓬与荷花,分给众人。此后大家伙便能自行采莲蓬。” 郑来仪点点头道:“‘荷花仙子’听来倒是有些风雅。那娇滴滴的美人儿穿行在粉白美丽的荷花中,着实是一道美景。” 头脑聪明的人此时已经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郑来仪费劲将人带到这里,又与她的宫女一唱一和,表露对江南村落风俗的向往。 又怎么会是一时兴起? 董春春虽然头脑简单,但因为早就听杜若说了要注意太子妃,她对郑来仪的一举一动就格外敏感。 方才还以为郑来仪真是带她们出来赏景,可此时有了这一番铺垫,要说不是有备而来,她都不相信了。 董春春与杜若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传达了她的担心。 但看杜若神色如常,董春春心安了一些。 李宁和陈婉儿都静静看着郑来仪,从表情上看不出别的。 只有祝子嫦一人毫无所觉,还接话道:“听太子妃描述的,妾都想看了。” 郑来仪回看她,假装灵机一动道:“不若咱们效仿一回,欣赏一下‘仙子采荷’的美景?祝良媛嗓音如天籁,不若同时歌唱一曲,添些雅韵,如何?” 原本祝子嫦听前半句以为郑来仪让她当那“荷花仙子”,感觉不妙。又听郑来仪说只让她唱歌,刚 分卷阅读74 提起的气顿时就松懈了,顺从道:“妾愿意为姐妹们歌一曲助兴。” 有了祝子嫦同意唱歌在前,再来个妃嫔去当“荷花仙子”就成了顺水推舟的事情。 毕竟都有祝良媛唱歌助兴了,自然不可能再让宫女去采莲,不然就是拉低祝子嫦的层次。 郑来仪自然而然的看向剩下的四人,问道:“可有姐妹想扮一回‘荷花仙子’的?” 都是贵为东宫良娣良媛的人,谁愿意去太阳底下晒着,去蚊虫飞舞的莲叶间糟践自己给别人看热闹? 余下李宁、董春春、陈婉儿三人,皆是沉默不语,无人答话。 这并不影响郑来仪的兴致,她自顾自地说:“若本宫会水,倒也想去当一回‘荷花仙子’,给各位妹妹看个热闹。可惜啊......诶?本宫记得杜良媛好像水性不错,不然就有劳杜良媛,成全本宫和各位姐妹一次?” 杜若垂眼听着她演戏,心里好笑。 费这么些心思,原来郑来仪只是想磋磨她一下。 杜若不觉得这是一个多危险的陷阱。首先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动些手脚必不可能。再者说如果郑来仪主动让她去采莲蓬,出了什么问题,首先她自己就难辞其咎。 扭头看向湖面随风轻轻摇摆的翠绿荷叶和娇嫩粉白的荷花。如果郑来仪不闹这一出,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想去采莲蓬采荷花玩的。 杜若从小在乡野间长大,幼时同父亲一起下河捉鱼,上树摘果,林间跑马田间撒野的事情没少干。看见这美丽的荷花池,就生了去玩耍的心。 也罢,到底是自己出的主意害了郑来仪,就如她一次愿,给她出出气好了。 “谢太子妃赏识,妾愿前去。”杜若站起身来,对郑来仪福了福。 郑来仪有些讶异杜若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怔愣了一瞬,挂在脸上的笑又扬起几分,吩咐道:“来人,将那湖边的小舟给杜良媛推好。” 杜若起身跟着郑来仪的宫人一起走了,站起来时给了董春春一个放心的眼神。 其他人见杜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太子妃的安排,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人眼中则是更为深层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冯敬海跟在杜若身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着郑来仪的太监们动手推小舟,防着他们做些小动作。 等她们二人上了小舟,冯敬海撑篙将小舟驶远了,杜若对他笑说:“你看,小舟都准备好了,费这么大的心思,我怎么好意思为难太子妃。” 感受到杜若并不担忧的放松情绪,冯敬海接了个笑,但还是紧绷未见松懈,他回道:“小主放心,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奴才护着您。” 杜若点点头,夸了他一句好,然后回头看向远处的荷花海,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托太子妃的福,要不是她一个人才不敢来泛舟采莲蓬呢,多少有些没规矩了。 ☆、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今天[朱一龙的老婆!]和[张海龙]两位小天使的甜评,双倍快乐后决定加更一章。祝大家看得开心。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可爱,有你们真好。 与此同时,早上没有课业,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的赵谨良几次放下书本,最终还是合上书,对林正堂吩咐道:“去请杜良媛过来。” 他昨夜就想传杜若陪他说话,但他晚上一贯要锻炼、扎针加泡水,见时间晚了就作罢了。胸中堵着一团“气”,今日果然读书都不得安宁。 赵谨良一贯坚信读书要认真,否则不如不读。见自己是真的无法静心,那就决定随心而为。 受了太子吩咐的林正堂自然是马上就退出去安排了。 如此在主子面前露脸的好事,在山庄里不必都交代给程珉,林正堂自然是先紧着他的徒弟林静思。 林静思身负重任,左脚踩右脚越走越快,马不停蹄地来到闲花照外,没见平时守门的冯敬海,便腆着脸大声唤珍珠。 “珍珠姐姐可在?” 珍珠此时正在里面给杜若收拾书桌,听见林静思的声音,赶忙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二楼栏杆前回他:“来了来了。” 也听见声音的碧玺和珊瑚从屋里出来,给林静思点头代礼。 “小林公公来有何事?”珍珠走到林静思跟前,看他气喘吁吁的,不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林静思笑得极甜:“太子爷召杜良媛呢,使小的来传个信儿。” 一听是太子要见主子,珍珠也高兴,笑着回他:“今日是给太子妃请安的日子,小主还没回来呢。” “这样啊。”林静思笑脸依旧,“那奴才再去太子妃那里跑一趟,有劳珍珠姐姐了。” “嗳!小林公公劳累!” 林静思对她们几个摆摆手,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待珍珠上了楼,珊瑚闲话道:“珍珠姐姐,那位就是小林公公林静思吗?” “正是他。”珍珠点点头 “啧!”珊瑚 分卷阅读75 感叹,“太子殿下身边的公公都长得好周正,规矩也好。人可真和善。” “可不是!见了谁都叫姐姐,我可不比他大。” 珍珠此言一出,屋子里忙活的三个人都哧哧笑开了。但笑归笑,大家心里都还是极为清楚,太子身边的太监对她们客气,那都是看在主子受宠的份上。 再说林静思去了郁芳轩,本欲等着太子妃放人后直接把杜良媛带走,结果被告知太子妃带了妃嫔们在荷花池赏荷。 这就没法了,林静思只好回了同顺阁,如实禀告给太子。 “在荷花池赏荷?”赵谨良纳罕郑来仪今天怎么有此闲情逸致,她一贯只爱赏珍宝,没见说喜欢赏景的,“摆驾,寡人也去瞧瞧。” 太子发了话,太监们立刻准备上了。没过多久,太子的步辇就从同顺阁往郁芳轩后的荷花池而去。 因着是径直去荷花池,从同顺阁出发便是直接到的凉亭对岸。 还未走近,众人便听到一阵婉约娇柔的歌声,因距离有些远,并听不真切。待近些了,就看见有一清丽佳人乘舟穿行在荷丛中,手抱两支荷花并一支莲蓬,宛若那美丽的荷花凝聚成的仙子。 再定睛一看,那仙子不是杜良媛又是谁? 认清人后,太监和侍卫都低下头避讳不敢再看。但惊鸿一憋的触动久久停留在他们脑中挥之不去。 听了太子的吩咐,抬步辇的太监走到岸边石板台处停下,然后将太子的轮椅妥帖地推下来,推为面朝荷池的方向,以便太子能好好欣赏美景美人。 赵谨良胳膊撑在轮椅扶手上,十指交叉握着,看得十分专注。 杜若还是惯常的一身碧青裙衫,与荷叶交错在一处,清淡怡人、相得益彰。她稳稳的站在小舟中,如履平地,不见一丝晃动。裙摆被风轻轻扬起又飘落在荷花上。 她间或弯下腰采上一朵莲蓬扔到船头,悠闲自在的模样惹得赵谨良莞尔一笑。 杜若虽然玩得尽兴了,却也被晒得不轻。荷叶丛中更是湿热又多蚊虫。 见莲蓬已经采得差不多了,杜若扭头嘱咐道:“敬海,咱们划出去上岸吧。” “是,小主。”冯敬海蹲着撑篙,将竹篙深深斜按进水中,使力一划,小舟便加速向前行去。 直行靠岸,小舟便会停在凉亭的对岸。 杜若转头远眺,看向荷花尽头的岸边,却看见岸边柳树下宫人环绕,好整以暇望着她的太子。 太子身边的太监和侍卫皆是气度不凡长相周正的大男人,却还是被端坐在正中的太子衬得黯然失色。 他眉眼如浓墨铺染,高鼻薄唇,如霁月清风。远远看去,亦如神祇下凡。 杜若看呆了一瞬,回过神来后生出了满腔的高兴。莲米清火,她专门给太子也摘了好些呢。 朝太子挥了挥手上的莲蓬,杜若急切地往前踏了两步。 没想到变故陡生,杜若一脚踩到了一块朽破的木板,木板直接“咔嚓”一声整块断裂。因为杜若走的太急没收住力道,小舟又狭窄,于是便整个人摔入了水中。 冯敬海瞬间反应过来,扔了竹篙紧跟着杜若跳下水。 另一头刚刚举起手回应杜若的赵谨良眼睁睁看着杜若落水,几乎是与她落入水中的同时下令。 “去救人。” 因为是女眷落水,两名会水的太监听了太子吩咐,即刻来到湖边,蹚水入湖,往杜若游走而去。 而那艘破了洞的小舟,因为进了水,慢慢的就歪沉在水中。舟上堆的莲蓬滚落,漂浮在了水面上。 凉亭中的人看见舟上的人落了水,又模模糊糊看到对岸似乎是太子,都吓得不轻。 郑来仪脸上没了笑,卡白着脸站起身来,手中紧捏着帕子微微颤抖。 祝子嫦的歌声戛然而止,回头看了郑来仪一眼,眼中含着后怕和猜疑。 余下人中,有人露出了得逞后微不可察的笑意。 看到杜若落水了,董春春想也不想离开凉亭,沿着岸边往离杜若最近的地方跑过去,待她赶到太子身边时,杜若已经被三个太监团团围着扶上了岸。 董春春见杜若全身湿透不雅,便将自己的大袖外衫除下来披在杜若身上。 杜若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流露出感激之情。 其实杜若自己会水,又有冯敬海第一时间救助,除了在水里滚了一圈有些狼狈外没有任何不好。 上了岸后,看太子脸色阴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赶紧走到他跟前,行了个礼:“太子殿下万福,让您受惊了。” “你起来,跟寡人回去看看。”赵谨良这回是真动了气,他冷冷对林正堂道:“把那些女人,还有沉水的舟,一并带到同顺阁。” “是,殿下。”林正堂肃正答,目送杜若在太子的示意下上了他的步辇,然后步辇跟在太子轮椅后,朝同顺阁去了。一齐离开的还有董良媛和她的宫女。 林正堂收起面上恭敬的表情,不苟言笑地走到凉亭。 分卷阅读76 凉亭中还有太子妃、李良娣、祝良媛、陈良媛,并她们的宫人。 “各位主子,有劳跟奴才走一趟了。”林正堂微微弯腰,却丝毫不显卑微。 就在林正堂出现在凉亭中时,在场的妃嫔们脸上强装的镇定纷纷破裂。相互看了看对方,仿佛都在说“与我无关”。 李宁第一个开口道:“林公公,本宫也在内吗?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奴才奉命行事,良娣不必多问。”林正堂声音虽温和,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平时一贯温和恭敬一丝不错的林正堂,一旦严肃起来,立刻让人不敢反驳。此时众人才意识到,这就是太子身边的总管大太监,代表着太子的权势和威严,并不是一般的奴才。 再看郑来仪,已经是面无血色。被她的嬷嬷半抱半扶着,瞧着惊吓的样子有一丝丝可怜。 而那名雪娟的宫女,更是面色灰败。 “走吧,各位主子。”林正堂做了个请的姿势。 没人敢再多说一句,都被各自的宫女扶着,一言不发的出了凉亭。一路走一路思考着该如何推诿责任。 另一头,同顺阁内早有太子提前派回来的宫人张罗请太医,烧沐浴热汤,备老姜茶等事宜。 等太子一行到了,立即有一众宫女将杜若带去泡热汤驱寒。 太子则直接将董春春带到了正厅,盘问她事情的经过。 跟随宫女来到一间布局富贵的偏室,除去衣物钗环后,杜若坐在大大的榉木浴桶中,氤氲的水汽环绕在四周,暖烘烘的驱散掉她湿着身子等了一路的黏腻。 两名宫女手持木瓢为她浇水,另有两名宫女在她身后,拆散了她的发髻,为她梳洗着头发,捻出发间的水草。 “杜良媛落水受了惊,多泡泡热汤于身子有益。奴婢给您添水,若有不适还请杜良媛告诉奴婢。”一名宫女柔声恭敬地对杜若说。 “挺好的,辛苦你们了。”杜若享受着四个人的服侍,已经格外的满足。 那宫女埋着头,未曾乱看一眼,又说道:“杜良媛客气了,伺候您是奴婢们的福气。” 待洗浴结束,杜若踏着木阶从浴桶中出来,宫女们立刻张着布巾替她擦净身子上的水迹,攒干头发。又将方才送来的衣衫端过来伺候杜若穿上。 这裙衫是由天蚕的蚕丝织造而成,通体如雪洁白的罗纱。穿在身上柔软轻盈,飘飘似仙。 内直局的人见是太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取女衣,便大方地将最珍贵难制的一套衣衫拿了出来。 待杜若穿好后,绾发的宫女为此时出尘气质的杜若梳了一个与之相配的双环望仙髻,只在发髻根处戴了一个雕了莲瓣的镂空宽金环。杜若通身上下便有了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严惩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机油的文文,是今天夹子上的热文,小可爱们可以放心食用。 《我在古代卖红薯》文案: 柳如絮穿越了,带着她新买的农家乐专用种子礼包一起。 陌生的古代,无依无靠,一脸懵逼,分外凄凉。 幸运地被好心人收留,含泪吃了几天的白水煮青菜,柳如絮颤抖地举起了手。 我,我有些种子想跟你们安利一下。 从卖烤红薯的路边摊发展到两层楼的酒馆,一路走来,柳如絮感慨万千。 首先谢谢卖给我种子的老板,其次谢谢我带过来的红薯、土豆、玉米、辣椒、西红柿…… 谢谢你们救我狗命。 至于那个跑了的跑腿小二? 大概死在外边了吧。:) —— 魏廷回京城交了任务,一刻不敢多呆,就火烧屁股的回了海湖镇。 看着眼前眼熟的餐馆,却近乡情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餐馆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先一步走了出来,亮出了手中的鸡毛掸子。 魏廷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腿,腿软。 沐浴换衣后,杜若被带到了一处小室,喝下了一碗热热辣辣的姜汤。又有太医隔着帷幔替她把了脉。 “杜良媛今日只是小受惊吓,身子并无大碍,好生休息即可。无需用药。”太医收回把脉的手,声音格外温和。 杜若也把自己搁在诊脉枕上的手撤回:“谢谢章太医。” 章太医对宫女点点头,提着药箱退出去见太子汇报了。 太医走后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子被推进了小室。 赵谨良看到榻前遮的严严实实的帷幔,示意宫女将其打开。 一左一右的两名宫女对视一眼,虽然杜良媛让别打开,但太子都发话了,杜良媛只能退其次了。 随着帷幔向两边拢去,倚靠在榻边闭目小憩的杜若逐渐显现出来。 她身着一身纯净的白,闭眼微微蜷缩的模样,叫人下意识只想小心翼翼待之。细看侧颜 分卷阅读77 娇俏,眼睫轻颤,美得出尘。 赵谨良冷了半晌的脸,在看到杜若后总算缓和了一些,静静望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屋子里伺候的宫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 先前伺候杜若的宫女本来还担心太子来了她还不醒会引起太子不满,结果等了许久,见太子一直专心致志看着杜良媛,耐心十足。心想自己真是瞎担心了。 被人一直盯着看多少会有些感知,杜若迷迷糊糊间睁开眼,转头看到太子看着自己,瞌睡顿时就散了。 “殿下万福。”她立马从榻上站起来行礼。 “免礼。”赵谨良问她,“可有不舒服?” 杜若摇摇头,想到太子方才那吓人的脸色,讨好地走到他面前半蹲下,仰着头看他:“妾一点事都没有,殿下不必忧心。” 看出来杜若的小心翼翼,赵谨良被她的懂事抚慰得心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寡人不忧心。” 杜若抿唇笑了笑,试探问道:“殿下,其他人呢?” 赵谨良云淡风轻地告诉她:“除了董良媛,都在庭院里跪着。” 过了这么久,太子真的让一群娇滴滴的妃嫔在外面一直跪着吗?杜若有些惊讶。但还没等她说话,太子像毫不在乎一般吩咐着旁的事情。 “留霜,去内直局取些绢花来。” 留霜便是带头服侍杜若的大宫女,太子言毕,她就遵命退出去了。 赵谨良示意杜若去榻上坐着,然后看着她道:“如此打扮是好看,可寡人觉着略素净了些。” 杜若明白太子是决心惩治今天的幕后之人了。可不查明真相就让所有人都跪着,还是有些严重了。 虽然觉得不该,但是在杜若心里对她们一点同情都没有,更不会多说一句为她们求情。要说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就是不想让太子过于生气动肝火。 “那殿下觉得,妾是穿碧绿好看,还是穿白色好看?”杜若假装娇憨的问太子,想尽量逗他开心。 她这么一问,太子果然笑了,认真回答她:“都好看,穿茜红也好看。”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子还没怎么,杜若霎时就红了脸,嚅嗫了两下,什么都接不上来了。 太后寿宴的那天,她穿的就是茜红的裙衫,本以为当时太子厌她,没想到太子不但看在眼里,还记在心中。这难免让杜若羞赫不已。 屋子里候着的宫女们垂着头,默默将两位主子的对话听在耳中,努力控制面色沉静不让嘴角扬起。 她们何时见过太子殿下这么平易近人的? 几次在杜若留在太子身边时服侍过她的宫女,此时都纷纷在心里感叹杜良媛真是命好。 赵谨良不知道杜若怎么了,他只说了实话,她就红霞颊边飞,还低下头半天不跟他说话。 不过他早就将给女人的耐心都尽数分给了杜若,她低着头,他就看她。看她脸红的时候,耳朵也会跟着染上一些。赵谨良就觉得女儿家真是一种越了解就越觉得可爱的生物。 直到留霜抱着一个大盒子进来,才打破了这种暗藏暧昧的氛围。 “太子殿下,请您过目。” 虽然太子只让她拿一些绢花,但一贯办事妥帖周到的留霜直接将内直局有的绢花样式尽数都拿了一朵回来,供太子挑选。 赵谨良看向盒中千姿百态的绢花,没有怎么犹豫,伸手拿了一朵巴掌大粉白纯美的荷花绢花。举起来对杜若说道:“来,戴上看合不合适。” 见太子要给她簪花,杜若抿着唇欢喜的走到太子身边蹲下,低头露出自己的发髻,方便太子下手。 赵谨良怕杜若蹲不稳再摔着,左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右手去给她簪花。 若说太子殿下博学多识,但给女儿家簪花是头一回,可真不能说会。他捏着绢花的底钗,放在杜若发髻正中间看看,觉得不好,又放到两边看看,还是不满意。最后几番对比下,将绢花簪在了杜若的发髻左前侧。 “抬头看看。”赵谨良半垂着眼看她,心情十分好。 杜若慢慢抬起头,然后直视太子给他看正面,问道:“好看吗殿下?” 赵谨良与杜若一上一下,一只手还紧紧的拉在一起。他们一人明媚仰头,一人温柔垂首,两厢对视,温情脉脉。 好半晌,赵谨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沉道:“好看。” 杜若眯眼对他笑笑,站起身来去铜镜前照镜子去了。 一照镜子,杜若才发现自己眼含春水、面若桃腮,哪里是“荷花仙子”,活脱脱的像情窦初开的“荷花小精怪”。 太子在里面闲情逸致,打扮自己的宠妃。余下妃嫔跪在外面摇摇欲坠,但有林正堂和一干侍卫看守着,没人敢偷懒懈怠。 等了不知多久,太子终于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来到她们面前。 郑来仪早前哭了一通,精心打扮的妆容尽数花了,显得有些狼狈。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想 分卷阅读78 好了没?想好了的可以坐着说话。”赵谨良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众人听在耳中犹如罗刹当面。 此时,杜若正坐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听太子审问她们。旁边有宫女给轻轻给她打扇,轻松又自在。 太子不让她出面,免得狼狈的妃嫔们看到她此时美丽非常的模样,再与她们丢人的处境一对比,心生怨怼。于是就让她坐在门窗后听着。 太子都发话了,郑来仪在内的四个妃嫔纷纷小声回着想好了。然后太监们端来了四张月牙凳,四人抖着腿,慢慢爬起来坐了。 但是她们的宫女太监没得太子发话,仍然还是端端正正的跪着。 董春春站在太子侧后方,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郑来仪,清高傲气的李宁,此时都跟落水的鸡一样垂头丧气,不禁在心中庆幸自己选择了跟紧杜若。要不然她现在也是一样的跪到膝盖发麻,还得不到太子一个怜惜的眼神。 这回太子不留脸面的做法让郑来仪不敢再隐瞒,她坐好后,捏着手一五一十将真相交代出来:“禀太子殿下,杜良媛乘舟采荷的事情确实是我安排的。但是我的本意只是让杜良媛采荷仅此而已,并没有害她落水,请太子殿下明察!” 赵谨良阴沉着脸,声音冷的可怕:“让她采荷?你将寡人的妾室当做什么?杂耍的戏子?” “不是的!”郑来仪哭着说,“殿下原谅我,主意都是雪娟出的。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会了!”她指向宫女雪娟,将罪责推到她头上。 雪娟本来心里就害怕得不行,一直轻微的瑟瑟发抖,还不敢抖大了惹太子厌烦。此时听太子妃将她供出来,她直接趴到了地上:“太子殿下,让杜良媛去采荷的主意确实是奴婢给太子妃出的没错,但是奴婢和太子妃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杜良媛落水啊!” 事已至此,她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了,还不如痛快承认下来,这样与太子妃绑在一根绳子上,太子妃肯定会想法子证明落水一事,她们是清白的。 赵谨良对她们说的话无动于衷,看了一个侍卫一眼,那侍卫便拿着一块木板走上前来。 侍卫朗声道:“经过勘查,此木板的断面是人为松懈导致的断裂。并且小舟上还有两块与此相似的木板。” 赵谨良回过头,看着郑来仪,却不说话。 郑来仪双目圆瞪,也许是急中生了智,她大声道:“太子殿下,我既知道杜良媛会水,何必再费尽心思设这样的计,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不是白白惹您厌烦吗!” 杜若听着太子妃的话,心中深以为然。如果说让她扮采荷女是能让太子妃出气,让她受些小磋磨的实用手段,那么让她带着冯敬海落水就是画蛇添足的蠢办法。 设下阴谋的人不知道杜若有些功夫,将踩一脚就会断裂的木板设在靠船头的位置。指望杜若在小舟上踉跄站不稳的时候踩上去落水。却没想到杜若自船尾踏上小舟后,就一直稳稳站在正中,如果不是看到太子一时激动,可能杜若根本就不会落水。 在小舟上做如此容易被发现的手脚,说明罪魁祸首者根本就不怕被太子查出来,相反更是希望太子查出来,再严惩明面上安排这件事的太子妃。 落水一事真正的主谋,实则另有其人。 ☆、心意 郑来仪一番自证说完后,雪娟接着一边磕头一边说:“还望太子殿下明鉴,木板真的不是太子妃所为。” 其余李宁等三人垂着头听着,不敢发一言,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赵谨良不为所动,冷冷道:“正是有你们这样心思不正的人,不仅不能规劝主子坦荡正直,还助纣为孽唯恐天下不乱。来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仗刑,直到问出实话为止。” 太子发话,立即有太监上前将雪娟拖到一边,绑在凳上就开始行刑。 雪娟哭嚎不止,凄厉的声音听得涉事的妃嫔宫人瑟瑟发抖。 不知道打了多少仗,雪娟口齿不清中还是说着没害杜良媛落水。太监走上前来问太子该如何。 只听赵谨良轻轻吐出两个字:“杖毙。” 郑来仪闭上双眼,害怕得如坠冰窟。太子这样对她的宫女不留情面说杀就杀,不仅是惩罚她,更是在警告她。 雪娟的嚎哭越来越弱,最后挣扎着喊了一句:“陷害太子妃的人你不得好死!”,就骤然咽了气。 郑来仪滚落了两颗豆大的泪珠,心里深深懊悔没有护住这个到死也没有胡乱攀咬她的宫女。更是气愤背后陷害她的那个人。 她现在再看眼前这几个女人,觉得谁都很可疑。更是觉得杜若也不完全干净,不然怎么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偏等太子来了,才当着太子的面落了水? “太子妃说木板不是她所为,你们可有话说?”赵谨良看了看另外三个妃嫔,“现在坦白还来得及。现在不说,等查出来,可不要怪寡人无情。” 太子这番话,让三人心慌难止的同时陷入沉思。 有人怀疑太子妃倒计逆施贼喊捉贼想嫁祸给她们 分卷阅读79 ,有人想着自己什么都没做颇为无辜但又不敢出言摘除自己,而真正的设计者,则在心里猜测太子查到的有多少,并不想就这样被诈出来。 是的,赵谨良除了小舟木板被动过手脚以外,并没有查到更多的信息。 他相信郑来仪不是害杜若落水的人,是有人借刀杀人,又诬陷在郑来仪身上。可是苦于没有证据,便只能如此说话,诈一诈其余三人。 诈不出也没有关系。 见半晌没人说话,赵谨良不意外,淡淡道:“传令下去,太子妃、李良娣、祝良媛、陈良媛,德行有失,皆罚月银三个月,禁足二十天。你们可有异议?” 既然没人承认,那就连坐吧。 太子动怒,没人敢有异议,祝子嫦在心里腹诽为什么不罚董春春,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四人站起身行礼,弱弱齐声道:“谢太子殿下恩德。” 赵谨良:“都回去禁足吧,太子妃留下。” 杜若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心里猜测事情的真相。 要想摸清这种弯弯绕绕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从结果去倒推。她落水,太子妃背负太子厌弃,最直接的受益者是谁,那么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再不是,那就是有人聪明非常,一条计谋一石三鸟。如果先不做这种最为复杂的推算的话,杜若觉得幕后之人非李宁莫属了。 而且她也是所有人中除了太子妃外背景最大的人,要想在宫里收买人手,安插内应,她既有银钱,也有权势。 此时外面只剩了太子、太子贴身的宫人,还有太子妃。其余人被尽数遣散。 因为太子没有一昧的查问她,郑来仪此时也就没那么害怕了,静静等着太子训话。 但其实赵谨良已经不想与他这个表妹多废什么口舌,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接下来是好是坏得靠她自己醒悟。 “寡人再提醒你一次,你宫里的人,自己好生注意。”赵谨良动了一场气,人有些倦了,说了这话就示意太监将他推入屋里,“回去吧。” 听了太子的话,郑来仪如梦初醒,一扫黯然的心情,没多纠缠就从同顺阁离开了。 另一头,李宁、陈婉儿、祝子嫦三人走在一处。但因为是一同受了罚才结伴而归,都不想引起她人的注意,所以并没有人贸贸然说话。 李宁仰首走在前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心里颇为失望。 郑来仪到底是太子青梅竹马的表妹,三言两语就让太子解除了对她的怀疑。白白浪费了自己好一番布置。 原本指望这一回若成了,要让郑来仪摔一个大跟头,结果把她自己都绕进去了。 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真的信了郑来仪还是舍不得严惩她才做做样子连坐所有人。 但假如太子真的怀疑到她们其他人的头上,李宁后怕的庆幸自己有太后相助,才没露出什么马脚。下一回做事就要更缜密才是。 赵谨良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让林静思把杜若从旁边带过来。 方才他安排杜若在一旁屋子的门窗后旁听他审问一干妃嫔,也不知道杜若怎么看待最后的结果。 很快,杜若跟在林静思身后进来,走上前来对他盈盈一拜。 赵谨良觉得杜若这样弯膝行礼比她每次都要给他跪行叩首礼要好多了。他指了指身旁的圈椅道:“来寡人身边坐。”,然后又屏退了屋子里所有的宫人。 待人都退下后,赵谨良问杜若:“可有觉得寡人不尽心彻查?” 既然知道落水主谋并非太子妃,按理说最起码应当将太子妃身边的宫人盘查一遍才是。可他最后选择了连坐处罚就不了了之,担心杜若失望,所以想同她讲清楚。 杜若原本因为自己是主动去采荷,落了水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并没有多怨恨太子妃她们。 太子虽没查出来,但一并罚了所有人,她还不满意的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回殿下,妾觉得已经很好了。而且殿下聪明,做事自有道理,妾还应多向您学学。”杜若诚心回道。 她这么懂事,赵谨良却不想她懂事。他看中的女人,应该是骄娇的,金贵的,受了委屈不能忍着。他在这个位子有诸多顾忌,但他的女人有他撑腰,应当肆意一些才好。 “那背后害你落水之人安然无恙,真不介意?”赵谨良问她,想知道杜若的真实所想。 杜若看着太子,眨了眨眼,这怎么回事? 作为君主不应该是深沉寡言,不容他人置喙的么?怎么太子好像很期待她不满意闹腾他一场似的? 虽然奇怪,但杜若心里还是高兴的。贵为太子,能做到如此关怀下属,以后做了皇帝,一定也是广纳箴言、体察民隐的好皇帝。 而她这个忠实簇拥太子的妃嫔,也应该对他不隐瞒。 思及此,杜若对太子说:“回殿下,妾觉得,如果殿下不准备查到底,一定是有原因的,或是有所牵制,或是另有打算。总之妾只需相信殿下就好。”b 分卷阅读80 r   她都品出来背后是李宁在搞鬼了,太子肯定也是有所察觉的。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若执意查下去,牵涉到了背后的太后,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赵谨良没料到杜若能想到这个程度,也没料到她对他如此信任,惊讶之余是满满的欣慰。 他今日如此处理的原因颇为复杂,但最为关键的是,他想让郑来仪和李宁在不牵涉到杜若的情况下分庭抗礼,暗中争斗。 将来若闹大了,他就能一并压下,保下皇后之位。 在他心里,皇后必然要由德行兼有,且他心爱的女子来担任。郑来仪和李宁不仅不具备他的要求,还有显赫的家世。这样的皇后对于后宫和前朝来说皆可谓是祸不是福。 且还会让杜若处境艰难。 赵谨良刻量之后的处理办法,既惩治了涉事人替杜若做了主,又警告郑来仪让她不要心思不正,还放了李宁一马让她有后续作为的胆量。 “你很聪明,寡人没看错人。”赵谨良之所以单独与杜若谈话,就是怕她误会难过。本是他安慰杜若,没想到反倒是他被杜若安慰得舒心。 被太子夸奖,还是夸聪明,杜若十分欢喜。原来被人特殊相待,又看中的感觉是如此的好。就算以后太子另有她人,有这一段经历也足够了。 有来就有往,杜若回道:“妾也觉得殿下特别好,能成为殿下的妃嫔是妾的福气。” 她说得诚心,赵谨良越发想将人捧在手心里宠着,顺势就将心里盘算了许久的事说了出来:“良娣之位,是寡人留给你的。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再等等可好?” 如今先让郑来仪和李宁争着,不能让杜若太打眼。 那空悬的良娣之位,杜若是想要,可没敢奢望过太子只顾着她一人。毕竟杜若如今无父无母,对太子没什么助力,让她去坐这个位子,就是白费了一个筹码。 内心震动之下,杜若心里疑虑,顺口就问出来:“为什么?殿下为什么对妾这么好?”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赵谨良失笑,“刚还夸你聪明,以后莫要问这种傻问题。” 杜若呆愣着,人人都有一个宠妃梦,可真轮到她遇到那白日做梦才有的待遇,心里竟是惊疑大于喜悦。 她一直以为太子是正直公道、理智克制的,就算看中她,也只是乐意跟她相处,时而施舍一些恩惠给她罢了。 杜若更觉得,只凭眼下她在太子面前的所为,实在担不起太子这样重的偏宠。 赵谨良几时经历过这样的事,他怕杜若再问下去,要将他心里藏的事掏个干净,怪有些臊人的。他想能瞒多久就先瞒着,时机到了的时候,杜若自然会知道的。 “好了,别一副傻样子。吃莲蓬吧。”赵谨良转过头不看她,对门外唤道:“林正堂,将莲蓬呈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他害羞了 ☆、莲蓬 莲蓬端上来了,进来的还有两名端了净手盆的宫女。看这个架势,太子是想自己剥的意思了。 杜若仔仔细细净了手,准备充当剥莲米的主力。 等两人都净手完毕,赵谨良拿了一个递给杜若:“这是你摘的,寡人让他们捞回来的,不然可惜了。” 杜若连连点头,她方才一直惦记着自己摘的莲蓬飘在湖中可惜呢! 她将莲蓬接过来双手使力掰开,露出了最中间圆胖的莲米。把中间的莲米都摘下来,杜若又如法炮制,将莲蓬掰成好几瓣,尽数摘下所有的小绿胖子。 周围的莲米没有中间的莲米个头大,却也长得极好。将它们一起堆在中间的桌案上,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杜若拈起一颗最大最圆的,用宫女们一并拿上来的小银剪刀,在莲米上剪出一个小豁口,然后指甲掐着撕开,沿着莲米周围滚一圈,将皮剥了下来。 赵谨良看杜若剥皮看得认真,见她小手动作灵活利落,觉得有些赏心悦目。本以为她这就剥好了,又看杜若掰开了小小的莲米,把中间的嫩芽取出来放到一旁的碗中,然后才将白嫩莲米合上递了过来。 “殿下尝尝甜不甜嫩不嫩?” 赵谨良接过来,将莲米打开看了看:“原来清火的莲芯早就藏在了莲米中。寡人还以为是将莲米种下去时才长的嫩芽,孤陋寡闻了。” 杜若了然,太子博学多识,但很多都是书里见的,这种普普通通的小事,太子没接触过,自然无从得知。 “殿下懂的都是令风云变幻的大事。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后有妾在您旁边唠叨,慢慢的就知道了。”杜若安慰太子道。 看杜若与他说话时不再像从前带着疏离敬畏,赵谨良终于觉得舒服了,回她:“三千世界知无涯,那你可得多在寡人身边才行。”然后将莲米递到嘴边吃了,又笑道:“很甜,寡人从未吃过如此甜的莲米,今日托‘荷花仙子’的福了。” 杜若不好意思地埋下头,觉得每每太子那端庄的外表正经的语气说着 分卷阅读81 这样的话时,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在自己心里再回味一次就会觉得暗含情愫,教人心里软软的。 杜若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剥莲米,剥好了就放在碗中攒着,一齐给太子吃。 忽然一只手捏着一颗剥好的莲米递过来,杜若抬头看向太子,见他噙着浅浅的笑,示意自己接过他剥的莲米。 可杜若手中还掐着一个撕了一半外皮的莲米,放哪里都不是。在这个想法下,又有不能让太子手举太久的想法,两厢加在一处,杜若下意识的低头直接就着太子的手吃下了莲米。 赵谨良愣了一瞬,一种未有过的情绪漫上心头,那是心房逐渐被填满的感觉。 没等他回味太久,杜若又递过来一碗全都剥好的莲米给他吃。赵谨良垂眼吃着甜脆的莲米,感觉往后他再也不是形单影只孤寡一人。 偷得浮生半日闲。 莲蓬吃得差不多了,时辰已经到了巳时中,快到午时用膳的时间了。 “今日你乖些,自己回去用膳。寡人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因着每次杜若来了都是跟他一起用膳,今日到时间了却要赶杜若回去,所以赵谨良语气奇好。 杜若本来被太子哄着的语气弄得有些茫然,一听他说要去陈皇后处用膳,眼睛都亮了。 赵谨良好笑,问她:“怎么提到皇后娘娘,你这么高兴?” “皇后娘娘人美心善,是我辈楷模。”在杜若心里,陈皇后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是她心里敬重的人。一是因为陈皇后将采选时那样差的她都留了下来,让她能有幸认识太子。二是因为允准她带了珍珠和贝壳进宫。三是因为假如放在民间,若她与太子是寻常夫妻,那陈皇后就是她的婆母。 “既如此,想不想跟寡人一起,去陪你的楷模用个膳?”赵谨良问她。 “可以吗?”杜若有些惶恐,按她的位份,别说陪皇后娘娘用膳了,去皇后身边都没资格坐下。 赵谨良不答她,直接跟一旁候着的林正堂吩咐:“叫程珉给九福公公递个信儿,今日寡人要带个人过去,叫人多备一副碗筷。” 满月阁。 陈皇后听九福来报太子要带个人过来一起用膳,疑惑看向林嬷嬷,林嬷嬷也是同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太子说了要带谁过来吗?可是太子妃?”陈皇后问道。 九福哈着腰,老油子的他自然是拘着程珉问了个透,才把人放回去。 说来也怪,程珉这人虽然不油滑,但是嘴严得像死蚌一样,不然也不会被太子安排管着外头。可今日似乎存心是想卖个好,他一问,程珉就给他说了。 九福喜庆又恭敬地回道:“回皇后娘娘,太子爷没说,但程公公透给奴才,太子爷要带的是那位杜良媛。” 陈皇后细品着九福讲明是程珉透消息这一点,心下了然。 将太子要带的人是个良媛的消息先透个气,让皇后这边的人先有个准备,实则是有利于那杜良媛的。程珉此人靠谱又老实,能得他的照顾,看来那杜良媛在太子身边既有脸面又有名声。 “果然是大不一样了。”陈皇后很欣慰。她不介意太子要带一个良媛过来与她一起用膳。相反,对太子这种终于有了人气儿的举动颇感有趣。 整日只知道读书用功,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傻了。现在开了情窍,有人疼知冷暖了,作为母亲的陈皇后很是高兴。 陈皇后高兴,一屋子的人都凑趣笑得喜庆。 然后陈皇后安排人去膳房叫加菜,又安排人备用具,女儿家爱用的点心茶果,把满月阁的一众宫人忙得团团转。来来往往的宫人面上俱是洋溢着欢喜的笑,热闹得很。 另一头,太子给杜若安排了一个步辇,跟在太子的步辇后头走。步辇的垫子又厚又软,杜若坐在上头感觉像坐在棉花堆上似的。 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给她抬着步辇,走得稳稳的,一点都不颠簸。另有冯敬海给她撑着伞盖遮阳。简直派头十足,远远看着说是东宫的主位之一也不为过了。 到了满月阁外,早有陈皇后派了人等着,杜若从步辇上下来以后,立刻有宫女迎上来给她撑伞,扶着她。 杜若诚惶诚恐看向太子,却见太子看了她一眼就扭过头去,好像意思是不管她让她自己应付。但扬起的唇角让太子故作冷漠的样子显得多少有些不走心。 跟着太子穿过满月阁的大门,沿着一整条设了廊架直通到底的石板路走过。头顶是姹紫嫣红的海棠蔷薇,地面上是斑驳的太阳光影,清幽又雅致。 待走到尽头,便是满月阁的主楼。门外候着的宫人齐齐跪下行礼,口中异口同声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杜良媛万福。” 再往里进,就看到宫人环绕、华贵无双的陈皇后了。 待站定,太子先行行礼的时候,杜若就端端正正跪下行叩首,等太子问安完毕,杜若接着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喜乐如意。” 陈皇后看着下首一身出尘裙衫的杜若,觉着甚是亮眼。再听她说“喜乐”“如意”。她 分卷阅读82 现在可不是既喜乐又如意么。 “都免礼。来本宫跟前坐。”陈皇后温声道。 杜若还怪不好意思的,她本想换身衣裳,可太子不让她换。穿得这么打眼来见皇后娘娘,她只好小心再小心,不想让皇后娘娘觉得她轻浮。 陈皇后让人给杜若安排的位子是在放置太子轮椅空档的旁边。待二人坐下后,杜若与陈皇后中间隔着一个太子,既没让杜若逾矩,又方便陈皇后轻松就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有了杜若,陈皇后就不太关注太子,只专心去瞧杜若,把人从头看到脚,好像在瞧什么大宝贝一样。 她这是第三回见杜若,因着采选时的旧故,陈皇后对杜若比除了郑来仪外的其他人都要印象深刻些。在她的印象中,杜若大方又生动,是个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姑娘。 今日再见,哪怕比照太后寿宴那一眼,都感觉人要显得娇柔了一些。 “母后近来可好?每年盛夏,母后都要苦夏一阵子,寝食不愉。今年可还难过?”赵谨良感觉陈皇后实在盯着杜若看得太久了些,怕杜若被看得紧张,出声问安引陈皇后转移目光。 这话明明上回太子过来就问过了,今日又问,安的什么心不言而喻。陈皇后心里好笑,回他:“正是难过,才要叫太子来陪陪本宫,有人陪着心情好些,自然就好了。” 赵谨良朗声道:“儿臣知晓母后心意,今日特带了杜良媛过来一道陪陪母后。人多了,母后是不是心情更好了?” 陈皇后在心里感叹,她儿这是怕她不喜一个良媛来与她同桌共食,在给那杜良媛找由头呢。 这种担心,完全是不够了解她这个母亲。 陈皇后调侃儿子:“也并非是人多会更开心,只要懂事乖巧,一个人也是好的。本宫今日一看杜良媛就喜欢。都说男孩儿不如女孩儿贴心,往后啊,本宫觉着太子都不必来。有杜良媛在,本宫觉着就够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1 14:14:58~20210206 17: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你的7啊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你的7啊 3个;永不消失的彩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永不消失的彩虹、君阙 3个;不想再熬夜的木木、你的7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海龙 3瓶;三儿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征服 杜若听陈皇后这样说话,抿唇笑了笑,觉得皇后娘娘为人亲切,讲话又有趣。如果太子能像皇后娘娘哪怕一两分,东宫的妃嫔也不至于那么害怕他。 在满月阁,与陈皇后和杜若同在一屋,赵谨良心情颇好,于是也逗陈皇后道:“儿臣品母后的话,意思是儿臣不够贴心。古人言‘百善孝为先’,为了尽孝,儿臣还是应当多与女孩儿学学。也更该多在母后跟前尽孝才是。” 赵谨良心情好,陈皇后心情更好,随便被儿子逗一逗都掩帕直笑,笑他那句“儿臣不够贴心”,也笑他那句“该多在母后跟前尽孝”。 陈皇后笑了,满屋子的宫人也凑趣跟着笑。 杜若看看陈皇后,又看看太子,被他们融洽的母子关系所触动。 都说陈皇后和太子不及魏贵妃和恭亲王得圣宠。陈皇后所居永祥殿像冷宫,东宫像被圣上遗忘的书阁。可接触了她们母子二人后,陈皇后心胸宽阔至真至善,太子一心向上心怀天下,完全不被局势所困扰。 杜若不得不感叹,内心强大的人在一处,会互相影响,就算在困境中也能向阳而生。 陈皇后和太子说了一些话后,转而问杜若道:“杜良媛在东宫过得如何?可还适应?” 长辈问这样的问题,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杜若不提那些不好的事免得陈皇后忧心,只捡轻松的事俏皮答道:“回皇后娘娘,东宫自然是极好的。每日菜色丰富又美味,妾进宫后人都胖了一圈。每月都要做三回新衣裳,往往旧的还没穿完,新的又做好了。吃穿用度都像进了福窝一般。东宫的姐妹都亲切易处,妾与同住一宫的徐昭训颇合得来,常玩在一处。最要紧的是,太子殿下怀瑾握瑜、高风亮节,非常令人信服崇敬。” 杜若说得话总结下来就是,她在东宫吃得好睡得好,交到了好朋友,陈皇后还认识这个朋友。不提太子性格如何,总之让人敬重。可谓是一片花团锦簇。 陈皇后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杜若讲话听着实诚又接地气儿,让人舒心。特别是杜若夸太子的话,说的都是太子实打实的好品格,更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得到了慰藉。 而知道真相的赵谨良听下来,觉得杜若确实要比他更会讨陈皇后的欢心。面对一个难答且真实情况不妙的问题,如果是他,他会选择少说少错。但杜若敢说,且取的话题也好。b 分卷阅读83 r   她夸了东宫衣食住行好,说明太子手下宽裕,东宫私库充足,让陈皇后放心太子的情况。提了提陈皇后身边的旧人与她这个在太子跟前得脸的人相处得好,给了陈皇后安心。最后又把他夸了一通,为此不惜脱离她话中全文朴实的风格,用了两个漂亮的成语。三大棒下来,陈皇后怎么能不开心? 赵谨良看向杜若,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方才陈皇后调侃太子时说杜若讨她欢心只是情况所需,但这一通问答下来,陈皇后真的觉得杜若是配得上她先前的夸奖的。此时再看杜若,真就是越看越喜欢。长的不差,又有头脑,难怪得眼光那么挑剔的儿子看中了。 不过陈皇后还有一事担心,她想了想,又试探杜若问道:“太子好是好,可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明白,他小小年纪就严肃耿直,你也是个年轻的,可有些苦了你了。” 陈皇后此言一出,在场的宫女太监心里皆是一紧。这句话要想答的好可就更难了。若是顺着答,那就是承认心里觉得太子难以接触,可要是逆着答,那就是欺瞒皇后。众人不禁给这个杜良媛在心里捏把汗。 赵谨良静默垂眸,却支起耳朵静静等待杜若的回话。 杜若也觉得陈皇后这话不好答,可那是对别人而言的。放在她这样真心觉得太子好的人身上,只要诚心说实话就好。 “皇后娘娘,妾爱吃柿子,尤其是打了霜之后的柿子。” 杜若这个开头,听得众人心里是大大的疑惑,带着疑惑,大家就听得更是认真。 “吃柿子,若先吃皮,就会觉得有些苦涩。但吃到了果肉,就是另一种美味。柿子不但脆甜爽口,还清热解毒,可为药用。如果在吃到皮后就放弃继续吃的话,就不会发现柿皮之后是怎样的美好。柿子美味,经历霜降之后的柿子则更为清甜惊艳。而与柿子相反的是杏子,杏肉绵软甘甜,但是杏仁却苦不堪言。妾斗胆,若以物拟人的话,妾觉得像柿子这样内心至甜至纯的人对于社稷才大有裨益,亦是良师益友。但是像杏子这样极具迷惑性的人,妾觉得其万万不及前者。” 她说得极为隐晦,但是陈皇后和太子听懂了。经历过磨难的太子就是那外苦内甜霜降后的柿子,而恭亲王赵谨穹就是那个外甜内苦的杏子。无论是对社稷而言还是对个人而言,柿子型的人,才是真正优秀的人。 虽杜若的身份提到赵谨穹并不合适,但说给对立面的陈皇后听,那就是说到她的心坎里。 陈皇后在太子的保护下并不知道魏贵妃所做的恶事,但赵谨穹从小没少在背后欺负她儿子,陈皇后心里自然不喜魏贵妃母子二人。 听罢杜若的话,陈皇后久久不能言语。她看着杜若的眼神里逐渐多了一些欣赏。 “杜良媛说得极是,本宫也觉得柿子更好。” “柿子”赵谨良难掩心中愉悦,勾起唇角莞尔一笑。柿子杏子如何先不提,杜若直言爱吃柿子,就已经令他开怀。 见杜良媛一番话,哄得陈皇后和太子喜笑颜开,众人打心眼里佩服她,难怪别人是东宫妃嫔里第一个冒出头的呢!就这胆识,这言能,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有太子和杜若陪着说话,陈皇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等到了午膳时,她已经待杜若极为亲昵了。往饭厅去的路上,叫杜若伴在她身侧,太子都成了次一位的。 赵谨良看母后和杜若亲昵地走在他前头,丝毫没有堂堂皇太子被冷落的不平。正如陈皇后所说,男孩儿不如女孩儿贴心。有杜若陪着说些体己话,赵谨良乐得看他母后开怀。 陈皇后一行进了用膳的房间,在宫人们的伺候下一一落座。 这一回的座位安排是陈皇后与太子对座,杜若坐在陈皇后的右手边。 皇后用膳的屋子陈设文雅,地上铺了棕红金蝙蝠纹的绒毯。正中一方紫檀木方形马蹄足案,大气稳重。 杜若的左边是太子,右边是皇后,她在中间只敢堪堪挨着椅边坐着,端庄又乖顺。 陈皇后和太子的目光都堂而皇之的放在杜若身上。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皇家气派加在一起,换了谁坐在杜若的位子上都会如坐针毡。 杜若眼观鼻鼻观心,始终面带微笑,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喜庆的被观赏人。 没过多久,一众宫女鱼贯而入,将传上的膳一一介绍后,纷纷仔细地摆在案上。 陈皇后这里传的膳,应该大多数都是按着太子的口味来的,杜若抬眼去瞧,挨个仔细地记在心里。 陈皇后与太子一同用膳时,喜欢母子二人亲近些,便不喜有宫人布菜。今日三人一同用膳,就也是没有宫人伺候的。 杜若等陈皇后和太子执起玉箸后,才动手去拿她的。 陈皇后先动筷,夹了一块咸香开胃的三卤狮头鹅放在太子碗中。太子投桃报李,给陈皇后舀了一勺金玉芋艿烩鱼蛋。 杜若看在眼里,知晓了陈皇后爱吃甜口的。于是等皇后吃完碗中的后,杜若适时给陈皇后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夹,恭敬道:“皇后娘娘请用。” 分卷阅读84 陈皇后对她点点头,夹起来小口吃着。 不能顾此失彼,杜若又给太子夹了一筷上汤嫩菜心:“太子殿下请用。” 陈皇后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杜若第一回给太子夹菜就夹了个平淡无奇的素菜。 皇后不知,但跟杜若有过数次用膳经历的赵谨良却是明白的。杜若之所以选了这道菜,一是因为卤味味道重,此菜清淡,易于调和口味。二是因为先吃了肉食,再夹肉会腻味,吃个素菜缓和口感。 他与杜若二人用膳时,这种布菜方式一直是杜若惯用的。 赵谨良从善如流地将菜吃了,然后提箸给杜若夹了一块荷叶包烤鱼的鱼颈肉放在她的碗中。 “谢谢殿下。”杜若点头代礼,然后埋头将太子给她夹的鱼肉吃得干干净净。 陈皇后见他们二人如此默契,料想杜若应该没少陪太子用膳。心里越发的放心,露出了母亲特有的慈爱的笑。 以往她与太子和太子妃三人一起用膳时,少见太子管顾过他的表妹。而郑来仪因为是天之骄女,从小被娇纵惯了,不懂察言观色、细腻体贴,也甚少在饭桌上照顾太子。 因此饭桌上就会有些清冷。 虽然陈皇后一贯规矩严谨,但用膳时却喜欢热闹温馨。太子从小被母后耳濡目染,也习惯了这种家常感。 杜若胆大心细敢给上位者布菜,就正好合了陈皇后母子二人的心意。 这一顿饭吃得就如同寻常人家的婆母与子媳之间一般和睦。期间陈皇后还给杜若夹了两回菜,无形中拉近了彼此之间原本鸿沟一般的距离。 ☆、厚赏 用完膳后,太子带杜若与陈皇后告退,陈皇后还颇有些依依不舍。就算满屋子伺候她的人再多,哪里及得上儿子和儿子的妃嫔亲近? 等太子和杜良媛走远了,林嬷嬷扶着陈皇后回到内室,凑趣道:“有杜良媛在太子爷身边,娘娘您大可放些心了。” 陈皇后笑着长舒一口气:“确实放心了。” 儿子的眼神骗不了人,那是真的将人放到心上了。杜良媛虽看不大出来,但为人妥帖,是个好的。 “春华,把本宫带出来的珍宝册子拿来。”陈皇后对大宫女吩咐道。 春华应了,麻利的去取了册子。 陈皇后拿到宝册后,捧在手里细细看着,有中意的就点出来让春华记录。 林嬷嬷见陈皇后为了给一个小良媛封赏竟这么认真,笑道:“娘娘真是仁厚。” “还不都是为了孩子。”陈皇后笑叹,“太子不懂这些,当母后的就要多替他操心。把人家笼络得牢牢的,以后才长远。这些珍宝不过是个物件,在宫里,最珍贵的还是真心。” “娘娘说的极是。”林嬷嬷十分赞同。 不谈因杜若落水动了气,赵谨良可谓是结结实实放松了一上午。多年来形成的强大自制力不同意下午继续荒废。于是返回同顺阁的路上,思想拉扯了几回,他还是让宫人直接把杜若送回了闲花照。 步辇上美若天仙的杜若一路上赚足了往来宫人的目光。有太子身边的太监扛步辇,是何等的尊荣? 至此以后,东宫各宫各处乃至杂役房,都尽数流传着太子殿下宠爱杜良媛的消息。 虽然杜若自早晨带着冯敬海去给太子妃请安,一直到午膳都没回来。但因为中间有林静思来找过,碧玺她们自然知道主子没回来应该就是在陪伴太子。 所以杜若越是回来得晚,三人就越是替主子高兴。珊瑚更是在心里暗暗想着,小主要是能一晚上不回来就更好了。 到底是年轻了,珊瑚正在廊下想得高兴,远远儿的就看见一架步辇朝闲花照过来。 步辇上的女子穿着一身洁白的裙衫,簪了一朵荷花绢花。虽然离得远了看不真切,但身形与自家主子极为相似。 珊瑚觑着眼睛看了看,认出了杜若。虽念头落了空,但还是高兴地喊道:“小主回来了!小主回来了!” 碧玺和珍珠纷纷从屋子走出来站在栏杆前瞧,见果真是自家主子,脸上霎时就扬起了欣喜的笑来。 有太子的步辇送主子回来,作为宫人的都得出去接福。三人迅速整理好仪表,下了楼梯往外走,然后站成一排守在门口处等着。 待步辇走近停了,珍珠立刻上前搀扶杜若,碧玺与珊瑚两人给抬步辇的太监们递上方才准备好的红封。 太监们推辞,但拗不过碧玺嘴巧,珊瑚热情,只好都将红封收下了。 接收到杜若递过来的眼神,碧玺又一口一个哥哥们辛苦,将两名太监请到内里小室喝茶休息。 冯敬海则回到他的岗位,继续守着闲花照一楼处。 珍珠和珊瑚簇拥着杜若回到二楼偏室在榻上坐下休息,又是端茶又是捶腿,殷勤备至。 杜若看她们脸上都写着大大的好奇二字,心里觉得好笑:“等会儿,碧玺上来了再说与你们听。” 过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85 碧玺上楼也来到她跟前儿后,杜若将短短一个上午,她采荷、有人害她落水、陪同太子与皇后娘娘用午膳的事儿大致讲给了她们三人听。 随着杜若的讲述,宫女们的心境由气愤担心到高兴开怀,很是动荡了一把。 主仆四人正在里头热热闹闹说着话,听见外头冯敬海报:“主子,皇后娘娘派人来封赏了。” 能陪陈皇后用膳,已然是一种尊荣。现在还有赏赐,这可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杜若站起身来,珍珠立刻上前替她整理裙衫的褶皱平顺,又确认发髻整齐不散乱。众人这才迎出门外。 就在这个空档,闲花照外又来了一队人。 程珉走到跟前,行了个深揖道:“九福公公安好。” 陈皇后跟前的九福转过身来,扫了一眼看到程珉也是来送赏的,喜庆的圆脸上堆满笑:“程公公啊,今儿真是巧了。” 程珉在九福面前不仅差着品阶,还差着辈分,所以同九福说话一直略弯着腰,以示敬重:“路途遥远,您老劳累了。” 九福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也不是谁都能跑这一趟的,这都是老奴的福分。” 代表陈皇后给下一届宠妃送赏露脸,可不是一趟好差事?程珉深以为然的点头。 因为这个理儿,陈皇后和太子派来送赏的两队宫女太监,皆是一脸的喜气。 杜若带着她的四个宫人下来领赏,出来看到门外热热闹闹站着两队端着托盘的人,顿时有些呆愣。但还是下意识将人都请进一楼正厅,又福身候赏。 九福公公走上前朗声道:“传皇后娘娘口谕,良媛杜若,淑慧孝贤。今特赐金玉花鸟步摇一对,鸿雁纹羊脂白玉梳篦一对,芍药穿蝶翠翘一对,鸳鸯金钗一对。绫绢、丝绒绢花各两套。白地锦六匹,轻罗六匹,缭绫两匹。杜良媛请接赏。” 随着九福唱报,端了赏的宫女纷纷上前,将托盘放在房间里的桌案上。 听九福公公报了一长串珍贵的赏赐,杜若心头满满都是对陈皇后的感激,接赏直接端正行叩首礼道:“妾感念皇后娘娘恩德。谢娘娘厚赏。” 陈皇后的赏封完,九福公公再三推辞了杜若送上来的红封,带着宫人退着走了。程珉又上前,对着杜若福了福。 杜若继续如方才那般,福身候赏。 程珉道:“传太子殿下口谕,今日杜良媛落水受惊,寡人甚怜,赏黄金百两以表慰藉。” “妾心无虞,谢太子殿下挂念。”杜若抿唇一笑,行礼谢赏。 宫女们将一盘一盘的黄金也放到案上,还有杜若在同顺阁换下来,已经浆洗好的衣裳,也一并放好。 九福公公回到满月阁后,立刻将方才特意走得慢听了一耳朵的消息汇报给陈皇后。 “一百两黄金?”陈皇后惊得眉梢吊得高高的,叹道,“瞧瞧本宫说什么来着?哪儿有赏妃嫔直接赏银钱的!”说完,陈皇后自己哧哧笑了半天。 林嬷嬷和几个大宫女也跟着笑,都觉得太子殿下耿直得很。 陈皇后十分庆幸自己替傻儿子送了杜良媛妃嫔真正需要的,撑场面打擂台的发饰布匹等,有些东西可是多少银钱买都买不来的。 但陈皇后显然不懂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有他们自己的趣味。 程珉和宫人走后,杜若把太子赏赐的红绸揭开,摸着那黄澄澄的金锭,眼里都是甜意。 