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万万岁》 分卷阅读1 ================= 书名:我家娘子万万岁 作者:木阡 文案: 若问暗香馆的女老板沈烟最讨厌什么, 是那双能看见六界众生的眼睛? 不是。 是容易招惹邪祟的天然馨香? 也不是。 而是…… 那凭空冒出的万年狐狸精的死皮赖脸的纠缠不休!!! “娘子你就认了吧,人家以后定会对你千依百顺,任劳任怨的。” “娘子,别不理人家嘛!人家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哦!” “娘子,娘子,娘子……” “住嘴!不许唤我娘子!!!” 他为救她而受伤,她因怜悯而收留他, 可是,“你连伤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是为爱而来,还是另有所图? 一桩接一桩的离奇怪事, 一场接一场的阴谋诡计, 逃无可逃,防不胜防。 自他到来以后, 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她明明与世无争, 为何却要承受这许多? 他们的前世今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牵连? 那魅惑而深沉的朱雀神君, 那时而温文,时而残暴的双面魔帝, 又与她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 乱局如何打破,过去如何面对,未来又如何抉择? 凡人娘子与狐狸娇夫,能否迎来美满的结局?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烟,小白 ┃ 配角:黎烨,墨泽,烈燚,仙儿,胡甜甜,风曦 ┃ 其它:大甜小虐 一句话简介:娘子,快接收您预订的狐狸娇夫! 立意:世间真情,唯真心可换。 ================== 第1章 第001章 秘密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暗香馆后院的桃树上,时值四月,桃花怒放,层层叠叠压弯了枝头,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蜂飞蝶舞,鸟语花香。 袅袅香烟,在阳光中缓缓升腾,又渐渐弥散。 一双素手焚好香,盖上香炉,揽袖轻拂,将轻烟一笼,鼻尖微微凑上前去,一缕幽香沁入心脾,沈烟情不自禁地合上眼,细细品闻这新制不久的梅蕊香。 “好香啊!姐姐今日熏的是什么香?真是好闻!” 清脆悦耳的声音犹如轻风吹过风铃,空灵得不真实。 “仙儿!” 沈烟骤然睁眼,回眸看向这个贴在她耳边说话的小丫头,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她了。 小丫头名叫仙儿,长着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秀挺的鼻子下,是一点小巧的樱唇,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 她的两鬓梳着精致的发髻,发髻下各垂着一绺青丝,白嫩的小手将之轻拈把玩,巧笑嫣然,俏皮可爱,犹如邻家妹妹般亲切可人。 不过她的穿着就显得有些古怪了,一袭豆绿色衣裙裹身,袖长不过肘,裙长刚及膝,底下露着两截雪白的小腿,穿着一双松花色的绣鞋。这身清凉的打扮若是让旁人见了,怕是要张口闭口伤风败俗地数落了。 可仙儿却怡然自得,沈烟也习以为常。她抓着沈烟的手,一口一声“姐姐”唤得热闹,追问着这梅蕊香的名堂,看上去十分感兴趣,沈烟只好细细为她讲来。 仙儿听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片刻之后,她站得乏了,索性趴在竹席上,枕在沈烟跪坐的腿上,单手托腮,一面嗅着案上的熏香,一面听得入神。 沈烟也不知她听懂了多少,只是有耳朵愿意听,她便愿意讲,毕竟她常年深居简出,平日打交道的无非老管家李叔与厨娘兰嫂,生人见得极少,能说得上话的就更少了,仙儿算得上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等沈烟讲完,仙儿不由惊叹道:“哇哦!姐姐真厉害,懂得这许多,经姐姐的手调制出来的香,就是比别家的好。” 沈烟轻点她的鼻尖,笑嗔道:“马屁精,净挑好话说。” 仙儿不服道:“冤枉啊,姐姐若不信,便自己去问问街坊邻里,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沈烟轻笑着,不再反驳,她虽然足不出户,但身为暗香馆的老板,自家香铺在宛城里的名气,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暗香馆从不收购次等香料,所调制的香品,亦是别出心裁,不仅样式香气极佳,每年四季,只限定几款,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虽然定价颇高,但依然引得年轻男女趋之若鹜,少女们熏在衣上,踏青时,莲步款款,暗香浮动,总能引得路人侧目。少年们则购之送给心仪的女子,总能博得几分青睐。 另外,暗香馆还接受订制,依贵客的喜好调制独一无二的香品,且绝不另售他人,如此,定价当然高昂,等待时间也说不准。 小门小户自然是买不起也等不起,但宛城里的富户有的是闲钱时间,能拥有自己的专属香味 分卷阅读2 ,则意味着独特的地位权势,光凭这点,富贵人家怎么也得人手一份。 这般做生意,销量虽然不多,但财源依然滚滚,曾一时引得同行竞相模仿,但那香方委实太过特别,竟连从业多年的老师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各香铺画虎不成反类犬,只得作罢。 所幸,暗香馆从不售卖普通香品,与其他香铺并不冲突,倒也各自相安。是以,屹立在宛城十余年的暗香馆,便逐渐成了今天的老字号。 这一切当然要归功于沈烟的父母——沈氏夫妇。沈氏一族历来以香为生,凭此手艺,过上殷实的生活,后来,富有经商头脑的母亲嫁给了父亲沈芝,为他出谋划策,使沈家日益富裕,在故土尧城积下了不菲财富。 数年后,沈烟诞生,一家五口和和美美,其乐融融,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安顺遂地过下去,谁知沈家突遭灭顶之灾,一场大火,要了祖父母的命,沈氏夫妇带着七岁的幼女逃到这万里之遥的宛城,白手起家,重新开始,这才有了这家暗香馆。 随着沈烟长大,夫妇俩将技艺尽数传授于她,沈烟自幼聪慧,一点就透,不仅学得飞快,更能举一反三,改良香方,研制新品,翻新样式,深得沈芝喜爱。 于行商上,更是青出于蓝,她不仅大胆建议弃售一般香品,更提出特色订制,还为香品赋予别致的雅称。其时,她还只是豆蔻少女,沈氏夫妇一合计,毅然采用,竟使暗香馆大放异彩,不仅在宛城站稳了脚跟,更形成了今日之局面。 一切顺风顺水,一家三口逐渐走出当年的阴霾,只待女儿长大,便要招个贤婿上门,将万事交托,夫妇俩便可高枕无忧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三年前,父亲得了急症,不治身亡,母亲悲伤过度,仅隔一年,便也撒手人寰。 那年,刚满十七岁的她,在大雨中哭嚎了一天一夜,而后擦干眼泪,在老管家的帮助下,为母亲置办丧事,开始接管生意。 不经意想起往事,沈烟百感交集,如果母亲不曾生下她,或许沈家不会遭遇这许多磨难,如果当年沈宅失火,父母弃她不顾,或许祖父母不会死于非命,如果父母肯将她丢给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或许他们便不必背井离乡,狼狈逃亡。 说到底,终究是自己连累了父母,拖累了家族。或许,真如那些“名僧高士”所言,她是灾星降世,天生不祥,不容于世。她的存在,只会害死一个又一个爱她的人,如今孤苦无依,也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吧? “哎……” 沈烟长叹一声,纵然不愿,也无法改变自己这异于常人的特质,她守着这个秘密多年,却不知还能守得多久,有朝一日,当宁静逝去,风雨来临,下一个为她所累的人又会是谁? 不由自主地,她看向仙儿,又露出一丝欣慰,她轻轻抚着仙儿的发顶,低声道:“幸亏你不一样。” 仙儿撑起身子,凑到沈烟面前,忧心道:“姐姐怎么突然唉声叹气地,是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沈烟展颜一笑:“没什么,往事如烟,不提也罢。”她扯开话题:“既然你喜欢这梅蕊香,不如我给你做个香囊,让你戴着玩吧。” 仙儿嘻嘻一笑,伸手搂住沈烟的脖子,慢慢埋进她的颈窝,嗅了嗅:“姐姐不必忙活了,这梅蕊香再好闻,也远不及姐姐身上的香气呀!” 仙儿说着,陶醉地闭上双眼,在她颈间流连不去,虽然沈烟身上熏了香,但凑近了,依然闻得到她那刻意掩盖下的,自身固有的馨香。 那味道纯净得仿佛不属于凡尘,令人联想到冰清玉洁的冷莲。这样的香味放在仙族身上,就叫清气,放在妖族身上,便叫灵气,可若放在弱小的凡人身上,却未必是件好事。 这香气实在诱人,就像即将成熟的果子,散发着青涩的芬芳,让人垂涎欲滴,但这样还不够,还需耐心等待,等到完全成熟的那一天,味道才是最甜美的…… 这时,有脚步声自远及近踱来,仙儿慢条斯理地直起腰,看向声源。沈烟亦垂手端坐于席上,一如平时品香的状态。 来者是老管家李叔,也是暗香馆的掌柜,平日这个时候,他总在前头的铺里忙碌,今日赶着来后院,想必是有急事了。 仙儿是个精乖的,瞧着沈烟有正事,便告辞道:“姐姐有事,仙儿回头再来看姐姐。” 说完,她化作一缕青烟,从李叔身旁经过,湮灭在角落的花圃中。 李叔的目光随着沈烟的视线飘了过去,发现那花圃里的绿萼开得正好,不禁莞尔道:“不枉小姐每日悉心栽培,那花儿也是知恩图报的,知道要好好开花回报小姐。” 沈烟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李叔匆匆而来,可有要事?” 在李叔的印象中,小姐对他一直是这样温婉客气,他在暗香馆已呆了九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可这孩子似乎怎么也与他热络不起来,若说老爷夫人在世时,她偶尔还会亲近自己,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思及此,李叔心中一叹,随即扯出一抹尴尬的笑,面露难色道:“还是那位周公子 分卷阅读3 ,这些日子他是天天来,老奴是日日拦,我说了小姐不见客,他还纠缠不休,今日放下狠话,无论如何都要见小姐一面,否则便要硬闯!老奴没法,只好来请小姐示下。” 沈烟闻言,顿感一阵头痛,千不该万不该,拜祭父母后,路过庙会,顺道凑了热闹,否则也不能遇见那位周公子。 事已至此,无可逃避,她只好吩咐道:“罢了,你引他到客室稍候,我随后就到。” 李叔点头一应,正要转身退下,忽而想到一事,又回头看向沈烟,并挤出一个舐犊情深的笑容,谨小慎微道:“小姐,老奴有句肺腑之言,不得不提啊!” 李叔刚起个开头,沈烟便知他要说什么了,正要打断,李叔赶紧接着道:“自打老爷夫人仙逝,小姐的婚事便没人张罗,张媒婆来过几趟,皆被小姐拒之门外。如今来了个周公子,老奴瞧着这定是天赐的良缘,先不说那周公子家境优渥,一表人才,就凭他对小姐的一片痴心,小姐也该试着考虑一下。” 沈烟闭眼捏了捏眉心,片刻后垂手,又恢复平和的神态:“此事以后别再提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做主。” 李叔听出了小姐言语间的冷漠与推拒,不禁一阵黯然:“是,老奴多嘴了。” 他不再多话,扭头便走。瞧着李叔已然佝偻的背影踽踽而行,沈烟心中也不好过,李叔的婆娘去得早,没留下一儿半女,想来是拿她当女儿看的。 与人疏离,是她保护身边人的方式,虽非出自本意,却也伤了李叔的心。 可是,若有一天,李叔知道她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不知会露出何等神情?若是他也将她视作怪物,她是否也会伤心? 说到底,这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那颗脆弱的心呢? 第2章 第002章 与狼共舞 日头渐渐西斜,余晖透过窗枢照进暗香馆的客室中,案上的沉香已然冷寂,仅余淡淡香韵萦绕在室内。 茶已换过三遍,客人却没有变,周公子深情款款的目光一直钉在沈烟身上,甜言软语打动不了她的心,她始终不咸不淡地笑着。 周公子生得面如冠玉,文质彬彬,举止也是风度翩翩,一般姑娘见了,的确会芳心暗许,但若有人能似沈烟一般,透过眼前这张美好的人皮,看见对方的庐山真面,怕是没有人会喜欢一头狰狞的狼妖吧! 有多久没被妖缠上了?自从仙儿来到她身边,在她的熏衣香中施法之后,遮掩了她的馨香,她便慢慢疏于防备了。 却不知这狼妖是因她的气味而来,还是偶然盯上自己。不管出于何因,沈烟知道,自己的下场总不会是好的,毕竟肯耐心对待猎物的猎人,总是会贪婪地想要更多。 面对一头眼冒绿光,随时可能将自己吞食入腹的饿狼,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到自己早已了无牵挂,不过剩一具肉身苟活于世,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既然人终有一死,那何时死,因何死,又有什么要紧的? 可是,当周公子对她的无动于衷显出几分不耐,竟急吼吼地伸手捉住她的柔夷时,沈烟的心还是不免抖了一下。别误会,那不是怕,而是被恶心的,毕竟在沈烟眼里,周公子的手可不是莹白修长的,而是毛茸茸,黑乎乎的利爪。 “沈小姐,自庙会一见,周某至今难忘,日思夜想,盼与小姐相会,小姐聪慧,当知周某心意,望小姐全了周某这份相思,周某定不辜负小姐所托。” 这露骨的表白,令沈烟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看来这头狼妖是想和她玩一出才子佳人的把戏了。 沈烟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强忍着不让自己作呕,佯装镇定道:“周公子请自重,天色已晚,暗香馆即将打烊,公子还是先请回吧。” 沈烟死命地想抽出手,周公子却握得越发紧了,他眼角的余光往窗外一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天色的确不早了啊……” “咯噔!” 心脏突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沈烟手上一紧,已然被他拉到面前。 周公子低头,俯视着眼前这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眼含威胁,森然龇牙:“看来,沈小姐是执意不肯接受周某的心意喽?” 看来她高估了狼妖的耐力,连日来的闭门羹已使他的耐心耗尽,没有冲进后院将她一虏了之,已算仁慈,如今自己冷淡的态度更是将他激怒。沈烟暗想,对方大约还没遇到过,不为他魅力所惑的女子吧。 沈烟虽是早已看淡生死,但一想到要被一头狼妖吸光精气,化作一具干尸,就觉得恶心无比,再怎么样,也不能死得如此寒碜啊! 她忍着反胃,昧着良心,虚与委蛇:“公子龙章凤姿,哪里是小女子高攀得起的,还请公子另觅良缘,莫要错付痴情。” 周公子伸出优美的手指,轻轻划过沈烟那白皙无暇的脸庞,又沿着她天鹅般的雪颈一路往下,摩挲着她颈侧透青的血管,一双细长的眼睛灼灼有光,似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沈小姐何必自谦,这偌大的 分卷阅读4 宛城里,谁能及得上小姐的姿容才情,只可惜明珠暗藏,无人知晓罢了,若非庙会那晚偶遇小姐,春风作美,拂开小姐的面纱,如此佳人,周某也要错过了……” 沈烟瞧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觉他那冰冷的手指就像一条毛毛虫,不断地在她颈边蠕动。毛骨悚然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她很想摆脱这种感觉,可是这样做极可能激怒对方,得不偿失。 于是,她努力忍耐着,忍耐着,可当周公子的手指扣上她的后颈,一张透着邪光的脸也离她越来越近时,她终于……忍!无!可!忍! “滚开!死狼妖!”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与勇气,她一股子热血上头,突然一声怒斥,纤纤玉手胡乱一舞,竟推开了他,并重重挥出一巴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正中他脸颊,周公子不防,叫她推了个趔趄,歪坐在席上,带下了案上的茶盏,铺了一地的茶水,一张脸不可思议地歪向一边,抬指轻触,脸上火辣辣的疼。 沈烟为惯力使然,向后一跌,仰倒于席,瞬间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糟了!” 她捂住嘴,想起方才情急下脱口的话,皮肤上不由沁出一层冷汗,今日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想到这后事还没交代清楚,就要莫名其妙成了狼妖的腹中餐,到底有些不甘。 瞥眼间,看见身后的门,她心念一动,立即一个咕噜爬起来,往门口冲去。若这头狼妖不想于人前暴露,那多半会有所顾忌,只要混入人群,总能平安一时。之后的事,只好之后再想办法了。 此时的沈烟,眼里只有那扇近在咫尺的门,她只想从那里跨过去,隔绝背后的阴冷与危险。她的心跳极快,每接近一步,心中便多一分雀跃,近了,近了,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指尖终于碰到门框,沈烟心头一喜,随即将门拉开,这一使劲儿,心不由凉了大半。门,居然纹丝不动。 “嗒、嗒……” 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黑影渐渐将她笼罩,一股寒意自指尖传到心底,她绷直了身体,僵硬地回过头去…… 一张布满阴森笑意的脸,倏然在她面前放大,沈烟倒吸凉气,后退一步,紧紧贴门而立,死死盯着眼前这张不怀好意的人皮。 周公子慢悠悠地举起双臂,撑在门上,将她圈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沈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伸长鼻子,探近她略微凌乱的鬓发,轻轻嗅了嗅,露出迷醉的神情:“我原以为你只是生得美味,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看见我的真身,真好,好久没遇到如此有趣的猎物了。” 他说着,饶有兴致地勾起她的一绺青丝,绕在指尖,送至鼻端,深深嗅着:“修行了上千年,我还从未在凡人身上闻到过如此甜美的香气,虽然被动了手脚,混淆了气味,可那点小把戏只能骗骗低等小妖而已。” 沈烟瞧他这一脸陶醉,已然心如死灰,这时,人反而放松了,她无所谓地一笑:“看来你是绝不可能放过我了。” 周公子霍然睁眼,见她一脸无惧,勾唇一笑:“沈小姐真是好胆识,这当口,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你不怕我?” 沈烟嗤笑道:“难道我怕了,哭了,你便会离开?” 周公子仰头大笑:“哈哈哈,你们凡人总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深以为然,越是美味的食物,就越该耐心对待,否则难免影响口感味道,方才见你惊慌,我还颇为失望,眼下,你的镇定反而激起了我的渴望。” 他的语气里渐渐现出危险的气息,眸中的嗜血阴狠越来越盛:“我渴望看见你颤抖的模样,渴望听见你惊声的尖叫,渴望你匍匐在我身下求饶,渴望撕开你的喉咙,让你的鲜血洒满你恐惧的眼。” 他每说一句,就显得越发兴奋,到最后,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猛然一伸手,他扼住了她的喉,双眸里,透出幽绿的光。 一时间,客室里天昏地暗,仿佛被乌云笼罩,所有的窗户无风自关。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室内的家具陈设,倒的倒,碎的碎,一片狼藉。 窗外的残阳一丝也照不进屋里,小小一方天地霎时变得死气沉沉。 然而奇怪的是,客室外竟无人察觉异样,这里好似与世隔绝了。 沈烟清楚地感觉到,那扼在自己咽喉上的手,正在变得粗糙硕大。耳边传来布帛开裂的声音,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了周公子的那张人皮,是如何慢慢龟裂,再舒展出狼妖的姿态的。 沈烟掰着他的手指,痛苦而艰难地呼吸着,若说心中没有一丝害怕,那定是谎言,只是渐渐增强的窒息感,远远超过了她内心的恐惧。 也好,横竖都是一死,这样死了,也不至于太痛苦。 她如是想着,紧闭双眼,如果死前还要对着一头丑陋的野兽,那实在是折磨她的精神。 然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令狼妖满意。他倏地将手一松,沈烟便如同深秋的枯叶般滑落 分卷阅读5 到了地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住咳嗽着。 狼妖弯下健硕的身躯,用利爪缓缓勾起她那苍白的小脸,轻蔑地笑道:“渺小的凡人啊,你若是求我,我便让你多活些日子,怎么样?” 沈烟厌恶地瞟了他一眼,见他笑得皮毛乱颤,口水四溅,心里别提多恶心了。她伸出双手,撑着坐起,挺直了脊背,冰冷的视线犹如轻烟般,不屑地盯着狼妖那充满贪欲的眼。 隔了片刻,她弯起唇角,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笑容里充满了鄙夷:“你这没用又可悲的畜生!只会用欺负弱小,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只会以威胁的手段,来满足你那可怜的自尊,你渴望得到的屈服,只会换来无尽的鄙视,你肮脏的利爪,自以为握住了胜利的荣耀,实则只抓住了自己的无能,你以为修炼千年,化为人形,拥有力量,便能做众生的主宰,可事实是,你只能成为力量的奴隶,陷入痛苦,万劫不复……” 沈烟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刀剜入狼妖的心,明明是捏在手里的蚂蚁,这一刻,他竟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端坐着的,是六界中最高贵的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心颤,想要顶礼膜拜。 但很快,他挥灭了自己的错觉,右手再次扼上了她的喉,一把将她提离地面,这一次他没有留情,因为他真的被激怒了:“嚣张的女人,死到临头,竟敢口出狂言,对于我们妖族而言,你们凡人只是食物,卑贱如同蝼蚁,轻轻一踩,便粉身碎骨,你凭什么轻视我?”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为你的口不择言!”狼妖愤怒地咆哮,手心一收,沈烟喉头一痛,一股腥甜便涌出口腔激喷而去,舌头也本能地直往外探。 狼妖举起左手,探出锋利的爪子,接近她的舌,得意地咧开嘴,笑了:“我先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大放厥词!” 沈烟翻着白眼,凌空踢蹬着双腿,窒息使她的大脑被一点一点抽空,身体越来越疲惫。利爪离舌尖越来越近,她毫无反抗之力,甚至已意识不到要去反抗。 昏迷前的一瞬,她好像看见了一道白芒,接着,浑身变得轻飘飘,暖洋洋,宛如掉进辽阔的夜空,周围缀满了璀璨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如梦似幻,令她心安…… 第3章 第003章 哪儿来的小白脸? 清晨,刺眼的光线照在沈烟脸上,她不舒服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 入眼是整洁雅致的厢房,那鹅黄色的帐幔下,悬挂着忍冬纹镂空银熏球,床边陈设着绘制了踏雪寻梅图的屏风,雕花轩窗下摆放着黄梨木的梳妆台,妆台上是嵌螺钿花鸟纹漆奁,角落里设了张竹榻,榻上的茶几放置着茶盘茶具…… 怎么看怎么眼熟,这不正是自己的房间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明明记得自己为狼妖所害,不应该魂归地府了吗? 难道有人救了她,将她送回了房间? 她闭眼,捏着眉心,回想着昏迷后的事,却委实毫无记忆。遂放弃,疲惫地掀开锦被,陡然发现自己被换上了寝衣,暗想着可能是厨娘兰嫂换的,当下也不甚在意。 就在她正要下床时,冷不防被窝里钻出一条修长紧实的雪臂,缓缓伸到她面前,还没等沈烟反应过来,那手臂忽然揽上她的腰,一把将她薅回了被窝…… “啊!!!!!!” 一声尖叫,掀翻了房顶,传至四方,令整个暗香馆为之一震。 刚起床洗漱的李叔,吓得扔了手里刷牙用的柳枝,漱口水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吐,呛得他差点儿背过气去。 正在熟睡的兰嫂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睡过了头。 甚至,连那被关在笼子里的老母鸡也受了惊,接连下了两个蛋。 李叔来不及系好盘扣,便趿拉着鞋子,披着一头乱发直奔小姐闺房,路过后院时,还不忘顺手抄来一条大扫帚,心惊胆战地敲着门:“小姐,您没事吧?” 屋里无人应答,却有细微的窸窣声,李叔那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该不会真遭了歹人吧?他惊慌失措地举手砸门,若是小姐再不应,他便踹开房门,即使不要老命也得和那歹徒拼了! “小姐,快开门!出什么事了?” 他接连问了好几遍,大扫帚一举,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小姐略带紧张的声音:“……嗯,那个……没事,屋里有老鼠,爬到了床上,吓我一跳。” 闻言,李叔提到喉咙上的那口气才算顺了下来,他拍了拍胸口,抹了把虚汗,还好是虚惊一场,否则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拼得过。 “那小姐开个门,老奴给您把老鼠逮出来吧。”李叔放下扫帚,整了整衣服鞋子,以指为梳,将头发草草整理了下。 小姐却慌忙道:“别!我才刚醒,不方便开门!”她缓了缓,又接着道:“左右不过一只老鼠,无需小题大做,李叔下去忙吧。” 李叔一拍脑门,暗道自 分卷阅读6 己糊涂,小姐的闺房,岂能由着他进出? 他连忙改口道:“那我去喊兰嫂过来!” 李叔说完,便自以为上道地去寻兰嫂帮忙了,全然不顾屋里的沈烟焦急地阻止他。 “不必了,老鼠已经跑了!喂,李叔……回来……” 此时的沈烟很想冲出去,让李叔消停下来,别把人往屋里带,因为她的床上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并且与她还不是一个性别! 沈烟无语地看向在她身下挣扎的男子,方才他出其不意地将自己拉回被窝,随即便搂住了她,嘴里还念着什么“娘子,再睡一会儿嘛……” 吓得她是魂飞天外,扯起嗓子便毫无形象地尖叫,男子被她的叫声所惊,一个哆嗦清醒过来,沈烟心里一紧张,瞥见枕头,二话不说便抄起扑了上去,枕头也随之砸在他脸上,被她死死地捂着。 这亏得是个软枕,若是个瓷枕,男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得开花了。 “吱、吱……” 男子在枕下挥舞着双手,发出古怪的叫声。 沈烟也不想将他闷死,于是试探道:“我可以松开,只要你安静下来。” 男子立即停止挣扎,双臂一摊,顺从乖巧地躺着,听之任之。这一刻,沈烟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成了无耻罪恶的采花大盗,正对着良家美男行那天打雷劈的勾当。 她尴尬地从他身上爬下来,撤了枕头,却仍旧抓在手里,挡在胸前,以防万一。 男子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般,汗淋淋地喘息着,他抬起绵软无力的雪臂,伸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揭开领口透气,此举或是无心,却难免露出优美的颈线,精致的锁骨,以及大片瓷白色的肌肤,隐隐地,还透着薄汗的光泽。 沈烟忙将视线移开,虽知非礼勿视,但黑白分明的眼珠转着转着,便又不自觉地转到了他身上。 方才惊鸿一瞥,她已知此人相貌不凡,这一细看,不由倒抽口气,眼睛简直要被亮瞎了! 这男子好似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细腻通透得似能掐出油脂。那长长的眉不浓不淡,不粗不细,恰到好处。高挺的鼻梁如一弯优雅的勾月。唇不点而朱,微微翕张,便如和风拂过花瓣一般,轻轻颤动。尖尖的下颏,使他柔和的面廓更添秀丽。 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眸子,纤长的睫毛翘翘地,犹如蝶翅般覆于眼睑,漆黑的瞳仁里,折射出宝石般的光彩,明明是不轻不重地一回眸,却有着勾魂夺魄的诱惑力。虽然身着一袭纯洁普通的白袍,但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他慵懒地倚靠在软软的锦被上,任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泼墨般地洒在床上。他透着粉的指尖轻轻点上沈烟的香腮,沈烟瞬间从呆滞中回神,为自己的失态而窘迫。 “吱、吱……” 这如妖似仙的美男一开口,就将她雷个不行,沈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禁疑问道:“吱?你……你在吱什么?” 他微凉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抚上沈烟的脸颊,顺着她平滑的脸蛋,逐渐下移,他漂亮的唇瓣轻启,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娘子说我是鼠,那我便叫给娘子听听,吱、吱……” 沈烟闻言,第一个念头是觉得此人有病!第二个念头是肯定此人有病! 等到他那根手指滑到了自己的唇畔,沈烟这才如梦初醒,挥起软枕便砸开他的手,暗恼自己为美色所惑。她恶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做什么总唤我娘子?” 白衣美男委屈巴巴地吹了吹自己被砸疼的手指,嘤嘤泣道:“娘子好没良心啊,昨日我为了救你,险些送了金贵的小命,今日你一醒来,不记得当时的凶险也就罢了,还翻脸不认,我可是将清白都献给了你,你不认人家做夫君,这叫人家以后如何做人呀,嘤嘤嘤……”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沈烟心肝儿一颤,敢情这人不是傻子,而是个疯子呀! 她抱紧枕头,突然觉得自己很危险,瞥见自己的寝衣,猛然惊出一层冷汗,这衣服该不会是……这疯子换的吧? 看出对方不信,白衣美男将白袍一撩,露出一截笔直修长的小腿,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呈现,血肉翻飞,几欲见骨,一看便知是为利爪所伤。 “诺,这伤口便是人家奋不顾身,解救娘子于危难之中的证据。”美男可怜兮兮地解释着,一双美眸忽闪忽闪地望着沈烟,充满了等待抚慰的期盼。 想到那狼妖的凶残,沈烟心有余悸,对他说的话,便信了三分,她认真回忆了一遍昨日之事,咦?昨日?眼瞧着日上三竿,原来她已昏睡一夜!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一切如此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不是身边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来,她会以为那不过是个噩梦。 白衣美男见她的目光虽然落在自己的伤处,但早已神游在外,把他忽略得彻底,于是便将两只手儿拈起青丝,挥过她眼前,窄腰一扭,故作娇羞道:“哎呀!讨厌,娘子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 沈烟被 分卷阅读7 他这句话恶心得一抖,瞬时醒过神来。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做到面色红润,谈笑自若的?就算是个疯子,也该有痛觉呀! 她顿时提起两分警觉,面上却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伤了,可这里不是医馆,我没法处理,等会儿我给你请个大夫,在此之前,你能否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白衣美男哀怨地瞟了她一眼,轻咬红唇,埋怨道:“娘子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人家了?” 沈烟点了点头,双眸一瞬不瞬地审视着他。 白衣美男向她贴近两分,冲她眨了眨眼,诱哄道:“娘子仔细看看,我是小白呀!” “小白?” 沈烟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一番,唯一有印象的,是斜对门的包子铺养的那条大狼犬,就叫小白。