思绪回到今日上午,和太子在屋里吃莲蓬时,太子问她:“昨日寡人判了李良娣胜,赏了她五十两黄金,你羡不羡?” 杜若实话实说:“那自然是羡的,五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她如今没有家族扶持,在宫里只有月钱,她一贯对宫人出手又阔绰,等闲与各处结交打关系都要封赏,往往月钱都所剩无几。 太子又问她:“那寡人没判你胜,可怨寡人?” 杜若回:“若殿下判妾胜出,那就不是妾钦佩的殿下了。” 然后太子只笑,也没多说什么。 没想到安慰她受惊送来的赏,不是别的,偏偏是黄金一百两。 杜若不觉得太子只送了银钱是敷衍不用心,或者耿直不懂女儿心。恰恰相反,这一百两黄金不仅是孤身一人的杜若正需要的,更像是替太子给杜若传了一句话。 “作诗你没有胜,但是你胜了旁的。” 虽然是黄金,但是这一百两,都是透着情意的黄金。 此事天知地知,太子知,杜若知,旁人皆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酸臭味黄金 ☆、安分 自太子妃等一干妃嫔禁足后,做宫人的也要安分不能乱跑,往来宫人只是埋头匆匆走过办事,东宫这些院落陡然间就清净了许多。 虽然杜若没被禁足,但她也是安分待在自己的闲花照中。托冯敬海去拿银子换了几墩上好的黄花梨,待在书房中一忙就是一整日。 她现在有一百两黄 分卷阅读86 金压身,摇身一变成阔绰人儿,以往雕木头最好只用得起鸡翅木,如今终于舍得让自己玩玩顶好的木料了。 近日云多风轻,气温十分适宜,书房的木窗两扇都打开来,光线明亮又柔和。杜若正在书房中,用描线笔在黄花梨木墩上描着大轮廓。 所以珊瑚来报时,不敢动作大了弄出响动,只轻手轻脚挪到杜若身旁,小声说:“小主,董良媛来了。” 杜若头未抬,回道:“让她进来吧。” “嗳。”珊瑚应了,下楼把董春春和她的宫女带了上来。 把人带到前,珊瑚还大着胆子同董春春说:“董良媛,我们小主在忙细致活儿,您还请轻声些!” 董春春虽然有时不太聪明,但自从跟随杜若后,面对杜若这边的人时已经全然奉上了她最好的脾气和态度。 珊瑚同她这般说话,她丝毫不恼,温声同珊瑚应了:“好,我晓得了。你放心。” 董春春如此配合,珊瑚很是感激。将人带到后,自个儿悄声就退下了。 回想以前董春春去晴光殿同小主讲话不过脑子,她和珍珠还跟主子声讨过董春春,再也不想董春春去她们小主跟前。如今小主和董春春关系缓和了,董春春是愈发稳妥了。 珊瑚在心里想着,果然不能只凭片面感官就否定一个人的全部。 杜若勾好一个部位的线后,便将笔搁下,理了理挽起的衣袖,看向董春春道:“怎的进来了这般安静乖顺,倒不像你了。” 董春春正双手捧着茶盏,小口啜着碧玺给她上的茶,甜甜道:“宫女儿都知道不能扰你,我自然不能比她们差。” 插科打诨中夹带诚心满满,这就是董春春一贯说话的风格。杜若很是爱她这一处,每每和她说几回话,都是开心的。 杜若从书案后走出来,坐到董春春身边,调侃她道:“突然这么懂事,我都还有些不适应。说,是不是有事找我?” 心思被戳穿,董春春嘻嘻笑着:“确实有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何事?”杜若也端起茶盏,一副准备知无不言的模样。 “就是想问问你。”董春春凑近杜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能不能去同顺阁送送东西?但是我看你都没去,我不敢自己冒失。好不容易她们都禁足了,这么好争宠的机会,不利用岂不可惜?” 杜若也料到董春春会有这一问,回她:“你可以去,但我建议你别去。” “为何?”董春春就想听这个,杜若也像禁足一样哪儿都不去的原因。 “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被禁足的是你,其他人都没有禁足,你每日在你房里会想些什么?”道理很容易讲清,但是杜若想培养董春春思考的方式,一贯对她循循善诱。 董春春沉思一会儿,回道:“那我会每天特别焦急,总想着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别人却可以。” 杜若点点头:“就是这样。被禁足本就攒着气,还要每日担心是不是有人趁着自己禁足,牟足劲儿去争宠,今日担心这个,明日担心那个。” “那么未禁足的人就格外引人注目,也容易被人记恨!”董春春明白过来了,接话道。 “没错。”杜若赞许地看她,“更何况这回,太子妃、李宁、祝子嫦、陈婉儿,四个不好相与的禁足,只有咱俩自由。一个两个无所谓,但有四个人咱们还是谨慎些。我可不想同时被这四个人盯上。” 董春春连连点头,咽了咽口水道:“我也不想!” “虽然这次她们是因为惹事禁足,需要沉寂反思,明面上来说咱们占着理,好像不用考虑她们。但是春春你要记住,在宫里,不要羞于用恶意揣测他人。保护好自己永远是最要紧的,该安分的时候要安分。” 被杜若一番话点得心里退缩不已,连脚都跟着收缩了一步的董春春连忙道:“那我不去了,我也老老实实待在我房里。” “你也不用太小心了,觉得无趣了就来找我玩。”杜若安慰她,想了想又说,“我说的也不是都对。你且看着,若太子殿下觉得可以,自然会召见我们的。” 自从董春春在闲花照与杜若谈话回来,也关起门来安生待在房里,每日掰起指头数着。一天天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八月八日,二十天禁足期满。 这期间,太子果然没有召见杜若和她任何一人。 而禁足期一过,太子第一个召见的便是太子妃郑来仪。 郑来仪盛装打扮了一番,抬头挺胸坐在前往同顺阁的步辇上,丝毫不见被禁足二十日的颓唐。 她这些天来,派了宫人时时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得知杜若和董春春安分守己,并没有趁其他人不便就去太子跟前献殷勤争宠,心情一直还算平稳。因此禁足期间也好生反思了一阵子。 不仅心里打消了对杜若的猜疑和防范,也思考了今后真正要对付的人是谁。更沉淀了一些不会再鸡飞狗跳的手段。 赵谨良看他这个表妹禁足后确实沉稳了一些,来见他第一件事先主动认错,还说要去给杜若 分卷阅读87 赔罪。心里甚感欣慰。 遂恩威并施,禁足解除后,第一回召见郑来仪,就留她用了顿午膳。 到底是有一层血缘亲情在,赵谨良不想太过苛刻她,否则也不会一边立着李宁与她打擂台,一边还提醒她清理身边叛主的宫人。 听说太子召见了太子妃的杜若并无特别的反应,加紧做着手里最后的收尾环节,语气轻松道:“合该如此。” 连堂堂太子妃都关了二十天禁足,解禁后自然要安抚一二。 珊瑚双手交握,报完听来的消息就立在一边。此时听杜若这般说,不由在心里感叹主子理智。 不过杜若之所以丝毫不难过,也并非全是理智。只是觉得太子召见太子妃且留她用膳并非有情罢了。若有情,结为夫妻几年了,不该还是这般。 再者说,杜若觉得就算她倾心太子,也不能太子一见谁,她就觉得伤心难过吧。 因为并不介意此事,所以下午太子妃登门道歉时,杜若全程笑脸相迎,更是让太子妃觉出杜若的好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找过杜若的麻烦。 第二日,杜若正在打磨雕像,手中正仔细着,听珊瑚又小声来汇报:“小主,太子今日召见了李良娣,不过没有留她用膳。” 杜若手中动作停了一瞬,垂眸道:“我知道了。” 珊瑚觉得今日小主的反应要比昨日有一点不同,下意识安慰道:“没事的小主,李良娣只留了两刻钟就走了。” “没事啊。”杜若回她,“我不如何。” 珊瑚悄悄看了看主子的表情,见她面容平静,于是放心的退下了。 珊瑚走后,杜若端起茶盏喝一口水,然后专心致志继续打磨她的雕像,手下动作越发麻利了。 隔日,忙活了十几天的雕像终于完工,杜若检查了许久,确认无误了,这才传来碧玺伺候她梳洗打扮。 杜若亲自挑了一件粉紫色的织锦半臂配鹅黄六幅纱裙,点名让碧玺梳了灵动的双刀髻。然后配了陈皇后赏的金玉花鸟步摇,又在正中簪了一朵与半臂同色的浅紫芍药绢花。 一番妆扮完毕后,杜若去到铜镜前,转着身瞧自己。 她从未如此打扮过,尝试下竟觉得也甚是合适。 碧玺、珍珠在旁边伺候着,皆是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夸赞道:“小主真好看。” 确实好看,粉紫与鹅黄的配色与少女的娇俏相得益彰,举手投足之间,精巧的步摇轻轻颤动,灵动活泼。 杜若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珍珠,把我装好的雕像带上。咱们去一趟同顺阁。” 珍珠喜上眉梢,忙不迭去准备了。 虽然入了八月,已经凉爽了许多,但杜若一路上还是走得极尽缓慢,不让自己热着,免得出了汗不美。 来到同顺阁门前,离她出门已经过了接近三刻钟,腿都走得有些累了。 程珉一干守在门前的太监侍卫,一见是杜若来,忙行礼问安。 杜若对他们点点头,说道:“我来给太子殿下送个物件,劳烦程公公通报一声。” 程珉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帮您通传。” 程珉将消息传给林静思,然后林静思欢欢喜喜来到太子所在的书房,一五一十通报道:“太子爷,杜良媛在外求见,说是要给您送个物件。” 闻言,赵谨良将手中的笔搁到笔架上,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所松动,眼睛里忽而就绽出光彩。温声道:“快传。” 原本连着两天见了太子妃和李良娣,就是为了能早些召见杜若过来说话。但不好第三天就立刻召她,本欲间隔一日,明天再让人去接杜若过来。没想到她反而主动前来求见。 赵谨良瞧了瞧自己身上这套衣裳,平平无奇的薄墨色圆领袍,不是很满意,但显然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心口不一 感谢在20210208 17:25:38~20210209 16: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儿啊 3瓶;张海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木雕 不等赵谨良犹豫要不要让杜若等候在外,他唤人来给他换套衣裳,门外三人的步伐已经由远及近,很快就走到门扉处了。 赵谨良蓦然抬头,看到好一个娇俏小姑娘跟在林静思身后,迈着她那独特的利落步子微微垂首走进来,还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又都一触既散。 林静思把人带到就退出去了,杜若带着端了木盒的珍珠继续往里进,走到太子书案前弯膝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杜良媛免礼。”赵谨良望着杜若今日与以往不同,令人耳目一新的装扮,觉得又是不一样的好看。 杜若直起身,看到书案上写了字的宣 分卷阅读88 纸,问道:“殿下可是在练字?妾打扰您了。” “无事。”赵谨良看杜若的宫女抱了个大木盒,问她,“今日给寡人送了什么来?” 杜若从珍珠手中接过木盒,不好意思道:“殿下可否让宫人都回避一下?” 杜若这些日子刻这个雕像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没有让任何人看清。连珊瑚她们传话只能在门口。做完后用木贼草砂了光,便拿了布盖了起来。 她这么说,霎时勾起赵谨良的好奇来,她这是送的什么物件,还不能让别人看到? “你们都下去吧。” 太子吩咐了,守在书房中的宫女太监包括林正堂都一齐退下,珍珠也随着大家一起退出去,书房中就只剩了太子和杜若二人。 宫人都出去后,原本杜若心中给太子送礼物的激动期待,霎时就化为了紧张忐忑。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刻的雕像,如果太子不喜欢该怎么办? 抱着这个念头,杜若屏息盯着太子的表情,缓缓解开木盒的玉扣,掀开了盖子。 赵谨良看清木盒中躺着的是缩小版的自己时,顿时眉舒眼笑,唇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招了招手,示意杜若走近些,将盒子送到他身边。然后赵谨良伸手将木雕拿到了手中,仔细观赏。 虽然脸被刻得圆圆的有些可爱,但能从服饰发型中看出是他。且也是他常端坐的姿势。只是......小人坐的却并不是他此时坐的轮椅,而是一把四爪龙纹的交椅。 难怪杜若要让他清场。 她这个雕像将他身下的椅子换了,意味着木雕的这个小人双腿安好,是能够行走的。 赵谨良内心触动,忽然伸手握住杜若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这是什么意思?”赵谨良明知故问,双目灼灼地望着杜若。 被太子这样看着,又拉着她的手。杜若大脑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之前她问太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时,太子的回答。 “为什么?殿下为什么对妾这么好?”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于是她有样学样,脱口而出:“什么什么意思?” 杜若装傻充愣的模样看得赵谨良心中意动,握着她手腕的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柔嫩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舒服,于是复又加了一个来回。 “做这个雕像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难得耐心奇好,杜若逃避,那他就再问,总会让她说出来的。 有些粗粝的大拇指在手腕上扫过,带来一些轻微的痒意。杜若脸颊有些发烫,轻微挣了挣手,奈何太子握得紧紧的,她只好告诉他:“妾替天下百姓祈愿,望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赵谨良心想,他幼时心愿有三。一为继承大统,造福苍生。二为孝敬母后,护她安乐。三为双腿复原,焚毁轮椅。 但此时他忽然想再加一个心愿,心意成双,唯与此女。 赵谨良还握着杜若的手没放下,他执着问她:“你是寡人的妃嫔,你与百姓之祈愿,没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于百姓的祈愿吗?杜若在心里默想。 以前她祈愿只与一人到白头,现在既然木已成舟,她已是东宫的妃嫔,那她自然是祈愿独占东宫,独占太子。可这离经叛道的思想,永远是只能深埋心底的奢望而已。 杜若压下心底的动荡,垂眸温声道:“妾是殿下的妃嫔,也是殿下的子民,殿下得偿所愿,也是妾的得偿所愿。” 如果如蜜的迦南香幽幽漂浮了一室,间或凝聚几丝入鼻,令人心渐静。 赵谨良松开杜若,手中空荡的感觉却让他有些不适。 他忽然问她:“为何采选时所有考评皆是丁等?” 原本头脑还有些混沌的杜若听到这个问题后,想起了被她遗忘多日的心中坚守。想起最初她是因何不想进宫。混沌消散,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她回太子道:“回太子殿下,因为妾愚钝,着实做不好那些事。” 赵谨良眸光渐冷,心也渐渐冷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他是想听她说为何不想进宫。 他开始猜想是不是杜若在宫外早有倾心的男儿,所以才不想进宫。他对她这么好,她却永远只是像臣民一样敬仰他。 赵谨良虽独断,但在感情一事上从没想过强人所难。 他是该再好好考虑一下了。 太子的反应一一都被杜若看在眼里。他逐渐移走的目光和偏离的姿势就像无法阻挡的落阳,一点点带走照耀山巅湖海的光辉。 杜若守好了自己的秘密,但是胸口却像堵了一团棉絮,让她并不舒服。 她看到太子手上沾了一点墨,没忍住试探问他:“殿下,您手上有墨,妾帮您擦拭一下吧?” 赵谨良望着宣纸上自己写的大字,明明方才还想放过杜若,此后任由她去。但一听她说话,又狠不下心来冷落。 “可。”他淡淡回应她。 得到允准,杜若福了福身子,离开书房去找净帕。 分卷阅读89 赵谨良端起杜若给他刻的雕像,看雕工细致精巧,难掩十足心思。叹着气摩挲了几下,暂时收进了桌屉中。预想等杜若走了再珍藏起来。 不一会儿,离去的杜若返回,站在门扉处轻声唤他:“殿下,妾能进来吗?” 赵谨良听她语气,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回见时的小心翼翼恭敬有余,他无奈回:“进来吧。” 因着只是一小点墨渍,杜若只拿了一块温水打湿的净帕,走到他面前又弯膝福神道:“殿下,冒犯了。” 然后杜若一手扶着他的手,一手捏着净帕轻轻擦拭了几回,直到那墨点逐渐淡似无痕,才松开他。 她指尖冰凉,直到离去后,赵谨良的手上还有凉凉的余温。 就如同她今日主动来见他,送了个雕像,却凉了他的心。后来说不打扰他练字,人走了。他心里的凉意不但没散还越发弥留且顽固。 赵谨良从笔架上取了一根新的毛笔,自己缓缓研了墨,继续练起字来。 写着写着,笔下的《中庸》,写成了“杜若”,赵谨良脸一黑,握着毛笔的手停顿片刻,又凌厉地在后面添了三个字,“没良心”。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杜若木然地往前走着,面色平静目无焦距。珍珠几次三番看杜若,不知道她候在书房外面的时候主子和太子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 原本主子今天颇费心思的打扮了一番,还给太子送了准备了好些天的雕像。珍珠本以为主子会得太子好一番嘉奖。 结果主子从同顺阁离开后就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珍珠心里着急,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主,你怎么了?” 杜若此时脑中想的全然是她后来再进书房时,她送太子的雕像已然不见了。 种种念头互相拉扯,竟连珍珠的声音都没听到。 杜若猜想,难道是她惹了太子不高兴,他便也不想看到她送的雕像吗?他会直接丢弃吗?还是焚烧成灰呢? 如此乱乱的想了一路,杜若第一次认真为他人准备礼物的喜悦尽数被浇熄。 路过陈婉儿的居所,方才得知杜若精心打扮去同顺阁献殷勤的陈婉儿正等在之前的凉亭中。 没想到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杜若折返而回,且脸色不悦。 这可真是让陈婉儿如同闻到肉味的饿狼一般,迫不及待扬声道:“杜良媛这是怎么了?我还未曾见过你去同顺阁这么快就回来的呢!” 陈婉儿就像嗡嗡不停的蝇虫一般,就算从没在杜若手中讨到便宜,也还要凑上来扰她清净。 杜若停下脚步,看向面带讽笑的陈婉儿,冷冷问她:“二十天禁足还没够?” 提到这件事,陈婉儿就生气。明明不与她有任何相关,只不过看了一场热闹,却陪着太子妃关了二十天。 不过想一想这二十天里太子没召见过杜若,前两日还接连见了郑来仪和李宁,又有今日杜若主动前去,现在却不欢而归。再戾的气也消了。 “杜良媛这么生气干嘛,我只不过是看你脸色不好,关心关心姐妹罢了。” 不等杜若回她,陈婉儿又接着道:“这宠啊,也不是谁都能争的。背后没有显赫的家室撑着,就只不过是一朵无依无靠的浮萍罢了。就算得了上位青眼,也不过是黄粱一梦,撑不了多久的。男人说腻了就腻了。” 她说这么多话,杜若只当她是在胡乱作吠,并不愿被她陈婉儿挑起一丝情绪。 “陈良媛,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等你得了上位青眼,有资格了,再来同我说话。” 说完,杜若不屑一顾转头走了。 陈婉儿在亭中气得锤了桌子,站起来啐了杜若一句“贱人!” 虽然没被陈婉儿挑动心绪,但杜若却在心中回味她说的话,察觉出丝丝不对劲。 一个掐尖要强爱搬弄是非的人,却不争宠也不着急。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除非......除非陈婉儿不需要争宠。 杜若忽然想起萧宝茹,想起几次三番招惹她的赵谨穹。 这个赵谨穹竟然还没放弃给太子的东宫使坏,且还是那下三滥的老一套,不仅妄想反动她,可能还真被他成功了,反动了这个没脑子的陈婉儿。 杜若满心的失落突然尽数都散了,化成了咒骂赵谨穹的气愤。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完了就更甜了。 感谢在20210209 16:49:40~20210210 09:3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永不消失的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海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天灯 近来,东宫的格局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盖因太子多次传 分卷阅读90 唤妃嫔却只召见太子妃和李良娣二人,还有流水一般的赏赐送进太子妃的郁芳轩和李良娣的清幽馆。 郑来仪和李宁二人一改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隐隐有互相对抗之势。 原本独享恩宠的杜若渐渐沉寂,甚至不如跟着她的董春春去同顺阁的多。 但除了陈婉儿,没人敢对得过皇后娘娘恩赏的杜若落井下石。甚至郑来仪李宁二人都隐隐有拉拢杜若之意。 郁芳轩正厅中。 郑来仪倚坐在上首,转着她左手腕上戴的一只细腻无瑕的祖母绿翡翠玉镯,看着下首的妃嫔悠悠开口道:“今日要事有二。一为明日八月十五中秋节宴,各位妹妹要随本宫一同参加,届时都务必盛装出席。八月十五之后,咱们就得启程回宫了。” 大蒙山避暑山庄的日子悠闲自在,一听说要离开这里,回到四方宫墙困天际的深宫中,下面顿时传来几声叹息。 祝子嫦好奇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郑来仪放下手,交叠置于膝盖上,慢慢说着:“第二件事说来也早。回宫后没多久便是九月秋猎,届时就不似避暑这般宽泛,还不知太子殿下预备带哪些妹妹一同前去。” 此话一出,下面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这次避暑,太子将良媛以上都带了出来。但是秋猎时,就不知会带哪些人。之后为了争取秋猎出行机会,应当又会是好一番明争暗斗。 杜若听见秋猎二字,心头微动。 她来上京的第二年,同杜伯父去过一次皇家秋猎。 大赵民风开放,秋猎上还有女子跑马比赛。她那时不懂低调,夺了甲等出了一场风头。回家后就被杜蔷杜莲两姐妹针锋相对。后来便再也没去过了。 秋猎......她是想去的。秋猎所在的卓戈围场沃野千里、广袤无垠。在大草原上跑马,密林中打猎,篝火旁吃烤全羊,是何等的纵情肆意。 只是眼下她与太子的关系冰封一般紧张,也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带她去。 该不该为了秋猎讨好一下太子殿下...... 正思考着,忽然被董春春推了推胳膊,杜若回过神来,见董春春对她使眼色看郑来仪,杜若才反应过来,方才郑来仪好像在同她说话。 转头看向郑来仪,见她似乎是叫了自己许久了。 “请太子妃赎罪。”杜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走神的事,只站起来对郑来仪行礼请罪。 “无事。”若换做是别人,郑来仪就不是这般好说话了,她似乎当作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同杜若说,“本宫看杜良媛一贯爱穿碧青碧蓝,觉得这只镯子甚是配你,就将它赠与杜良媛吧。” 郑来仪手中拿着已经脱下来的翡翠玉镯,正是她惯常爱戴在左手的那只。 那玉镯的翡翠,颜色艳丽纯正,均匀不含一丝杂质,打一眼就能瞧出价值不菲。 此时玉镯已经被郑来仪递给她的宫女,然后宫女双手小心翼翼捧着玉镯,送到了杜若面前。 走神没听见郑来仪同她说话,郑来仪不但没恼还送镯子。如果不将镯子接下来,杜若感觉像是在下郑来仪面子一般。 “妾谢谢太子妃厚赏。”杜若本就站着,顺势就弯膝福了福身,双手将翡翠镯子从宫女手上接了过来。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只细腻透亮的玉镯上,一时间表情各异。 这个当头,郑来仪把她的宝贝玉镯送给杜若,暗藏的私心昭然若揭。只是郑来仪到底是想纳杜若为麾下军师?还是拉拢杜若,扶持她争宠给郑来仪自己巩固地位呢? 李宁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晦暗不明。这些天她屡屡向杜若示好,但杜若都圆滑不上钩,今日杜若接了郑来仪的镯子,那往后大家是敌是友就泾渭分明了。 现在郑来仪阵营有祝子嫦、杜若,还有跟着杜若的董春春。她却只有孤身一人,剩下一个陈婉儿拉拢了也没甚么用。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太后暗中的支持。 更何况近来太子见她的时间也多于郑来仪了。在东宫中,太子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想到太子,李宁又暗自腹诽,杜若都已经失宠了,不知郑来仪拉拢她还有什么用。 满心都是秋猎的杜若才没空去想郑来仪与李宁心里的弯弯绕绕。郑来仪送她的玉镯,收就收了。但若是想利用她做什么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隔日便是拜月团圆的中秋佳节。因着要赏月、赏花灯,中秋宴便是从下午才开始。 与太后寿宴不同的是,中秋宴的场地设在圆山山顶的望月楼及四周平台上。 早几日山顶就牵起了红绸布景,中秋宴当晚,沿着望月楼周围一圈挂满了四层的花灯,即使不燃明灯,也是灯火通明,遥映生辉。整个宴会被布置得热闹非凡。 宴席中,每人食案上都摆了一壶桂花酒,另有精致小巧一碟四个的团圆饼。这是每年中秋宴的惯例。 杜若专心一边赏花灯一边吃着面前精致的菜式。还给自己斟了一盅 分卷阅读91 桂花酒,一饮而尽后觉得十分畅快。 正享受着,前面传来郑来仪同李宁打嘴官司的声音。 杜若抬头望去,她们两个皆是一身红衣,今日出来后就相互不对付,现在终于是爆发了。 郑来仪今日穿的裙衫暗红,裙面上绣着重瓣牡丹“璎珞宝珠”。李宁的裙衫艳红,绣的是带些粉白的芍药“露霜”。 郑来仪说:“李良娣这红衣鲜艳好看,就是绣花不该选‘露霜’,红中露了白,远远看着有些像肉中肥油。” 李宁回她:“太子妃说笑了,妾觉得红上加红,缺乏层次和韵味,难登大雅之堂,这才选的‘露霜’。” 二人对话之精彩,令杜若不知不觉又喝下了两盅桂花酒。 太子侧过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两个人这才悻悻闭了嘴。 杜若啧啧,只好又去拈团圆饼来下酒。 她拿在手中的团圆饼,四周有模具做的花纹,中间印了四个字“心想事成”,寓意太好,令她不得不咬了一大口。 饼中有馅料,夹着炒香了的花生、芝麻等物,只搁了少许的糖。吃起来香大于甜,丝毫不腻。 一个饼吃下肚,桂花酒只剩下了小半壶。 杜若遥望苍穹,月亮圆圆的就像她的团圆饼。可是......可是天上的月亮怎么变成了两个呢?眨一下眼,变回了一个,再一看,又变成了两个。 杜若正数着,董春春走到她身边,指了指后山说:“杜若,我们去放天灯好不好,你看!” 顺着董春春手指的方向看去,望月楼后山的天空中徐徐向上飘着几盏方形的天灯,如墨的夜空被暖黄的天灯妆点,令人心之向往。 “好呀,走吧。”杜若连连点头,起身后甚至走在了董春春前面,拉着她越走越快。 这一幕正好被回头的赵谨良看见,他唤来林静思耳语几句,便有两名侍卫悄悄跟在了杜若后面。 因为天空上飘着的天灯,已经有不少人来到备了布与支架的天灯台处凑热闹。 杜若牵着董春春拿了两个,然后又取了一支笔。 天灯有作祈福之用,可以在布罩上写下心愿,然后点燃火烛,将天灯放到空中。天灯飘的越高,心愿便越容易实现。 双眼已经有些涣散的杜若拿着自己的布罩和笔,不让董春春跟过来看。一个人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没怎么犹豫就在布罩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她写字的时候,用胳膊遮遮掩掩,挡的极为严实。为了不让他人看见,写下的字又极其的小。 远处守着她的侍卫根本就没看清杜若写了什么字。 其中一个侍卫回到太子身边,躬身小声禀告:“禀太子殿下,杜良媛在后山放天灯,但是奴才并未看清杜良媛写了什么字。” 赵谨良低声吩咐道:“守着天灯,落下来以后交给寡人。” “是,殿下。”那侍卫应道,又回到了后山。 折腾了许久,杜若终于把自己的天灯成功放飞了。遥望逐渐升腾起,承载着她心愿的天灯,杜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又在心中默默祈祷。 董春春的天灯也飞了起来,她凑到杜若身边问她:“你许的是什么呀?” 杜若回她:“心愿若被他人知道,就不会灵验了。” 这些天灯腾空后,一直到火烛彻底熄灭后才会降落下来。两名侍卫守望着杜若那盏天灯,眨眼都不敢太久。 一直过了三个时辰,天灯才从空中落下,侍卫追着胡乱飞的天灯,已经走出了好几里外,到了另一个山头。幸好并非是主子们的宫殿,不然就算守着落了,也有可能会取不回来。 此时已是万籁俱寂的丑时,但得了太子吩咐的侍卫们不敢耽搁,取了杜若的天灯后也不敢多看,闭着眼睛折了起来,连夜送到了太子手中。 赵谨良打开布罩,看到杜若在角落用蝇头小楷写了七个字“只与一人到白头” 沉默了片刻,赵谨良吩咐道:“找人去杜良媛堂姐身边查问,她以前在宫外可有爱慕之人。要隐蔽。” 侍卫心头一震,不敢多言触主子霉头,应声后就退下办事去了。 ☆、双喜 上京皇内城城西庆丰街,有一人物繁阜、繁华熙攘的市集。城西的百姓大多都会来此处采买、易足。 这日孟淑兰带了两个女儿出门,母女三人并奴仆来到庆丰街后。因孟母要看布匹、绒线,杜蔷要看珠翠,杜莲要看胭脂水粉,母女三人各有异想,遂分头而行。 杜蔷带着丫鬟辗转在各个摆满了簪钗梳篦的小摊铺子中,看了许久,终于在一家首饰铺子买下了一根桃花银簪。 丫鬟拿出钱袋付了钱,走出铺子时正往袖袋里收着钱袋,忽然从铺子墙角蹿出一个毛小子冲到丫鬟跟前,抢了钱袋就跑。 杜蔷和丫鬟被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吓得有些茫然,不过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纷纷大喊道:“有贼!抓贼啊!” 市集人多也乱,这种 分卷阅读92 事情屡有发生,大多数人都见怪不怪了。只感叹这两名女子运气不好,偏偏遇到没有卫兵巡街的时候。 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杜蔷呼喊后,忽然从人群中跨出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追着那名抢了杜蔷钱袋的贼人飞奔而去。 市集的人摩肩接踵,贼子和少年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而杜蔷的眼前还是那少年郎玄色衣衫身高腿长健步如飞的背影。 丫鬟安慰她:“大小姐,有好心人帮咱们追钱袋了,您莫着急。” “好。”杜蔷缓缓答道,脸上惊吓着急的表情逐渐平缓过来。 因着有人帮忙追钱袋,主仆二人不敢乱走,只原地先安心等着。 原以为要等许久的,结果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先前那好心的俊朗少年穿过层层人群中走过来。手中拿着追回的钱袋。 少年郎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肤白俊秀、仪表堂堂,在人群中甚是打眼。 他走到杜蔷跟前,双手递上钱袋,一开口的声音清脆悦耳:“这位姑娘,你的钱袋在下帮你追回来了,还请检查一下数目对不对。” 他甫一开口,杜蔷就已然低下头娇羞不已,接过钱袋胡乱看了看,回道:“自然是没错的,小女子谢公子相助。” 少年静静注视着杜蔷,听她谢他,便粲然一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唇红齿白,笑起来好看极了,杜蔷春心萌动,不由期期艾艾问他:“小女看公子累了一趟,不如请公子坐下歇歇喝杯茶可好?” 那少年外向性格,丝毫不扭捏,杜蔷请他,他便答应的极为干脆。 三人来到茶楼要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杜蔷的丫鬟看了她的眼色,候在一边给那少年上茶好不殷勤。 在茶楼坐了半个时辰,聊天之间杜蔷知道了那少年名为萧长歌,在右金吾任职,今日休沐,才出来给家妹买些水粉。 这般年纪就在金吾卫历练,杜蔷估摸这萧公子家境不凡,与她家比只怕是只高不低。于是待他就越发殷勤。喝完茶,还相约下回再见。 就这么一来二去,杜蔷同萧长歌暗生情愫。杜家上下也知道大女儿结识了一个仪表堂堂的士族子弟。因此惹了杜莲好一场嫉妒。 半个月后,二人已颇为熟悉。再次相约时,已然是郎有情妾有意。 受了孟淑兰点播,这次杜蔷主要是盘问萧长歌家中情况,若是合适,便要暗示他去杜府提亲了。 几番对话下来,杜蔷是越问越满意,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凤冠霞帔,嫁入萧家的情形了。 正欢喜着,听萧长歌问她:“蔷儿,听闻你有一堂妹,在东宫中做良媛?” 萧长歌问她堂妹是有些突兀,不过官家结亲,注意这些牵牵扯扯还是极为正常的。 杜蔷虽眼红杜若的造化,但有个做良媛的堂妹,对她结亲还是相当有助益的。于是她顺从回道:“是的,我堂妹杜若现在是东宫良媛。她父母都没了,进宫前在我家住了五年呢!” 萧长歌好奇道:“竟是在你家住了五年?那她以前在你家如何?待你可还恭敬?” 情郎这般关心自己,杜蔷很是高兴,但她是绝对不会说杜若好话的:“就那样吧,一天到晚在自己屋里不出来,也不爱与我们出门玩,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如此说着,却丝毫不提杜若为何不愿意出门。刻意引导萧长歌对杜若生出孤僻冷漠的印象。 见萧长歌没甚表情的点着头,杜蔷凑近他小声问道:“长歌,我们都不小了,你看你何时让你娘亲请媒婆去我家纳采?” “不急吧。”萧长歌笑着看她,“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先立业,后再成家。不亲手挣出一番名堂,怎好意思娶妻?” 杜蔷被他一笑,晃得整个人都恍惚,再有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原想等萧长歌功成名就再来娶她,却不知等了一阵子后,连他人都见不着了。于是又成了一个笑话,让杜莲好一阵子冷嘲热讽。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收到探子的呈报信件时,已然是九月了。 当初被派了任务的侍卫收到信件后,一刻不敢耽搁,直接送到了太子手中。 赵谨良撕开封口,取出折好的纸笺。动作利落,唯独指尖有些颤抖泄露了他的情绪。 一目十行看完探子写的内容,其中记录了如何接近的杜若堂姐杜蔷,与她的谈话等。信中记载据杜蔷所言,杜若进宫前在杜伯父家安分守己,甚少出门,甚至没有结交的朋友。 将那一段话反复看了三遍,赵谨良才将信件递给林正堂烧了。 既然杜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么自然无从结识外姓男子。 她所祈愿的“只与一人到白头”,便只是女儿家对于真挚感情的向往。 赵谨良想着想着,多日以来纠缠不清的心绪终于尽数梳解顺了。这下可谓双喜临门,实在令他心头畅快。 一喜自然是得知杜若没有心仪男儿,另一喜,便是他谋划了多个月 分卷阅读93 的计策,成功折损了赵谨穹诸多党羽。 八月底,一桩秋闱卖题舞弊案轰动朝野。因只是乡试,以吏部左侍郎李朝晔为首的五名涉案官员均被贬谪,涉嫌的考生全部除名,永久销除科举资格。 起因为贡院判卷时,发现两名考生所作时务策极为雷同,召集阅卷官商议后,以舞弊为定论,上书奏折。而后永光帝大怒,下令彻查。 有吏部左侍郎犯事在前,太子党派官员推波助澜在后,很快便顺藤摸瓜查出李朝晔不仅天价卖题,且诗赋时就有受贿改糊名之作为。 舞弊一案查清后,天子震怒,将吏部彻底清查一番。吏部尚书魏广孝痛失左膀右臂,这对恭亲王一派可谓是一场重创。 是夜,上京城一处私宅中。 赵谨穹扶额仰躺在屋内正中交椅上。除了他的外祖父吏部尚书魏广孝与他一同坐着,其余官员皆缩头缩尾站在两边,唯恐赵谨穹发怒牵连到他们。 “说说。”赵谨穹极力压着怒火,“为什么李朝晔要偷偷卖题,本王给你们的好处还不够吗!”因气极,最后一句话他都是吼出来的。 要答他话的官员瑟缩了一下,极力冷静下来答他:“李朝晔上路前,臣曾去大狱查问过他。两个月前,李朝晔表弟带他出入金尘赌场。最初常赢不输,日进斗金。后来渐渐手气败落,赔了许多钱。为了东山再起,他借了十万两银贷,然而还是尽数都输了去。为了还债,他才同意了岽阳书院买题的请求。” 整个事件中疑点重重,赵谨穹按下这桩不提,又吼问:“那两份雷同的试卷怎么回事?贡院判卷怎么回事?发现试卷雷同后为什么没有压下来!” 一连三问问的在场官员又是抖如筛糠。 魏广孝眉眼疲惫,整个人的威严气度散了一大半,显得仿佛老了十岁。 “行了,问了又如何。整场闹剧都是太子的手笔。”魏广孝语速极慢,折损羽翼最伤的还是他,他这个外孙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脸面,“从李朝晔的表弟,金尘赌场,到买题书院,代笔人,甚至判院。都是太子设下的圈套。竟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埋线,还真是好一场谋划。” 是赵谨良搞的鬼,就更令赵谨穹生气了。他眉拧如川,呼吸间胸膛起伏极大,恨恨地说:“本王早就说了李朝晔鼠目寸光,不堪重用,要外祖你换个老实点的,这下好了,直接没了五个人,恐怕又会被赵谨良的人挤进来。” 魏广孝也喘着粗气:“这与是谁有何关系?没有李朝晔,就有另一个人会被带去金尘赌场。再说恭亲王殿下给老夫找个比李朝晔更机灵的人,再来说让老夫换人的话吧!” 恭亲王和吏部尚书你来我往,下面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这两个上位者再吵起来,就会让太子党派趁虚而入。到时候造成多严重的后果都不足为奇。他们这群恭亲王党也别想好了。 最终还是老谋深算、头脑清醒的魏广孝退了步,逼着自己温声又郑重地安慰赵谨穹:“殿下还请放心,老夫绝不会让太子在吏部插进一个人。” 事已至此,再如何怪罪也确实没用了,听了外祖的保证,赵谨穹才渐渐平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整文大篇幅是男女主谈恋爱哈,权谋篇幅不多的。这一章的权谋很重要,才写的比较详细。小可爱们不用担心~ ☆、骑装 自太子一行从避暑山庄回宫后,东宫后宫不同于以往的局势悄然传递开来。一众留守东宫的妃嫔,或多或少都从太子召见的情况中察觉出了不对。 回宫都半个多月了,太子妃和李良娣都去了前头两三回,也不见太子传唤杜良媛。 大家都在猜,杜良媛或许是失宠了。 一时之间除了徐书兰和董春春,众人都可谓是喜不自胜。 宜春宫晴光殿。 此时“失宠”的杜若,正与徐书兰在殿内偏室的榻上促膝而坐,一同做着女红。 回宫后,杜若同徐书兰坦白香囊在避暑山庄丢了,徐书兰又要再做一个给她。因猜想香囊可能被赵谨穹捡了去,杜若特意嘱咐徐书兰若再做,就做一个与先前一模一样的。 眼下徐书兰一边按原来的花样给杜若绣着喜鹊登枝,一边给她讲针法。一直持续绣了两个时辰,二人才停下来喝口水歇一歇。 外面传来孟芸与宫女进门后说笑的声音,听一耳朵仿佛是在夸李良娣如今风头正盛,间或说一些“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之类的话,意有所指地笑话杜若。 “隔三差五往外跑,晴光殿是关不住她了。”徐书兰为人这样和气,却也在背后如此唾弃孟芸,不得不说是因为孟芸此人言行分外的恶心。 之前杜若得宠时,孟芸还虚伪地凑上来妄想分一杯羹。现在风向一变,立刻墙头草一般又贴到李宁跟前。 虽然徐书兰附庸杜若也是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但她既忠心又稳固,不是孟芸此类人可比, 若孟芸还像以前那般清高,徐书兰倒也能高看她一两分。最可恨的就是既势力又 分卷阅读94 善变,让人鄙夷。 “这样也好。”杜若并不将这些放在心里,“她本来就不服我,我看她勉为其难奉承我的模样也挺难受的,且随她去吧。” 徐书兰瞧着杜若这段时间同以前得宠时也没什么两样,心里暗叹她如此宠辱不惊,是个适合在宫中生存的性子。 可只有杜若自己才知道,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方才练着绣花,心里想的都是给太子做的那套里衣他可穿过不曾。 现在想来,太子突然的冷落都是因为那天送雕像时的谈话。可若是再来一次,杜若觉得她还是会那么答他。 皇宫里有那么多的不容人,趁还没深陷时就与太子一别两宽,也许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杜若如此默默安慰自己。 “杜良媛可在?” 正当杜若越想越难过时,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宜春宫宫门处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常与程珉一块儿到各宫传话,而但凡程珉来后宫,又多是好事。 听到他的声音后,活泼的珍珠和珊瑚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去门外迎了。徐书兰噙着笑看杜若,站起来将有些呆的她搀起来往外走。 出了殿门,果然见来人是程珉。 众人走下两级台阶,到程珉跟前福了福。 好久没替太子来杜良媛跟前传话,程珉今日得知他要传的口谕,心里也替杜良媛高兴着呢。他就知道杜良媛不会失宠,起码现在不会。 “传太子殿下口谕,杜良媛需陪同出行卓戈围场秋猎,即日起准备相应事宜,于九月九日寅时末启程。” 听程珉来传的话竟是让她随同太子秋猎,杜若缓缓睁大眼睛。这简直比太子召见她十次还要让她高兴! 条件反射谢了恩,又让珍珠给程珉和小太监封了厚赏,杜若回到屋里,高兴得一直左右踱步。 她开怀的模样感染了屋里众人,大家都连声说着吉祥话,给杜若道喜。 正殿外的事和此时正殿中的欢声笑语一字不落都被左偏殿的孟芸听了去,她十分不解怎么太子都冷落了杜若这么久,却突然给了她陪同秋猎的殊荣。 同样不解的还有许多人。 不久后,秋猎出行人选的消息悄悄传遍后宫,有太子妃和李良娣大家不意外,但还有一人是沉寂了许久的杜若,就出乎了众人意料。 更令人始料不及的是,程珉传了陪同秋猎的消息后,东宫内直局的掌缝亲自带人去了晴光殿。在杜良媛屋里待了好一阵子,出来以后却没再去太子妃的颖顺殿和李良娣的晴安殿。 一时之间探到消息的主子们都又惊又惑,一是惊太子从未如此公然给过哪个妃嫔特殊,怎么突然让杜若这么一枝独秀。二是好奇这内直局到底去晴光殿去做什么的? 一个时辰前,不等晴光殿正殿的欢声笑语消散,殿门外又传来宜春宫门处小太监的声音。 这回杜若的疑惑比方才还多,怎么刚来传了话,过了还没一刻钟,又来一趟? 带着人迎出门,见门外站着一个眼生的姑姑,还有四名宫女。杜若按下心中疑惑,仪态端庄地走到姑姑跟前。 “杜良媛万福。”那姑姑带着宫女们给杜若行礼,然后自我介绍道:“老奴是内直局掌缝陈古香,杜良媛唤老奴陈姑姑便好。今儿老奴得了太子殿下吩咐,特来给良媛置办几身骑装。” 给她做骑装,是让她骑马!杜若激动不已,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仅要带她去秋猎,还允许她骑马,甚至派人来给她做骑装这般周到! “陈姑姑,您里边请。”杜若做出手势迎陈姑姑和宫女们。余光看到徐书兰识趣站在原地,等着她们进去就回自己的屋里,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 进到屋里后,陈姑姑开门见山道:“杜良媛,咱们待会儿是这样,先由宫女给您量身。然后您看看女子骑装款式的册子,挑些您中意的款。最后再选您喜欢的布料、颜色、纹样。” “好的,陈姑姑您是熟手,按您的安排来即可。”杜若对陈姑姑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 陈姑姑是麻利人,和杜若交代了流程后,将珊瑚奉上的茶接过放到一边,一口未喝,也不曾坐下歇息。直接就安排她带来给杜若量身的宫女去内室给杜若量身量。 为保稳妥,还亲自跟着一起看着。 量完身后,陈姑姑还候在杜若身边陪她挑款式,不厌其烦为杜若讲解每一种骑装款式的来历和优劣。最后定下了其中两款各做两套。 杜若选了翻领上衫羊腿裤一套,飞肩小甲半长衫配紧腿裤小高靴一套。都是极为利落的款式。自来到上京后,她再也不用将就穿襦裙的长长裙衫骑马了。 颜色还是选了杜若一贯穿的碧绿加白相配,纹样也是简单的。 布料一事上,杜若则直接拿出了皇后娘娘赏她的布匹交给陈姑姑。 受了太子嘱托,个人行事又很是妥帖的陈姑姑向杜若保证了一定将她的骑装做的尽善尽美,还说不出两日就亲自将做好的骑装送 分卷阅读95 到晴光殿来。得了杜若好一番夸奖后,又强硬拒绝了杜若的封赏,利落地带着宫女回去给杜若做衣裳了。 张姑姑走后,杜若狂热的喜悦逐渐冷却下来。理智回笼,不由对太子这突然的一步棋走得茫然无措。 疑惑又感激,杜若决定破除她和太子之间的冰封,主动去前头“谢恩”。 前有杜若闯宜春宫门未得太子惩罚,后有今日满东宫都知道杜若将随行秋猎,这一回她去宜春宫门处说要求见太子,再没人敢驳她面子。 今日去了晴光殿两回的小太监,更是主动去前头帮她找到程珉通传了意头。 一刻钟后,杜若被带到了太子读书写字日常所在的丽正殿。原本杜若做好了一切最坏打算,甚至视死如归。却在站到丽正殿门口时,又瞬间一切烟消云散,心跳如擂鼓。 垂眸跟在林正堂后头,杜若发现她行走的轨迹与她第一次来丽正殿那次走的路线仿佛重叠了。 然后,猜想得到了印证。林正堂把她带到了第一回太子见她的小室。 有了第一回的比照,杜若觉得这一次她的心境好像比之前还要紧张。 林正堂又是把人带到了就退了出去,杜若只好自己默默走到太子跟前,缓缓行了万福礼。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杜若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有点发抖。 “免礼,坐吧。”太子回她,只听声音听不出太子的心情,只是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 杜若从善如流走到圈椅前,撩起裙摆端端坐下了。 “抬头。这才不到一个月,寡人教你的就忘了?” 以前两人独处时,太子同杜若说过不用过于守礼,与他说话时要看着他。 听太子的语气,带一点气,但又好似不是生气的气。杜若心头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太子。 许久不见,太子殿下风采依旧。他今日穿了一身黑锦缎银线绣四爪龙的圆领袍,于以往的尊贵气派中添了一些肃杀之气,看得杜若是越发的紧张。 太子纤长笔直的手指缓缓敲在桌案面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不知是不是杜若看错了,总觉得太子噙着一抹似是非是的淡笑,晃一眼觉得他在笑,可认真去看又觉得不是。 赵谨良明知故问,问道:“杜良媛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这么晚才更,到家有些晚。 ☆、没亲 太子实现了杜若心之所向,莫说明知故问逗弄她。就算是冷言冷语,或是恶语相向,杜若今天也要温声软语道尽她的感激之情。 所以杜若半点不慌,一字一句认真道来:“妾今日求见太子殿下,所为有三,一是感谢殿下心慈,赏妾陪同秋猎的殊荣。二是感谢殿下厚爱,允准妾能有骑马的机会。三是感谢殿下周全,派了陈姑姑为妾缝制骑装。” 赵谨良知道这小姑娘能言善道,夸他这几句“心慈、厚爱、周全”不过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唬人的。所以他并无触动。 “既然这么感谢寡人,怎的空手就来了?” 这么些日子,他不召她情有可原。可她明明心里没别人,也没来主动来求见过,当真是冷情冷血。 不过赵谨良觉得自己有耐心让杜若一步一步沦陷,彻底交出她的真心。 太子怪她不带谢礼,杜若忽然觉得她上回以为太子不想看到木雕是个误会。也许是太子在她出去的时候将木雕收起来了呢? 解除了木雕误会的杜若卸下了一些压在心底许久的小难过,甜甜笑了笑,讨好道:“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这回先饶了妾,下回妾一定奉上大礼感谢殿下。” 赵谨良看她此时才笑得发自肺腑,终于觉得舒坦些了:“不要大礼,要你亲手做的。” 这下杜若心里像被喂了糖水一般甜,乖巧点头答应了。 然后赵谨良看杜若就没停过笑,不知道想到什么那么高兴,也不与他说话。原本他预料的对话并没有发生,她更是一句都不问。 他本以为以杜若的傻性子,今天来谢恩肯定要问他为何安排这些事的。他也想好了要告诉她。可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又等了一会儿,看杜若还是自己笑她自己的,赵谨良终于忍不住了,咳了咳道:“你不问问寡人为何要带你去秋猎,还让你骑马?” “啊?”杜若抬头看向太子,“妾进宫时带了一匹马,想必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应当是猜出了妾爱跑马打猎。殿下又一向疼宠妾,所以才格外开恩吧?” 杜若说的很是肯定,也觉得自己猜的应当没错。回答完太子的问题后,还有些小得意呢。 赵谨良无语凝噎,觉得杜若说的也有道理。可他赵谨良是知道谁爱干什么,就惯着谁干什么的人吗?除了杜若,满东宫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之前不是问寡人,为何对你好吗?”赵谨良换个问法。 杜若收了一些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分卷阅读96 。这个问题她自己是没法解释的。她既不是东宫后宫中最美的,也不是对太子最有助益的,唯独只是比别人多些小聪明。可是只有这个,就被太子另眼相待也不太说得通。 看杜若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赵谨良想要的公布秘密的氛围终于到位了。 “三年前的秋猎上,曾有一女子在跑马赛中大放异彩。”他注视着杜若,因谈及懵懂初开的美好记忆,目光逐渐温柔,“年少时不知情为何物,只觉那一眼便胜过春夏秋冬,且不知怎的,还一直记挂到了如今。” 太子眼中一贯的冰冷威严此时被脉脉温情取代。 杜若与太子对视,瞪圆双目有些呆愣的外表下是狂风骤雨一般难以平静的内心。得知太子竟从三年前就注意到她,且她进宫后,也一直默默在对她好,杜若脑中嗡嗡作响,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太子有着云泥之别,能来到太子身边,就已经是攒了几辈子的福分。 没想到月老神仙在三年前就给她埋下了这根姻缘线。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数次丢弃线的这一头,却因为那一头的太子殿下始终牢牢握着线不松手,还再三又将线递回给她,二人的情缘才险险维持到今天。 现在想来,正是因为背后有太子的意思,皇后娘娘才会让表现这么差的她进东宫来伺候。 有了太子说的这个开头,后来杜若经历的种种不可思议这才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杜若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想不到严肃正经的太子殿下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桩青涩懵懂的故事。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杜若感觉现在再看太子,已经没有以往仰视崇敬的感觉了,甚至还有点想调笑太子。 “这么说来......殿下您默默喜欢了妾三年吗?” 赵谨良将埋藏心底的小秘密终于说了出来,原本正好整以暇期待杜若感动流涕,最好到他身边来撒撒娇。没想到这小姑娘给梯便爬墙,还想调笑他,果然是骑马时敢骑出风驰电掣一般迅捷速度的人,真是胆子大。 讲明了心思,赵谨良也能放开些了,他这般长在权力斗争中心的人,怎么能叫杜若如此轻易就调笑了去。 他对杜若招了招手:“你过来,寡人再告诉你。” 因为他平日里太正经了,杜若并不曾防范,顺从地走到他跟前。 赵谨良伸手拉住杜若的手,收回手肘,力道将杜若带得不得不俯身贴近他。最终二人脸对脸,贴得极近。 “杜若想听寡人说‘是’,还是‘不是’?” 距离近了,讲话声音自然会压低,太子声音低沉,仿佛带着蛊惑之力。 杜若感觉她给自己设的那根绷紧的弦,在此刻轰然断了。又或是在太子说三年前就注意到她时,弦就已然开始破裂。 杜若想着,以后如何现在不去想了,当下她只想与太子两情相悦,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小声告诉太子:“想听殿下说‘是’,想听殿下承认您喜欢杜若。” 她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环绕在耳边织成密网轻而易举地裹紧了赵谨良的心。即使没有过与她人耳鬓厮磨的经历,也下意识的想与她近一点,再近一点,汲取她的温度拯救快要窒息的自己。 高洁儒雅的迦南香和清新淡雅的白兰香纠缠在一起,互相入侵着彼此最后的领地。 鼻尖与鼻尖已然在轻柔的触碰后相贴在了一起。只要再略微抬一抬头,赵谨良就能采撷到杜若粉嫩柔软的双唇。 小心翼翼不敢再呼吸和骤起的心跳让人有种轻微的窒息感,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的愉悦和幸福。赵谨良停下了动作,想让此刻新奇的感觉维持得再久一点。 杜若本以为太子要贴上来,早已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却迟迟没感觉到预想的触碰。等待的过程让她焦急得有些害臊,正准备自己低下头去咬住太子,却突然被门外林正堂的声音打断。 “殿下,杨少詹事有要事求见。” 如果林正堂知道此时小室里即将要有好事发生,恐怕让杨少詹事等上三天三夜他也不会来通传的。 听到声音后,杜若立刻站直了身子,然后她的反应带动了赵谨良,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 少詹事求见,不能将人晾着。赵谨良喊了人进来推他去会客正厅,又安排宫女等他走了带杜若去他的小书房玩儿。 临走前,赵谨良盯着桃腮粉脸低头娇羞的杜若看了好几眼,同她说:“寡人这一去不知要几时,待会儿留霜带你去小书房,你可随意看看,若是无趣,就唤人陪你游戏。等寡人回来。” 杜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瓮声瓮气回他:“殿下且安心去忙,妾等着您。” 赵谨良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走了。 怅然若失的杜若跟在留霜后头来到太子在丽正殿的小书房。 小书房是太子看些寻常的书,写字画画用作消遣的地方。没什么严密的事务,所以太子安排杜若到这儿来玩,既不逾矩又能让她安心打 分卷阅读97 发时间。 为了尽快挥散一直霸占着她脑海的太子,杜若先站在摆放了许多古玩器皿的多宝格前观赏。 待静了心后,她才走到书案后挂了画的墙前。 墙上挂的是四幅山水画。四幅画,画的是春、夏、秋、冬的同一处场景。只是这些画不与纯粹的山水画那般缥缈有意境,画中是环山绕水的一处村庄。 四幅画中虽景相同,但是却有一群不同状态的人。 杜若依次看下来,品出作画者画了四个主题,分别是“春种、夏忙、秋收、冬藏”。 读懂画意后,再看这四幅画,再不仅仅只是觉得作画之人技法高超、皴白老辣。而是为作画人脱离单一文人雅性,触达民生疾苦的深层境界所折服。 杜若专注地望着画作,问道:“留霜,这是太子殿下画的吗。”虽是问,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留霜始终跟在杜若一步后的身侧,距离适宜,在她身后答话也是微微弯膝福身:“回杜良媛,这四幅画是太子殿下所作。” “殿下画得真好,立意更好。”杜若由衷道。 留霜微笑点头,虽未答话,心里却想起了之前李良娣来这小书房时的情形。 当时李良娣也是认真欣赏了一番太子的画作,然后就太子所用的浅绛法和重彩法的结合讲了一通长篇大论的解析与赞扬。 可无论李良娣夸得如何天花乱坠,太子始终表情淡淡,甚至隐约皱起眉头有些烦躁。 留霜暗暗想,若太子殿下与杜良媛在一处,听杜良媛与李良娣不同的夸赞,又会是何种态度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有些卡,这俩崽太难搞了。 放假期间一直都更新不稳定(噗通 ☆、亲了 杜若用了半个时辰把小书房中的陈设挨个观赏了一圈,察觉到太子这一去可能真的要许久,她决定练字来打发时间。 听杜若说要写字,留霜便给她铺纸、研墨,叫人端座椅进来,又唤了小太监给笔洗倒水。 虽是头一回有人坐在太子的书案上用他的笔墨纸砚,但谁让这人是太子的宠妃呢。自然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杜若想练字,也不全然只是为了练字。而是仰慕太子挂在墙上的墨宝,这才起了念头临他的字。 她一边临一边想着,太子应当是对自己的书画造诣极为自信,所以小书房中挂的都是他自己的,并不见名家之作。如此想着,杜若觉得太子更为亲切真实了。 太子的字笔力遒劲、银钩虿尾,十分潇洒自如。杜若按着他的运笔走势临出来却绵软无力,钝头钝尾,丑得不堪入目。 一样上好的文房四宝,怎么写出来的差别却那么大呢?从前杜若写字不好还能推脱是笔墨太差,现在明晃晃的事实郑明,字差不在于工具,而在于人的手。 杜若一边写一边唉声叹气,一个“昊”字写了八遍越写越丑。不是“日”与“天”大小比例不协调,就是“天”字两横不像是一家的兄弟。 直到赵谨良办完前头的事,进小书房来找她,杜若还在和“昊”字较劲。 轮椅被静悄悄推到翘头书案前,赵谨良伸着脖子看宣纸上被杜若写得杂乱无章的字,无声笑了笑。 听到他笑出的气声,杜若才察觉到房间进了人,抬头看向他,抿了抿嘴唇一副难过的样子。 赵谨良便安慰她道:“竖笔和弯钩写的都还不错,再练练结构就能好看了。” 为了教她写字,赵谨良让太监把他推到杜若身旁,从笔架上又取了一支笔,先在清盏中打湿,然后在砚中蘸墨又掭笔刮墨。 他的动作沉稳细致,杜若看得认真,深觉到底是行家,这起头的动作看着就比她老练得多。 一样的笔,一样的纸,太子写出的“昊”连笔流畅,粗细变幻自有乾坤,一撇一捺百看不厌。 杜若啧啧称赞:“殿下的字叫墨宝,妾写的字是墨废。” “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总有会与不会的,不必妄自菲薄。你虽写不好字,但是刻的木雕谓之精品,骑马射箭也是人中龙凤,已然胜过了许多人。”赵谨良宽慰她。 杜若看太子温声劝她,一副严于律己宽于律她的模样,心里感动。她凑近太子说:“可是妾觉得殿下样样都是顶好的,没有殿下做不好的事。若殿下骑马,肯定也迅如飓风,若殿下射箭,必定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她双眼发亮,语气诚挚,仿佛在她看来天下间再也没有比心上人更优秀的男儿。 虽然赵谨良从小到大,从未觉得自己的才能输给过谁,但是能从自己喜欢的姑娘口中听到这样的夸赞,着实是能填满整个心房的满足。 赵谨良抬手摸了摸杜若的小脑袋,心想既然她说他的一切都是顶好的,那么他也要让他的小姑娘成为全天下过得最快活最肆意,顶顶幸福美满的妇人。 想到方才未完成的亲密,赵谨良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看向案上被杜若快要写满的宣 分卷阅读98 纸,问道:“看你临了寡人这么多字,不如寡人教你写,如何?” “好!”杜若答得干脆,不疑有他。 “林正堂,带人都下去候着吧。”赵谨良吩咐道。 林正堂躬身称是,领着一室的宫人都退下了。 待人都出去后,赵谨良将笔搁下,说道:“寡人没教过他人写字,不知这样教会不会更有效率些?” 杜若好奇问:“怎么教?” “来。”赵谨良拉着杜若示意她站起来,然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另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坐到自己腿上,解释道,“试试手把手教。” 杜若臊得有些慌乱,并不敢全力坐下,颤着声道:“殿下,您的腿......” 扎了快两个多月的针,赵谨良的腿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绵软无力了。现在杜若坐在他怀中,已经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和重量。 “无事,你且安心坐好,不要只坐那么窄,往后坐一些。” 她像守规矩坐凳子一般只挨着一个边,堪堪坐在赵谨良的膝盖上,其实两个人都会不舒服。 “喔......”杜若双手撑在案边站起来,然后估量了一下,靠后又轻轻坐回赵谨良腿上。 这下二人前胸贴后背,钳得严丝合缝。 赵谨良想说他没想让她坐得这么后面,不过这样亲密的姿势让他喜欢,就没再多说什么。 为了让自己的目的不显得那么明显,杜若坐好后,赵谨良即刻就伸手拿笔蘸好墨,然后递到杜若手中教她捏笔。 本来杜若还羞得不行,见太子果真是一心教她写字,也就不好意思再扭捏作态,按下心中旖旎思绪,认真听太子讲解。 讲完握笔,太子扶着她的手开始下笔,为了感受太子的腕力,杜若尽力放空自己的力道配合他。 第一个字因为还未适应,写得有些松散,笔画不够凝聚。待写了几个后,太子仿佛已经找准了感觉,再来一个“昊”字,已然极具他的风范。 这么被握着手写出的字,就好像真的是自己写出来的一样。杜若高兴得回头看向她背后的人,太子也抬眼看向她。 四目相对,脉脉相吸。 杜若心道写字要认真,正要扭回头,却忽然被太子抬起的左手扣住了后脑勺,微微使力迫使她贴近了一些,然后他向上抬头,在她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触。 杜若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在心里想着,冰冰的软软的很舒服,可是时间也太短了点! 抽回被握在太子大手中的她的小手,杜若扭过上半身,变为侧坐在太子腿上的姿势,双手扶在太子肩上。 杜若不好意思笑了笑,俯身又贴了上去,压了压太子的双唇,然后试探地吮了一下。 赵谨良脑中轰然一声炸开,一种新奇的感觉出现在体内。他不懂为什么只是被杜若轻轻咬了一口,就从脑后迅速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又瞬间传递到四肢百骸,连腿脚都尚有余韵。 “你在做什么?”他低声问杜若。 杜若告诉他:“没想到殿下的嘴唇这么软,妾就没忍住试了一下。” 赵谨良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感觉,否定道:“明明你的唇更软,像......温温的白玉/乳糕。” “白玉/乳糕?”杜若好奇道,“好吃吗?” “好吃,皇后娘娘就爱吃这道点心。等你回去让膳房给你送一道尝尝。”赵谨良耐心跟她解释。 杜若点点头,在心里猜想着那点心的触感是不是真的像亲嘴的触感,转过身静静拿起笔又继续写字了。 有太子“亲自”指导,二人开开心心写了一下午字,最后杜若独自写出的字已然像模像样。只是还是不会写脱离太子参照的别的字。 写完字,又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太子派人送杜若回晴光殿。走之前杜若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求太子帮忙。 “殿下,秋猎时,妾骑何处的马呢?” 赵谨良回她:“你若想骑自己的马就带它一起走,若不想,寡人就借六妹的马给你骑。六妹爱马,同你一样。届时你可同她一起。” 杜若点点头,又说道:“殿下,近日妾的马儿贝壳,好像有些不舒服,能请殿下派个人给贝壳看看吗?” 赵谨良颔首,看了林正堂一眼:“去,叫程珉安排。” 在丽正殿待了一整个下午,杜若带着从太子那讨来的墨宝和太子赏的笔墨纸砚满载而归。身边跟着程珉,给她端着东西的小宫女,还有程珉找的会给动物看病的花鸟房太监。心满意足回到晴光殿。 那小太监头回在这么大的主子跟前露脸,激动得红光满面,跟着杜若来到贝壳住的小耳房,摸着贝壳的鬃毛啧啧称赞:“杜良媛的马儿真是一匹难得的良驹。体型好,脾气也好。” 杜若把手递给凑头过来闻她的贝壳,点头道:“看着长的乖,跑起来彪悍的很。” 小太监附和了好几句后,问道:“敢问杜良媛,贝壳主子是什么状况?” “ 分卷阅读99 最近吃的不香了,睡得也不安稳。以前一天能吃八斤草料两斤精料,现在一半都吃不下了 。”杜若摸了摸贝壳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是因为跑的少了,贝壳不开心。但还是找人来看看才放心。又问道,“是不是应该多让它跑跑?” 小太监认真听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走到贝壳后面,伸手仔细在马肚子上摸了几个来回,感受到贝壳有些微微涨起的小点。 “杜良媛,贝壳主子可曾生育过小马?”小太监问。 杜若摇了摇头:“不曾。” 小太监又摸了摸贝壳,确定道:“禀杜良媛,贝壳主子极有可能是怀了小马了。您无需担心,多喂些精料,能溜达溜达最好。再过几个月肚子大了就能跟以前一样了,到时候吃的才香呢!马怀驹子一整年,到时候您就能看到小马驹了。” 之前珍珠说杜莲让杜府的种马逼迫贝壳,可能就是那时候怀上的。杜若生气极了,可是不能这时候发作出来,不然就成了迁怒小太监。 杜若同他问了些事项,又封了赏,就让程珉带人回去了。 程珉回到丽正殿后,让人递了消息给太子。然后赵谨良就安排那花房的小太监去晴光殿伺候,照顾杜若的马儿。又让人将宜春北苑的跑马场打开,给杜若的马遛弯用。 这两个消息传出来,又气煞了一群原本等着看杜若笑话的人。 本以为杜若失宠了,没想到这复宠来得如此迅猛,且还大有超过从前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太子不提吃的,也许还能再亲亲 ☆、秋猎 到了九月初九这天,皇城六门齐开,筹备多日的秋猎仪仗队浩浩荡荡自皇城高墙内而出,在一众留守的王公大臣和皇城侍卫队的注目送行下,渐行渐远。 大赵自开国后,历经三朝重武,后朝局稳定国力强盛,渐渐大兴科举、广纳贤才,重用文臣。但祖训有云“武不可荒”,遂每年借秋猎沿袭祖威,同时也开展军事演习呈献给皇帝观阅。 秋猎所在的卓戈围场在上京西域的草原松林繁茂之地,地域广阔、物产富饶,为大赵皇室御用。相较避暑山庄来说,距离上京还要略近一些。仪仗行了四日,便进入了沃野千里的卓戈围场。 此时正值早秋时节,草黄叶绿,金与碧恰然相接。天地间一片浓墨重彩,与高山流水的风雅景色相比,又是一番豪情壮阔的美丽。 杜若自打进了上京后压抑了多年的野性从马车驶入草甸后,就悄然冒了出来。她掀开马车的窗帘,兴致高高地趴在窗口眺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草原中宛如腰带一般蜿蜒的长河,还有远处连绵起伏的小山坡,和山坡上成片的羊群牛群。 珍珠挤在她身边,也看得眼睛发亮,蠢蠢欲动想要和杜若一起去跑马撒野。 等着盼着,马车终于停在了早已驻扎好的大帐边。珍珠扶着杜若下了马车,踩在厚实的草地上,主仆二人欢喜得相视一笑。 碧玺、珊瑚和冯敬海从杜若的行礼马车上卸下木箱,搬进属于杜若的帐中。 远处李宁看到杜若的帐篷和自己的看似同等规格,脸色并不是很愉快。然而秋猎太后并不在场,少了撑腰的人,李宁并不敢太过张扬。反而还要防着太子妃给自己使绊子,只能先按下心头不快,在宫女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自己的帐中。 杜若走近帐内,看到摆设用了些塔塔尔族风格的物件,尤其是地上铺的狩猎图圆毯和自圆顶倾泻而下的蓝白幔帐,异族风味十足,完全与繁华富丽的皇宫中不同。更是让人觉得身心放松。 待收拾妥当后,珊瑚去炊帐领了晚膳。 在草原上没有那么方便,没了高案高凳,只有矮几,人就只能盘腿而坐。杜若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与宫里的膳食相比有些粗糙的糊面饼和八种小菜,恍然觉得和父亲母亲一同在军中生活的感觉回来了。 碧玺端来了水给杜若净了手,又用净帕帮她揩净水渍。然后杜若用手接着饼往中间夹菜,夹好后直接用手拿着吃,吃得十分自在。 最后吃了五张饼,将肚子吃了个滚圆。 用完膳后,太子派林静思来通传,叫杜若去他帐中见一见六公主。杜若心下了然,整理了仪容就带着珍珠跟林静思走了。 六公主赵臻是薛淑妃所生。虽薛淑妃一贯与陈皇后亲近,但永光帝对薛淑妃这对母女却是一直都不错,六公主更是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受宠的公主了。 杜若虽与六公主不熟识,但是也听说过这位公主活泼好动、性情直爽。也不知道温柔可人的薛淑妃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女儿的。 还未走到太子帐前,便听到帐中传来一阵娇俏爽利的少女笑声。杜若莞尔一笑,觉得这个年方十二的小公主一定很可爱。 等林静思通报,太子允准后,杜若低眉敛目走入帐中,在这对皇室兄妹跟前弯膝福身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六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 分卷阅读100 温声道:“杜良媛免礼,赐座。” 杜若起身依从地坐下了,抬头见六公主好奇地在打量自己,就回了她一个和善的笑。 赵臻直白开口问道:“听太子皇兄说你极擅骑射,当真?” “回六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所言不虚,妾确实擅骑射,且少有人能及。”杜若并不谦虚。如果她在太子极力赞扬后,对话六公主还露怯,那不是谦虚谨慎,反而是给太子殿下丢人。 听杜若这么说,赵臻很是意外。她太子皇兄看中的人果然和宫里那些淑女大小姐不同。 她笑了笑,虽喜欢这样坦率的对话,但并没有因为杜若说的话就流露出信同的赞赏。 “是真是假,试过便知。还有本宫借你的马,除了奔霄,你能骑走哪一匹,哪一匹就借给你,全凭你的本事了。” 六公主说话直白不客气,杜若丝毫不惧,回道:“那妾就先谢过六公主殿下了。”,气势全然不逊于赵臻。 赵谨良饶有兴味看杜若和六妹你来我往。他金尊玉贵自小骄纵的六妹像烈火,而朝气蓬勃、聪明伶俐的杜若好似飓风,这两人碰在一处,不但不互斥,还相互起势的场景令人欣赏。 急性子的六公主急着检验杜若的本事,当下就命人摆道,带杜若和太子去马场中她的马栏里挑马。 因为太子的轮椅在草地上不太好前行,所以一行人走得不算快。 秋猎离不开马,所以在扎营的地域后方围了一个极大的马场,分了数百个马栏。像六公主这样有身份的人所占据的马栏干净宽敞,还有专人饲马。 到了六公主的马栏后,她话不多说,直接让杜若上前看马。 六公主这次出来一共带了六匹马,三匹枣红马,两匹黑马,还有一匹白马。其中一匹腿最长的枣红马便是六公主最爱的马儿,名为奔霄。 六公主爱马,却只爱养烈马,并享受驯服烈马的成就感。所以才会对杜若说能骑走哪一匹就借给她哪一匹。 这些马一见到生人,有前蹄刨地的,有打响鼻的,还有甚者高扬起头抬蹄乱走,瞧着都不是善茬。 杜若在除了奔霄以外,五匹的马栏前走了一圈,观察这些马的体态,她并没有急着去试到底哪一匹马会接受她。 六公主和太子在不远处,都专注地望着她,好奇杜若最后会如何挑选,又怎么让这些烈马听她的话。 将五匹马都一一看完后,杜若示意宫人打开其中一匹黑马的木栏,将它牵了出来,戴上了马具。 六公主纳罕,这匹名为悍勇的黑马,腿有些短,在她心里是六匹马排在末端的了。不知道杜若怎么先选了它。因为跑马赛不光是比速度,赛场上还设了障碍,这种腿不长的马天然就没有跨障碍的优势,所以六公主在心里对杜若开始有了些质疑。 并不知道六公主心理活动的杜若已经取了一根马鞭拿在手中,然后站到黑马前,使力凌空甩了一下马鞭。强硬的力道使牛皮马鞭发出了“飒”的一声短响。 黑马眨动了一下眼睛,被破空的声响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杜若接过宫人手中的缰绳,打了个小结,搁在马背上。然后在黑马身后继续甩了两下鞭子。 听到声音的黑马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本能的就往前跑。待它起了速度,杜若跑了几步跟在它身后,然后看准时机,跳身而起,拉缰绳、踩脚蹬,跨上马背一气呵成。 骑在黑马背上后,杜若一手拉缰绳,一手抱住黑马的脖子,免得因为黑马挣扎被甩到地上。待黑马强烈挣扎了一会儿后,动得没有那么剧烈的时候,杜若又凌空甩马鞭。听到马鞭声的黑马渐渐的就停止了挣扎。 等黑马平复后,杜若这才直起身,掏出方才从宫人那里要来的苹果递给黑马吃。 被杜若“打一棒子给颗枣”驯得乖乖的黑马慢慢咀嚼着苹果,驮着杜若绕着马栏周围走了一圈。然后被杜若拉着缰绳控制方向,走到了六公主跟前。 杜若抬腿下马,顺了顺黑马的脖子。然后走到六公主跟前说:“六公主殿下,妾就选这匹黑马吧,妾看到它叫悍勇,真是个好名字。” 六公主没什么表情。杜若训马是有一手,但是她仍然觉得悍勇不是一个跑马的好选择。悍勇这种马只适合长途跋涉,并不适合竞速跨障。 她站起身来,对杜若道:“走,跟本宫比比,看谁跑马更快。若是差得多,你可以再换一匹。” 方才看杜若骑马的样子又美又飒,六公主已经摩拳擦掌许久了。对于六公主的提议,杜若也没有异议,二人牵着自己的马,来到一片空地上。 太监们在太子的示意下,也推着轮椅跟着两个要赛马的小姑娘一同前往,然后停在她们后方“观战”。 六公主牵着奔霄,走在队伍前面,站定后指着远方一丛松林说:“从这里到那里,谁先抵达谁就赢了。” 杜若没有异议:“好。” 两人都是骑马老手了,抬腿上马的姿势皆是一样的干净利落。坐上马背后,又互相对望了一眼 分卷阅读101 ,笑了笑,好似武林中人对决前的抱拳致敬。 杜若如今十四岁,六公主十二岁,杜若的身量高出六公主大半个头。二人骑在马上却又成了一样的高度。 六公主看着悍勇的短腿,已经预见了自己骑着奔霄远远将杜若甩在身后的场景了。 ☆、赛马 赵谨良看到六妹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心道臻儿到底还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跑马的速度如何并不完全看马匹的体格,同一匹马的表现也会因人而异。 他虽然不知道杜若为什么选这匹黑马,但是他本能的相信她做出的选择。也认为这场比试六妹在杜若面前毫无胜算。 赵谨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骑在马背上挺直脊背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全然是欣赏和爱慕。 方才焦躁不安的烈马在她手下轻易就臣服了,此时温驯地驮着她,不见胡乱走动。赵谨良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就连贵为皇太子的他,也没能从杜若手里逃脱。 另一头,随着六公主身边的太监高声喊:“起!” “驾!” 杜若与六公主同时一甩马鞭发出指令,悍勇和奔霄立即抬蹄起跑。起先因为奔霄有腿长优势暂时领先,但很快就被四肢交替越发迅猛快速的悍勇追赶上,须臾之间就驮着杜若蹿到了六公主前面。 杜若骑在马背上,挺直上身又略微压低,让悍勇感知到主人一直在向前,于是它也跑得越发放开。结实的短腿让它天然拥有更为强大的爆发力和持续力,也能承受住更高强度的冲锋。在主人合适的踩夹节奏和稳健镇定的指引下,悍勇尽情施展着它短频快的步伐,将身高腿长的奔霄远远甩在了身后。 赵臻看着甩自己越来越远的杜若,惊得瞪大了双眼,但无论她怎么甩鞭、夹马肚,奔霄始终没法像悍勇那样跑得凶悍。眼见杜若离她定的终点越来越近,赵臻终于信了太子皇兄的话。 此时即将接近松林跟前的杜若慢慢拽紧缰绳,对悍勇发出停步的指令:“吁——” 忠诚的悍勇听到后,立刻慢慢放缓了步伐。它跑得太凶太快,停步不能过于突兀,只能早早的减速下来。又跑出一长段后,才停下了四蹄动作。 杜若拍了拍悍勇的头以示赞赏,拽着缰绳控制悍勇转过身,目迎六公主迎面跑过来。 一阵减速后,赵臻驭马走到杜若跟前,赞叹道:“杜良媛,你果真厉害!” 杜若微微一笑,谦虚回道:“是六公主的马儿好。” 杜若用六公主的马赢了六公主,谦虚一下自然是给她面子。虽然悍勇在六公主看来是带出的六匹马中最末等的,但是听别人夸自己的马好,自然也是高兴的。 “本宫没想到悍勇如此迅猛,从前竟是本宫看轻它了。”赵臻说着,操控着奔霄往回走。 杜若也随之跟上,解释道:“回六公主,妾观您的骑术,奔霄确实是最合适的马儿。妾的骑术凶猛,悍勇这样耐力好的马儿则更为匹配。” 赵臻点点头,问道:“那悍勇适合跨障吗?跑马赛时可是有障碍设置的。” 三年前杜若就参加过秋猎的跑马赛,自然记得这件事的。她摸了摸悍勇的鬃毛,回道:“回六公主,若同等距离的起跳,腿长的马儿会跨得更高更远。悍勇腿虽短但结实,只要起跳早些,力道大些,也能跨得高高的。” “原来如此。”赵臻终于彻底心服口服,“那本宫等着看杜良媛夺得此次跑马赛的头甲了!” 杜若笑了笑,转头看太子眉眼深邃地望着自己,对着他笑得更为灿烂了。 远远听到六妹说的话,赵谨良朗声道:“臻儿,你可能不记得了。早在三年前,杜良媛就夺得过头甲。” 赵臻瞪大眼睛,模模糊糊记起来了,不敢置信看向杜若:“竟是你!你就是三年前那个赢我大半圈的头甲小姑娘!” 自从知道太子是因三年前的赛马看上的自己,后来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杜若就甜得害羞。羞涩笑了笑低下头道:“正是。” 赵臻看看杜若,又看看自己的皇兄,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原来如此!太子皇兄真是好眼光!” 赵谨良回了她一个“那是自然”的眼神。 赛完了马,六公主还要缠着杜若问东问西,被太子用奔波劳累,需要休息的理由赶了回去。 偌大的草场上只剩太子、杜若,和几名安静守在一旁的宫人侍卫。 日渐西斜、余霞成绮,在宽广草原上显得低低的穹天被晚霞笼罩,云似火烧、霞光万道,观之令人十分令人震撼。 杜若专注地望着天欣赏,赵谨良则专注地望着她,看她如痴如醉沉浸于自然风景的模样,温声问道:“开心吗?” “开心!”杜若脆声答,“妾太喜欢这儿了,感谢殿下恩德!” 大草原上目之所及之处皆开阔洒脱,赵谨良也觉得舒畅开怀,尤其是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杜若骑马,更是觉得满足。 赵谨良将杜若从头看到脚,观察到杜若梳的发 分卷阅读102 髻比平时光亮许多,方才跑了马,有些松散了,便看出是一簇一簇的。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于是他出口问道:“来了草原上是否多有不便?” 草原虽好玩,但确实很多方面都不如宫里便利。就拿洗漱来说,草原上少水用,今日下了马车以后,杜若也只是用了一盆水擦擦,并不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她看到太子的目光停在自己头发上,顿时有些羞赫:“回殿下,是有些不便。不过不打紧,大家都是一样的。” “她们一样,你不一样。”赵谨良执起她的手,问杜若道,“想不想洗浴,嗯?” 只擦了身体而且还没洗头发,自然是不痛快的,杜若低头小声答:“想......” 赵谨良捏了捏杜若的手:“那你跟寡人回帐中吧。” 杜若瞬间脸红,宫人们也低头装鹌鹑假装自己失聪没听见。然后除了太子,所有人都在脑中浮想联翩。 一行人回到太子的大帐中,珍珠则回去给杜若取衣裳。 太子所住的帐篷宽阔大气,月白罩布红边装饰,两边印着朱雀曜日纹,整体瞧着肃穆庄严。里面的摆设也都素雅简朴,与杜若所住的大有不同。 杜若站在太子身边看宫人们进进出出摆浴桶摆屏风,抬热水、烧碳炉。听太子说天黑了会冷,有碳炉免得着凉。才知道原来太子带她在他帐中洗澡是因为这里更齐全方便一些。不禁觉得自己想得有些歪。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太监们尽数退出帐中,只剩留霜为首的四名宫女簇拥着杜若往屏风后而去。 赵谨良坐在另一头,镇定自若地望着屏风后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没一会儿,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后,他虽极力自控,但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在屏风后洗澡的杜若也因为太子就在外面,能听到她洗澡的动静而有些放不开。总觉得好像太子能看到没穿衣服的自己似的。 原本杜若多日没清洗过头发和身体,能好好洗一次澡且还有人服侍,应该感觉放松自在的。结果一场折腾下来,虽也洗得舒服,但心里就没安生过。一身肌肤粉腻惑人,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臊的。 洗完后,宫女们帮杜若擦开身体上的水,涂上润肤膏,穿好衣裳。然后珍珠用帕子帮她揩干头发上的水,又用帕子包着手炉烘干头发中的水免得着了凉犯头风。待头发干后上了些头油,又用梳篦给杜若通头。 经过好一番打理,杜若才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来。 还没来得及梳发髻,杜若的一头青丝散在身后,整个人比平时婉约了一些。眉眼笼罩在烛火光阴中,也显得温婉昳丽。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帐中只燃了两座烛火,光线有些昏暗。 杜若走到太子跟前,看他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立体的五官,长睫下一片阴影覆盖在眸上,衬得眼神深邃勾人。 这样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看着自己从远走到近,杜若感觉心跳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 习惯性蹲在太子身前,杜若仰头看他,软软地笑了笑。看到太子也回了自己一个笑,但是眨眼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 杜若关心问道:“殿下累了吗?” 一连坐了几天马车,没人不觉得累的。现在刚洗完澡一身轻松,杜若只想赶紧躺到床上去舒舒服服睡一觉。 见太子点了头,杜若站起身去外面唤了林正堂,让他带平日搀扶太子上床的太监进来。 杜若跟在一边看太监们服侍太子洗漱,然后拆散了头冠,将太子搀起来脱下外衣,又将他扶到床上。 散着头发端正躺在床上的太子瞧着温和了许多。 杜若走到床前蹲下,执起太子的手捧在手中,有些不舍地搓了搓:“殿下睡个好觉,妾退下了。” 她放下太子的手站起身来后退,却被太子忽然抬起手勾住了一根小拇指。 太子说:“今日留下。” 素来以“察言观色”为第一要务的太监们立刻麻溜退下了。论机灵,珍珠也是不逊色的,跟着哥哥们一道退出去了,对自己主子没有一丝的留恋。 太子让她留下,这让杜若因为不舍有些空荡荡的心即刻又填满回来,她话不多说,手脚并用爬上了床。 这一回她没有绕到另一边,而是直接从太子的腿上爬了过去,二人的衣料摩擦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杜若在太子身边躺下,觉得间隔有些宽,又往太子身边挪动了一些,直到挨着太子才觉得好了。 赵谨良被杜若的懂事哄得有些舒心,伸手揽着杜若腋下,将人翻了身抱到自己胸膛上趴着。 “还不困,陪寡人说会儿话。” 杜若半边身子趴在太子胸膛上,这样亲密的姿势令初萌春心的少女有些羞,又觉得趴在上面十分合适舒服,好像太子长成这样生来就是为了供她倚靠似的。 凑近太子嗅了嗅,杜若小声道:“殿下一点都不臭,定是下午已经洗过澡了。” 赵谨良撩起杜若的一缕头发绕 分卷阅读103 在指尖,悠悠回她:“要是没洗,怎好意思留你陪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4 22:27:39~20210218 17:1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永不消失的彩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 15瓶;算了,常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同眠 想起从前避暑途中在马车里太子对她说过的话,杜若摇头晃脑模仿太子的语气说道:“人是香是臭,又有何关系?只要是太子殿下,就是妾心尖尖上的良配。” 她语调故意学他说得一派正经严肃,逗得赵谨良忍俊不禁,大掌扣住她的脑袋压在自己颈窝中。 太子在笑,杜若贴着他,感受到他胸膛笑得一震一震的,她也跟着笑。 杜若觉得太子肯定是常年都在坚持锻炼,胸膛宽阔又结实,胳膊也很结实强壮。只看他芝兰玉树的外表并想象不出来衣服底下的躯体是如此蕴含力量。 杜若倚靠在上面倍觉安心,还偷偷翘起一根食指按了按太子的胸膛。察觉到她小动作的赵谨良伸手握住她的手,不叫她乱动。 “殿下,您怎么不穿妾送您的里衣呢?”杜若忽然问道。 她两次见到太子只剩里衣的时候,穿的都不是她做的。 赵谨良解释道:“你第一次送的,觉得珍贵,就没穿。” 原来不是嫌弃她做的不好,杜若不再难过了:“那妾多给您做一些穿吧!只是不知道第一回做的合不合身,要不然您让妾量一量好不好?” “合身。”赵谨良摸她的头,“很合身,寡人试过了,穿着很舒服。” “真的吗?”杜若心里甜滋滋的,“殿下真好。”如果是她一个人的就更好了。 赵谨良回她:“这也称得上好?你且看,更好的还在往后。” 两个人抱在一起慢慢悠悠说着话,渐渐的都有些困了。半睡半醒间,杜若不小心将自己心里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 “殿下,不侍寝吗?” 赵谨良被她问得突然就失去了困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说:“你还小,不急。过两年再折腾你。”现在你身子还没完全长成,万一有了身孕是白白的亏损底子。 结果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身上趴着的人儿呼吸粗重,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呼”声。 赵谨良歪过头,在杜若头顶上亲了一口。 睡着的杜若无意识地在他怀里缓缓碾蹭了一下,感受到小姑娘的柔软,赵谨良心道,年龄还小,本事倒是不小。 想着想着,全身充血的太子殿下幽幽叹了口气,开始后悔为何要留着小姑娘在这里折磨自己。 另一头,杜若的帐中,碧玺和珊瑚将主子的东西都规整妥当了。眼见天黑了,碧玺顺手准备好了洗漱的物件,等主子回来就能用了,以便早些歇息。明早秋猎开猎仪式,可又要起早了。 冯敬海在帐外守着,正仔细检查着周围的情况是否有异,忽闻一声熟悉的呼唤。 “冯哥哥。” 冯敬海回头一看,正是太子身边伺候的林静思。他回了个揖礼道:“小林公公。” 林静思爱笑,对冯敬海更是亲昵,走上前来挨着他说:“小的来报个好消息给晴光殿的哥哥姐姐们。” 冯敬海笑着看他,这时候他一个人过来传消息,是什么好事自然不言而喻。 “今日殿下留杜良媛夜宿,哥哥姐姐们不必等了。” 冯敬海又回他一礼:“有劳小林公公通传。” 等林静思走了,冯敬海把这好消息告知给碧玺和珊瑚,三人皆是一脸喜色。 珊瑚喜得双手合十直感天谢地,许了好久的愿,终于是圆满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们小主终于侍寝了! 此时在小珊瑚心中手段高明的主子杜若,正睡得死沉,梦见自己骑着乖马儿贝壳,身前还驮着太子,在卓戈大草原上潇洒闯荡。梦境外的杜若一条腿抬起来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太子身上。 赵谨良揽着杜若肩膀睁眼躺着,因为高兴没有丝毫困意。感受到杜若不安分的腿压上来,心里可惜自己双腿不能动,否则一定让她好好领教一下对太子殿下放肆的后果。 怀中的小姑娘太勾人,且同他对待感情有着相同的期许,这让赵谨良感叹上苍对他还是留有一丝善念。夺了他的父子情,夺了他的自由身,夺了他健全为人的希望,却让他在情窍初开的年纪就遇到想要执手一生的姑娘。 虽然这种感情在皇室中是凤毛麟角,但是赵谨良却觉得这不算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寻常百姓家都能一夫一妻相伴到老,帝王难道与常人有什么不同吗?都是一样的肉/体凡胎,吃的是相同的五谷杂粮。只不过是坐的位子高了,就让人的心大了、杂了,随意践踏人的感情,把女人 分卷阅读104 当做逗趣的玩物。 诸如永光帝这样,害他母后这样好的女子红颜未老恩先断,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当真可恨。 不提为了荣华富贵才入宫的女人,一颗心扑在帝王身上又千疮百孔的女人不知凡几。 赵谨良不想做这样的人。对他不喜欢的女人,他不会给出一分希望。当然别有目的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他从小就告诉自己,如果将来他做了帝王,就要做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要做专情宠妻的好夫君,也要做教子有方的好父亲。 他不想让他不爱的女人孕育他的子嗣,不然就是下一个母后和他,不受宠的女人和不受宠的孩子,那是同时害了两个人。如果他和心爱的人没有儿子,就从宗族过继一个孩子好好教养育为储君,成为下一个明君。 赵谨良感激自己有一个好母亲,让他在泥泞中造就一副黑心烂肺的同时也坚定着良善正直,这并不冲突,反而让他心似明镜、眼前有光。 他如此这般地想了一通,又想到杜若如今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为了避免小姑娘胡思乱想,他还是得想个办法暗示她才成。 天窗射月照,璧人成双影。有温香软玉在怀,赵谨良心头充实,跟着杜若的呼吸一起也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秋猎布围,因要陪同圣上观围,赵谨良心中存着事,还未等林正堂叫起就醒了。 此时天还没亮,但因为昨日歇得早,睡得又踏实,赵谨良感觉神清气爽,不见困倦疲懒。身上挂着的人儿早就滚到一边去了,赵谨良歪头看了看,杜若背对着他蜷缩在一边还在睡。 她的一头青丝铺撒在被面上,有些凌乱。赵谨良就伸出手轻轻将她的头发都薅到一处,帮她理顺。摸着她软软的头发,赵谨良心也软了。整理好头发后收回手还轻嗅了嗅,一股桂花头油的清香。 而杜若早在太子动她头发时就迷迷糊糊醒了,睁开眼却没有动弹,享受着被太子撸头发的感觉。 心里甜归甜,又想到自己已经在太子帐中过了一夜,若等会儿与太子一同露面,还不知怎么打眼。于是杜若决定还是先回自己帐中。 怕太子生她气,杜若翻了个身摸到他身边,下巴搁在太子身上同他问好:“殿下早,昨夜睡得好吗?” “你醒了?可是寡人打搅你了?”赵谨良摸她的脑袋,他如今极喜欢与她有些身体接触,摸摸头,拉拉手,总觉得亲昵得很,“昨夜睡得很好,你睡得可还好?” 杜若抬头,头摆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妾也睡得很好,还梦到骑马带着殿下在山谷间跑马呢!” 赵谨良笑了,问她:“怎么带的?” “殿下坐在妾前面,您太高了,妾的头还要从您胳膊底下钻出去才能看到路呢。”她说着,仿佛在怪他生得太高大。 “为什么寡人在前面?寡人要在后面。你在前面,在寡人怀里才对,且也不会挡到寡人的视线,不是正正好吗?” 太子说得有道理,但是说杜若在他怀里不会挡他视线,那不就是在说杜若小巧,矮他太多嘛。 杜若噘嘴道:“妾才十四岁呢,还要长身体的。再过两年兴许就能挡殿下视线了。” 想到他昨夜所想,赵谨良的眸光陡然就变深了,意味深长道:“那你多用膳,快些长身体,争取不要两年那么久。” 杜若哪里知道男人脑子里会想些什么荤的素的,只当太子捧她的场,还开开心心一口应下。 铺垫了一通好气氛后,杜若小声同太子说:“殿下,妾能不能先回自己帐中?不然惹了她人侧目就不好了。” 赵谨良也是这么想的,正要同她解释呢,没想到小姑娘自己也清楚。 于是他顺着杜若的话说:“是该低调些。这么懂事,寡人该怎么奖励你才好?” 杜若自醒来就被昏暗光线中太子殿下俊美无俦的容貌迷得七荤八素的,听他要奖励她,心里起了坏心思。 手脚并用爬下床穿好鞋,杜若凑到太子身前,一手拈着太子下巴将他头微微抬起,然后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奖励完毕,谢殿下美色牺牲。妾回去啦。”说完后杜若就赶忙退下跑了。 赵谨良抿唇摇摇头,要他美色直说就好,大可不必这样强取豪夺,还害得她跑出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杜若带着珍珠回到自己帐中,碧玺和珊瑚听到动静即刻就醒了,赶忙穿了衣裳爬起来伺候。 杜若看着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搀扶着自己的珍珠和珊瑚,还有她俩脸上可疑的红晕,心知是被这些小丫头误会了。 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珊瑚抢了先。她凑近杜若小声问她:“小主,您疼不疼,奴婢去女医那里给您取些药用吧?” 杜若抬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嗔道:“小小年纪,怎懂得这样多。现在不用,以后真有了再去给我取。” 她这样说,宫女们便知道了昨夜只是普通睡觉了。虽遗憾不是真的侍寝,但陪过太子歇夜,已然是进了一大步了。 分卷阅读105 毕竟同床共枕都有了,离侍寝还会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还是只能删掉了(悲伤 感谢在20210216 17:13:24~20210217 17: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的7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山晴雪 5瓶;算了,常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假装 时辰还早,杜若在碧玺的伺候下仔细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梳好了发髻。因着跑马赛在秋猎开始的第二日,头一日主要是观赏布围,圣上领头行围打猎,所以杜若就还是穿了一身裙衫。 因已过白露,又是在凉爽宜人的大草原上,所以除了上襦和裙裳,杜若又在外面穿了一件天青色织锦的大袖衫、配茶白披帛。梳了清爽的单螺髻,头戴陈皇后赏的鸳鸯金钗。如此一番隆重的打扮,足以见杜若对秋猎的重视。 待打扮妥当后,便传了早膳。 也是难为膳帐的宫人,主子们要起早,他们庖厨太监更要早早的就起来准备早膳。 珊瑚将早膳从食盒中取出来,还热腾腾冒着气儿,仿佛直接从厨案上端过来的一般。 杜若认认真真用了四个鲜美多汁的羊肉小笼包、一个红枣糕、一碗掺了籼米的南瓜小米粥。末了还喝了满满一碗热乎乎的绵羊奶。 一旁伺候的珍珠眨了眨眼睛,问道:“小主今日用得香,可是饿得狠了?是否再传些吃的来?” 杜若抱着吃得滚圆的肚皮,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不是饿,以后我都得多吃些,你们不要见怪。”毕竟答应了太子要多吃点快快长高。 “听闻喝羊奶妙处多得很,以后每日都给我备上一碗吧。”递过擦了嘴的帕子,杜若吩咐道。 珊瑚一口应下,又递上水给杜若漱口。 杜若用完早膳,周围才略微能听见各帐子里的主子叫起的声音。 因为吃得太多,她站起身来在帐中走了几圈又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做完消食运动,正好等来太子妃身边的宫人来传她的消息。 检查了发髻和衣裳整齐,杜若便带着冯敬海去太子妃跟前了。 凡是像中秋宴、秋猎这种大型场合,做妾的妃嫔都是要跟着正妃一同出席。 来到太子妃帐外,李宁已经在等着了。 杜若走上前行礼道:“李良娣万福。” 李宁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浅笑的眼中却不见一丝温度,柔柔地说:“若儿真是好福气。” 扎帐处虽设得松散,但人来人往多眼杂。杜若昨夜在太子帐中过夜的事这附近没多久就知道了。恐怕只要有心,离得再远的也是要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李宁恨得拍案,当场就碎了个镯子。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太子给她送些不痛不痒的赏赐算个什么宠。他半个月没见杜若,出来秋猎还要巴巴带上她,头一天就塞到帐子里弄到床上,这才是男人对女人的宠。 而太子见自己,虽次数多,但哪回不是讨他个笑脸比登天还难?此前她还以为自己熬出头了,只要再努努力,凭她的长相才情和家世背景,定能扳倒郑来仪,牢牢把住太子、把住东宫。 结果今日与人一比,真是要给踩到泥里了。 不过在这宫里,只有宠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太子这样储君之位坐的不稳的皇储,他的宠爱更似浮萍无根基,唯有地位和助力才是实实在在的。想着杜若毫无背景没有家世撑腰,李宁昨夜的不平才渐渐好了。 来了来了,杜若心道。恐怕这回知道的人都以为她定是已经侍寝了。但如果叫别人知道她真的只是跟太子纯纯的一起睡觉,又得让人揪着话柄讽刺她了。 想到此,杜若虚虚扶了扶腰,回道:“太子殿下盛恩难却,杜若身份低微,实在是难消化。叫李良娣见笑了。” 她这动作,这语气,这说的话,把李宁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帐后听见这场官司的郑来仪抿唇走出来,在李宁青灰的面上扫了好几眼,心里畅快极了。 “杜良媛劳累,待今日得空了,本宫派人给你送些补品。”郑来仪出来走到杜若身边,看她的眼神如同主人看做对了事情的宠物一般,很是满意。 杜若对郑来仪如何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不难为她就行。于是顺着郑来仪的话福了福身道:“那妾就先谢过太子妃了。” 这一茬揭过,郑来仪带着李宁和杜若一路走到太子帐外,静候她们共同的东宫之主。 不多时,两名太监掀开大帐的布帘。头戴进德冠,身穿黑锦绣金线宝相纹圆领袍的太子被缓缓推出。 大赵朝尚深色,黄、黑、红、蓝、紫皆为尊贵者用。 头回看到太子殿下穿黑色的众人皆是难掩眼中惊艳。他气质冷俊、面如冠玉,通身矜贵大气之姿。黑 分卷阅读106 色沉稳庄严与之相匹,令人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直视神颜。 太子轻抬眼皮扫了一眼外面候着的一群人,目光在杜若的脸上黏黏糊糊停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杜若抬眼看太子的时候,只抓住个他收眼的尾光。一想到这样好看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久前还被自己捻下巴调戏着亲了一口,杜若就觉得刺激。压着想翘起来的唇角悄悄笑了笑。 谁知太子没看够她,又望了过来,将她看着就是一副坏心思的窃笑抓个正着。 杜若立刻收了笑,抿抿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太子的眼神在看哪里,被郑来仪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如今已经认清了现实,只要能坐好她的太子妃之位就行。且如今她还需要杜若帮她对抗有觊觎之心的李宁,有何不顺姑且就先按下不表。 到了出发时辰,东宫以太子为首,与浩浩荡荡的天子队伍一同向观围望台进发。 因为圣上看的只是布围后的阵势,所以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由王公将军们统领共两万精骑兵,分四班,将猎场紧密包围出来。因布围代表的是强兵与大国士气,其中一班骑兵还是由恭亲王赵谨穹亲自统领。 因为太子腿脚不便,永光年间,大赵的很多建筑都加了可推行轮椅的斜坡,秋猎望台也不例外。 帝后妃嫔、太子以及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依次登上宽广如城池一般的望台。站在看台上望下去,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立着望不到边的一圈装备精良铁骑。虽因地广视远,但仍能从他们挺立的姿势,高举的猎猎大赵皇旗中感受到肃穆气势。 其中又以身披纯金乌锤甲胄、头戴孔雀翎凤翅头盔的赵谨穹最为瞩目。 “恭亲王殿下龙章凤姿、当真是勇武不凡。”一名站在永光帝身边的近臣如此感叹道。 随后引来不少人附和。 永光帝笑而不语,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随后说话虽语气平稳,但仍然偏爱意味十足:“自从有了穹儿主持布围,每年的猎场都圈得十分合适。” 魏贵妃陪在永光帝身旁,笑得是十分骄傲。 夸赞赵谨穹是每年秋猎少不了的环节。 而每当这个时候,即使陈皇后心里再难受,也要做出一副大气嫡母的姿态附和他们:“穹儿身为皇长子,骁勇善战,最是定军心。” 杜若偷偷去看太子,见太子面容平静,心里更是难受。 她见过三回永光帝,但每一次这个虽是帝王也是父亲的人,甚少对陈皇后母子二人交流关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魏贵妃母子二人的偏宠。 而太子从未流露出一丝落寞,想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永光帝表面崇文私里尚武,更是将双腿残疾的太子视作国之辱。杜若料想若是太子走错一步,又或是没能像现在这样声名远播、人人称赞,只怕早就让永光帝给废了。 所以杜若对这个皇帝一点崇敬之心都没有。她的太子从小到大受的委屈能填了整个南海,却还是出落得如此深明大义,这个皇帝是瞎了吗?他怎么舍得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耳边还是各种夸赞赵谨穹的声音。杜若越听越气,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想把他们都打一通。再把她的太子带的远远的,告诉他,他比赵谨穹好,一直都是。 在望台上检阅无臾后,行围打猎便开始了。永光帝作为一国之君,率先出猎。他身披重甲,骑马在前,身后跟着两队骑兵。牵着猎鹰、赶着猎犬,护卫永光帝的安危,真是好大一番阵仗。 偌大的围场在永光帝尽情射猎离场后,才有序进入王孙贵族及将士官员。 永光帝则回到望台观察他们的表现。 这些人行猎时,还有专人记录在册,用以评定等级。表现优异者会得到皇帝的重重嘉赏。只不过每年行猎的头甲都被赵谨穹摘得。 不过倒也不是因为身份才被人让着。这个大皇子确实也是有一身硬本事的。不然也不会在朝堂上略压太子的威望,门下附庸众多了。 底下行猎热闹,望台凑趣热闹,越发显得东宫这边寂寥无声。大家时而随人群鼓掌喝彩都显得有些多余。 杜若时不时去瞅太子的表情,可太子越是云淡风轻,她就越是心中愤愤不平。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等过几年太子腿好了,她一定陪他练习骑马射箭。 届时她要让这群人看看,只要太子能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好。他就是文韬武略的天才,就是样样都能比别人好。 ☆、醉酒 秋猎头一日的白天便在围猎、进献、奖赏中度过了。到了傍晚,士兵们支起大型篝火架,随后将有歌舞、摔跤等表演。篝火周围设了座,贵人们落座后,吃肉喝酒看表演,好不热闹。 三年前,杜若跟着杜伯父前来,还在观席最外圈且只能席地而坐,看不见贵人们的脸,也看不见中间的篝火和表演,只能听见鼎沸的人声。吃的炙肉待发到他们时都已经冷了。 而现在,她坐在皇权中心旁,身 分卷阅读107 前是太子和太子妃,一抬头就能看到大赵国的帝后。 杜若抬起头眺望远处,文臣聚集的地方。 所有不留守上京的官员都可带家眷参与秋猎,不知伯父此次是否前来。也许那人群里,此时就有杜有德带着杜家的子女在其中。而杜蔷杜莲是不是仍然是伸着脖子也看不见贵人的模样。 远处人群中,杜莲半踮着脚假坐,以便让自己能高一些,看得更远些。她伸头看了半晌,口中喃喃问道:“姐,你说杜若有没有跟着太子过来?” 杜蔷还没能从萧长歌失联的阴影中走出来,就算看周围,也是在找随行金吾卫有没有他的身影。听杜莲问杜若,她漫不经心地回:“她算个什么,就算看在叔父战亡的份上封了个良媛。可她得不了恩宠,陪同秋猎也没她的份吧。”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周围坐着其他官员的家眷难免就听了一耳朵。 杜有德的一个同僚斜眼瞧了过来,讥讽道:“杜大人,你怎的如此不关心你家侄女。我家娘子娘家姑婆的选房表妹在东宫做掌钥女官,人家可都说了,如今东宫有头有脸的妃嫔里正有一名姓杜的良媛。祸从口出,可不要再妄议贵人了。” 女儿们说话杜有德原本没放在心上,此时被同僚这一番话排弄得十分没脸,遮掩道:“并非不关心侄女,宫中生活本就不易,我等做伯父的不该以侄女前途作筏,是以少有联系。小女年幼,言行无状,张大人见笑了。”说完瞪了两姐妹一眼,让她们不要再说了。 那张大人表面笑了笑,心里腹诽杜有德说的比唱的好听。他明明就是另有谋划,不想与东宫有牵连罢了。要是让他知道杜良媛有出息,怕是早就坐不住了。 杜蔷杜莲听那张大人说的话,对视了一眼,都不太相信。 谁人不知萧家女萧宝茹那是出了名的美艳动人,庶女的身份都能被封良娣,结果进东宫好几年都没个声响,最后还连人都折在了宫里。就杜若那从昆州来的野丫头能比得过萧宝茹? 三子杜松看着两个姐姐,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他想起小时候,因为堂姐杜若会雕木头小动物,长得也好看。他本来挺喜欢跟堂姐在一处玩,可姐姐们骂他不跟她们一条心,不让他跟杜若玩,后来才渐渐疏远了。 姐姐们不信杜若得宠,他却是信的。而且也觉得杜若堂姐进了宫是好事,比在他家肯定要过得好得多。 不过父亲既然都站了边,他身为唯一的嫡子,便只能以家族为先。顶多在心里祝福杜若堂姐罢了。 想到前尘往事,杜若难免又联想到太子身上。三年前太子记住了她,她却是对太子没什么印象的。她当时年纪尚小,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中沉湎,只想靠着跑马疏解心绪,所以对周围并无太多关注。只记得远远瞧着年轻的太子坐在轮椅上,身形清瘦。后来才会有她以为太子孱弱一说。 想着想着,杜若去看太子,发现他面前的膳食一点没动,反而是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不禁心中一紧。 再看太子周围,林正堂哈着腰显然已经劝过了。太子妃只用眼睛望着,并不敢上前触霉头。 此时,历来秋猎时一颗心都要放在儿子身上的陈皇后也看到了这一幕。每当太子心里情绪低迷时,就会喝闷酒。又从不会吃东西垫一垫,伤身又伤心。 陈皇后正要让九福去劝一劝,忽然看到杜良媛那个小姑娘站起来走到了太子跟前。不知道她跟太子说了什么,令太子放下了酒杯,然后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太子吃了一口炙羊腿肉。 陈皇后呼出一口气,抬手示意让九福不必去了。 这种场合,本没有杜若出头的份。可在她看来是逾矩也好,还是惹郑来仪和李宁侧目也好,此时都得通通往后站。 她站起身来走到太子跟前,右手大胆环住太子拿酒杯的手,挨近他,唤道:“殿下。” 林正堂看到杜若跟看到救星一样,忙给她让位置。 赵谨良正欲喝酒,拿着酒杯的手却抬不起来了。听到杜若唤他,他抬起头看向她。 太子的眼神已经不复平日那般清明,想是已经有些酒意了。杜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温温柔柔同他说:“殿下,贝壳它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等明年四月就能生下小马驹,到时候妾将小马驹都送给殿下好不好?” 太子后来告诉杜若,他的腿正在暗中进行医治。若顺利,扎针一年后就能逐渐恢复活动了。 听杜若话中提到明年和小马驹,赵谨良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只需再忍耐一年,一年后,这些嘲笑的目光就不再能伤到他了。 十二年了,他忍了太久了。已经一时对即将到来的解脱都生不出相信和期待。还是会在秋猎上像往年一样痛苦。 赵谨良冷声笑了笑,目光从篝火宴众人面上划过。放下酒杯,空出的手转而拉着她的手。 他看向她,凑近了一些,薄唇轻启道:“要小马驹,也要你。” 因为说的话不想让旁边的人听见,所以杜若弯着腰,与太子离得近。太子醉了酒,说话声音小,她又 分卷阅读108 挨近了一些。 耳边太子的话好像带着火,撩红了她的耳根。太子离去的时候唇好像还在她耳朵上剐蹭了一下。 杜若心疼太子,此时他说什么都想依着他。头脑一热口不择言道:“行,殿下想怎么要都行。”想到她的目的,又补充道,“只要殿下少喝些酒,多吃点食物。” 太子被她哄得立刻就夹了一块肉吃了。吃完了还说:“这么吃没意思,吃烤全羊不用手撕还有什么意思。” 杜若听得一阵恍惚,这话好像她说过。她三年前秋猎就这么笑话过这些贵人。莫非这话也被太子听了去…… 太子的手还牢牢拽着她,杜若轻轻扯了扯,他却越拉越紧。杜若觉得喝醉了的太子有些好玩,就轻轻跟他拉过来扯过去。 “太子弟弟闲情逸致,本王是不是打扰了。” 杜若和太子抬头看向来人,是赵谨穹端着酒杯过来了。 赵谨良松开了拉着杜若的手,面上的笑意散了,不客气道:“是。” 太子的面子功夫一向做的到位,还头一次这么不给他面子,赵谨穹挺意外。他的目光落在杜若脸上,看了几眼。依依不舍挪开后,举着酒杯对太子道:“本王敬太子一杯,祝太子殿下秋猎看得开心。” 对于赵谨穹的激将,赵谨良早已习惯。举起方才放下的酒杯一饮而尽,对赵谨穹展示空杯,示意他可以走了。 赵谨穹歪唇笑了笑,转身走了,走之前还回头又看了杜若一眼。 本来她都劝好太子不喝酒了,赵谨穹一来又害太子喝了一盅。杜若恨死他了。 赵谨穹眼含深情看她,她不仅不为所动,等他转过身了,还皱眉狠狠瞪着他的背影。 赵谨良看杜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赵谨穹高大威猛的背影。有些不情愿地又拉住她的手。 见太子想说话,杜若又弯下腰来凑近:“怎么了殿下?可是想喝些水?” 赵谨良问她:“嫁给寡人你可委屈?” 杜若大惊,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太子自卑,觉得他自己不如常人。他此时喝醉了,说话做事都随心些了,人也有些敏感。问她的这个问题可不像是她认识的太子会说的话。 “委屈,可委屈了。”杜若哀哀泣泣回他,“委屈自己太没用,不能帮助殿下什么。” 以毒攻毒,胡搅蛮缠,这是杜若最擅长的了。 果然她这么一搅和,太子顿时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赶忙来哄她:“你很好,寡人很喜欢。” 目的达到,杜若对太子甜甜笑了笑:“那太子殿下乖乖用些吃的,妾就不委屈了。” 看太子对她点了头,杜若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正堂赶紧趁热凑上前给太子布菜照顾他用膳。 虽听不见太子和杜若说了什么,但表情动作都能看得好好的。 郑来仪见杜若轻易就规劝了太子,回头意味深长看了她身边的李宁一眼。 李宁接收到她挑衅的视线,毫不示弱,无所觉的吃着她桌案上的葡萄。心想有什么好得意的,杜若怎样是杜若自己的本事,她郑来仪不见得能拿捏住杜若替她做事。 篝火宴虽有些小插曲,不过也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第二日就是万众瞩目的跑马赛。 