虽然她也不明白,那副威武黑壮的身躯和小和白有什么关联,但她素来很懂得压制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也从来没有打听过。 至于眼前这个衣白肤更白的美男,虽然唤作小白十分贴切,但她敢对天发誓,她真的不认识他呀! 小白看出她的为难,很是善解人意地将脸儿递到她面前,一双美眸半明半昧,含烟带雨,迷离动人:“娘子一时想不起不打紧,再仔细看看,许就有印象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犹如丝丝春雨沁人心田,沈烟不由自主地被他蛊惑,望入那双秋水明眸,渐渐地,那漆黑的瞳仁慢慢变淡,开始染上一丝蓝芒,蔚蓝的颜色越来越盛,最后竟化作一片宝石蓝的海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刹那,沈烟想起昏迷前见到的那片蓝,璀璨夺目,透着异样的温暖,令她那颗忐忑的心立即变得安宁。 “是你,是你救了我!”她笃定地道,接着又疑惑地问:“可你明明不是人,为什么我却看不到你的真身?” 她终是对他放了心,虽不知他为何搭救自己,但凭着那丝安心的直觉,她相信对方没有恶意。 小白的瞳仁又恢复漆黑,他掩唇娇笑:“咯咯咯……人家用了障眼法,自然就蒙了娘子的眼,不过,娘子若是想看人家的身,给你看看也是无妨。” 他说完,还羞涩地冲她抛了个媚眼,一副“死相,想看你就直说嘛”的表情。 沈烟恶寒地抖了抖:谁想看你的身啊,明明是真身好不好,真身!真身!真身!多说一个字会死啊! 她搓了搓胳膊,勉强自己拿出耐性:“那个……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就要被你冻死了。” “咯咯咯……娘子若是觉得冷,人家便来帮你取取暖,可好?” 小白说着,身子一软,便如根煮熟的面条似的,柔若无骨地瘫向沈烟,吓得沈烟丢了软枕,一咕噜滚下床,举臂格挡,斥道:“你别过来!” 小白扑了个空,千娇百媚地倒入被窝,他也不恼,只是缓缓抬起泫然欲泣的眸儿,委屈地望着沈烟,巴巴唤道:“娘子……” “住嘴!不许唤我娘子!”沈烟立马打断他,敢情他还叫上瘾了,她不纠正,他便没有半分改正的自觉。 小白慢条斯理地直起腰来,犹如小媳妇般轻声控诉:“哼!你们凡人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对你的,可是救命之恩,你若不以身相许,何以为报?” 沈烟暗自腹诽:你确定自己是人? 她皱了皱眉,压制着想将他丢出去的冲动,当然她也丢不动他。 沈烟和颜悦色道:“你救了我,我自是感激,但人妖殊途,焉能缔结姻缘?你现在这副模样,在此出现,委实不妥,不如先行离开,回头我再去寻你。” 沈烟一面说,一面从衣箱里翻出衣裙穿上,虽然她挺在意自己的寝衣是不是他给换的,但一见他那副明显心智不全,难以沟通的模样,便觉得还是把他当成不通人事的小妖对待便好,再计较良多,非气死自己不可。 小白听她这口气,是要哄着自己赶紧走,不禁悲从中来,他失声哽咽道:“娘子,你这是要赶人家走?也不想想人家为了救你,耗尽法力,连身上受了伤也没法医治,没了这栖身之所,到了那荒郊野岭,还不成了豺狼虎豹的口中肉,腹中餐,嘤嘤嘤……娘子,你好狠的心啊……” 沈烟回眸,见他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数落着她,不禁一愣,开始质疑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滔天罪恶?她只是想让他离开自己的房间而已,也没有将他撵出暗香馆的意思啊!更何况他一个非人类,是她想赶便能赶得走的吗? 小白见她毫无反应,红唇一咬,索性将心一横,赤脚踩上冰凉的地面,抽出腰带,便往房梁上抛,嘴里还大声嚷嚷:“嘤嘤嘤……娘子始乱终弃,要赶人家走啦,横竖都是个死,人家这就投缳自尽去,省得活着碍你的眼……” 似当头猛吹过一阵北风,沈烟的脑子凌乱了,这怎么就扯上始乱终弃了?他到底会不会说人话呀? “喂!你别乱用成语啊,上吊也不能在这儿啊!” 沈烟顾不得整理衣衫,当即上前劝阻,却遭来他 分卷阅读8 的怨诉:“果然最毒妇人心,娘子竟真盼着人家死!”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你快下来!” “娘子将人家吃干抹净,就想着扔了旧人换新人!” “你别胡说八道,就算我和你同床共枕一整夜,也不代表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你连人都不是,又能发生什么?” “呜哇……娘子你不仅始乱终弃,还骂人家不是人,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难道你是人吗?” …… 这一人一狐从劝阻与被劝阻的关系,莫名其妙升级为互掐的关系,沈烟一改平日的淑女形象,将小白压制在身下,扯着他的秀发怒吼。 小白更是毫不顾忌自己的美男风度,捂着一张泪花脸,怨夫般哭唧唧地指责起她的不是。 屋内一片混乱,过于专注的他们,未曾察觉到,那薄薄的一扇房门,何时竟被打开了。 直至兰嫂那一声见鬼般的高呼:“小姐,你竟金屋藏娇!” 惊得他们齐齐回头,却见挤在门口的李叔和兰嫂,正撑圆一双豆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和他俩来了个八目相对,而此刻的沈烟衣衫不整,钗横鬓乱,正彪悍地欺凌着身下同样衣衫凌乱的柔弱美男! 一时,大家都石化了…… 第4章 第004章 报恩还是索命? 沈烟想不明白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可误会就是这么产生了,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凭本能火烧般地跳到一旁,迫切地想要解释,谁料刚一站起,便踩到裙摆,整个人直往前扑。 小白焦急地仰面一接,将她抱个满怀,还体贴地为她顺气,安慰她受惊的小心灵:“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以后咱们小两口还是和和睦睦地好,可别再让人看了笑话去,等关起门来,人家任你欺负。” 他暧昧地勾着尾音,令门口的两张老脸臊得通红,李叔和兰嫂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变故突然,沈烟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只是羞恼交加,她真恨不得将他那张破嘴缝上,又或者一榔头敲晕自己,省得面对。 小白反客为主,热情地冲着门口的两人招呼道:“李叔,兰嫂,你们早啊!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娘子了,以后有我在,你们就可以安心了。”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熟稔得好像多年的老乡,李叔和兰嫂脑子一懵,不知道此人为何会认识他们,但见着他与小姐如此亲密,便自然而然地脑补成是小姐的未婚夫君寻上了门,那他们的情况当然就是小姐告诉他的。 想通了这一层,两人不约而同地扬起了笑脸,向他躬身行礼:“姑爷好!” 李叔见着自家姑爷如此俊美不凡,不禁为小姐高兴,满怀激动道:“姑爷,您可算是找来了,您都不知道,小姐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老爷夫人去得早,这家业都是小姐一人操持的,如今有了依靠,老爷、夫人泉下有知,终于可以安息了!” 兰嫂是个四十出头,面相和善,身材圆润的中年妇人,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早飞到小白身上,直恨自己早生了三十年。等到李叔拿胳膊肘顶她,她才如梦初醒,识趣地对二人赔笑道:“嗯……那个……小姐和姑爷请自便,奴先下去准备早点,晚一些再给你们送来。” 话虽这么说,但一双眼睛仍旧依依不舍地盯着姑爷,李叔十分上道地将她拖走:“小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奴这就去给老爷夫人上柱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去!” 沈烟见他俩这副架势,暗道不好,慌忙推开小白,迅速爬起,随意理了理衣衫,便一个箭步跨出门槛,拦住那两个乐滋滋,暗搓搓地对新姑爷赞不绝口的人。 “你们误会了!”沈烟脱口便连珠炮似的道:“你们听我解释,里边儿那人脑子有问题,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我房里,虽然他在我房里,但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们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误会,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爹娘在世时也从未给我定过娃娃亲……” 沈烟巴拉巴拉,不带喘气地把话一股脑儿说完,等吐出最后一个字,她只觉舌头都捋不直了,然而李叔和兰嫂却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她揪心地问:“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认为小姐害羞了,毕竟屋里的那番响动,他们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虽不记得那门怎么突然就自动开了,但任谁瞅见门后的那一幕,都会笃定昨夜红烛帐暖,春宵意浓。 兰嫂瞄了沈烟一眼,捂着嘴偷笑,以过来人的姿态提点道:“小姐,对姑爷温柔点儿,太彪悍了,会把男人吓跑的。” 李叔暗道自己看走了眼,向沈烟递去一个“年轻人嘛,我懂”的眼神,而后装作一本正经地道:“小姐,挑个黄道吉日,将喜事办了吧,若小姐不嫌弃,便由老奴来为小姐主婚吧!” 这个话头一挑起,兰嫂便兴奋得两眼直冒光,跟着瞎参和,这八字还没一撇,两人便从婚礼琐事谈到了未来的小少爷、 分卷阅读9 小小姐身上,无视沈烟那张黑透的脸,自顾自地越走越远。 沈烟愤怒了,在他们身后,高声质问道:“你们就不奇怪,他是怎么冒出来的吗?你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什么身世来历你们通通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就不担心他是坏人吗?” 兰嫂回头,羞赧地一笑:“俗话说,相由心生,姑爷生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至于姑爷何时来的,怎么来……” 兰嫂虚掩唇畔,向她投去一个“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姐”的眼神,意味深长地道:“这就要问小姐自己了,主子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过问什么。” 李叔难得露出鸡贼的笑容:“老奴相信小姐的眼光,若姑爷是坏人,小姐也不能将终身托付不是?” 言毕,两人又絮叨着越走越远,商量着今晚要加什么菜,兰嫂提议最好炖只老母鸡,给姑爷和小姐补一补。 “你们……这两个……认皮不认骨的……花痴!” 沈烟咬牙切齿,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不得不捏紧拳头,强迫自己深呼吸,否则她的肺就要被气炸了。她无法点破那将他俩迷得七荤八素的绝世美男,是彻头彻尾的非人类,要不然就会引起恐慌,但就这么莫名其妙多了只妖怪夫君,怎么想就怎么惊悚! “哈哈哈哈……” 屋子里传出小白畅快的笑声,沈烟气都不打一处来,自从他出现,她的涵养就不断刷低下限,她真的很怀疑,他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气死她! 一回到屋里,便见那白衣美男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地坐在竹榻上,惬意地用着她的茶杯品茗。 见状,沈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那一出分明就是他故意使坏,叫人误会的! 她气得牙根痒痒,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记得,那壶茶还是昨日的隔夜茶,不禁心中暗咒:喝,使劲喝,最好喝到穿稀,穿死你! 小白似是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招呼她道:“娘子快来品品,这是今年新采的春茶,滋味可好了。” 沈烟一声嗤笑,大踏步走到他面前道:“这怎么可能……” 言犹未了,却被阵阵茶香所惊,小白为她斟了杯茶,放到对面,一副居家好相公的模样道:“娘子,快坐,小心烫啊。” 那口气,真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嗯……外妖。 沈烟好奇地坐下,望着那杯清茶,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幻觉?” 小白妖娆一笑:“咯咯咯……移花接木的把戏而已,但凡这百里之内的好东西,只要娘子想要,夫君我就能为娘子唤来。” 沈烟蹙眉,不齿道:“那不是贼嘛!” 小白笑着狡辩道:“凡人这么干叫做贼,我们妖这样干,叫本事,这把戏虽小,也不是所有妖都能办得到的。” 沈烟深吸口气,压制自己想要反驳的冲动,和只妖扯这些有的没的,简直疯了!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为何要死缠上我?”沈烟开门见山。 小白嫣然一笑,翘起兰花指,风华绝代地比了个嫦娥奔月的姿势:“人家呀,可是修炼了万年的白狐妖。” 沈烟恍然大悟地默默想着:哦……原来是只老狐狸精啊,难怪如此孟浪。 小白一甩袍袖,扬声唱道:“小生本是山中与世无争一只狐,奈何无端端遇猎户险把命儿送,幸得小姐及时出现将我解救,小生佛前许下宏愿定要将这恩情报,现今修成人形特来寻娘子续前缘,无奈转世轮回娘子早把小生忘,可怜我一腔痴情无处安放,娘子……” 小白声情并茂,唱得婉转动人,情真意切,一声“娘子”更是唤得抑扬顿挫,百转千绕,足教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然而沈烟只是一脸木然地抽了抽嘴角,浑然不为所动。 小白轻轻拭了拭那眼角勉强挤出的两滴小泪花,凄然问道:“娘子,你不信?” 沈烟心中冷笑:我信你个鬼。 她面上却一松,扯出一抹尚算诚恳的笑容:“信!既然我曾救过你,你也救过我,那我们岂非两清了?如此甚好,从今以后,各安天命,各不相干。” 小白闻言,慌忙阻挠道:“娘子不可!” 沈烟沉下脸来:“为何不可?” 小白举袖再要吟唱,沈烟忍无可忍,一拍茶几,喝止:“好好说话!” 小白抽抽嗒嗒,向她递了个哀怨绵长的眼神,好像在说“娘子好凶,小生好怕”,瞧着沈烟的脸色明显又黑了两分,这才忙开口道:“人家可是对佛祖发过誓的,若是不能以身相许,便要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沈烟狐疑道:“你们当妖的,还信佛?” 小白信誓旦旦:“信!我们妖也是有信仰的,信什么的都有,什么西天佛祖,东方天帝,万妖之王,还有……先天神女。” 小白说到最后,眸光一动,音量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沈烟头遭听到这许多新鲜人物,哦不,是异类,正感新奇,倒也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微妙变化,只是一回 分卷阅读10 神,想到他说的报恩方式,顿觉脑袋抽着疼。 “其实,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的,不必以身相许,今番你从狼妖手上将我救出,我感激不尽,这恩便算是报了,佛祖不会怪罪于你的,你不必耿耿于怀了。”先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且先将他请走才是正理。 小白却道:“我们狐族都是这样报恩的,食言而肥是要遭天谴的,不论我救你多少次,若是不能以身相许,这报恩一事便不算完成。” 沈烟一听,头皮都发麻了:“可你我并非同类,以身相许,简直荒谬!” 小白暗昧地一笑:“娘子放心,我已修炼万年,除了这身法力,余下的与凡人男子无异,只要娘子点头,我们立刻以人间之礼结百年之好,成亲后,再生上两只小狐狸,人家这狐生便算是完满了,娘子,人家不贪的,两只就好,一女一子,凑一个好字。” 他越说越是光彩照人,沈烟越听越是毛骨悚然,她一个好好的人,竟要给只狐狸生那狐狸崽子,这……这哪里是来报恩的,分明是来索命的吧! 第5章 第005章 好一只狐狸精! 沈烟怒了,拍案而起:“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此事绝无可能,你若死缠不休,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我拼不过你,也一头碰死墙上,有能耐你下辈子再继续寻我!” 小白眼巴巴地望着她,娇美的唇瓣微微蠕动,美眸里泛出几滴晶莹,他刚张嘴要唤娘子,声音方出口,却变成了一声“哎哟”,然后便抱着自己受伤的那条小腿,滚到地上,脸色都惨白了。 “你……你怎么啦?休想作死吓我,我不上当的!” 突然来这一出,沈烟不免有些紧张,但鉴于这只狐狸诡计多端,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存了几分怀疑。 小白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痛得龇牙咧嘴,没了多余的力气,他凌乱了秀发,汗湿了肌肤,连雪白的衣衫都让渗出的鲜血染红了。 沈烟看得心惊肉跳,终于无法袖手旁观,她三两步奔去,扶他坐起,枕靠在竹榻边沿,顾不得许多,撩起他的白袍一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呈现眼前。 那伤口居然在扩大,森森白骨,隐隐可见,殷红鲜血,淋漓不止。 “这伤口怎么突然恶化了?”沈烟惊问,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白撑着一口气,气若游丝道:“哎……看来我大限已至,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沈烟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莫再拿我当傻子耍!” 小白轻轻咳嗽一声,咬牙忍痛道:“昨日我救你时,为狼妖所伤,为了治愈你的伤,又耗费了不少法力,所以现在无力为自己疗伤,只有呆在你身边,我才能慢慢康复。” 生怕她不信,他忙握住她的手,继续恳切地道:“你也知道自己很特别对吧?你身上的馨香能吸引我们妖族,只要闻着这味道,便不亚于吸取日精月华,也能助我早日恢复法力。” 小白一面说着,一面悄然倚靠到她肩上,脑袋枕着她的颈窝,一副美人即将香消玉殒的惨样,使得沈烟也不敢动手推他。 他若不提,沈烟还真忘了那狼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她摸了摸脖子,犹记得被扼住呼吸的痛苦,若有所思地喃喃:“原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只想着赶你走。” 沈烟低眸瞧着他那张憔悴的脸,同情道:“你留下吧,等养好了伤再离开。” 小白初听前半句时,眼睛立即冒出了绿光,待听完后半句,又蔫了个彻底。与此同时,刚有所缓和的伤口又立即崩开,那血就跟流水似的,一汩接一汩地往外淌,不一会儿就汇成了一小汪血泊。 沈烟忍不住惊呼:“血血血!为什么更严重了?你不是说,呆在我身边有助于伤口恢复吗?” 小白轻轻咳嗽,尽显病态孱弱之美:“你有所不知,我们狐族有个特点,身体一旦受伤,心也会特别脆弱,只要受一点小刺激,便会影响伤口愈合,严重时就会血流不止。方才你说要赶我走,我这心一痛,伤口便恶化了。虽然我们是妖,但血液流干了也是会死的,你若是讨厌我,便不必管我了,等流干了血,我自然就无法缠着你了。” 他说得甚为悲切,末了,还赌气似地轻推了沈烟一把,却因体力不支反而瘫在她身上。沈烟正因自己的不近人情而自责,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任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她手足无措道:“那现在怎么办?我说,我不赶你走了,你可以一直留在这儿,这样你的伤口便能止血了吗?” 小白抬起无神的眸儿,咬着失血过多的唇儿,半信半疑地问:“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沈烟重重点头:“我说话算话!” 小白闻言,狐狸眼刚要放光,却又叫她接下来的话给掐灭了:“不过你以后断不能再唤我娘子,还得和李叔、兰嫂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误会,还有……” 沈烟话还没说完,小白即刻便咳嗽上了,这一咳,带出点点血梅,溅了沈烟一袖,连着伤口又血崩了。 沈烟倒吸口气 分卷阅读11 ,慌忙抬手为他顺气:“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你高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不解释也没关系。” 她嘴里这般说着,心中却寻思道:反正也就只有几个人知道,你不解释我自己解释便是。 闻言,小白果然止了咳嗽,伤口的血流也减缓了。 沈烟稍感安心,又问:“到底要怎样才能彻底止血?” 小白有气无力地道:“见效最快的方法,只怕你不愿意。” 沈烟忙道:“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小白顿时晕生双颊,眼观鼻,鼻观心,娇羞低语:“你亲我一口,我定然痊愈得极快。” 沈烟想都没想,拒绝得干脆:“休想!”就算他是头畜生,可现在也是男儿身啊,怎么想,都过不去心底这道坎儿。 小白微微抿唇,退而求其次:“那退一步,你说声喜欢我,我也是极高兴的。” 沈烟蹙了蹙眉,犹疑道:“这个……” 小白见她为难,不免失望:“做不到便算了,虽然我喜欢你,可也不能勉强你也喜欢我,横竖这会儿血流得慢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放心吧。” 沈烟对他口中的喜欢,那是很理解的,毕竟仙儿也很喜欢她,能靠吸取她的馨香获得修炼的捷径,大概没有妖是不喜欢的。 至于反过来要她喜欢他,这就无从说起了,虽然她遇到过的妖大抵都不坏,像狼妖那样非置她于死地的纯属例外,反而是同类会因为她的特质而恐惧到要她死的地步。 但是,她的喜欢一直都很吝啬,习惯了清冷的她,甚至很难对某种活物产生这种情感,哪怕对象是一条狗。是以,她格外珍惜仙儿,那是她唯一会敞开心扉的朋友。 小白见她纠结得无法言语,绝望地推开她,扶着竹榻,撑着挺腰坐正:“别想了,就当方才我什么也没说,毕竟我们才刚认识,就奢望你说喜欢,的确是天方夜谭。” 沈烟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听他这般卑微的口吻,不由心脏一抽,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反正只是说说而已,就跟喜欢阿猫阿狗一个样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白倒抽口气,不可置信,片刻之后终于回过味儿来,瞬时心花怒放,像只欢快的鸟儿向她迎面飞去,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儿让沈烟透不过气来。 沈烟努力克制自己与他接触的反感,心中默念三遍:它不是人!它不是人!它不是人! 小白香玉在怀,满足地半眯起眼睛,那伤口果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也立马止住了。 沈烟不禁感概:“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小白咯咯一笑:“以后娘子与我一起,还有的是神奇的玩意儿给你瞧。” 沈烟看着这一地的血红头疼了:“哎……这可怎么处理,若是让人瞧了去,只怕会以为这里出了命案。” 小白松开她,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旋即修长的手指一划拉,一道白芒飞出,满室狼藉连同两人身上的血污,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沈烟惊叹之余,又担心他过度消耗法力,以至伤口难愈,到时还要自己又亲又抱地哄着他,她可怎么受得了? 思及此,她忙握住他的手,忧心道:“你的伤势未愈,还是省些法力吧。” 小白媚眼一抛,娇柔地一笑:“还是娘子心疼人家,人家好感动哦!” 说着,身子一软,便要向她身上挂去,这一回,沈烟没有如他的意,动作敏捷地一闪,便坐回了竹榻上。 小白及时稳住身体,嬉笑一声,坐在了她的对面,他懂得适可而止,细水长流的道理,不再得寸进尺,而是乖觉地为她重新斟茶,递到她面前。 瞧他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沈烟不忍拂他好意,于是接过茶杯放在一边,不是她不渴,只是这移花接木来的茶水,让她心里着实有些膈应。 沈烟道:“既然我们可能要相处一段时间,那么有些规矩总是要立的,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趁早离开,你可同意?” 小白冲她眨了眨潋滟动人的水眸:“娘子这是要与我约法三章喽?” 沈烟点头:“对,既然你以人形留在暗香馆,那有些事终归是不方便的,现在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小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那娘子就说来听听吧。” 沈烟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下坐姿,使自己显得严肃一些:“第一,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这间屋子,我会另外为你准备一间房,你可答应?” 小白哀怨道:“娘子,我可是你相公……” 沈烟将眉头皱成了川字,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我只是允你唤我娘子,不代表真的是你娘子!” 小白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好吧,我应了。”哼!反正早晚也会成真的。 沈烟继续道:“第二,你我须得保持距离,我允你呆在我身边,但至少要隔三步,哦不,五步距离!” “娘子……”小白娇声一唤,委屈道:“隔远了,人家嗅不到你的 分卷阅读12 馨香,伤口好不了的。” 沈烟反驳:“五步哪里叫远?” 小白伸出三根手指,可怜兮兮地乞求:“三步,不远不近,既不惹娘子生厌,也有益我身体康复。” 沈烟犹豫片刻,终是妥协道:“好,三步就三步。还有第三,不可随意使用法力,尤其是在人前,否则你会吓坏他们的。” 这点小白答应得很利索:“这个你放心,人家有分寸的。” 沈烟满意地一点头:“第四,在暗香馆你怎么唤我都不打紧,但若出了这里,万万不能再唤我娘子,你可能做到?” 沈烟虽然是以商量的语气在与他说话,但小白知道他若强烈表示反对,极可能落不着好,于是只得蔫头耷脑地答应道:“是,人家依着娘子便是。” “第五,第五……”沈烟想了想,一时没想到具体内容,只得作罢:“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我再补充。” 小白即刻抗议:“那可不行,哪儿有过后补充条件的,娘子与人做买卖,难道卖了低价,还要坐地起价不成?” 沈烟反驳道:“这哪儿能一样?买卖要长久,自然得童叟无欺,你我之间的约法不同于此,自然……” 沈烟说到此处,霎时顿住,顺着思路,她总不能说,自然可以明摆着欺负你吧? 第6章 第006章 强把生米炊成粥 沈烟脸皮薄,说不出这样强词夺理的话儿来,小白便顺水推舟地抢白道:“娘子,你就欺负我心肠好,没脾气吧!” 他咬着袖子,含着泪花,自暴自弃道:“罢了罢了,娘子高兴怎样便怎样,横竖我就是一头寄人篱下的小畜生,你愿意了,便施舍施舍,不顺心了,轰我出去也成。” 沈烟不禁一哽,他怎么好像挺了解自己的啊,还看穿了她内心没将他当人看的事实。 沈烟心中起疑,试探问道:“我从未与你提及李叔和兰嫂,为何你却认识他们?” 小白妩媚地横了她一眼:“这有何难,昨日我及时赶到,救下娘子后,便送娘子回房,因担心节外生枝,便幻化成娘子的模样与他们打过交道,自然就认识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在这里?”沈烟追问。 小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露出狡黠的微笑:“娘子身上的味道独一无二,我又岂会认错?” “原来如此。”沈烟稍稍放心,随即又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她居然把那头狼妖给忘了! “对了,那狼妖怎么样了?昨日那么大的动静,为何却无人知晓?而且我觉得,李叔好像不记得周公子了?”沈烟困惑地问道。 “呵!那下作东西连今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小白轻蔑地笑道:“他在客室下了结界,我了结他时,又将一切复原,外间的凡人又怎能察觉?” “至于说到忘记……”他抬起手指,轻轻拂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娇颜,自命不凡地一笑:“试问珠玉在侧,谁还能记得那丑陋粗鄙的周公子?” 沈烟看着他嚣张的表情,干笑两声,就算是实话,谦虚懂不懂啊?好吧,他是妖,心智单纯,未受教化,她不该计较良多。 “娘子既然没有其他说道,那就只此四条,不更不补,娘子意下如何?” 沈烟正在走神,不防他忽然提问,本能地“嗯”了一声。 小白立即逮住机会,见好就收:“娘子真好!”随即岔开话题:“兰嫂怎么还没送早点来,我去厨房看看。” 话音刚落,沈烟但觉身边一阵疾风扫过,再回神,狐影已经没了。 “喂,你……” 沈烟倒是想叫住他,可哪里有他行动迅速,他这是怕自己反悔,赶紧先撤再说呀! 她本来还想问问,今早醒来,她怎会穿着寝衣?但现在看来,也没必要问了。 沈烟往门口瞟了几眼,微微蹙眉:“真的伤了腿吗?怎么溜得这样快?” 想起小白说的馨香,她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儿,记得小时候是没有的,只是随着年纪增长,这香气才渐渐显露出来。 她暗暗思忖着,自己前世该不会是颗千年人参吧?否则哪儿来这样大的药效,闻闻味儿就能让妖百病全消,修为增加,这若是将她吃了…… 沈烟抖了抖,不敢想象再遇上一只凶残的狼妖,她还有没有命在。死固然不足为惧,但那种不明不白又凄惨无比的死法,就未免太不体面了! 刚应对完狐狸精的沈烟,深觉自己身心俱疲,她出门打了盆水回来,洗漱梳妆一番,推窗欣赏了一会儿园中的烂漫春光,这才觉得心情舒畅。 这暗香馆不大,布局以正堂和偏厅为界,分为前院和后院,两院各自挖有一口井。前院有厨房、柴房,以及李叔和兰嫂的房间。往前连着香铺,香铺里设有存放香品的储藏室,以及接待贵客的客室。 至于后院,则是她的起居之所,院里建有一个园子,园中栽着几棵桃树,桃树下常年设有竹席案几,方便品香。记得昔年父母犹在,常在此处 分卷阅读13 教导于她,而今只余她一人了。 这院里撇开她的闺房不提,除了父母的主房原封不动外,另有制香的作坊,以及两间闲置的厢房。既然那只人形狐狸死赖着不肯走,那便只好打扫一间出来安置他了。她想,在她的眼皮底下,当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沈烟想得入神,直到前院传来阵阵喧哗,才引起她的注意。 听声源,应是香铺那儿传来的,算算时辰,早开张了。往日生意虽然不错,但也不至于人声鼎沸,毕竟到她香铺里来购香的,以自诩文雅的公子小姐居多,又怎会闹出菜市场般的热闹? 若是出了事,李叔和兰嫂不可能不通报,可若无事,这动静又是怎么回事?沈烟细想之下,渐渐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那只狐狸在闹腾什么吧? 她越想越有可能,提起一双耳朵,仔细倾听,却因离得远了,听不明白。她只好提起裙摆,疾步赶往香铺,希望不是那只狡猾的狐狸整出的幺蛾子。 离得近了,隐约听见人群叫嚷着什么“恭喜恭喜”“成亲”“佳偶天成”之类的话,沈烟顿感呼吸不畅,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敲起鼓来。 她不及细思,当即一溜小跑,穿过前院,掀起门帘,绕过画屏,眼前的一幕,险些儿让她厥过去。 但见铺子里挤满了人,店门口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众街坊围绕着当中那位粉衣男子连连拱手道贺。 有的说什么:“沈小姐好福气啊,竟能招到白相公这么位一表人才的夫君!” 有的问什么:“沈小姐何时成的亲,怎么也不知会街坊邻里一声?” 有的赞什么:“白相公与沈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有的贺什么:“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有人疑惑着,这亲事是怎么成的,怎地如此悄无声息? 有人八卦着,暗香馆这位神秘的女老板沈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是从哪儿勾搭来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的? 有人猜测着,这二人必是暗通款曲,珠胎暗结,瞒不住了才只好公开。 有人好奇着,这样风流英俊的相公,为何会甘愿上沈家做这入赘的女婿?莫非家境不好? 有人遗憾着,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怎么就没让自己先遇着呢? 不管他们嘀咕什么,揣测什么,恶意还是善意,有心还是无心,有一点已然板上钉钉,那就是沈小姐与白相公,已然成了恩爱夫妇一对,不管沈烟跳进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被围在人群中心的狐狸精,不知何时换上了骚气十足的粉底百花纹长袍,正喜气洋洋地给众街坊发喜钱。 沈烟瞧着他那一身粉,总觉得眼熟,一低头,发现自己无意间穿的,也是套浅粉色衣裙,这……不可能是巧合吧?绝不可能! 小白笑脸迎人,落落大方地应对道:“我与娘子成亲仓促,没有宴请各位,实在抱歉,等将来孩儿出世了,办上几天流水席,满月酒连同喜酒一并补上,届时还请大家赏个脸儿,来吃枚红鸡蛋呀!” “来来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见者有份,都别客气。”小白拿出当家男主人的风范,使唤着李叔和兰嫂帮他一起派发喜钱。 李叔和兰嫂亦是眉开眼笑地听他使唤,那容光焕发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本人要成亲似的。 而人群中的雌性们无一例外,皆沉迷在小白那罕见的盛世美颜中,雄性们则为他阔绰的出手而折服,毕竟别人家的喜钱都是几个铜板而已,而他,发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是以,不论是看脸还是看钱,小白毫无疑问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此起彼伏的恭维话,让沈烟那颗娇弱的心,似被重拳击中般地闷疼。 她僵硬着身体,抽搐着嘴角,觉得这一切可气可笑又讽刺,羊毛出在羊身上,也不知他是移了谁家的钱财,接了自己的荷包,在这借花献佛呢,这群冤大头,还拿他当财神爷似的拜! 瞧着小白那张春风得意的笑脸,沈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涮了,她怎么觉得他那小腿上的伤,就是个骗局呢?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沈烟。 “那不就是沈小姐吗?好久不见呐!恭喜恭喜啊!” 人群中不知谁这样喊了一句,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小白喜出望外,如展翅的花蝶般,向她翩然而去,嘘寒问暖道:“娘子,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嘛!以后有我,这些琐事你就不必费心了。” 闻言,那些自以为猜到内情的人不禁暗笑:“果然是身子重了吧!”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我们可等着吃红鸡蛋呢!” 不晓得是哪个多嘴的妇人开了头,所有人都以为沈小姐身怀六甲,纷纷道贺。 这群街坊邻里,貌似与她熟络,实则真正见过她的并没有多少,来往过的就更少了,平日虽有传言说,这沈小姐是如何如何的闭月羞花,如何如何的娴静典雅,可毕竟没啥人见过呀! 分卷阅读14 现如今可算是见着活的了,那白相公往她身边一站,两人一并肩,瞬时便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好一幅神仙眷侣你侬我侬的缱绻画卷。 李叔和兰嫂,激动得几近老泪纵横,那份心情,与自家闺女出嫁一般无异。只是听着众人的祝词,李叔不免感到奇怪,他悄声问兰嫂:“小姐有喜了吗,怎么我不知道?” 兰嫂窃笑道:“说不定姑爷有能耐,那刚撒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呢?” 李叔颇觉有理地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再过十个月,就能见到小小姐或者小少爷了。 小白看着自己开创的新局面,十分得意,虽然暂时没法把生米煮成熟饭,但炊成粥也是不错的! 第7章 第007章 玩大了 此时的沈烟正在极力保持冷静,维持一贯淡然的笑容,只是,那声声祝词便如锤子般,将她完美的微笑砸出寸寸裂纹,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这只狐狸毫无底线地践踏啊! 她冷眼盯着眼前这张美丽温顺,关怀备至的狐狸脸,猛然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捏,将他拖进客室中,关上门,压低嗓子恨声问:“你忘了刚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小白垂眸,小媳妇般地怨道:“答应娘子的条件,人家哪儿敢忘,娘子说,不许人家呆在你三步之内,方才是人家逾越了,可是娘子现在对人家做的,不是更过分吗?” 沈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立时就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她触电般地赶紧松开,取出手绢用力擦拭一把,丢了手绢后,才道:“好,这条算扯平了,我不计较,那其他的呢?” 小白瞧着她的举动,忧伤地横了一眼,掰着手指愤愤不平地嘀咕:“娘子还说,不许人家擅自进入娘子的房间,不许人家随意使用法力,这些人家都做到了呀!” 沈烟压着怒火问:“还有一条呢?” 小白道:“娘子还不许人家在暗香馆外唤你娘子,可人家也没违背啊,由始至终,人家都在暗香馆里好好呆着呢!” 沈烟气了个仰倒,但认真计较起来,她还真是无话可说,心里憋着一口气无从发泄,她只能伸出食指虚点着他,磨着后槽牙,愤恨不已地挤着字眼道:“谁准你在这里造谣生事的?” 小白绞玩着自己的秀发,眸儿一眨,抛给她一记颠倒众生的媚眼:“可娘子也没说不许人家这样做啊,既然事已至此,娘子你就认了吧,人家以后定会对你千依百顺,任劳任怨的。” “你……你……” 沈烟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食指颤啊颤,颤啊颤,连带着身体也跟着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患了羊癫疯。 小白见状,忙劝慰道:“娘子,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你若不顺心,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别冲自己发火啊,若是气坏了,咱沈家可就绝后了!” 刹那,沈烟只觉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顶,终于撑不住,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厥过去了。 小白慌忙上前一步,将她接在怀里,暗道:“坏了!这回玩大了,真把娘子给气晕了!” 他打横抱起沈烟,用脚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李叔和兰嫂见状大惊,忙迎上追问:“姑爷,小姐这是怎么啦?” 小白目不转睛地注视了沈烟一会儿,才展颜一笑:“没事儿,娘子得了我这么好的夫君,高兴过头,给乐昏了,睡一觉便好了。” 小白话刚出口,便立时察觉到有只小手悄然掐上他的腰,隔着衣服,给他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敌旋转拧。小白“哎哟”一叫,鼻腔里溢出一声暧昧的嘤咛,吓得沈烟赶紧松手,当下决定,还是……彻底装死吧! 兰嫂听姑爷低声哀嚎,眉头一皱,心疼地问:“姑爷怎么啦,可是哪儿不舒服?” 小白垂眸,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怀中人:“想是昨夜累着了,休息两日便好。” 兰嫂一听,两颊似煮熟的闸蟹般红了个透彻。 沈烟又想伸手掐他,却怕他再使坏,只得恨恨地放弃了。 围观的街坊跟上来七嘴八舌,纷纷表示关怀,有的推测:“该不会是害喜害得厉害吧?” 有的提议:“还是找个郎中看看吧!” 有的提醒:“这头三个月可是顶重要的,胎没坐稳,最是容易出事,白相公可要仔细了!” 有的…… 沈烟听得牙根发痒,真想睁眼“诈尸”,给小白一顿胖揍,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啊!哎……还是继续装死吧! 小白面对众人,扬起一抹祸国殃民的笑容,霎时,惊艳全场。众人屏息,鸦雀无声,唯余一声声轻微的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从容不迫地抱着沈烟往前走,像沾惹红尘的妖仙莅临凡间,美则美矣,却带着一丝不容亵渎的威仪。 众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紧随着他,两腿在他靠近时,皆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退,让出一条道儿来,生怕晚了一步,便是冒犯,直到他转过画屏,消失在门帘之后,众 分卷阅读15 人这才如被解了咒般,开始恢复自我。 李叔和兰嫂招呼着众街坊离开,两人各司其职,暗香馆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一路上,沈烟在小白怀中颠簸着,闻得人声渐悄,才将眼睁开,她挣扎着下地,小白恐误伤她,只好将她放下。 方才她气急攻心,不省人事,但只昏了片刻便清醒了,只是那时自己已被他抱在怀中,置身人群,她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昏迷,也算是逃避那难堪的场面。 眼下,四面无人,多呆在他怀中一刻,便叫她无比难受,她站稳了身体,草草地整了整衣衫,便径自走自己的路,直接当他透明。 小白屈膝猫腰,提着自己的耳朵,睁大了一汪秋水,睫毛颤了颤,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巴巴唤道:“娘子,别生气了,人家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此时的沈烟肯回头,便能看见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白,任谁见了,心都要软化一半。但她充耳不闻,只一味地往前疾走。 小白再接再厉:“娘子,都快中午了呢,你连早点都还没吃,一定饿了吧,人家去给你做饭好不好,就当赔罪了,娘子,别不理人家嘛!” 沈烟憋着一口气,紧捂双耳,越走越快,一心只想甩脱那紧跟在后的大苍蝇,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未遇到如此缠人的生物,他就像是一坨粘性十足的浆糊,黏在身上,便死活揭不下来了。 “娘子,娘子……” 那一声声哀伤的呼唤,跟叫魂儿似的响个不停,沈烟不堪其扰,但见房门近在眼前,索性提起裙摆,迈起碎步,小跑起来,“砰”地一下,踹开房门,跨过门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冲着外头挠门的非人类怒吼道:“够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要敢再纠缠,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娘子……” 垂手立在门口的小白千回百转,绕梁不绝地唤着她,未听见屋内有任何回应,只得让步道:“好吧,娘子累了,就歇会儿吧,人家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哦!” 不纠缠? 笑话!怎么可能?他不纠缠,她还不直接将他忘个干净? 有道是好女怕缠郞,无论她如何嫌弃,小白决定变身蜘蛛精,吐出情丝,织成情网,缠、缠、缠,一定要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凡人有云,想抓住情人的心,先要抓住情人的胃,不是他吹,他做菜的手艺,可是一绝,毕竟曾在六界第一女吃货手下奴役过,这勺中乾坤,他敢称第二,就无人敢争第一! 小白乐颠颠地往厨房奔去,脑海里思索着要如何抓住沈烟的胃。做个拿手菜吧!烤鸡?炖鸡?白斩鸡?还是炸鸡?焖鸡?蘑菇鸡? 想到那香喷喷的全鸡宴,小白吸溜了下口水,忽然发现不对:咦?怎么全是鸡? 难道是他自己嘴馋了? “嘻嘻嘻……”他捂嘴偷笑一声,看上去就像一只偷吃到鸡的狡猾狐狸。 可是,他这腔急欲大展身手的热情还没发挥,便在经过园子时冷了下来。 弯起的唇角逐渐抿直,眼底寒光渐凝,风停了,鸟语虫鸣皆消失了,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他狭长的狐狸眸子慢慢睨向角落的花圃,那一株绿萼开得正盛。 小白不紧不慢地抬起右手,食指对着那株绿萼轻轻一勾,一道强劲的气流直逼而去…… “啊!” 一声惊呼,仙儿不受控制地现出人形,如铁屑遇上磁石般,被动地向他吸附而去。小白张开手心,不偏不倚,正好箍住她的脖子。 “无知小妖,见我在此,还敢隐匿作祟,是嫌命长吗?嗯?” 他居高临下,如王者般轻蔑地俯视着掌中这弱小的生命,上挑的尾音,透露着浓浓的不屑与危险。 仙儿龇牙咧嘴地挣扎了一会儿,徒劳无功,便知自己力量单薄,当下放软姿态,眨巴眨巴眼睛,水灵灵的大眼立即氤氲上一层泪雾。 她微微翕动鼻子,嘟嚷着樱唇,乞怜道:“嘤嘤嘤……这位大哥,这位大爷,看在咱们都是同类的份上,你可不能手足相残啊,我知道你想独占姐姐,我不跟你争的,只要你肯放了我,我立马消失!” 小白微挑眉峰,勾起一抹慵懒的冷笑:“呵!谁与你是手足?楚楚可怜对我没用,你可以省省眼泪,等打回原形,再慢慢哭去吧。” 话音刚落,玉掌开始收紧,仙儿难受地挠向他,两腿胡乱踢蹬,小白只是启唇轻轻吹上一口气,她便身体发僵,半分也动不得了。 仙儿自知在劫难逃,索性撕破脸,扯起嗓门,垂死骂道:“你这卖皮相的狐媚贱货,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在姐姐面前还不是摇尾乞怜,不过,你倒是比我聪明,直接爬她床上去了,早知道这招好使,我也化作男身去勾引……” 言犹未了,小白猛地加重手劲,仙儿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愣是半个字也挤不出了。 第8章 第008章 选她还是选我? 小白傲慢地打量仙儿一眼,冷嘲道:“就你这肥短 分卷阅读16 的小身板,化成男身也是只小肥鸡,能看吗?”吸溜!他严重怀疑自己馋鸡了,否则怎么看啥都像鸡啊! 肥短?仙儿虽然口不能言,但并不妨碍她腹诽:我这叫娇小玲珑好不好!你那眼睛是瞎的吧! 她怨恨的目光,换来小白渐渐收紧的力道,小白冰冷的眸光,犹如看着一个死物,没有温度的微笑,暗示着她即将到来的命运。 仙儿被迫张嘴,苦心修炼的妖丹缓缓吐了出来。看出他决绝的狠意,绝望与恐惧爬上她的双眼,仙儿的面色逐渐呈现死灰,然而瞳孔深处,俨然流露着对生的眷恋。 她知道人死了会转世轮回,可妖呢?只会灰飞烟灭,就算侥幸留得原形,失了妖丹,即是失了灵智,回归混沌无知。 她还没完成自己的心愿,尚未找到那个深藏在心底的他,那个高洁伟岸,宛如从月光中信步而来的仙君,她就要死了,带着不甘和遗憾,永远地离开,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泪,就此簌簌流了下来…… 小白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比谁都清楚,对弱小的妖物而言,伪装和眼泪都是自救的手段,别以为一时的心软,能改变它们的心性,只要给它们逮住一丝破绽,随时都会遭到反扑。 修长玉白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冷:“我给你留了生路,是你自己不珍惜,不知好歹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 “住手!” 一声娇斥,打断了他的狠心,小白手一松,妖丹又重新回到仙儿体内,她“啪”地一声,砸到地面,俏脸埋进了草丛中。 “娘子……” 小白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在回眸的瞬间变得阳光灿烂,他甜甜地唤着沈烟,张开双臂,迈开步子,向她奔去,丝毫不顾忌趴在草地里的小花妖,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沈烟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与他擦肩而过,扶起仙儿靠坐在树旁,急声问:“你怎么啦,怎么一动不动?” 仙儿无法动弹,只能吐出衔了一嘴的草,虚弱地望向沈烟,哀求道:“姐姐,救我!” 沈烟斜睨小白一眼,诘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快放了她!” 小白泄气般地垂下双手,转身,不可理解地道:“娘子,她是妖!” 沈烟不由嗤笑出声:“笑话,你不也是妖吗?” 小白收起笑脸,难得严肃道:“我不同,我不会害你,可是她却未必。” 沈烟针锋相对:“如果你担心她对我不利,那大可不必,仙儿伴我多年,也护了我多年,否则我早就不知道命丧在你哪个同类手里了。” 小白凝眉劝道:“娘子,妖族鱼龙混杂,只有拜见过妖王,得到他承认的,才能获得妖籍,受族众庇护与约束,余下散妖,大多心性乖戾,常为非作歹,为祸人间,而她不入妖籍,其心叵测,可想而知,娘子切莫为她三言两语所惑,置自身于险境之中。” 他话刚说完,仙儿紧接着解释道:“姐姐别听他胡说,现在的妖族四分五裂,派系林立,就是当今的妖王,都是来路不正,谁知道那个王能做到几时?所谓妖籍就是个笑话!” 小白闻言,不怒反而幽幽地笑了:“死到临头,还巧言令色,若你果真如此重情重义,昨日‘你姐姐’为狼妖所袭,你为何袖手旁观,溜之大吉?你这一声声‘姐姐’唤得动听,我却替你臊得慌,所谓姐妹情深,原是这番情深法。” “我……”仙儿一时语塞,脑子一转,又立即接口道:“你怎知我不想出手救姐姐?不过是让狼妖的结界给挡了,后来又让你捷足先登罢了。你该感激我,若非我慢了一步,哪儿有你英雄救美的余地!” 小白的唇角勾了勾,低沉的话音自唇缝吐出:“谎话连篇,死性不改。” 长睫掩盖下的眸光划过一丝暗流,小白漆黑的瞳仁里隐约泛出幽蓝的微光,但见他右手一动,沈烟立时意识到不好,忙张臂挡在仙儿面前,喝道:“够了!” 小白一顿,停下手里的动作。 沈烟抬眸与他对视,清凌凌的眼波里闪烁着毫不退让的光芒:“我不懂你们妖族的规矩,我只知道,自仙儿来到我身边,就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相反,她带给我许多慰藉,我不开心,有她陪我说话,我难过,她会逗我笑,我遇到难题,她就陪我想办法,有人上门生事,她就暗中帮我。” “因为有她在,暗香馆才有这么多年的安宁,因为有她在,我才有勇气面对未知的明天,继续在这举目无亲的世间苟活下来,而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只会凭借自己的臆断,判定一切,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讨厌啊!” 沈烟越说越激动,多年积压的委屈与心伤,竟在这一刻有些绷不住,只要轻轻划上一个小口,所有的情绪便会难以控制地倾泻而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复下来,举袖抹了抹发热的双眸,又继续对他道:“你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本的安宁,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变成一个笑话,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你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愤 分卷阅读17 怒与郁闷逐渐充溢她的胸腔,使她不由自主地迈开步伐,步步向他逼近:“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方天地里生活,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偏偏要来破坏!你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以为长了张花哨的脸,就能摆弄所有人吗?你以为假装受伤,利用我的同情心愚弄我很有趣吗?” 沈烟一一指控他的不是,最后竟没忍住,伸出食指点向他的胸口,逼得小白步步后退:“你说仙儿居心叵测,那你呢,你死赖在这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还一口一声‘娘子’,你唤得好听,我听着恶心!” 沈烟的情绪极少这般波动过,待说到最后,已然气喘吁吁。 小白在她这声声控诉中渐渐失了脾气,瞳孔恢复成凡人的黑色,生怕将她惹哭般,他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娘子,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真的,你相信我。” 还没等沈烟说话,仙儿趁机抢白道:“相信?你来历不明,目的不纯,挑拨离间,不折手段,叫姐姐如何信你?我与姐姐相处多年,彼此贴心交好,难道了解得还不比你深?真要让姐姐选,你倒是问问,我们之间,她会选择信谁?是你还是我?” 小白瞥了仙儿一眼,眸里闪过一抹冷光,仙儿心中一凛,壮起胆子挑衅道:“你不敢问对不对,因为你心里很清楚……” 一言未毕,仙儿的嘴忽然如被缝住般无法开口,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之声,她撑圆了眼睛,沁出泪花,焦急地以眼神向沈烟求助。 沈烟忙退回仙儿身边,怒视小白,命道:“放了她,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犹如一箭穿心,小白心口一疼,水光潋滟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沈烟,片刻之后,才扯出个委屈巴巴的表情道:“娘子,你答应留下我的……” 沈烟不厌其烦:“那是为了养伤,可你连伤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这回轮到小白语塞了,他犹疑片刻,忽而“哎哟”一声,扶起自己的小腿,叫嚷道:“娘子,你如此伤我心,我的伤口又开裂了!好疼啊……” “你够啦!”沈烟怒声喝止:“你还想骗我,真把我当傻子啊,你伤的明明是右腿,你现在抱左腿做什么?” “啊?”小白一愣,低头一看,诶?他的确抱的是右腿啊?他立即明白过来,他居然被她给诓了! 如同犯错的孩子般悄悄抬头,他看向沈烟,正对上她隐忍怒气的面孔。 小白放下脚,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讨喜道:“娘子,我可以放了她,可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沈烟绷直了身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制住几欲崩溃的耐性,再睁眼时,已恢复一派平静,她疲惫地垂下双手,语重心长道:“我不知你是谁,你说你叫小白,我就姑且信你叫小白吧。” 沈烟此刻凝肃的神情,使小白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气,这比她怒目以对更让他着慌,他连忙抢话,企图击散她的认真:“娘子,你先听我说,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说了你也未必会信,可是我保证,我是真心实意对你好的,只要给我时间证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烟对他的紧张视若无睹,她轻轻一勾唇角,风云清浅地笑道:“小白,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缠着我,虽然我一点也不相信你说的那个关于报恩的故事,但我相信你有不说的苦衷,只是短短一天,你几乎颠覆了我的生活,让我变得身心俱疲,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何在,但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想改变,你神通广大,可不可以把原来的生活还给我,我想要仙儿继续伴着我,我想要你离开,以后互不相干,成吗?” 两人沉默,对峙了半晌。 轻风吹拂起她的鬓发,掠过她那双秋水明眸,为她坚毅的眼神平添上几分冷漠。 是啊,对她而言,他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偶然救她一命,就企图死乞白赖的讨厌鬼。 而他,却无法用单纯的目光去看她,透过那张朱唇玉面,他忍不住去追忆,去思念,去期待。 他寻觅着她曾经的痕迹,到头来才发现,无迹可寻,她变成了另一个她,那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那个他一心苦苦追寻的她? 末了,他黯淡了眸光,只是凉凉地问了一句:“你选她,舍弃我?” 第9章 第009章 不要后悔! 看着小白眸中清晰的情绪变化,不知为何,沈烟的心抽疼了一下,她垂眸,有些不敢面对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淡淡的哀伤。 “仙儿说得对,我们不熟。”她启唇,纵使知道言语伤人,仍是说出了口。 小白悄悄捏紧手心,低眉,愀然呢喃:“你不是她,她从不会为了任何人舍弃我。” 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仙儿,她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却不妨碍她用眼神嘲讽小白,嘲笑着他的失败与颓丧。 那副小人得志的面孔,不由得使小白的心中窜出一股邪火,他的瞳仁重新染上幽蓝,发白的指尖倏然一张,一道白芒闪过,沈烟一声惊呼“不要 分卷阅读18 ”,却哪里及得上他的神速,顷刻间,仙儿重新飞回他的掌握,面色逐渐紫胀,在窒息的痛苦中,无声哀嚎。 反应过来的沈烟,当即飞奔上前,对他拳打脚踢,大呼小喝,急得香汗淋漓:“放了她,你快放了她,如果你害死仙儿,我记恨你一辈子!” 这样无力的威胁十分愚蠢,但沈烟发现,居然意外的有效,这只狐狸似乎格外害怕她的忽视与冷漠,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仙儿猛地甩远,她重重摔在地上,如蚕蛹一样慢慢蠕动,她又恢复了行动能力,缓得片刻,才虚软地从地上爬起,呛咳着、喘息着,嗓子眼痛得说不出话来。 “滚!你若敢再靠近这里,我让你死得连渣都不剩!” 小白一声厉喝,惊醒了仙儿,她法力刚恢复,二话不说,便化作青烟遁逃了。 仙儿逃走了,也安全了,沈烟放心之余,心底又不可避免地变得空落,她慢慢滑落,坐于草丛中,双手抱膝,将头低低地埋入膝盖,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粉底白纹的衣摆擦过她的裙裾,小白单膝跪在她面前,柔柔地对她道:“你觉得我居心叵测,可你又知道那小花妖在你身边潜伏多年,是为了什么?” “花妖对香气天然的敏锐,对猎物有足够的耐心,这是它们的本能,你的仙儿不像狼妖那般鲁莽,她在等待你的成熟,等待你身上的馨香符合她的期待,到那时,她会慢慢将你蚕食,让你在自以为甜美的睡梦中,结束生命。” 即便不想听,轻柔的话音仍然若微风般送入沈烟耳中,震撼了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捏紧裙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听他胡说八道,但直觉上却忍不住抬头反驳:“我不信,你污蔑她,自我认识她以来,从未见她伤害过任何生灵,你自己图谋不轨,就把她想得和你一样不堪!” 小白抬起指尖,欲拂过她略微发红的眼眸,沈烟本能地向后一躲,他指尖一顿,缓缓收起,垂下眼睫,藏起苦涩的眼神:“她不需要伤害生灵,你身上的馨香于她而言,胜过日精月华,只要吸取一点就足够修炼多日,她也不是不会害人,只要有足够的诱惑,任何妖都会害人,就是人也会害人,不是吗?” 小白陡然抬眸,深深望入沈烟,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她的心狠狠跳了两下,人是如何害人的,她深有体会,故而比起妖,她有时觉得人更可怕。 她相信仙儿,是相信她对自己的陪伴与帮助出自真心,这份相信,令她感觉自己不再孤单,现在仅凭小白三言两语,就要推翻她对仙儿的信任,这无疑是在讥讽她,她是个傻瓜,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这令她难以接受。 沈烟反唇辩驳,扞卫内心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我不信,这一点香气少了便少了,于我无损,她只是借了一点去修炼,又有什么关系,我愿意!” 小白看出她的动摇,愈发温柔地望着他,如兰的吐息带给她丝丝凉意,舒缓了她内心的焦灼:“你的馨香就是你的护身符,它为你招来觊觎,也保你身体康泰,她吸取一点,影响不大,所以你无法察觉,她为你施法掩盖,正是害怕其他妖邪发现,分了她这杯羹。” 沈烟紧咬下唇,一眨不眨地瞪视着他:“那么你呢?你接近我不也一样吗?只要诱惑足够大,你也会害我,对吗?” 小白瞳孔一缩,竟是愣住了,他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解释,许多事,不是现在的她可以理解的,即便说了,她也不可能相信。 他的犹豫,在沈烟看来便是心虚,她不禁冷笑,缓缓站起身来,俯视着他道:“说得冠冕堂皇,也遮掩不了你龌龊的心思,不管仙儿对我怀着什么想法,这都是我与她的事,我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没有发话,你凭什么赶她走?” 小白跟着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她的光线,沈烟这才惊觉,原来他比她高出那么多,她踮起脚尖也只及他的下颏。 “娘子,我只想为你扫除所有隐患,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会这么做。”他说得很轻很柔,但语气里不容抗拒的强硬也显示出他的霸道。 沈烟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毫不客气道:“我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你,你要不要解决一下你自己,消失在我眼前?” 小白负手望天,无力地深深吸着气,敢情他的话都白说了,这女人怎么总说不通啊,身体变成凡人,智商也跟着下降了吗? 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他耐性也很差的好不好!他也不喜欢讲道理的好不好!他不爽了也是会发飙的好不好! 小白继续深深吸气,好像那口气怎么也充不满他的肺腑,他必须忍耐,她现在只是凡人,一根手指头都不禁动,就算他有一万种方法好好“教训”她,他也必须用一万零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放弃。 所以,当他低头时,他又恢复成那副妖娆可怜,软糯可欺的萌宠样儿,他小心翼翼地拉着沈烟的袖子,低低垂头偷瞄她,眸似含烟带雨,分外惹人怜爱:“娘子,你真要赶我走吗?你怎舍得?” 沈烟一把抽回袖子,背过身去:“有什么舍不得的 分卷阅读19 ,你走了,我才高兴呢!” 小白蹭到她身边,指尖绕起她一绺青丝,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十分无辜地问:“我真的这么招你讨厌,你非赶我走不可?” 沈烟收回自己的头发,一连向前走了十步才停下,头也不回地捂住双耳:“你烦不烦啊,你走你走你赶紧走!” 小白抽了抽嘴角,真想……哎!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好再次放低姿态,以退为进:“好,我走。” 沈烟不答,一动不动地背对她。 小白原地踩了两步,刻意踏出响亮的脚步声,提高音量说:“我真走了哦!” 沈烟仍是不理。 