跑马赛分为障碍环赛和草原赛,又分有男子组和女子组。历来是最热闹的一天。 太子等了两年,终于又能看到心心念念的,跑马赛上杜若出类拔萃的风姿了。 ☆、彩头 到了第二天,杜若起了个大早,本已经试过她的新骑装了,却在更衣时又将两套不同制式的衣裳都试了一遍。最后选了更衬得人英姿飒爽的飞肩小甲穿小高靴的那套骑装。 换好衣裳后,为了骑马方便,杜若吩咐碧玺将她的头发全都梳起来,扎得紧紧的,拧璇成单螺固定好。而后并未加多余的装饰,仅扎了一根发带。 如此一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杜若更是干净利落、容光焕发。 赵谨良出了帐中,目光便黏在杜若身上离不脱了。不为别的,而是杜若眼睛亮闪闪,神采飞扬的模样太过感染人。看着她开心,他便也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为了供贵人欣赏跑马赛,赛场旁建着一座横跨足足接近二里地的大型看台。 待帝后落座后,郑来仪和李宁依次在太子身边的位置坐好。这两个人自看到杜若一身骑装出现后,脸色就没好过。且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 等男子跑马赛结束到了女子跑马赛,杜若骑上马后,看太子一副心动神驰的模样,二人更是险些一口气都没顺上来。 大赵虽民风开放,女子赛并未限制参与人的身份。但骑马后易容颜狼狈,愿意参加女子跑马赛的人还是不多。即便同一场赛中只有六人,也只能凑出四场来。 杜若与六公主骑马并肩走进赛场,顿时吸引了看台众人的注意。认识六公主的人众多,但认识杜若的却不多。 妃子娘娘们交头接耳,讨 分卷阅读109 论与六公主在一处的那名女子是谁。 虽然杜若出席过太后寿宴、中秋宴,但宴会上人多,杜若今天装扮又全然一新。所以认不出她自然正常。 永光帝极爱看六公主跑马,所以每当跑马赛时,薛淑妃的风头都稳压各宫娘娘。她挨着陈皇后而坐,给众人介绍道:“听臻儿说,她结识太子殿下宫里的杜良媛,还夸她马术极为精湛。想必那名英气的女子就是杜良媛吧。” “杜若!是杜若!” 与此同时,百官所坐的看台中,传出杜莲一声惊呼。 杜有德、杜松与杜蔷、杜莲四人立刻引项看去,皆是深深一惊。 短短数月,当初那个旧衣旧衫瘦弱沉默的小丫头,已经是彻底大变了样。她身穿千金难买的缭绫所制成的飞肩小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小羊皮高靴裁剪合体,手艺精湛,衬出她纤瘦的小腿。不知道宫里是怎么养人的,杜若人白了许多也圆润了些,黑发乌眉、琼鼻朱唇,美得令人惊叹。 同样惊叹的还有皇子席中的赵谨穹。 他喜欢这姑娘的容貌和脾性,却没想到她还会骑马。令他对她的兴趣更为浓厚了许多。 折扇在他手中拍得“啪啪”作响。他都有点开始妒忌他这个太子弟弟了。 先有美艳萧宝茹,后有灵气杜若,这两个他都喜欢,却又都便宜了赵谨良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他还当真是艳福不浅。 随着参与跑马赛的女子们一一就位,端了托盘的太监在贵人前依次走过,收集他们赠予胜出头甲的彩头。 这场赛中有六公主,还有东宫良媛,在座的主位尽数都让宫人奉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彩头。 太监来到太子跟前时,赵谨良示意林正堂将他的赏赐放进去。 郑来仪和李宁盯着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料想无非是金银玉之类的,便没再多关注。 轮到赵谨穹,他头一次给了个彩头。解下自己腰间蹀躞中放置的宝石匕首,远远扔进了托盘。 与他同母的小八皇子坐在一边,立马不干了:“皇兄,弟弟我问你要这个匕首你都不给,怎的今天这样大方?” 赵谨穹睨了弟弟一眼,揉了揉他的头:“你也去跑个头甲,哥就给你更好的。” 小八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腿,顿时泄了气。 骑在马背上等待开始中,六公主同杜若闲谈道:“本宫八岁时第一次参加跑马赛,便得了头甲。九岁那年输给了你。十岁十一岁仍是头甲。今年怕是又要得乙等了。” 杜若不置可否,回她:“公主小小年纪就纵横马场,属实难得。” “今天本宫会全力以赴的。”六公主看着杜若,眼神坚定。 “拭目以待。”杜若亦自信看她。 击鼓发令的士兵已经就位了,杜若抬头看向人群中位于中心的太子。虽看不清太子的表情,但能看出太子一直望着自己这边。 杜若伸手摸了摸悍勇的头,对它说:“悍勇,好好跑,成全我。” 悍勇仰头,踢了踢前蹄,一副忍不住要去一展实力的模样。 随着士兵宣布跑马即将开始,杜若此组的参赛者纷纷走到标记过的出发点。 因环形跑场中内外圈长度不同,经过划分后,六名参赛者出发的位置都有所不同。为了避免马儿跑偏,每条赛道中间还有木桩绑着红绸分隔开来。 杜若在从里至外的第二道。她拽稳缰绳,抬头挺胸直立起身,又略微压低上身,全神贯注等待着鼓声。 负责计时的士兵打开了铜壶滴漏,以水滴计时。 击鼓的士兵握着鼓槌抬起双手,随即一阵密集的鼓点声响起,鼓声停后,士兵高高抬起鼓槌,重重落下,敲出一声嗡然巨响—— “驾!” 六名面容认真的女子齐声发出指令,一夹马肚,如上弦之箭一般驭马奔出。 到了真正的跑马赛上,杜若用了十足十的认真,使出父亲教自己的所有马术诀窍。悍勇早已熟悉了她的骑术,一人一马默契合拍,没用半圈就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遇到障碍时,杜若操纵悍勇加速,早早蹬腿起跳。此时悍勇结实的后腿发挥出了极致,弹跳之间又远又利落。跨过障碍时没有碰到一丝一毫,令障碍纹丝不动。 观看席中为杜若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赵谨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杜若,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在赛场中驰骋的碧影。他仿佛能看见她自信的笑容和睥睨一切的目光。 他为她倾倒,也视她为骄傲。 毫无疑问,最后杜若远远领先了其她五人成为了本组的首位。又在最后四组参与跑马赛的首位中相比较,抵达终点的时间远少于另三名首位,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头甲。在众人的喝彩中拿下了托盘中贵人们赏的彩头。 带着彩头,杜若与六公主一同回扎帐处洗浴。 碧玺她们早就备好热水等着杜若凯旋归来了。见她提了一包东西,哪里还不明白主子赢得了头甲 分卷阅读110 。顿时欢欢喜喜迎她进了帐中,好生伺候着杜若洗了澡。 洗漱完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了头,杜若终于能坐下来好好看看她赢得的彩头了。 最要紧的肯定是先去寻太子给的彩头。看了一通都是没什么含义的宝物金果子等,唯独特殊点的是一柄镶了宝石削铁如泥的匕首。可她不觉得太子会送她这样的东西。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普通的荷包了。 杜若拿起荷包摸了摸,里面好像是圆柱状的两个小物件,荷包有些厚,并摸不出是什么。 好奇地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东西瞧了一眼,杜若愣了一瞬,赶紧又推了回去怕碧玺她们看到。 心猛然剧烈跳动起来。杜若呼吸有些不稳,又打开荷包口确认了一眼,眼眶蓦然湿润了。 荷包里面装的是一对金玉合卺酒杯。 不可能有错的,杯身前有能合在一起的雕像。麒麟立于蝠上,谐音结为“夫妻”,是大赵最为常见的合卺杯纹样。 太子不顾世俗礼教竟送了她一对合卺酒杯,是想告诉她什么? 杜若心怦怦跳个不停,手中紧紧攥着荷包,眼泪不受控制滴落了下来。 “共饮合卺酒,此后夫妻合二为一,结永世之好,同尊卑,以亲之也。” 虽然太子已有正妻,但他这是在用合卺杯跟她承诺,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且只有她。 杜若抖着手,擦了擦眼泪,眼泪却如决堤之流一般越落越多。宫女们围上来关怀她,被杜若温声说着没事,遣出帐外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举着合卺杯笑了哭,哭了又笑,杜若自与人为妾后始终磨平不了的芥蒂被太子的温柔和心意尽数卷走。 待今日观赛结束,听说人都回来以后,杜若耐不住激荡的心,立即去太子帐前求见。 赵谨良自然知道杜若为何而来,让人将她请进来,又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杜若一人在他面前。 杜若手里拿着荷包,与太子默默对视,没出息的又红了眼。她忘了礼数与尊卑,扑进太子怀中,跪坐在他身前,抱着太子的腿呜呜咽咽。 赵谨良轻轻摸她的头,温柔低声道:“懂寡人的心意吗?” 杜若重重点头,眼泪鼻涕糊在了太子的衣袍上。 “先忍忍,寡人让他们上些酒菜。”赵谨良去拉杜若的手,示意她先起来,被宫人看到了不好。 等酒菜上了,赵谨良又让人都出去了。他看杜若不好意思,从她手中取出来荷包,将合卺杯拿出来放在案上,然后亲手斟满了酒。 又端起一杯递给杜若:“小心些,不要洒了。相传杯子越满,二人越是恩爱。” 杜若抿唇笑了笑,小心翼翼护着杯子,接了过来。凑近杯子正要喝,被太子出声制止。 “慢着。”赵谨良无奈,扶着她的手不动,自己凑近她,用拿酒杯的手绕过了她的胳膊,“不交杯,怎能叫交杯酒?” 有合卺杯已然是莫大的欣喜,太子与自己喝交杯酒,杜若心里感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见太子低头喝酒,她也赶紧跟着一起,饮尽了杯中寓意深远的酒液。 然后二人就没停过眉目传情,亲亲热热用了顿晚膳。 用完膳后,杜若咬着唇,拉了太子的袖子小声说:“殿下,妾有些累,能不能就在殿下这里歇下。” 赵谨良自然没有异议,唤了人进来撤下膳桌,又传了洗漱。 宫人们伺候着两位主子洗漱完,将太子扶上床,又被太子都给赶了出去,一个都没留。 等人都退下了,杜若深吸一口气,爬到太子身边,一边轻轻喘气一边看着他。 赵谨良圈着她的肩让她趴到自己身上:“怎的了?” 杜若的手无意识的攥紧,挣脱太子的的怀抱,又跪坐起来,小声说:“殿下,喝了交杯酒,该行周公之礼了。” 赵谨良愣了一瞬,笑了笑回她:“以后再行。” “为何?”杜若咬唇问,“为何要等?” 帐中气氛旖旎,杜若面若桃腮,盈盈水光的大眼睛看着他,赵谨良不自然地扭过头,盯着幔帐。 “殿下看着我,你若不看我,就是不喜欢我。”杜若俯身捧着太子的脸,将他扳向自己。 她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没再用那些尊称,也没再自称“妾”。 赵谨良没法,只能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神越发炽烈。 他想的,他怎么会不想。 感觉到杜若伸手在扯自己的衣带,赵谨良的理智也快被她扯没了。 杜若手下动作不停,脸庞能滴出血来,小声说着:“姑姑发的册子,我都认真看了。殿下你放心,我这么会骑马,你也没有问题的。” 她胡乱说着,又俯身亲他。 赵谨良浑身滚烫,自制力在这一刻全面崩塌。 烛积泪,香燃暖。 杜若累了一通,倒在太子汗津津的胸膛上,软声道:“殿下声音真好听。” 赵谨良替她 分卷阅读111 抚背顺气,嗓音暗哑如磁:“你更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吃肉要趁热嘛~ 感谢在20210218 18:38:50~20210220 19: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海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床话 初尝情味的两个人头一回就累得不轻,抱成一团歇了许久。杜若的酒意和冲动的劲散了后,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有些不矜持。 默默从太子身上下来爬到一边,背对着他将衣裙盖在了身上。 她动作太慢了,赵谨良慢慢转动眼珠盯着她看了个干净,看见自己折腾出来的痕迹,有些后悔是不是他失控了太过用力。 “身上疼不疼?我是不是伤到你了?”赵谨良温声问杜若。 二人都默契的换了称呼。 杜若羞得要命,失控的何止只有太子一个? “不疼,看着吓人,其实是舒服的。”没想到太子躺着都能发挥,杜若不得不感叹她的太子殿下果然事事都很优秀。 赵谨良笑意浸入眼眸,去轻扯她的衣裳:“我叫水进来洗一洗。再传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身上黏腻,杜若抱着衣裳不让太子扯,支支吾吾道:“要洗,但是不要太医看。” 意识到她误会了,赵谨良解释道:“来给你诊脉瞧瞧身子状况,并非看你。谁也不能看你,只有我能看。” “好......”杜若羞死了,索性将头也盖上。 有幔帐严严实实遮挡,二人在床上等着宫人们设屏备水。 太子头回叫事后水,东宫的宫人们表面恭恭敬敬做着事,心里全都激动得落了一地的老泪。 他们的太子殿下终于下凡了! 杜良媛威武! 为了庆祝这一东宫重大事件,妥帖的留霜还往两个浴桶中都撒了一些花瓣。 杜若自己穿好衣裳,又帮太子穿好后,爬到床边,扒开幔帐露了一条缝瞧了瞧外面。看到摆的是两处浴桶,暗暗庆幸还好不是一个浴桶共浴。 不过她的担心有些多余,太子腿脚不便,自然不适合同浴。不然谁欢好后洗事后澡还反而要分开的呢? 待一应事务都妥当了,太监们抬扶着太子先行去了给他备的浴桶。 太子腿脚不便,浴桶也是特制的。不是常见的窄深木桶,而是浅长型的。坐下后身子露在外面,太监们帮他擦背也更方便些。 杜若泡在自己的浴桶中,缓缓吁出一口气。不在太子面前,她终于不必强忍着了。 为了想让太子高兴些,她方才一直忍着疼没有表露出来。现在想想那撕裂的疼痛,都觉得心有余悸。 不过只是开头疼了一些,后面被填满的酥麻令人无法言表,难怪世人常言“春宵苦短”。 这一回杜若只泡了澡,没有洗长发,省事了许多。但还是比太子洗的要久的多。 而在杜若泡澡期间,赵谨良出帐外同章太医问了些话。 章太医是东宫药藏局任职的专职太医,也是忠于太子,被信赖的属下之一。 原本夜里被传召,章太医还担心是太子有何不适,结果人被带到后,看见帐外端坐的太子神清气爽,面容温和,哪里像是不适的模样? “太子殿下万福。”章太医来到太子跟前,拱手行礼。 “免礼。”赵谨良挥手让宫人离远些,开门见山道,“传你来,是让你待会儿进去给杜良媛看看身体情况。” “是。”章太医拱手应下。 赵谨良低了些声音,问道:“还有一事。有何办法,能在无损身子的情况下避免女子受孕?” 听太子说这话,章太医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太子终于肯宠幸妃嫔了,悲的是这怎么还避子呢? “回殿下,避孕法子有几种,但无外乎都要用药。是药三分毒。若不用药,只能做到降低受孕,而非十全十。”章太医如实禀告。 “何解?” “回殿下。古往今来,女子受孕时机皆与月有关。两回葵水之间月盈月缺一轮。若女子葵水准,则避开两轮之间中旬十日行房便可大大降低受孕可能。” 赵谨良点点头,有些放心下来,又问他:“给女子用的药有吗?” 这种药是他们这些宫里的医师常备的了,章太医忙从药箱中取出瓷瓶双手奉上:“殿下,此药为外用,轻敷于患处便可减轻疼痛不适。” 赵谨良点点头,将药接了,握在自己手中。 等帐内撤出洗浴物件后,赵谨良带着章太医进了里间。 有太子在场,太医不用避嫌,便直接来到矮榻前给杜若见礼。 “杜良媛万福,臣给您把把脉,瞧一瞧。”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诊脉枕放好,还在案上铺了一 分卷阅读112 块丝帕给杜若垫手。 杜若顺从地将手放好,静静等待章太医辨脉。 等章太医收回手后,赵谨良立即问他:“如何?” “回殿下,杜良媛的脉象不浮不沉,有力稳健而缓和舒张。从脉象看,体魄康健、妇事顺遂,身子状况很好。”章太医起身恭敬答。 赵谨良听他这么说,放心地点了点头。叫林正堂看赏,就让人退下了。 二人又来到床上躺下,赵谨良将瓷瓶拿出来递给杜若:“乖,涂些药膏就不疼了。” 杜若还想遮掩:“我不疼的。” “我虽没有经验,却也知道女子第一回都疼......”赵谨良说着说着,脸色渐渐黑了,“真的不疼吗?是我有问题吗?” 杜若听太子的声音变了味儿,再看他脸色变得有些阴郁,才恍然反应过来,扑到他跟前接过了瓷瓶:“疼的疼的!特别疼!真的!” 赵谨良看着她,仿佛在分辨杜若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又问她:“可你方才并无痛苦神色。” “我装的!”杜若拼命解释,“殿下信我,真的很疼。” 赵谨良也并非完全质疑自己的能力,看她焦急,自然是信她的。 杜若确认太子相信后,这才拱进锦被中给自己擦药。这药涂上去清清凉凉,果然能舒缓那酸酸涨涨的不适感。 看锦被凸起一个小山包,赵谨良难以挥散在脑海中想象锦被下杜若的模样,又连带着回味了一番方才蚀骨的感受,不由得再次僵硬。心中感慨从前严守己身素着好几年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一旦打开了阀,便再难做到清心寡欲。 等杜若涂好药躺在身边,赵谨良心里念着她初破处子,不忍再折腾她。同她问道:“若儿,你上回葵水是哪日?”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唤她名字,那声“若儿”唤得唇齿缠绵,令杜若一颗心都酥了个透。老老实实回答道:“上回来是八月二十五日。” 一听这个日期,赵谨良心中一紧。杜若这个葵水期,按照章太医所言来算,大致从九月初七到九月十六日都是易受孕的危险日,而今日正是九月十四日。 但愿这回不要一击即中,赵谨良在心中想着。 他不是不想要子嗣,只是不想杜若小小年纪就受分娩的苦。 但这个心意他也不太想让杜若知道。后宫的女人向来看重子嗣,若杜若也如此,怕她知道他想避子后难过。 为了不让杜若联想到这一点,他又问:“我听闻女子葵水时多有身子不爽利,你可会难受?” 杜若想了想,如实回答:“会有些轻微的不爽利,殿下放心,不严重的。无非是困倦贪睡、腹中感觉下坠沉钝罢了。” 答了太子的话,杜若凑近他,忽而问道:“殿下,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呢?” 这话问到赵谨良心中所忧了,他避重就轻回她:“孩子是福气,该来的时候自会来。” 杜若眨眨眼,察觉到了太子话中微妙。但东宫如今缺子嗣,她不觉得太子会不想要孩子。杜若心中沉了沉,难道太子不想她生孩子?还是不想孩子是出自她的肚子? 虽然觉得不会是因为这样,但是如此想一想就觉得有些难过,杜若趴到太子身上,双手揪着他的衣领说:“殿下,我不想你宠幸其她人,你能不能只有我一个?” 赵谨良失笑,才同杜若喝了暗含心意的交杯酒,她就又说傻话了。不过看她因醋意带些委屈带些娇嗔的模样实在可爱,赵谨良没忍住逗了逗她:“那你来葵水时怎么办?” 杜若人都傻了,她知道太子不会有其他人才斗胆如此说话来试探他的,却没想到太子会如此问她。 揪着太子衣领的手松了些力道,但很快又拽紧回来:“那殿下就等我,殿下既已经等了这么些年,料想再多等五日也不妨事的。” 看她振振有词的霸道模样,赵谨良颇觉喜欢,抬手覆在她的手上说:“若儿说得极有道理,几年都能等得,再等几百个五日又何妨?” 太子如此说,意思是往后几十年她的葵水他都等,也就是他只会宠幸她一个人。杜若心里感叹:啊!这深藏不露的情话。 虽然被这句话哄得开心了,但杜若撒娇上了瘾,手仍然揪着太子不肯放:“既如此,那殿下每次召见李良娣她们都做些什么?也会像我们现在这样亲密吗?” 赵谨良刮了下她的鼻子,也就是她说这种话还能让他觉得有趣,还巴巴的想哄着她。若是换了旁人,只怕立刻就被轰出去了。 “你以为堂堂大赵皇太子的衣襟是谁都能来揉一把的?”赵谨良端出太子的架势哄她,“小姑娘难哄,有一个就够了,旁的人都不过是一层身份罢了。” 杜若被太子逗得埋头在他颈窝中痴痴地笑,关于子嗣一事也不再疑有它。全当是太子想先肆意一段时间,毕竟待她有了身孕后,太子要等的可就不止五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人知道排卵期易孕哈,只是他们不会表 分卷阅读113 达。文中写的日子也只是个大概,没有参考价值。 大家也不要学男女主无措施搞事情。 感谢在20210220 19:34:21~20210221 17: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rical 2瓶;张海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舞姬 秋猎第三日,众人可自由穿行草原松林中射猎,其余人则随意。往年永光帝都是前去射猎,由陈皇后带领其余人摆宴游戏,今年亦是如此。 六公主自从结识杜若,便将她视为师父看待,拉着她一块儿骑马射猎去了。 太子不放心六公主,于是派了几名侍卫跟着她们,保护两个小姑娘的安危。 没有杜若在的宴上,赵谨良兴趣缺缺,虽一直望着异域舞姬们的舞蹈,但其实眼睛都失了焦,所见不过一片模糊。 好不容易杜若不在了,郑来仪和李宁争相换着法子引得太子注意。这会儿发现太子观舞看得专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那异域舞姬肤白妩媚、身材傲人,不禁都有些发酸。 那主舞美人见太子殿下一直看着自己,不禁一阵心神激荡。 都说皇宫里的娘娘生活优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果太子喜欢她,将她纳进后宫,那她也不用再如此辛苦了。再说太子又生得如此俊朗好看,怎么看都是做梦一般的好事儿。 想着想着,舞姬心里越发激动。回望太子媚眼如丝,腰肢扭动得越发媚态十足。 看得郑来仪和李宁咬牙切齿。 异域女子通常热情似火,与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做派不同。若让她进了东宫,只怕又是一个争宠的劲敌。 李宁想得更是多,以为太子开了荤,知晓了女子的美妙,便不似从前那般冷淡,想寻些新乐子了。心里既乐得看杜若被弃,又害怕这个舞姬后来者居上。 这舞姬见太子看自己看得专注,又察觉到太子身边的女人们对自己的敌视,心里越发坚定。 她们祢途人奔放洒脱,婚恋自由,看上别人家男人女人出手争抢的情况屡见不鲜。所以舞姬丝毫不惧太子的女人。她挺起胸脯旋着舞步来到太子跟前,对这个尊贵的男人扔出了自己蒙面的纱巾。 赵谨良正在想杜若趴在他颈窝处睡着打小呼噜的憨样,冷不防面前扔来一件东西,他立即被动往后靠了一下。 待看清是舞姬朝他扔的纱巾,瞬间就冷下脸来。 赵谨良看向他身旁的侍卫,就算他一言不发,那侍卫已是冷汗涔涔。 没拦住让一个舞姬近身扔了东西,若她是个刺客,那太子安危如何保证? 不过侍卫并非是疏忽值守,他也是因为太子一直看着那个舞姬,心里犹豫是不是主子看上了人家,哪里敢擅作主张拦人? 不过看太子的反应,已然必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了。手比脑袋动的快,直接抽出长刀横在舞姬面前,喝道:“大胆女子,速速退下!” 林正堂反应要快些,纱巾还未落稳,便被他上前拎走递给小太监拿去扔了。 那名舞姬的笑还僵在脸上,直接被明晃晃的刀口吓得花容失色,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变故陡生,所有人看向东宫这边,奏乐班子都停了下来,其余跳舞的异域舞姬也都停下了动作。 “拖下去。”这舞姬的行为让赵谨良成为了众目睽睽,令他心生厌烦,“林正堂,换一班侍卫。” 太子如此无情,那舞姬和近身侍卫都是懊悔不已。 舞姬这一扔,令这一班侍卫多半算是毁了前程,两名去拖走舞姬的侍卫心里存着气,手下力道难免就大了些,弄得那舞姬惊叫连连,场面一时有些不好看。 “慢着。”魏贵妃忽然出声制止,“这舞姬也无大过错,太子何必这般严厉?” 魏贵妃一说话,事情就变了味儿。在场只是一些后妃和诰命夫人,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魏贵妃对上太子代表着什么。 “祢途向来忠心依附我大赵,双方友好互通。若太子苛待这祢途舞姬传到祢途王耳中,恐有伤两国和气。本宫瞧这舞姬生得貌美,也对太子有意。不如太子将这舞姬带回东宫,封个小奉仪,传回祢途也算是一桩美闻。”魏贵妃轻摇手中团扇,轻轻巧巧给太子扣了个搅乱和平的罪名同时还下了个套。 将舞姬收作妾室在祢途司空见惯,但放到太子身上,可就会落下荒淫无道的话柄。 陈皇后原本正要下令永不采用这支舞团,却被魏妙宜抢了先,拿两国友好作筏让太子进退两难,顿时气得呼吸不顺。 魏贵妃说了这番话后,在场众人都去瞧太子会作何反应。 只见太子上下打量那名舞姬后,点了点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人,祢途果真人杰地灵。” 魏妙宜以为太子妥协了,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郑来仪和李宁 分卷阅读114 对视一眼,共同的危机感让两个人这一眼的对视没再剑拔弩张。 “但寡人向来不懂怜香惜玉,只怕会委屈了祢途佳人。皇兄一向风流多情,又深明大义。此等美事,还是由皇兄来吧。”赵谨良不疾不徐说着,“将舞姬带下去,送到恭亲王帐中。” 太子轻描淡写就将这烫手山芋扔回给了魏贵妃,偏生那句“深明大义”还让她没有理由替恭亲王拒绝。 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魏妙宜气个够呛。 恭亲王府女人多,本就鸡飞狗跳。再进个祢途女人,想也是个大麻烦。 见是这个结果,众人表情各异,心道太子如今大了,确实是不好对付了。 东宫的两个女人也松了一口气。 陈皇后松开捏紧的双手,好心情又回来了。等宴会散了后,命人去请了太子到她跟前说话。 草原天宽地广,在没有皇帝宗亲的私下场合,母子二人难得轻松独处。陈皇后带着太子远离了人群。她慢慢踱步,太监推着轮椅让太子始终伴在陈皇后身侧。 “太子长大了,母后终于能放心些了。” 太子宠幸了妃嫔,这消息自然是瞒不过陈皇后的。对陈皇后来说,这不单单只是太子宠幸了女人。而是她的儿子终于解开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心结。 原本陈皇后还有诸多猜想诸多担心,甚至连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了,这下可是让她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赵谨良何尝不是苦尽甘来。以往让母亲替他担心,也并非他愿意看到的,于是温声说着:“让母后忧心,是儿子不孝。” 陈皇后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露了个极开怀的笑:“不说这些了。往后啊,母后就能盼着抱小皇孙了。” 赵谨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同陈皇后说实话:“母后,小皇孙不急。若儿她还小,不能亏了身子。” 听太子这样说,陈皇后倒是没有立刻反对,问他道:“可让太医看过身子不曾?” “看过了,章太医说若儿身体康健。” 陈皇后点点头道:“母后不急。太子也不必过于紧张,只要身体康健,养胎得益,早些生产对恢复也有益。待往后杜良媛有孕了,母后拨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给她,保她少受些罪。” “甚好。”赵谨良听陈皇后这样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那儿臣先谢过母后了。” 虽被告知小皇孙还远,但陈皇后心中是熨帖的。她自己就是女子,见儿子如此为心爱之人着想,又怎会去插手这难能可贵的真情。 母子二人说了许多话,陈皇后又给太子说了些经验之谈,直把太子说得面红耳赤,才将人放回去。 望着太子带着太监侍卫离去的背影,陈皇后交叠着手慢慢露了个笑。草原上的微风吹动她的披帛,也吹动了她纠缠痛苦了十几年的心。 倘若真的因为魏妙宜的下作手段毁了太子一生的幸福,那她陈容先就算下阿鼻地狱也要拖着魏妙宜赵谨穹母子二人,更不会轻易放过默许这一切的永光帝赵恭昶。 陈容先忍着恶心装了十二年,瞒着儿子实情,为的都是身为太子的儿子能名正言顺将仇敌踩在脚底。 否则,凭她陈家满门将才,又怎会容许眼下这一切事态的存在? 杜若跟着六公主越来越深入松林深处。 她不爱猎杀,箭筒中的雕翎箭只用了几支,六公主的箭筒却已经空了大半了。 此时六公主被一只梅花鹿吸引,追着鹿跑远了,留她一个人骑着马慢慢往前走,身边跟着冯敬海和太子派来的六名侍卫。 马蹄踩上松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淹没了空中细小的危机。 寒冷带着杀意的箭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临近了才乍然听见簌簌的飞箭声。侍卫们登时拔刀砍箭,团团围住杜若保护她的安危。 一支漏网之鱼的箭直冲杜若眉心而来,就在杜若即将后仰躲避时,侧面飞来一支更快更迅猛的箭,钉上之前的箭将其击落。 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从侧方打马而来。 “去,查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赵谨穹对他的亲兵吩咐后,转头看向杜若。 他略侧仰着头,薄唇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狭长的丹凤眼睁不完全的模样瞧着倒是一副蛊惑人心的好皮相。 杜若身边的侍卫要护着她,自然是无法去探查情况的。有恭亲王出手相助,倒是实实在在帮了她的忙。 留在赵谨穹身边的亲兵将地上的冷箭全都收集了起来,递了一支给他。 赵谨穹捏着箭仔细看了一番,又递了回去。 “也不知东宫里谁这么恶毒,竟向杜良媛下如此暗手。”赵谨穹驭马走到杜若跟前,如此感慨道。 这箭雨虽骇人,但却不足以让杜若乱了阵脚,面对赵谨穹解救的恩情和他近在咫尺的闲谈,杜若心中并无波澜,淡淡道:“谢恭亲王殿下相助。” 她不想同他讨论这场突发情况,不想回应他关于东宫的任何话,以免言语中泄露任意讯息。 分卷阅读115 可她越是这样冷静疏远,越是挑起赵谨穹的征服欲。 他垂眸笑了笑,朝抱着凶器的亲兵挥了挥手:“愣着做什么,把这些证据交给杜良媛的人,让人家有个底,也好放心。” 这时赵谨穹前去探查的亲兵也回来了,报了无所获的情况。 原本杜若还有些怀疑是赵谨穹自导自演,以为他要带走这些凶器以免露出把柄。没想到他主动将其奉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暗藏的心思了。 被一个亲王如此相待,若不是杜若对他早有提防,只怕也会生出感激之情。 “东宫不简单,杜良媛还是仔细保护自己。若有何难处,可带着匕首来寻寡人。” 赵谨穹丢下这样一句话,骑着马转身走了。 他说的话不露骨,但仍然因为暗含的深意而放荡不堪。杜若轻皱着眉看着赵谨穹的背影,对今日所发生的事尚还是一头雾水。 发生了这样的事,杜若也没心情继续射猎了,留了一个人去通知六公主,其余人则打起万般小心护着她原路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0 17:42:52~20210222 22:4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rical 2瓶;张海龙、一粒花生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  多更的内容会放到一章嗷,因为写的有些久,所以更的时间晚了些。以后应该也是这个时间更新啦。(鞠躬 也许那暗算杜若之人见放冷箭不成,引起了她身边侍卫警惕,便没再出手,返回的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 此时宴台的歌舞已经散了,杜若便直接回了扎帐处,太子果然已经回了,正在帐中看书。 如今杜若要求见,通报都只是走个过场。递话的太监出去后,赵谨良望着帐帘,看杜若严肃着小脸走进来,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往后私下里不必行礼,来我身边坐。” 杜若正要行礼,被太子一句话喊停,她也没多推辞,顺着太子的话来到他身边。 太子轮椅旁放着一个小凳,怎么看都是给她准备的。杜若又自己将凳搬起来往太子身边放近了些。坐下后一双手扶着轮椅扶手,凑得离太子极近。 “殿下,有人暗算我。” 赵谨良皱眉问:“怎么回事?” 杜若一五一十将今日在松林中发生的事对太子讲了一遍,也没有隐瞒关于赵谨穹的一部分。 听闻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射猎区暗害杜若,赵谨良面若寒霜,先问杜若道:“可有伤到哪里?” 说完还将杜若拉过来抱坐到他腿上,手环过杜若,从上到下轻抚她的背:“我小时候受惊,母后便是如此安抚我。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其实杜若还是有一些被惊到的。进宫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危及性命的算计。此时靠在太子怀里,闻着熟悉的迦南香,心绪才渐渐平缓下来。 “殿下,是谁这么想要我的命?” 还好太子派了六名身手矫健的侍卫护着她,且有深藏不露的冯敬海在。箭雨虽因为杂声被发现得晚,但是除了那根漏网之鱼,都是还没近身就被侍卫们凌厉的刀花拦下。并不能威胁到杜若的安危。 “你说凶器都被带回来了,待我看看。”赵谨良抬头朝向门帘处,吩咐道:“来人,将随行杜良媛的侍卫都带进来。” 有人要进来了,杜若准备坐回去,却还没站起身又被太子按下来。 “不怕,都是我的人,有什么好回避的。”赵谨良一手捉着杜若的手腕,另一手故意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从前回避是念你脸皮薄,往后要慢慢习惯。”小姑娘受了惊,赵谨良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些。 杜若想说自己脸皮不薄,只是不想因为她而影响太子的风评罢了。 不过等侍卫都进来了,杜若才发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在太子怀中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主子们亲昵的场面。 被杜若留下通知六公主的侍卫也在其中,他办完差后,独自在周围跑了一圈勘查情况。此时正一五一十向太子交代他所见。 “启禀殿下,事发周围未见凌乱痕迹,主谋之人所派部下经验老道,绝非寻常。” 赵谨良听完他所言,拿起那带回的凶器羽箭看了看,放下后拧眉沉思了几许,看向杜若,问她:“你相信寡人吗?” 杜若点点头:“妾自然信您,殿下还请讲。” “此事非太子妃所为,也非李良娣所为。” 太子的话和赵谨穹的话相去甚远。赵谨穹断定这是东宫的人做的,太子却说并非是此次秋猎的另外两个东宫的女人所为。 不管杜若自己作何想法他,她肯定是相信太子的。b 分卷阅读116 r   “下去吧,今日护主有功,都去林正堂处领赏。”赵谨良让人都退下后,继续说道,“赵谨穹以己度人,他没有经历过我们这样相互信任的关系,不知道你会将他说的话同我原封不动的讲述。” 杜若点点头,确实是这样。若换做是一个普通的东宫妃嫔,以为自己深陷宫廷阴谋,被恭亲王所救,又对自己说得是那样一番露骨的话,怎么敢同太子交代得那么清楚? 赵谨良继续说:“在赵谨穹的计划中,他自己是第一环。我就是第二环。若你怀疑太子妃和李良娣,我却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同你说并非是这二人所为,你会如何?” “作为杜若的我,相信殿下。”杜若看着太子的眼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在赵谨穹想象中的我,会疑心殿下不为我做主,与殿下离心。” 赵谨良点头,这个回答面面俱到,不愧是聪明的杜若。他举起案上的箭接着道:“这些话都不过是猜测。再看这些凶器。他敢将这些箭送到我面前,就说明这些箭都是没有任何破绽的。但往往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杜若接过箭拿在手中,仔细看木柄、箭头与箭翎。都是普普通通的材质,箭身上也没有任何标记。实在看不出任何信息来。 “这不属于此次秋猎提供的箭,为的就是今日在你面前演一场戏。太子妃和李良娣两个妇人,哪里来的人手筹备得这样精密?且松林中也没有痕迹。若说李良娣背后有太后,可太后并未在场,自然不可能特意给她提供这样的帮扶。” “赵谨穹的目的,就是挑拨你在东宫的危机感,对太子妃和李良娣的敌视。挑拨你同我的感情。” 太子这一番话说完,杜若还有点恍惚,喃喃道:“赵谨穹为何如此处心积虑。” 赵谨良捧着她的脸告诉她:“因为他想得到你。你说,我该赏他哪种死法才好?” 杜若看着太子眼中浓烈的狠戾,心中重重一惊,覆上太子的手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咱们不要搭理他就是,千万不要因为他影响了殿下的名声。” 感觉到杜若的担心害怕,赵谨良收起了一些戾气,拍了拍她的背:“不怕,我自有把握。现在留着他还有用,等时机成熟了再取他狗命。” 杜若点点头,偎在太子怀中。这样胸中有丘壑的太子殿下令人畏惧,也令人心折。天下仿佛都被他握在手中,她也被他握在手中。 这般满怀崇敬之心的想着,杜若悄悄抬起头,看到太子瘦削俊挺的下巴,好看得怎么看怎么不够,没忍住凑上去用唇瓣碰了碰。 突然被亲,赵谨良低下头,捏住作乱之人的下巴,正要印上一吻。 “太子爷,六公主殿下求见。”帐外传来通传的声音。 自从二人敞开心扉后,赵谨良已经不是曾经小心翼翼的那个傻太子了。停了片刻也不影响他一亲美人芳泽。手中动作未放,低头结结实实亲在了杜若唇上,唇舌交缠、亲密无间,将杜若亲成一汪春水,才舍得将人放开。 杜若红着脸站起身来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裳,赵谨良也整理着自己的仪容。相比杜若的窘迫,他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翘着唇角心情颇美妙。 得了允准的赵臻进到帐中,十分不满嗔道:“太子皇兄,杜良媛,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啊!让臻儿等了如此久。” 杜若没敢看六公主,端着自己的茶盏低头喝着茶。 赵谨良也端起水来喝了一口,若无其事道:“皇兄在教杜良媛什么是对的。” 赵臻疑惑,看向杜若问道:“杜良媛,什么是对的?臻儿也想知道。” 杜若差点被一口水呛到,太子何时教她什么是对的了?难道是说亲下巴不对,亲嘴才是对的?一想到方才让人魂儿都没了的缠绵,杜若没忍住闹了个红脸,回六公主道:“太子殿下说,祸从口出,谨言慎行是对的。” 没想到杜若非但没有糊弄六公主,反倒借机调侃他,说她就不该亲他。赵谨良心中好笑,默默记下一笔,来日再与小姑娘算账。 看这两人总像瞒着她什么似的,赵臻一头雾水,也不再好奇了,改言道:“杜良媛,你怎么先回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杜若并未让侍卫如实禀告,只让说了她先行回来的实情。没想到六公主还找回来纡尊降贵来关心她。心里生出一些感动来。 “回六公主,妾身体并无不适,劳公主担心了。” 赵臻点点头,杜若没事就好,她也没将杜若抛下她先回来放在心上:“我打的猎物分一些给你们,你们记得吃。我还要去找母妃。” 命宫人送上猎物,六公主又风风火火走了。 正好也快要到晚膳时分。六公主送过来的是几只肥兔子,赵谨良命人架起柴火堆将兔子烤了,还派人去请太子妃和李良娣来一同用晚膳。 宫人们架着火,赵谨良和杜若在一旁瞧热闹。 杜若去看庖厨太监腌制兔肉,腌好后上火烤之前又刷上一层油。烤的时候油滴在火中哔剥作响,让人感觉闲适又惬意。 分卷阅读117 李宁跟在郑来仪身后被带到这里,一看还是吃烤兔子,二人都不大能高兴起来。 原本她们这样的深闺小姐就不爱秋猎这种场合,吃穿用都少了些方便,也没有精细膳食可用。因秋猎传统,吃得大多是炙肉烤饼,教人难以下咽。 但太子派人来请了,都还是收敛不情愿,笑脸相陪。 只有东宫几位主子,气氛较这些日子的大场面来说就轻松了许多。几人的膳案围着火堆摆放,杜若坐在太子的右手边。 净了手后,赵谨良让烤兔子的太监直接将整兔都呈到他跟前。兔肉被烤得焦香扑鼻,掺着烤香了的香料味道,诱人食欲。 李宁坐在太子妃左手边,与太子离得最远,心里本就不太舒坦。转头一看太子还亲手撕了一条兔腿递给杜若,更是醋得不轻。 “殿下,怎只给杜良媛兔腿,可莫要厚此薄彼呀。”李宁温婉地笑着,将话说得像打趣一般,倒是听不出情绪。 赵谨良没说什么,又亲手撕下两条前腿放到盘中,让宫女端给了太子妃和李良娣。 见太子和杜若都用手拿着兔腿直接啃,郑来仪和李宁犹豫片刻,也伸手将兔腿拿在手中。犹豫半天却下不去嘴,看了许久才凑上去小口咬着。 赵谨良还是头一回直接手撕烤肉,用手拿着大口吃肉。未尝试过的新奇感觉令他觉得有趣。郑来仪和李宁的勉强和做作他不想看,眼睛望着杜若,看她吃得两颊沾上香料的痛快模样,被她所感染,只觉身心舒畅。 他没想勉强郑来仪和李宁,原本吩咐了宫人给她们切好炙肉,备了木箸,只是一起尝尝现烤的兔子。没想到她们自己要勉强自己,那只能随她们去了。 吃完这一顿烤兔,明日便要启程回宫。杜若心里还有些不舍。 她与太子在此次秋猎中定情,并交付彼此。这片卓戈草原对她来说也就有着非凡的意义,只觉三天实在太短。 杜若在这次秋猎中的跑马赛上收获颇丰,待回了晴光殿闲下来时,她便将彩头整了整,分出两份来送给了董春春和徐书兰。 彩头中多是娘娘们给的钗佩、金果子等,不似赏赐一般不能送给旁人,拿来送人十分合适。 收到赏赐后,董春春到晴光殿来找杜若玩儿。徐书兰因为与杜若同住一宫离得近,已经在屋里坐了片刻了。 董春春被带到里间,最先看到徐书兰头上已经戴上了杜若赏的金钗。她平日里素净,此时刚收到就戴上了这支钗,多半是为了表示对杜若的忠心。 再看去了一趟秋猎的杜若,明明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可就是感觉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令她似散发着光,让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春春来了。”杜若亲昵地朝董春春招了招手,“快来坐,典膳厨送了一壶石榴汁,甜甜的,你爱喝。” 碧玺随着杜若说话间,麻利地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石榴汁呈给董春春。 董春春接过杯盏,调笑道:“石榴味美,就是吃起来太麻烦了。若我能像你这般得脸,天天有膳房换着法子孝敬该多好。我也不是求殿下恩宠,只是想图个嘴上方便。” 杜若笑她:“你把这话去跟殿下说,在我晴光殿说有何用?” 谁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不想要恩宠,只想要好吃的呢?三人顿时笑开了,而且就属董春春自己笑得最欢。 她爱开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逗大家伙开心,大约也因为她心里知道不可能。不管是得到太子的恩宠,还是得到特殊的便利,都不可能。她能做的唯余跟紧杜若,背靠大树好乘凉。 三人在屋里闲话几句,又摆桌打叶子牌。再加上三个人的宫女,满满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 前来通传的程珉站在殿外都能听见笑声,心道这就是有福之人常开怀。 冯敬海今日没别的差事,守在殿外见程珉来了,赶紧上前行礼,而后进殿内通传。 杜若有些诧异,她以为回了宫后太子应当要为积攒的政务忙上一段时间,不会召人去前头的。结果这还没三天,便差了程珉来召见她了。 收拾好迎到殿外,杜若如往常一样对代表太子而来的程珉行了礼。 程珉身形端正,一字一句念着他从未传过的话:“传太子殿下口谕,良媛杜若,今日赐住承恩殿。” 此言一出,除了程珉以外的众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承恩殿,是太子宠幸妃嫔的地方。要侍寝的妃嫔会在承恩殿赐住一夜,于承恩殿洗浴打扮,等候太子驾临。 自赵谨良十六岁长成后,这承恩殿空置了两年都未曾用过,久到所有人习以为常。所以乍然听到太子传令让杜若去承恩殿侍寝,都倍感意外。 意外之后则都是欣喜若狂。数双眼睛望着杜若的背影,皆是与有荣焉。 杜若按下心中喜悦,行礼道:“是,杜若谢太子殿下恩典。” 虽然已经与太子行过周公之礼,可是这么正式的侍寝仍然还是会让杜若紧张不已。取了两套衣裳、一盒妆匣,带着碧玺和珍珠, 分卷阅读118 跟在程珉身后前往承恩殿。 此时太子召杜良媛去承恩殿侍寝的消息已经从宜春宫传到宜秋宫,满后宫无人不知。途中见到杜若的宫人都是一脸喜色地恭敬行礼,期望能在她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来。 各宫中的主子则是表现各异了,在她们跟前伺候的宫人无一不是小心又小心,生怕惹得主子迁怒。 程珉这趟出来,先是去了承恩殿张罗迎接侍寝妃嫔的事宜,然后才去的晴光殿。所以杜若被带到承恩殿时,在承恩殿当差的宫女太监早已都准备好了。 侍寝前吃的晚膳,桌案面上多是好克化,不易令人腌臜的素淡菜肴。杜若自己也不想闹笑话,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玉箸。 热汤池袅袅白雾,轻罗幔帐。水面上漂浮着花瓣,水里还加了玫瑰纯露,令人洗浴完后身上都盈着淡淡的香味。 如此一套侍寝前的准备做完后,杜若在宫女们的服侍下除去衣衫,躺在锦被中,静静等待太子驾临。 等待的过程尤其漫长。 杜若轻攒着手,抬眼望着上方石榴缠花的幔帐,仿佛能听到自己怎么也慢不下来的心跳。 侍寝不能戴珠钗,她一头长发铺散在背后,凉凉的挨着光裸的后背,提醒着她未着寸缕。 虽带了妆匣,但是杜若没让碧玺给她上任何粉黛,就这样干干净净地服侍太子,她觉得反而更好。 杜若从平躺变成右侧躺,从右侧躺变成左侧躺,又平躺回去,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终于听见殿外由远及近的动静。 随后殿门被推开,太子的轮椅被推了进来。 知道太子到床上来不方便,杜若从躺下就是靠里,给太子留了很大一片空间。她歪着头看太监们帮太子除去外衣然后将太子扶到床上,又轻轻巧巧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仿佛第一次服侍太子一般,杜若没出息的脸红了个透。 看太子朝自己伸出了手,杜若将手放上去,被太子拉着从锦被中慢吞吞爬到他怀里。 “被一些事耽搁了一会儿,来得有些晚。” 太子一开口的声音就与平常不同,低沉中带一丝丝哑,听得杜若半边骨头都酥了。 被他捻着下巴抬起头,杜若被迫看进太子幽深似潭水一般的黑眸。 “怎不看我?嗯?” 太子还好好地穿着里衣,杜若却是毫无遮挡地在他怀里,贴着太子的胸膛,身上都像起火了一般。感觉骨头也是越来越软,撑不住力道,只能与太子越贴越紧。 杜若小声答他:“羞......” 她这么实诚,惹得太子笑了几声,胸膛一震一震的,将杜若在背后的头发弄散到了前面。 太子勾了一缕杜若的青丝绕在指尖,又用指尖去抚她的红唇。柔软的触感令太子轻咽一口气,喉结微微上下滑动。 杜若的视线正盯着太子下巴处,将这一幕看了个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看个喉结都会让她腿软。男性特有的美色令她有些昏头,正要凑上去舔舐,却被太子手指的力道阻碍了。 她不懂为何太子要这样,看向他的眼中带了些疑惑。 太子轻轻笑了笑,却并未说什么。放下杜若的头发,一双手捧着她的脸,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从柔嫩的脸颊上抚过,又来到耳朵处,捻了捻杜若有些发烫的耳垂,停留片刻后,托着杜若的后脑勺,将她往前带了带。 杜若感觉太子的唇凑近了自己的眼睛,亲了亲自己的睫毛,有些痒。令她不自觉地眨了几下眼。 这不是重点,很快,太子侧过头,轻吻上了她的耳垂。 杜若正有些颤栗,忽然感觉到他张嘴含住了耳垂,没经得住刺激打了个颤儿。 太子松开手,扶上杜若的肩膀,又放开了她可怜经不起折腾的耳垂,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道:“本不应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但是我希望能给你名正言顺。” 杜若心中漫上暖流。她今天确实因为太子召她在承恩殿侍寝感到些许困惑,觉得这不像是太子曾经与她说的打算,也不像是太子会做的事。 此时听太子这样说,心中满是感动。出口本是感激,最后却变了样子。 “殿下,我爱你。” 太子闭眼微笑,凑上来含住她的唇之前,出声说道:“我也爱你,所以这次让我主动。” ☆、运作 杜若见过的所有太子的床都是四面皆空,独立放置的。这个承恩殿的床却是靠着墙,三边还设有雕花背板。 方才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想过为何不同,现在却是知道了。 经历了几场狂风骤雨后。太子依然靠坐着,她软骨头似的躺在他怀里,手酸腿软,连脑子动一动都嫌累。 她没想到太子腿不能动,却还能这样,还能那样,还能令她如此失控。 赵谨良给杜若顺着背,听到她呼吸逐渐顺了,才抬手将人半抱着放到床上,又掀起锦被给她裹严实了, 分卷阅读119 这才唤人进来叫了水。 承恩殿是专为侍寝所用,叫水洗浴实则就是给汤池换水。 水备好以后,太监们先将太子扶到汤池中坐好,妥善安置好后听从太子吩咐退了出去。等人都出去了,杜若起身裹着衣服自己走到汤池边步入水中,偎到太子身边。 这时宫女们才进来将湿了大半边的床单被褥掀起来,里里外外都换上了新的。 杜若头埋在太子颈窝中,只要一想到那样暧昧的场景被别人看到了,就慌乱得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赵谨良今日才算圆满,此时心情颇好,哄着杜若帮她清洗了身上的痕迹,然后才给自己清理了。 有了方才的经历,此时这些都不算什么了。杜若心安理得地被太子伺候着,觉得如此下去,她肯定会被太子惯坏。 洗好后,又按着杜若先太子后的顺序回到床上,亲密无间地躺在一处儿。 杜若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躺上床后意识便逐渐模糊起来,进入梦乡前听到太子说了一句话。 “此床唯有你能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杜若睁开眼时,已经近辰时末。身边已经空了,太子许是去上早课先行起了。 不知是不是太子特意选的日子,第二日不必去给太子妃请安,所以杜若睡多晚也无事。 她在床上又失神地躺了一会儿,躺够了才唤人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碧玺和珍珠,还有承恩殿的宫女端着一应事物鱼贯而入,围在杜若身边妥帖地伺候着。 回晴光殿的路上,杜若切身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宠妃的气场。途中所遇的宫人,无人不向她行大礼,且有些还要说一些吉祥话,诸如“恭喜小主”“小主多福”此类的。 等回了殿中,还未坐多久,殿外来了太子派来送赏的宫人。接了太子的赏不久,又来了太子妃的人送赏。 晴光殿正殿门前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主子回来了,珊瑚立即提了食盒去典膳厨取早膳。一路上不管大她还是小她的宫人一律亲亲热热叫着她“珊瑚姐姐好”。 珊瑚与有荣焉,但并未自得,还是与往常一样和气地回应所有人。 典膳厨外的太监远远的看见珊瑚,立刻迎了上去。 “珊瑚姐姐来领膳了,还往里面请,今日杜良媛可有何想用的?” 那太监伸手替珊瑚拿食盒,珊瑚也没推辞,顺势就递给他了,回道:“主子没提,哥哥们按份例取即可。” 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地介绍道:“今儿膳房备了上好的陈年赤嘴公花胶并泡了三天的海参熬的小米粥,最是滋补。还有马鲛鱼鱼糜调的馅做的生煎。另有一道固城湖大闸蟹黄做的酱盖面,鲜香得不得了。” 珊瑚点点头道:“小米粥和鱼糜生煎都要,我们家小主爱吃鱼。蟹黄面寒凉,今日就不要了,往后还有的话再上。” 那太监连连点头,麻利地去给珊瑚装食盒了,装了她点的两样,又装了些旁的点心。等装好后拿出来,提着食盒把珊瑚又送出好远才转了手交给她。 珊瑚从袖兜里掏出个红封递给他:“哥哥辛苦。” 小太监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奴才该做的。” “拿着吧,你一向办得漂亮,今日我们小主有喜事,给你沾沾喜气儿。”珊瑚说着,还是将红封塞给了他。 但凡主子身边的宫女这样说了,都不容再推辞。那太监只好双手接着,叠声道谢,又说着吉祥话。一直目送珊瑚走远了,这才回了他的岗,心中啧啧称叹这杜良媛有福气人又好,底下宫人也□□的懂事,怪道人家复宠就跟玩儿似的。如今还开了承恩殿第一召,真是任谁也比不过了。 另一头珊瑚稳稳提着食盒,与李良娣宫里来取膳的宫女迎面遇上。珊瑚面上的笑意淡了些,但还是按规矩给她问了声好。 从前主子不得召,李良娣风光的那一阵,珊瑚取膳时与这宫女遇上,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当时任珊瑚脾气再好,也气得不轻,又怕小主难过,在外头独自消化了才敢回去。 但如今两个宫女调了个头,珊瑚也不会在外头拿主子恩宠狐假虎威,徒伤主子的名声。是以只淡淡问了好,就径直走了。 李宁的宫女做好了准备却没等到珊瑚的反击,不但没松口气,反而还觉得脸疼。 这一回侍寝,实打实的让杜若成为了万众瞩目。她本做好了接下来应付各宫女人找茬排挤的准备,没想到没过几日,程珉又一次来后宫传令,却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扭转了即将发酵的局面。 这次在承恩殿侍寝的,出乎意料的成了董春春。 董春春接了令,带了衣物等所用之物跟在程珉后面走了。 听说此事后,晴光殿主殿的宫人们虽极力压着不想坏了主子心情,却还是让杜若发现了不对,一再追问下才知道太子今日召了董春春侍寝。 杜若倚在榻上垂眸吃着果子,心里却并不像珍珠她们担心的那样难受。因为她想起了那晚睡前 分卷阅读120 太子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此床唯有你能睡。” 杜若已经对太子动了情,就会十足信赖他,太子既说了这话,就必定不会言而无信。 冬枣又脆又甜,杜若将枣核吐到碟子中,又喂了一个在嘴里,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珍珠看得瞪大了眼睛,以为主子伤心过头、悲极生乐,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杜若看小丫头们都是一脸抹不开的担忧,包括一向沉稳的碧玺都忧心忡忡,心想她虽有把握,但是不能对她们明说。想了想只好违心道:“好了,不必担心,春春是自己人,她受宠是好事。” 宫女们更难过了,皇宫里的姐妹情向来脆弱,多少人因为争宠而翻了脸。既然主子不介意董良媛侍寝,那她们做宫女的也不用替主子瞎担心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董良媛不要愧对主子的宽心。 而此时在承恩殿的董春春,根本就不像众人想的那样。 她被带到承恩殿后,跟着太监来到后殿处的小室,太子在这里同她说了一番话后就走了。 太监们随即进来摆了满满一案美味珍馐供她享用。 董春春吃着她等闲吃不到的食材和手艺,格外满足。吃完后摸着肚子满足地叹着气,没想到之前在晴光殿说的戏言现在倒成了真。 太子与她讲明没有宠爱,但可以给她荣华富贵,只要她做好杜若的左膀右臂,能替杜若分担。 这样为杜若处心积虑谋划的太子,别人如何还能有希望取代杜若在他心中的位置呢?且董春春原本就对太子只有畏惧没有爱慕,以往所为也不过是做她身为妃嫔应该做的。所以她当即就看清了现实,接受了太子给她的安排。 