小白一甩袖,一跺脚,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缠绵不舍地道:“我真走了,你不要后悔,到时你求着我,我也不回来的!” 沈烟宛如化作石像,连动都不动,更别说挽留了。 小白向她那纤细婀娜的背影,投去一个幽怨绵长的眼神,片刻后,才赌气般地一咬唇,消失在原地。 半晌不闻动静,沈烟这才垂下双手,试探性地转头瞧,见身后无人,又环顾四周一番,并未见其身影。 “他真走了?”沈烟难以置信地喃喃,按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可隐隐地,又好像有些不舒服,心的位置,似乎又空了一点。 ×××××××××× 夜渐深,月高悬。 自后门偷偷外出的沈烟并没有知会李叔和兰嫂,受不了他们一下午追问姑爷的下落,她只好推说他有事出门,过些日子才回,她可不敢直言自己把他赶跑了,否则李叔和兰嫂必是要有一番絮叨,今日她已经够烦的了。 小白自隐匿的大树中现身,瞧她打着一盏风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心里乐开了花。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自得地一笑,悄然尾随,寻思着让她如何找到,方显出她的诚心,自己也不丢份儿。 此时已过亥时,大街小巷静悄悄的,沈烟有些为自己担心,平日大白天的她都不怎么出门,眼下夜深了,路都瞧不清,东南西北也整不明白,若能不迷路已是万幸,若是寻人,真不知道要往哪儿走。哦不!确切的说,是寻妖。 “啊!”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街角处蹿出,吓了沈烟一跳,她惊叫一声,跳起脚来,便猫到墙角,待看清不过是两只硕鼠,才拍了拍胸口,定定惊魂。 沈烟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胆小,只不过事出突然,没有防备而已。 毕竟她可是看得见许多寻常人看不到东西,比方那个蹲在街边,抬头冲着她笑的垂髫小童。 那小童煞白煞白的脸上涂着两抹厚重的腮红,一身喜庆的红袄显然不合时宜,你若仔细看,还能隐约看见从他肌肤上透出的冷绿微光…… 第10章 第010章 自作多情 仙儿告诉过她,这是游魂,枉死的人不愿去冥界,游荡在人间,却因为没有足够的怨气化作厉鬼,报不了仇,只能变成游魂。它们会在夜晚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嗅着他们的气味,一旦发现怨气,便会跟着缠上。只要心平气和,它们自然而然会远离你。 沈烟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并且视若无睹,她并不怕它,但若对方发觉自己能看见它,被缠上了也是难以甩脱的麻烦。 那小童泛着青的眸光一直紧跟着她,沈烟镇定地经过走远了,却仍感如芒在背,仿佛那小童的眸光已在她背上灼出了两个洞。 “看什么?我家娘子也是你能觊觎的?” 一声低斥,小白广袖一拂,那小童便化作灰烬随风消散了,当然先前那两只硕鼠也难逃他的妖掌。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坑洼不平,沈烟不慎踢到一枚石子,险些跌倒,紧随在她身后的小白差一点儿就上前搂住她了。 幸而没抱上,否则定会叫她知道他跟了一路,那可多没面子啊。 沈烟稳住身体,提着风灯继续往前走,小白有些看不下去了,觉着她这一路有惊无险,可自己却替她一惊一乍,他时时为她捏把汗,也瞧着自己怪可怜的,当下也不想再逗她玩了。 于是,他原地打了个旋儿,瞬移到她前路的屋顶上,单手支颐,斜卧于屋脊,举头望月,惨惨戚戚,作足了睹月思人的姿态,只等着她路过,他就闹出点儿动静,只要她一发现自己,他就顺其自然地与她和好。 他这头想得挺美,却不期然听见沈烟轻唤:“仙儿,你在哪儿呀?仙儿,你快出来。” 如同艳阳高照,却独他当头下起瓢泼大雨,他一腔热情,顿时“兹”地一声,被浇了个透心凉,只余缕缕残烟。 想他小白也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妖界一枝花啊,怎么会如此没有存在感?别的不说,最起码不能连只小花妖都比不上吧? 难为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劝她莫要轻信,结果她还是巴巴地送羊入虎口,赶去做那只小花妖的盘中餐。 嘶!他顿觉牙 分卷阅读20 好疼啊…… 小白眼睁睁地看着沈烟从屋檐下走过,不禁眨眨狐狸眸子,为自己强挤两滴同情之泪,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触手居然润湿!咦,怎么还真流泪了? 遽然仰头,不知哪里飘来了乌云,遮挡了明月,老天开始下起了毛毛雨,他心中暗啐:这天帝老儿也忒会落井下石了。 沈烟没料到天会突然降雨,因着没带伞,只得一手提灯,一手遮头,初时雨不大,她并未放在心上,渐渐地,雨越落越急,她无法再忽视,只好提起裙摆躲到屋檐下。 本想着等雨小了再继续找,谁知雨越来越大,现在还是四月天,这样的雨也是少见。沈烟伸手接过檐下坠落的雨滴,明知她是妖,轮不到自己来担心,但还是忍不住去挂念,她怎样了,受伤了没有? 不是没有动摇过内心的信任,不是未曾怀疑过她接近的目的,只是多年的相处,让她习惯了她的陪伴,逐渐将她视作家人,或许是自己太寂寞,才会自欺欺人,不去深思,活在她带给自己的美好与温暖中。 “仙儿,你在哪儿?”忽然,她跑入雨中,大声喊道。 她怎么可以怀疑她?只要仙儿没有亲口承认,她又怎能仅凭猜测,就去否定仙儿对自己的好?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仙儿的情景。 那年,父亲得了急症,全宛城的大夫都来了个遍,他们在母亲期盼的目光中,摇头而去。母亲绝望地垂泪,虚弱的父亲强颜欢笑,安慰母亲,而她,只能默默看着一切,无能为力,唯有祈求上天。 也就在这时候,上天给了她回应,仙儿出现了,像一道光一样,为她带来希望,虽然仙儿无法治愈父亲,但她为父亲延续了一个月的生命,弥补了父母许多遗憾,让他们一家三口有了充分告别的时间。 那时的她,无暇顾及仙儿突然出现的原因,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铭刻于心。 父亲故去后,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一次贼人来犯,是仙儿暗中赶跑贼人,救了她们。担心母亲受惊,她隐瞒此事,其时她才知道,原来仙儿一直在她身边,就住在后院园子里的花圃中,只是人妖殊途,不敢现身。 自此后,她悉心照料那株绿萼,仙儿偶尔现身相陪,直到母亲病逝,她的世界再次崩塌,那段日子,若非仙儿寸步不离地伴着她,或许她早已崩溃疯癫。 沈烟穿梭在雨线中,越想越为自己的动摇而羞愧,若仙儿有所图谋,那她未免付出得太多,即便退一步,她真的别有用心又如何?她对自己多年的守护与帮助,难道不值得自己回报吗? “仙儿,你出来,我把小白赶跑了,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沈烟不知道仙儿会在哪儿,只是盲目地奔走着,呼唤着,雨水淋透了她的衣衫,浇湿了她的秀发,也熄灭了她手里的风灯,周遭陷入昏暗。 好冷啊! 她情不自禁地环抱住自己打了个冷颤,今夜只怕要无功而返了,可是明天呢?后天呢?天高地远,她要到哪儿去寻仙儿呢? 沈烟疲惫地蹲在街上,雨水顺着她的脸庞滑下道道沟壑,她空洞地望着朦胧的雨景,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 忽然,她一甩胳膊,宣泄般地将手中的风灯往前抛掷,继而将脸埋进双膝,小声地呜咽起来。 渐渐地,她感觉雨停了,因为身上没有了雨水的继续浇灌,可是耳边为何还能听见淅沥沥的落雨声呢? 沈烟停止低泣,疑惑地抬眸,发现只有自己所处的方寸之地是干燥的。 陡然仰脖一望,一柄油纸伞撑在自己的上方,撑伞的人正低头凝视着她。 他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纵然是在夜中,也散发着明珠般的华彩,他沉静的面容不再嬉闹,而是盈满怜惜,微颦的眉头挂上淡淡的无奈,少了几分妩媚妖娆,多了几丝稳重成熟。 小白向她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柔声道:“我带你去找她。” 沈烟望着那玉削春葱般的手,在他耐心的等待中,终于把手交给他,缓缓站了起来。 沈烟的手被小白轻轻握住,立即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彼此接触的掌心,传导到她身上,将她一身的湿冷疲倦驱散,衣服以可感的速度迅速烘干了,连同湿漉漉的长发也蓬松柔顺起来。 她变得舒爽干净,只有那长长的睫毛上残留的水滴,暗示着她方才的狼狈。而那水滴晶莹剔透,闪耀着钻石般的光泽,已说不清是泪滴还是雨滴。 一柄油纸伞,撑着两个人,他拉着她缓慢步行,悠闲得好像只是饭后散步,而不是去寻人。 很奇妙,不久前还刚刚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此刻,居然风平浪静地携手同行。 对于小白,沈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没来由的,就愿意去相信他,即便知道他是妖,可是却半丝也不害怕激怒他,甚至,她有一种说不明白的隐约的恶趣感,好似激怒他,看他抓狂又拿自己没办法是件很有趣的事。 难道是她的报复心在作祟? 毕竟他可是凭一己之 分卷阅读21 力,在短短一天之内,毁了她的名节。 可是回头再想,她也没有那么生气,于她特殊的体质而言,她此生都不可能如同寻常人般,成亲生子,那么所谓清誉,对她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 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他还帮了自己一把,不仅打消了媒婆隔三差五地上门说亲,还堵住了李叔和兰嫂的悠悠关心。 沈烟思绪飘远,逐渐平复了心情,不知不觉间,竟被小白带到了城郊。她甚至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出的城。 小白对着周围轻轻吐息,荒郊野岭中立即闪烁起无数白芒,霎那照亮了四周。 沈烟环视四面,发现野草丛中赫然生长着一片绿萼花,她心情一阵激荡,自小白掌中抽出纤纤玉手,便奔入花丛。 小白将伞往天上一抛,那伞便腾升至半空,不断扩大,化作一片天幕,为沈烟遮风挡雨。 沈烟将手笼在唇边,对着半人高的绿萼花丛喊道:“仙儿,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和我回家好不好?小白不会再伤害你的,你放心吧!” 说到这里,沈烟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小白,小白微一迟疑,随即无奈地一叹,点头应道:“对,我不会再伤害她,只要她诚心对你,我不会阻止她回暗香馆。” 沈烟得了这话,漂亮的眸子如同被点亮了两颗星星,璀璨而夺目,她高兴地向周围大声道:“仙儿,你听见了吗?小白承诺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他敢食言,我就教训他!” 她说着又看向小白,心底有些发虚,她也知道教训小白绝对是件自不量力的事,他只怕动根手指就能让她灰飞烟灭,所以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可信,小白的配合是必不可少的。 小白握拳,仰头做了个深呼吸,片刻后才低眉,身体一松,望着沈烟展颜一笑,信誓旦旦道:“对,我对娘子言听计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若是食言,便让我受雷刑之苦!” 第11章 第011章 心有千千结 沈烟闻言一怔,他这哪里是承诺,分明是借机告白,伺机胁迫。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只要教训他的人是他家娘子,他便乖乖听话,可自己若是不愿做他的娘子,那一切就不好说了。 这家伙也忒会趁虚而入了,沈烟抽了抽嘴角,牙根有些发痒,她瞪视着小白,捏了捏手心,怄气地挤出一句话来:“你闪边儿去,你在这里,仙儿哪儿敢出来?” 小白果然配合,他腆着脸皮一笑:“是,娘子有令,为夫莫敢不从。”言毕,果真隐身不见。 沈烟一跺脚,纵然郁闷,也拿他没辙,她回过神来,继续寻找仙儿,对着花丛安抚道:“仙儿,小白走了,你可以安心出来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裙摆扫过花叶,发出的窸窣细响。 沈烟绕着花丛转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仙儿的身影,她心中不由发急:“仙儿,你为什么不出来?难道你知道我动摇过对你的信任,你生我的气了?” 寂静中,她又接着道:“我错了,我不该受小白蛊惑,将你往不好的方面想。你为了我想尽办法治愈我爹的病,因为无力回天,还自责了好久,当时,我把你当作善心的仙女,就算你告诉我你是妖,我也不觉得可怕,只是想,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没想到,原来你早就在我身边了,若不是那次家里遭了贼,你现身赶跑他,我还不知道你就住在我家的花圃中,那时的我别提多开心了,我努力地浇水、施肥,想着虽然爹走了,但生命中又多了一个家人,上天待我还是不薄的。” “不想水肥多了,差点害你闷根烧苗!”沈烟说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出声来:“如果不是你及时现身阻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幸好你安然无事,自此后,你才敢出现陪我说话。” “再后来,娘亲也离开了我,我一度心灰意冷,觉得天地间再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事。”沈烟渐渐忆及悲伤的往事,不由自主地在花丛中坐下,抱膝回忆道:“我本就是个异类,原不该出生的,是我的存在,克死了父母,甚至,连祖父母都是我害死的。” “小时候,我不懂事,常常逢人便说,我看见的那些怪东西,大人们不以为意,小伙伴们嘲笑我胡说八道。” “直到邻家小孩久病不愈,我道出他被小鬼缠上的事实,小孩的父母请来高僧作法,鬼是收了,可小孩也回天乏术,他们便将矛头指向我,强说是我惹来小鬼,他家小孩是为我挡了灾,就连高僧也说我天生能视异物,乃不祥之人。” “从此,我成了人们口中的灾星,爹娘怕我受外人欺负,不敢让我出门,我以为躲在家中,乖乖听话就能平安无事,谁知那小孩的父母号召所有街坊邻里,雇来高士名僧,强说我是害人的妖怪,不得留在世间。” “父母理论不过,打算带我潜逃,他们得了风声,竟然火烧沈宅,祖父母年事已高,腿脚不利索,不幸丧生于那场大火中,只有父母带我逃了出来,我们扮作乞丐,沿途不敢逗留,直至来到这无人相识的宛城,才扎根下来。” 分卷阅读22 “从此,我不敢随意说话,也不敢轻易见人,生怕哪里不对,又给沈家招致灭顶之灾。”沈烟如同拉家常般地说着这一切,那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在讲述一个普通的故事,但眼底的泪光点点却难以掩饰,她扒开陈年伤口的痛楚。 “仙儿,认识你真好,你是妖,我不会连累到你,你也不会惧怕我,爹娘走后,若不是还有你陪着,单凭我自己,根本就撑不下去……” 两行清泪不可抑制地滑落面颊,沈烟举袖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勉然扯出一丝笑容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都听烦了,不过,就算你烦了,我还得说。仙儿,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安慰我,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外面的趣事。” 沈烟说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放声道:“仙儿,你出来好不好,如果你不想回来,我也不勉强,可是,你出来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我真的好担心啊!” 没有任何回应,沈烟的心渐渐坠落谷底,她低低垂眸,失落地道:“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好好地看看你,说声谢谢……” 寂静的花丛,忽如微风拂过,传出低低的沙沙声,细细听来,又似少女压抑的呜咽声。沈烟心中一喜:“仙儿,仙儿……” 她唤着“仙儿”,循声疾步奔去,却不慎被花丛的倒刺勾住裙裾,整个人往前一扑,眼见得便要摔个凄惨,倏然绿影一闪,迎面一个柔软的怀抱将她稳稳接住。 沈烟抬眸一看,正对上仙儿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她一时激动,泪水也跟着再次夺眶而出。 “仙儿!”沈烟一把抱住她,动情地低诉:“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再不肯出来见我了。” 仙儿亦紧紧回抱住她,含着眼泪,羞愧地忏悔道:“姐姐,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不需要谢我,姐姐你忘了,是你先救了我……” 仙儿松开了沈烟,抬指轻轻为她拭泪,娓娓道来:“姐姐还记得十岁那年,随沈老爷到栗山采香吗?那时,我正修炼到紧要关头,却被个不长眼的药农错认误伤,奄奄一息,是你路过时,把我带回暗香馆,种在园里的花圃中。” 沈烟顺着仙儿的话不断追忆,这才记起确有其事,那时她与父亲上山采香,捡到那株绿萼,便带回来种在自家花圃,起初还悉心照料,后来跟着父亲学制香,母亲学经商,便将它忙忘了,再后来,就连那株绿萼的来历也遗忘了。 仙儿接着道:“姐姐不记得了,可仙儿记得,正因为姐姐的善心,才有了仙儿的今日。我在暗香馆休养了两年,才又得以化为人形,我本想出来谢姐姐,又怕吓着姐姐,后来我发现,姐姐生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便越发谨慎,不敢暴露行踪。” “那时,总有一些小妖会接近姐姐,虽然大多不会伤害姐姐,但他们利用姐姐身上的馨香修炼,久而久之,也会使姐姐变得孱弱,所以我便悄悄在姐姐的熏香中施法,遮掩了香气,那些小妖嗅不到馨香,自然就散了。” “原来你现身之前就在保护我了。”沈烟细想下来,不禁自嘲:“难怪那些小妖会忽然离开,我还低落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太过晦气,连妖都嫌弃我了。” 仙儿低头,面露愧色:“我是有私心的,虽然我也不希望姐姐受到伤害,可是姐姐身上的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于是我生了独占之心,驱走了其他小妖,却每隔几夜,趁姐姐熟睡时,汲取姐姐的馨香。” 沈烟捧起她的脸,擦过她润湿的泪痕:“仙儿,我没有怪你,你无需自责。” “不,你应该怪我的!”说到此处,仙儿忽然激动起来,她轻轻推开沈烟,别过脸道:“纵然我也挣扎过,犹豫过,但我的确存过害姐姐的心思,姐姐可知自己身上的馨香会变化?” 沈烟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嗯。”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仙儿这般说,仍不自觉感到难过。 “这些年,我尽自己所能,帮助你,安慰你,陪伴你,自认为已报答了你的恩情,所以,当我察觉姐姐随着年纪增长,馨香也会愈发芬芳馥郁,我便起了歹心,暗暗等待香气成熟的那天。姐姐不知道,似姐姐这等体质,百年难得一见,若能取食心脏,便能增加三百年的道行,若待成熟后食用,便能再增三百年,这对妖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 沈烟深深锁眉,忽地举袖捂住仙儿的嘴,低斥道:“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我们回家吧。” 沈烟说着,捉起仙儿的手,便要拖她起来,仙儿却反手握住,将沈烟拉到面前,握紧她的双肩,恳求道:“姐姐听我说完,过了今夜,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坦白。” “好,你说。”沈烟咬了咬唇,埋首静听。 “那日狼妖欲害姐姐,我本也想施救,但我的法力远不及她,两相权衡,我竟然想到,横竖无法独吞,与其便宜那狼妖,不如想法子让他同意与我平分姐姐,只是后来那只狐狸来了,他比狼妖强大太多,我便不敢逗留,溜之大吉了。” 仙儿懊悔地垂头,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姐姐,对不 分卷阅读23 起,我让你伤心了……”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半晌,谁也没有再说话,仙儿默默垂泪,她知道她没有脸面哭泣,姐姐是那样的相信自己,珍惜自己,但她仍逃不过内心的贪欲,对姐姐动了不该有的恶念,她不该奢望姐姐的原谅,但内心深处,仍不自觉地去渴望原谅…… 第12章 第012章 我认输! “说完了?”终于,沈烟打破了沉默。 仙儿不敢抬眸直视,只是摸了把眼泪,点头应了一声:“嗯。” “那我们回家吧。”沈烟若无其事地道,仿佛方才的话只是拉拉家常一般平常。 “姐姐?”她愕然抬头,不知沈烟这是何意。 沈烟松然一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你还陪着我,好不好?” 仙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姐姐不怕仙儿,不讨厌仙儿?” 沈烟率先站起身来,仰望那片小白为她撑起的天幕:“虽然你曾想对我不利,但说到底,你并未真正做什么伤害我的事,论迹不论心,如果光凭一个恶念来定罪,那我亦是罪该万死。” 仙儿半知半解地望着她,静待她的下文。 沈烟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曾经,我被仇恨包围,也动过恶念。我恨那些烧了沈宅的街坊,因为他们,沈家才会家破人亡。” “那时逃亡在路上,我不知在心里将他们凌迟了多少遍,可是,爹却叫我不要记恨,他告诉我,他们只是太过害怕,害怕到要用除掉我的方式,来消除内心的恐惧,祖父母的死,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那姐姐现在不恨了?”仙儿好奇地问道。 “不,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我的心里仍是耿耿于怀。”沈烟否定得干脆,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可是我心里清楚,即便让我真正面对他们,我也不会用杀戮平复仇恨,我更希望,同样的伤痛,不会再发生。” “那姐姐就这样放过他们了?”仙儿替沈烟愤愤不平,大有现在就去替她报仇雪恨的冲动。 沈烟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我娘说过,比起那些不愉快的事,这世上有更多值得记忆的美好,或许那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但至少,它能让我们活得更快乐,更有勇气。” 沈烟忆及爹娘,整个人仿佛在刹那间柔软起来,那飞舞的白芒萦绕在身周,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这一刻,仙儿看得呆了,她打从心底里羡慕沈烟,能有沈氏夫妇这样好的父母。她只是山野间修炼而成的小妖,没有亲人,也没有兄弟姐们,她不懂亲情,也不知友情。 为了生存,她尝尽世态炎凉,为了修炼,她费尽心机,多年的磨难,让她明白,在妖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不想被吞噬,就必须强大。 但是,她不够强大,那一次,她险些命丧在其他同族手里,是那仙君一般的男子救了她,第一次,她懂得了心动,第一次,她学会了感激,第一次,她认知了善恶。 他说:“你这小花妖居然颇有仙根,若能得机缘,倒是有望位列仙班。”从此,她便为自己取名‘仙儿’。 或许,他只是随手一救,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言,可她却铭记到了现在。忘记过了多少个春秋,更替了多少个昼夜,唯一还记得的,是他那身玄色硬朗的衣袍,是他那张温柔无瑕的玉面,以及他那,冰凉修长的指节…… “我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儿时往事,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仙儿你呢,是不是说完以后,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 沈烟温婉的话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仙儿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凝望着她道:“姐姐,我真的还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沈烟反问道:“你真的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仙儿如同惊雷炸身般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了沈烟,连连点头:“愿意的,愿意的,只要姐姐不嫌弃我,仙儿愿意一直跟着姐姐,伴着姐姐,保护姐姐!” 沈烟也回抱住她,动容地唤道:“仙儿……” 小白抖了抖一身鸡皮,终于受不了地现身了,他来到相拥的两人面前,不满道:“小花妖,你到底要缠着我家娘子到几时?这天都快亮了,你不需要睡眠,我家娘子的花容月貌,还少不得美容觉呢!” 仙儿乍听这声音,跟小鸡见了黄鼠狼似的,忙躲到沈烟身后:“姐姐,他怎么还在呀?” 小白双手环胸,不屑地对她一勾唇:“笑话,我几时说我不在了?” 沈烟忙护着仙儿,不悦地对小白道:“你别吓唬她,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 小白双眸一亮,喜滋滋道:“娘子,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我娘子啦?” “你……” 沈烟不由心塞,面对如此胡搅蛮缠的狐狸精,她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对峙片刻后,她泄气般地一叹:“哎……”继而回眸安慰仙儿:“仙儿别怕,他虽然嘴巴可恶,但心地不坏。” 仙儿自沈烟身后探出脑袋,小心地 分卷阅读24 窥视小白:“我并非不信姐姐……只是……”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家伙出手太狠,她到现在还后怕不已。 小白上前走了两步,仙儿抱着沈烟,也跟着退了两步。 “我认输!” 小白这突如其来的发言,令沈烟和仙儿都摸不着头脑。 小白打破僵局,继续解释:“小花妖,你赢了,比起我,娘子更在意你,回暗香馆吧,只要你不伤害娘子,我不会为难你的。”哎!解铃还须系铃人,想他妖界一霸,居然也有向只小花妖低头的时候,情之一字,果然误人不浅。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沈烟投去一个幽怨绵长的眼神,好似在说:“看吧,人家这么低声下气,可都是为了你,看你怎么补偿人家。” 沈烟被他这眼神盯得一寒,身子不禁颤了三颤,这狐狸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仙儿听他这么说,便大着胆子,走出沈烟的保护,对沈烟道:“姐姐,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说,你可否先回避一下。” 沈烟有些不解地在仙儿与小白之间来回扫视,小白心领神会地对沈烟笑道:“娘子放心,人家不喜欢吃花。” “好吧,我到前面等你们。”沈烟不放心地又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十余步,背过身去。 小白轻描淡写地瞥了仙儿一眼,压低声音道:“怎么,你不怕我趁娘子不在,趁机咔……”他抬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斩首的动作,戏谑地轻笑。 仙儿咬唇暗恨,压下怒火道:“你明知我藏身何处,却没有强行逮我出来,已是在向我示好。”所以,她相信他不会伤她,只是信归信,怕还是有点怕的。 “你还不算太傻嘛!”小白难得肯定她一次,虽然用词不太好听。 仙儿挺胸叉腰,硬气道:“我告诉你,不止是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你突然出现,死乞白赖地缠着姐姐,不知意欲何为,为了姐姐的安全,我也会时时盯着你,若你敢伤害姐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小白接着她的话,轻嘲道:“你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仙儿瞧着他这副拽样儿,拳头一捏,不服道:“我知道对付你,如同蚍蜉撼树,不过就是拼着一身道行不要,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好,记住你现在所说的话,把这份忠诚牢牢刻在心上,若有违背,让你灰飞烟灭,于我而言,不过轻而易举。”小白收起傲慢的笑容,肃然道。 仙儿哼道:“若你敢无缘无故欺负我,我也会向姐姐告状的!” 小白“嘶”地一声,顿觉牙又疼了,他一面撸袖,一面道:“哎呀呀!给你两分颜色,就开始开起染坊啦……” “仙儿,我们回家吧……” 沈烟到底没忍住,还是回头偷看了他们几眼,瞧着两妖的神情动作不对,大有火并的势头,她连忙大声喊道。 仙儿得了召唤,屁颠颠地飘向沈烟,还不忘以眼神挑衅一下小白:“你且羡慕嫉妒恨去吧!” 小白宛如弃夫般地一扭腰,一跺脚,嚎起了婉转哀怨的调子:“娘子……” 沈烟忍着恶寒,扭头对他招呼道:“一起回去吧,你的房间兰嫂给你收拾出来了。” “娘子!” 小白顿时心花怒放,踩着优美的步伐,像只欢快的蝴蝶般,轻巧地迎了上去,便要去捉沈烟的手。 沈烟像是有感应似的,忙把手缩入怀中,叫他扑空。 小白将眉心微微一颦,撅起嘴,不满地嘟嚷:“娘子,来时咱们还牵着手的,怎么现在却生分了?” 沈烟一本正经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你虽然是妖,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注意些的好。” 另一面,仙儿却拉着沈烟的手,大摇大摆地示威道:“听见了没有啊,姐姐的手,只有我才牵得哟!” 小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仙儿拖着沈烟走远,牙齿磨得咯吱响:“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小白有些后悔一时心软,将仙儿留下,这明摆着是给自己坎坷的情路上,找了块巨大的绊脚石啊! “哎……” 他仰面一叹,伸手一划,收回天幕,雨不知何时已然停了,天空早已云开见月明,空气中满是雨后清新的青草香,轻轻一嗅,沁人心脾。 小白回神,遥望眼前那两个渐小的黑点,忙抬脚继续他的追妻之路:“娘子,等等我啊……” 第13章 第013章 新的成员 一夜好梦,朦胧中,沈烟蹭了蹭颈下的软枕,软绵绵,毛茸茸,暖呼呼。她舒服地伸手一搂,徐徐抚过那细滑松软的长毛…… 等等?长毛? 双眸陡然睁大,她迅速坐起,赫然看见一条油光水滑的小白狐,懒洋洋地盘在她软枕的位置,而她的软枕,早不知何时已被扔到床尾去了。 惺忪睡意顷刻瓦解,沈烟那双温柔的眼睛恁是瞪成了铜铃状,哪里来的小白狐?怎么会成了她的睡枕? 分卷阅读25 灵光闪过脑际,她伸指轻轻戳了戳它的小脑袋,试问道:“小白,是你吗?” 小白狐正睡得欢实,没有搭理她,而是翻了个身,换了个四仰八叉的睡姿,将那柔软的肚皮敞到她面前,毛乎乎的小爪微微一动,便现出里头嫩粉的肉垫,像朵小小的梅花,可爱极了。 沈烟的心瞬间酥了一半,她忍不住轻碰了下那小肉垫,那小爪子便紧跟着缩了一下,蓬松的狐尾轻快一摆,小巧透粉的鼻尖微微翕动,便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它是那么的幼小,那么的软萌,怎么也无法和那只狡猾的大狐狸联想到一起,这小奶狐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 沈烟悄悄顺了顺它肚皮上细细的绒毛,它似痒痒般地将小身子一扭一扭,那又软又暖的肚皮便送进了沈烟的掌心,那手感……真是……太爽啦! 沈烟情不自禁地撸了两把,刚把手挪开,那小毛爪子便立即抱住她的手,小肚皮一个劲儿地直往她手心拱,鼻尖还发出细微的哼哼声,似在求着她继续抚摸。 于是,沈烟那颗化了一半的心就这样彻底沦陷了。 她珍惜地抱起了小奶狐,搂进了自己怀里,一会儿摸摸它的小四肢,一会儿顺顺他背上的长毛,又拿脸颊蹭了蹭它小巧的脑袋,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到了云端,全世界都染成了粉红色。 小奶狐十分配合她的“蹂R躏”,还主动将小脑袋搁在她的颈窝处,温柔地磨蹭着,两只小毛爪挂在她的肩上,一条小舌便随之舔上了她的香腮,还在她耳边舒服地哼哼:“娘子……嗯……” 犹如晴空忽然降下一道霹雳,将沈烟劈得外焦里嫩,她霎时呆愣住,一张俏脸开始泛青,难看得就跟吞了狗屎一样。 “啊!” 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一道漂亮的弧线自沈烟手里划出,小白便被砸到了床底下,发出凄惨而销魂的呢哝:“嗯……娘子怎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他没有化为人形,而是慵懒地卧在地上,慢悠悠地睁开如丝媚眼,露出蓝宝石般璀璨动人的眼眸。 “娘子真是的,方才还温柔以待,转眼就让人家好疼啊!”他动听的嗓子,柔媚的语调,勾人的尾音,与这副奶萌的狐狸样儿一点儿都不相符。 “这就是你的真身?”沈烟指着他,简直不敢相信。 小白得意地摇了摇尾巴:“娘子很喜欢,对吗?” 沈烟憋着一口气,忍耐道:“我不是说过,未经许可,不能进我房间吗?” 小白咧开狐嘴,狡黠地一笑:“那是人形小白约定的,现在我以真身相示,自然不作数。” “你这是强词夺理!”沈烟斥道,光着脚丫下地,气急败坏地在他周围徘徊,在他即将开口的一瞬,吼了一句,阻止了他的东拉西扯:“好啦,我不想听你诡辩,滚出去!” 小白柔声哄道:“生气伤身,娘子莫气,人家这就滚啦!” 小白说到做到,当即就蜷起圆滚滚的小狐身,慢慢慢慢地滚呀滚,滚呀滚,每滚两下,还得停下歇口气,然后再继续滚呀滚,滚呀滚,然后……沈烟的耐性就这么被他给滚没了。 “出去!” 随着她的一声怒喝,正在院中洒扫的李叔,便看见自家姑爷被赶了出来。 小白被沈烟提溜着丢出去时还是狐形,出了门口便化成了人形。 他站在门口,理了理不甚齐整的衣衫,一撩秀发,对着紧关的门妖媚入骨地嚷嚷:“娘子莫生气,人家下次会好好表现的!” 门口“吱”地打开一条缝,丢出一只茶杯来:“表你个头啊!”而后,门又被紧紧关上了。 小白眼疾手快地接过茶杯,倚在门口,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冲着李叔正儿八经地打声招呼:“李叔,早啊!” 李叔看得眼睛发直,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生动活泼的小姐呢!自打姑爷出现后,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了。诶?对了,姑爷不是要外出几天吗,怎么今早会从小姐屋里出来? 联想起那小两口方才的对话,李叔后知后觉地红了老脸,笑了笑,对小白道:“姑爷早,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姐说您要离开好几天的。” 小白还没答话,却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先响起:“李叔,早啊!” “你也早。”李叔顺嘴回道,转头扫了一眼那向她打招呼的小姑娘,刚回过头,又立即察觉不对,又转身质问:“诶?你谁啊?” 迎面走来一个小丫头,年约十四五,身着朴素青衣,梳着两条乌黑亮丽的麻花辫,大眼秀鼻,樱唇圆脸,青春洋溢,十分讨喜。 她停在李叔面前,大方有礼地答道:“我叫仙儿,是姑爷刚买的丫鬟,昨儿夜里刚被带到这里,还是小姐给开的门呢,姑爷说,以后就由我贴身服侍小姐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李叔打量了仙儿几眼,眉开眼笑道:“好!好!好!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丫头。” 李叔赞了几句,目光又落到小白身上:“原来姑爷出门是为了给小姐买丫鬟啊,姑爷真是有 分卷阅读26 心了,知道小姐没有丫鬟服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甚为不便。” 李叔十分欣赏这位姑爷的为人处世,做事干练迅速不说,还十分体贴周到,就是有点儿神出鬼没。 “诶,我说丫头,你昨晚睡哪儿呀?”李叔终于想起自己的管家身份,关心起下人的住宿问题。 仙儿“不经意”地瞟了小白一眼,回道:“兰嫂不是给姑爷准备了间厢房嘛,姑爷让我住在那儿,横竖姑爷嫌那儿冷清,也不愿住。” 李叔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丫头可真上道儿,一来就能唤出主事的称呼,定是姑爷事先交待过了。他沉浸在自我营造的和睦假象中,没有察觉到小白那和善的笑容下,已出现了龟裂,这只小花妖占了他的窝不说,还卖乖卖得挺来劲儿啊! 李叔对仙儿一满意,便不由得对她愈发亲切:“这后院的厢房,本不该是下人居住的,但既然是姑爷让你住的,我便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如今那间厢房你住下了,姑爷也不便再住,剩下的一间嘛,狭小简陋了些,怕是要怠慢姑爷了。” “姑爷,您看……”李叔再次看向小白,征求着他的意见,其实在他眼里,那间厢房本不必准备的,不过小姐硬是要和姑爷分开住也没什么,毕竟还没正式成亲不是? 小白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向他们走来,笑意盈盈道:“当然不介意,这几日天儿降温了,娘子身子骨弱,总需要有人为她暖被,收拾出来先搁着,住不住另说吧。” 仙儿从李叔身后探出脑袋,冲小白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唇,不出声地道:“不要脸。” 小白勾了勾嘴角,嘱咐李叔道:“仙儿这丫头十分能干,劈材挑水洗衣做饭,无一不是井井有条,似打扫这等粗活,李叔年纪大了,以后就别自己干了。” 小白说着,便从李叔手里薅过扫帚,扔给仙儿,又接着道:“虽说是娘子的贴身丫鬟,但咱们小门小户的,哪儿能像大户人家一般讲究,自然要人尽其用,这以后啊,你和兰嫂有什么活,通通交给她便是,不必看我面子,舍不得使唤。” 仙儿接过扫帚,不甘心地高高举起,对小白龇牙咧嘴地做着鬼脸,小白只当没看见,直接使唤她道:“仙儿,先将地扫了吧。” 李叔听得仙儿居然能干如斯,当真喜出望外,仙儿见李叔的视线落向她,连忙收起鬼脸,乖巧地拿着扫帚回应道:“是,姑爷。” “姑爷的眼光真好,这丫头生得跟朵花儿似的,居然能干这么多粗活,若姑爷不吩咐,老奴还真是不忍心使唤她呢。” 李叔口里这般说着,心里可笑开了花,毕竟一把年纪还要忙里忙外,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他乐得卸下重担,当即就将洒扫的活儿交给仙儿:“既然如此,那这里就交给仙儿丫头你了,我去忙别的事了。” 仙儿自然不能说不,只能笑着称是。她真后悔,为啥要给自己捏一个丫鬟的身份呢? 小白见李叔走远了,当即阴了脸,如愤怒的小鸟般蹬蹬蹬地走到仙儿面前,一指点向她的额:“好好的花圃你不呆,现身做什么?” 仙儿捂着额连退三步,挑衅地龇牙道:“我说过,我不信任你,以后,我会光明正大地陪在姐姐身边,时时刻刻盯着你,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钻姐姐的房间!” 小白优雅地撸起袖子,向着她缓缓逼近,狐狸眸子一眯,温柔异常地对她笑道:“好……啊……有本事,你就试试呀……” 第14章 第014章 魅力挡不住 “你想干嘛!别乱来啊!我叫姐姐揍你喽!” 仙儿举起扫帚横在身前,防备地跟着后退,听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心里一咯噔,已猜到没好事,正要拔腿就跑,却哪里及得上小白身手敏捷,但见眼前白影一闪,嘴唇一疼,便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口。 仙儿一急,丢了扫帚,忙去扯吸在嘴上的物事,原来是个茶杯,那茶杯吸得极牢,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扯落,茶杯落地碎了,她的唇周也留下了一圈明显的杯口红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白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极尽妖娆。 仙儿捂着嘴气急败坏地跑到井口一照,扭头瞪视小白,暴跳如雷道:“死狐狸,你……” 她气极了,一时竟不知骂些什么才好,正在这时,穿戴整齐的沈烟开了门,走出房间,仙儿忙一跃而至,挽住沈烟的胳膊就告状道:“姐姐,你看你看,那死狐狸总欺负我!” 沈烟有些头疼地扶额,旋即深深一吸气,柔声安抚仙儿:“那只狐狸脑子不好使,他哪儿懂得人情世故,莫要与他一般见识,我带你去偏厅吃早点,再给你添置些东西,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我名义上的贴身丫鬟便好。” 仙儿听了这话,立即展颜笑道:“姐姐说的不错,咱不能和傻子计较,走,我服侍姐姐用早点去。” 仙儿斜睨小白一眼,翘起鼻尖轻轻对他一哼,拉着沈烟便往偏厅去。 小白回以一个鄙视的眼神,举步跟上他们,还不忘撒 分卷阅读27 娇道:“娘子,人家也还没吃早点呢……” 沈烟驻足,回眸肃容道:“先把地上的碎瓷扫干净,还有最后一间厢房也扫了,以后你就住那儿了,反正你不喜欢宽敞的屋子,让给仙儿正好。”她方才虽然是在屋里梳妆,但两只耳朵可是竖得尖尖的,将外头的动静一丝不落地听了进去。 言毕,她拉着仙儿便走,忽又想到一事,于是头也不回地补充道:“对了,不许使用法力。” 小白委屈无比地对着沈烟的倩影娇声道:“娘子,人家饿得没力气啦!” 那百转千回的调调儿让沈烟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她受不了地颤了颤脖子,沉声反问:“你不是说对我言听计从的吗?” 小白闻言,磨了磨牙,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扯了扯嘴角,腆着二皮脸,顺从道:“是,娘子,为夫遵命。” 仙儿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刻意撩拨道:“姑爷,您可得快些,仙儿也很饿了呢,来晚了,可就什么都不剩喽!”虽然明知那些凡人的食物他不会稀罕,但这么说就是让她很爽,毕竟吃只是件小事,重要的是沈烟站在她这边。 小白温婉动人地唱道:“好……啊……” 纵然隔得老远,仙儿仍能感觉到,小白那灼热的视线正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出两个窟窿,她身子一僵,挽着沈烟快速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自此之后,暗香馆便多了个能干的丫鬟,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小姐炮制香材,她便从旁协助,小姐调香,她就收去窖藏,小姐制成香品,她则仔细地为之包装…… 心灵手巧的她,不出几日就明白了流程,并能在小姐繁忙时顶替一二,而以往工序中的重活,常要兰嫂来搭把手,自从有了仙儿,这些活儿便都落在了她手中。 若非亲见,李叔和兰嫂都不相信,仙儿看上去娇弱,力气居然不小,比之常年干粗重活的兰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得力助手,谁又忍心将她支走干其他活儿,让小姐独自忙碌?于是仙儿便理所当然地留在沈烟身边,服侍小姐的起居饮食,帮着小姐制香,这样一来,兰嫂的活也轻了不少,李叔也可专心在香铺做掌柜。 而小白,则成了暗香馆里唯一的闲人,倒不是他不想呆在沈烟身边好好表现,而是仙儿这碍事的丫头委实可恨。 他若想要帮忙,有仙儿挡着,压根儿插不上手;他若奉上香茶,茶中定会掉进苍蝇;他若献上鲜花,花中必定钻出青虫;他若逮着机会与沈烟独处,温言软语还未说上两句,仙儿就一定会冒出来,可劲儿地破坏气氛,让他酝酿不出感情。 所谓小鬼难缠,便是如此,仙儿深获沈烟信任,时常吹耳边风,凡是有祸,错皆在他,莫说夜晚再潜入沈烟闺房,就是白天都难得接近她,真是……欲哭无泪,欲笑无声啊! 痛定思痛,他终于想到破解之道,之前他过分专注接近沈烟,但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又怎么能只有儿女情长?若他能将暗香馆的招牌发扬光大,招揽更多生意,到时客似云来,财源滚滚,自会让她刮目相看,心生爱慕,那么之后当然就……嘿嘿嘿…… 主意已定,翌日一早,他打扮得神清气爽,悠然自得地往铺面一站,立时便成为整条街上最靓的风景.人来人往,男女老幼,但凡看了他一眼,无一例外都移不开眼,纷纷呈现痴迷状。 小白只是随意地一撩秀发,微微勾唇,街上立时便起了事故。少女打翻了菜篮,绊倒了一位大婶,老汉没瞧见,一脚踩上大婶的后腰,后头的王五来不及刹车,推车便撞上了老汉的膝弯,老汉往前一倒,推倒了前面的张三,张三一个出溜,顺手扯下李四的裤子,一片雪花花的白便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一下,众人的视线终于转移,纷纷盯着李四,发出一片震撼的倒抽气声。李四拉起裤头,满脸通红,他好端端地走着路,莫名天降横祸,平白丢了脸面,叫他如何不怒?当下心头火起,二话不说便一拳砸向刚从地上爬起的张三。 张三本欲还手,但看这李四比自己魁梧得多,心里便发了虚,将气都撒在老汉身上,老汉挨了两拳,愤愤不平,但见不是李四的对手,便掉头对王五破口大骂,王五自觉理亏也不好多计较,不想那被老汉踩了后腰的大婶却是个泼辣的,爬起身来,便上前扭打老汉。 倒是那少女较为乖觉,拾起菜篮就要开溜。谁知那李四是个无赖,提溜住少女,便要讹钱,少女不服,理论几句,李四不放行,反把那几人招呼过来,一起围住少女,称她是罪魁祸首。 老汉、大婶、张三见她一孤身女子,年少易欺,便纷纷生了敲诈的心思,唯王五心地良善些,为她辩护几句,这一下可就炸了,四人围攻两人,场面开始失控。 那王五看起来高高瘦瘦,力气居然不小,能和张三李四互殴上一阵,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又分心护着那少女,被大婶挠了一抓子,李四钻了空子,便拿胳膊锁住他的喉,那张三本要来抓他的脚,却反被他一脚蹬到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老汉记恨张三,忙过去坐 分卷阅读28 他身上,抡起拳头,左右开弓报起仇来。少女被大婶缠住,又是扯头发,又是扇耳光,少女气哭了,抄起菜篮便与她厮打开了。 于是惊叫声、争吵声、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乱作一团,到最后也理不清谁是谁非了。路人怕殃及池鱼,忙离得远远的,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小白冷眼旁观,没劲儿地叹口气,他轻拈起鬓边垂下的一绺青丝,缠绕在指上玩儿,不由心生感慨:哎,谁让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过站门口吹个风儿,也能惹得众生为我癫狂为我痴。哎!怎么唯独娘子例外呢? 他似乎忘记了,仙儿也是个例外。 瞧着这帮人折腾得也差不多了,再打恐怕就真出人命了。小白这才挺起腰杆,捋直鬓发,将一袭淡雅的水色袍衫微微一抖,抚平褶皱,分花拂柳而去。步履间,衣袂翩跹,墨发飞扬,暗香浮动,飘然若仙,令人心醉。 他刚一动作,众人的目光便又回到他身上,但见他只是轻轻一抬手,便将李四那铁般的拳头牢牢握住,莞尔一笑:“打人多痛啊,你的手不疼吗?” 李四正打得眼红,忽被人阻止,正欲发火,转头见到小白,两只眼睛陡然发直,两腿也开始发软,王五趁机脱身,正想反击,却叫小白一袖子拂过,拳头便酥了似的使不上劲儿。 “好了,都别打了。大家都是出门讨生活的,这大清早的就大动干戈,触了霉头,这一天哪儿还有财运?” 小白的声音平静宁和,没有多少起伏,却似一串温柔的乐音传入耳中,令人心神一荡。莫说李四王五不打了,就连老汉张三,大婶少女都住了手,他们仰起那张沉醉的脸,目不转睛地痴望着他,仿佛朝圣一般。 小白转而走向老汉张三,抬指抚过他们脸上的患处,关心地问:“疼吗?” “哎哟!”两人不约而同叫出声来,却又连连摇头痴笑道:“不疼不疼!” 小白美眸半含,勾唇一笑,一个莲步,来到少女和大婶身边,将扭打在地的两人扶了起来,亲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第15章 第015章 暗香馆的活招牌 那少女和大婶在小白未至之前,便已心如鹿撞,待他靠近,已然心潮澎湃,再听他开口言语,立刻便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身上的伤痛,只知道摇头傻笑:“没事,没事……” 小白凌波一点,转了个圈儿,袍袖飘飘,带起一阵香风,所有人皆情不自禁地探出鼻尖,使劲儿嗅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幽香,一脸陶醉地呢喃:“真香啊……” 小白微笑着对这场闹剧的参与者道:“各位,我看这本来就是场误会,大家彼此都动了手,谁也没占便宜,谁也没吃亏,不如看在我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吧,有道是和气才能生财嘛,你们说呢?” 众人早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听得他勾人的声音缓缓吐出柔语,一颗心早已荡漾开了,皆恍恍惚惚地跟着点头。 “那便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杵在这儿天上也不会掉金子啊。”他盈盈一笑,如来时般潇洒飘逸地一拂袖,转身步入香铺。 “方才听外边儿热闹,是出什么事了吗?”刚掀开门帘,走进香铺的李叔问小白道。 “斗鸡打架,无趣得很。”小白漫不经心地随口一答,翻看起货架上的香品。 李叔探长脖子,向门外一瞧,并未见什么斗鸡,倒是有几个鼻青脸肿的人经过,还一步三回头地往铺里张望,他一头雾水地问道:“那斗鸡为何打架?” “这个嘛……”小白一顿,美眸一闪,送他一记促狭的微笑:“为了……天上的骄阳。” “哈?”李叔这就更听不懂了,只是在小白那颠倒众生的笑容下,他有些脑子发晕,也就不记得去追究了。 这时,有个少女挎着个篮子,扭扭捏捏地走进暗香馆,李叔瞧着她凌乱的发髻,红肿的脸颊,仿佛明白了斗鸡是什么。他谨慎而客气地问少女道:“姑娘有什么事吗?若要买跌打药,那得到药铺去,小店只卖香品。” 不料少女好似听不见他的声音,一双眼睛虽然肿得只剩条缝儿,但仍闪烁着豆大的精光,直愣愣地向小白走去,周围的一切于她而言宛如都不存在。 “白相公。”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小白好像才刚听见似的,放下货品,慢悠悠地回眸,笑容可掬地问:“姑娘,可是要买香?” 少女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傻傻地冲他直点头。 小白风云清浅地一笑:“那姑娘要买什么香呢?” 少女呆呆地望着他美丽的面庞,嘴唇微张,唇角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小白微微挑眉,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少女这才回神,自觉失态,不由埋下了羞红的脸蛋。 小白微微敛容:“姑娘,暗香馆开门是为了做买卖,若不买香,就不好在这儿耽搁人家做生意吧?” 少女连忙摇手如拨浪鼓,点头如捣蒜:“不不不!我,我是来买香的,对!买香!” 小白随即展颜问道:“ 分卷阅读29 不知姑娘要买什么香?” 少女在货架上巡睃一遍,忽而指着小白道:“和你身上香味儿一样的。” 小白了然地拿出一盒香粉,巧笑嫣然:“这是清远香,最是提神醒脑,一盒三两银子。” “啊?这么贵!”少女巴巴地看着那盒香,但觉囊中羞涩,三两银子足够他们家一个月的家用了。 “你不买,我买!” 突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旁响起,却是方才那个与少女扭打成一团的大婶,她顶着一脸挠痕,从柜台上抢过那香,尖酸刻薄道:“瞧你这副穷酸样儿,没银子还敢来这里,人家白相公神仙似的人物,也是你这种人配瞧的?” 那少女被她一激,立即将自己的钱袋往柜台上一拍,呛起嗓子回嘴道:“谁说我买不起的,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爱俏,真不知羞!” 那大婶闻言,佯作四处张望,好笑道:“小姑娘?在哪儿呀?可别是在说你自己吧?就你那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在人前晃悠,这是想大白天的吓唬谁呢?” 那少女心中不忿,新仇旧账齐在胸中翻滚,她叉腰啐道:“泼妇!你才不人不鬼呢!问问左邻右舍,谁不知道王二家的婆娘是个凶悍不讲理,又爱占便宜的,就是买把青菜都要顺根葱走,你这样的人,也会来暗香馆买香?我看买香是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是真!” 当着小白的面,大婶被揭了短,一张脸早已气成了猪肝色,胸口起伏不定,似乎马上就要炸了。 少女见她动怒,不由得越说越兴奋:“呸!人老珠黄不要脸,一把年纪还打白相公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家老王要是知道了,可不知回头要怎生收拾你呢!” “小浪蹄子,给脸不要脸啊……” 大婶怒不可遏,高声谩骂,扬起手来,便要打人,小白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那盒香不动声色地取出,放回柜台,面上笑若春风道:“大家都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好的以和为贵,怎么又动起手来了呢?我看这一盒香份量也不少,不如你们凑着买一盒,一起用,便算是握手言和了,可好?” “可是她……”大婶不服,还要再说,小白微微加重手劲,挑起妖媚的眼角,软言道:“诶,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成吗?” 那大婶顿感呼吸一滞,她哪里经得住小白的温柔抚慰,人已晕乎乎如飘上云端,魂好像被勾了般只知点头说“好”。 那少女见状,心中吃味,还要再生事端,小白回眸,将那电力十足的媚眼一扫,她当即没了脾气,只剩点头答应的份儿。于是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合买了一盒香,兴高采烈地被小白送出了门口。 “白相公,我叫萍儿,您可别忘了。”少女壮起胆子,冲小白一喊,便转身娇羞地跑了。 大婶也不甘示弱,连忙报上家门,自夸一番,似要将那少女的“污蔑”澄清干净,那春风荡漾的模样,犹如回归青春年少。 “慢走。”小白有礼地一回,终于送走了两只斗鸡,心中只觉这人间的女子实在是又烦又没见识,想到方才他这冰清玉洁的纤纤十指不知沾了多少污秽,胃里就直犯恶心。 他暗暗施了个清洁术,将自己的手洗了个白嫩透亮,想他玉树临风一枝花,想勾引的人不上钩,反遭苍蝇围攻,实在是……悲哀啊! 这白相公今日亲自迎客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不一会儿,来客渐多,且越来越多,比以往多得多,直接将暗香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头发生了多轰动的事,究其原因,却原来只是为了看那传闻中的白相公一眼。 自那日小白现身散财之后,宛城里便流传起关于白相公的传奇故事:有的说他本是天上的仙君,只因看上了沈小姐,这才下凡以身相许;有的说他是京城大官之子,而沈小姐不过是他的外室,入赘一说,纯粹掩人耳目,他迟早是要离开的;有的说他是个大富商,偶然经过此地,见了沈小姐的颜色便挪不动脚步,甘心留下入赘;还有的说,他是勾魂的狐妖降世,本要迷惑君王,却被沈小姐降服,化作男身做了她的裙下之臣…… 在诸多说法中,狐妖的版本与事实最为接近,但流传最广的却是仙君的版本。只因世人皆易为表象所惑,如此美丽的皮相,没有几个人愿意将他往坏处想,即便他真是害人的妖精,在他未露出狰狞的獠牙之前,人们也愿意在他带来的美好幻象中沉沦至死。 当然,在众多形形色色的包打听不厌其烦的追问下,李叔终于给出了“官方”说法:“我家姑爷与小姐是自小定了亲的青梅竹马,只因后来老爷迁居,两家才断了联系,但姑爷对小姐一往情深,不惜舍了家业,千里迢迢来寻小姐,只为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番说辞,可把那些怀春少女感动坏了,个个想着嫁夫当嫁白相公,也让那些明日黄花恨不相逢未嫁时,更有甚者,那些大好儿郎,竟在暗地捶胸顿足,只因白相公不是女儿身。 至于这说辞是怎么来的?自然是小白有意 分卷阅读30 无意地暗示李叔,李叔通过自己这颗睿智的头脑,联想出来的。 眼下,李叔可犯了难,这帮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两眼冒光,将织得细密的视线,千丝万缕地缠绕在自家姑爷身上,不说话,不问货,也不走,直将那真正的顾客挤在门外,想进都进不来。 而小白呢?他在铺中铺席置案,摆开香具,怡然自得地焚香品闻,那一举一动,皆是优雅动人,一颦一笑,尽是无限风情,再兼之熏香飘渺,烟云缭绕,众人早已心神俱醉。 李叔悄悄行至小白身后,弯腰附耳道:“姑爷,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都快晌午了,还一笔买卖都没成呢!” 第16章 第016章 吃饭也热闹 小白轻轻抬指,示意李叔退下。继而美眸一抬,扫向众人,朱唇轻启,吐出婉转如乐的妙音:“众位可知,我这焚的是什么香?” 众人在他那双天生含情的美目中,早就失了魂,但见他视线一扫,便都认为他是在看自己,不禁激动得手颤腿抖,连呼吸都不稳了,更别说答话了。有几名少女甚至尖叫着晕倒了,也没个人理会,就那么倒地挺尸了。吓得李叔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忙出一头汗,才将人叫醒,醒来之后,少女们依旧痴痴望向小白,浑然忘记方才发生的事。 小白面对众人微微扬笑,娓娓道来:“此香名为梅蕊,是我暗香馆推出的新品,闻之凝神静气,可助安眠。” “说起这梅蕊香,可还有段故事,当年我与娘子尚是孩童,一次玩闹,娘子不慎摔跤,哭了鼻子,怎么都哄不好,非要我答应她一件事,才停止哭闹。” 小白说到这里,故意停下卖起关子,惹得众人纷纷发问:“什么事啊?” 小白嫣然一笑:“娘子要我答应,长大后做她的相公。” 众人哄笑起来:“哈哈哈……那白相公就这么答应了?” 忆及往事,小白的眸里尽是那微风拂花般的温柔:“哪儿能啊?我提出条件,如果她能调出令我满意的合香,我就答应。” “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谁知她闭门不出,忙活半年,一日约我相见,竟送了我一盒香粉,我闻之大悦,直说‘喜欢’,她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儿,连声说我是她的相公了,我这才想起,半年前的约定。” “感于她一片真心,于是我央求父亲与岳父提亲,这才定下了这桩婚事。”小白说着,满脸都是动人甜蜜的笑容,掩都掩不住,看得一众少女面红心跳,而更多的人,则暗自咋舌:原来这沈小姐打小就这么有心机啊…… 有人发问道:“如此说来,还是这香成就了白相公和沈小姐的姻缘喽?” 小白顺水推舟:“正是如此,今番我家娘子将之推出,也是希望购香者能和我们一般,早觅良缘,琴瑟和谐,百年好合。” 众人听得此言,心中不禁发痒,若这香真能带来好运,觅得似白相公与沈小姐一般的良缘,那可比上月老庙求姻缘省事多了。 小白看他们这一脸憧憬,便知目的已至,于是施施然起身,对众人道:“多谢各位莅临小店,敝人还得洗手作羹汤,为娘子准备午膳,就先走一步了,各位请自便。”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有吃惊于这神仙似的郎君还得下厨的;有不解于沈小姐竟舍得将他作下人使的;有艳羡于小白的痴情体贴的;也有感叹这入赘的夫君就是没地位的…… 在诸般心思中,小白转身步入画屏后,李叔忙帮他掀开门帘,方便他过去,顺便压低声音问道:“这梅蕊香真的是小姐为姑爷调制的?” 小白回眸扑哧一笑,伸出食指贴住唇瓣,三分认真七分戏谑地一挑眼角,轻轻吐出两个字:“秘、密。” 李叔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抓着脑袋回不过味儿来。 而此时的沈烟自然不会知道,小白在铺里干了什么好事。她正醉心于研制新的香方,仙儿在她身旁帮工,两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互相逗个乐子,倒也不觉疲累。 临近午时,两人停下手上的活计,正欲去偏厅用饭,刚推门而出,便见小白早坐在园中的竹席上,将一道道美味佳肴从食盒中取出,摆在案几上。 仙儿见他便心生厌烦,疾步向他走近,因着对他心有余悸,在离他十步远时便止步,叉腰喊道:“喂!那是姐姐用来焚香的案几,你把它弄得油滋滋的,还让姐姐怎么用啊?” 小白美眸一横,对她嗤之以鼻:“就你事儿多,我家娘子都没说话,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仙儿秀眉倒竖,指着他道:“什么‘我家娘子’,诶!你要不要脸啊,姐姐心地善良不与你计较,你却借此到处败坏她的名声,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白将食盒中的两副碗筷放到几上,继而抬起尾指轻轻掏了掏耳朵,唏嘘道:“这年头怪事可真多,好好的一朵花儿竟开口学起了犬吠!” “你!”仙儿憋住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顺气道:“刚一出门就闻到一股子骚味儿,我还以为兰嫂今儿勤快,给花草施了肥呢,却原来是有 分卷阅读31 只臭狐狸蹲这儿发骚啊,这味儿可真重!”她说完煞有介事地扬手扇风,表情扭曲,仿佛真闻到了极度的恶臭。 “啊哈哈哈哈……”小白优雅地举袖掩唇,仰面大笑:“你还记得自己是灌肥长大的呀?我还以为你化成人形就忘了本分呢!哈哈哈哈……” 仙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无意间竟把自己绕进去了,她恼羞成怒,扬声道:“臭狐狸!我要扒了你的皮!” 小白缓缓直起身来,妖媚而轻蔑地挑了挑眼角,轻哼道:“别光说不练啊,真有本事就动手试试。” 仙儿攥紧拳头,虽然明知远不是对手,但一口气憋在心里实在不痛快,看着他越发得意的笑容,她心中的火气便犹浇了油一般“腾”地冒起…… 正在剑拔弩张时,忽闻一声娇喝:“好了,我饿了,仙儿,陪我去用饭。” 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仙儿面色一松,望向沈烟甜甜地唤了声:“是,姐姐!”她轻快地蹦过去,挽住沈烟胳膊,冲小白一仰鼻子:“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是啊,她何必与他生气,只要自己牢牢缠住姐姐,不就能把他气个半死吗? 小白微微咬唇,真想啐她一句“狐假虎威”,可如此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并且在沈烟面前也讨不了好,当下只好视而不见,柔声对沈烟道:“娘子,午膳我已摆上了,偏厅里没有准备饭食,今儿天朗气清,我们一起在这儿用膳,可好?” 沈烟还没说话,仙儿抢白道:“不好,谁知道这些饭菜经了你的手,还有没有问题,万一吃坏了姐姐,那可怎么办?” 小白眼神不善地斜睨她一眼:这丫的就是欠抽啊,不给她点儿厉害瞧瞧,她还不消停了! “行了,就在这里用吧,回头收拾干净便是。”沈烟生怕这二人掐起来,闹出乱子,忙开口阻拦道。 小白这才展颜一笑,拿袖子擦了擦竹席,对沈烟招手道:“快来!娘子坐这儿!” 仙儿抢过一步,一屁股占了那个位置,不客气地道:“拿你那脏手碰过的位置给姐姐坐,姐姐不嫌弃,我却不愿姐姐受这份委屈,我就勉为其难,代姐姐接受你的不怀好意喽!” 小白轻“嘶”一声,只觉牙缝里冷飕飕的,他微微咬唇,沉声道:“你起来。” 仙儿冲他一歪脑袋,有恃无恐地挑衅:“我不,你拿我怎样?” 小白咬着后槽牙,开始慢条斯理地撸起袖子,眸里泛出柔光:“小花皮痒,我正好手痒,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能把你怎样吧。” 这一下,仙儿心里直突突,她不怕小白生气,因为当他表现得气急的时候,往往不是真动怒,可是当他一旦显露出温柔时,她就不得不警醒,或许自己真将他惹毛了。 “姐姐,你看,他凶我!”仙儿立时便向沈烟告状,一双灵动的大眼很快便泛起雾蒙蒙的水光。 撒娇啊?就你会,我不会吗? 小白咬牙暗恨,卷翘的睫毛一颤,将那双潋滟秋波巴巴望向沈烟,泫然欲泣:“娘子,人家只是想对你好,娘子不领情便也罢了,为何还放纵这小花妖肆意践踏人家的心意,难道娘子果真铁石心肠,人家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缓缓勾起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眼角的泪光,微微转身,侧对沈烟,又偷偷回眸朝她嗔了一眼,待触及她的目光,又轻咬唇瓣,移开视线,一副“我没错,但我不敢说,所有的委屈我都为你吞了”的可怜模样。 