不仅她认准了自己往后的路,此时在小室中又耳提面命嘱咐她的宫女翠翠。 “你且记住,今日的事要烂进自己肚子里,且不能叫外面的人察觉出分毫。” 翠翠虽心惊不已,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重重点头应着:“小主,奴婢晓得的,往后咱们要跟紧杜良媛。” 董春春点点头,心中突然轻松了许多。原本今天程珉来传令时她还有些害怕紧张,也有一丝担心杜若以后不理她,现在她想要的都得到了,也不用和杜若争,自然觉着再好不过了。 当夜,董春春就睡在这间小室,太子则独自睡在承恩殿正殿中。 在承恩殿当差的宫女太监都是太子的人,紧守着这闻所未闻的秘密,心里皆是既惊讶又叹服。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为杜良媛守身如玉这种事也太感人了吧! 第二日董春春起了床离开承恩殿,先回了自己的晴宣殿,待接了太子赏赐和太子妃赏赐,这才带着宫女去晴光殿找杜若。 一无所知的晴光殿宫女们小心翼翼守在一边严阵以待,生怕董春春是来炫耀示威之类的,这种没头脑的事她以前干过类似的,所以珍珠她们对她是怕了。 杜若看了董春春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丫头们担心的那般,挥挥手道:“你们下去候着,我跟春春说几句话。” 主子都发话了,杜若的宫女和董春春的宫女便都一齐退下了,只留两位主子在房里。 董春春迎着杜若玩味的目光坐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小声道:“杜若你放心,我没有侍寝。” “为何?”杜若虽问她,但没有多大的意外。 “你怎么这么平淡啊!害我白担心了。”董春春瞪眼道,又问她,“难道你知道?” “猜到一点吧,殿下同我透了底。”杜若老实回答。 董春春抿唇一笑,凑近杜若盯着她的脸问:“太子对你这么好,你怎么没什么反应,若我是你估计都要感动哭了。” 杜若噗哧一笑。虽她相信太子不会骗她,但知道董春春去了承恩殿,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些不安的。此时猜想得到了董春春的印证,那点子难以启齿的别扭霎时烟消云散。 “开心啊,我当然开心。” 董春春也开心,她挽着杜若的手,实诚地将太子同她说的话尽数讲给了杜若,又将她的想法也坦白出来。 深宫中两个本利益相悖的女子,自此便因为太子的运作成了坚固的同盟关系。 然而单一个董春春还不够行成新的后宫格局。 不久后,太子又召了徐昭训入承恩殿。这一回换了徐书兰在后殿中歇了一夜。 祝子嫦、孟芸等人还未来得及眼红杜若,又因为见杜若身边的人也接连得宠侍寝而悄然转变了想法。 晴光殿逐渐热闹了起来,来登门探望杜若的人渐渐多了。郑来仪和李宁也开始重新审视与杜若的关系。 杜若就这样众星拱月般的度过了一段平和的日子。 转眼到了年底。 永光十七年天干少雨,连雪下得都比往年要晚一些。 初雪袅袅飘落,盖在红梅上,白的洁、红的艳。所有人都为这场迟来的雪感到新奇高兴,相约赏雪时,杜若却独自在房中伤怀。 十二月初九,是父 分卷阅读121 亲杜有行的忌日。 永光十二年间的十二月初九,也是这样一场迟来的初雪,她和母亲等着父亲打胜仗回来团聚,仗是打赢了,却等来了父亲阵亡的消息。母亲当场便晕了过去。随后日渐消沉,郁郁而终,连年关都没挺过,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咽了气,追随父亲而去。 所以每年的十二月都是杜若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这一日晴光殿正殿闭门谢客,杜若穿了一身素衣,和珍珠将父亲母亲的牌位偷偷从箱底抱出来。虽然杜伯父家的香火案上供着父母的牌位,但杜若还是在宫里又自己偷偷刻了一对出来。 宫里不允许私自祭拜,所以屋里只有杜若和珍珠二人,其余宫人都守在外间。 杜若将两尊牌位工工整整摆在一起放在正殿的桌案上,挨得近近的。她爹娘生前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将牌位摆得近些,她爹娘肯定也会高兴的。 珍珠端出早就准备好的贡品瓜果放好,这些果子她擦了又洗,生怕供给将军和夫人的贡品不洁。 贡品前又放上一个碗,碗中搁了大半碗的米,用以插贡香。 宫中不让祭拜,这贡香还是杜若费了些力才找人买来的。正取了三根香出来要点燃,门外传来碧玺的声音。 “小主,太子殿下来了。” 杜若拿着香的手一抖,跟珍珠对视一眼,赶紧快速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放到正殿左边的书房中。换衣裳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就先这样见太子。 这还是赵谨良第一次到宜春宫来。 轮椅停在晴光殿前,他环视杜若住的地方,看正殿前的花坛、石桌石凳虽陌生,但联想到杜若平日在这处的身影,便也觉得亲切。 宫女通报后,正殿的门稍等了几许才打开,杜若从里面出来,走到他身前行礼问安。 赵谨良看杜若这一身素白,心里全然是怜惜:“外面冷,出来怎不披件斗篷?” 他执起杜若的手摸了摸,有些冰凉。便没在外头多耽搁,吩咐太监将他推进正殿了。 进了屋里有地龙,尤其是侧室炕上更暖些,赵谨良便将杜若带到侧室,让她坐在炕上,又屏退了屋子里的宫人,一个都没留。 没有宫人在,杜若亲自帮太子脱下避风的大氅。又给太子斟茶,双手将茶盏递到太子手中,问道:“殿下今日怎么得闲来后头了?” 太子从前头过来两宫,都是有一些距离的,轮椅上步辇又不方便,是以除了每月初一去太子妃的颖顺殿,太子从未去过哪宫。 “过来陪陪你。”赵谨良接过茶盏后,放到一旁立案上,又拉上了杜若的手,示意她坐回炕上,“今日是杜将军的忌日,担心你忧思伤身。” 太子竟还记得这个日子。 杜若低头红了眼,不明状的委屈涌上心头。这委屈并非此时的委屈,而是自失去双亲后,独自一人熬过了四个年头的寒冬腊月,今日有太子的关心,便觉得以往的自己万分的委屈。 她起身坐进太子的怀中,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埋头贴在他颈窝中无声地落泪。 赵谨良轻轻拍着杜若的背给她安慰和陪伴。 他的小姑娘向来坚强独立,此时这么的脆弱,一定是已经在心里积压了很久的委屈吧。 待杜若缓和下来,赵谨良才出声问道:“祭拜之物可有准备?我带了一些过来,可要唤人拿进来?” 杜若老实点头:“准备了,有的,不用拿。” “带我去看看?”赵谨良抬手替杜若揩了一下泪痕,在她侧脸上落下安慰一吻。 杜若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替太子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襟,上面还有一大块被她哭湿的泪渍。 没叫太监进来,杜若轻车熟路取下太子轮椅上的插栓,自己一个人将太子推到了正厅,然后去书房又将牌位贡品等事物拿出来摆好在桌案上。 见太子对她点头示意,杜若理了理心情,将贡香点燃,口中默念祭拜之词,然后将香火插在了碗中。 地上还有端来的珍珠烧好的火盆,杜若取了一些纸钱撒在盆中。因是在房中,她只取了少少一部分烧着。火舌的红光映在她的脸颊旁,双眼中满是对亡亲的思念。 待杜若祭拜完毕,赵谨良让她也给他取了三支贡香,点燃后双手举着抿在手中,温声道:“杜将军、乌拉夫人,二位英灵在上,今赵谨良在二老牌位前起誓,我已将若儿视为爱妻,从今往后敬她护她,不让若儿受一丝委屈。” 他一字一句认真说完后,将贡香递给了杜若。 红了眼眶的杜若接过香,走了两步又将其插在了香碗中。 望着父亲母亲的牌位,杜若心想,如果爹娘还活着,能看到她与太子两情相悦,该有多高兴。 上完香,赵谨良陪着杜若又断断续续烧了许久的纸钱。 到了杜若亡母的忌日,赵谨良又来晴光殿陪了杜若一天。自此后,二人的感情又无形中亲近了一步。 年关将近,宫里一天比一天热闹,往来宫人都有备年的差事要 分卷阅读122 忙,步履匆匆,面上还带着喜色,这就是细枝末节透出的年味儿。 杜若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切身体会到皇家过年时是有多盛大繁琐。 早在腊月二十三,民间扫尘、祭灶的日子,作为一国之君的永光帝在太极殿前举行了祭天大典。东宫典膳厨在这一天祭了灶,当天往各宫派的膳食中还供了一碗猪头肉。 腊月二十六,举宫烧热汤给主子们“洗福禄”,二十七又洗了一次,听姑姑说是“洗灸疾”。真是比宫外的习俗要尊古繁琐得多。 腊月二十八,杜若让碧玺带着珍珠和珊瑚剪了一些窗花贴在晴光殿的窗纸上。贴完窗花后的新奇劲儿令二十九、三十这两天过得尤其快。 到了腊月三十一这天,便是人们盼了整整一年的“岁除”。 这一天宫里有祭祖大典,还有岁除大宴,都是一等一的大场合。杜若穿得厚厚的,跟在太子妃后面,和众人一起听着太监们的传唱在各个场合站了跪,起了又跪,最后对祭祖的印象只剩下了人堆中大家的衣角。 而岁除大宴虽然场面宏大,人非常之多,但桌案上的年菜是真的不好吃。不是冷了就是硬了,且都是避免不了的。好在碧玺早有经验,出来之前就给杜若装了一小兜点心,趁人不注意时先吃了几块垫肚子,如此一来就算在宴上不吃东西,也不至于饿着。 宴菜不好吃,但宴舞和友邦上贡都稀奇又好看。看了一大场热闹,最后回东宫时已近深夜了。 杜若在碧玺的搀扶下往晴光殿走,虽这一天没做什么要紧事,但还是累得不轻。刚走到晴光殿外的宫巷中,就打了一个大呵欠。 杜若放下遮掩呵欠的手,看到身边多了一个小太监。岁除夜要点岁火,宫里到处灯火通明,杜若定睛一看,这人不是林静思又是谁? 林静思未语先笑,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恭敬着小声说道:“杜良媛万福,奴才受太子爷令,来带您去前头过夜。” 杜若有些惊讶:“现在吗?可容我带身衣裳?” “使得的,奴才在此等您。”林静思回。 晴光殿里住的孟芸和徐书兰今日都没有资格参加祭祖和岁除大宴,屋里没有动静,想来也没守岁,早已歇下了。 杜若知道这岁除夜去前头不宜声张,于是轻手轻脚取了明日要穿的衣裳、戴的钗环,带着碧玺跟着林静思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永远是最强大的力量,呜呜呜。 感谢在20210223 22:16:02~20210224 22: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粒花生米 3瓶;lyrical 2瓶;张海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守岁 杜若将斗篷的帽兜拉起来盖在头上,跟在林静思身后穿过宜春宫门,往光天殿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空荡安静,只有值守的太监立在宫巷交汇处,见到这时候林静思还带着妃嫔到前头来,都垂首默默行礼,并未抬头乱看。 出门前碧玺还贴心地重新换了手炉中的银丝碳给杜若抱在怀里,有手炉暖着,倒也不觉得冷。 到了光天殿,林静思又一路将杜若带到正殿偏室,请她在炕上落座后又唤人上茶上点心。 杜若只见东宫的宫女太监,不见太子和林正堂,问林静思道:“小林公公,殿下在何处?” 屋里只有杜若、碧玺和林静思自己,杜若是太子心尖尖上捧着的人,林静思便没有打太极,老实回道:“回杜良媛,太子爷正在泡水,您等一等,应该快了。” “泡水?”这个词杜若不止听过一次了,试探问道:“我能去看看殿下吗?” 不是洗浴,而是泡水。杜若隐约觉得跟太子的腿有关,便很难不去惦念。 林静思顿了顿:“那奴才去问问太子爷,您稍等。”说完便退出去了。 来到太子泡水的小室外的林静思心中还有些忐忑,这里面可是有他的私心呢。他们太子爷过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有了两情相悦的杜良媛,泡水这么难熬的时候若是有杜良媛陪着,肯定多少能好过些。 如此想着,林静思坚定了念头,出声问道:“爷,杜良媛想来陪陪您。您看是否让奴才带杜良媛过来?” 杜若说的“能看看殿下吗?”到他嘴里成了“想来陪陪您”。林静思想着,如此一来,太子爷应该很难回绝吧? 果不其然,屋子里听了他的通传后静了片刻,然后听见太子说:“允,带她进来吧。” 林静思一喜,就算太子爷看不见他,还是行了个礼,高高兴兴道:“得嘞。” 不多时,林静思就将杜若带到了这小室外,他与碧玺在外面候着,只开门让杜若进了里间。 杜若进了屋内,待林静思从外面将门关上,她才抬脚往里走。 小室中没有烧地龙,有些阴冷。正对着门便是一道紫 分卷阅读123 檀兰花浮雕的插屏,除此之外并无过多摆设。杜若绕过插屏和帷幔,穿过二道梁架后,便看见太子在一座六扇绢素屏风后,正泡在浴桶中。身边候着林正堂和两名太监。 “殿下,妾能进来吗?”杜若在屏风后又问一遍。 赵谨良虽泡在水里,但身上还穿着里衣,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回她道:“过来吧。” 杜若没来由有些紧张,攒着手绕过屏风走到了太子跟前。 眼前的景象令杜若呼吸一窒。 太子泡在一桶药水中,周围没有一丝热气。水中围着太子的腿边放了一圈冰,旁边的冰桶里还有好些大块的冰。 如此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太子竟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泡着。 杜若没忍住鼻头一酸滚下两颗热泪,蹲到浴桶边手伸进水中试了试,是会令手僵冷刺疼的寒凉。 赵谨良摸了摸她的头道:“今日宴席散得晚,只能先过来泡水,让你空等了。” 杜若越想越难受,无声落泪变成了啜泣,扶着浴桶的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赵谨良见状,对三个太监挥了挥手,让他们先下去候着。 等人走了,杜若才抬起头来,抓着太子的手问他:“殿下,您这么泡腿,维持多久了?” “记不大清了。”赵谨良垂眸想了想,“约摸六七年吧。” 这么泡一次杜若都觉得自己受不了,太子竟然已经坚持泡了六七年。杜若沉默不语,心情如坠冰窟。 赵谨良揉了揉她的手,淡淡笑着,宽慰道:“莫难过,从前腿没有感知,冷热不觉。也就是近来扎针起了效用,才能感觉到。这于我来说是好事。所以你要开心点,对否?” 太子如此劝着,杜若跟着他的说法一想,觉得也确实是如此。此时的苦难都是为了不久的将来能重回康健。 不过看太子泡在冰水里,杜若还是心疼得紧,特别是湿着的里衣在他身上薄薄一层贴着,他仍是一派从容、云淡风轻的模样,更让人心中沉重。 杜若双手伸进冰水中帮太子按着腿,原本温热的指尖渐渐变凉,她终于问出了压在心里很久,一直不敢面对的一个问题。 “殿下,您的腿为什么成了这样?” 她心知这其中定然藏着皇家密辛,所以一直不敢面对其中的残酷,也不敢揭开太子的伤疤。 赵谨良靠在桶壁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 “我六岁那年,与宫人捉迷藏玩耍,独自一人登上永祥殿旁的景福台,目睹皇帝和魏贵妃白日宣淫。气愤下一时不察,被人推下景福台摔断了腿,又晕倒在雪地中冻了一个时辰,伤了经脉腿肌坏死,治不好,便成了这样。” 听太子讲述当年发生的事,杜若倒吸一口凉气。景福台可就在皇后娘娘住的永祥殿旁,永光帝竟然和魏贵妃就在那里做如此勾当!这是将皇后娘娘放在何处?这推太子的人一定就是魏贵妃的人,本是想要太子的命,却没想到太子大难不死。 “待我被人发现,抱回永祥殿,再醒来时才知道这事发生以后,皇帝查出来将我推下景福台的人是杨修仪的宫人。且已将那名宫人重刑处死,杨修仪也被赐了鸩酒。” 杜若皱眉,这事与杨修仪又有何干?定是皇帝怕人知道他和魏贵妃的事,便找了无辜的人出来顶包。 “我虽年幼,却知道若自己将看到的事说出来,便是给自己和母后招祸,二则也是因为不想伤母后的心,便认了皇帝编造出来的情况。” 太子讲完了,杜若心里还有诸多问题。太子被推下的时候皇帝知晓与否?太子倒在雪地中时皇帝知晓与否?皇帝选择让杨修仪替罪,是替他自己的脸面,还是替魏贵妃的罪名? 可手在刺骨的冰水中,按压着太子并非康健的双腿,令杜若又觉得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不论答案如何,皇帝和魏贵妃都对太子的腿疾难辞其咎。 杜若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殿下,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会的。”赵谨良也郑重答她,然后伸手拉杜若,“好了,水凉,你不要按太久。” 将杜若拉到身边,赵谨良双手将杜若的手捧在中间,给她暖着手:“我母后年少时心悦皇帝,所以真相如何我一直在瞒着她,你帮我保密,可好?” 杜若点点头:“殿下放心,我谁也不说。” 等泡水的时间到了,赵谨良唤来宫人将他扶起来擦水换衣裳,然后坐上轮椅带杜若回了寝殿。 此时已到子时,二人躺在柔软厚实的被褥中,杜若主动爬到太子身上替他暖着身子,却发现他身体的温度比她还高。 赵谨良看她满脸疑惑,解释道:“泡了冰水后,身上就会发烫,所以才能维持腿上肌骨不坏死。” “原来如此。”杜若点点头,不但没离开,反而抬手环抱着太子,“殿下这么暖,那就劳烦殿下帮我暖一暖。” 赵谨良亲在她的发间:“等到子时中,承天门前会放焰火除旧岁。我让林静思去接你过来,是想与你一同守岁。” 分卷阅读124 杜若抿唇点头。头埋在太子胸前,双手愈发用力,将他抱得紧紧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中,远远传来的焰火爆炸的声音,新的一年到了。 “殿下,新年如意。”杜若抬起头,看进赵谨良的眼睛里,“以后的每一年,我都想与你一起守岁。”然后她又低头,不由分说地印上太子的薄唇。 赵谨良被她亲得霸道,想说话又脱离不了,只能口齿不清回她:“好。” 太子张开了嘴,杜若顺势挤了进去,唇舌交融,缠绵的感觉令二人头脑一片空白。 两个多月来,二人在床榻间斗智斗勇不知凡几,早已互相将对方的软肋摸了个透彻。回到光天殿这个没有雕花侧板的地方,杜若终于能将太子从前欺负她的仇一次通通报了个干净。 报完仇,头脑一热,杜若还在太子脖子上咬了个不轻不重的牙印。 赵谨良好笑,叫水唤人进来服侍着洗了。再回到床上,累得不轻的杜若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他望着杜若光滑的后肩,恩将仇报落下一吻,然后替她盖上锦被,自己这才闭眼睡了。 虽头一日睡得晚,但因为心里惦记着正月初一还有宫廷家宴,她要早点趁大家还没起就先回晴光殿,杜若早早的就起了。 怕扰醒太子,她轻手轻脚爬起来穿衣裳,却被太子伸过来的手扯住了衣角。 “晨间地上有冰,回去走慢些。” 杜若转身将太子的手塞回被中,还拍了拍:“好,殿下再睡会儿。” 虽然天还未亮,但腊月三十一除岁火,一直到年初一,整夜都要亮着灯火。檐下挂的宫灯有宫人照看着,尚都还明亮。 杜若和碧玺重新披上斗篷,踏入了灯火微光和夜色中,小心翼翼走了一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晴光殿。 昨儿在宴间没吃饱,夜里在光天殿忙着和太子“打架”也没怎么吃。杜若饿极了,吃了一块糕点等来了珊瑚领的早膳,结结实实吃了一顿热乎的垫了肚子。 等时辰到了,杜若就同董春春一道去了太子妃的颖顺殿,然后跟着去了万春殿参加皇宫中的家宴。 家宴顾名思义,就只有帝后、妃嫔、皇子公主及家眷以及王侯及家眷在场。 早膳是在场众人一起吃寓意满满的更岁饺子,然后再次跟随永光帝到太庙祭列祖。之后会回到万春殿,观赏舞乐表演,再一同用午膳。 杜若站在人群中去瞧太子,见他衮冕内穿了一件领尤其高的交领白衫,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不由在心中偷笑。 谁能知道穿得如此正式挺拔、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会在衣领后的脖子上有个小牙印呢? 早上用过膳,喝了些水,杜若在太庙外就有些想如厕。好不容易回了万春殿,等到了入席观舞,杜若立即与太子妃告了急,带着碧玺从侧边退了出去。 为了文雅,宫中给主子们如厕的宫室叫更衣室。万春殿的更衣室建在殿后约二里地,周围花木掩映,十分幽静。 方便完后,碧玺帮杜若整好衣裳,两人才从更衣室中走出来。 往回没走几步,斜里走出一人拦住了杜若的去向。 看背影就能认出来正是恭亲王赵谨穹。 这人也是奇怪,只走到她前面,留个背影在杜若前面慢慢走着,摆明了是要用身份压着杜若与他行礼。 “恭亲王殿下万福。”身份所迫,杜若不得不出声同他问安。 赵谨穹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杜若一眼。 杜若今日穿的是依然一身碧青的织锦裙衫,外面穿得是一件浅紫的斗篷,斗篷上镶着一圈白狐绒。虽入了冬,女子都作这番打扮,但赵谨穹看着杜若,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 “杜良媛免礼。”赵谨穹心情颇好,问她道,“上回本王送你的匕首可有好生收着?” 跑马赛上他虽不确信杜若会夺得头甲,但还是用贴身的匕首赌了一把。越是这样,最后杜若夺了头甲拿走了匕首,就越是刺激得他心中悸动。 上回设了计,算计了杜若一把,他确信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对东宫和赵谨良的裂痕。今日便想挑逗一番,搅乱她的心,好为之后一亲芳泽铺路。 一想到能染指赵谨良看中的女人,赵谨穹就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回恭亲王。匕首没见着了,许是回宫时落下了吧。”杜若毫不在意地回他。 赵谨穹的笑僵在脸上,心头火起,往前迈了一步欲要去抓杜若的手。 杜若向来敏捷,见赵谨穹动作,自己便往后退了一步让他抓了个空,只堪堪碰到一片衣袖。 “出来久了,该回了。妾先告退了。”不想和赵谨穹这个疯子拉拉扯扯,怕被别人看到,杜若赶紧行了礼就绕路走了。 赵谨穹看着杜若决绝离去的背影,袖底下攥紧了拳头。等了一会儿后,当空出声道:“出来吧,本王有事交代给你。” 树后有人应声而出,听了赵谨穹的吩咐,接过一件物什后, 分卷阅读125 与杜若从同一方向离去。 午膳后,宫宴就陆续散了。东宫一行自武德门而出,穿过通训门回到东宫。太子步辇在前,太子妃步辇紧随其后,紧跟着便是李良娣坐的小肩舆和只能步行的良媛。 走到崇文馆附近时,太子的步辇要右转通过宫门往丽正殿去了。按照规矩,妃嫔们的阵仗要停下来,目送太子离开后才能继续动身回到后宫。 就在太子的步辇即将离开时,良媛陈婉儿快步走到太子的步辇前行了叩首礼,口中大声道:“太子殿下,妾有要事禀告!事关东宫名誉,还请殿下重视!” 赵谨良坐在辇上,看见陈婉儿的眼神看了杜若一眼,心知这又是要针对杜若了。想将事情先压下,便回道:“有何事跟寡人回丽正殿说。” 谁知这陈婉儿铁了心要闹大,开了嗓子又喊道:“殿下!有东宫妃嫔不贞不洁,事关重大,请您将人汇聚到一处,不要让那奸人钻了空子!” 郑来仪听陈婉儿说得如此吓人,眼皮重重一跳。牵涉到妃嫔贞洁,她便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接话道:“殿下,陈良媛既敢公然揭露,必是有证据的。为保公正,还是将人带到一室再处置吧?” 杜若对这个陈婉儿早有防范,此时听她这般危言耸听,又联想到再三骚扰她的赵谨穹,自然能将对方的思路串联起来。她为人坦荡,做事说话仔仔细细,自然是不怕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谨良再推拒就不像东宫之主所为,只好道:“既如此,都跟寡人去丽正殿吧。” 事情闹得这么大,众妃嫔心中难免惊慌,既不知发生了何事,又怕是一盆脏水设计到自己身上。 待众人跟随太子来到丽正殿,按位份一一坐下。满堂寂静,数双眼睛都盯着正中站着的陈婉儿。 陈婉儿稳了稳心神,按照早就打好的腹稿一一道来:“禀太子殿下,今日宴时,妾在万春殿后更衣室旁花林中看见杜良媛同恭亲王殿下在无人处拉扯搂抱,行为不堪。” 赵谨良自然不信陈婉儿的话,看她的眼神便十分厌恶:“你有何证据?” 杜若蔑然一笑,心道果然如此,正如她所猜测的,这个陈婉儿投靠了赵谨穹。 其余人看向杜若,除了董春春是担心她,剩下的都是看热闹幸灾乐祸的眼神。 太子问证据,陈婉儿半点不慌,从袖兜出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林正堂:“回殿下,杜良媛与恭亲王离去后,妾在草丛中发现了这个香囊,若妾没记错的话,此香囊正是杜良媛从前日日佩戴的那个,并且还是徐昭训亲手所做,若殿下不信,大可传徐昭训前来问话。” 赵谨良接过林正堂递过来的香囊,绣着喜鹊登枝的香囊做得十分精细。他看向杜若,见杜若不仅不见慌乱,反而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陈婉儿,便放下心来,想看杜若到底怎么应对这场栽赃陷害。 “传徐昭训。” 太子发了话,便有宫人前去晴光殿传徐书兰。 不多时,徐书兰被带到。她看了看所有东宫有头有脸的主子都在这丽正殿中聚集,正中的陈婉儿,焦点的杜若。聪明的她便知道是杜若遇上了事。 目光从杜若身上扫过时,徐书兰的视线与杜若相接,看懂了杜若眼中的冷静,徐书兰为她担忧的心便也安稳了下来。 上首的太子举起香囊问道:“徐昭训,此香囊可是你所做?” 徐书兰行了叩首礼后站起来,恭敬答:“回太子殿下,此香囊正是妾所做,赠与杜良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抓紧时间吧,再过几个月就没机会在上面了 感谢在20210223 22:34:04~20210225 22: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的7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rical、一粒花生米 3瓶;张海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孕 徐书兰此言一出,引得在场其余妃嫔屏息敛气,静待太子如何处置杜若。这回“人赃并获”,又牵涉到太子的对头恭亲王,只怕太子越是喜爱杜若,处置的就会越是严重。 陈婉儿更是胸有成竹要将杜若拉下马,不负恭亲王重托。于是盖棺定论道:“太子殿下,如此行为放荡的女子,定要严惩不贷。” 杜若等陈婉儿说够了,才悠然开口道:“书兰,看仔细点,仿制一个香囊有何难事?”然后对太子行礼道:“殿下,陈良媛所谓的‘证据’是假的,真正的香囊在妾的寝房抽屉中收着,您传人跟着碧玺去取来便知。” 赵谨良颔首,欣然应允了。 事态峰回路转,众人又去瞧陈婉儿,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只觉此事还真是不简单。 陈婉儿回想恭亲王交给她香囊时,虽未明说是怎么来的,但那副成竹于胸的模样摆明这香囊必定是杜若的私物。可现在杜若说真的还在她手里又是怎么回事? 分卷阅读126 不久后,太子派的人带着碧玺将另一个香囊取了回来,并直接呈到了太子手中。 赵谨良拿着两只香囊对比,一样的做工,一样的针脚,只看外观并无大差别。只是后取来的那个明显磨损要重于前者,更旧一些。 “启禀殿下,香囊是徐昭训送给妾的,妾很喜欢。戴旧了以后便收了起来没再用了,您一看便知。再者,今日妾前去更衣室,曾向太子妃禀告过。妾去回的时间如此短,怎有空闲演绎陈良媛所编造的故事?”杜若淡淡解释完,扭头瞥了陈婉儿一眼。 区区一个香囊就想陷害她? 当初太后寿宴结束发现香囊丢了,杜若回来以后就让徐书兰又做了一个,又日日在寝殿里拿在手里摩擦把玩,防的就是有人拿这个香囊做文章来恶心她。 她没再将香囊戴出来,也是留了个线头,看看会不会钓出那居心叵测之人。 果然等来了这一天。 杜若想着,这陈婉儿从入掖庭开始就隔三差五为难她,今天她就要借此机会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陈婉儿还想挣扎,大声道:“必是杜良媛有两个同样的香囊,殿下,您不要被迷惑!” 徐书兰恬静道:“陈良媛莫要说笑,喜鹊登枝花朵开口的香囊妾只做了一个。再做个一模一样的,您可以,妾可做不出来。” 她这句话说得极好,还一箭双雕暗指了陈婉儿做一样的香囊来构陷杜若。 杜若为徐书兰的助力露了个浅笑,接着道:“倒是陈良媛头上戴的这支昙花雕花钗朵,我好似在岁除大宴时,看见恭亲王庶妃头上戴过一支一样的。好像......是姜庶妃?” “难怪眼熟!”董春春转了转眼珠,接声道:“那姜庶妃是咱们掖庭一同采选的姜舒宁吗?我也瞧见她那支金钗了,和陈良媛头上这支倒像是出自一个工匠之手。不知是不是咱们东宫有的,去内直局查查便知道了。” 其实董春春昨日并未注意到姜舒宁戴了什么,不过既然杜若这样说了,那就准没错。没见过,她可以演成见过。 陈婉儿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抚了抚自己头上的金钗。这金钗确实是恭亲王送给她的,只是他怎么能送她与恭亲王府其她人一样的钗呢! 见杜若和她一伙的徐书兰、董春春一唱一和,将针对她设的局轻轻巧巧就破了,还反给陈婉儿兜头一棒。赵谨良暗暗在心中好笑,觉得杜若真是机灵极了。 “允,林正堂,你亲自去内直局查造册。”赵谨良吩咐道,又将两个香囊递给小太监,“太子妃,你也瞧瞧这香囊。” 小太监将香囊呈给郑来仪,又与她指出哪个是陈婉儿递上的。 郑来仪比对着细细看了,出言道:“二者虽然很像,但杜良媛寝房中的这个瞧着才像佩戴良久的。”放下香囊,又作证道:“今日杜良媛前去更衣室同本宫请过辞,离去时间不过一盏茶罢了。倒是陈良媛也离了位,不知去了何处。” 郑来仪作证,不是为了帮杜若,只不过秉持着公正之心,说的都是实话罢了。她也不想见到太子宠爱的人被人污蔑私通恭亲王,若传出去,东宫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这个事态发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本想看杜若倒台的人都不禁在心中叹服。也不知是叹事情发生的巧,还是叹杜若有个七窍玲珑心。这一环套一环,准备充足,心细如发。若昙花金钗的事是真的,那真是连老天爷都帮她。 这回派出去的人回来的就要晚一些,林正堂不仅去查了,还带着内直局的陈姑姑和册子一同前来。 陈姑姑给太子行了礼后,恭敬答话:“禀太子殿下,老奴查了近两年东宫入库的发饰册子,雕花钗朵有几例,但仅仅是芙蓉花样的、丝菊花样的、梅花花样等,未有昙花花样的。” 陈婉儿已经面色惨白,不知该做何反应。她方才还侥幸想着若内直局有相同花样的钗朵,她就能逃过一劫。现在内直局陈姑姑如此说了,她已经头脑空白一片。 若她头脑清楚些,本可以先行托词是家里人送进宫的,延缓一二,后续再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她如此被动,便是让人能将她与恭亲王才是不清不楚的事认下了。 赵谨良端坐在上首,见陈婉儿跪下似乎要开口说话,不欲听她做任何辩解,判道:“良媛陈婉儿,藐视宫规、霍乱内宫、言行不端,今褫夺封号,贬为贱籍,打入内坊净房为奴。即刻施行。” 太子下令了,自有太监麻利上来动手带走陈婉儿,为了避免陈婉儿挣扎叫喊扰了主子清净,其中一名太监还伸手捂住了陈婉儿的口鼻。 昔日养尊处优的陈良媛,就这样狼狈地被拖走了。 看着她挣扎呜咽的骇人模样,其余看戏的人都不禁暗暗心惊,庆幸自己不是陈婉儿,也庆幸自己不是杜若。不论是陷害他人的,还是被陷害的,一着不慎都会落得满盘皆输。 “都散了吧。此事尔等应引以为戒。”赵谨良淡淡说道,并未因这样的丑事折了一个良媛影响到他分毫。 “ 分卷阅读127 是。”众人起身行礼齐声道,而后跟随太子妃默默退下。 因着陈婉儿这般轻松就被杜若解决了,余下郑来仪、李宁、祝子嫦等人一时都对她有些畏惧,回后宫的路上所有人未发一言,清清静静的。 少了一个萧宝茹,又少了一个陈婉儿。东宫正四品以上的妃嫔瞧着又单薄了。 不提赵谨穹知道陈婉儿不但没办成事还反被扳倒,杜若仍和赵谨良毫无芥蒂卿卿我我后,生了多大一场气。杜若这个正月过的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虽宫宴不好吃,但正月里典膳厨可真是变着法儿的做着美味佳肴。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手松多发了好些银钱给宫人们。 今日更是声势浩大地往晴光殿抬了烫白鮰的鱼汤锅子。白鮰片得薄如纸、透如蝉翼。配菜有嫩滑的豆腐、乌鱼丸、羊肚菌等滋补又味美的,都是些杜若爱用的。 数九寒天里,吃一顿热乎乎的锅子,整个人能从头暖到脚。杜若吃得肚皮滚圆,抱着肚子靠坐在炕上品着一杯雪芽,舒服得直叹气。 珍珠给她捏着腿,调笑道:“小主今日也用得太多了些,奴婢瞧着都咂舌。” “近日食欲好,总觉得吃不够似的。”杜若动了动自己酸胀无力的腿,换了一边递给珍珠。 “小主正在长身子,奴婢瞧着小主个子是有些高了,衣服都短了些。” 听珍珠说自己长高了,杜若有些开心,看了看自己裙角。却不料动一动头就觉得有些晕,扶着额头叹道:“每次来葵水也没这次反应这般大的,又腿软又头晕。” 珍珠手下越发轻柔:“小主待会儿去床上躺躺,您每回葵水时多睡会儿,身子就会舒坦些。” “好。”杜若颔首,等茶水喝好了,便起身往右室去了。 躺在床上,杜若睁眼望着床帐细细算了算,上月葵水是腊月十九,这月按规律应当是正月十七八的,怎么这都正月二十一了还没个影儿。反而是葵水前的反应持续了好几日。 虽杜若少有葵水不准的,但迟几天总归还算正常。想到碧玺珊瑚她们有时要迟大半个月,杜若还是安心闭眼入了梦乡。 眼见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了,杜若每日掐指算着,一直到正月二十八,葵水迟了十日都还未至。杜若还是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上一次和太子同床是年三十一的晚上,该不会是有孕了? 一想到可能是有了身孕,杜若蓦地紧张起来。若真是有孕,那可马虎不得。于是她赶忙唤了冯敬海来替她去前面传话求见太子。 自承恩殿侍了寝后,杜若再想主动求见太子都是先派了冯敬海去宜春宫门处传话,守门处的小太监去找程珉,得了太子允准后再回来告知冯敬海,而后杜若才动身前往。 除了太子在前头忙着没空见人,往往都是未有阻碍的。 结果今日冯敬海回来以后回话说太子在崇教殿忙着,让杜若晚膳时再前去,顺道一同用膳。 心里怀疑自己有了身孕的杜若只想快些见到太子,请太医来诊脉断一断才能安心。这会儿听闻要等上半日才能见到太子,心里直燥急得慌。 主子一慌起来,下人们跟着着急,都围在杜若身边关怀备至,换着法子逗她开心些。 好不容易等到申时中,杜若一刻也等不了了,披上斗篷就要出门。 刚出了晴光殿门,正好碰上来接她去前头的程珉,这回杜若没与他繁琐客气什么,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动身走了。 程珉将杜若带到丽正殿,太子也是刚从崇教殿回来,招招手让杜若来吃他方才吩咐宫人给她上的新式点心。 杜若走到案边,顺势拿了一个喂到嘴里吃了。是掺了羊奶制的榛子酥。 典膳厨自从知道杜若每日都要喝一杯羊奶,怕她腻味,就特地研究了一些用羊奶做的点心蒸糕类的吃食呈给她,得了太子好大一番赏赐,于是典膳厨研制得是越发用心了。 赵谨良刚要问她觉着如何,就被杜若出声打断。 “殿下,妾有事与您说。” 赵谨良点头,吩咐道:“都下去吧。” 待屋里宫人都退下了,杜若凑到太子身边,附到他耳边小声说:“殿下,我可能是有身孕了。” 赵谨良没想到她要说的事是这样的大,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杜若见太子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模样,又说道:“后宫的女医我不放心,您传章太医来给我瞧瞧吧。我的葵水迟了十日之多了,往常可没有这样的。” “怎会?”赵谨良握住杜若双手,“那晚分明是不易怀上的日子。” 原本心中压抑着喜悦的杜若听了太子这话宛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说话时唇都有些颤抖:“殿下不想我有身孕?” 不等反应过来的赵谨良解释,杜若摇着头不敢置信地说:“难怪......难怪有时殿下明明是那般情动,却还是不碰我。”说着这样的话,杜若已是潸然泪下,“殿下为何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呢?为何?” 见她越哭越 分卷阅读128 凶,赵谨良心如刀割,连忙将她拉进怀中给她擦着泪,解释道:“并非不想要孩子,只是你年纪尚小,我担心你此时生育,易亏损身子。” 一哭起来就收不住,即使听了太子说了原因,杜若还是抽噎不止:“那既然都已经怀了,为何不开开心心地接受呢!为何还要纠缠那一晚到底会不会怀!” 赵谨良已是“悔不当初”,心里责怪自己一听杜若说有了身孕就失了神志,说了不该说的话。又是亲又是抱地哄着杜若。然后高声道:“林正堂,去请章太医过来。” “是我错了,不该说那样的话。乖,莫哭了。”赵谨良将杜若的脑袋轻柔地按进自己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想要的。只想要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其实杜若并没有多生气,只是在心里别扭了一下,表现出来却成了一场哭闹不止。感觉她中气十足地喊了一通,将太子都喊得六神无主了。想收眼泪也收不回来,直到章太医诊完了脉都还在断断续续掉眼泪。 身孕这种事章太医可不敢马虎,足足把了三回脉,又问了杜若近来的情况。心下有数,整理了一番后躬身对太子道:“回禀殿下,时日尚早,杜良媛还未见滑脉之相,但把脉中已能见早期妊娠体现,杜良媛近日来的种种不适也都是妊娠早期身体反应。虽脉象不敢断定,但依老臣多年经验来看,妊娠几率足有九成之高。恭喜殿下!” 听了章太医的话,赵谨良的手都有些微微打颤,可纵使他心里有万分的高兴,问出口的却还是与杜若有关:“这有孕后的反应,可有法子抑制一二?” “回殿下,妊娠反应乃孕胎根起,且或重或轻每人都有所不同,并无药物可解。但孕者若身心愉悦、休息得当,吃食上荤素调理搭配,则可以减缓一二。”说罢,章太医又笑眯眯道,“孕者易情绪激动,所以殿下还需注意些。” 有身孕者为大,虽不知道杜良媛为什么哭得那么凶,但章太医医者父母心,也是趁太子有大喜心情好,才敢提点他要注意呵护杜良媛的心情。 赵谨良颔首道:“谢章太医提点,寡人会注意的。” 孺子可教啊!章太医笑眯眯点点头,又道:“妊娠前三月最为凶险,若殿下想稳妥些,可等满四个月后再公布此喜事。” “正是如此。”赵谨良虽不太懂这些,但还是知道一些的,宫里一般都是过了三个月才会声张,免得胎还未稳时遭人陷害。他赞同章太医所说,又吩咐道:“劳烦章太医每五日来丽正殿为杜良媛请一次脉,此胎稳固后,寡人有大赏。” 太子能有子嗣了,章太医心里高兴,有大赏更是欢喜。同太子说了许多事宜后,才功成身退地退下了。 章太医走后,早已平息的杜若才从椅中站起身来,又蹭到太子身前娇里娇气地窝到他的怀中。心想难怪因为一个小小的事情自己的反应就那么大,原来是有了身孕所影响的。 “殿下不要担心,我身体一向好得很。现翻过年了,我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生子的人比比皆是呢!”杜若还是能感觉到太子的喜悦间夹杂着一些担忧,便温声安慰着他,“殿下说年三十一那晚我本不易有孕,现下怀上了,足可见是天赐给我们的孩子。” 赵谨良点点头,既杜若已有了身孕,那就抛开担忧,与她共同欣然以待。且要倾尽全力养好杜若的身子,不能让她亏着。 “待过了头三月,我就请旨为你加封良娣。” 杜若拽着太子的衣袖,忐忑问:“还没生就请封是不是不太好?我听说宫里娘娘们都是生了才加封呢。” “生了才加封,是因为宫里人要看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若不是为了请封名正言顺,立得住脚。早就想为你请封了。” 杜若点点头,心中思绪万千。 若要问她想生男孩还是女孩,她自己是都喜欢的。但考虑东宫子嗣,她还是想为太子生个长子。 知道问出来不好,但是杜若还是想问一问,她坐正看着太子,期待地问他:“殿下,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虽然不愿杜若年幼生子,但这个问题赵谨良却早早就在心里考虑过了,此时杜若问他,他半点不迟疑,答她道:“女孩。” 杜若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赵谨良继续道:“若问我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但此前的局势,若生儿子,对你、对他,都不算好。若生女儿,她便是我赵谨良捧在手心里的小郡主,不用负担任何责任。也不会被人觊觎。” 就算为杜若顺利请封,她也还是良娣,并非嫡妻。她生的儿子是庶子、是长子,但不是嫡子。届时东宫后宫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这个儿子也会引来极大的关注和妒忌。 他和杜若的儿子,若能等他顺利将她扶上嫡妻之位再降生,那才是最好不过。出世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将来一路才能坦荡平稳,顺顺当当封他为继承人。 原本没有考虑到这些的杜若被太子点拨后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忽然有些害怕,若生了儿子,让他从襁褓中就经历宫廷权 分卷阅读129 斗,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看到杜若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赵谨良感知到了她紧张的情绪,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不用害怕,这只是理想情况。若是儿子,我也定能护你们平安顺遂,相信我。” 杜若点点头,又瘫下将头搁在太子颈窝中。 “殿下,所以我有孕这件事要先瞒着所有人对不对?”杜若问。 “身边之人不必瞒着。方才章太医说,有了身孕的一个月后会有孕吐,你宫里的宫人必是瞒不过的。届时少出门即可。”赵谨良说到此,停下来想了想,又接着道:“最要瞒着的便是太子妃和李良娣。不若到时称病闭门不出可好?虽称病此法不妥,但是最能隐蔽了。” 杜若也不想让郑来仪和李宁看出来,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我也觉得好。只要能瞒住其她人,没有什么不好的。” 二人就有孕之事商定了一些事后,赵谨良就吩咐宫人摆了膳。小心翼翼护着杜若,又关怀备至给她夹菜。仿佛将人看作了珍惜易碎的薄薄的胎瓷一般。 用完膳,杜若要回晴光殿,赵谨良欲传步辇来送杜若回去,被杜若以低调为由言辞拒绝了。赵谨良只好再三嘱咐程珉要好生扶着些,勿要令杜若绊着了。 出门时焦急苦恼的杜若回来后满脸“慈祥”,宫女们都纳罕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若坐在炕上,神秘兮兮地让她们将门关好,然后又让人都凑近到她跟前来。 三人偎在杜若身边,皆是好奇不已。 杜若抿唇一笑道:“你们主子我有身孕了!” 碧玺、珍珠、珊瑚,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杜若,然后又你望我我望你,喜得都有些愣神。感情最细腻的珊瑚更是喜极而泣,双目含了一大包泪。 待反应过来后,三人齐齐跪下行叩首礼,压低声音又喜不自胜道:“恭喜小主!” 作者有话要说:  Double Kill (当时写年龄没考虑到怀孕的年纪,没办法只能让女主小小年纪就有孕了。不过蠢作者查了一下古代十五岁生孩子挺多的,虽然有点难受但还是只能这么写了。剧情需要,求轻喷啊啊啊) ☆、身孕 进了三月后,杜若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有了许多变化。 先是嗜睡,从前睡到卯时便起了,如今有时昏昏沉沉能睡到接近巳时。好在隔三差五以头疼脑热、身子不爽利在太子妃处告了假,就也不用急着起床。 太子妃见杜若常推辞身体不适,转身就向太子建议少召杜若侍寝。她以为能趁机压下杜若风头,却不料正是因为杜若有了身孕,太子不能再宠幸她,顺势就应下了太子妃的提议。还让太子妃得意了好一阵子。 原听章太医说有孕一个月后要开始害喜,晴光殿上下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杜若这胎反应并不大。不但少有孕吐,还胃口奇好。 就在杜若以为自己怀了个乖女儿替她省心时,用膳的口味却大变了样。还时常想吃些红杏果脯,酸得直皱眉还要吃。世人都说“酸儿辣女”,宫女们都念叨着这胎定是个小皇孙。 杜若自与太子交谈过后,心中便不大希望腹中怀的是男胎,但并未表现出来,只先任丫头们开心。 这天杜若午歇睡饱了躺在床上看话本,忽然生出了新的念头,赶忙将珊瑚唤了进来。 珊瑚如今管的事中最要紧的便是主子的吃喝,见主子唤她,进屋就甜声问道:“小主今儿晚膳想用些什么?” 杜若将话本放到一旁,眼睛弯成了月牙:“想吃姜芥炖鱼、刺楤焖鸡还有酱肘子。” “啊!小主想吃辣菜。”珊瑚瞪圆了眼睛,站起身来行了礼就退了下去,“奴婢这就去典膳厨先知会一声。” 从爱吃酸忽然成了想吃辣,杜若怎么能不高兴,正好今日要去丽正殿诊脉,顺道问问章太医是何缘故才好。 点完晚膳的菜,杜若唤了冯敬海去前头传话,得了回信儿后便动身去前头诊脉了。 过了宜春宫门,绕过一道宫巷,早有太子派的步辇候着杜若。 在太子再三坚持下,还是定了每回步辇都在此接送杜若,免得她在这途中走出什么好歹来。 原定的五日诊一次脉因为杜若担心引人侧目,也改为了八日一次。正好因为装头疼脑热告假不能侍寝,频繁主动求见太子便也事出有因了。 只是这般不能请安但能见太子的做法算是狠狠得罪了太子妃一场。 杜若坐在步辇上想了一通近来发生的这些不平静的事,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想无论如何,不管得罪谁,她也要安安稳稳度过前三个月。 到了丽正殿,林正堂亲自出来扶杜若,小心翼翼将她带到小书房中。 正因为有冯敬海事先传话,每回杜若来前头,这边都能早早的就为她备好一应事物。 杜若走到太子身旁的圈椅坐下,这圈椅还特意垫了软垫。在前头,是唯有杜若来了才能有的待遇。 赵谨良好些日子没见着杜若 分卷阅读130 了,从她进屋就眼不错地盯着她瞧。觉得她好像又圆润了一些,让他看着就喜欢。 “近来可有难受?”赵谨良问。 有了身孕后,杜若明显觉着自己娇气了许多,明明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见太子关怀她,偏要捡了重的往外说:“总是觉得累、提不上力气。腿有些涨疼,夜里睡不好。” 杜若就爱看每当她说了这些后,太子眼中化不开的疼惜。喜欢他惯着她、哄着她。每回见面都要抱着她哄她许久。 她说腿疼,太子就给她揉腿。她说胸口闷,太子又帮她抚背顺气。 她喜欢听太子哄她时说的话,温柔如水,声音也格外好听。 赵谨良将杜若近来的情况翻来覆去问透了之后,才传了章太医进来诊脉。 章太医进来后,杜若又将近日情况再同他讲一遍,末了问着她今日来最想问的事。 “章太医,敢问‘酸儿辣女’是真的吗?从前总是想吃些酸的,可今日我又想吃辣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章太医拱手道:“回杜良媛。这有孕之人,常胃口失和,所以通常以刺激性膳食来调整胃口。所谓‘酸儿辣女’其实并不准确。所以杜良媛勿要因为此说法影响心情,吃食还请随心。只是还需注意膳食搭配。” 听杜良媛说的话,章太医还以为她从前爱吃酸以为要生儿子,现在忽然又想吃辣,因为怕生女儿而担忧,所以才这般安慰她。殊不知实情是恰恰相反。 杜若听章太医这么说,终于是放心了:“我晓得了,谢谢章太医。” 赵谨良在一旁听着,见杜若听完章太医的话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弯唇笑了笑。自他说了这胎想要女儿,就能常感觉到她也盼着腹中胎儿是女儿,甚至有时说话都不自觉说着,女儿如何如何。 诊完脉讲了脉象后,章太医就告退了。 杜若也跟着要走。 赵谨良不允:“为何这般急着走?这才来了不到两刻钟。再坐坐。” 杜若心里记挂着她的辣炖鱼,张口便说:“如今太子妃乌眼鸡似的盯着我,孟承徽也成日盯着我,还是要收敛些才好。” 她这些小心思,赵谨良看破不说破,拉着她的手又将她按到自己怀中:“这阵子先委屈你了。想吃什么就让宫人去典膳厨说,里面都是放心的人。” “好。”杜若坐在太子腿上,感觉到跟几个月前坐在上面的触感已然有些不同了。算算日子,太子治腿的扎针到四月就停了,刚好到四月她也满了三个月的孕期,稳住了胎。连贝壳生小马驹也是在四月。届时真是好事成堆,令人越发期盼往后的日子了。 不过眼下将自己的肚子填饱才是要紧的,杜若托着太子的脸颊,亲了一个响,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小书房。 赵谨良摸了摸脸上她留下的余温,忽然有些怀念杜若还未受孕时的日子。 杜若回了晴光殿,美美的用了一顿配料放得足足的热辣菜肴。用完膳后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消食后便熄灯睡了。第二日一早要给太子妃请安。因为近日没怎么害喜,所以杜若还是决定去一回,也免得被人怀疑。 颖顺殿正殿中,太子妃下首的六把莲花纹圈椅只坐了四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上回杜若告假,更是才坐了三个人,仿佛回到了以往还未进新人时的光景。 想到此,郑来仪看向今日请安到了场的杜若,见她低垂着头时不时按揉一下太阳穴,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郑来仪不热不冷地说道:“虽已到惊蛰,但各位妹妹添减衣裳还是要仔细些,可莫要像杜良媛这样,白白损了身子。自己不爽利不说,万万不可连累了太子爷。” “是。”底下众妃嫔齐声道。 杜若站起身缓缓屈膝行礼,说道:“妾身子不中用,多谢太子妃担待。” 郑来仪“嗯”了一声,倒没有多难为杜若。 等请安结束,众人都离开颖顺殿后,太子妃看向她的奶嬷嬷,问道:“赵嬷嬷,你觉得杜良媛真是小伤寒吗?” 这问题最近太子妃问的不下四五次了,赵嬷嬷仍是耐心十足回着她:“回太子妃,那小宫女说了杜良媛只是常待在屋子中,其余并无异常。若真是有了身孕,女子害喜反应大,必会露出马脚的。咱们且再看着,让那小宫女仔细观察着,多来禀报便是。若有异常,咱们便要想些法子才是。” 郑来仪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慌得很。 虽然太子曾与她说了不会给她嫡子,但若真让这些妾生了孩子,她还是不能做到安然以待。 杜若、董春春、徐书兰,这三个承过宠的女人,总会有人怀上身孕生出儿子。她隐隐盼着若能有个什么意外,去母留子,将男孩放在她膝下养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目前这样就好,不要让她露了马脚。”郑来仪又嘱咐嬷嬷道。 “是。”赵嬷嬷回道,“太子妃说得对,这是一条绝佳的暗线,还是稳妥些好。” 另一头,还有两个女人也在商议着与杜若有关的事。 李宁听了 分卷阅读131 孟芸所说的情况,交叠着双手放于膝上久久沉思不语。 孟芸见状,又开口补了一句,问道:“良娣,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试探试探?” “像,又不像。你还是蛰伏不动吧。所有人都知你投靠了我,还是谨慎些才好。”李宁喃喃道,“并且就算是真有孕了,要着急的也应该是太子妃。我们只需隔岸观火便好。” 孟芸点点头:“良娣说得对。” 众人焦点中的杜若回到晴光殿后,懒懒地躺在榻上,吃着章太医交代的,每日都要来一碗的各色果子。 珍珠给她揉着浮肿的腿,碧玺则在一旁捏着针线给杜若做新的里衣。 如今杜若有身孕了,碧玺觉着穿的衣裳也要松范些才好,主动揽下了给杜若制衣的活计。尤其是贴身穿的用的,她更是半点不马虎,牢牢把在手里,杜绝一切危险因素。 晴光殿主仆四人上下一心,将日子过得细致妥帖,就盼着能安稳度过有了身孕后最为危险的前三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 要跟小可爱们提前说一下,小宝宝会顺利出生,但是中间会虐一下,不要害怕,再次声明我是亲妈。 感谢在20210225 20:39:47~20210227 23: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粒花生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情债 四月初七,一道黄表自东宫丽正殿送往永光帝处政的两仪殿。 太子还未临朝参政,甚少上表奏事,永光帝皱眉打开瞧了一眼。本以为是何大事,结果太子上表只为东宫妃嫔晋位份。 一个无甚背景的良媛,如何与河原州都督孙女同级?这不是有损太后的颜面么?但太子表中所述,该良媛已怀有身孕,且已安胎三月。 看在东宫暂无子嗣的份上,永光帝还是手下留了情,准了太子此表。 合上批好的黄表递给身边的大太监,永光帝敛目沉思 。他虽不喜皇后、不喜太子,但不可否认良儿这个孩子做得很好。他有心想让穹儿即位,但始终放不下心来。 永光帝没少因为储君的事在心中拉扯,更因为他心底有一桩难以启齿的过往,令他逃避面对陈皇后母子二人。 淫浸帝王权术多年,有些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了。 永光帝长叹一口气,眼角略显沟壑,年仅四十一岁的他,已初见老态了。 丽正殿。 待得皇帝批准的黄表送回来以后,赵谨良提笔写了一卷谕令,交给程珉去晴光殿宣读。又命人去通知太子妃,一是为杜若晋封准备翟衣礼服、花钗、宝钿。二是三日后待他去颖顺殿,一同受杜若谢封。忙完东宫的事后,又派了小太监去给陈皇后报喜。 盼了三个月的事终于尘埃落定,赵谨良欣慰满怀,又尝试了一次控制着腿挪动,腿竟能动了起来,虽然只能动一小步,但是却是坏死了十三年的腿第一次得以活动。 赵谨良轻笑了笑,心想今日他和杜若都有喜事了。 捧着太子谕令的程珉一路走得端正恭敬,还未到晴光殿,便已引起了宜春宫上下不小的轰动。宫人们好奇得紧,只敢远远地瞅一眼,并无人没规矩地凑上去打探。 而手捧谕令的程珉也很是惊讶。他知道这道谕令多半是要晋封杜良媛的,但也不知晋封的具体缘由。 直到站在晴光殿前,杜若和她的宫人跪好接令后,程珉缓缓打开谕令,在读之前看到了内容,心中大为震惊。 “太子谕曰,良媛杜若,淑慧孝贤、慎雍德茂,甚得寡人之心。今念尔身怀六甲,绵延皇嗣有功,特晋封为太子良娣,三日后颖顺殿谢恩。领谕。” 杜若伏头后双手贴额而起:“妾杜若感怀太子盛赞,谦领太子谕令。”然后起身双手接下了程珉手中杏黄色的谕令。 宫人们随杜若起后缓缓站起身来,皆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激动。 左右配殿的人站在屋外看着这一场晋封传令,反应各不同。孟芸主仆二人惊讶不能自抑,而徐书兰主仆二人则真心为杜若高兴。 等程珉走了没多久,消息也就传遍了宜秋、宜春两宫。 早已接到太子传令的郑来仪瘫坐在榻上,没想到太子真的瞒着所有人,让杜若偷偷养了三个月的胎。且还未等她生下来看看是男是女,就已经给她请封了良娣。 虽郑来仪早已认清事实,对太子的爱慕之心渐渐冷了。但看着杜若轻易就拥有了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得到的,还是心有不甘。 得知杜若晋了位份,往后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李宁则成了这一次最牵动心绪的人。满屋子宫人噤声瑟缩,谁也不敢这时候出面说错话。 昔日虽有太子宠爱但位份始终被李良娣稳压一头,如今杜良媛不光是晋成了杜良娣,肚子中还揣着一个满了三个月的胎儿。主子这时候气得 分卷阅读132 再重也是应该的。这谁能劝得动? 而晴光殿中,送走了程珉,又来了内直局的人给杜若量身做翟服。 依旧是相熟的陈古香陈姑姑带着宫女前来,只是这次量身量换了陈姑姑亲自动手。 “几月不见杜良娣,您高些了,身量也长开些了。”陈姑姑如今面对杜若已是越发恭敬了,话说得缓又柔,极为慈祥,“杜良娣肩头挺直圆润、腰线流畅腹部圆厚不短,臀挺翘敦厚,真是实实在在的大富大贵之像啊!” 杜若现在正是晋升之喜的时候,听人说着吉祥话自然是照单全收的,微笑回着:“承姑姑吉言。” 陈姑姑又介绍起她此次来的主要目的:“这回要给您做的翟服啊,是正三品以上宫妃、夫人正式场合所穿的褕翟,属三翟之一。衣料青色底,内配白单衣,还要给您做一双舄鞋。” 杜若点头道:“有幸在岁除宴上见过。” 陈姑姑脸上的笑就没淡过,看着眼前太子殿下千恩万宠的女子,腹中还孕着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心想莫说褕翟了,只怕往后有更大的福分也说不准。不过这话陈姑姑就不敢往外说了,仅在心里想想便罢了。 量过身量后,陈姑姑和宫女们拿了厚赏欢欢喜喜退下了。 礼服所配花钗、宝钿都是有规制的,按规制来即可。 还没等杜若坐下歇歇喝口水,又来了好些妃嫔前来晴光殿庆贺。 杜若让碧玺将人带到正厅中设下椅凳,换了身衣裳才袅袅步入正厅。 正厅中已经等了不少人,良媛中以董春春为首,承徽中以孟芸为首,昭训自然是以徐书兰为首,其余奉仪则站候。 见到杜若出现,众人站起身来齐齐行礼,口中道:“杜良娣万福,妾等恭贺杜良娣晋升之喜。” 以往杜若单单有宠时,众人或许还眼红排挤。如今杜若升了良娣,又有实打实的身孕傍身,便人人都要来烧一把热灶。 杜若颇有风范的抬手示意,温声道:“各位姐妹有心了,都坐吧。” “良娣,妾现在都不敢与您大声说话了,生怕吵着您腹中的小宝宝呢!”董春春笑得极欢喜,瞧着仿佛比她自己有了身孕还要高兴。 “如今本宫确实爱清净些了。”杜若乍升了位份,改了自称还不太习惯,但面上仍是镇定自若,任谁也瞧不出来,“不过清净起来也有些无趣,你多陪本宫说说话才好。” 董春春瞥了孟芸一眼:“妾自然是要常伴在您身边的,不过平日里这晴光殿还是少些乌七八糟的才更好。” 董春春为人直爽,说话口无遮拦,众人都能听懂她是在排挤孟芸。 说起这孟芸,自然是人人唾弃的笑话。明明在杜若宫里住着,近水楼台不摘月,偏要去挑那远水。如今晴光殿这位起来了,她选的那远水如何解她孟芸这近渴呢? 偏生她现在低了杜若两个位份,再不情愿也要做做面子功夫了。 所以今日一屋子的人,最尴尬就数如今明摆着投入了李良娣麾下的孟芸。 杜若坐在上首,半耷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看着孟芸。从前不管孟芸是因为没有立场。如今她虽身为一宫之主了,只要孟芸能安分处事,她也不想恃强凌弱。 可有的人偏生分不清好赖,嫉妒作祟占了上风,对她人的敌意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孟芸埋头捏着手,感觉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而坐在上面的杜若却不置一词,任由董春春针对自己。她恨恨地想着,为何这世道偏是贱人得势?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比不上氏族出来的大家小姐。可恨太子被贱人所蒙蔽。 带着浓烈的恨意,孟芸心中萌发了灾祸之芽,再与李宁会面时,二人一拍即合。 三日后,杜若穿着内直局送来的为她量身制的翟服,带着冯敬海和珍珠前往颖顺殿谢封。 如今升为良娣,待遇与良媛时有着不小的差别。从宜春宫去宜秋宫,终于不用步行,能坐上肩舆了。因杜若有身孕,抬肩舆的太监还是太子嘱咐程珉亲自指派的。 抬着这位金贵的主儿,两名太监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将肩舆抬得又稳又慢,免得杜良娣有哪怕一点点的不适。 待到了颖顺殿前,杜若被冯敬海扶着从肩舆上走下来,回头夸赞道:“你们俩做事很稳妥,珍珠,赏。” 两名太监叠声谢恩,从此给杜若抬肩舆越发用心了。 宫人通传后,杜若走近颖顺殿正厅。见上首坐着太子,太子妃坐在太子右手边,便目视前方、端端正正走到他们身前,正欲跪下行礼谢封,听闻太子出声道。 “你有身孕,跪礼就免了。” 为了腹中孩儿,杜若自然没有异议。但礼不可废,还是公正行万福礼道:“妾杜若,谢太子、太子妃厚爱,今后必恪守宫规、谨礼淑惠,为东宫妃嫔表率。” 郑来仪得体笑着,按着仪制教诲道:“望尔今后修德持重、和睦后宫,为东宫绵延子嗣,尽心尽力。” 杜若垂首回:“妾谨遵太子妃教诲。” 分卷阅读133 如此说完话,郑来仪示意宫人送上她为杜若准备的晋封礼,杜若接过,再谢礼。这个谢封便结束了。 赵谨良没再说什么提点的话,等杜若接了礼,他便与太子妃讲辞了。太监们推着他与杜若擦肩而过时,赵谨良看了杜若一眼。 二人目光对视,又很快分开。 太子走了后,杜若也与太子妃请辞退下了。她出了颖顺殿,坐上肩舆,示意太监们往宜秋宫门处走。 远远地果然看到太子的步辇停在宜秋宫门旁的银杏树下面等着她。 四月的银杏树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芽。太子今日一身白色银线绣飞狮纹的常服,虽不表品级,但落在眼中着实好看。尤其端坐于满枝头嫩芽的树下,如一位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一般。 待走近了,杜若笑道:“殿下今日怎穿了白?” “青生万物,白囊三千。作画时最常用的两种色彩,寡人心悦之。”赵谨良悠悠答着。 杜若今日穿的翟服就是青色的。听太子这么说,他穿白色倒是特意来与她相配的。杜若正细品着太子一向潜匿又直接的温情,又听他问。 “杜良娣觉得如何?好看吗?” 这样的太子,已然与她初见时那个冷淡严肃的太子判若两人。杜若看进他含笑的眼睛,哄他道:“好看,殿下穿什么样的衣裳都好看。”不穿时也十分好看。 赵谨良点点头,示意宫人们抬着杜若跟着他的步辇一道去前头。 杜若原以为要去丽正殿,没想到跟着太子来到了光天殿的景观园,在八角亭中落了座。 “晚春花开正茂,带你赏赏景。”赵谨良解释道,“章太医说往后月份大了,多出来瞧瞧、走一走,对母子都好。” 杜若望着亭外园中开得正盛的白雪塔牡丹,层层叠叠白色花瓣堆砌出的矜贵,和今天的太子殿下如出一辙的好看。 赵谨良又说:“如今你有身孕的事已公开,往后多来前头住下可好?寡人也好放心些。” 杜若回过头看太子,心想这便是太子腿脚不便带来的便利了。他不方便常去后宫,召了妃嫔常来前面陪伴他也无人敢说什么。 “好,那妾就听殿下的。只是怕扰了殿下用功。” 二人坐得近,赵谨良探身抚上杜若的小腹:“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你和腹中孩儿,你在晴光殿,寡人挂念着你,照样容易分心。” 太子的手轻轻摸着杜若的肚子,带着酥麻的痒意撩动杜若瞬间就眼含水光。她眉目娇嗔地望着太子,示意他快些收回手。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赵谨良一时看呆了,理智即刻就哑了火,旖念充盈在脑海间。 可光天化日之下,身边宫人环伺,杜若又身怀六甲。就是想一亲芳泽都是只能想想罢了。 赵谨良咳了咳,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杜若自然看懂了太子在想什么,她忽然起了作怪的心思。反正太子不能把她如何,她想看他表面克制矜持,内里大火燎原的模样。 她翘了一根食指抬手送到太子手下,若即若离地在他手心里画了一个圈。 太子猛地攥紧手,避让开杜若的手。 明明杜若动的是手心,他的耳根却霎时红得不成样子。 杜若偷笑,谁会知道堂堂大赵国皇太子,会手心怕痒呢?每每她这样撩他,你来我往,都能撩动得他失了仪态。 赵谨良看着这个沾沾自喜小没良心的,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待你瓜熟蒂落,我已能翻身做主。今日债,明日偿。” 太子声音低沉最是惑人,杜若也不禁红了脸。她红着脸问太子:“如何偿?” 赵谨良轻笑了一声,笑声逸出唇间,气息钻进杜若耳中令她麻了半边身子:“‘血债血偿’,情债自然是肉偿。”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每次更新都来的小可爱们怎么不见了几个?抱紧现在的小可爱每个人rua一下。 感谢在20210227 23:22:42~20210228 23: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永不消失的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海龙、一粒花生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杜若 八角亭中微风习习、气氛旖旎,两位容颜得天独厚的主子凑着头说着话,如同交颈的优雅白鹄一般赏心悦目。 得了程珉传信儿的小太监不敢上前打搅,搓着手转达给了林正堂。 林正堂假瞪了小太监一眼,却也没为难他。自己走上前躬身报道:“禀太子爷、杜良娣,奴才实在不该扰您二位的清净,只是晴光殿来人传了句话儿,说是杜良娣的马儿要生了。” 听说贝壳要生了,杜若蓦地站了起来。 赵谨良拉她的手:“有身孕了,万事小心些。”又转头对林正堂吩咐道,“摆驾,寡人也 分卷阅读134 去看看。” 抬着杜若的肩舆跟在太子的步辇后,穿过宜春宫门往宜春北苑而去。 宜春北苑原是太子习骑射的场所,从前只有校场用着,为太子左右卫率操练之用。 后来养了贝壳,马场就开了,偌大的马场只有贝壳一匹白马。侍卫们顺道路过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宫人们抬着两位主子被那传话的小太监带到马厩。 马厩中的木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宽敞明亮,走进来已经能听见贝壳生产时发出的动静。 杜若提着心走到贝壳跟前。见贝壳躺在厚厚的草堆上,前蹄半撑在地上正在分娩。之前太子指的伺候贝壳的小太监唐喜正陪在一旁。 有了身孕后本就情绪脆弱,见贝壳痛苦的模样,杜若霎时就落下两行清泪,急得不行,心里被刀剐一样。若没有杜莲生事,贝壳何至于受如此磨难? 赵谨良示意太监们将他推到杜若身旁,然后执起她的手拍了拍,以表抚慰:“莫哭,贝壳会没事的。” 贝壳见到自己的主人来了,挣扎着站了起来,头伸出围栏要杜若摸头。 它身后挂着包着白胎衣已经出来了一条腿的小马驹,杜若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贝壳,问唐喜道:“它站起来没事吗?” 唐喜走过来摸了摸贝壳的肚子:“回杜良娣,有力气站起来就说明贝壳主子无事呢,您无需担忧。” 回完话,唐喜又牵着贝壳帮它躺下,将它的尾巴理顺分开。又握着小马的前蹄巧力拉了拉,引导贝壳使力。 杜若左手被太子拉着,右手握成拳置于胸前,紧张得呼吸都放缓了。 有了唐喜的帮助,贝壳使力有道,小马驹露了头后很快全身都滑了出来。然后唐喜帮小马驹掀开上身的胎衣,帮助它呼吸顺畅。 杜若紧绷的情绪这才松懈下来。 通体雪白的贝壳生了一匹纯黑,唯独额前一束白的小马。 小马出生以后便能慢慢站起来走路。这匹小黑马格外的活跃,现在出生没多久就已经颤颤巍巍动着腿想要站起来。 赵谨良看小马驹努力想要站起来的模样,联想到他如今也在经历这个漫长的站起来的过程,感触良多。 没过多久,小马驹顺利站了起来,只是走路还不是很顺畅。四蹄打着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然而坚强的小家伙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越来越稳。绕着贝壳走了一圈后,凑近贝壳的脑袋,贴近后发出了小小的一声嘶鸣。 杜若望着贝壳母子平安,欣慰地笑了,然后回头对太子说:“殿下,不如您给小马驹赐个名字吧?” 赵谨良被小马驹的坚强所触动,先问道:“为何给贝壳取了这样的名字?” “是珍珠取的名呢。”杜若笑道,“您不必管贝壳的名字,妾从前说小马驹送给您,以后这匹小马驹就是您的了。” 赵谨良点点头,不加思索道:“那小马驹就叫‘曙光’吧。” 站起来,是小马驹生命的开始,也是他赵谨良大好未来的曙光。 杜若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与太子交握的手越发用力握紧。 太子的曙光,也是她的曙光。她将陪伴太子一生,见证一轮新阳在这神州大地冉冉升起。 从宜春北苑归来,杜若与太子告退,先回晴光殿换身衣裳。 穿了翟服戴着七树花钿,满头珠翠颇有些重,杜若想回去重新梳个发髻,也好轻省点。 进了晴光殿门后,下了步辇,还未走上殿前台阶,就能听见屋里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杜若与珍珠对视了一眼,好奇地进了正殿里。 看见主子回来了,屋里的人齐齐向她行礼。 碧玺走上前来,对杜若介绍道:“良娣,这是内坊给晴光殿新拨来的两名宫人。” 升为良娣后,杜若就能享有四名宫女并两名太监伺候。有程珉监督着,内坊仔细挑了人,今日才送了来。 晴光殿已经内有碧玺,外有冯敬海,赵谨良便交代了程珉再选人就选两个喜庆的,陪杜若解解闷。是以今日这两人送来,晴光殿的热闹就没停过。 他们二人跟杜若见礼、介绍完自己后,纷纷求杜若赐名。 杜若想了想,决定给自己凑个宝物四大宫女,便给新来的宫女赐名为翡翠。又给新来的小太监赐名为晴天。 这两个小宫人都不过十一二的年纪,正是胆子大又活泼的时候。主子给赐了名,立即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杜若叫起后,便起身簇拥着她坐到里间,嘴里说着热闹话儿把杜若逗得直笑。 歇了歇后,杜若让碧玺伺候着换了衣裳重梳了发髻,又传了肩舆往前头去了。 太子发了话,杜若便隔三差五在光天殿小住几日,舒坦的过了两个月。到了六月间,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孕态显露。 前三月杜若都少有害喜,如今孕满五个月,吃得香睡得香,精神越发好了。在光天殿的日子万事不愁,典膳厨变着花样伺候着杜若用膳,如今人胖了一圈,一改从前略单薄的清丽,出 分卷阅读135 落得纤秾合度,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整个人如含苞待放的牡丹。 杜若虽然住到了前头,但赵谨良只有用膳、午歇时才与她在一处。 此时二人躺在床上午歇,他并未闭眼入睡,而是撑着头睁眼看着熟睡的杜若,怎么看都不够。 平日里灵气动人的小姑娘,睡着后变得软和乖顺。眉目婉约、肤如凝脂,微张的嘴唇水润粉嫩,看得赵谨良心都化了。 他的目光移到杜若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想到里面有他和小姑娘孕育的孩子,赵谨良就觉得人生而无憾。往后他的谋划也不单单只是为了他自己,他要让他心爱的小姑娘,和他们的孩儿,与他一起站在至高点,没有任何人能欺负她们。 杜若睡饱了睁开眼,眼前是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太子。 这个男人生得如此俊朗非凡,又仪态尊贵。当他含着千里江山的双眸却满满装着自己的时候,会让杜若感觉在他心中,倾尽天下也比不过她来。 杜若伸手去摸太子的眼睛:“殿下在想什么?” 赵谨良闭上眼睛任由杜若乱摸,回答她道:“今年皇帝避暑出行在六月中,我想写一道表递上去,东宫今年就不必去了。” 杜若猜到太子是为了自己,爬到他身边偎着:“殿下去吧,宫里多热啊。” “不放心你去避暑山庄的路上坐马车,也不放心你独自留下。”赵谨良右手覆上杜若鼓鼓的肚子,“左右今年也不算热,我就留在东宫陪你,想是不想?” “想!”杜若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客气了。 她大着肚子留在东宫,就算没什么事发生,但只要一想到接近三个月都看不见太子,她从现在就开始心慌了。 赵谨良勾唇一笑,拿腔作调道:“既杜良娣想寡人陪,那寡人便允了。” 杜若也陪他演:“妾感念殿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然就送殿下一个孩子吧?” “孩子挺好,寡人正好缺孩子,只是......”赵谨良收回放在她肚子上的手,伸出一根食指挑起杜若的下巴,还装模作样左右看了看,“寡人挑剔得很,不是美人儿你生的孩子可不要。” 杜若被太子这话逗得抚着嘴直笑,倒在他怀里两人笑作一团。 等她笑够了,赵谨良揽着她的肩说:“六月十二日是你的生辰,去年没大办,今年给你大办一场。” 杜若心里暖暖的,抿唇点了点头。 东宫今年不去避暑山庄的消息由太子妃递下后,引起了满后宫哗然。原本就不够格去的妃嫔倒还好。往常能随太子前去的妃嫔,尤其是李宁,生了好大一场难以下咽的气。 谁都知道如今满东宫最金贵的是身怀六甲的杜良娣,为了这个人,太子已经全然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喜怒哀乐了。 现在还没生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等腹中胎儿落地,若是个女儿倒还好,若是个儿子,李宁觉得自己就该永无翻身之日了。 偏偏最该着急的太子妃反而不动如山,还时不时以正妃的架子关怀杜若,送些补品、小孩的玩具之类的。 李宁越想越是心燥。这个孩子一定留不得。 听闻孕者肚子大后,最危险是第八月和第九月。若遇意外,最易一尸两命。 李宁想起孟芸建议的法子,逐渐冷硬下心肠。 六月十二日,太子在宜春宫后的八风殿为杜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之所以说盛大,不单单是因为宴席奢华、声势浩大。而是当众人来到八风殿后,才发现殿前的花圃不知什么时候尽数被种上了杜若花。 六月开放的杜若小心翼翼绽开了它的洁白无瑕,点缀在翠绿的叶片间,虽不比牡丹倾城之姿,但自有一番它的肆意与天真。 杜若站在花圃前看得呆了,欣喜地去看太子,用眼神告诉他,她很惊喜,很喜欢。 太子回望她,眼睛里满是宠溺。 席间杜若被众星拱月一般赞美着,过了她离开爹娘后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郑来仪看着杜若洋溢着幸福的笑,好像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像她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心里应该永远像日光一样明亮坦荡吧? 又想到杜若也曾失去过双亲,只能寄住在宗亲家,郑来仪忽然不那么恨她了。或许杜若也曾羡慕过自己双亲俱在,为人正妻,每个月初一能堂堂正正有太子相伴。 郑来仪又去看太子表哥,见他的眼里始终只有杜若一人,她忽然觉得秀外慧中的杜若和表哥好生的般配。 她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她也能拥有这样情投意合的感情就好了。 想着想着,郑来仪举起了自己的酒盅,对杜若道:“杜良娣身怀六甲辛苦,本宫敬你一杯,你以茶代酒便好。” 杜若正与董春春说完话,闻言,便端起了自己的茶盏,站起身来双手举着回太子妃道:“妾也多谢太子妃连日来的关怀。” 二人分别喝着自己的酒和水,杜若恍然觉得郑来仪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不提她将太子妃这个位子坐得越来越 分卷阅读136 好,今晚的郑来仪看她的眼神已经少了好些敌视的锐利。 喝完酒,郑来仪又道:“本宫听嬷嬷说,女人怀着胎,更该多动动走走,有利于生产。如今杜良娣的月份一天天大了,可要注意一些才好。” 杜若轻轻福了福身道:“太子妃说的是呢,妾从前不常出门,竟没发现这宜春宫后,八风殿旁的花园如此美丽,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了。” 赵谨良将郑来仪难得的懂事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欣慰。她本就是他的表妹,且赵谨良亏欠她身为夫君的责任。只要她不犯大错,德行端正,他并非一定要拿走她的皇后之位。 史上能有多少皇帝是太后亲生的?圣皇太后与帝太后两宫并存的情况并不少见。 只要郑来仪能对杜若和孩子心存善念,杜若的孩子也会在他的教导下尊她敬她,奉她为嫡母。 杜若生辰过后,永光帝带着宫妃、皇子公主及大臣出宫避暑了。 因为隔着一堵宫墙,东宫倒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杜若仔仔细细安着胎,循着太子妃和章太医的建议,时常在花园中逛逛走走。 过了八月后,杜若的肚子一天一个样,越发臌胀了。 每每出门在园子里走动,宫人们都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把她磕着碰着。 杜若撑着腰,站在亭中眺望花圃中开到茶靡的合欢花,笑道:“每次出来走动,都把你们吓得不轻。小心些是好事,但也别太过紧张了,影响得本宫都不敢大喘气。这都出来走两个多月了......”谁敢公然害她呢,不要命了么? 杜若踏下亭外阶梯,一句话含在口中没说完,发觉一脚踩到两粒硬物,正欲停下脚步,可孕后反应慢了许多,另一只脚已经踏了下去。 脚下硬物滚圆滑溜,杜若踩滑了脚,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人忽然向后倒去。 杜若说话时,宫人们都停步听她讲话,此时虽距她有一些距离,但珍珠、冯敬海都是机警之人。察觉出主子脚下踩的不对导致滑倒,冯敬海身体骤然发动,没有走下去扶她,直接以身体向前扑去,垫在台阶上接着杜若。 珍珠去扶杜若的肩膀,妄图接住她。可是杜若脚下滑得太厉害,虽摔在了冯敬海身上,但后脑勺却磕在了凉亭石阶旁的石台上。 “主子!”珍珠跳下台阶,跪在杜若身边唤她。反应过来的翡翠和晴天也立即从另一头绕路而下。 见杜若昏迷不醒,身下已渐渐浸血,珍珠立即喝道:“翡翠,快去找太子殿下!晴天,去传平抬。” 宫人们脸色惨白,点了点头拔腿就跑去办事了。 珍珠急得大喘气,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不让自己哭出来,又对冯敬海说:“敬海哥,你多撑着一会儿,尽量不要动。主子出血了,不能挪动她。” 冯敬海垫在杜若身下,一动不动,尽量平稳地回:“珍珠,我这里你放心,你先看看是什么害主子摔跤的。” “好!”珍珠蹲在一旁看了看,从地上捻起一粒绿豆。 这绿豆灰扑扑的,撒在石阶上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绿豆还被油泡过,拿在手里滑腻得很。 珍珠气得眼睛发红,浑身颤抖不已。 这时,被晴天跑断腿传来的平抬也来了,抬着平抬的太监正是之前给杜若抬肩舆的人。他们跟在晴天后面跑得喉头腥甜。赶到杜若身边后,大喘气几下顺过气来才敢小心又小心地将杜若抱扶起来放在铺了软垫的平抬上。 珍珠起身跟着走了,临走前让晴天留在凉亭处守着证据。 宫人们抬着杜若,没走多远就遇到赶来的太子的步辇。 赵谨良听说杜若摔跤以后,胸口紧滞,始终喘不过气来。现在看着昏迷不醒的杜若和她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脸色铁青恍如罗刹。 “将杜良娣抬去八风殿就近救治。” 赵谨良已经听不出来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跟着太子一起来的章太医立即来到杜若身边,随着平抬而走,探查她的情况。 杜若去的花园就在八风殿旁,没多久众人就来到了八风殿中。这里是为宴饮赏景用,并没有床,幸好有大型的榻。 宫人们小心翼翼将杜若挪到榻上躺着,章太医这才得以诊脉,了解杜若的具体情况。 摸出脉象后,章太医悬着的心多少安稳了些。 他走到太子跟前,躬身道:“禀太子殿下,杜良娣胎像稳健,并无大碍,出血是为惊吓所致。昏迷则是因为磕到了脑袋所致,性命无忧。” 听了章太医所说,赵谨良的三魂三魄才得以回归,颤抖的手却依然抖如筛糠。 珍珠听说主子没事,终于放心地哭了出来,双膝重重磕在地上,跪在太子面前,举起她一直捏在手中的绿豆哭着说:“殿下,有人蓄意谋害,在台阶上洒了泡了油的绿豆!您要为我们主子做主!” 赵谨良眼中布满血丝,抖着手接过绿豆,一使力将绿豆捏碎成渣,说道:“传令,此事由监门率府去查,查不出来,率长提头谢职!” 分卷阅读137 ☆、四杀 赵谨良不敢去看昏迷不醒的杜若。 方才杜若的宫女说幸亏冯敬海垫在底下,才没让她摔倒在台阶上。赵谨良不敢想若是真的摔倒,后果会有多严重。 他懊悔不已没有坚持让杜若在光天殿的花园散步。更懊悔因为他种了杜若花,令杜若对八风殿这一片情有独钟,才给了奸人有机可乘。 他恼怒谋害杜若的人胆大包天,竟直接用如此拙劣的法子害她,还偏生因为拙劣的低级而成功了。 若是吃食下毒,从典膳厨到晴光殿滴水不漏,必不能得逞。 若是外用草药下毒,杜若自己能辨百草,也不能成。 有碧玺把着日常物件、冯敬海护着安危,再隐蔽的手段也接近不了杜若。却偏偏,让杜若倒在了这拙略不堪的绿豆上。 陈年晒的绿豆坚硬如石,还裹着油更易打滑。灰扑扑的撒在地上,常人踩上去都易摔跤,更莫说挺着八个月肚子的有孕之人。 若杜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赵谨良闭上双眼,心似寒铁。 “林正堂,将后宫众人都带过来,包括值守宫人,一个都不能少。” 林正堂肃目垮嘴,不再是平日里一副笑模样的林公公,看着好似活阎罗。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人都带到了,赵谨良临出去前让人将他推到杜若身边。 伺候杜若扎针、喂药的太医和宫女立即散开来。 他摸了摸杜若温热的脸颊,看她仿佛是睡着一般。心中一半是盛大的爱意,一半是弥天的恨意。 “妥善照顾杜良娣,不容有一丝差池。醒了立即告诉寡人。” “是!”众人神色凛然。 东宫后宫的妃嫔和她们身边的宫人,再加上值守、扫洒的宫人,共计一百二十来号人被带到八风殿外的场地中。听闻杜良娣被害摔倒,昏迷不醒,众人低垂着头,生怕这么严重的状况牵连到自己。 董春春和徐书兰,还有碧玺、珊瑚等人焦急不已,去看最有嫌疑的太子妃和李良娣,试图从她们的神色中探查出蛛丝马迹。 看到太子被从八风殿中推出来,一百余人齐齐向太子行礼。 此时在八风殿周围探查的监门率府禁卫也前来复命了。禁卫们带着收集起来的证据,还有两个宫人走到太子面前。 率长对太子行礼道:“禀太子殿下,卑职查问了八风殿值守的宫人,有一名宫人报说昨夜曾远远见到一名妃嫔在今日出事的花园中出现过。” 赵谨良冷声道:“带去指认。” 太子下令,率长亲自领着目击过的宫人走向人堆中。 那宫人平日只是在八风殿值守,对各宫妃嫔并不熟悉。在人群中小心翼翼辨认着人,遭到好些瞪视。没人不害怕这宫人一时眼拙认错人的。 看了好久后,宫人指着孟芸冲率长说:“禀大人,奴婢瞧见的好像就是这位小主。” 孟芸大惊失色,尖声道:“你骗人!殿下!不是妾,妾昨夜没来过八风殿的花园!” “都带上来。”赵谨良并不管孟芸说了什么。 率长命禁卫压着孟芸,和那指认的宫人一起带到太子跟前。问宫人道:“有何证据证明你见到的人是孟承徽?” 宫人跪在地上,对太子一字一句说道:“禀太子殿下,奴婢没有证据,但奴婢昨夜在亥时中(10点左右)所见之人梳着和孟承徽相同的倾髻,簪着相同的金蝶簪和蓝鸢尾绢花。只是昨日所见之人身穿藤紫裙衫,今日孟承徽身穿的是绀蓝裙衫。” 这时徐书兰往前两步,走出人群行礼道:“禀太子殿下,妾愿以性命担保,昨夜孟承徽确实离开过晴光殿许久,也确实身穿藤紫裙衫。昨日妾于亥时中(10点左右)睡下时,晴光殿东偏殿还仍未见有人。” 孟芸已是震惊不已,接话道:“大胆贱婢,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污蔑我?徐昭训!昨夜我确实出了门,但我从头到尾都在李良娣的晴安殿中,李良娣和她的宫人可以为我作证!” 见孟芸提到自己,李宁也站了出来,缓缓道:“禀殿下,昨夜孟承徽确实来过晴安殿。” 孟芸见李宁出面为自己作证,脸色缓和了下来。 “但孟承徽于戌时末(9点左右)就离开了晴安殿,妾并不知其后来去了哪里。”李宁如此说道。 “胡说!”孟芸肝胆俱裂,不顾尊卑指着李宁喊道:“明明我亥时末(11点左右)才从你殿中离开。这期间我一直跟你在书房中!你为何说谎?害杜良娣的人就是你吧!” 见孟芸和李宁各执一词,与李宁同住晴安殿的唐承徽和赵奉仪带着她们二人的宫人走出来。 唐承徽说道:“禀殿下,妾的宫人说她确实在戌时末(9点左右)看到孟承徽离开了晴安殿。” 赵奉仪说道:“禀殿下,妾可以作证,昨夜妾于亥时中(10点)去了一趟更衣室方便,过了亥时中一刻(10点15)才回来 分卷阅读138 ,这期间一直能见到李良娣坐在主殿窗边绣花的身影,根本不是孟承徽所说的,李良娣与她一直在书房中。” 这时又有两个值守的宫人站出来作证说昨夜曾见过孟承徽戌时末(9点左右)出现在晴安殿外,及出现在前往八风殿的巷中。 “说谎!你们都说谎!”孟芸瞪圆了双眼,“李宁,你到底收买了多少人替你说谎?你真是好大的能耐啊!害了杜良娣摔跤昏迷,还收买了这么多人帮着你栽赃到我头上!” 李宁并不被孟芸所说的话骇到。 唐承徽和赵奉仪纷纷起誓她们和她们的宫人并没有被李宁收买,所作之证都是亲眼所见。 值守宫人也跪地直说并未被李良娣收买。 这么多人都出来说了话,昨夜的事态出现了两种可能。 一是孟芸所说,她昨夜去了李宁的晴安殿后,一直与李宁在书房中,直到接近子时的亥时末(11点左右)才回到晴光殿。 二是李宁、唐承徽、赵奉仪所说,昨夜孟芸戌时末(9点左右)就离开了晴安殿,李宁在孟芸走后,一直坐在窗边绣花,被赵奉仪看到烛火留在窗上的影子。再加上八风殿的宫女所说,亥时中(10点左右)在花园附近看到了孟芸的身影,及加上值守宫人所作的证,都与孟芸所说相悖。 众人看着几近疯狂的孟芸,能感觉到她的反应真的像是被栽赃陷害后的反应。 其他人都能感觉到,赵谨良自然也不会忽视这一点。 若说害杜若的人是孟芸,那她设下的绿豆此法太容易被发现,一旦被查出来,势必要没了性命。并且杜若出了事,她得的利益也不大。 但若不是孟芸,李宁也做不到收买这么多人去帮她栽赃给孟芸。尤其是唐承徽和赵奉仪二人,她们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是太子麾下官员家中的庶女,并不是轻易好收买的。 那么到底是谁说了谎呢? 郑来仪的目光从面前这一堆跪的跪站的站的人中一一扫过,视线停留在李宁身上。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害杜若的人一定就是李宁。 这个女人平素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派头,但她知道,李宁是冲着取代她的太子妃之位而来的。从前她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并未拿捏李宁,后来因为太后当众落她的面子,她才开始敌视李宁。直到不久之前查出她宫里有一个宫人被李宁收买,泄露了她想磋磨杜若划船的消息,被李宁利用反陷害她。再加上那一阵子太子宠爱李宁,她才开始与李宁对抗。 郑来仪觉得若论立场,她和李宁是最不希望杜若生下太子第一个孩子的人。但她郑来仪如今看得开了,再不想每日活在阴暗中,连好不容易得来的暗线都没再用。 再说孟芸是嫌命长才会这样去害杜若。 所以真相背后的人,一定就是李宁。 不去考虑杜若和腹中孩儿,就算为了自己,郑来仪也要挖出真相,让李宁彻彻底底消失。 下定决心后,郑来仪走到太子跟前,端端正正跪下,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殿下,您一定要相信我。” 赵谨良微微诧异,但还是回道:“有话就直言。若你所言不虚,寡人自然信你。” 有太子此话,郑来仪转头看向孟芸身边的宫女,高声道:“桃花,你以家中五口人的性命起誓,昨夜你和你的主子到底是在何处?杜良娣是不是你主子所害?如若你所言属实,今日无论你是否有罪,本宫都许诺养活你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孟芸的贴身宫女桃花一直跪趴在地,听太子妃说了这话后,仔细想了想,抖着肩膀直立起上身。三指朝天道:“奴婢以家中爹娘、奶奶、弟弟、妹妹,五口人的性命起誓,昨夜奴婢和孟承徽于戌时中(8点左右)前往李良娣的晴安殿,然后一直和李良娣及她的贴身宫女婉莹在书房中,这期间没有去过任何地方,一直被李良娣留到亥时末(11点左右)才离开晴安殿。亥时夜深人静,并未有人见到孟承徽和奴婢,所以无人为我们作证。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杜良娣并非我和小主孟承徽所害。如若不实,奴婢甘愿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桃花说完后,郑来仪对太子坦白道:“殿下,这个宫女曾被我属意家中人,以控制她家五口人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她做我的眼线。今日我将这事坦白开来,只为给杜良娣被害一个真相。有她家人性命作保,又有毒誓。我相信桃花所言皆属实。” 变故横生,李宁咽下慌张,镇定后出声道:“太子妃,既然这个宫女已经被你胁迫,她说什么还不都是顺着你的?妾劝太子妃还是莫要浑水摸鱼,公报私仇才好。” 孟芸看着自己从家中带进宫的宫女桃花,原来她早就被太子妃策反了。但又心想还好有这一出,好歹挽回了一些众口铄金的局面。 有太子妃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证方式,众人是彻底糊涂了,这该信哪一边呢? 赵谨良忽然出声道:“所有昨夜见过孟承徽的人,再说说所见情况。” 方才作证昨夜见过孟芸的人,包括八风殿的宫女,又都描述了一 分卷阅读139 遍。 她们说完后,赵谨良问:“所以尔等是否并未看清孟承徽的脸?” 众人凝滞几许后,纷纷摇了摇头。 孟芸瞪大了眼睛,恍惚明白了什么。 赵谨良吩咐道:“率长,将孟承徽所戴发饰取下。禁卫分为两队,比对孟承徽发饰,一队彻查晴安殿,一队前往净房彻查晴安殿今昨秽物。” 率长领了命,正要下去办。忽闻李宁高声道。 “殿下,您查晴安殿妾没有意见,但妾是太后外孙女,若传出去,您派人搜查妾的寝宫,是将太后置于何处?” “太后?”赵谨良冷笑,“若太后知晓你残害皇孙,你觉得太后会如何处置你?” 太子话中已然是判了李宁才是幕后主使,众人闻言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宁。孟芸死里逃生地瘫软在地。郑来仪也松了一口气,蔑然地看着李宁。 “太子妃先起来吧。”赵谨良对郑来仪说道。 “是,殿下。”郑来仪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李宁双目空空,站着的身子有些摇晃,她身边的婉莹却并没有去扶她。 等待禁卫们搜查结果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 一炷香后,搜查净房的禁卫回来禀告并无所获。众人有些期盼的神色立刻淡然了许多。若有证据,李宁肯定会处理掉的,秽物中都找不到,难道她还会藏在自己殿中吗?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搜查晴安殿的禁卫也回来了。 晴安殿是率长亲自带队搜查的,他走到太子身边躬身道:“回禀殿下,晴安殿中并未查出可疑物件。” 李宁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因紧张而耸起的肩膀耷拉了一些下来。 赵谨良神色如常,看了率长一眼:“可有掘地三尺?” 率长额前冷汗都滴下来了,抱手道:“卑职这就去再查一次。” 刚刚才放松的李宁看太子的神色语气,嘴唇都白了。 这一次,率长带领的禁卫去而复返,身后跟的两名禁卫各端了一个托盘,盘中用布包着一些东西。禁卫们将东西呈到太子面前。 率长禀报道:“殿下,此乃卑职在晴安殿配殿后花坛的土中挖出来的证据,有好些燃烬的灰,卑职判定是丝帛及绢布所烧,且还不止一套衣裳,还有砸成一团的金簪,展开后其中一支簪与孟承徽所戴的金蝶簪别无二致。” 证据确凿,真相大白。 昨夜李宁将孟芸叫到她殿中,与她一同在书房中相处了一个半时辰。这期间她的宫女穿了李宁早早就仿制好的孟芸同样的衣裳,选了当天她穿的一套,作了同样的打扮,假扮成孟芸迷惑了众人,并来到八风殿花园中洒下谋害杜若的绿豆。因为是黑夜,所有见到“孟芸”的人,看不清脸,只能通过衣裳和打扮判定所见之人是孟芸。 真正的孟芸则被李宁故意留到夜深人静,殿外都无人值守的时候,这样她再从晴安殿出来,就没人能看见她,为她作证。 而赵奉仪所见的窗边绣花的影子,也是如出一辙的宫女假扮而成的李宁。故意坐在窗边绣了一会儿花,以期能被人看见,从而为李宁作伪证。 计谋完成后,为了藏匿证据,李宁将仿制的所有孟芸的衣裳和绢花都烧成了灰,且还并未当做秽物让宫人收走,十分谨慎地埋在了配殿后面花坛的土中。 众人看着通身气质冰清玉洁的李宁,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手段卑劣之人。 孟芸本绝望的脸上重新焕发生机,指着李宁恨恨道:“难怪最近你总夸我几套衣裳好看,难怪昨夜你殿中其他的宫人都没怎么出现过。李宁,你真是好自作聪明。” 真相败露,李宁已经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对孟芸嗤笑道:“你得意什么?你很干净吗?绿豆害人滑倒的主意不是你给我出的么?我只不过是让你自己的主意自己来做罢了。” 没想到临死了李宁还要拖自己下水,孟芸气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就被两个太监捂住嘴拖了下去。 赵谨良皱眉,不去看李宁一眼,问道:“太后派来的宫人都有谁?” 李宁身边的婉莹和一名太监噗通一声跪下。 “太后派你们来的初衷,寡人觉得应当不是为了如此助纣为虐,祸乱寡人后宫的。”赵谨良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回去告诉太后她老人家,李宁残害寡人子嗣,就由寡人亲自处置了。” “是。”婉莹和太监敬畏地应道。 赵谨良继续道:“来人,将李宁及其宫人绑劳,送回晴安殿中。” 众人看着面前金枝玉叶的李宁和她的四名宫人一起被粗布塞住嘴巴,然后被麻绳捆得牢牢的,像畜生一样拖走,都心有余悸。胆子小的更是闭眼不敢再看。 杜若的宫人和董春春、徐书兰,则是倍感大快人心。 杜若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大着肚子摔了一跤,出了一地的血,救治不及,胎死腹中,自己也因为胎死而一尸两命。太子还未来得及见自己最后一面,赶来后看到满身是血已经咽了气的她 分卷阅读140 ,哭得肝肠寸断。 挣扎着想要帮太子擦眼泪的杜若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榻上,身边守着珍珠和冯敬海,还有翡翠和晴天。 “主子!”珍珠眼睛都哭肿了,“主子您终于醒了。” 杜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后脑勺有些钝疼,嘴里还有药的苦味。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揉了揉珍珠的脑袋,问道:“殿下呢?”然后挣扎着要起身。 冯敬海赶忙来扶她,搀着她坐起来,然后小心扶着她站起来往外走。 “太子殿下在外面。”珍珠走到另一侧虚扶着杜若,回答道。 杜若一手托着肚子,走到八风殿门前,扶着门扉往外看。 殿外远处场地中聚着好多人,太子坐在人前。所有人回头看向宜春宫晴安殿的方向。 杜若也抬起视线,看见了晴安殿处冲天的火光,和熊熊烈焰。还有这里都能隐约听见的痛苦哭嚎声。 “晴安殿走水了?为何没人救火?”杜若问道。 珍珠虽然一直在八风殿中伺候杜若,但方才太子已经派人来告知了探查结果。看着晴安殿的火光,珍珠咬牙切齿道:“主子,您摔跤是李宁害的,被太子殿下查了出来,绑去晴安殿带寝殿一起烧了。” 杜若点点头,想起自己的梦,看着焚烧起的火焰和黑灰,面色平淡道:“殿下做得好。” 如此烧个干净,传出去就说晴安殿意外走水救火不急导致殿中人身亡了,为李良娣之死给他人一个说法。 反正如今宫中太后和太子最大。只要给了太后交代,东宫怎么烧都没人敢问一句。 听着那么远都能传来的哭嚎声,站在八风殿前的众人不禁瑟瑟发抖。绑了人走的时候明明是在嘴里塞了粗布的。现在还能喊出来,说明嘴里的布被烧坏了,人却还没死。 被火烧烟呛,却仍留一丝神志,最是折磨人。 果然没过几息,嚎哭声很快就停了。想是晴安殿中的李宁和四名宫人已经被活活烧死了。 宫人来报,杜良娣醒了,赵谨良便让人将他推回了八风殿中。远远看见杜若扶着门扉朝他笑,赵谨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走近后,赵谨良执起杜若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唇落于上,留下一个吻。然后凑近杜若的肚子,耳朵贴在肚子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像是感知到自己的爹爹了,腹中的小宝宝立刻动了一下。还撑着肚皮碰了一下赵谨良的脸,勾起他一个欣喜的笑来。 “万幸。”赵谨良一开口,嗓音已是嘶哑不已。 杜若摸着太子的脸,庆幸还好不像梦中发生的一样。 赵谨良收敛起翻滚的情绪后,坐正对杜若说道:“真正主导此事的人是李宁,寡人已经处置了。还有个孟芸,有出谋划策、同流合污的嫌疑。正好也是你宫里的人,寡人想交给你亲自处置。” 尽管杜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用知道谁是主谋,谁想害她和孩儿就够了。 虽然她此时和孩儿都安然无恙,但她必以最坏后果去衡量她的仇人。 “她总爱往外处去,在晴光殿待不住,那就砍了脚送去净房做杂役吧。” 赵谨良点点头,对林正堂道:“听见杜良娣说什么了吗?” 林正堂躬身道:“听见了,奴才必为杜良娣安排得干干净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李宁和孟芸解决了,太爽了! 感谢在20210301 22:41:12~20210302 19: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假发言叶 10瓶;一粒花生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混乱 不提陈婉儿和孟芸在净房中凄惨度日,悔不当初。 因为晴安殿的重建,赵谨良顺势以建房吵闹为由,将杜若和她举宫上下挪到了光天殿,并在光天殿的配殿置了一间产房出来。 尽管有些不合规矩,可东宫中太子既是天,严令上下禁了言不得外传。再加上适才发生了妃嫔残害子嗣的大事,太子此举并无人敢置喙。 将杜若接到自己身边看着,赵谨良终于是放心了,连日来夜里思绪繁杂令他难以入眠,睡着了梦里也是一片猩红血雨。几日都睡不好觉令他眼下一片乌青。 杜若住进光天殿当晚,赵谨良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精神抖擞,便接见了太子三师。 从崇文殿忙完出来后,林静思来传程珉所报。 “禀太子爷,皇后娘娘派来两个接生嬷嬷,此时正等在内坊外。” 赵谨良颔首道:“不必带去内坊了,直接带来见寡人。” 内坊毗邻崇文馆与崇文殿,不一会儿林静思就将人带到了。陈皇后精心挑的两个嬷嬷都是四十几岁的精干人,瞧着白白净净、面目慈善,都是好相与的。 嬷嬷们与太子见了礼,便跟 分卷阅读141 着太子的步辇直接去了光天殿。 一路上赵谨良与两位嬷嬷问了些话,多少有了些了解。 两位嬷嬷跟着步辇来到太子寝宫,心里满是疑惑。她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给太子那怀了身孕的杜良娣接生的,不去后宫,怎么反倒是来了太子寝宫呢?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们的疑惑,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林正堂为两个嬷嬷介绍道:“两位嬷嬷,从今往后您二位就在这光天殿伺候咱们杜良娣,产房也已归置妥当了。” 多的话林正堂自然不必说,也不必提及缘由,只要告诉接生嬷嬷,杜良娣就住在这光天殿,也将在此处生产,就够了。 宫里都是人精子,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就算心里再讶异,面上也不会表现出分毫。更何况她们是皇后娘娘的人,太子是皇后亲生的儿子,再不合规矩的事嬷嬷们都能随遇而安。 嬷嬷们跟着太子走进光天殿殿门,往右穿过重重幔帐,便见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正端着一册书倚在榻上翻看,身后的宫女给她轻轻打着羽扇。 她梳着雍容的堕马髻,只在发髻顶上戴了一柄羊脂玉梳篦,并发髻倾下方簪了一朵“洛阳红”牡丹绢花。身穿宝相纹赤丹色裙衫,并浅碧水色绣连枝纹大袖。脸庞上未施脂粉,却腮粉凝脂。通身一派大气骄矜的风范。 想必这就是传闻中深得皇后、太子母子二人喜爱,盛宠不衰的杜良娣了。 “若儿,这两位是母后赐来为你接生的嬷嬷。”赵谨良出声介绍道。 两位嬷嬷立即端正姿态上前行礼 “杜良娣万福,老奴姓苏,擅接生,并孕妇产前护养调理。”苏嬷嬷行礼道。 “杜良娣万福,老奴姓蒋,擅接生,并孕妇产后恢复调理。”蒋嬷嬷行礼道。 杜若缓缓起身轻弯了弯膝,然后道:“苏嬷嬷好,蒋嬷嬷好,往后本宫生产之事就辛苦二位嬷嬷了。皇后娘娘仁慈,妾心甚感动。” 骄而不娇,亲疏有度。 只这见面第一句话,两位嬷嬷就暗自在心里对这杜良娣点了头。 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们在光天殿当值后,杜若未生产过的不安忐忑等情绪多少稳定些了。 如今杜若已经怀满九个月之多,因为有章太医以胎儿过大不易生产的经验时时看着,所以杜若有意管控膳食,每日散步锻炼着,她的肚子并未大得吓人,人也没有胖多少。 每日待太子离开光天殿,苏嬷嬷都要安排杜若躺在床上,为她揉揉手腿,消除因有身孕带来的肿胀。 苏嬷嬷经验丰富,揉的力道、位置,都是宫女们揉时不能比的。 即使揉了这么些天,此时苏嬷嬷为杜若揉着小腿,还是免不了感叹:“老奴伺候的娘娘不少,真是没见过像杜良娣这般皮肤细腻紧实的。” 杜若闭着眼,笑道:“苏嬷嬷谬赞了。” 揉完腿,苏嬷嬷又取出一个瓷罐,剜了一大块儿凝膏在手中,搓化后仔仔细细涂在杜若孕肚上,又手法轻柔地反复抹揉。 这凝膏是专为宫里主子娘娘们秘制的祛妊娠裂纹的油露。 其实最好是从怀胎四个月就开始涂抹。不过好在杜若的孕肚本就光滑,如此涂抹实为锦上添花。 一边为杜若涂油露,苏嬷嬷一边给杜若讲解道:“良娣一月初有孕,如今已经孕满二百七十有一天了,临盆在即,您一定要放松身心,勿要紧张。您这胎胎位正、胎像稳,您身子底又强健,必会顺顺当当的。” 嬷嬷虽知道杜若是正月初一受的孕,但这日子微妙得很,所以她才囫囵说了个大概,饶是如此,杜若还是有些羞红了脸。 三十一到正月初一的那晚本是守岁夜,太子要么独处,要么就该与太子妃在一处。结果在当晚宠幸了杜若,还受了孕,说出去其实是不好听的。 “承嬷嬷吉言。有苏嬷嬷和蒋嬷嬷在,本宫安心得很。孕上这孩儿以来,甚少为难本宫,想来诞下她应当能顺顺利利的。”杜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此美满地想着。 苏嬷嬷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呢!” 距离杜若孕满二百八十天的产期越来越近,两位接生嬷嬷开始轮换着休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随侍在杜若左右。 宫人们严阵以待,随时备着生产所用的大量热水,碧玺更是将生产所用的剪刀等物每日都要烧一遍才放心。 赵谨良则又开始睡不安稳了,每日夜里都要醒好几回看看杜若才放心。白日里也改为在光天殿看书,尽量陪着杜若。 饶是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筋,没到那一天,杜若依然平稳如常。两位嬷嬷都说,看杜良娣这个架势,估计不但要足月,小皇孙还想多在腹中待几日呢。 没想到就在嬷嬷说了这话的当晚,杜若有孕的第二百七十九天,毫无征兆就发作了。 杜若见了红后,宫人们赶紧搀着扶着将她小心送到了产房。赵谨良也赶紧让太监们将他搀起来。 坐上轮椅后,赵谨良回头望了一眼落在床上的殷红,心有些刺疼。b 分卷阅读142 r   进了产房,杜若躺在床上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阵痛。这期间产房内只有嬷嬷们安抚的声音,赵谨良在产房外等得心绪焦乱。 光天殿灯火通明,所有当差的宫人都翘首以盼,暗暗在心中祈祷杜良娣母子平安。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赵谨良听见杜若一声微弱的喊叫。他不能接受再这样枯等却什么都不做,吩咐道:“推寡人进产房。” 到了门口,那守在外面的接生宫女行礼道:“殿下,产房污秽不吉,您不能进去啊。” “不吉?”赵谨良眉头一皱,“你说杜良娣和寡人的孩儿不吉?” 宫女骇得立即跪在地上:“殿下赎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这当头,赵谨良不想跟一个宫女纠缠,手一挥,示意太监们开门,送他进去。 林正堂留在门口,瞧了那宫女一眼:“起来吧,下回说话仔细些。” 宫女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心中想着产房不吉那都是男人们说的,如果不吉,他们又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呢?要是人人都能像太子殿下这样就好了。 赵谨良进了屋后,来到杜若面前,就让推轮椅的太监退出去了。 蒋嬷嬷正要出言让太子不要进产房,就被苏嬷嬷拉住手使了个眼神制止了。 杜若见太子进来了,瞪大眼睛惊了一惊:“殿下您怎么进来了,您出去等着吧。”话刚说完,下面又是一阵疼,没忍住“嘶——”了一声。 赵谨良赶紧伸出手拉住杜若:“不放心你。” “有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们在呢。您就出去吧。”杜若没好意思说因为怕她生产时面目太狰狞丑到太子。 赵谨良不相信杜若不想让自己陪着,于是又使出屡试不爽的伎俩,问她道:“想不想寡人陪着?嗯?” 以往不管杜若怎么客气,只要赵谨良这么问,杜若都不会骗他。从来都是“想”、“要”或“是”。 果然见杜若嘴唇动了动,想否认也否认不出来,只能没出息地小声道:“想......” 赵谨良欣然笑了:“那寡人就陪着你,免得你害怕。” 杜若点点头,她确实是害怕的。以往大着肚子,只去想孩儿生下来以后该是多么的软乎可爱,却没想过躺在这产房的床上就是半条腿踏进了阴曹地府。 多少女子死在了生产这一关上,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杜若不想人生止步于此,她只想平安顺利生下太子的孩儿,和太子一起见证孩儿的成长。看着孩儿大了,他们老了,却还是一直恩爱如初。 “嬷嬷们说妾这是第一胎,离分娩还早呢。”杜若歪头看太子,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俊朗。 赵谨良两只手抱着杜若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中捂着:“不论多久,寡人都陪着你。” 苏嬷嬷和蒋嬷嬷见着这两位主子如此恩爱,互相对视一眼,抿唇一笑。一旁候着帮忙的宫女儿们也都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为了给杜若补充些力气,苏嬷嬷端来一碗参汤准备喂给杜若喝了,也被太子抢了去,端在手里一勺一勺仔仔细细喂给她。 在场有经历过嫁人生子的,也有还未放出宫嫁人的,此时候在这产房中,看着太子和杜良娣相处,简直是生了满腔的艳羡。 怎么人家杜良娣就这么会投胎?不仅年纪轻轻就享太子侧妃之尊,能生下太子头胎,还得太子如此敬重爱护。真是让她们做梦都不敢如此想的。 杜若这一发作,一直断断续续疼了两个多时辰,时间已到子时了,她自己累得不轻,周围一圈人却因为越来越接近分娩而越发精神抖擞。 蒋嬷嬷见到杜若宫口已经开得差不多了,便吩咐所有人严阵以待,各自管好自己负责的事务。 杜若的阵痛越来越频繁,疼的势态也越发猛烈了,只能通过喊叫来缓解。 赵谨良陪在一旁心疼得要命,全身绷紧无法安然处之。 嬷嬷们不断让杜若深呼吸、用力。有宫女拿了帕子在一旁帮杜若擦拭汗水。 其余人端着染红的血水和干净的热水进进出出。 “啊——”杜若发出了最凄厉的一声痛呼。 赵谨良这些日子以来锻炼双腿使力已经令他忘记了他无法行走的事,一时情急想要站起来去摸摸杜若的脸。他成功地站了起来,却在下一瞬倒在地上,头磕在了床边,发出一声闷想。 “殿下!”杜若焦急不已,惊呼出声。 “头出来了!良娣继续用力!”苏嬷嬷喊道。 太子摔倒的同时,杜若因呼唤他而使力,从而顺出了婴儿的头,产房一时陷入混乱。杜若问候太子的声音和嬷嬷镇定接生的声音交缠在一起。 “我没事。”赵谨良手撑在床边,艰难站起来俯身靠近杜若,将她的脑袋圈在了自己怀中,“你受苦了。” 见太子完完全全站了起来,杜若难以抑制地痛哭出声:“太好了!太好了!” “生了!母女平安!”蒋嬷嬷将顺利出世的 分卷阅读143 婴儿抱起来,用剪刀剪去脐带,然后放入温水中洗去血污,又包好襁褓。 杜若和赵谨良此时眼里只有彼此,没听见嬷嬷说了什么。 杜若抬起手摸向太子碰在床边磕破的头,哭得一团乱,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心疼,亦或是二者都有。 赵谨良也眼眶湿润,抱着杜若亲在她的额头。 情况太混乱,还夹杂着小婴儿响亮的啼哭。在场的人既是高兴杜若母女平安生得十分顺利,又是震惊双腿残疾的太子怎么忽然就站了起来,一时都有些亢奋。 蒋嬷嬷抱着婴儿,来到太子身边:“恭喜太子殿下,杜良娣为您生了一个健康的小郡主。” 这时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个人才恍然记起这是在生孩子,齐齐看向蒋嬷嬷手中的襁褓。 杜若双手拽着太子的袖子,欣喜道:“殿下!真的是女儿!” “寡人有小郡主了!赏!所有人重重有赏!”赵谨良也高兴非常,瞧了一眼小婴儿皱巴巴的脸,但没有去接襁褓。反而伸手牢牢握着杜若的手,看向杜若说,“若儿,你真是寡人的宝贝。” 杜若笑意盈盈,泪还挂在脸上,方才哭得太猛导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打了一个嗝。打完嗝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胡乱接了句,“对!我是!” 生完孩子,蒋嬷嬷要伺候杜若擦身子换衣裳,就先让太子离开产房。 赵谨良蹒跚着退回去坐到轮椅上,然后传太监进来将他推出去了。出去之前下令所有人严守他能站起来的秘密。 苏嬷嬷抱着襁褓跟在太子身边,不断地向他夸奖这小婴儿是多么多么的漂亮,哭声是多么多么的中气十足。太子殿下没有经验,不知道什么样的婴儿才叫漂亮。但他相信以他的长相和杜若的长相,他们的女儿必定是倾国倾城的。 苏嬷嬷问:“太子殿下给小郡主取个乳名吧?” “就取个‘顺天应时’的‘顺’字。”赵谨良半点不犹豫,伸开双臂道,“来,小顺儿,父王抱。”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今天也是为女鹅和太子的感人爱情落泪的一天。 ☆、破戒 生了小顺儿,杜若累得换好衣服后就沉沉睡去。宫人们谨慎地用平担将她抬回了正殿床上歇息。 产妇歇下了,宫人们还有的忙。 赵谨良早就选好的三个奶娘被带到他跟前,垂首恭敬候在一边。 “从今往后,小郡主就是你们的主子。务必悉心照料。小郡主好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才会好。”赵谨良扫了众人一眼。 往常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没人敢作声,从来都是静悄悄的。此时他一边说话,他的宝贝女儿呜呜哇哇的哭得格外欢实,将他的威严都削弱了不少。 赵谨良看向苏嬷嬷,问道:“苏嬷嬷,顺儿怎么了?” 苏嬷嬷道:“回殿下,小郡主这是饿了呢!” 这一回不等赵谨良吩咐,机灵的奶娘们立即簇拥着苏嬷嬷进了小室,去给饿得嗷嗷哭的小郡主喂奶了。 赵谨良望着众星拱月被抱走的宝贝女儿,对林正堂说:“哭得这么洪亮,十分有郡主的威慑力,不愧是寡人的女儿。” 林正堂笑眯眯躬身道:“小郡主的哭声有泼天气势,不愧是龙子凤孙。”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杜若才醒来。 睁开眼后恍惚不知何年何月,杜若伸手一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只有怀孕五个月时的肚子那么大了。 