似是心有不甘,他压抑地一扭腰,一跺足,端的是妖媚入骨,风情十足,将那敢怒不敢言的小二爷形象,勾勒得生动自然,入木三分。 仙儿瞠目结舌,眉梢一挑,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起来,这只臭狐狸实在是……太!骚!了! 仙儿受不了地白他一眼,嚷嚷道:“喂喂喂!你是不是站错地儿了,若是在怡红阁,你可就是头牌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去那儿发挥一下特长啊,我若心情大好,指不定会去照顾下你的生意哦!” 沈烟原本因小白的举动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了仙儿的话,这才回神地抖一抖,眼瞧着小白的目光越发不善,她忙打起圆场,阻止继续恶化的情势:“坐哪儿不都一样吗?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沈烟说着,随意挑了个位置,便跪坐在席上,小白也不再忸怩作态,他蹭到她身边坐下,一把夺过仙儿面前的碗筷,放到沈烟面前,热情地为她舀了两勺羹汤:“娘子,快尝尝,这百味羹、八宝鸡、酿笋、酥骨鱼可都是你爱吃的。” 第17章 第017章 妖精吵架,凡人遭殃 沈烟这才细看中午的伙食,与往日都不同,不仅色香味俱全,还各具特色:这百味羹,色鲜味浓,粗粗一看,便有十几种食材切丁勾芡调和,仔细品味,至少能吃出几十种食材,而各种味道杂糅一起,居然出奇的和谐可口,再兼之以香醋提味,十分开胃。 而八宝鸡看着只是鲜嫩多汁,并无特别,但剖开肚子才发现内有乾坤,竟藏着什锦炒饭;再看酿笋,取的鲜笋嫩尖部分,以竹签刮丝 分卷阅读32 ,填以肉馅,煎至两面焦黄,再佐以配料焖一会儿,装盘撒葱花;最后这道酥骨鱼,取材为新鲜小黄鱼,处理干净后裹上淀粉,下油锅炸至金黄,骨酥刺烂,鱼形完整。 这四道菜看着简单朴素,做起来实则费劲,但凡取材、刀工、调味、烹法、火候有哪一方面差之毫厘,都难以达到令人食指大动的结果,其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沈烟惊叹之余,不由疑惑:“这些菜好像不是兰嫂做的。”兰嫂是乡下出身,平日烧的菜只管饱腹,不管精细,更遑论心思巧妙。 小白腼腆地一笑,大方的承认:“都是我做的。” 沈烟讶然:“你居然会做菜?”万物有灵,机缘巧合得天地精华而成妖,她亲眼所见,不足为奇,但能烧出一手佳肴的狐狸,她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得她不吃惊。 小白拿出居家好相公的姿态,一面为她夹菜,一面叙起家常:“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这食材是今儿早吩咐兰嫂外出买的,处理干净了,我才下的厨,本来还想做道甜食,让娘子餐后解解油,只可惜这时节买不到新鲜的莲子,只得作罢了。”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但这家人般亲切体贴的语气,却叫沈烟有所动容:“不必再麻烦,这样就很好了。” 仙儿冷眼看着,见沈烟面露感动之色,当即“哼”了一声,泼冷水道:“别自作多情了,谁告诉你姐姐喜欢吃这些的,你不知道姐姐平日最讨厌的就是油腻荤腥吗?这又是鸡呀又是鱼的,就连笋子里还填着肉馅,你这是嫌姐姐腻不死啊!” 沈烟生怕他俩又杠上,忙拉了拉仙儿的衣袖,对他们道:“我以前不喜欢荤腥,是因为兰嫂只擅长做素菜,今日尝了小白的手艺,才发觉偶尔沾沾油荤也不错,仙儿,你也尝尝,小白的手艺都能上馆子当大厨了。” 小白得了沈烟的夸赞,高兴得魂儿都要飘起来了,他越发殷勤地为沈烟布菜,也懒得计较那枝破花的口没遮拦了。 仙儿一嗤鼻,伸手便去取另一副碗筷,她虽是嘴上不服,但见了这桌子菜,心里早就发痒了,这只狐狸居然还有这等手艺,当真是出乎意料。 她这手才刚伸出去,小白眼疾手快,立即便擒住她的手腕,眼角一挑,笑得迷人:“这里没准备你的碗筷,别乱动,仔细污了菜肴,还让娘子怎么下口?” 仙儿一努嘴,正要发作,沈烟赶紧开口,从中调解:“这一桌子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若你们不一起吃,那可就浪费了。” 小白莞尔一笑,对沈烟道:“娘子几时见过花儿也沾荤腥的?它们喝喝露水就够了。若娘子觉着独自用饭寂寞,有我陪着你嘛。” 仙儿忿忿缩回手,将脸别向一边,斜睨他一眼:“哼!稀罕!我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勉强尝尝你的手艺,我还怕你的爪子不干净,吃了之后穿稀穿死呢!” 沈烟本正夹着一条小黄鱼,咬得“咔哧”响,听了仙儿的话,不禁一顿,抽了抽唇角,有些食不下咽。 小白将那双狭长的狐狸眸子眯成了一条线,半明半昧,似笑非笑:“好好吃着饭呢,不会说话就别乱说,闭紧牙关,就没人知道你口臭了。” “你说我口臭?我还嫌你爪子脏呢!” 仙儿挺起胸膛,提起一口气,指着他便数落起来:“仅凭一顿饭就想收买姐姐,姐姐才不上当呢,你也不想想,姐姐是安慰你的。你看看!你看看!这鱼儿炸得金黄金黄的,可不就像穿稀的颜色嘛!还有这什么羹的,糊成一团,像不像胃里呕……出来的东西?更不要说这鸡肚子里一塌糊涂,笋子里藏污纳垢,你当这是新意,姐姐都不好意思说你这是糟蹋食材!” 仙儿说得声情并茂,唾沫横飞,时不时还指着菜肴,作出夸张的表情。沈烟在她那生动的表演下,渐渐对桌上的美食产生膈应,先不说那形象的类比,就单单看着她细碎的唾沫飞溅而入,便不由得一反胃,有些作呕。 仙儿逮住沈烟这细微的动作,借题发挥道:“瞧瞧!瞧瞧!姐姐都想吐了,你还不赶紧收敛点儿,以后别有事没事的就在姐姐面前晃,你可知这样很伤姐姐身的……” 仙儿这口若悬河,没完没了,直将小白的耐性逼至极点,他夹起一尾酥骨鱼,疾手一探,塞进她那动个不停的嘴里,世界瞬间安静了。 小白掏了掏被吵得直嗡嗡的耳朵,鄙夷道:“废话这么多,不就是伤心自个儿没份儿吗?为了娘子的心情,我赏你一尾小鱼,快别谢了,吃完就滚吧,免得在这里影响娘子的食欲。” 若说方才仙儿还真有些好奇小白的手艺,确实有尝鲜的念头,可现在就是给她龙肉吃,她也没胃口了,她拔出嘴里的鱼儿,一把摔向他的脸:“这鱼儿太金贵了,我可不配吃,还是还给你吧,别客气,沾上的那点儿口水,权当给你作调料了!” 小白一个侧身,轻巧地避开了,但心底的那口气可没有咽下,他将那只八宝鸡的鸡头拧了下来,直接丢掷过去:“赏你个鸡头补补脑子,省得说话没个分寸,白糟蹋了这副人模狗样!” 仙儿没有小白的能耐,躲避不过 分卷阅读33 ,正好被砸了个乌眼青,满腔怒火登时燃烧起来,她当即抄起那盘酿笋揣在怀里,摸起一个便丢一个,全都招呼到小白身上去了。 “瞧白相公这身娇体弱的,想来是没人伺候便不会自个儿吃东西,来来来,我来喂你,这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最是合适你不过,记得多吃点儿!” “这鸡爪子张牙舞爪,正合了你的脾性,顺道再补补你那小短腿儿,省得一脚跨不过门槛儿,直接磕脑门儿上!” “这百味羹一股子蒜味儿,正好祛祛你身上的骚气,再顺便洗洗你那花花肠子,以免放个屁都能熏死一城的人!” …… 两妖这你一言我一语,你一丢我一掷,渐渐火力升级,战况越发激烈,顷刻间便将满桌佳肴糟践得乱七八糟,沈烟从旁看着,已是无力劝解,惋惜美食之余,又被他们恶心得可以。 忽然一通炒饭迎面袭来,她手无缚鸡之力,难以应对,被砸个正着,痛倒是不痛,就是满头满身的什锦炒饭,犹如癞蛤H蟆跳脚,心里膈应得不行。 这一下,小白和仙儿都消停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向沈烟那张狼狈而严肃的面孔,心中突突乱跳。 “娘子……”小白柔声细语,缓缓伸指,无辜而乖巧地替她拂去脸上的饭粒:“都是我不好,乖乖站着不动,让她丢中一次,也就没这么多事了,现在还连累了娘子……”小白说着,不由心生伤感,反手抹了把含烟带雨的美眸。 沈烟慢慢喷吐出飞溅入口的饭粒,额角狠狠抽了抽,看向小白的眸光越发冷冽,这只狐狸到现在还在做戏,真是将她当傻子呀! 仙儿也屁颠屁颠地挪到她身边,体贴地为她拍去身上的炒饭,顺便委屈地诉苦:“姐姐,这炒饭是他丢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早劝他说眼神不好,就多喝点决明子补一补,可他就是不听,果然是年纪大了,听不进劝。” 沈烟移眸看向仙儿,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更加难看三分。别误会,这不是被气的,转青是被吓的,转红是憋笑憋的。仙儿不是小白的对手,一通混战下来,小白依旧干净齐整,而仙儿却已衣衫褴褛,满面开花,那可怜的表情一咧,毫无悲情Q色彩,反似罗刹夜叉一般瘆人,可怕过后,又渐觉可笑。 沈烟不忍直视,抬起左手遮挡双目,右手执着筷子颤个不停,她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两只水火不容的宠物,偶尔对她撒娇卖萌装可爱,确实令她身心舒畅,可一旦掐起架来,又让她头疼不已,操碎了心。 “娘子/姐姐……”两妖异口同声,巴巴唤道,悲拗的语气里尽是求着她做主的希冀。 不等他们继续说下去,执筷的手猛地一拍桌案,直将她那头顶上残存的饭粒震得簌簌落下,沈烟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够了!这顿饭谁都别吃了,把这里收拾干净,都回房面壁去!” 她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了,再听他们聒噪一个字,她都有撞墙的冲动。 第18章 第018章 弄巧反成拙 “都是你,浪费了我的一片心血,娘子也没吃饱,好好把这里收拾干净,但凡留下一粒米饭,有你好看的。”小白义正辞严地斥责仙儿一顿,衣袂一拂,也回了房。 仙儿指着他的背影气得发抖:“喂!又不是我自己干的,你也有份,凭什么我独自收拾,你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 仙儿言犹未了,便让小白回眸一瞪,给堵了回去:“大言不惭,你还是去照照镜子先吧!” 仙儿不服气地一跺脚,却也无可奈何,沈烟不在身边罩着,她还真不敢肆无忌惮,毕竟这只狐狸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不过他刚才提到了镜子…… 心脏仿佛漏跳一拍,仙儿忐忑地变出一面镜子,提心吊胆地照了照,一声倒抽气,凉意立即灌入肺腑,这鬼模鬼样的家伙,真的是她自己吗? 死狐狸,你给我等着! 她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吱直响,就算她只能独自收拾残局,也并不妨碍她在心里咒骂那只死狐狸! ×××××××××× 沈烟回到香闺,让兰嫂打来热水沐浴,托了两妖的“福”,她难得能在大白天放松身心,只是这一头一身的炒饭味儿,实在破坏心情。 将自己由头到脚搓洗干净后,她还不放心地闻了闻发丝,但凡还有一丝油捻子味儿,她都要拿起香胰子死命搓上一搓,再拿干净水投上几遍。 一通折腾下来,在险些剥下三层皮后,她终于将自己整干净了。 正对镜梳妆时,兰嫂叩门进来,人未走近,便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这可把她腹中的馋虫诱了出来,她正饥肠辘辘,就盼来了及时雨,不由喜出望外。 “小姐,姑爷知道您没吃饱,特意包了饺子给您填肚子,小姐您趁热吃吧。”兰嫂将盘饺子并醋碟放到矮几上,捂嘴偷笑道:“姑爷待小姐可真好,奴这把年纪见了,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沈烟初时听了,心中还颇为感动,待听得兰嫂艳羡,又不禁转为惊悚, 分卷阅读34 毕竟被一只狐狸缠着不放唤娘子,怎么想都不是件愉悦的事,就不知兰嫂若知道那人见人爱的白相公是白狐所化,会作何感想了。 细想起来,她好久没追究过他接近自己的原因了,报恩是假,留下治伤也是假,更未见他利用自己的馨香修炼,那他到底目的何在?难道……她的前世真与他有段情缘? “唏……”沈烟唏嘘一声,忽觉浑身发寒,她暗暗提醒自己,那狐狸狡猾非凡,切不可为其小恩小惠所打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来,无论他缘何接近自己,她都要想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毕竟人妖殊途,她绝没有发展人妖恋的癖好。 兰嫂见小姐不搭话,只道她是害羞了,当下自顾收拾,打了浴桶里的污水出去倒了,几趟来回便捯饬干净了,她看着沈烟对着那盘饺子发呆,窃笑着带上了门退下了。 沈烟拿起筷子戳了戳饺子,虽然腹中饥饿,但叫她吃吧,就有点不是滋味了,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他亲手做的饺子,她心里总觉得有所亏欠。但反过来一想,那只狐狸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为什么就那么的理直气壮呢?好似他已是暗香馆的主人一般,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这样一想,沈烟的负罪感便大大减弱了,她夹起一个饺子,在碟子里蘸了点儿醋,塞进嘴里,这饺子包得甚是小巧,刚好一口一个,贝齿一咬,汤汁四溢,混着虾仁的鲜味儿,玉米的甜脆,清新爽口,齿颊留香。 这好滋味成功勾出了她的食欲,情不自禁地,一个接一个,很快,一盘饺子便见了底。她拿起绢帕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不由疑惑地想,这狐狸的手艺到底是打哪儿学来的? 难道是法力变的?可仙儿说过,法力变出来的都只是障眼法,迟早是会原形毕露的,更何况她这双眼睛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看不到小白的真身,但不至于连盘菜都看不明白吧? 沈烟又是新奇,又是好奇,烧得一手好菜的狐狸,她还是头遭遇见,若他真是凡人,那可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绝世好相公了。想到这层,她不由觉得震惊,自己竟觉得他是个好相公? 不不不,即便是做相公,那也应该是女妖的相公,和她没什么关系,就比方仙儿。对!仙儿和他是挺般配的,两妖凑一起,刚好一对活宝,欢喜冤家说的就是这种吧。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沈烟正想去找李叔问问铺里的情况,才刚出门,便看见李叔疲惫而欢喜地抱着账本来了。 于是两人入了书房,沈烟刚点了灯,李叔便迫不及待地将账本堆到她面前,欣喜无比地道:“小姐,咱铺里的货都卖空了!” 沈烟闻言一愣:“卖空了?”什么意思,她好像没听懂,暗香馆的香品卖价不低,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就卖空了? 李叔笑呵呵地道:“还是姑爷有本事啊……” 李叔一脸崇拜地将小白的事迹一五一十,锦上添花地叙述一番,沈烟细听之下,得到了三个信息:第一,小白利用梅蕊香秀恩爱,成功把两人打造成情深伉俪,而且,还是她倒追的他! 第二,宛城流传起,用了暗香馆的香品,便能觅得美满姻缘的荒唐之言;第三,暗香馆的订单突然暴增,加上原先尚未完成的,粗略估算,得到明年才能交完货。 如此总结下来,沈烟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她不由自主地呆愣住了,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歇了一下午,外头怎么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是初夏时节,她竟有种身处寒冬腊月的错觉。 李叔见小姐目瞪口呆,只道她是为小白折服,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越发卖力地赞扬起姑爷:“今儿下午,可忙死我了,若不是姑爷帮忙,那可就全乱套了。” “小姐您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啊,那购香的队伍都快排到城门口去了,我还担心这么多人,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所幸姑爷一出现,客人们就立马安静了,井然有序地排队买香走人,姑爷那个神啊……” “行了。”沈烟插口打断他神往的表情,不悦地问道:“发生这样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李叔笑道:“小姐在闺房歇息,老奴怎好打扰,再说了,有姑爷在,他做主不也是一样的吗?” 瞧李叔一口一声姑爷,那崇拜的模样简直是拿小白当神膜拜了,她第一次正视那只狐狸的能耐,他迷人的外表能迷惑人心,是否也能操控人心? “李叔是不是忘了,这暗香馆是姓什么的?”沈烟沉下脸,语气森冷,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叔心中一凛,不由收敛笑意,只是他想不通,小姐缘何生气:“老奴没忘,只是姑爷是小姐的夫君,姑爷的意思自然也是小姐的意思,姑爷他英明神武,睿智过人……” “好了好了。”沈烟抬手,制止李叔在夸奖小白的路上越走越远,她肃容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下子把货卖空了,明天暗香馆还怎么开张?还有,这许多新增的订单,要到何时才能完成?” 李叔自信满满地说道:“小姐,这哪里是问题,有姑爷在,这些都能迎刃而解的 分卷阅读35 。况且,小姐和姑爷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就算只是自家关起门来办桌酒席,也需要准备准备不是?干脆就从这个月挑个黄道吉日,把好事先办了吧。” 沈烟闻言,不止头疼,连心都疼了,她心疼这被狐狸灌了迷魂汤的李叔,那颗精明的头脑都去了哪儿?她觉着她已不必再多说什么,因为她无论说什么,都不如小白的金口玉言管用。 沈烟扶额闭目,对他挥了挥手:“下去吧,这些事不必你操心,你把账管好便是。” 李叔见小姐这一脸冷漠,又糊涂了,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果真如此。他伸手取回账本,又不解地看她一眼,这才告退。 沈烟冷静片刻,这才细细思考接下去该如何应对。香品与其他货品不同,从香材炮制到最终成品,所经工序十分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制成,更何况,暗香馆对品质要求极高,绝不能以次充好,坏了信誉,其中耗时耗力可想而知。 眼下,以炮制好的香材存货数量来看,赶制最新一批香品,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上市,且数量不多,难以撑起门面。至于那些特制的订单就更头疼了,光是上等香材的寻找已是费劲,就是供货商也未必有多少存货,还要研制出与众不同的香方。另外,还有夏季的新品尚在研制当中,啊……她真的好想杀了那只狐狸啊! 于是,翌日,暗香馆大门紧闭,贴出了一张告示,告知广大贵客本店缺货,暂不开张,于一个月后恢复营业。 第19章 第019章 沈烟很忙碌,小白很委屈 小白自以为做了件大好事,不止为沈烟清空库存,还拉来不少高端订制,他想当然的认为这个月无货可卖,制香的事交给李叔和仙儿,他家娘子不就空闲了吗?那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嘿嘿嘿…… 只可惜,事与愿违,当他穿成一条花狐狸,在她面前搔首弄姿时,沈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更不要说青睐有加。 小白将碾磨香药的仙儿挤到一边儿去,贴到调香的沈烟身边坐下,扯出个讨喜的笑容,诱哄道:“娘子,成天做这些,多闷呐!横竖这个月不开张,不如咱们出去玩玩儿?瞧今儿天气真不错,我带娘子到郊外踏青如何?咱俩儿骑着小马儿,挎上点心儿,吹着小风儿,赏个小花儿,到了那绿水青山间,你喂我一口小酒儿,我喂你一颗蜜枣儿,相依相偎,坐看云卷云舒,相亲相爱,共赏花开花落……” 沈烟见他越说越陶醉,整个人都飘飘然,眼睛笑成了弯月状,嘴唇都快咧到耳根上了,还真像极了偷吃到鸡的狐狸。 “一天就看尽花开花落了,看来我过一天便顶得上旁人过一年,由此推之,我是命不久矣。”沈烟不冷不热地泼了瓢冷水,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仙儿也不忘再踩上一脚:“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小白果然便回到了现实,他不太明白沈烟为何不快,但她语气里的火Y药味儿他是闻得到的,瞥一眼猫在她身后的仙儿,暗忖准是这丫头又给他使绊子了。 当下,他瞪向仙儿,幽幽说道:“娘子有所不知,这世上有种花儿便是一天之中就花开花落的,就比方……娘子身旁的那朵小破花儿!” 一言未毕,长臂已然伸出:“我今天儿就让她落了!” 仙儿早防着他对自己不利,一听得他语气不善,立即拔腿就跑,一边还嚷嚷道:“姐姐救我!臭狐狸疯了!” 沈烟赶忙张臂拦住他,喝道:“好啦!我很忙,没工夫搭理你,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来烦我。” 小白心一凉,蔫头耷脑地道:“娘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又不高兴了?” 沈烟蹙眉:“难道我应该高兴吗?” “难道不应该吗?”小白鼓起脸来反问。 沈烟看着他倔强的面孔,忽觉有些看不懂他了,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自然也就谈不上懂了。他明明有着一副妖冶成熟的皮囊,骨子里却像一个大男孩,有点傲娇,有点天真,有点执着,有点浪漫,还有点拧巴。 她轻轻捏了捏眉心,未免鸡同鸭讲,她决定主动低头:“其实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试图把你当成与我一般的人来看待,你只是不食人间烟火,对人世一知半解的妖,你喜欢留在这里,我不赶你,只是你不该插手暗香馆的事,更不该到处造谣你我的关系,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但是我已不胜其烦,若你无法收敛,我……” 沈烟微微一顿,低垂眼眉,还是说出了口:“还是希望你……离开。” 宛如有把尖刀扎入心房,再狠狠拧了一下,突然一拔而出,还使劲儿往里塞满盐,小白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痛,他以为自己已努力为她做好一切,到头来竟都是自作多情。 他呆愣片刻,才从空白中渐渐回神,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不一样了,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他埋着头缓缓站起身,青丝遮住了他的如画容颜,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修长的腿微微一颤才站稳,他就那样不说、不动,却像一片巨大的阴霾笼罩在屋里 分卷阅读36 的每个角落。 沈烟从来没见过他动怒的样子,虽然她从心底认为他是善良的,但他到底是条狐狸,野性难训,盛怒到了极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知道。 仙儿悄悄挪步过去,拉了拉沈烟的衣袖,附耳问:“臭狐狸看起来不对劲儿,姐姐怕是真惹毛他了,要不咱们先出去避避风头?” 沈烟蹙眉,也低声道:“他法力高强,真要为难我们,又能躲哪里去?” 仙儿咽了口口水,瑟缩道:“话虽如此,可他这样看起来好瘆人啊,出了屋子把门一关,至少眼不见心不慌啊。” 沈烟瞧着小白的模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悄声问仙儿:“仙儿,我方才说话是不是太过分,让他伤心了?” 仙儿道:“姐姐是实话实说,哪里过分了……” 她这句话尚未说完,小白忽然攥紧双拳,吓得仙儿险些心脏骤停,那未竟的话便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受这恐怖的氛围所染,沈烟也不由倒吸凉气,不知不觉,两人竟相互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在你心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不就想赶我走吗?”他阴沉的声音似从地狱传来,发白的指节上青筋暴凸,长发无风自扬,袍袖飘飘,诡异可怖。 仙儿越发抱紧了沈烟,声音都开始打起冷颤:“姐姐,怎么办?他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大开杀戒啊?” 沈烟表面镇定,心底却在发虚:“我觉得他不是这种……妖。” “既然如此,姐姐抖什么?” “额……那个可能今儿早没吃饱,饿的。” 突然,小白猛一抬头,一人一妖齐齐惊声尖叫:“啊!!!” 出乎意料的,小白并没有露出青面獠牙,而是双手一展,将秀发往两边一撩,冲他们扬起了璀璨明亮的笑容:“娘子想赶我走,我就偏不走!看娘子能把人家怎么样?” 沈烟和仙儿停止颤抖,面面相觑,唇角抽搐着,差点儿就晕倒了,真是好……刺激啊! “他这里没问题吧?”仙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唇动而无声地问沈烟。 “应该……没有吧。”沈烟回以一个无声而不肯定的回答。 “既然娘子要制香,那人家就帮娘子打杂吧,娘子让人家干什么,人家就干什么,人家很听话的。” “吸……”沈烟又倒吸了一口凉气,鸡皮疙瘩布了一身,她勉然扯出个笑容,亲切道:“你不用委屈自己的,不高兴就直说吧。” 小白当即就粘了上来,挽起沈烟的胳膊,枕着她的肩,娇滴滴地道:“人家哪儿有不高兴,人家只要能陪着娘子,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的。” 仙儿见他凑来,便本能地松开沈烟,直往后退,生怕他注意到自己,虽然小白不会对沈烟发飙,但会不会迁怒她就难说了。 沈烟看着小白这乖巧柔顺的模样,便不忍心出言伤他,同时也怕真惹火他,为暗香馆招致灾难。 “那这样吧,兰嫂正在前院切香材,这都快中午了,估计她也腾不出手来做饭,正好你厨艺精湛,不如你告知她一声,厨房的事就交给你了,如何?” 沈烟忐忑地建议着,小白如何看不出她的紧张?他抬起头,贴近她的脸,轻轻吹了口气,沈烟一个激灵,僵直了身体,与他看了个对眼。 两两相望,鼻尖相抵,呼吸交融,他轻声发问:“娘子是不想见到我,故意要支开我吗?” 沈烟缓缓仰脖,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强颜欢笑:“怎么可能,你能干又聪明,美丽又有趣,能在身边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我馋你的手艺,希望能吃到你做的佳肴。” 小白蝶翅般的睫儿轻颤,瞳仁里倒映出她那白中透粉的脸颊,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吐息如兰,徐徐撩拨着她精致而又透着珠光的唇瓣:“娘子你……只馋人家的手艺而已吗?” 沈烟闻言,只觉血管一燥,鼻腔有些发热,她情不自禁地伸指抵住鼻底,不敢看他那迷人至极的眼眸,继而,她局促地别过脸,将视线瞥得远远的,僵硬地点了点头。 小白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泛出红晕的侧颜,眸光渐黯,僵持片刻后,蓦地一低眉,柔软的唇瓣便贴了上去…… 一声深长的倒抽气,仙儿举起两手捂住口鼻,一双大眼几欲瞪出眼眶。 沈烟则呈现放空状态,仿佛中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以至于连小白那悦耳而欠扁的笑音也没听见:“好,人家这就去给娘子做好吃的,争取把娘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小白抬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这才妖娆地站起身来,踩着莲步,款款飘出作坊,留下一连串清脆似天籁的笑声。 待万籁俱寂,仙儿才来到沈烟面前,挥着掌心在她眼前晃动:“姐姐,你没事吧,姐姐,回魂儿……姐姐……” 仙儿越喊越大声,越来越焦急,拖着沈烟的胳膊使劲儿晃了晃,却始终没有效果,她心中一凛,姐姐该不会是中了那只臭狐狸的邪吧? 就在她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只狐狸拼命时,沈烟 分卷阅读37 猛然打了个哆嗦,一下子清醒过来,扫眼看见仙儿,便一把拉住她的手,颤声问道:“仙儿,他刚刚做了什么?” 第20章 第020章 花与狐的交易 “刚刚?”仙儿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毕竟现在离刚刚已经有点久了。 “哦!姐姐,他轻薄了你。”仙儿愤愤不平地道:“臭狐狸耍流氓,欺负姐姐,当我不存在呢!不行,我得去教训教训他,为姐姐讨个公道!” 仙儿起身,蹬蹬蹬蹬地像只发怒的小母鸡,一口气走到门口,见沈烟没有反应,不禁疑惑地回头问道:“姐姐,你怎么不拦着我呀?” 沈烟头也没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哦,那你去吧,活着回来就成。” 仙儿听了,差点儿一头栽倒在门口,那只狐狸果然对姐姐下了邪术,她这是想不去也不成了,当下,她挺胸抬头,威武地打开屋门,踩着稳健的步伐,雄赳赳地跨出门槛,却临门一脚,不慎绊在门槛上,直接飞扑出去,砸到地上,又顺着惯性出溜到院子里。 “哎哟……”仙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捂着受伤不轻的胸,叫苦不迭,想到小白那句损她是小短腿儿的话,她气都不打一处来。其实,她并不相信小白会对沈烟下邪术,但俗话说,不争馒头争口气,做花妖也是有尊严的,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得出了这口恶气。 思及此,她果然瞬间就充满了勇气,身体也站得笔直,一个轻巧的术法,将一身尘灰除净,她气势十足地为姐姐讨公道去了。 而沈烟则继续处于离魂中,她抱膝坐在原地,抬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那肌肤上仿佛还残存着一丝余温。 一种奇妙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漫上心头,那种轻软微温的触感,就像一滴露珠落在植物上,带着对晨曦的期待,对新生的渴望,滋润着干涸的花草,待朝阳升起,便会透出蜜一般的芬芳与甘甜。不知不觉间,她柔美的鹅蛋脸上,现出了两抹可疑的嫣红。 忽然,一个念头揉碎她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对!他只是一只狐狸,一只修炼成精的妖,说到底就像家养的宠物,啄主人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干嘛要想入非非? 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举动意味着什么,毕竟,他经常对着所有人乱送秋波。看来,她有必要好好教导他一番,让他端正自己的品行,不能仗着自己的美艳皮囊,做着有伤风化的事。 “仙儿。”沈烟唤了一声,却得不到回应,她奇怪地回头张望,却见偌大的作坊里并没有她的踪影,她这才想起,仙儿方才好像说要去教训那只狐狸来着。 她的心突地一跳,仙儿这丫头不会一时冲动,真的和小白动手了吧?万一真将他惹恼了,仙儿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她无法再淡定,立即起身,往厨房赶去。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会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和对方正面硬杠,那便是蠢人,换成妖也是一样的。 很显然,仙儿不算是个蠢妖,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小白的对手,所以打蛇打七寸,就很有必要。通过她这段日子的观察,她发现小白对沈烟有着强烈的目的性,虽然这种目的是什么,她还没弄清楚,却看得明白必然与“情”字有关,小白想要沈烟爱上他! 至于这是狐族的恶趣,还是因为沈烟的特别而招致的麻烦,她虽然不知道,但也不妨碍她拿来用一用。毕竟,那只不算好脾气的臭狐狸,对沈烟的包容和黏腻,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算这一切只是做戏,能忍让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由此推想,在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前,他一定不会轻易翻脸。 是以,纵然她对实力悬殊心怀恐惧,但她却自信自己能制住他,至少是在这一件事上。