真的生了吗?杜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见她醒了,珍珠和碧玺赶紧围过来关怀。 “主子饿不饿?” “良娣可有哪里不舒服?” 杜若茫然的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饿了,上早膳吧。” 随后珍珠伺候着杜若漱了口,用了些典膳厨专为产后妇人做的膳食。碧玺则去唤了奶娘将小郡主抱到杜若身边来。 见奶娘们走过来,杜若好奇地盯着那个小小的锦被襁褓,想象自己的女儿该是何等的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直到接过襁褓抱在自己怀里,杜若呆滞了一会儿才出言道:“为何有些丑?” 奶娘们正欲说话,门扉处传来太子的声音:“寡人的女儿最是好看,怎么会丑?” 众人纷纷行礼。 杜若等太子到近前来,将襁褓递给了他。 赵谨良小心接过,用苏嬷嬷教给他的姿势抱着,目光温柔地扫过宝贝女儿的眉眼、和杜若一样睡着时会微微嘟起的嘴,轻声说道:“你瞧这又黑又长的眼睫,小巧的鼻子嘴巴,多漂亮。” 杜若瞧着小顺儿还有些皱巴巴的红皮肤,有些品不出来。殊不知太子一是父亲心理,二是被苏嬷嬷的衷心夸赞所影响了,对小顺儿的容貌无比确信。 杜若与太子凑头瞧着他们二人的宝贝女儿,又抬头看抱着襁褓温柔无匹的太子,感觉成为父亲后的太子就像遇春的冰川,不经意间 分卷阅读144 就化为了一汪清泉。 东宫生了长女的消息被太子上表给永光帝,帝后二人派人来封了赏。原本非妻生子,太后是不会过多关注的,但念在这一胎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还经受过自己外孙女的迫害,太后便也派人送来了一把长命锁。 就连太后都给了赏赐,看在不知道实情的外人眼里,就更是对传闻中太子的杜良娣充满了好奇。 十一月初六,太子长女满月,于东宫崇仁殿举办满月宴,宴请皇亲。 被悉心照料坐满月子的杜若身穿华服跟在太子妃身后出席。因蒋嬷嬷的独门秘法,杜若已经恢复如初,整个人的身韵尤胜产子之前。 奶娘抱着满月的小郡主跟在杜若身后,襁褓中满月的小宝宝已经褪去了新生儿的种种痕迹。皮肤白嫩如玉,眼睛又圆又水灵,好似两颗紫黑的葡萄。因为吃奶吃得勤,刚出生时的瘦脸蛋已经长出了圆润的弧度,令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么小的娃娃,出席人多的场合,也没有一丝害怕。睁着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到处观望,灵动的模样引得众人爱得不行。 永光帝虽未出席,陈皇后却是在场的。命奶娘将小郡主抱到她跟前,见小顺儿攥着小拳头咧嘴冲她笑,口中“心肝儿心肝儿”叫个不停。 见杜若生了如此一个妙孩儿,陈皇后当即褪下自己戴了好些年,冰透水润的羊脂玉镯递到杜若手中。 前来赴宴的后宫娘娘们也纷纷凑趣,夸杜若是个有福的。 魏贵妃百无聊赖的瞧着热闹,也不知为何一个妾生女,她儿子赵谨穹也说要一同前来。 她去看赵谨穹,却发现她那人中龙凤的儿子聚精会神盯着那杜良娣瞧个没完,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怔了。 顺儿满月后,杜若自发地同太子说若再在前头住着,就不合规矩了。得了太子允准,择了一个大晴天搬回了晴光殿。 伴随着杜若归殿,一道谕令也传彻东宫后宫。 “如今后宫高位空悬,擢良媛董春春为良娣,昭训徐书兰为良媛,再加厚赏两宫众妃嫔。” 此令一出,两宫热闹非凡。众人也纷纷猜测董春春和徐书兰二人的晋升与杜若脱不开关系,定有杜若在背后向太子举荐的缘由。 一时间众妃嫔隐隐有以杜若马首是瞻的趋向。 不过风头无两的杜若却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常前往颖顺殿给太子妃请安,态度恭敬如旧。太子妃郑来仪也对杜若所出之女宠爱有加。 东宫后宫一改以往暗潮汹涌的势态,转而成了正妻仁善,宠妾谦敬的和睦格局。且不论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算是一派太平。 有了太子妃和杜良娣作标榜,其余妃嫔也逐渐变得安分守己。 永光十九年的正月初六,小顺儿降生满三个月,赵谨良亲自赐名为“甜”,并向永光帝为她请封封号为“永宁”。 今年一改近几年天干少雨少雪之势,鹅毛大雪从十一月就开始下,往往前一场雪还未化完,后一场雪就盖了上去。 外面下着大雪,杜若在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逗弄女儿,三个月大的婴儿已经初初有了爱动的迹象。将她平躺着放在炕上,自己都能翘着小粗腿儿蹬来蹬去想要翻身。大人若太久不管她,她一准儿马上就要开始哭嚎,掉金豆子。逗得一屋子人笑语连连。 “太子驾到——”门外传来冯敬海传唱的声音。 奶娘赶紧将小郡主从炕上抱起来,宫人们则前去迎门,杜若也站起来往外迎。 太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顺儿怎么哭了,让父王看看。” 轮椅推进门扉后,奶娘走近太子身前,将已经不流眼泪却还是在干哭的小郡主递给了太子。 躺在父王怀中,小郡主立马就不哭了,开始对着父王表演吃手指,哭过后的水润大眼睛眨巴着,从小魔头变成了小仙童。 “小顺子在练习翻身呢,自己翻不了就哭,可没人欺负她。”杜若走到跟前,毫不留情的揭发女儿。 赵谨良宠溺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宝贝,出言吩咐道:“都出去吧。” 宫人们顺从地退下了,出去后还将门也拉拢关了起来。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赵谨良抱着女儿站起来,走到杜若跟前。 经过每日的尝试和训练,虽双腿还是不如常人灵活,但如今赵谨良已经能站起来缓慢行走了。 坐着时还不觉得,直到太子站在自己跟前时,杜若才发觉太子竟这般玉树临风。自己堪堪只能到他肩膀,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赵谨良一手横托抱着女儿,一手揽着杜若的腰将人带到自己跟前。 昏黄的烛光中,太子俯视垂眸的脉脉目光看着自己,杜若感觉就算生下了女儿,心境却还是如同未尝人事的懵懂少女一般。 可这也怪不得她,实在是坐着的太子和站着的太子有着不小的差别。 坐着的太子看着她时,也许是因为被轮椅匡禁,那目光内敛而自持。可换作是站着了,他通身的气势不自觉就四散开来,看着她 分卷阅读145 的眼神明明没有变,可就是令人心绪都乱作了一团。 她就好像是迷路的羔羊,在丛林里遇到了主宰生杀的野兽之王。 “殿下渴不渴,我去给您倒水。”杜若慌乱得眼睛四处乱看,只想快些逃离这令人腿软的目光。 赵谨良不为所动,盯着她看了半晌后才道:“好。” 等杜若倒水的空档,赵谨良走到里间坐在炕上,逗着他软糯粉嫩的小团子。 虽才三个月大,但已能看出,顺儿的眉眼像极了杜若,鼻唇则像自己。脸型嘛,现在太过圆润,还看不出像谁。性格更是谁也不像。虽在他们二人怀里乖巧可人,但离了亲爹亲娘的怀中,就是一个动不动就爱哭的小炮仗。 赵谨良可不觉得他和杜若是这样的霸道。不过他的女儿,霸道些才好,免得长大了脾气太软和容易被欺负。不过又有谁敢欺负太子长女,永宁郡主赵甜呢? 等杜若倒水回来,放下茶盏后,赵谨良钳着杜若的手腕一个巧劲将人拉到了自己怀中。 赵谨良身高腿长,“左拥右抱”毫不困难。还能轻轻松松揽着杜若让她朝自己腿根处再挪挪。 调整好姿势后,赵谨良问杜若道:“若儿渴不渴?” 杜若点了点头,她本来不渴的,可不知怎么的就被太子硬生生给看得渴了。 “你看我抱着你和顺儿,腾不出手,你喂我喝口水。”赵谨良话头一转,又说道。 喂个水嘛,这很简单。杜若端起茶盏,小心递到太子唇边,然后倾斜杯身,让太子喝下了一口水。见太子示意她继续喂,杜若重复一遍,又给太子喂了一口水,方才放下茶盏。 放下茶盏后杜若转头看向太子,冷不防被太子凑近的俊脸骇了一跳,然后猛然心跳快得出奇。 直到被太子冰凉的唇封住口,渡了一口茶水过来,杜若才猛然瞪大眼睛。为了不让水从唇角漏出,杜若不得已使力吸了吸,这一吸,顺带就将太子给吸了过来。 计谋得逞的赵谨良享受着杜若的柔软和香甜,这一亲就是一场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自得知杜若怀有身孕后,为了不撩动火起,赵谨良克制自制,从来不曾多踏出一步。直到此时亲密,中间已经素了一年之多。 听章太医说女子产子后虽一个月后即可同房,但若再孕最好间隔两年,否则伤身。赵谨良本还欲再克制两年。可今夜里瞧见甜似蜜桃的杜若,赵谨良自信满满的自制力却崩塌了个干净。 不仅破了戒,想着只亲一口,却没成想从亲一口变成了亲一盏茶。并且这一盏茶的时间还是因为呼吸困难才依依不舍分开的。 亲完后微微喘息间,看着杜若水润晶粉的唇,赵谨良沉默了。 杜若感觉到太子的僵硬,也有些手足无措,红了脸趴在太子怀里扯了扯他腰间的玉带銙说:“殿下,不然我将顺儿送出去交给奶娘吧?” 听杜若暗示,赵谨良有一瞬的动摇,但已经失误让杜若中了一次,他不能再侥幸了。 从前因为瞒着杜若令她误会,所以这次赵谨良不再瞒她,坦白道:“若再有孕,需等两年之后,不然对你不好。所以咱们再忍忍。” “啊?”杜若惊讶不已,遗憾道:“怎么要等两年?” 一想到足足两年,两个人都不能再亲密无间,杜若和赵谨良头挨着头,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女鹅:幽怨 作者:(挠头)要不找个人给你们献个羊肠鱼泡什么的? (最近有点忙,写不到5k了,以后6k补回来哈) ☆、掳掠 春去秋来,月轮转换。又是一年金叶秋分。 如今的晴光殿因为住着永宁郡主,自徐书兰晋了良媛搬走后就没再住人进来。偌大的宫殿就只住了杜若一人。 今日出了太阳,杜若命人将缝好的大布垫摆到庭院中,把女儿放到一头,自己在另一头拿了她最喜欢的布老虎逗她朝自己爬。 “小顺子,快来,到娘亲这里来。”杜若摇了摇手中的布老虎,布老虎脖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吸引了顺儿全部的注意力,蹬着小胳膊小腿朝她爬去。 顺儿如今十一个月大了,下个月便能满岁,正是连滚带爬格外好动的时候。但凡得了空闲、天气好,杜若就会在外头庭院中铺上布垫逗顺儿练习爬走,好长些力气。 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娘亲爬去的顺儿,偶尔因为着急,四肢不协调,还会身体失衡、脸着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杜若从来不让奶娘和宫人干涉溺爱她,众人也就渐渐习惯了和杜若一起,看顺儿娇憨可爱的模样乐得开怀。 因为杜若这样顺其自然的养育方式,顺儿已经从襁褓中的爱哭包变成了坚强的小奶娃。趴在地上后不哭不闹,自己哼哼唧唧又撑着小胳膊缩腿重新爬起来。 宫女太监们在一旁给小郡主喝彩鼓励,杜若一边呼唤一边摇着布 分卷阅读146 老虎,晴光殿的欢声笑语传了老远出去。 赵谨良坐在步辇上来到晴光殿外,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笑声,因在两仪殿上朝的烦闷顿时倾泻了不少。 他如今已过弱冠,按历可当朝听政,今日朝堂上永光帝宣告了一件大事,令他十分不痛快。 进了晴光殿,赵谨良抱着顺儿在怀里逗了逗,心情好了些,眉目才舒展开来。 杜若察觉到太子兴致不高,接过了碧玺端来的茶,亲自递给太子:“殿下,请用茶。” 赵谨良将顺儿举起来递回给奶娘,顺势让宫人们离远了些。 接过杜若递来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垂眼看着茶叶在水中浮沉,他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杜若将自己的月牙凳摆得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赵谨良看她,伸手盖在她握在自己轮椅扶手上的手背,以大拇指抚了抚:“你可记得前些日子在秋猎上见过的乌恒人?” 杜若记得,于是点了点头。 乌恒,是一支强大的游牧民族。赵朝建国初期,国力尚弱,赵高祖在位期间为了稳定国祚,曾与乌恒订下百年友好协议,两国互不侵犯、和平共处。到永光十九年,已经维持了六十二年之久。 而两国最重要的建交则当属和亲。 “乌恒可是来求亲的?”杜若小声问,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也跟着忐忑不已,“定下的和亲公主是哪位?” 赵谨良垂眸道:“定了臻儿为和亲公主。” 杜若面色凝重起来,如今的适龄待嫁公主有三位,六公主前还有一位十五岁的四公主,怎么反倒选了十四岁的六公主呢?乌恒即使再强大,也是茫茫高原上生存的游牧民族,可比不得中原皇宫富饶养人。 “臻儿是主动请命的。”赵谨良说出了最令他心绪难安的缘由,“和亲乌恒,是她和薛淑妃为了支持寡人做出的牺牲。寡人原本以为圣上不会同意的。” 是啊,乌恒如此强大,和亲背后定然会涉及到赵朝皇储势力。六公主素来与太子情同亲兄妹,她在乌恒做了王妃后,有她从中助力,乌恒势必会与太子紧密联结起来。 杜若如此分析后,陷入了沉思中。又恍然想起前不久的秋猎上,六公主曾与她夸奖那乌恒王子骑射/精进,人也俊朗无双。于是她出声劝道:“殿下不必如此愧疚,妾曾听六公主夸赞过那乌恒王子。各人自有姻缘福,若六公主的姻缘就在乌恒呢?” 赵谨良看向杜若,又听杜若柔声道。 “殿下,六公主自幼爱武,活泼明媚,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或许正因为和亲既能让她去过自己向往的生活,又能对您有利,所以六公主才主动请命的呢?” “当真?”赵谨良问,“臻儿当真夸过乌恒王子?” 杜若真诚地点了点头。 赵谨良吐出一口气:“臻儿少有看中的男儿,那乌恒王子也确实人品出众。要真是如此,倒也是一桩好姻缘。”停顿了片刻,他又道,“若你有机会见到臻儿,务必好生问问她心中所想。她若不愿和亲,寡人就设法换人。” “好,殿下请放心。妾这两日抱顺儿去求见皇后娘娘,一定寻法子见见六公主。”杜若满口应下,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没想到还不等杜若派人去永祥殿通报,一道六公主的帖子就送到了东宫。 杜若展开程珉从前头送过来的帖子,上面写着六公主于九月二十五日在上京郊外银杏山庄酬见闺友,务必请杜良娣也赏脸出席。 六公主结交的闺中密友大多是些志趣相投的武将女儿,她前去乌恒和亲后,恐再也不能与好友相见,所以设宴与大家一聚。 杜若自然是欣然接受,差人同太子与太子妃告知了缘由,拿了出宫的令牌,于六公主定的时间带着宫人和太子拨的侍卫出宫前往银杏山庄。 银杏山庄建在上京郊外,因广布银杏而得名。秋日银杏叶金黄,挂在枝头、飘落在地,都分外美丽。六公主今日宴请,便包下了整座山庄,宫人与山庄的仆人一同忙碌,招待女客。 因出了宫,杜若戴了一顶帷帽才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冯敬海扶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中走进山庄内。 六公主正在檐下与好友玩投壶,见到了杜若身边的宫人,便知来人正是杜若。于是忙将手里的箭塞给宫女,快步走到她跟前。 “杜良娣,你终于来了!” 杜若取下帷帽递给珍珠,对六公主行了一礼:“出宫折腾了些。让六公主久等了。” 六公主前后望了望,一边将杜若带到席间,一边问道:“没带小宝宝出来吗?” “没呢。”杜若与在座的世家女们点头代礼,回道,“她还小,留在晴光殿让奶娘照料了。” 六公主又与杜若交谈了几句,便下令开宴了。 杜若年幼时因在伯父家寄人篱下,甚少出门结交好友,今日与一群活色生香的豆蔻少女同席而坐,仿佛自己也回到了懵懂天真的闺阁时期。 用完膳后,杜若不 分卷阅读147 忘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拉着六公主坐到银杏林里的凉亭中。 六公主自然知道杜若想问什么,还未等杜若说出口,她便低头娇羞道:“杜良娣,你同太子皇兄说说,嫁给乌恒王子,是臻儿自愿的。让皇兄不要担忧。” 杜若抿唇笑,又问:“那乌恒天高路远、吃住与皇宫相差甚远,真的想好了?” 六公主点点头,又仰头看向天空:“我母妃说了,宁做天地一候鸟,不做笼中金丝雀。再说又能帮到太子皇兄,还能名垂青史,何乐而不为呢?” 杜若默然触动,想不到柔柔弱弱的薛淑妃,竟也能说出此番豁达的言论。以往杜若不愿入宫,也是作此般想的,不过如今三生有幸遇到太子,还生了顺儿,便觉得只要有他们父女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天空。 在银杏山庄的一天,自在肆意、宾主尽欢。直到离场时,众人还都有些不舍。 杜若陪着六公主送完客,本欲同她一道回宫,却听六公主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杜良娣,臻儿要去与乌恒王子见一面,他派了手下送我呢,就不与你一道了。” 二人说话间,两队乌恒士兵跟在公主的马车后走到近前,六公主便与杜若拜别,在宫人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杜若看着马车缓缓远去,察觉出了点点不对劲,一股不祥的预感陇上心头。 “等一等。”杜若喊道。 马车停了下来,乌恒士兵纷纷微不可查地握紧了佩刀。 杜若双眼只管望着随侍在马车外的宫人,假装没有看到这藏匿着杀气的动作。先是对珍珠、碧玺和冯敬海吩咐道:“在此处等着本宫。” 她不着痕迹地扯下了自己的玉佩,拿在手中,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了马车前,对六公主的宫人虚晃了一下,说道:“本宫捡到了六公主方才掉的玉佩,正好还有几句话要说,待本宫进马车耽搁一会儿。” 宫人们自是欣然应允,拉开车帘扶着杜若进了马车。 杜若进了马车里后,立即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六公主和她的宫女们噤声。然后走到她身边用气声说道:“时间紧迫,公主莫问,快与我换了衣服,出去坐我的马车回宫。” 杜若突然作如此要求,六公主怎能不急不问。不过未等六公主出言,杜若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让她没再纠缠。 “乌恒士兵有假,公主需保全自己。听我的,就当是为了太子大业。” 杜若此言一出,马车内众人皆惊,但没工夫多想。情况过于紧急,赶紧听了杜良娣的话,伺候她俩快速换了对方的衣裳。 杜若上马车时是戴着帷帽的,两人身量相近,六公主换了杜若的衣裳戴上帷帽后,便瞧不出是换了人。 临走前,六公主红了眼眶,握着杜若的手小声道:“臻儿马上回宫找人来救你。” 杜若点点头,拍了拍六公主的手以示抚慰。 杜若和宫女们等六公主走了后,提着心听着外面的动静,见没等多久,马车继续发动了,于是都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的两名宫女虽又惊又怕,但看向杜若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杜若交握着手沉默不语,回想方才发现的异常—— 那三十几名“乌恒士兵”虽都是高鼻阔眉、皮肤黝黑,但眼睛却不是乌恒人独有的蓝色,而是绿色。 绿瞳,是另一支游牧民族的特色。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草原和戈壁的“野狼群”,大赵无法降服的戕夷。 杜若虽只扫视到了一名士兵不慎露出的眼睛,但几乎可以肯定,是戕夷人假扮了乌恒人,要来破坏大赵和乌恒两国的友谊了。 臭名昭著的戕夷野心勃勃,虽不敢轻易挑起和大赵的战火,但向来与乌恒势不两立,不愿眼睁睁看见乌恒壮大。 只是这一次竟下作到了如此地步,假扮乌恒士兵妄图掳掠大赵公主,属实有些奇怪。 杜若之所以不敢声张,默默将自己与六公主对换,是因为她们二人的侍卫加起来不足二十名,若惹恼了戕夷士兵,打不过他们,怕是会遭戕夷人尽数灭口。 和六公主换身份,已是杜若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损失最小的办法了。只是届时她被发现不是真的六公主后,怕也凶多吉少。 虽从上了马车后杜若就一直很镇定,但都是她表现出来稳定人心的。她心里其实害怕不已,怕就此与太子和女儿生死两隔。 为了驱散恐惧,杜若只能去想她这一换,换来的可能是太子即位的胜算。又想到她已然为太子诞下一女,留下了他们相爱过的证据,便又生出满腔的凛然大义。 就在杜若想了一通,不再害怕时,马车外传来六公主的侍卫质疑路线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刀剑碰撞的铿锵声,还有刀刺入身体又剌出来的闷响,以及混乱的叫喊声和呵斥声。 马车内的一名宫女没忍住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然后爆发出了一阵恐惧的惊叫。 杜若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不害怕。 不久后,马车外的声音渐渐停了, 分卷阅读148 有人登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朝里看了一眼。 杜若回看来人,目光平淡。 那戕夷人见到马车里的六公主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瞪圆了双眼骂了一句听不懂的戕夷话。他甩开车帘,出去跟另一个人吱哇说了几句,而后又两人一起登上马车掀帘看向杜若。 他们因愤怒而眯起的绿眸真的好似荒原中饿极了的野狼。 一人扬起手中的刀就要冲进来,引起两名宫女凄厉的尖叫。 杜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抬起下巴蔑视那人,只想挑起他的愤怒,让他下手痛快些,免得自己平白受些不堪言的屈辱。 另一人抬手拦住了他,叹了口气说了几句戕夷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想要杀人的人收回了刀。而后两人扯出黑布蒙上了杜若和两名宫女的眼睛,用麻绳捆住了她们的手脚,还塞住了她们的嘴,做完这一切后又一起出去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等待自己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的处境,令杜若失望不已。落在戕夷人手中不知要被带到何处,在她看来那真是比死还可怕。 但杜若还是尽量稳着心神,在心中描绘马车的大致行驶方向,又模仿刻漏滴水的速度,在心中记着马车行驶的时间。 马车行了约摸一个半时辰,终于停下了。 随后进来了三个体型庞大的人,拽着绳子将杜若和宫女们拎了出去,走了几步后将杜若扔在了地上,却把两名宫女带走不知去了哪里。 地上没有草,而是遍布砂石,并且比较细腻。像是被人打扫过的场地,一般这种地面很像落营所在之处。 两个戕夷人对话的声音在杜若身前响起,其中一个声音就是方才阻拦别人动手的那个人所发出。另一个声音低沉沙哑,不知是何人。 正在心里猜想这些戕夷人会怎么处置她时,杜若嘴中塞的破布和蒙眼的眼罩冷不防被摘了下来。 长久处于黑暗中的眼睛甫一见光还有些不适应,眨了几次后,才能看清站在身前的那个人,他一身戕夷王族的打扮,黝黑卷发竖起,两侧头发被刮得一干二净,一道红痕长长横过鼻梁。不知是哪个戕夷的首领。 他对着杜若开口,换成了生疏的汉语:“我要的是六公主,怎么变成了你?” 杜若回道:“我对你没用,所以赶紧杀了我吧。” 那首领嗤笑了两声,走到杜若身前蹲下,捻起杜若的下巴说:“杀你是肯定的,不过你长得如此美丽,直接杀了有点可惜,等本王尝过以后再杀。” 杜若垂下眼眸,看准时机,一口咬紧那自称戕夷王族的手指。 戕夷王族吃疼,扯回手指扇了杜若一巴掌,正欲拎起杜若再打,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子,这女人是生过孩子的,还是交给本王吧。别委屈了你。” 戕夷王子啐了一声,松开杜若重新扔回地上,拍了拍手走了:“那就交给你处置吧。真是晦气。” 听这来人的声音,杜若终于想通为什么戕夷人今日如此大费周章了。原来竟是赵谨穹在背后搞鬼。 赵谨穹走到杜若身边蹲下,摸了摸她被戕夷王子打得红肿的左脸颊,眼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心疼。 他拎起绑着杜若的绳子,同戕夷人拎人一样的姿势将杜若带到了自己帐中,轻轻扔在了床上。问道:“为何偏偏是你来坏本王好事?”真是让人有气都没处发。 杜若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这种卑鄙小人,永远都成不了大事,今天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杜若并不知道赵谨穹对她的心意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不过她也并不需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之人衡死之 ☆、救美 听了杜若愤愤的话,赵谨穹非但没有生气,还勾唇笑道:“本王是卑鄙,那你可知道落在卑鄙之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见杜若眼中生出了一丝惧意,他算是摸到了这个连死的都不怕的小女子怕的是什么。她怕的是受辱,怕的是令她挺直脊背的忠义被污浊。 赵谨穹看着杜若就算惧怕,仍然还是一副强硬不屈的模样。心里感叹,真是好一朵带刺的花,令他忍不住想要采撷下来据为己有。 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旖旎的心思。 “无论我有何下场,你都将是太子殿下的手下败将。永远都不及他一分一毫。” 赵谨穹被挑起怒火,欺身而上,捏着杜若的脸颊狠狠道:“你以为赵谨良是什么好人?他不过是会演戏罢了。” “那又如何?他怎样都比你强。”杜若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躺下,并且漠然回视赵谨穹,希望惹怒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她越是想死,赵谨穹却偏不想令她如愿,捏着下巴的手改为抚着侧脸,阴恻恻道:“杜若,你越是这样,本王就越想看你在本王身下承欢的模样。撕碎你的衣裳,撕碎你的气节,看你还怎么跟本王犟。” 分卷阅读149 杜若见同疯子讲不了道理,笑了一声,说道:“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可见你这一辈子也就只是这样了。”,说罢,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赵谨穹眼睛瞪得通红,攥着杜若的衣领将她提起来,又蓦地松开了手将她扔回床上。气得插着腰在帐中来回踱步。 “既然你这么死心塌地信赵谨良,那本王就跟你打一个赌。待他来救你时,若愿用江山换你,本王就放你们离开。若他不救你,你以后就跟着本王。”赵谨穹转身看向杜若,眼中闪着精光,“如何?” 杜若睁眼看着地毯,淡淡地说:“你要杀要剐可否快点。” 赵谨穹坐回杜若身边:“你不敢赌?” 这个恭亲王脑子中好像存的都是水,杜若已经不想搭理他的了,闭上眼再不回话。 赵谨穹正欲再说什么,帐外传来一声通报。 “禀恭亲王殿下,斥候探查到有两大队皇宫侍卫正在朝这边聚拢、大概有百人之多。” “来得这么快?”恭亲王站起身,重新用布堵住了杜若的嘴,又割开了捆着她腿脚的绳子。“赵谨良来救你了,本王迫不及待想看他会如何选。” 杜若睁圆眼睛,心中为太子来救她而高兴,又担心太子会中了赵谨穹的计,一时间心绪复杂。 赵谨穹拽着杜若一起走到帐外,将她交给了自己的近卫,然后排兵布阵去了。 虽然被塞住了嘴,但这一回杜若的眼睛没有被蒙上,近卫擒拿着她往外走,她才开始仔细打量这周围。 这是一处靠山的平地,背后的山怪石嶙峋,少有草木,四周扎着几座大帐。此时已经不见戕夷人的踪影,想必他们在计划被杜若搅合失败后就离开了。 赵谨穹将周围布置好后,唤人搬来一张凳子,朝着过来的必经之路坐下,让近卫擒着杜若站在他身旁。 没过多久,东宫左右卫率来到不远处,而后侍卫分开,太子的步辇从中走出,随后轮椅从步辇上推下,来到了前方。 赵谨良与杜若遥遥相望,见杜若虽有狼狈,但并无崩溃,多少放心了些。这才出声对赵谨穹说:“恭亲王,暗通戕夷人,可是大罪。” 赵谨穹悠然回道:“太子此言差矣,本王只不过见这附近有火狐出没,来打个猎罢了。撞见戕夷人掳掠大赵子民,便出手救了人,还杀了几个戕夷人,待进了宫,就献给父皇。” 杜若心知这赵谨穹敢公然在此,应当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所谓杀的几个戕夷人,怕只是用死了的戕夷奴隶假扮的。 听他这么说,赵谨良也并不意外,冷声道:“既如此便罢。速速将寡人宫里的杜良娣放了,否则打个猎死这么多亲兵不划算。” 赵谨穹看了近卫一眼,近卫立即抽出一把短刀横在了杜若脖子前。 “你有什么筹码威胁本王?要人可以,砍下你的一条腿,本王就把人放了。”赵谨穹欣赏着自己的扳指,说完后抬头觑了太子一眼,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半点不收敛。 赵谨良面色森然:“你敢动她一分一毫,今日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太子好大的口气呀。”赵谨穹鼓了鼓掌,“父皇知道本王在此打猎,你敢动我,你能独善其身?” 这就是赵谨穹不到五十人的阵仗面对太子百人亲卫也毫无所惧的原因。太子若敢在此动他,背负上弑兄的罪名,他自己就要面临因失德被废的下场。 赵谨良冷冷凝视着赵谨穹,半晌没有说话。 以为太子吃瘪的赵谨穹心情十分好,又高声道:“太子可快些决定,若晚了,本王可就不止要你一条腿这么简单了。”说罢,转头看了近卫一眼。 那近卫将短刀逼近杜若的咽喉,碰破了她脖子上的一层皮,立即就见了血。 杜若本来一动不动,奋力吐着赵谨穹并未塞得很紧的布,就算脖子破了皮也未曾慌乱。但见到太子看她被割破了脖子,立即转身抽出了侍卫佩的刀,登时急出一眶热泪。 太子如今已能行走如常人了,正是潜龙将醒之际,若中了赵谨穹诡计,为了救她砍了自己的腿,那便是将他的储君之位拱手让给了赵谨穹。 赵谨穹见到太子抽刀,双眼乍然迸发出兴味,且又夹带着一些不屑。为了一个女人到这个地步,他赵谨良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太子握着刀,眼睛却始终望着杜若,距离太远,杜若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已经看不清太子眼中的情绪。 很快,太子缓缓扬起泛着寒光的长刀,对准了自己的右腿。 杜若终于吐出了塞着嘴的布,流着泪高声喊道:“殿下!不要中了赵谨穹的计!想想您的家国大业!舍我一人又何妨?” 她说完,便奋不顾身地朝身前的短刀撞去。那近卫不敢真的伤她,便有些束手束脚。 此时,山上响起一声鹧鸪鸣叫,怅然回荡在山间。 太子高高扬起的长刀猛然挥下,杜若腿一软,挣扎着想要脱离赵谨穹近卫的禁锢。她腿软了,便矮了许多身,那近卫露出的身子也就多 分卷阅读150 了许多。 就在一刹那间,从半包围着赵谨穹扎营的山间同时射出了数不清泛着寒光的翎箭,领头一只箭破空而来,射穿了擒着杜若的那名近卫的眉心。凌厉的箭劲串着他朝后仰去,自然就松开了拦着杜若的手。 箭阵一出,太子手中的刀就在即将碰到腿根时停了下来。 杜若本就在朝前挣扎,这一下离开了禁锢,便顺势朝太子跑去。在她身旁,无数只箭与她逆向而过,拦住了杜若身后妄图来捉拿她的士兵。 赵谨穹的人因为在瞧着太子自断一腿的热闹,分了心,瞬息就被太子安排潜伏在山间的人射杀,尤其是赵谨穹的弓箭手队,更没有一个人逃过被射杀的下场。 赵谨良见提前的安排按部就班地执行着,杜若也安然无恙地朝他跑过来,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扔开了手中的刀,一双手将直奔他身前的杜若抱了个满怀。 身边的亲兵纷纷倒下,太子安然无恙,杜若也逃了。赵谨穹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愤愤站了起来,立刻被近卫们团团围住保护在中间。 没想到这个赵谨良不止带了左右卫率出宫,还带了一队弓箭手悄悄藏匿在了四周。难怪他要白费口舌说一通无用的话,结果竟是为了拖延时间。 再看赵谨良的人射出来的箭,赫然是戕夷人用的鹰羽箭,丝毫不留给他反击的余地。 视线前方杜若和太子紧紧相拥在一起,赵谨穹意识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没经得住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杜若因为受了不小的惊吓,全身发软,跑到太子身前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时被太子抱在怀里,身子便有些往下坠。 不等她自己蓄力爬起来,太子就松开了她,然后一手揽在她背后,一手穿过她的腿弯,轻轻松松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随后双手环过杜若,牢牢圈她在怀。 “不怕,有寡人在。” 太子低声安慰她,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杜若被太子此番言行暖了心,泛了些泪花,然后靠在他颈窝间说:“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和顺儿了。” “傻姑娘,没了你,我和顺儿如何能好?便是不要这江山,我也要拼尽全力救你。”他附在她耳边小声与她说。 此次突发状况,令赵谨良对杜若的机警和睿智有了新的了解,更为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护他前程的做法深深感动。虽然恨极赵谨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又与她解释道:“现今不便动赵谨穹,待时机成熟,我必将他连根拔起,报今日之仇。” 杜若点点头,小声回道:“殿下,我懂得的。” 赵谨良心头一软,不顾场合在杜若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下令返回皇宫。 太子阵仗后方,赵谨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谨良英雄救美后全身而退,他身边则如人间炼狱一般。 赵谨穹这一场气生得不轻,暗暗在心里起了一定要赶快扳倒赵谨良太子之位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赵谨穹触发领取全文最大便当任务! 感谢在20210305 20:55:28~20210306 20:2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oCoraCh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rical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反转 太子的阵仗径直行至上京郊外,自有东宫的马车等着。 方才行路中杜若就被太子一路抱着,进了马车后又被他揽进了怀里。太子的腿好了以后,日日都要暗中锻炼,如今他的腿也日渐坚实,杜若坐在上面再也不必担忧会给太子造成负担。 马车轻轻摇晃,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后,杜若渐渐有些困,靠在太子怀中睡了一路。 回到东宫时,已近天黑。马车停在嘉德门前,然后给两位主子换了步辇,先去了丽正殿。 六公主一直带着人等在丽正殿前。见太子和杜良娣乘坐步辇而来,哭了好几场的通红双眼再次喜极而泣。 她带出宫的宫人都已死于非命,如今跟在她身边的都是薛淑妃宫里的人。 见救下她们公主的杜良娣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也都纷纷抹着眼泪。 六公主往前迎了几步,动容道:“太子皇兄,杜良娣,你们都回来了,太好了!” 步辇停下,待太子轮椅被推下来后,杜若才动身下了步辇,对六公主行礼道:“一切都好,六公主不必担心。” 六公主走上前来执起杜若的手,默默将这份恩情深记于心。 由于事发突然,又涉及到一位公主和东宫良娣,这件事并没有声张。六公主回宫后派人去告知了永光帝,自己则来找了太子。而后太子主动请命处理此事。永光帝见六公主安然无恙,就应了太子所求,没再插手。 没出大事,便能 分卷阅读151 化为小事。 赵谨良下手杀了赵谨穹几十亲兵,占了上风。对永光帝复命时就以戕夷作乱,恰逢恭亲王打猎撞见,交战重创戕夷救下杜若为表。 如此一来,即使赵谨穹有苦难言,也只能认下。 晴光殿中,一整日不见娘亲的顺儿已经哭得晴光殿上下人心惶惶,见主子终于回来了,都如蒙大赦。 杜若心疼得紧,忙从奶娘怀里接过女儿抱在怀中柔声哄着。 她的顺儿如今还未满一岁,今日若不是太子好谋算,她们娘俩或许就天人永隔了。 原本哭得昏天暗地的顺儿甫一入娘亲怀中,便渐渐歇了气,玩着娘亲的衣襟。她脸上还挂着金豆子,时不时打个哭嗝,逗得杜若爱得不得了。 杜若亲着女儿的脸蛋,心想再过五日,顺儿就满岁了,也不知到时候这小丫头抓周会抓什么。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六,东宫永宁郡主赵甜满周岁的这一天。 自古婴儿幼时脆弱易折,未满岁前不易大办宴席庆祝以免婴儿福薄压不住。直到满了周岁才算立住了。 顺儿满三个月时,太子只简单摆了家宴。直到满岁这天,在太子令下,东宫张灯结彩、摆花奏乐,大肆筹办了一场郡主周岁宴。 这回到场的人里还有东宫官员和陈皇后一系的亲眷。 令杜若盼了好些日子的抓周礼在午宴前举行。 抓周礼由太子妃主持,她为顺儿备了笔墨纸砚、剪尺绣样等寻常物件,然后太子又添了些给男孩儿抓周时才会放的弓、矢、软鞭之类的。 这么些东西,琳琅满目的摆满了给顺儿抓周礼制的满绣蝠纹软垫。 太子妃接过奶娘怀中的顺儿,然后小心将她放到了软垫正中坐着。 一岁的小娃娃粉雕玉琢,圆嘟嘟的脸蛋白里透红,让人瞧着便要爱到心坎里去。参宴众人围在周围满脸慈爱地瞧着热闹,纷纷猜测永宁郡主会抓个什么。 “太子这般才高八斗,郡主以后定能女承父才,做一个小才女,我猜会抓本书册。” “郡主这才一岁就以貌似仙童,我看啊,要抓盒胭脂,长大出落成大美人呢!” 杜若将这些话听在耳中,自己不作何猜想,含着笑只管看顺儿想抓什么。 顺儿起初坐在垫子上还有些茫然,一直玩着自己的手指,但是很快就被周围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身边的东西都太小了,顺儿瞧不上,认准远处的物件之后一心一意朝它爬去,然后伸手握在了上面。 杜若掩唇笑了笑,抬起眼时看到太子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顺儿抓了太子放的那张弯弓。 太子妃立刻高声道:“咱们永宁郡主抓了弓,往后啊,是要成为文武双全、百步穿杨的女英雄呢!” 在场诸人纷纷附和,热闹又喜庆。 顺儿的周岁宴结束后的晚上,太子还在晴光殿留了许久。屏退了身边的宫人,两人在炕上对坐。 如今太子腿好了,私下里都是不要宫人伺候,以便他能离开轮椅自在地与杜若相处。 “殿下,您给顺儿添了那些习武之人用的物件,是想顺儿长大后习武吗?”杜若虽没这样想过,但对太子这样做却并不意外。 只看太子博学多识却爱看她骑马就能瞧出些端倪。 赵谨良笑了笑:“不是我想让顺儿习武,是身为顺儿的父王,我想给她多些选择。无论顺儿往后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做些她自己心仪的事。我坐在这个位子,我的女儿有资本为自己活。” 杜若听得触动,调笑道:“想不到有一天我竟会羡慕自己的女儿。” “何须羡慕顺儿?”赵谨良把玩着杜若的手,勾唇回她,“顺儿能找到与你的夫君一样好的男儿吗?” 平日里严肃正经的太子说起这样的话有着不小的威力,直逗得杜若笑得直不起腰来。 说罢玩笑话,太子收了一些笑,望着杜若正色道:“我也会护你一世,让你能肆意而活。” 得此郎君,夫复何求?杜若只觉得,此刻既得人生之大圆满。 永光十九年冬,太史局令夜观天象,观紫微星式微、角宿星泛红,亢宿星蒙蔽,是为凶兆。遂于两仪殿奏请永光帝保重龙体,开坛祭祀,且不待星宿归位前,不宜远行。 太史局令此言一出,偌大的两仪殿满堂皆静。 人人都知待明年开春后,圣上要南下巡视。南巡兹事体大,已经筹备了半年有余,必是不能说免就免的。 可三颗帝星都为凶兆,令永光帝愁眉不展,久久未能言语。 赵谨良垂眸望着光洁的地板,心知这其中必有猫腻。他早就怀疑这个太史局令已是赵谨穹的人,有了今日这一出,便能确定下来了。 帝王不能远行,南巡不能罢免。那必然会由太子代为南巡。 赵谨穹想将他支开,或是为了在途中对他下杀手,或是待他离京,在朝堂做些什么手脚。 果不其然,全场静 分卷阅读152 默片刻后,礼部尚书出列行礼道:“还请圣上无需担忧,保重龙体要紧。依微臣所见,有崇高年间旧历在前,南巡可由太子殿下代为任之。” 随后兵部侍郎也出列附和道:“臣附议,圣上当以龙体为先。” 听一文一武两大重臣果然如他预想的这般谏言,心中摸透一切的赵谨良未见慌乱。此时他最是要谨慎小心,稍不注意言行,就会被多疑的皇帝猜忌。 永光帝高坐于龙榻上,捻须点了点头,却仍还是一言不发。南巡如此重要的事,到底还是不放心交给他人。让太子去南巡,若他暗中拉拢地方官,那可不是永光帝愿意看到的。 想到此处,永光帝去瞧下首坐在轮椅上的太子,见他听了两位高官所言后,不仅未见能代天子南巡的激动,反而轻蹙着眉在担忧着什么,心中对太子的猜忌便没有加重。 如此重大的事,帝王做决定必是要思虑周全的。大臣们耐心等着,无人再出言说什么。 算计太子南巡的是赵谨穹,他麾下的人开了头就行,多的话不必再说。而太子若领命南巡,所得好处不胜枚举,所以太子麾下的人也不会多言。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静默并未持续多久,永光帝威严的声音传彻在殿中:“两位爱卿所言有理,传朕旨令,得天所授,明年南巡由太子代之。” 听皇帝如此宣布,赵谨良这才拱手道:“儿臣遵旨。”,顿了片刻后又道,“只是儿臣少不更事,望父皇恩准儿臣带几位能臣作谋士,匡扶儿臣行事稳妥。” 赵谨穹眸中浮现出得意的笑,大费周章给赵谨良下的套,第二环就等在这里。 他一直能察觉到赵谨良不像表面那么淡泊简单,暗中定然培植了不少势力。只是他藏得太深,自己发现不了。现在让他去南巡,他点出随行官员,便把他的势力暴露出来了。到时南巡途中直接一并解决掉,才能解他心头大恨。 “准。”太子的要求很正常,永光帝没有异议。 “谢父皇。”赵谨良行了揖礼后,一字一句道:“儿臣点,中书侍郎李大人、御史中丞萧大人、户部侍郎魏大人。” 听到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官员,赵谨穹的笑僵在了脸上。为什么赵谨良去南巡不带走他的人,反而要带自己的人?这些人都是他赵谨穹手下的得力附庸,让赵谨良带去一趟南巡,就算活着回来了,还敢用他们吗? 赵谨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免得自己失了态。 被赵谨良点中的三位官员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惊吓过度导致有些恍惚。 太子外祖陈柱国默默将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捻着胡须笑眯眯点了点头,他的外孙可真是聪明绝顶了。避开了恭亲王给他挖的所有坑不说,还实实在在坑了对方一把,让恭亲王一干人等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真是解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真的绝绝子,写这一章我太激动了 ☆、刺客 因为定下了太子代天子南巡,东宫这个年过得可谓是十足的热闹。 后宫中虽涉及不到那些深奥的前朝政事,但对于太子会带哪些妃嫔去南巡的事是纷纷都上了心。一则是这一趟若能伴驾,那就时时能与太子朝夕相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二则是这些妃嫔整日掬在宫中,能去富饶的南域一游,实为一桩美事。 近日颖顺殿请安时,总有人旁敲侧击地问,扰得郑来仪都有些烦恼。 往年永光帝南巡时,一直都是陈皇后镇守后宫,伴驾的娘娘多是一些宠妃和一些年轻的低位妃嫔。也不知太子是不是会照着永光帝旧例行事。 若是如此的话,郑来仪自己是去不了的,底下这些妃嫔,谁去都和她没关系。 想到此,郑来仪淡淡回道:“本宫不清楚,太子爷还没发话呢,妹妹们勿急。” 底下的妃嫔有不少人浅浅叹着气。怎么能不急?眼见这都快一月底了,二月底启程,现在伴驾的是谁都还没个准信儿。 而就算所有人都急,杜若也不急。她可不信太子会扔下她和顺儿娘俩在宫里。此时好笑地看着十分想出宫游山玩水的董春春急得绞帕子,温言劝她喝水静一静。 正在此时,太子妃的太监进来报:“禀太子妃,程公公在外求见。” 程珉这时候来,极有可能是传口谕来了,众人登时都精神了些,纷纷站起身来。 程珉走进来,朝太子妃行了一礼道:“传太子殿下口谕,太子妃、杜良娣,随行太子南巡。南巡期间,董良娣代为理后宫事。” 太子只点了太子妃和杜若伴驾,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微微怔愣后,才行礼接谕。 最为惊讶的就属郑来仪自己了,原本以为谁去也不会是她的。惊讶之余,郑来仪瞧了杜若一眼,见她含笑对自己点了点头,忽然生出满腔欣慰。 郑来仪心想,她这么久以来的改变总算是没有白费。 随行人定下来后,东宫后宫不再躁动不安,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唯有颖顺殿和晴光殿有条不紊准备着主 分卷阅读153 子们出行所带物件。尤其是晴光殿还多了一个小娃娃,光是内直局做衣裳都前前后后去了不下四趟。 到了二月二十五日这天,太子南巡启程,天子训诫、百官相送,光是在宫里的仪式都举行了两个时辰,直到吉时到,太子列队才蜿蜒从永乐门而出。 人人都知今日是大赵皇太子代天子南巡出行的日子,纷纷围在朱雀街两边夹道相送。 人群中,一个虽锦衣华服但样貌平平的男子问她身边妇人打扮的女子道:“蔷娘,这太子都去南巡了,你爹还是跟着那位,能行吗?” 杜蔷头一次见到坐在金辂上露面的太子赵谨良,见他俊朗不似凡人,一派浑然天成的矜贵威严,心中正在暗恨,更加不想去看自己平庸的夫君,小声没好气道:“你一个商贾之家,你懂什么,待他日我家从龙之功一飞冲天,你必须将你那几房小妾逐出家门。” 那男子最是不愿看杜蔷这幅歪酸善妒的模样,一甩袖子道:“最好如此。”否则为了不牵连他家,他必是要休妻的。 南巡仪仗离开上京后,途经直隶、到达河原州。三月十五日,自河原州广丰码头登上御造龙船,渡黄河,检阅承天闸、高家堰。龙船蜿蜒数十艘,气派威严、场面宏大。凡见之人无不跪地磕头,以示崇敬。 阅毕堤堰,龙船停于汴州,太子接见地方官员与堰长。赵谨良自十六岁起协管工部,谈起水利兴修如数家珍,学问与谈吐自是折服一片。 谈完正事,汴州府尹设下接风宴盛情款待太子一行。 下船时,府尹见到太子同他的一名良娣温声软语、关怀备至,便召了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得了令,忙从外侧麻溜去传话了。 这一头,赵谨良正同杜若说着话:“坐此等大船渡,可还适应?” 杜若头一次坐这么大的船游历沿河风光,正是新奇时候。上船后一直带着顺儿与太子妃坐在最高层的望楼处,时而还站在甲板上领略大河风光,心情十分畅快。 “回殿下,适应的。”杜若答道,又从奶娘怀里抱过顺儿给太子看,“方才小顺子一直念叨‘父父’呢。” 顺儿听到娘亲说的话,也跟着唤道:“父父!” “乖顺儿。”赵谨良捏了捏顺儿的手。女儿如今会说些简单的话了,带她出来见见大好河山,也算长长见识。现在瞧着,不愧是他和杜若的孩子,出远门也丝毫不露怯。 “午膳有女眷席,你带着顺儿跟着太子妃一同去,不必拘束。” 杜若颔首道:“是,殿下也多用些。邻近黄河,定有许多宫里难见的河鲜呢!” “好。”赵谨良的目光在杜若脸上流连了许久,才唤人推他离开。面前有杜若和女儿,谁想跟一群男人用膳呢? 汴州府尹的夫人带着家仆耐心等在岸边,见两名打扮得尊贵富丽的宫妃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下艞板,身后还跟了一个抱着一岁大女童的宫人,忙迎上前。 “臣妇姚代梅见过太子妃、杜良娣、永宁郡主,太子妃、杜良娣、永宁郡主,万福金安。” 方才她夫君派人来提过醒,太子此次南巡带了两名随行妃嫔,分别是太子妃和一名良娣。虽太子妃要敬着,但那名杜良娣十分得宠,也不容忽视。 得了口信儿的府尹夫人自是十分上心,行礼问好规规矩矩的,不见一丝轻忽慢待。 郑来仪撑着太子妃的架势,悠悠道:“姚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杜若跟在太子妃身后,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丝毫不逾矩。 那姚夫人领着几位主子上轿,前往府上设宴的园子。紧着皮子伺候着贵人们用了一顿午膳后,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到底是太子南巡也要带出来的人儿,正妻落落大方,宠妾本分守礼。 看得她这个做正妻的好生羡慕。如果她们府上的妾室也能这般懂事就好了。有那不长眼的还想今日和她一同来招待贵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若让做妾的抛头露面招待贵宾,那她们府上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因汴州与上京离得也不算远,主要看过堰坝后,赵谨良并未打算多待,回绝了府尹留宿好意,用过午膳后便下令回到龙船,继续前行。 离开汴州,龙船便顺淮扬运河南下,南下后途经徽州、苏州。此江南地带,才是南巡重中之重。 淮扬运河这一带两岸高山绵延不绝,即将行至一段险要地带时,太子派林静思来通知太子妃和杜若,务必进船舱内等候,无人通传前不可露面。 郑来仪和杜若对视一眼,察觉到将有大事发生,于是各自带着宫人,进了底部船舱。 与此同时,有数艘备用小船自主船离开,分散而布,行在大船之间。 在太子一行龙船下游必经之处,有一道河流因山势限制,河道窄、两岸高。此时山间与河中已经布下众多蒙面人。山间人备着火把箭,水中人腰间牵着绳子,握着刀趴在石头后,只等龙船一到,便要伺机而动。 可终于等来龙船后,这些严阵以待的杀手看见多出来的小船,有些茫然。不知是 分卷阅读154 不是太子提前得到消息,转移到小船去了。怕漏了人,水中要登船的杀手只好又分了一些出来。 待龙船行到山间,行驶速度放缓后,下令之人一声哨响,顿时有数不清燃着火的箭从山间飞射而出,射向龙船。 此时龙船上不见太子和官员,只有守立的皇家禁军,面对这么多火把箭,一边要防止自己中箭,一边还要灭火,顿时有些不支。在他们发现还有人套索登船后,难免有些慌乱起来。 这时,从各龙船舱底冲出许多人,他们穿着全身打湿的东宫侍卫服侍,加入了保卫龙船安危的阵营。 打湿的衣服不怕火箭,侍卫们处理起来射中船体和船帆的火箭就轻松了许多。 虽然部分官员不是赵谨良的人,但他还是差了人提醒了他们。 此时这些官员躲在船舱内,听着外面不妙的声响,都有些后怕。虽然没人说话,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恭亲王下的手。没想到他们跟着太子,恭亲王还是未见收敛。不免令人心生寒凉。 杜若与太子妃在宫人团团守护中坐在舱里的房间内,她抱着顺儿捂着她的耳朵,免得女儿听到打斗的声音害怕。 郑来仪交握着手,显得有些紧张,突然伸过来一只小手拉住她,她抬头一看,见到顺儿天真可爱的小脸蛋,情绪多少松范了一些。 恍惚间,郑来仪不自觉对杜若说了一句:“杜若,本宫真羡慕你。” 此情此景,杜若也难免敞开心怀,对她说道:“妾也很佩服您。能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郑来仪经历过困惑、挣扎,走到如今这一步,人后有许多的不容易。第一次听除了嬷嬷和宫女以外的人夸赞自己,心中倍感熨帖。 多的话再不必说,两人诚心相互陪伴着,祈盼太子能顺利解决这一场刺杀。 另一头,那些被迫分开一部分行动的水中黑衣人登上小船后,等待他们的不是可能会分/身藏在小船中的太子,而是训练有素、甲胄坚实的士兵。 太子虚晃一招,用几艘小船瓦解了敌方的人手,再分头击破,省了许多事。 他背后站的是陈柱国,此次南巡,太子缺什么也不会缺保卫安危的良将。就算违例,但只要遇到刺客,即使违例也不会被上纲上线。 刺客筹划的很严密,奈何太子这方准备的更充分,即使刺客有数百人之多,还是没能敌过。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尽数被灭,只留下了几个活口带到了太子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预计还有几万字就完结了,想跟小天使们聊一聊。 关于文笔这方面,我一直是想往踏实、易读、简练的方向发展。写这一本的时候一直有跟朋友探讨,朋友说我写的有些拗口。所以之后会多注意古韵和通顺的调和。 下一本文《侯府宠媳》,是一个比较轻松的故事,正好调整一下文笔。 上班上学已经很累了,想让大家看文更快乐、省力。 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和陪伴。 ☆、微服 恭亲王派的人,寻了地利,费了如此大的心力,直到全部被灭,别说没能到太子跟前,连见到太子的面都难。 也只有留下活口盘问的人,才顺利见到了带着随行官员坐在布置豪华的舱内房间中,云淡风轻仿若无事的太子。 这几名刺客被带来之前,统统已经被搜过了嘴中的毒药,想吞个毒就简简单单死去是不能够了。 官员们不敢直面这样涉及到皇家秘辛的场合,垂着眼只想装聋作哑,如果他们能选择,恐怕是没人敢坐在这里的。 赵谨良品着茶,听着东宫侍卫审问。 “何人派你们来的,老实交代。” 那几名刺客都是赵谨穹的死士,自然如何拷打都不会透露一星半点,此时只依照动手前安排的那般,梗着脖子说:“赵氏孽党,还我大梁河山!” 中书侍郎李敬之见恭亲王还有这手安排,转了转眼珠接话道:“太子殿下,原来这些刺客竟是前朝余孽,既如此,快些将其惩治了吧。” 赵谨良轻声笑了笑。 跪在地上的刺客看到太子没有一丝温度的笑,恍惚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然后听到太子说:“既是前朝余孽,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将这些人割了手腕,用绳子捆了拖在水里喂鱼。” 死士刺客们瞪大眼睛,他们不怕死,但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还不如给他们一刀了结来个痛快。 太子发了话,侍卫们立即照办,将这些人捆得严严实实的栓在船尾,然后割开手腕投入了水中。 后来李侍郎没忍住去看了一眼,只见船尾长长拖着四道血痕,触目惊心。血痕散了后拉起绳子,只能看到绳中绑着的白骨,人已经被河鱼吃得一干二净。 不提这茬败兴之事,龙船在经过险要地带后,便驶入了宽广的江流,来到了徽州境地。 淮东江畔,江流平稳宽广,两岸连绵翠青,大气而秀 分卷阅读155 美。 太子见杜若在他后面的船上,始终在船顶看风景看得欣喜,便命龙船从支流过,途经徽州水上村落,让从小长在西南的杜若见见这小桥流水的婉约秀丽。 龙船驶进徽州水乡,蜿蜒的青石板、白墙墨顶的房绵延出一派静谧的美,如水墨画一般徐徐展开在众人眼前。 杜若哪里见过这等秀美之景,只觉书中“小桥流水人家”的场面真是如诗如画醉人心。 龙船上的贵人在欣赏江南美景,江南百姓也都纷纷停下手中活计站在窗边,或聚到两岸街边瞧着船上皇城里的绝色美人。 “娘,那是仙女吗?她们长得真好看,穿的衣裳也好美丽。”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撑着窗栏感叹。 