于是,她很嚣张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正在做的事挑挑拣拣,不是嫌菜没洗干净,就是嫌肉切得太厚,不是嫌柴添得太少,就是嫌火烧得太旺,简而言之,他做什么,她就踩什么,绝不留情。 小白本不想搭理这只恼人的苍蝇,奈何苍蝇嗡嗡直叫,天生叫人厌恶,终于,他无法再忽视苍蝇的存在。 “啪!” 小白猛地合上锅盖,抄起一根黄瓜作势要去拍她,仙儿下意识地一缩,便猫到了墙角。小白不屑地横了眼她那副怂样,举起黄瓜便吭哧吭哧地啃咬起来。 看着小白那口大白牙,听着那声声清脆的“咔嚓”声,仙儿总有种他卡住自己脖子欢快啃咬的错觉,不禁僵了身体,缩了缩脖子。 “说吧,小短腿儿,你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寻死呢?”小白一开口,便是一根刺深深扎入她的心窝,那个血淋淋呀! 仙儿默默把那根刺拔了,还得装作毫不在意地道:“谁寻死,你才寻死呢!你轻薄了姐姐,她可生气了,火上浇油,更不待见你了,你就等着被她撵出去吧!” “咔嚓”,小白咬了一口黄瓜,边咀嚼边讪笑:“若真有那一日,你且等着便是,用得着提前来扮演小人得志吗?明妖不说暗话,你就痛快些,到底什么事儿啊?” 话说到这份上,仙儿要是还一味逞口 分卷阅读38 舌之快,便显得自己愚笨了。她直接发问道:“想不想知道你帮姐姐招揽了生意,她为什么却不高兴?” “咔”,大白牙一啃,又是一口爽脆的黄瓜:“哼,这还用你来告诉我?无非是我自作主张插手她的生意,散播我和她的传闻。” 仙儿双臂环胸,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气道:“哎!我看着你挺聪明的,没想到如此愚不可及,你说的只是表面,这水底藏着什么,你就看不清喽!” 小白咽下黄瓜,直接捅破她的心思:“哦?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怎么?你想拿这点交易什么?” “好!”仙儿直起腰来,明言道:“你干脆我也痛快,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但我猜,你在妖王面前一定说得上话。” “怎么,你想入妖籍?”小白不屑地斜了她一眼。 仙儿自鼻腔发出一声闷哼:“哼!稀罕!” 小白不答腔,等着她自己往下说。 仙儿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低眸,晕生双颊:“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嗯……确切地说,他不是人,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是仙,你可能做到?” 小白暗暗留了个心眼,面上若无其事道:“我是妖,哪儿有那么大的面子与仙族交道,你未免太瞧得起我啦!” 仙儿道:“现在的妖王不是与仙族交好吗,只要他老人家愿意帮忙,就有机会打听到那个人的下落,不是吗?” 正嚼着黄瓜的小白听到“老人家”三字,微微一噎,反问道:“是吗?那人是谁啊?竟然还要劳烦妖王出手,若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怕他未必愿意。” 言及此处,仙儿不禁黯然垂头:“我不认识他,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小白森然一笑:“小短腿儿,你耍我玩儿呢?什么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找?” 仙儿驳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找到不可,只要你尽力而为便是,我还依稀记得他的相貌,回头我给你画出来。” “成,我答应了。”小白将黄瓜一咬,嚼得吭哧响。 仙儿挑了挑眉梢,狐疑道:“如此干脆,怎么听着这么随便,不行,你得发誓,否则我没法儿信你。” 小白缓缓咽着黄瓜,用研判的目光将她笼得喘不过气,看出她心里的紧张,也看到了她无畏的坚持,他道:“好,我对妖王起誓,你知道的,入了妖籍的妖都必须忠于妖王,否则都会不得好死。” 仙儿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信你!” 小白慵懒地倚在灶台边:“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娘子生气的缘故了吧?” 仙儿逮到他的痛脚,如何能不狠嘲一番,她赏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摇头道:“哎……我瞧你挺精明的一张脸,怎么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啊……” 小白不给她废话连篇的机会,直接打断她的话,一句话顶了回去:“小短腿儿,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只答应帮你找人,可没答应你什么时候开始找,你信不信,我能将此事拖上个一千八百年?” 仙儿闻言,心中一梗,好一只狡猾的狐狸,与他相比,她果然还是太嫩了,竟忘了加上时限!她扁了扁嘴,纵使还没过完嘴瘾,也只好偃旗息鼓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这事儿该问你自己,想想你为姐姐做的一切,真是为了她好吗?你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只是想当然地做着自以为对的事,说到底,为的都是你自己。” “姐姐头脑聪慧,手艺精湛,若想扩大生意,哪里需要你费心?是她一来没有野心,二来对家传的手艺十分执着,不愿为图小利,砸了暗香馆的招牌,钱财不过身外物,只要能让她安稳度日,让生意正常周转,那便够了。” 仙儿见小白若有所思,扯出个得意的笑容,故作高深道:“话不多说,点到即止,以免显得你太笨。” 仙儿摇摆着走出厨房,到门口时,又回头,多问了一句:“诶!臭狐狸,你连姐姐的脾性都不了解,你真的喜欢姐姐吗?” 第21章 第021章 重新看待 小白从沉思中回神,抬眸看向她,突然戏谑发问:“小短腿儿,你找的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啊?” 仙儿脸一臊,立即便反应过来,她没有说那人的性别,但小白却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咬咬唇,跺脚道:“这个不用你管!” 小白坏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你见色起意之人嘛!” “臭狐狸,你这张破嘴实在太讨厌了!” 仙儿瞥见放在架上的面粉,不由分说抄起一把,便向他丢了过去。小白闪身一避,虽然躲开了,但面粉轻细,难免沾了些在袖上,这一下,可真惹恼了他,他二话不说,将手里余下的小半截黄瓜直接砸了过去,正中仙儿脑门! “哎哟!”仙儿被砸得眼冒金星,伸手一摸,居然起了脓包,她也是个有脾气的,哪能总受委屈?当下扛起那袋面粉,绕着灶台,一抓一丢,奋力进攻。 小白取下挂在墙上 分卷阅读39 的筛子,一面抵挡,一面抄起果蔬做武器,好好一个厨房,就在两妖的作战中,乱作一团。 忽然,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儿直冲鼻腔,让两妖从战斗中回神。 “什么东西糊了?”仙儿惊叫道。 “糟了,我的红烧肉!”小白一挥袖子熄灭了火,一把打开锅盖,迎面浓烟翻滚,糊味呛人,他拿起锅铲翻了翻,哪里还有什么红烧肉,全成了黑炭块。 仙儿跟着探头瞧向那锅肉,本也有两分惋惜,但在看见他的脸后,却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你的脸……” 小白不明所以,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指腹上赫然是道道白迹。他走去水缸一照,原是那面粉过了筛子扑到他脸上,形成了点点白斑,宛如麻子。 他深吸一口气,袖子往水缸一拂,扬起一片水花,飞溅到她身上。仙儿猝不及防,想防也防不住,于是便成了水淋淋的落汤花。 “哈哈哈哈……”这回轮到小白笑了。 仙儿火冒三丈,揣起面粉疯狂攻击,小白不甘示弱,扬起水花,一波波回击,两妖闹得欢实,谁也没注意到正透过窗子,看着他们的沈烟。 沈烟本还担心他俩凑一块儿得闹个你死我亡,眼下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便知自己是白担心了,放心之余,又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嘴里凭白被塞了一颗酸葡萄,有些倒牙。 妖,果然就是妖。 她暗暗念了一句,转身离开了,与她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她心中那点微妙的涟漪。 整个下午,沈烟都在调香中度过,仙儿如常从旁协助,小白送过午饭后,便没再出现,倒是李叔来寻过一次,是汇报进购香材的事,银钱上好说,并无难处,就是上等香材数量有限,从各大香材商手里收购一圈,也无法满足突然暴增的需求。 这早在沈烟意料之内,她并未就此多说什么,只是让李叔去找两个熟练的短工,把配好的香料制成线香,李叔气定神闲,答应着就去照办了。 沈烟轻叹着蹙起眉头,依旧忙着手头上的事,仙儿看出她的难处,主动说道:“姐姐不用担心,那些好香材,我有办法弄到。” 沈烟闻言,惊喜交加:“你如何弄到?” 仙儿指着自己道:“姐姐你忘了,我是花妖,这天下草木是一家,我可以去寻姐妹弄些回来。” 沈烟忧心道:“这样可会为难于你?万一因此欠下人情,被同族刁难可如何是好?” 仙儿笑道:“姐姐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没有谁可以随意欺负我了。” 沈烟轻轻一点她的额,也笑了:“还没有?我看小白就能欺负得你死死的。” 一提起他,仙儿就咬牙切齿:“终有一天,我要他跪在我面前求我饶命。”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让我求饶的?” 冷不丁冒出个不阴不阳的调调儿,身材颀长的雪衣男子推门而入,将毫无心理准备的仙儿惊得先后退三步。 “出息!”小白不屑地嘀咕一句,目光一移,落到沈烟身上时,便立即换上如花笑颜,他三两步走上前去,拉起沈烟的手,欢声道:“娘子,我知道你在为香材的事头疼,跟我来!” “诶!你要带我去哪儿?”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小白直接拉着她一路小跑到前院,但见夕阳下,一筐筐香材整齐地码放在院中,堆满了每个角落,李叔拿着账册正在清点,见了沈烟过来,笑出一脸褶皱:“小姐来了,看,这批香材都是刚到的,老奴看过了,全是上等货。” “这是怎么回事?”沈烟疑惑地看向小白和李叔。 李叔笑回道:“在与小姐汇报之前,老奴便先与姑爷说了此事,姑爷说他有办法,午后便出门去了,老奴虽然相信姑爷,但也没想到姑爷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事情办妥了,看,老奴早说过只要有姑爷在,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吧!小姐得夫如此,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小白唇角勾笑,配合地自谦一句:“哪里,不过是碰巧有个朋友在做香材生意,帮了我个大忙而已。” 沈烟可不相信他的鬼话,她吩咐李叔继续清点之后,便将小白拉到角落,质问道:“那些香材不会是你用移花接木移来的吧? 小白竖起三指,信誓旦旦道:“保证不是!那些都是我问妖族的朋友四处搜罗来的。” 沈烟闻言,心中稍安,仙儿都能做到的事,小白本事高强,能做得更好也不足为奇。 “娘子,那些香材可够?若是不够我再去搜罗一些。”小白打断了沈烟的思忖,沈烟忙回道:“不必了,那些够用很久了。” 她认真地凝视他片刻,又低下头道:“你帮了我大忙,这回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告诉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小白执起她的手,慌然道:“娘子这般说岂不见外?若是细究起来,此事还是我自作主张引起的,如今做这些不过弥补而已,只要娘子不再生我气,我便心满意足了。” 沈烟轻 分卷阅读40 轻抽回双手,微一迟疑,歉然道:“我知道今早说的话有些过分,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玉手再次被他捉入掌中,他磁性动听的声音,带出一丝焦急:“不,一切都是我不好,为了一己之私,我做了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打乱你井然有序的生活,还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沈烟别扭地想收回手,谁知他握得甚紧,竟动弹不得,她微微蹙眉,抬眼看向他:“不必再说了,这些已经过去了,有道是覆水难收,传出去的谣言也收不回来了,以后你别再到铺里招蜂引蝶,惹是生非就行。” 乍听此言,小白心花怒放,一个张臂飞扑,便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语调也变得甜丝丝的:“娘子不喜欢人家抛头露面,那人家以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放开我。”沈烟很想把他推开,奈何双臂都在他禁锢之中。她暗暗叹气,对这只狐狸就是不能假以辞色,否则便会得寸进尺,故态复萌。 “对了,娘子!”小白松开她,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眸儿望着她:“李叔方才说人手不足要招两个短工,其实有我在,还找什么短工呢?只要娘子肯教,我保证一学就会,立马就能成为娘子的贤内助。” “哈?”沈烟正在思索着“贤内助”的用法,小白又拉着她,一阵风似的往后院跑去。 沈烟凝视着他如三月春光般的笑颜,越来越觉得他像个没长大的男孩儿。他笑弯的细眸似盛着一泓清泉,摇曳着蓬勃的生机,卷长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两道俏丽的弧影,妙笔丹青一勾琼鼻,点上两片花瓣儿似的唇,余晖为他镀上柔和的光晕,让他轻巧的身姿犹如蝶儿般绚丽。 那一霎那,她也笑了,一股淡淡的温馨自心底升腾。他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这里,或许下一个转身,他就会离去。对他来说,她只是一名过客,于她而言,他只是一段陪伴。且将他视作家人吧,就如同仙儿一般,不排斥,也不刻意封闭自己的心,就像四季更替一样自然,聚散皆随缘去…… 接下来的一月,在沈烟的指点下,暗香馆的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李叔和兰嫂负责将香材去杂质并捣碾粉碎,沈烟负责其他炮制步骤。 之后,除开部分作香粉装瓶,另留部分炼蜜制成香饼、香丸等物外,余下的交由小白混着其他原料填入模具,挤成条状,仙儿再将之置于香罗,部分作盘香,部分作线香,最后拿到院中风干,再装入盒中。 沈烟和仙儿、小白同处一室,小白依然娘子长,娘子短地唤个不停,仙儿也一如既往地损他不利己,听他们一面干活,一面斗嘴,沈烟忍俊不禁,两只活得比她长久得多的妖精,却都是孩子一般的心性,或许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弟弟妹妹才更合适。 第22章 第022章 论情 有了小白和仙儿相助,再繁杂的活儿,也变得轻松了。不出几日,香料耗尽,小白顶了李叔和兰嫂的活儿,仙儿帮着沈烟炮制香材。待一筐筐香材在小白手底下化作碎末时,香材也炮制好了,小白马不停蹄,又回过头来搅拌填模,李叔帮着风干,兰嫂只消负责大家的生活起居便可,效率大大提高了。 于是一个月后,暗香馆又能重新开张了,鉴于大家连日忙碌,都已疲惫不堪,沈烟特地让大家停下活计,休息两天,但小白却不知疲倦地继续干活。 在沈烟的印象中,他似乎极少合眼休息,她曾好奇地问过仙儿,妖是不是不需要睡觉?仙儿说每种妖都是不同的,草木妖易被环境左右,若气候不适,便选择休眠,若适宜,便苏醒修炼,若有一日修成人形,则不再为四时动摇。 而飞禽走兽受日夜更替牵制,晚上必须睡眠,修成人形后固然可以脱离节律,但对于某些物种而言,睡眠状态才是他们最佳的修炼时机,至于小白是哪一种,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荒废修炼许久的仙儿决定闭关两天,“借”了沈烟一点馨香便躲进花圃里不出现了,沈烟只好谎称她出门探亲,搪塞李叔和兰嫂。 如此一来,作坊里就只剩她与小白这一人一妖了。因着手上还有几张订制的香方要研制,她无法撂挑子不干,但小白她就看不懂了,按理说,剩下的那点活儿,以他麻利的手脚应该很快便能完成,可是他非要磨磨蹭蹭,直到开张前的一晚,他还没忙完。 偶然抬眸,正对上他那双透着淡淡迷惑的眼睛,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他凝视着她,失神一般地喃喃:“你是谁?” 沈烟被他这诡异的反问唬了一跳:“你,没事吧?” 他如梦初醒,停下手上的活儿,立即扯出一抹如常笑容,岔开话道:“娘子,很晚了,早点歇着吧。” 沈烟也停止忙活,忽然敛容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唤我娘子?” 小白想都没想,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你就是我娘子啊!” 沈烟哭笑不得:“你可懂娘子是什么意思?” 小白笑得妖娆,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怎么会 分卷阅读41 不懂?人间男女,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两姓之好,百年之欢,夫唤妻者为‘娘子’,妻唤夫者为‘相公’,此乃人伦,娘子,我说的可对?” 沈烟闻言轻笑,小白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沈烟摇头道:“不,你不懂。”在他疑问的目光中,她解释道:“人伦者,无非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耳,此关尊卑长幼,唯独无关情爱,人间女子,大抵困于后宅,遵三从四德,一生不得自由,更遑论谈情,可人生寂寥,如何断情绝爱?不过是不敢言及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礼教难违,其中冷暖,如人饮水。在我眼里,‘娘子’或‘相公’,须得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方可相称,如今你轻易唤出,又如何真心?既非真心,便是满口胡言,形同儿戏,如何不可笑?” “原来娘子不信我是真心?”小白奔至她身边,面带三分薄怒,三分嗔怪,六分焦急。 沈烟哑然失笑:“并非我不信,而是你信不得?” 小白诚恳万分:“我真心实意待娘子,如何信不得?” 沈烟问道:“你可懂情爱?” “如何不懂?我喜欢娘子,这便是情爱。”小白驳道。 沈烟换个问法:“你可懂何谓喜欢?” 小白肯定地答道:“我喜欢娘子,想日日与你在一起,天天看你对我笑,为你做菜,帮你制香,甚至,我想与你生儿育女,难道这不是喜欢?” 沈烟起身,推开花窗,看向月明星稀,悠悠说道:“我喜欢夜色宁静,喜欢蓝天白云,喜欢焚香煮茶,还喜欢兰嫂的热情,李叔的唠叨,仙儿的灵巧,这些我都喜欢,可是都无关情爱。” “哼!你唯独不喜欢我。”小白将脸别过一边,心怀忿忿。 沈烟回眸看向他,微笑摇头:“不,我喜欢你,喜欢你烧的菜,喜欢你灿烂的笑,也喜欢你说喜欢我,可这些,也无关情爱。” “那你所谓的喜欢,所谓的情爱,到底是什么?”小白站起身,凝眸直视她。 沈烟云淡风轻地一笑:“喜欢有很多种,我不否认你对我的喜欢,但喜欢要变成情爱,并不容易,情之可贵,在于可遇不可求,爱之玄妙,在于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它说不清,道不明,但若遇见,你一定会懂。” 小白缓步走向她,轻轻嗤笑:“你这样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沈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问心。” 小白止步,随她一般点向自己的心,惑然道:“问心?” 沈烟点头,深深望入他的美眸:“你可曾对我怦然心动过?” 小白一脸茫然。 “你可曾为我辗转反侧,茶饭不思过?” 小白细细体会,陷入沉默。 沈烟松然一笑,垂下手道:“你没有,我也没有,事实上,我待你非情,你对我非爱,我们之间,或许有亲人之情,朋友之谊,却绝没有男女之爱。” 小白朱唇轻动,轻声重复着她说的话,若有所思。 沈烟不再多言,她静静走出作坊,将门缓缓合上,随着门缝缩小,小白的身影也越来越细,直至看不见,门上映出他孤独的身影,在昏弱的烛光中,显得那样的纤瘦,那样的冷清。 她踱步回闺房,又不禁回头看一眼那孤影,抬手轻轻碰了碰脸颊,指腹触及的,只有自己滑腻的肌肤,她浅浅一叹,又继续前行,本就人妖殊途,绝无可能,还是不要在感情上过多牵扯为好。 作坊里,小白走到沈烟的位置坐下,指尖轻抚着被她天天侍弄的瓶瓶罐罐,脑海里不由想起仙儿的问题:“你连姐姐的脾性都不了解,你真的喜欢姐姐吗?” “喜欢有很多种,我不否认你对我的喜欢,但喜欢要变成情爱,并不容易,情之可贵,在于可遇而不可求,情之玄妙,在于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它说不清,道不明,但若遇见,你一定会懂。” 沈烟的话遍遍回响在他脑际,是他不懂情爱,误会了自己的喜欢,其实他并没有动心?他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心口,眉心越锁越深。 不,他怎么会不懂呢?身为妖族中最多情的狐族中的一员,他怎会不懂情爱?无论男女老少,谁能抵挡得住他天生的魅力?只要他轻轻一挑眼角,微微扬起笑容,多少人甘愿为他沉沦,痴迷地仰望他,乞求他的回应? 难道以美貌吸引来的爱恋便不是爱吗?那到底什么才是情呢? 问心?问心…… 他永远也忘不了,得知她下落时的欣喜若狂,明知是多事之秋,仍然放下所有重任,任性得如同未长大的少年,心心念念赶来见她,千方百计强留在她身边,挖空心思讨她欢心,这若不是喜欢,这若不是情爱,那他所有的付出又算什么? 他迷惑着,冥思着,不知不觉间,趴在了案上,盯着那盏忽明忽灭的烛灯,眼皮也逐渐变得酸涩。 朦胧间,他回到了缥缈山,层林叠翠,云蒸霞蔚中,一抹紫影横卧树上,单手支颐,惬意而眠。 分卷阅读42 他抬头叫道:“你怎么总挂树上睡觉?”一开口,竟是稚嫩的童音,他低头一瞧,自己竟是孩童身量,约是凡人十岁模样,这不就是他五百岁时的记忆吗? 紫纱女子缓缓启唇,声音里透着初醒的慵懒与沙哑:“小狐狸,你来得正好,我正缺个枕头,过来。” 他一听,不禁寒毛直竖,这女人又想让他化出原形给她当枕头了,做梦!就算他小,但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他是来拜师学艺的,不是来当奴隶的啊! “我不,缺枕头你不会自己变一个出来?”他挺胸收复,硬气地拒绝。 女子勾人的桃花眼浅浅睁开一条细缝,瞥了树下的小人一眼,又懒洋洋地合上,丰润的红唇扯开一抹戏谑:“再不过来,就不要指望我指点你修炼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针见血地直中要害,他支吾半天,再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你!我……算你狠!” 摇身一变,他化回狐身,钻到她的颈下,乖乖趴好,她优美的柔荑徐徐抚着他圆滚滚的小身子,还有他那三条蓬松漂亮的狐尾,螓首慢慢枕下,却被他因不忿而紧绷的肌肉硌得脖子酸疼。 她摸着他脑袋上细软的绒毛,感叹道:“哎……这身上等的皮毛,制成围脖想必十分舒服。” 他心肝儿一颤,立马放松身子,却忍不住将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女子轻轻嗅了嗅他的气味,“吸溜”一声,又感概道:“从未吃过狐狸肉,不知道这碳烤狐狸的滋味如何?” 他立时停止磨牙,安静地趴好,脑中却在开始幻想逆袭成功,她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小剧场,无意间,笑出了猪声…… 第23章 第023章 她是她 “小白,别这么笑,我会以为你是小黑失散多年的兄弟的。” 女子不疾不徐的调侃,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甫一听,顿觉奇怪,小黑他认识,就是缥缈山里的一头小猪妖,浑身漆黑,她便管人家叫小黑,那小白是谁?难道是…… “谁是小白?”他紧张地试探道,实则已心如明镜。 “横竖你也不愿自报姓名,你这么白,干脆就叫小白吧。” 他再次磨牙:“你起名的本事实在太烂了!”他抗议,必须抗议,如此没有品位又随便的名字,简直是在侮辱他! “嗯?”她睁开一只眼,瞄了他一眼,懒懒问道:“难道你想叫大白?或者……中白?” 他一翻白眼,顿感万箭穿心,牙齿磨得更响了。 她伸手撸了撸他的小肚子,沉吟道:“嗯……胖白也是不错的。” “小白!”他立即插口:“就叫小白好了!”要是真被她唤作“胖白”,他怕是撞树的心都有了! 女子轻声微笑,对这只只敢冲她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的小狐狸很满意。 从此,这个简陋的名字随了他一生…… “风曦,你这个坏女人……” 细细的呢喃不经意脱口而出,小白随手一动,似是触及她滑腻的柔荑,便本能地一捉,握在掌中,就不撒手了。 沈烟生怕吵醒了他,一时不敢动弹,只得单手将薄衾披在他身上。 她抬眸望向窗外,正是破晓时分,今日暗香馆重新开张,有许多事要准备,所以她起了个大早,要与李叔一同整理香铺,谁知路过作坊,竟看见烛光隐隐,推门而入,才发现小白竟趴在案上睡着了。 虽不知妖会不会受凉,但出于习惯,她还是取来薄衾,为他盖上,不想他竟捉了自己的手就不放了。 沈烟悄悄蹲下,趁着他沉睡放松时,将手缓缓抽出,但听得他低声呓语,她忙停下进行一半的动作,静待时机,却见他好看的唇瓣一翕一张,不时勾起笑意,她好奇地凑上耳朵倾听。 “风曦,你又捉弄我……” “风……西?”她顺着模糊的音节,念出他的呓语,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隐约猜测是个名字。 小白砸吧一下嘴,又安静了,沈烟这才得以脱身,她吹熄了早就奄奄一息的烛火,关了花窗,又为他掖了掖薄衾之后,便悄然离开了。 “别走……” 陷入空虚的手受惊般地一捏,却空空如也,小白猛地一激灵,直起腰来,薄衾落地,他也随之惊醒。 灯已灭,天刚亮,晨曦透过窗枢洒落屋内,也倾泻在他身上,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缓得片刻,才想起昨晚的事,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睡了一夜,梦中那抹紫影是那样的真实,连手心的触感都是如此逼真,轻轻摩挲,隐有余温。 斜眼一瞥,竟发现地上多了条薄衾,他拾起放在鼻尖一嗅,不禁眼前一亮:娘子来过了,是她为我盖的薄被! 这个认知令他兴奋不已,可想起昨晚她对自己的质疑,他就不服,凭什么断言他不是真心?若非真心,何以等她、寻她、思她、盼她,万年不悔?谁说他不曾心动?若不心动,他怎愿亲近她,保护她,包容她,哄她开心? 谁说他不曾为她辗转反侧,茶 分卷阅读43 饭不思?她深夜独行,他提心吊胆;她出言赶他,他心痛如绞;她心怀隔阂,他心急如焚,哪一回有了别扭,他不是食不知味,操碎了心? 相貌变了如何,脾性不同如何,没有从前的记忆又如何?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始终不曾忘却爱她的心,对,不是喜欢,是爱!爱从前的林林总总,爱如今的点点滴滴,她是她,便是她,至此一点,一切足矣。 他披着薄衾,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太阳已然高悬,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给予万物温暖,也给予万物希望。 他像只快乐的小鸟,扑凌着翅膀,奔回自己房间,将薄衾叠整齐放在床上,揽镜自照,欣赏起自己的盛世美颜,想着要如何美美地打扮一番,才能让她惊艳。 他原地转了个圈儿,便换上了一袭青莲色长衫,头上松松绾个发髻,插上一直碧玉簪,身后青丝如瀑,随性及腰,动则飘逸若仙,静则洒脱风流,雅致而又不失高贵。如果这样她都能视而不见,若非刻意逃避,便是真的眼瞎,显然,沈烟的眼没瞎。 小白拈着镜子,又照了照,指尖轻轻拂过如云鬓发,感叹世间竟有似他这般完美的男子。他想,他该找个机会,好好告知她真相,清清楚楚地倾诉自己的情意,并霸道地拥紧她,深情地对她道:“我爱你,无论你答应或者不答应,你都休想摆脱我,在我的爱中沉溺至死,是你今生的宿命。” 如此强有力而又甜蜜温柔的告白,他就不信她不心动,说不定,她会感动得投怀送抱,献上香甜的小嘴,让他一亲芳泽。想起那日的情不自禁,他轻抚唇瓣,唇上依稀还残留着她的芬芳,心旌荡漾间,他不由神游在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郎情妾意,缱绻缠绵的画卷,不觉间,贼笑出声…… “哎哟!你这是在笑什么,哈喇子都流下来了,真恶心!” 小白吸溜一下口水,整整仪容,恢复了举世无双的美男风采,这才放下铜镜,斜眼瞪向不知何时溜进他屋中的仙儿,扰人做梦,实该千刀万剐! 他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道:“你来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万一让人看见了,告诉娘子,岂不让她质疑我的眼光太差?” “哈?”仙儿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怕姐姐质疑你的眼光?你不是该怕姐姐误会你用情不专吗” 她话刚说完,又立即意识到不对,自己竟被他拐着弯子给损了,误会他用情不专即是质疑他没眼光,对象是自己,那不是明摆着说她丑吗?这可还能忍得? 她抡起拳头就要发作,小白一指点向她的脑门儿,将她逼退数步,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偷偷摸摸来找我干嘛?” 仙儿拍了拍胸口顺气,安慰自己正事要紧,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展开置于桌上,哼道:“若无事,我还不稀罕来找你呢!诺,你答应过帮我寻人的,你该不是忘了吧?” “切,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呢,拿来我看看。”他一副老子天下最大的拽样儿,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等着仙儿将画像呈上来。 仙儿捏了捏拳头,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屈服,只得乖乖递上画像。 小白本想接过画像,直接揣怀里也懒得看,只是当目光接触到那画像,他便再无法移开眼了,那双狭长的狐狸眸子,愣是被他撑成了又大又圆的两灯笼。 他一把夺过画像,又认真看了两眼,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仙儿只道有什么不妥,忙问:“怎么啦?” 小白隔了半晌,才眯起眼睛,唏嘘道:“此等超凡脱俗,别具一格的样貌,你确定他出身仙族?” 仙儿面泛桃花,把玩起麻花辫子,忸怩地低下头:“你也觉得他与众不同吧?” 小白将画像拍在桌上,但见那画像上的人物,鼻歪嘴斜,眼睛一大一小,手脚还长短不一,说他像人已是抬举,说他像鬼倒是更为贴切。 小白认真道:“我掐指一算,他应该出身冥界,定为鬼族一员。”虽说冥界已臣服仙界,一度曾并称天界,但鬼族与仙族的身姿容貌相去甚远,仙族委实不愿与之混为一谈,于是仍然各称一界。 话说到这份上,仙儿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泄气道:“我知道我画工不好,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看的一张了。”天知道她忙活了多久,这一月以来,但凡有些空闲,她都耗在了画像上,奈何天资不好,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听她难得服一次软,小白也不好继续打击她,只是将画像叠好还给她:“我看你也别忙活了,出门找个画师,也比你瞎折腾强得多。” 一言点醒梦中人,仙儿抚掌欢声道:“对哦!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 “臭狐狸,你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她一时激动,一手揣着画像,另一手便要去拍他的肩,小白眼疾手快地拎住她的尾指,蹙眉嫌弃道:“做什么做什么?拿开你的爪子,莫要脏了我的衣裳。” 