她娘摸着女娃娃的头,眼神也挂在杜若和郑来仪身上下不来,回她道:“那是宫里的娘娘,是实实在在的凤凰哩!” 龙船从这片小水乡而过,并未停留,最终又改道驶往原定的靠岸点。预先得了消息的临江郡为了迎接太子尊驾,特地在水路两旁挂了彩,多少失了些江南的朦胧淡雅。 船上人不知道为何龙船半途走了一道远绕的水路,只当是太子想考察小乡的民情罢了。 到了临江郡,便要在此停留多日了。太子一行住进了专为圣上南巡建的行宫。 此行宫是依着江南特色而建的园林,池水、假山、亭台交映成趣,当真是“五步一个景,十步一重天”。且如今正是春分时节,正是草木繁茂,花开烂漫之时,行宫内是令人看不厌的秀丽多姿。 有园林的景可赏,太子忙时,杜若和太子妃倒也能独自过得自在。 这天杜若正在一座小亭中带着顺儿喂鱼,池中的锦鲤颜色艳丽,看得顺儿直拍小手,咯咯笑个不停。 林静思大老远听见小郡主的笑声,也笑弯了一双眼,恭敬不失熟稔地走到杜若跟前行了一礼:“杜良娣万福,奴才是来传太子爷的话,让您换一身素一点的衣裳,说是带您出去玩玩。” 听说能出去玩儿,杜若欢喜不已,抱着顺儿就站起身准备回去换衣裳。 林静思又补充道:“爷还说了,让您不必带小郡主。” 杜若愣了一瞬,顿住的笑又重新绽了出来:“好。”然后将顺儿递给奶娘,嘱咐她们好生照看,又留了冯敬海和碧玺、翡翠在一边陪着,这才带珍珠和珊瑚回房中换衣裳。 自晋了良娣以来,杜若多是穿按规制制的深衣,这种深色的衣裳在民间少有人能穿,所以听说太子让她换衣裳,杜若就明白太子这是想带她微服游玩了。 知晓了这个前提,杜若就换了一身浅青竹色的裙衫,又重新梳了简洁利落一些的单螺髻,只簪了一柄玉钗加一朵芍药绢花。如此打扮下来,瞧着倒像是寻常人家刚进门不久的年轻娘子。 主子换了衣裳,珍珠和珊瑚也寻了一身最朴素的旧衫换上。从贵气/皇宫人化为寻常人家的主仆三人跟着林静思七拐八绕,从一道小门而出。 杜若踏出小门,只见前方树下站着一位身穿月白圆领袍,头戴帷帽的男子。光看背影就觉其风度翩翩。他身边跟着四名身穿灰衣作小厮打扮的人,但看气势又绝不是普通的小厮。 那公子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了身来。 从未在外间见过站立的太子,所以杜若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就是太子所化,一时有些恍惚。 虽方才出门前她也戴了帷帽,但赵谨良辨认她要便利得多,见杜若呆立在小门前,走上前来执起她的手牵着,说道:“带你去坊间转转。” 杜若牵紧太子的手,点头道:“好。”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赵谨良带着杜若坐上马车,前往离行宫远一些的市井坊。 两人穿着素净的常服坐在马车里,摘下帷帽后相视一笑,偷偷溜出来玩儿的新奇感觉令彼此都觉得喜欢。 杜若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子,笑道:“殿下这样打扮倒真像个家境优渥的小郎君。” 赵谨良拉着杜若的手松开,揽着她的腰朝自己贴紧了些,垂眸看着她道:“现在是微服私访,不能叫殿下了,该叫我什么?” 杜若想了想,试探问道:“大人?” 赵谨良看她虽说得认真,但眼里有藏不住的笑,知道杜若是故意的。手指在她腰间惩罚性地轻轻一划,逗得杜若痒得一缩。 “叫什么大人,要叫夫君。” 听见太子口中郑重吐出这两个字,杜若忍不住心中为之一颤,手比脑先动,环住太子将他抱了个满怀。然后头搁在太子肩上,认认真真唤了一声:“夫君。” 赵谨良也抬起手抱回杜若,二人紧紧相拥,互相要将对方嵌进自己的骨肉中一般。 当耳边听到太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唤了一声唇齿缠绵的“娘子”,杜若竟没忍住红了眼眶,意动之下,她就一直抱着太子轻易不肯撒手。 杜若不撒手,赵谨良自然依着她,两人就这么抱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外面传来“小厮”说已到坊街的声音,这才松开手,各 分卷阅读156 自整理着蹭乱的衣襟,又重新戴好帷帽。 下马车时赵谨良按住杜若不让她动,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牵她。他将她扶下马车的模样,若不是在心里想过千百回,是断做不出如此自然的。 赵谨良带杜若来的是一处较为朴实热闹的市井坊,多以小摊小贩为主,来此处逛玩的也多是非达官显贵的普通人家。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入眼皆是人间烟火气。 一处地域一处食,杜若这里瞧着新奇,那里瞧着热闹,买了一袋嵌字豆粉糖,又买了一包面果儿。她一边买,赵谨良一边陪在身旁了解物价,然后亲自数着铜板付钱,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年轻夫妇一般。 一家成衣铺的老板大老远瞧见身后跟着两名婢女、四名小厮的这对夫妇,料想他们必定家境殷实、荷包丰厚,于是等人走到近前,忙迎了出去。 “这位郎君,咱们店摆了新的春裙,好看得紧,给您家娘子买一身吧?”老板躬着身站在赵谨良面前,态度十分热情。 出来玩已是破例,杜若本想拒绝,不想生事,奈何太子听了老板的话,二话不说就拉着她朝那家成衣店去了。 进了店看见挂得整整齐齐、纹样花饰不落俗套的衣裙,杜若暗想,没想到开在这样地带的成衣店内里倒是不凡。 那老板成功拉了客人进店后,更是高涨了热情,带着杜若和太子走到一排衣裳前,介绍着他口中所说的那一批好看的春裙。 春裙有四套不同样的,在配色与绣功上都甚是出彩。老板展示着裙衫的绣花,颇为自豪道:“两位客官,您看这绣花,这么大一片的绣花也没令罗纱起褶,足以可见所用绣线之细、针脚之精。” 杜若颔首道:“确实精美。” 赵谨良见衣裳好看,也得到了杜若的认可,便出言道:“那将这四套衣裳都包起来吧。” 老板手里还小心翼翼扶着裙角给杜若展示着,闻言不可置信道:“客官,四套都要吗?因为这些衣裳难制,一套衣裳可是要卖一两银子的。” 赵谨良点了点头,没说话。 “嗳!”老板激动得脸都红了,“这些衣裳是我娘子精心缝制了好几个月的,因为要价贵,喜欢的人虽多,却一直没人买走。要知道今天全都卖出去了,她肯定很高兴!” 见买下衣裙能令为生计劳累的市井夫妻如此高兴,赵谨良有些被感染,含笑回道:“无事,你的娘子高兴,我的娘子也高兴,这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结局了,写得反而更谨慎了,不想水、也不想仓促,每天都要琢磨好久。(所以我得删掉文案上日更5000了2333) ☆、弑父 等老板包好裙衫,乐呵呵地收了钱后,赵谨良状似无意般问起:“这成衣铺子不俗,开在此间有些不大合适,老板为何不开在东市?” 他此言一出,那老板的笑忽然就变得有些苦:“听您二位是外地口音,可能有所不知,东市......东市被官府掌控,租金太高,又隔三差五添些由头收取费用。若交不上拖欠了,就要滚利。我和娘子曾在东市开过三个月的店,现在都还没还清所欠银钱。” 难怪这样一家称得上精致的成衣店会开在多是平民百姓所在的西坊,背后竟是因为官府恶意收取银钱。 那老板诉了苦后,怕引起客人不喜,又再三感谢太子出手阔绰。 赵谨良和杜若对老板表示了同情,让珍珠收下包好的衣裳,相携走出了成衣店。 杜若见太子没了来时的轻松,轻声问道:“夫君,要不要去东市看看?” “不必。”赵谨良拍了拍杜若的手,“今日首要陪娘子要紧。” 杜若知道太子心系大事,听到这临江郡官府恶意压榨黎民百姓,肯定要放在心上的,于是歪着身子将头凑到他跟前,撩开自己帷帽的面纱,盯着太子眨了眨眼道:“那你娘子想去东市看看,夫君可要相陪?” 看她灵动的模样,赵谨良心中一动,也因为她的懂事而动容。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娘子如此动人,为夫自然什么事都依你。” 跟在他们身后的珍珠和珊瑚见到两位主子这样亲昵,低头抿唇笑了。 今日两人头一次见到太子能站起来并行走与常人无异,心中震惊之下,想了许多,又最终都化为了对太子信任自己主子的骄傲,心里也满满地为主子高兴。 太子好、东宫好,她们主子就好。 杜若与太子坐上马车来到东市,见这里果然与方才西边市井坊间大不相同了。街面宽阔少见摊贩,各式铺面林立,往来也皆是穿戴精致,带着丫鬟小厮的显贵人家。 只是有一处吵闹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远远看去,只能瞧见那吵闹发生处是一间不大的铺面,店门旁的幌子上写着“曾记香材”。 待稍微近些,就能听见四五名男子不怀好意的嚷嚷,其间还夹杂着一名女子愤怒的声音。 这种情形,怎么看都是那女子正在 分卷阅读157 受欺负。杜若转头对珊瑚道:“去周围问问是何情况。” 珊瑚面相甜,又很会与人打交道,是探听消息的一把好手。得了主子的吩咐就赶紧去那曾记香材附近的店面打听去了。 没过多久,珊瑚带着消息归来,走到杜若身边同她解释道:“主子,据旁边酒楼的店小二说,这家曾记香材是个鳏夫带着女儿开的铺面。因为欠着租银还不上,借了钱庄的银钱。前不久那鳏夫去世了,店里只剩他女儿撑着,那钱庄的东家就派人来胁迫那香材店的女子入府做妾抵债,人家不从,还三番五次来骚扰,今日这都第三回了。” 同为女子,杜若最听不得清白身世的女儿家被人如此侮辱,气愤道:“岂有此理,怎有如此无耻之徒!” 听着从那香材铺子传出来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杜若眉心一跳,看向太子,试探问道:“夫君,咱们可否帮帮那女子?” 赵谨良能懂女子对女子总有些设身处地的怜悯心,更何况这钱庄老板敢这么做肯定与官府也脱不开关系,于是吩咐他身后假扮成小厮的侍卫拿着钱袋去助人脱困。 这回侍卫去的有些久,帮那女子还了债,又赶走了闹事的无赖,这才回来复命。 这助人之举对杜若和太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解决后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朝前行进了。 谁知没走出多远,背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恩人请留步!” 杜若回头一瞧,看清来人面庞后微微挑起了眉,没想到那香材铺的女子竟是如此绝色。 即使穿着朴素的班布制成的衣裳,可她肤白莹润,生了两簇弯弯柔婉的秋波眉,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又因脸颊下巴削尖瘦弱而惹人爱怜。 那美人见她追着的恩人都转过身来了,攒紧双手,吐了一口气,双膝一弯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小女曾婷妘,多谢恩人救我于危难中。只是小女势单力薄,恶人恐不会善罢甘休。请恕小女斗胆,见恩人富贵非同寻常,求恩人收留小女,小女愿当牛做马,以劳作还恩人解救小女的三十两银。” 见这一时好心施以援手救下来的美人想连人奉上,杜若看了看太子,见他陌然不置一词,料想太子应当不想多生此事。 曾婷妘自知貌美,她为自救,破釜沉舟如此请求,救下自己的恩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料想恩人应当与他的娘子感情甚笃。 她玲珑心思,当即就改为跪朝杜若,双掌贴地磕了一个头:“求娘子怜悯收留小女,小女必任劳任怨。” 赵谨良原本不想理会,但见这女子知道求他不如求杜若,还算有几分聪明。又想起自己有一桩盘算,此女容貌不俗,还算合适,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开口道:“既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你回铺子等着,稍后自有人来寻你。” 说完这些,赵谨良拉着杜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若有些惊讶,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待探查东市完毕,乘马车回行宫时,才凑在太子身边,同他询问。 “殿下,您会如何处置那姓曾的小女子?” 赵谨良不欲隐瞒杜若,同她解释道:“让她参加今秋的大选,进宫为我所用。” 杜若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她追来求我们,心思并不单纯,也许皇宫更能成为她的好出路。”赵谨良揽过杜若的肩拍了拍,“若她不愿,也不会勉强她。” 杜若有些滞涩地点了点头。争权之路,势必会有些牺牲品。只要于太子有益,便也是她心之所向。 因太子在临江郡还处置了一起官府黑暗租赁案,在徽州停留的时日便又加了几日。自徽州离开后,继续由运河乘龙船南下,经扬州、舒州至苏州,同年四月到达杭州,巡查完杭州后,便自京杭运河返京。 太子离京期间,恭亲王一系本应借势影响朝政。可在此期间,一名司农寺官员经两年多地试种测验,向永光帝进献了能在干旱北地存活,产出可代粮食的菳米。此植物若经推广,可在干旱之年支撑百姓度过灾荒。 此消息一出,震惊朝野。永光帝龙心大悦,破格擢升此官员,填补户部左侍郎空缺,监管推行菳米事宜。 赵谨穹在南巡途中多次设伏刺杀太子无果,手下三名大将再难重用,又叫太子的人渗透进了户部,接连遭受打击,令他频频失态。 太子南巡回京后,朝堂局势日渐紧张。一旦忙起来,太子就再也没召见妃嫔去前头,也甚少光临后宫,除了每月初一去太子妃的颖顺殿,就连晴光殿也是一个月才去一两次。如此情形下,承恩殿再次空置了。 后宫不知前朝事,但仅仅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众人也知道了现在局势紧张。 永光十九年秋,大赵五年一次的大选举国上下范围展开,最终选中十六名女子充盈后宫。 据传此次采选中,一位曾才人姝色出众,很快便荣获永光帝专宠。 这名曾才人,就是南巡中在临江郡因杜若心软救下的香材商女儿,曾婷妘。 分卷阅读158 当初赵谨良派人暗中接洽后,曾婷妘自愿进宫为他所用。因她善调香,赵谨良便安排她利用燃香下手脚,夹带损人中气、难以查出毒性的石陵草,慢性毒害永光帝。 赵谨良在皇宫中的暗人与曾婷妘里应外合,从未失手。至永光二十年清明时节,皇帝患了一场风寒,因身体亏空、中气匮乏,竟是日渐缠绵病榻,百药无医。 此番情形下,传位诏书尚未书写,太子和恭亲王之间往日涌动的暗流终于冲破了平静的表面,夺位之争一触即发。 皇宫中因为帝王病重而气氛冷凝,众人纷纷缩在屋里,不敢在此时犯错触霉头。 仿佛天公也知天子抱恙,自清明一场雨打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未曾停过,一直下到了四月底。 杜若靠着圈椅坐在檐下,看着晴天抱扶着顺儿蹲在台阶处,而顺儿手上握着一根棍子,正玩着因下雨钻出土地的蚯蚓。 也不知道这丫头如此淘气爱动是随了谁。 晴光殿宫门处,外出回来的冯敬海撑着油纸伞匆匆走进来。走到正殿后收了伞靠在檐下,快步走到杜若跟前,行过礼后,躬身附在杜若跟前道:“主子,外头围着的侍卫都是东宫清道率府的人,方才太子爷来了信儿,让您带着郡主去光天殿避避。” 今日起来后看见后宫附近戒了严,杜若就心知将有大事发生,此时得了太子如此安排,便证实那最严重的猜测要成真了。 去光天殿避避,避什么?自然是避宫变。 ☆、谋逆 甘露殿外。 “王公公,你没弄错吧?陛下不见本宫?”魏贵妃听闻永光帝近前伺候的大太监王哲传达的话,简直难以置信。 如今圣上病重卧床不起,陈皇后借身份之便时常侍疾陪伴左右,魏妙宜自然担心陈皇后借此机会哄骗圣上立下传位于太子的诏书,一旦诏书确立,她的儿子将再无机会。 前几次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圣上就不见她了呢?魏妙宜不禁心里打鼓。她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女人,她不相信圣上会拒绝见她。 大太监王哲不敢把这位魏贵妃得罪狠了,打太极道:“贵妃娘娘勿急,陛下刚喝下了药,许是困了。您先回宫静候吧。” 魏妙宜盯着王哲,眼里闪过复杂的猜测。眼下的反常令她不得不怀疑,这王哲是不是已经被皇后母子二人收买,联合起来诓骗她的。 “本宫只不过担忧陛下身体,想见陛下一面,还请王公公通融通融,本宫定有重谢。”魏妙宜不死心又试探了一番。以往她在圣上面前得脸,这样强硬的手段也不是没使过。 可这次王哲没有退让,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对她说:“娘娘还请回宫吧。” 魏妙宜也瞬间冷了脸,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她身边的太监给她撑着伞避雨,听主子愤愤吩咐道:“快去传恭亲王进宫。” 甘露殿内,永光帝闭眼卧在床上,方才殿外魏妙宜的吵闹他都听见了。 他不想见她,是不想听她旁敲侧击啰嗦传位诏书的事。回想他患病卧床以来的这些日子,他一贯冷落的皇后与太子二人常侍疾在侧,且还安慰他真龙天子必有上天庇佑,定能无恙撑过这场病。而他一贯宠爱的魏妙宜,却每每都要在慰问病情后提一嘴传位之事。他最疼爱的长子来看他,也是显而易见私心甚重。 是亲是疏,一较便知。 世人都道患难之时见真情,赵恭昶卧床这段时日,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个中含义。 他现在不过才不惑之年,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一场缠绵的风寒而已,不出一月便会好了。既是一场风寒,何必着急立下传位诏书?不管是传位于太子、还是传位于恭亲王,还要待他再考察几年才能做下决定。 永光帝想着想着,又觉手酸腿软,昏昏欲睡,遂不再去思考这些,闭上眼又沉沉睡去了。 床榻旁的兽金炉中燃着的龙涎香袅袅四散,酥香入骨。 另一头,赵谨穹踏着水汽,登上相思殿前的台阶,在一众宫人跪地行礼间迈着大步子直接走进殿内。 魏妙宜刚从甘露殿吃了闭门羹回来还没多久,坐下来气都还没散尽,见儿子来得这么快,不禁奇道:“殿下为何来得这样快?” 赵谨穹没心思闲话家常,挥退了屋里伺候的宫人,坐到魏妙宜跟前,面色冷峻道:“探子来报,陈进正在集结柱国私卫,陈家的甘州军也骤减过半,疑似无召私自回京。本王怀疑赵谨良一干人要逼宫立诏。” 魏妙宜紧锁眉头,接话道:“本宫也怀疑皇后和太子要趁此机会下手了,那王哲今天竟敢拦着不让本宫见陛下,其中定有猫腻。不知是不是陛下有心传位于你,让皇后母子起了反心。穹儿,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赵谨良只有个陈柱国就敢逼宫,真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赵谨穹蔑然一笑,“北衙十军有六军尽在我手,本王要让赵谨良输得一败涂地。” 魏妙宜问道:“穹儿有何打算,可是要先于太 分卷阅读159 子逼宫?” 赵谨穹摇头道:“逼宫得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就留给赵谨良来做。咱们只需瓮中捉鳖,清剿乱臣贼子。如此一来,皇位不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了吗?” 魏妙宜赞同地点点头,母子二人又就细则仔细商讨了一番。 为了万无一失捉拿下逼宫的太子,赵谨穹筹划了好一番,调动了他在兵部筹谋多年的兵力,并与外祖魏广孝暗中接洽,预备镇压逼宫当日里应外合,压得太子落实谋逆罪名永无翻身之日。 赵谨穹怎么也没想到,等他盼来密信,带兵冲进太极门,直捣甘露殿时,会被羽林禁卫军拦于两仪门外。 左羽林军大将军孙晁起站在阵前,凛然道:“恭亲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龙武、神武、神威军擅离职守,不得圣上传旨带刀进宫,该当何罪?” 看羽林军迅速集结,又这般严阵以待的架势,赵谨穹很难不将他们与太子联系在一起。 “羽林军自创立初,就持忠于帝王,守卫皇城之责。孙将军此番倒戈,有何立场指责本王所领龙武、神武、神威军?若速速回头,助本王降谋逆之人,本王还能饶你们一命,不追究你们阻拦正道之罪。” 孙晁起紧皱眉头,不知道恭亲王所说是何意思。但听他话中所言骇人的“倒戈”“谋逆”,就觉不妙,恐他贼喊捉贼,当即抽出自己佩戴的横刀,斜握备战,口中沉声道:“下官不知殿下所言何意,但今天,任谁也不能违反宫纪。” 将军抽刀,犹如军令,孙晁起身后的羽林军也纷纷抽出佩刀,与赵谨穹所带的禁军成抵抗之势。 赵谨穹见这些羽林军不但不承认联同太子逼宫,还装傻充愣,当即红了一双眼。忍无可忍一声令下,带着他身后近万数的禁军冲了上去。 如此一来,赵谨穹算是工工整整踏进了太子为他设下的陷阱中。原本清缴谋逆乱臣贼子的赵谨穹,因带军闯宫,重创羽林禁军,反而成了真正居心叵测的那一个。 等他带着禁军冲过两仪殿,已经闹得满宫皆知。进甘露门时,被闻讯聚来的神策军和东宫十率重重围困,僵持不下。 赵谨良端坐在轮椅上停于甘露殿前,与赵谨穹遥遥相望,面色冷凝扬声道:“皇兄生就天潢贵胄,享亲王之尊,何苦冒天下之大不韪行这谋逆之事?” 赵谨穹气得怒目圆瞪:“贼喊捉贼,岂有此理!外城驻扎着无召私自进京的甘州军,你勾结羽林军封宫,是何居心?本王今日就要代父王将你绳之以法!” “颠倒黑白,执迷不悟。”赵谨良朗声道:“恭亲王赵谨穹以权谋私、私带禁军闯宫、无旨持刀伤人,已构成谋反,违反皇律之首,为不赦之罪。来人,将恭亲王拿下,押入天牢。” 赵谨穹还欲再说,但此时从甘露殿内走出一人,令他如遭雷劈,再难发出一言。 此人是永光帝的皇弟,鲁亲王赵恭氓,封地孜州,由陈家把守的甘州军看顾。 看见这位皇叔,赵谨穹脑中如线串珠,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赵谨良设下诱他步步深入的局。 赵谨良将永光帝召鲁亲王回京的消息瞒下来,让他以为看守鲁亲王回京的甘州军是陈柱国私自召回京为协助赵谨良逼宫所用。他拿到手传递太子封宫的密信则是赵谨良骗他的诱饵。羽林军也是因为鲁亲王回京才戒严守宫。 永光帝病重,赵谨良和陈皇后故意做出的那副样子是为了让他和魏贵妃相信皇后母子有逼迫永光帝写下传位诏书的目的。 有了怀疑的开头,后来赵谨良引导他步步误解才会见了鬼一样顺利。 赵谨穹腿一软,单膝跪地撑着长刀立于地上。颤抖不停的手昭示出,他从心底明白自己已经彻底的败了。 他怎么能相信赵谨良一个太子会急着让皇帝立传位诏书呢?若皇帝驾崩没留诏书,按律理应太子即位。 该急的不是赵谨良。 可惜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赵谨良不曾行差踏错半步,他却是实打实违了禁。 领头的恭亲王这幅样子,他带进来的三军禁卫也收刀不敢再动。得了太子下令围上来的禁军毫不费力就将赵谨穹缚手捉拿。 鲁亲王被眼前这等剑拔弩张、声势浩大的场面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走到太子跟前小心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赵谨良回头看向他,拱手道:“皇叔受惊了,谋逆之人已捉拿,您无需担忧。” 鲁亲王看了看远处被擒住带走的恭亲王,又看向惩治“谋逆”手足后仍然面无波澜,云淡风轻的太子,心底不禁对他这个侄儿有些发憷。 赵谨良没有理会鲁亲王的打算,派人将他送出了宫,去他回京暂住的府上。然后命人将他重新推回了甘露殿。 陈皇后一直坐在甘露殿的偏室,等太子进来了,便与他一起回到了永光帝床榻前。 挥退了宫人,此时寝宫内只有帝后与太子三人。 永光帝模糊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惊疑不定,可他全身没力气,话也说不出了,已是油尽灯枯之时, 分卷阅读160 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着眼。 陈皇后往日面上柔和温顺的笑容已尽数收起,冷冷看着永光帝道:“你最宠爱的儿子,犯了谋逆大罪,已压入天牢。” 这消息实在太过骇人,永光帝喘着粗气,拼劲全力想要呵斥陈皇后,可出了口,只能化为哼哼哧哧的气音。 “我陈容先前半生命不好,嫁给了你。后半生想来可以安稳度日了。”陈皇后抬着下巴,眼里生出一丝讽笑,“魏妙宜害我小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又害我良儿双腿尽残。如今她落在我手里,你就放心吧。” 陈皇后此言一出,连赵谨良都颇为惊讶。他一直以为母后纯粹善良,爱慕皇帝,所以瞒着她的事,原来她竟然一直知道。担心他为母后担忧,也一直瞒着他这个儿子。 不知是不是被陈皇后的话刺激得回光返照,永光帝竟又能发出声音,只是身子残破,声音如漏风破纸,嘶哑不堪:“你......你......来人......” 赵谨良最是厌烦永光帝就算知错也始终占据高点、不可一世的态度。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冷冷道:“你助纣为虐,为了帮魏妙宜洗脱罪名不惜残害无辜,拉杨修仪替罪,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你的真龙命格在我手上不堪一击,这滋味可好受?” 他戳破十六年前的真相,并直言不讳亲手弑父,令永光帝大受打击,喊出一声破碎的“逆子!”后,就睁着眼睛断了气。 赵谨良与陈皇后眼中含笑对视一眼,缓缓跪在床前,假作悲伤之态发出恸哭之声。 闻声赶来的大太监王哲带着宫人走到近前,探了一下永光帝的鼻息后,高声哭唱道:“陛下,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终于死了,爽 ☆、封后 虽然太子准备万全,在东宫后宫戒了严,但甘露殿前发生的事还是没有波及到这里。 杜若带着顺儿在光天殿住了几日,倒是不担心自己,只一心记挂着太子。为了不枯坐乱想,就捡起了针线给太子做着袜子。 当叩钟偈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宫殿间,杜若立即停下手中针线,唤珍珠去看水漏。得知并非换更的时间,众人不由心头重重一跳。 叩钟偈一声一声缓慢地响着,足足敲了二十七下。 杜若站起身来肃容往外走,宫人们纷纷放下手中事情跟随其后,奶娘将顺儿抱起来跟在杜若身边一同出了殿门。 同一时间,各宫殿、宫事所,包括所有听见丧钟的平明百姓家,人们纷纷走出屋内,朝帝王所在宫殿的方向跪下,呜呜咽咽地哭起国丧。 所有人跪地哭丧时,魏妙宜却因所出皇子谋逆,举宫上下被捉拿押解。昔日仪态万千的贵妃娘娘,挣扎了一路,钗斜珠落、发髻散乱,听闻丧钟后又哭又笑,俨然似失心疯了一般。 永光帝薨后,便称之为大行皇帝,因他薨逝得突然,未立传位诏书,太子顺应为嗣皇帝。为表尊孝先皇,太子回绝了礼部上表早日即位的请求,将即位与登基大典都延至了先皇出灵后。 陈皇后与太子为大行皇帝发丧忙得头三日彻夜未眠,一直到大行皇帝入殓梓宫,停灵于两仪殿,才得以各自回宫歇息。 此时满宫已素缟斋戒,举哀肃宁,赵谨良回到光天殿后,径直下了轮椅,一手接过奶娘怀中的顺儿,一手拉着弯膝行礼的杜若,走向内室床榻。 如今他成为新皇只是时间问题,除了给外人一个腿伤治疗恢复过程需要继续蛰伏,在排除得干干净净、没有暗探的光天殿已经不需要再隐瞒。 抱着小的搂着大的,赵谨良闻着她们母女二人香甜的味道,躺在床上粘枕即睡。 顺儿虽调皮得很,但在父王面前一向乖顺,看父王闭眼睡得沉,自己就乖乖躺在父王臂弯里玩着他的衣袖。 杜若微微抬头看着太子的睡颜,察觉到他没了从前的万般谨慎,仿若脱胎换骨一般自有稳成,真是满心满眼为他高兴。 大行皇帝薨逝当日,太子还派了人回来给她报信。得知恭亲王谋逆被压入天牢,太子成为了这一场夺位斗争中的胜利者,杜若觉得若说是她的人生大圆满也不为过了。 往后太子即位,成为九五至尊,就再也不用受任何屈辱。坐在那个位子上,胸怀天下的太子终于可以尽情施展他的抱负。而她就做他宠冠后宫的宠妃,在太子烦闷时替他纾解心绪,为他养育好顺儿。 杜若如此想着,渐渐也闭上眼入了梦乡。 赵谨良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后,趁他还在东宫,命林正堂去传所有妃嫔在颖顺殿等候。 这些日子以来,虽在国丧期,但已经知道恭亲王谋逆押入天牢一事的东宫众人心里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舒坦。等大行皇帝出殡,太子登基后,她们就能被封位住进后宫了。 如今东宫后宫高位妃嫔尚少,承徽、奉仪、昭训加起来却还有十几人。太子虽待后宫冷淡,但是一贯优待她们,可想太子初登大宝后,就算不会大 分卷阅读161 封后宫,也不会亏待了她们。届时人人都能比现在好,谁不开心? 是以太监们来传时,各宫的妃嫔都不见耽搁,很快就聚在了太子妃的宫里。 太子驾临颖顺殿时是带着杜若一起的,不过如今东宫后宫对杜若得太子特殊相待已经司空见惯,无人敢有何异议。所有人规规矩矩对太子行礼,面上未露出任何异样。 赵谨良被推在上首,环视了一圈下首十几名花开正盛年纪的女子,徐徐开口将想了许久的打算说了出来。 “尔等皆知如今是何情形,今日寡人传尔等来,是有一事告知。”赵谨良的目光扫过杜若,双眸中是盛满万千星河般的浩浩柔情。看过她后,目光遥望殿门外,继续悠悠说道,“现在寡人给尔等两个选择,其一,届时将按如今位份封位,良娣封妃、良媛封嫔、承徽封婕妤、奉仪封美人、昭训封才人。按例享尊位份例,但终生无宠、无子。其二,离宫自谋前程。寡人允诺离宫者,良娣封县主、良媛封乡君,承徽、奉仪、昭训封亭主,享对应俸禄、封地。” 太子此言一出,下首可谓是满座皆惊。这一段话背后,是太子登基后将要遣散后宫的打算。而他所为何人,除了杜若,众人不作他想。 杜若则恍神久久未动,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赵谨良继续说道:“尔等可以考虑好以后再做决定,想好后报给太子妃即可。散了吧。” 得知可以选择有品级的封号出宫另作打算,这对无望获宠的众人来说不啻于重获新生。心里揣着对两个选择的比较,众妃嫔跟在董春春身后依次退下了。 正厅里只剩下了太子、太子妃与杜若三人。 郑来仪方才听太子所言,沉寂了两年之久的心忽然被焕发了新的希望,心中念头越来越盛,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她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对太子行礼道:“表哥,来仪能否也能有离宫的机会?” 从前郑来仪唤太子表哥,是为了彰显她与太子亲近的关系。自她不为太子而活,专注做合格的太子妃后,已经很久没有唤过太子表哥了。今日这一声,为的是与太子商谈,能有亲情为码。 其他妃嫔能轻易被遣散,她却是没那么容易就出宫的。 郑来仪是从东宫正门重明门抬进来的太子正妻,郑家是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再加上郑来仪之母与陈皇后为同姓堂亲。太子若与她和离,需担负太多。 太子妃竟提出想要出宫,这是赵谨良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之下,心里生出些欣慰来。 饶是他曾经动过废除太子妃的念头,但见到郑来仪的转变、以及他对亲情的顾念,还是预备留下她正妻之位。 杜若为太子的名声,对此事也持认可的态度。 赵谨良与杜若对视一眼,收回目光后,对郑来仪温声道:“来仪,寡人心知亏欠你。只要寡人能办到的,都将如你愿。你若想留在宫中,只要能谨守本分,你就是尊荣无限的皇后。你若想离宫,寡人一定让你出宫如进宫那天同样的正大风光。” 也许是她从前做过太多糊涂事,也许是被太子冷落了太久,郑来仪没再奢望过太子的优待。她以为太子留着她是为了稳定郑家的心,以及给陈皇后一个交代。却没想到太子会为了她的心愿考虑。 想到死于火烧的李宁,和此时能选择自由的她,郑来仪满心庆幸自己及时回了头,没再徒劳无谓地作恶。 “表哥,来仪羡慕您和杜若的感情,也想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郑来仪已敞开了胸怀,又继续坦诚道,“来仪与您没有感情,纵使成为皇后,又有什么意思?离宫,是为成全自己,也是成全表哥与杜若。” 赵嬷嬷候在一旁,望着解开心结,面上重现明媚神色的郑来仪,不由得掬了一把老泪。 杜若没想到从前那般跋扈的太子妃今日会通透到放弃皇后之位,惊讶之余,不禁松了一口气。 赵谨良察觉到杜若细微的神色,心里有些疼惜,又很是歉疚。此番情形下,他就更感激郑来仪愿意退步让位。 “来仪,谢谢你。表哥在此许诺,待你离宫后,必将护你一世荣华无忧。” 郑来仪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叩首礼:“谢表哥成全。” 与郑来仪商定下和离细则后,赵谨良带着杜若离开了颖顺殿。 雨后初晴,喜鹊重新站回树梢鸣得开怀,天空澄澈如洗。 杜若抬头看着天,心也一点一点越发敞亮。 赵谨良望向杜若略抬起下巴的侧脸,忽然有些责备自己还是不够果决,假如没有今日这一出,真的让来仪做了皇后,就算杜若有他一世的呵护与宠爱,也终究是委屈了她。 有此想法,赵谨良越发坚定往后要善待杜若,爱她、敬她、惯她,用一世守护赎他险些做错事的罪责。 大行皇帝的梓宫在两仪殿停灵足有四十日之久。 他的葬礼在嗣皇帝赵谨良的主持下举办得极其声势浩大,不但所有丧礼尽繁尽奢,更花费了白银十万两、动用三百六十名能工巧匠制了 分卷阅读162 一艘大法船,于出灵当日焚化祭奠。 经此回丧礼,世人都称赞嗣皇帝至诚至孝,并载入史书。 而民间广为流传,先皇是重病中听闻恭亲王谋逆才致使惊毙。从此世人只知赵谨良,不知赵谨穹。 赵谨良推迟了登基,他的登基仪式因为准备时间久,也已筹备得尽善尽美。 登基前一日,赵谨良带着杜若来到关押着赵谨穹的天牢。 牢内关押的罪人形容枯槁,牢外的新皇气度从容。昔日分庭抗礼的两兄弟,现在已有云泥之别。 赵谨穹低着头,瞪视着栏外的一对璧人。一个是他恨极了的仇人,一个是他曾动过心的女人,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被他们看到,还不如让他一死了之。 “赵谨良,要杀要剐随便来,别磨磨唧唧的。” “不用着急。”赵谨良淡然道,“待父皇丧期过了,自会如你所愿。” 赵谨穹正欲叫骂,被杜若的话打断。 “陛下,不要处死他。” 赵谨穹听闻此话,以为杜若要帮他求情,心中蓦然腾起一阵暖意。 赵谨良看向杜若,见她眼中冷冷全然是恨意,语气冰凉继续说道,“死太简单了,应该砸碎他的腿,让他也尝尝双腿尽残的滋味。若腿长好了,就继续砸。死算什么?活着才是痛苦。” 杜若恨赵谨穹,不光是因为她曾险些死于他手,更恨因为魏贵妃、赵谨穹母子二人,害得太子坏了双腿。 即使现在太子的腿治好了,但是仇恨不应随之减淡。该偿还的债,一毫一厘都不能少。 赵谨穹瞪大双眼、胸膛起起伏伏喘息如哮,他不敢置信一个长着一张清丽脸庞的女子会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都听见了?”赵谨良问守牢的狱卒们,在众人整齐划一的回答声中,牵起杜若的手,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天牢。 背后响起赵谨穹凄厉的嚎叫,听在两人耳中,却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庚寅年六月初六黄道吉日,新帝登基。 赵谨良衮冕加身,在鸣赞官的唱令下,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礼中,于太极殿前即位,成为大赵的第五位皇帝。赵谨良改年号为乾德,尊先帝谥号为“武兴天光威明皇帝”,尊李太后为太皇太后,生母陈皇后为皇太后,册立良娣杜若为皇后。 新帝登基与原正妻和离,册立孤女为皇后,本有失体统、欠缺商榷,但因从前永光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意栽培,半数文官都属赵谨穹一系。现在赵谨穹谋逆失势,赵谨良即位、还未清算旧账,这些人只管夹起尾巴做人,又怎么会干涉他的决定。 再有连原太子妃之父,御史大夫郑佐棠都无异议,剩下的文官自然无人出头。 而新皇外祖这边的武官们,知道新册的皇后就是为圣上诞育永宁公主的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晴光殿。 林正堂手捧明黄圣旨,身端体正,恭敬朗声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道法乾坤,内外治成,需以治理之隆,肇齐宫闱,协嘉幸为天下之表,故必选淑媛。良娣杜氏,贤善嘉表、慧娴表范,雍肃自持,允协母仪天下。今册宝印立尔为大赵皇后。誉赞朕恭,协治四方,布告天下。钦哉。” 杜若身穿三翟之首的袆衣,跪在厚厚的杏黄软垫上,接过礼官递来的册印后,交由另一礼官放置正案。而后清声回:“吾叩谢圣上隆恩。”言毕,按照礼法行三跪九叩之礼。 晴光殿的宫人们立在一旁观礼,皆是如出一辙的与有荣焉。 杜若身穿的这身袆衣,是自乾德帝登基宣后,东宫内直局并尚服局一同制的。制这袆衣时,内直局陈姑姑还暗地里同她所教宫女说,从前她就猜杜皇后往后还有用得上她们内直局做翟衣的时候,如今这不仅应了验,还是做袆衣,连连称叹杜皇后真是天命所在。 接了印后,杜若要在乾德帝亲选的吉日,六月二十一日这天于太极殿行嘉礼。在这期间,乾德帝派礼部官员为封后祭天地、祭太庙,并亲至奉先殿敬告宗祖。 如此一众严密的礼法通行完毕后,便到了嘉礼这天。 乾德元年六月二十一日当日,銮仪仗卫陈设法驾卤薄与太极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太极殿丹碧石与太极门外。 礼部仪乐奏六十五钟的编钟与太极殿场中,鸿胪寺掌礼官员设节案于太极殿正南、设册案于左西、玉案于右东。 一道正红地毯自太极门铺陈至太极殿前,两侧林立礼官、文武百官。 所有人肃穆正立,遥望杜若身着皇后袆衣、头戴十二花树、两博鬓,青衣革带、金饰玄绶,端庄持重着稳步朝前走来。 她的身后跟着全副皇后仪仗,声势浩大,却还是被她浑然天成的威仪与雍容雅步的镇定尽数给压了下去。 众人心知,这位得乾德帝如此爱重的杜皇后,必将母仪天下。 杜若身穿繁复,头戴沉沉,但此时这些在她心里都已化为云烟飘散。她稳步自太极殿前龙凤衔珠的丹碧石右侧的台 分卷阅读163 阶登上,一双水眸只管看着立在太极殿前,朝她伸手接迎,等着她站到他身侧的人。 那是大赵九五至尊的乾德帝,也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眼泪瞬间就崩了。 后面还有三到四章的番外哦! 在这感人的时刻,推一下我基友的可爱古穿文文《我在古代卖红薯》,已经二十万字啦。 文案: 柳如絮穿越了,带着她新买的农家乐专用种子礼包一起。 陌生的古代,无依无靠,一脸懵逼,分外凄凉。 幸运地被好心人收留,含泪吃了几天的白水煮青菜,柳如絮颤抖地举起了手。 我,我有些种子想跟你们安利一下。 从卖烤红薯的路边摊发展到两层楼的酒馆,一路走来,柳如絮感慨万千。 首先谢谢卖给我种子的老板,其次谢谢我带过来的红薯、土豆、玉米、辣椒、西红柿…… 谢谢你们救我狗命。 至于那个跑了的跑腿小二? 大概死在外边了吧。:) —— 魏廷回京城交了任务,一刻不敢多呆,就火烧屁股的回了海湖镇。 看着眼前眼熟的餐馆,却近乡情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餐馆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先一步走了出来,亮出了手中的鸡毛掸子。 魏廷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腿,腿软。 ☆、番外一 赵谨良登基后励精图治,前朝趋近稳固,为先皇守孝三年期也已满。隧于乾德四年夏至,下旨出宫前往大蒙山避暑。 避暑山庄空置了四年。因新帝登基,从亭台楼阁到山石景园都修整了一番。 赵谨良没住帝王避暑一贯住的曜日阁,而是带着杜若住进了挽香楼。他两年前命人在此处种了一圈白兰树,如今正是花开正盛时节,在这楼里睡着后做梦都是一股白兰花香。 杜若爱用白兰味香膏,赵谨良如今习惯了这味道,若整日忙起来没见着人,夜里都要抱着杜若吸一吸才自在。 赵谨良登上挽香楼二楼,见榻旁窗边伸着一支掩藏着小白花的绿枝丫,想着若在此与杜若下棋,定十分悠闲自在,心里很是满意。 “小顺子!当心着点,怎么如此调皮?” 楼下传来杜若轻斥的声音,赵谨良唇角含着笑下楼瞧瞧顺儿又做了什么惹她母后生气。 见圣上来了,宫人们纷纷避让到两边。 如今顺儿已经五岁了,单看她初见雏形的花容月貌,任谁也猜不到这是一个等闲坐不住的疯丫头。 贝壳生的那匹小马驹曙光,与顺儿一同长大,她从小就爱给它刷毛、骑着曙光在跑马场撒欢。 明明长得像个小仙子,却爱玩儿小虫子、爱凫水、爱拉弓习武,让她坐下来安安静静绣个花好似要了她的命。 好在爹是皇帝,娘是皇后,自己是大赵尊贵无双的永宁长公主,又得赵谨良溺爱,爱做什么都随她去了。 这刚来到挽香楼,看见树上有个鸟窝,就趁她母后不注意蹬上了最矮的树枝,伸头看得认真。 知晓了缘由的赵谨良走到杜若身边,揽着她的肩劝道:“看鸟窝嘛,并非什么大事。”又转头吩咐一名会功夫的太监,“抱公主上树看看,仔细着点。” “是,陛下。”太监恭敬答,然后走上前抱起顺儿坐在他臂弯,利落爬上树干,小心翼翼扶着顺儿让她看鸟窝。 杜若被赵谨良这般听之任之的做法逗得又好气又好笑,睨了他一眼一语不发。 “女儿嘛,宠着点无事。”赵谨良的手离开杜若肩头,在她背上抚了抚,“浴汤应当准备好了,沐浴换身衣裳,朕带你去游湖。” 让人抱小的去看鸟窝,又准备龙船带大的游湖,赵谨良将杜若母女二人哄得十分伏贴。 游湖的龙船不如南巡时的龙船那样大,但胜在宽敞。帝后二人坐在四角飞檐的船上亭屋中,隔着挂有轻纱帐的窗眺望粼粼碧波湖水。 见清风拂起白纱,抚在杜若面庞上。赵谨良探过身子,抬手将纱挂在窗勾后。 他如此动作,杜若就被囚于他的臂弯和靠背间的小小一方天地。微仰起头,赵谨良俊朗的侧脸近在咫尺。 他如今坐了几年帝位,风姿不减,又添了几分威仪与魄力。近近看着他,无端就让人目眩神迷。 先前因为诞下顺儿,不能同房,后来又为先皇守孝,这中间两人整整素了四年。平日里馋得狠了,赵谨良就抱着她亲两口,因为怕失火所以多的并不敢做,亲完就去泡冷水,自制力极好。 杜若满脑子胡思乱想,脸已经悄悄开始红了。赵谨良挂好纱帐后正要收回手,被她伸手拽着不让离开。 赵谨良转头看她,目光深邃似要将人淹没其中。 其实他心里早就乱了。 方才两人沐浴过,都是一 分卷阅读164 身清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杜若身上清新的白兰香萦绕在他鼻尖,勾得他想剥了她的衣服,在她细腻光滑的皮子上嗅一遍才能灭一灭心头火。 如此想着,赵谨良也如此做了。 低下头凑到杜若耳根,顺着脖子一路细细挨蹭。他鼻尖所到之处,撩动杜若肌肤上起了浅浅一层粉,又痒又麻勾起她哼了一小声鼻音。 这声儿听在赵谨良耳中,就像森林里饿极了的狼听见了一声羊咩。 他看都不用看,手绕到杜若身侧轻易就扯松了她的衣带,襦裙松了后极易滑落,杜若的衣襟顺势就敞开了些。 赵谨良又坐起来,一手托着杜若脑后,将她的声音亲得细碎。另一只手四处点火,毫不客气。 …… 久旱逢甘露,娇花迎骤雨。 碧波湖心中的龙船底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承载了帝后二人交织入骨也表不尽的情丝。 作者有话要说:  船震好甜!(捂住作者乱说的嘴拖走) ☆、番外二 这回避暑,赵谨良终于算是好生修整了一番,从身到心都舒畅极了。 照例给太皇太后做罢寿,便整肃仪仗启程回宫。 仪仗在一处驿站停下歇息时,出了些意外。 杜若从皇后所乘坐的翟车上被人扶下来,脸色有些白,唇色也没了往日殷红,往前走了几步就止了步。 珍珠机灵地捧来盂皿端到杜若跟前,碧玺候在杜若身边轻轻为她抚着背。 杜若忍了再忍还是没经得住,抚着胸口吐了几口苦水。 她周围围着一圈的宫人侍卫,赵谨良自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走上前来扬声问道:“皇后怎么了?” 杜若正难受,说不出话来,碧玺作为掌事大宫女,福身答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犯恶,方才吐了一次。” 赵谨良皱着眉走到杜若身边,心疼地轻拍了拍她的背,对四周厉声道:“颠簸了皇后,怎么驾的车?” 圣上发怒,周围的人呼啦跪了一地。 赵谨良正欲降罪,太后从前方带着宫人走过来,笑着温声道:“皇帝先不必急,哀家看皇后这模样倒不像是晕车。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太后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正在担心杜若的人想到另一种可能,都有些压抑的喜悦。 杜若回想自己葵水确实迟了些日子,也隐隐觉得不是晕车所致。抬头看她的夫君,见他传了太医后有些呆愣的神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谨良见杜若笑他,回了她一个宠着让着的笑,殷勤备至地扶着她坐到驿站房间里歇着。 章太医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走进来,毕恭毕敬给杜若诊脉。确认多次后跪在地上拜了一拜:“恭喜陛下大喜!皇后娘娘滑脉相显,已有孕一月有余。” 这可是赵谨良登基后的头一胎皇嗣! 屋里还等着听消息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长辈听闻皇后怀孕,喜得连连念叨“天佑大赵!” 赵谨良更是喜不自胜,抚掌道:“朕大喜!所有人重重有赏!” 杜若也欢喜不已,不过欢喜之下,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日子,觉得应当是那日游湖在龙船上荒唐时埋下的种子,不由得脸上臊得通红。 杜若这一胎来得也巧,但相比第一胎时的风平浪静,这回孕后的反应与第一次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孕吐从第二个月一直持续到接近第五个月,把赵谨良急得也跟着一起瘦了好些。好在孕满五个月后,除了有些惫懒贪睡,其他的症状都在逐渐减轻。 为了她这一胎,宫里上上下下忙得热火朝天。太医院、典膳厨当差的人也都跟着一起瘦了。 不过这些辛劳都是值得的,次年三月二十九日,杜若诞下一胎男婴,赵谨良为他取乳名为帆儿,大赏合宫上下。 随即赵谨良立帆儿为太子,并大赦天下。 帆儿满三个月后,赵谨良在两仪殿为他取名。 座下有礼部官员、太师、太傅、太保、太史局官员、尚书令等文官献策。 大赵宗谱到这里,已延至“恭、谨、怀、瑜”,帆儿的名字要以“怀”字来取。 太子之名何其重要,既要寓意深远,又要朗朗上口。官员们掏尽墨水,纷纷献策。 “陛下,臣献‘儋’字,寓意太子殿下承大赵兴盛之担。” “陛下,‘琰’字如何?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嫡子,一定品格美好,犹如美玉无暇。” “陛下,臣想到‘昀’字,太子殿下犹如新日光辉,是大赵未来的希望啊!” 赵谨良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握着虎毫在纸上写下一字,拿起来展开给大臣们看。 “朕觉得‘若’字好。朕的嫡子,若明星璀璨、若美玉无瑕。且可解为‘虚怀若谷’,寄予朕对帆儿的希冀。” 赵谨良越说越满意,收回纸宣布道:“太子之名,就定为‘赵怀若’。 分卷阅读165 ” 大臣们:……是‘虚怀若谷’的‘若’,还是‘杜若’的‘若’? 他们怎么觉得是后者呢? 作者有话要说:  赵谨良:别问为什么叫帆儿,问就是怀孕起源。 ☆、番外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全文完啦~作者想求一波长评,系统判定成功的长评发一千点币的红包! 除了注水欢迎各种内容的长评,虚心接受小可爱们的捉虫、建议、指导等。(90度鞠躬! 杜若如今儿女双全后,日常变得有趣了许多。 当初怀顺儿时妊娠反应轻微,以为生下来的女儿会是个乖巧懂事的小棉袄,结果顺儿从小到大都是精力充沛的小魔头。怀帆儿时妊娠反应强烈,以为生下来的儿子会是个和姐姐一样的小魔头,结果帆儿从襁褓中就一直很乖巧,令人极为省心。 而这活泼姐姐、文静弟弟的一对组合,着实令人开怀。 【帆儿一岁里】 顺儿:“弟弟为什么动不动就哭呢?他好吵啊。” 赵谨良:“因为弟弟不会说话,只能通过哭来传达他的需求。” 杜若:“弟弟饿了才会哭,你小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也要哭,还哭得比弟弟声音大得多,房顶都要被你掀翻了。” 顺儿:“我没有,我是天下间最甜的小孩儿。所以父皇才会给我取名赵甜。” 杜若:“陛下,给大顺子改名叫赵吵吧。” 赵谨良:“好,都听皇后的。” 顺儿:? 【帆儿满岁抓周时】 顺儿:“小帆,虎姐无犬弟,快抓那把剑!以后我远攻你近战,打遍皇宫无敌手!” 赵谨良:“顺儿,弟弟抓了一方砚。” 顺儿:“砚台也行吧,打人挺疼的。” 杜若:“弟弟抓砚是要做学问,不是为了跟你调皮捣蛋的。” 顺儿:“为什么同一个娘胎出来的,跟我差别却这么大呢?” 杜若:“母后也想知道为什么。” 【帆儿三岁时】 顺儿:“小帆,你觉得你和姐姐谁更乖?” 帆儿:“甜甜顺更乖。” 赵谨良:“帆儿为何觉得姐姐更乖?” 帆儿:“甜甜顺告诉帆儿,帆儿小时候害母后每天吐,吃不下饭。还说帆儿是爱哭包。真是辛苦母后生下帆儿了。” 杜若:“小帆儿真是母后的贴心宝宝。” 顺儿:“那我呢?” 杜若:“你是贴心大顺子。” 顺儿:? 【帆儿五岁时】 顺儿:“小帆,你以后娶什么样的女子做你的太子妃?” 帆儿:“聪明的。” 顺儿:“为什么?” 帆儿:“因为皇祖母说喜欢母后聪明,如果太子妃不聪明,母后可能会不喜欢她。” 顺儿:“父皇,你喜欢母后是因为母后聪明吗?” 赵谨良:“父皇喜欢你们母后,是因为她骑马英姿飒爽、因为她性情真实可爱、因为她讲话有趣、因为她聪明可人、因为她容颜美丽令人百看不厌、因为她明辨是非、因为她深明大义。更重要的是因为她也深爱着父皇。” 帆儿:……姐姐我们好多余。 顺儿:……我不该多嘴。 ☆、番外四 大赵乾德十四年,永宁长公主赵甜年满十六。她的眉眼神态肖似其父,出落得艳如桃李,称之为上京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这位公主殿下自幼被帝后娇宠长大,皇宫里的每一处都被她玩熟了,最近生了新的念头,磨着她父皇拿了令牌,隔三差五出宫溜达玩耍。 长公主甚少公然在外露过面,又有侍卫暗中保护她,帝后倒不担心会出岔子。 这日赵甜到城东一家出了名的酥酪铺子尝新奇,正吃着桃肉酥酪,一抬头看见街对面一家悬济堂走出一名白衣郎君。 那郎君整理着架子上簸箕里晒的草药,身材欣长、眉目如画,远远瞧着都觉得清风霁月、犹如谪仙一般。 饶是赵甜见过的美人不少,也没见过这般纯净清冷的人物,不由有些看呆了。 坐在她旁边桌上的一名女子见惯了这一幕,提醒道:“那是悬济堂的坐堂先生,叫江启远。” “江先生真是神仙人物一般。”赵甜回望那女子一眼,对她笑了笑。 “那是,就连京兆府牧家的千金都对江先生另眼相待。”女子搬出京兆府牧千金常芊晴的名头,提醒赵甜不要肖想了。不过她又瞧了瞧赵甜略胜常芊晴一筹的容貌,心头有些发酸。 赵甜点了点头,没说话。常芊晴嘛,她知道,也十六岁还没出嫁,原来她心悦这位江先生啊。 不过看常芊晴迟迟未嫁,应当是没能撬动这位江先生的心。 赵甜吃完桃肉酥 分卷阅读166 酪,命随从付了铜钱,站起身来往悬济堂走。 那女子望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心里腹诽她自己再爱慕江先生,从来也只敢远远看一眼,这人怎么如此不矜持。 不矜持的赵甜已经踏进了悬济堂,还让随从都在外面等着。 见江启远正站在药斗前规整草药,赵甜走上前问道:“江先生现在忙吗?可方便看病?” 江启远听见一道酥软入心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朝前看去。 面前的姑娘一双潋滟桃花眼动人心魄,肤白貌美似牡丹娇艳。穿戴不菲,不知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姑娘要看病?先讲讲您的症状,是有哪里不舒服?。”江启远默不作声收回目光,将药柜先放了回去,然后离开前柜,示意赵甜跟他去看诊间。 赵甜胡扯了个借口:“我胸口有些闷。” “先为您诊脉。”江启远示意赵甜坐下,将手放到诊脉枕上。又取了一方丝帕轻轻盖在她腕上,这才搭指诊脉。 赵甜的目光被江启远修长的手吸引了。她静静盯着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又长又直、骨节分明,指尖还泛着很浅很浅的粉,好看极了。 “姑娘脉象稳健,并无何病症。”江启远正要收回手。 “我有病!”赵甜一急,反应过来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江先生再看看?” 江启远好笑地微微抬眼看了看小姑娘,见她咬着下嘴唇略低着头,眼睫长翘得不像话。 他没有收回手,耐心地又给她诊了一次脉。 这次诊好了,他先将手收回,才道:“姑娘心跳有些快,许是受了惊吓,有些心悸,江某给您开副药吧,您在此等候。” 赵甜收回自己的手拢在衣袖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启远又问她:“药方要写名字,敢问姑娘芳名?” 赵甜回他:“我叫杜甜。” 江启远点点头,心想倒是人如其名。 问了名字,江启远起身去药斗前抓药,抓好后正要用纸包起来,手下动作忽然顿住,垂眼抿唇无声笑了一下,隔着一道墙问道:“姑娘家可方便煎药?若不能,可在此煎好。” 要是让母后知道自己好好的却带一包药回宫,肯定要罚她吃饭不能吃喜欢的菜。赵甜回道:“江先生,我家不方便煎药。” “那您再等等,江某去给您煎好,您在这里喝。” “好!”赵甜答得又甜又脆。 赵甜见江启远没让药童动手,自己亲自去煎了药,以为他开的药很复杂,不放心药童动手,正懊恼是不是自己太顽皮给他惹了事,还浪费药材。结果没过多久,江启远就端着碗过来了。 他仔细地将碗放在赵甜面前的案上:“喝吧,给您镇了镇,不烫了。” 赵甜瞅了一眼碗中虽清澈但微褐的药汤,有些后悔她干嘛要装病,不过药既然都煎好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喝了。 深呼吸一口气,赵甜闭眼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原本想象中的苦涩根本就不存在,反而是酸酸甜甜的。 她睁开眼睛看向江启远,见对方一直注视着她,清澈水润的眸子好似深夜的潭水。 他耐心解释:“用山楂、神曲、麦芽熬的,可健胃清脾。” 赵甜脸蓦地红了,江先生知道她没病,熬这甜汤是逗她的。 心思被戳破,赵甜也不好意思多待了,咕咕咚咚把碗里的山楂汤一饮而尽,留下一颗银豆子就起身往外走。 江启远站起来目送她,没忍住开口道:“您气质卓然,必定家世显赫,江某一介白衣,配不上您。” 赵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半晌才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等着!” 本公主想嫁谁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有你们真好! 下一本是轻松爆笑宅斗文《侯府宠媳》,很快就开文了哈,求小天使们的收藏,咱们下本再见! 文案: 威远侯府的混世魔王世子裴承赫终于要娶妻了,娶的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文官女儿乔芝。 皇城里有女儿的世家都松了一口气。 裴家有权有势,人人眼红是不错。可是裴承赫第一纨绔的威名让人害怕。 得知消息的狐朋狗友问他:“听说裴老大要娶乔修撰的女儿了?” 裴承赫满不在乎道:“这种弱鸡小娇娘,不出三天就要求着爷休了她。” 后来,乔芝嫁进裴家。文能说倒二三四五房,武能扇退作妖小通房。 裴承赫他娘爱到把管家权都给了她。 裴承赫他妹妹更是叛变到给她介绍外男做姘头? 威远侯府世子夫人贤良淑德颇受裴家人宠爱的消息越传越广,悔煞一众夫人小姐。 狐朋狗友再问裴世子:“娶妻感觉好不好?” 裴承赫:“娶妻不好能人人都要娶妻?” 食用指南:女主有心机,目的 分卷阅读167 性强。男主聪明纨绔是真的,渣男属性是装的。双洁,不洁的男主不值得被原谅(仅适用此文)。HE。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