才刚有一丝改观,又因他这句话而幻灭,仙儿冲他翻了个白眼,依旧笑道:“难得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她说完将画像掖进怀里,便哼着 分卷阅读44 小调儿,蹦跶着走了。 小白拂了拂皱起褶子的衣袖,瞧着她那副花痴样儿,也不知是六界哪位倒霉鬼,被她给盯上了,他为那位深表同情。 不过这也并不关他的事,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抱得美人归才是正经,他再次执起铜镜,左瞧瞧,右看看。 忽然,空气中飘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异样气息,小白丢下铜镜,推开窗子,使劲嗅了嗅,竟于杂乱的草木芬芳之中,嗅到了一股妖气,是狐族的气味! 第24章 第024章 不速之客 沈烟把货架摆满,正拿着鸡毛掸子,掸着柜台上的灰尘,李叔扫完了地,正在将门板一扇一扇地搬开。 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门帘,仙儿欢天喜地蹦出来,见了沈烟和李叔,便甜甜地道早安。 李叔乍一见她,疑惑道:“咦?仙儿丫头,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姐不是说你探亲去了吗?” 仙儿帮着李叔搬开门板,嘻嘻一笑:“我昨晚刚回来的,李叔和兰嫂睡得早,我便不好打扰你们了。” 李叔见她眉开眼笑,骨头也跟着轻了二两,他打趣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仙儿姑娘莫非不是去探亲,而是去会情郎?” 仙儿羞赧地嗔怪道:“李叔,怎么你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没正经啊!” 李叔拈须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他们这头说得高兴,沈烟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却不禁一顿,她当然知道,仙儿并没有离开过暗香馆,那她修炼了两天之后为何这般高兴?难道和小白有关…… 莫非她于嬉闹间,对小白动了心? “姐姐,姐姐……”仙儿在她眼前挥舞着小手,过得片刻她才回神,恍然问道:“什么事?” “姐姐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仙儿关怀道。 沈烟搪塞道:“没什么,只是昨夜忙得比较晚,今儿又起得早,所以有些乏了。” 李叔忙道:“那小姐回房再歇会儿吧,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是啊,姐姐,这里有我和李叔,你就尽管放心吧。”仙儿连忙附和。 沈烟也不推辞:“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仙儿和李叔点头一应,沈烟放下鸡毛掸子,刚走到画屏,就听见铺门口传进一串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女声傲慢地问:“谁是沈烟?” 沈烟驻足,回头望去,但见一位美貌女郎,于铺中亭亭而立。她有着猫儿一般明亮可爱的大眼,高挺而精巧的鼻子,性感而丰满的嘴唇,瓜子脸,白皮肤,大长腿,一袭火红色的衣衫剪裁贴身,更衬出她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身材。 如此美丽张扬的姑娘,沈烟并不认识,更确切地说,她认识的妖有限,并不包括眼前这位姑娘。是的,她看见了对方隐藏在变身下的原型,一头红毛赤尾的狐狸。 “是我,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沈烟猜测她或许是小白的朋友,对她便多了几分客气。谁知这红衣女郎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之后,便二话不说,抽出袖中红绫,向她摔打而去。 “姐姐,小心!” 变故突然,沈烟毫无防备,竟不知如何闪避,亏得仙儿及时抱住她飞扑而出,才使她逃过一劫。但货架却被一分为二,轰然倒塌,辛苦制成的香品纷纷坠地,残损的不在少数,看得沈烟、仙儿和李叔一阵心疼。 “喂!你这疯婆子,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仙儿扶起沈烟,指着她骂道。 李叔又惊又怒,护在小姐身前,诘问道:“姑娘何故伤人?若不言明,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红衣女郎收了红绫,嘲笑道:“就凭你们?一个糟老头儿,一个野丫头,还有一个……”她的目光落向沈烟,戏谑的眼神立即变得犀利,语气也阴狠起来:“贱!人!” “你说什么!”李叔被气得手脚发抖,怒声喝问,欺负他没关系,可若谁敢欺到小姐头上,就是拼了老命,他也不答应。 沈烟担心红衣女郎伤及李叔,轻将李叔推到一边,在他带怒而不放心的神情下,对他点头微笑,示意他安心。 李叔瞧这势头不对,索性转身去寻姑爷了。 仙儿也不放心沈烟独自面对那凶神恶煞的疯婆子,她走到沈烟身边,附耳悄声道:“姐姐当心,她不是人。” 沈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吩咐道:“我知道,你先把门关上,别让旁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好。”仙儿瞪了红衣女郎一眼,绕过她,径自将门板一扇又一扇地安回原处,有好事者路过往里窥探,仙儿扬起笑脸:“香铺今日不开张,请明日再来吧。” 她璀璨的笑颜足以夺得众人的目光,趁大家未回神前,她将门板一扣,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窥视,香铺里没了光线,一时变得昏暗。 沈烟抬眸看向红衣女郎:“姑娘与我乃是初见,何以无故伤人,还请姑娘明示。” 红衣女郎把玩着手里的红绫 分卷阅读45 ,眼也不抬地问:“我且问你,这里可是暗香馆?” 仙儿站回沈烟身边,叉腰大笑道:“原来你不只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啊,哈哈哈……怎么,门口那斗大的三个字,你不认识?” 红衣女郎轻鄙地斜了她一眼,嗤笑道:“哼!等会儿再收拾你。”她歪着脑袋,看向沈烟,颐指气使道:“你是暗香馆的老板沈烟,这个总没错吧?” “是。”沈烟从容作答,丝毫不畏惧她的凶狠。 红衣女郎勾唇一笑:“好!那便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拿命来吧!” 话音刚落,手里的红绫又脱手而出,缠向沈烟,仙儿早有防备,当即上前一步,施法拦阻她进攻,红绫灵巧如蛇一般,仙儿左闪右避,前扑后击,与之斗个难解难分,不一会儿,柜台碎裂,货架坍塌,画屏倒地,好好一个香铺顿时化为废墟。 “仙儿当心!” 沈烟险险避过那些横来飞去的危险,好不容易才寻到个相对安全的落脚地儿,她插不上手,只能站一边干着急,心里揣测着这女郎憎恶她的原因,她大声喊道:“姑娘,你若是要寻小白,我唤他出来便是,请勿再动手了。” “小白?”沈烟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红衣女郎就来气,尤其是对方那亲昵的口吻,简直是在向她炫耀,她火冒三丈,阴森森地道:“他是你呼之则来,唤之则去的吗?” 突然,那红绫裂为两条,一条与仙儿缠斗,另一条直接缠上沈烟的咽喉,越勒越紧,沈烟痛苦地攥紧红绫,脸色逐渐紫胀,白眼渐翻,眼角沁出了泪珠。仙儿大惊,却苦于无法施救,只得冲着红衣女郎一通叫骂。 “住手!” 随着一声厉喝,红绫瞬间粉碎,门帘无风自扬,一道青莲色的影子飞入铺中,拦腰抱住瘫倒的沈烟,他紧张地问:“娘子,你怎么样了?” “白哥哥!”红衣女郎丢下残剩的一截红绫,激动地唤道,刚迈出的脚步却在小白对沈烟的关切中止住了:“白哥哥,你唤她什么?” 仙儿火上添油:“你聋啊?听不见?” “你!”红衣女郎咬牙切齿,但因一心挂在小白身上,而无暇与她计较。 沈烟摸向喉咙,呛咳不已,小白望着她那张痛苦不堪的脸,心头泛起怜惜,一俯唇,在红衣女郎惊愕的倒吸气中和仙儿解气的笑声中,轻柔地吻向她的眉心,一丝白光闪过,沈烟只觉一股冰凉自眉心沁入,沿着喉咙直灌五脏六腑,通体舒泰,颈上的勒痕也慢慢消失。 神智逐渐恢复,沈烟缓缓睁开朦胧倦眼,却被小白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到,她伸手将他推开,却因刚刚恢复而力气不足,只是软软地落在他身上,小白顺势捉住她冰凉的手,包在掌心捂着,唇瓣慢慢抬离,对上她苍白中透着粉的脸儿关心道:“娘子,好多了吗?” 心跳仿佛漏掉一拍,沈烟慌忙凝眸他处,弱声道:“让仙儿扶我便好。” 红衣女郎扫了一眼弱不禁风的沈烟,咬牙嘀咕道:“贱人,惯会做戏。” 仙儿这才知趣地凑上前,扶住沈烟,讥讽小白道:“臭狐狸,你的用情专一,原来是这么个专一法?” 小白轻哼一声,将沈烟交到她手中,转眸看向红衣女郎。 红衣女郎立即扬起笑脸,冲他奔去,甜甜地唤道:“白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们都说你被个人间女子迷住了,我不信,咱们狐族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如此姿色平庸的凡女,你怎会放在眼里?” 小白在她即将靠近自己时,伸手一挡,一股推力将红衣女郎直逼退到门口,他背过手,渐握成拳,阴沉着脸,眸底风暴渐凝:“方才你说,谁是贱人?” 红衣女郎心中一凛,明亮的眸底渐渐泛起委屈的泪花:“白哥哥,你凶我!你还从来没有凶过我呢!”她说着,便举起袖子开始抹起眼泪。 仙儿变出一把椅子,扶着沈烟坐好,准备看戏,沈烟初醒混沌,瞧着这一团乱,越发头疼,本想先行离开,但又架不住内心的好奇,便顺了仙儿的意留了下来。 仙儿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瓜子,正嗑得津津有味,见得这红衣女郎惺惺作态,立即替沈烟反唇相讥:“贱狐,惯会做戏。” 红衣女郎闻言,立即目露凶光,却在触及小白冰冷的面孔时,又恢复可怜兮兮的模样:“白哥哥,你看,她欺负我!” 小白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也不想撕破脸皮,让彼此难看,他按住心底那把火,缓缓松开拳头,放柔了语气:“胡甜甜,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你马上离开,以后别再管我的闲事,若让我知道你再来暗香馆闹事伤人,定不饶恕。” “闲事?”胡甜甜喃喃复述,但觉心中抽疼,她蹙起好看的眉头,冲着小白悲愤地反问:“白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怎可说我多管闲事?” 她此言一出,如同点燃一把火Y药,所有人霎时都炸开了…… 第25章 第025章 小白的未婚妻 沈烟惊愣得无法反应, 分卷阅读46 仙儿磕着瓜子的手一抖,瓜子落了地,牙齿叩到唇上,痛得她直抽气。 小白眯起狐狸眸子,冷声问道:“我与你何曾有婚约?你莫不是丹药磕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胡甜甜颤手指着他,两行清泪簌簌落下:“白哥哥,你移情别恋,竟矢口否认!难道你忘了答应过我爹,要好好照顾我的吗,现在你居然不认账!” 小白答得坦荡:“我只是答应他照顾你,并不表示我就得娶你,你想得未免太多了点儿。” 胡甜甜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才不信你把我当成妹妹那种鬼话,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何以处处维护我,保护我?蚺蛇精欺负我,是你替我教训了她,我中了蛤M蟆怪的毒,是你不辞辛苦取来灵草救的我,还有那年大雪封山,我困在雪妖的迷阵中险些丧命,也是你亲自找到我,带我出的迷阵,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与男女之情无关吗?” 仙儿从震惊中回过味儿来,又开始嗑起瓜子,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适时煽风点火:“哎呀,狐狸,你的青梅竹马还挺能惹事的嘛,看她如此努力引你注意,向你示爱,不如你就乖乖从了吧,横竖你们两只狐狸,正是绝配。” 小白紧张地扫了沈烟一眼,沉着嗓子警告仙儿道:“小短腿儿,磕好你的瓜子儿,少说风凉话,仔细把舌给磕了。” 他回过头,板起面孔对胡甜甜道:“如果我做的这些事,让你有所误会,那我现在就澄清,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如果你不是他的独生爱女,我根本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插手救你。” 胡甜甜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我不信,这些都是你哄我的!” 小白微地蹙眉,他拿出长者的风范,解劝道:“胡甜甜,重复的话我不想多说,如果我是你,既知是自作多情,便会断个彻底,另觅良缘,不会在那人身上多浪费一丝感情。” 仙儿小声嘀咕道:“这话鬼才信。” 小白横了仙儿一眼,又对胡甜甜道:“好了,你回去吧,出门多日,你父亲一定着急了。” 胡甜甜不甘心地咬紧嘴唇,她斜眼看向沈烟,所有的怒火突然就有了宣泄口:“都是你,定是你使了下作的手段,才让白哥哥不要我的!我要毁了你的容,让你再无法勾引他!” 话音刚落,胡甜甜指尖一捻,一道明火突然蹿出,化作火蛇扑向沈烟,只是尚未飞出多远,便被小白手里划出的一道白芒化解,瞬间湮灭。 “胡甜甜,你不要执迷不悟!”小白挡在沈烟身前,怒声斥道,若她再敢动手,即便顾忌其父,他也不得不下重手教训了。 “白哥哥,我……”如此疾言厉色,不得不让胡甜甜胆寒,就算以往她再任性,他也从未这般严厉过,而今为了个凡女,他竟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仙儿将手里的瓜子连壳一并丢向胡甜甜,为沈烟打抱不平:“喂,你这疯婆子,自己魅力不足与我姐姐何干?瞧你那副夜叉样儿,但凡是个公的都不可能选你的啊!” 胡甜甜本可轻易避过瓜壳,却因一颗心被小白伤得千疮百孔,而乱了分寸,竟呆立不动,被仙儿丢了个正着。 仙儿颇觉意外,仗着这里有小白镇着,不禁寸进尺,又出言讥讽道:“不过想来也是,我姐姐天生丽质,温柔体贴,的确比你强上百倍,你比不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啊,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我姐姐眼光高得很,对你的‘未婚夫’根本不感兴趣,你放心好啦!” “仙儿,别再说了。”沈烟拉了拉仙儿的衣袖,不想她再火上浇油。 沈烟看着这满地狼藉已是心烦意乱,再见这乱成粥的男女关系,更是头疼欲裂,她此刻已不再好奇两只狐狸间的瓜葛,只想让自己和暗香馆恢复往日宁静。 于是她站起身来,主动对胡甜甜示好:“胡姑娘,我与小白其实毫无瓜葛,请你不要误会。”转眸又肃然对小白道:“既然这是你们的私事,那就自个儿好好解决,如果可以,请换个地方再说。” “不可以!”小白立即表示反对,他一个转身,脚步一旋,便来到她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就跟没骨头似的软在她身上,脑袋靠落她的肩,凄然诉苦:“娘子,你怎可说我们毫无瓜葛,你这般说分明是要挖我心肝儿啊!娘子,我保证,我跟她不熟的,你可千万不能误会,不能不理我,否则人家的心会很疼很疼的。” 沈烟不由发窘,她想不到这只狐狸居然会当场冲她撒娇,她使劲想把他从自己身上薅下去,奈何他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就难以揭下,她只得低声斥道:“你,松手!” “不松,娘子若不信我,我便不松。”小白决定黏糊到底,也让胡甜甜看个清楚,知他心有所属,让她趁早死心。 胡甜甜屹立不动,可眼不瞎耳不聋,她打从心底不相信,自己会连一介凡女都不如,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不止瞧不上她,还甘愿跑到人间,对一介凡女低声下气、呵护备至,在他的偏袒下,一只不入流的小妖都能欺到她头上,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分卷阅读47 心底的妒火如遇干柴般熊熊燃烧起来,她气得发颤的双手,一点一点地旋握成拳,指尖深深嵌进掌心,她圆亮的眼眸开始染上赤红,火红的耳朵与尾巴慢慢从身体长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嗜人的戾气。 仙儿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立时冲她喝道:“喂!疯婆子,你不是又想发疯吧?” 小白却不理会胡甜甜,她的斤两,他再清楚不过,就算使尽全力发疯,也只消他一根手指头便能摁下去。比起去在意她的反应,还是多哄着眼前的人儿更要紧些。 沈烟却不似他淡定,毕竟这里是她的家,是她与爹娘经营多年的心血,她怎可能不在乎?万一就因为这可笑的误会,让这里夷为平地,她怎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够了!你快松开,你既知自作多情只会浪费感情,何苦还要纠缠不休?”沈烟用力挣扎,实在受够了这只万年老狐狸,虽然她并不知道,万年对狐妖来说到底算不算老,但相对凡人而言,那是老得连渣都没了。 胡甜甜却没有如沈烟预料的一般发作,而是将毛茸茸的狐耳一折,翘起如火般蓬松的狐尾,像狗儿讨好主人一般,轻轻摇着尾巴,对小白撑起笑脸,刹那,雨过天晴,光芒万丈,方才的愤怒仿佛都只是错觉。 “白哥哥,我爹有件顶重要的事,要我转告与你,可是这里有外人在,不方便说。”她的声音很媚很甜,充满了糖果的味道。 小白吝啬地赏给她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到沈烟身上,漫不经心地回道:“你父亲与我自有传讯之法,何须你来转告?” “此事隐秘,恐传音泄露,为外族利用。”胡甜甜不疾不徐,稍稍停顿,扫了沈烟和仙儿一眼,才又继续道:“此事关乎飘渺山,白哥哥是想要我当场说吗?” 小白心头一震,沈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片刻后,小白直起腰来,面色变得凝重:“你随我来。” 胡甜甜轻描淡写地瞥了沈烟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堪称得意的微笑,她娇声道:“白哥哥去哪儿,甜甜就去哪儿。” “嘶……”仙儿只觉起了一身鸡皮,不禁双手环臂,使劲搓了搓。 小白松开沈烟,走了两步,才想起忘了与她交代,他忙回头对她道:“娘子,我去去就回,你好生回房歇着,这里等我回来再收拾。” 他说完疾走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娘子,不许胡思乱想!” 话音方落,小白化作白烟,飘出暗香馆,胡甜甜也随之变作红烟,紧紧跟上。 仙儿嗅到了一股子不可告人的味道,她对沈烟道:“这两狐偷偷摸摸的,一定有奸情,姐姐放心,我一定帮你盯紧那只狐狸。” 言毕,她也化作青烟,飘出了门缝。 沈烟无语地看着门,喃喃自语:“那只狐狸又不是我的,帮我盯什么?” 此刻的暗香馆是彻底安静下来了,可是目之所及,已无一处完好,这一月的辛苦付之东流,已是糟心,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再节外生枝。 “哎……”沈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取了香罗来,将尚算完好的香品捡入其中,只望能减少一些损失。 忽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仙儿说要帮她去盯着那只狐狸,那岂不是说明,仙儿并未对小白动心? 奇怪,她干嘛要在意这点,那只狐狸的感情归属和她有什么关系,至于他和那个胡甜甜之间的秘密,她一点都不关心,又怎会胡思乱想? 可转念一想,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为什么胡甜甜要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抓住了小白的软肋,证明了在他心中,她也没那么重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烟晃了晃脑袋,抖掉一堆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她所有的思绪都在围绕着小白转,这很不正常,非常不对劲,她十分讨厌这种感觉! 她放下香罗,随意坐到地上,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好脾气,明明是那两只狐狸把香铺砸了,自然要他们来物归原样,干嘛她要主动收拾烂摊子,真是越想越憋屈! “滚滚滚滚滚!走了就通通不要回来了!” 沈烟发泄似的嘲门口一吼,她揉了揉胸口,方才觉得舒服些,这样有失体统的举动,若有人在场,她是万万不敢发作的。可这时,一阵笑音却自房梁上倾泻而下,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 第26章 第026章 花落凡间 房梁上,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闲适地斜卧着仰面大笑,他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一头金色的卷发不加修饰,潇洒放落。 沈烟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一眼瞧出他的非比寻常,那不是来自异域的胡人,也不是徘徊在她周围的妖,而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知名的异类。 只因他周身闪耀着的隐隐金光,那若隐若现的五彩羽翼,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华彩,就连最美的霞光,都不如他绚丽夺目。 “你是谁?为何在此?”沈烟讶然问道。 清冽似泉水的笑音戛然而止,他低下 分卷阅读48 头来,惊愕地反问:“咦?你竟看得见我?”虽然他此刻并未隐身,但肉眼凡胎本就看不见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怎料,她竟是意外,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他不禁起了一抹玩心,忽然张开衣袖,从房梁上翩然而下。刹那,似春风拂过,一丛丛绿草自地砖冒出,一朵朵娇花竞相盛放,一只只蝴蝶翩翩飞舞,整个香铺顿时化作世外桃源,美不胜收,令人心醉。 可是,再美的景致也不及眼前人的万分之一。广袖宽袍随意笼在身上,修长挺拔的身形裹在牙白色的里衣下,松垮的衣领恰到好处地敞开,露出蜜色的肌肤与粗犷的锁骨,行动间,带起阵阵透着酒气的冷莲微香,端的随性风流,形骸放浪。 随着他的靠近,沈烟渐渐看清他的面容。他俊美的五官,镶嵌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对长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盈盈含笑,浓密的睫毛为他画上精致的眼线,一点胭脂染上他飞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透出一股不羁,菱唇好似涂丹,弯起温柔的弧度。 他轻轻落到她身前,在沈烟本能地后退之时,伸出右臂揽上她的腰,收向自己。金色的发丝掠过她两颊,在她颈侧留下微痒的冰凉,沈烟惊呼一声,忙举双手推搡,正好触及他的胸膛,手心霎时如遭火炙,慌忙放开。 他勾唇坏笑,手臂却不再收紧,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低眸俯视她又羞又怒的娇颜,吐出低沉磁性的声音,轻佻道:“我乃百花之神,路过此地,偶遇小姐,一见倾心,相思难熬,特来相会,望小姐怜我痴心,赐我巫山共醉。” 沈烟初闻此言,不禁大惊失色,她瞪大眼睛死盯着他,这才发现他的双眸竟是迷人的琥珀色,在昏弱的光线下,炫目如琉璃宝珠,一时竟看得她有些失神,以至于忘了挣扎。 他多情的凤眸里满是戏谑,在沈烟的沉默中逐渐深邃:“小姐不言,便是答应了?” 一言惊醒沈烟,她那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高举双手便想将之推开,奈何左移右挪,竟觉无处落手,不由急出了一头细汗。 “我不管你是谁,快给我放开!”无可奈何的她,唯有出言抵抗,却也知此举十分幼稚。 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专注的眸光一隐,深深藏起不慎泄露的情意,笑得蔫坏又暧昧。沈烟渐渐冷静下来,眼前这个自称花神的男人,虽然顶着一脸不怀好意,却迟迟不见其他动作,细想之下,分明只是在戏耍她而已。 醒悟过来的她,不由心头火起,脑子一热,便抛却男女之防,猛将他用力推开。他就势松手,使她重心不稳,向后仰倒,继而在她的低呼中拉住她的手一扯,沈烟又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一下撞入他怀里,并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他默默放开她的手,淡定地将两手负背,十分大方地将身体送与她借力,还关怀地对她耳语道:“小心一些,别摔了自己。” 沈烟扶着他,站稳脚跟,愤懑地松开手,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竟跟没事人一样,风轻云淡,温文有礼,仿佛方才的淫词浪语全是自己的幻觉。 她没有与这所谓的花神再多说一句话,而是大步走到门口,揭开一扇门板,对着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花神倒也识趣,迤迤然走了出去,刚想回头与她再说句话,沈烟却已“砰”地一声,扣上门板,随他身影消失的,还有那突如其来的春天,香铺又还原成了狼藉一片。 花神倚在门板上,静静地仰望天空,表情变得木然。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遮挡,光线自指缝遗漏在他脸上,他睫毛轻颤,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肌理。 忘了有多少年,他不需要如此遮挡光线,只因,再明媚的阳光也难以照进他的心,他心中的光已消失得太久太久,久得让他险些忘了,他苟活于世的使命,如果那道光还是迟迟不肯出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觉间,一滴水润从眼角滑落,一路留下冰凉的痕迹,手背触上脸颊,染了一片水渍,从眼睛里流出的,自然不是水,而是泪。原来,他又有了泪,因为,他的心,又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轻笑出声,渐渐大笑,最后化作畅快淋漓的爆笑,脸上又重新有了表情,感激的,怀念的,深情的,快乐的,一连变化不断,仿佛缺失已久的情绪,通通要在脸上书写个遍。 蓦地,他收起所有表情,仅剩淡淡的温馨,暖暖的微笑,菱唇轻启,哑声道了句:“曦儿,好久不见……” ×××××××××× 荒郊。 小白和胡甜甜一前一后立于缓坡上。 小白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仰视,冷冰的语气里隐着一丝威严:“说吧,飘渺山怎么了?” 胡甜甜乖巧地低下头:“白哥哥,我爹说,近来在飘渺山附近发现有魔兵出没,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小白微地蹙眉,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说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胡甜甜对答如流:“如此机密 分卷阅读49 的事,爹爹怕我说漏嘴,不敢直言,他要我请白哥哥回去主持大局,共议此事。” 小白展眉嗤笑一声:“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我来告诉你吧。朱雀神君闭关三千年,数月前出关下山,魔帝向来关注他的动向,得了线报,派兵沿途跟踪,在飘渺山附近跟丢了,是以徘徊不去,而今遍寻不获,早已散尽。” 他一面说,一面在她身边缓缓踱步:“此事你父亲早已查清禀明,又怎会让你特地跑一趟?” 胡甜甜听他娓娓道来,已是心慌,再听得他的诘问,更是乱了分寸,片刻后,才缓缓冷静,寻思应对之辞。 小白俯视着她,继续不紧不慢地道:“你把我引出来,就是为了说一件我早就知道的事?若不能给我个完满的解释,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你?嗯?”他勾起慵懒的尾音,带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胡甜甜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漂亮的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袍角,一抬头,已是满面泪光,楚楚可怜:“白哥哥,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你知道,我爱慕你许久,又怎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一凡女痴迷,所以一时糊涂,借口引你出来,只是想让你多关注我一点而已。” 小白一个转身,轻柔的布料便从她手里滑出,他施了个术法,将褶皱徐徐抚平,眼眸不抬,懒怠看她,语气轻鄙:“愚蠢便罢了,还喜欢自作聪明,往日一再容忍,竟让你得寸进尺,今日你连我都敢骗,难保明日你不会背叛同族……” 他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冷,胡甜甜听出不妙,赶在他说出惩罚前,叩头认错道:“对不起,白哥哥我错了!白哥哥喜欢的女子怎会平凡?是我不辨是非,误信他们谗言,白哥哥念我是初犯,就饶了我这回吧!” 她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再抬头,已是头破血流,更增凄楚:“白哥哥,还记得甜甜小时候不懂事,追着你喊哥哥,无论谁皆斥责我尊卑不分,唯有你包容我,允我这般唤你,这声‘白哥哥’便唤到了现在,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就算有什么不对,就不能冲着这点,原谅我一回吗?” 小白瞅着胡甜甜这张的狼狈的脸,想起她小时候缠着自己甜笑的模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悠悠说道:“老实说,你现在还真没有小时候可爱。” 胡甜甜抹了把眼泪,垂下头来:“甜甜知错了,砸了暗香馆,伤了沈姑娘,错都在我,我愿意回去负荆请罪,任她打骂使唤,以消心头之气。” 小白转过身,闲适地抬脚踱步,看样子似是要走了:“这倒不必了,我看娘子未必想见你,你回家去吧……” 胡甜甜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一个飞扑抱住他的腿,哭嚎着央求道:“白哥哥,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过错吧,若是不能求得她的原谅,只怕你以后再也不肯理我,与其如此,我宁愿将她视为姐姐,好好敬重爱护,不再对你有非分之想,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总要沈姐姐原谅我,才算了了这个心结。” 小白听她改口喊“沈姐姐”,不由回眸俯视,打从心底发出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话?” “我……”胡甜甜望向他冰冷绝然的眼神,顿觉无助,她缓缓松手,颓然垂眸:“白哥哥说的是,我已不值得你信任。” 一言方毕,她忽然发狠,右手化作利爪,一声断喝,便向自己的心脏掏去,她的目的并非剜心,而是直取妖丹…… 第27章 第027章 胡甜甜的花招,小白的心 妖丹或天生,或后天苦心修炼,机缘巧合之下,凝结而成,妖若失了妖丹,道行尽丧,即便原身不死,也会灵智尽毁,变回凡物,而心脏受损,则可借妖丹之力修复。是以,胡甜甜此举,是不给自己留余地了。 小白却无动于衷,他就不信这个刁蛮任性的丫头,真能对自己下得去手。他眼睁睁瞧着她的利爪利落地剜入自己的心脏,一把掏出妖丹,竟是眼也不眨一下,就要捏碎。 小白心头一凛,忙抬指弹出一道白芒,打落她的妖丹,紧接着凌空一抓,将妖丹收到掌心,在她尚未回神时,又迅速推入她的心脏,一片炽光打入心口,缓缓修复她受损的胸腔,片刻后,他收回手,动作一气呵成,干净漂亮。 胡甜甜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但觉喉头腥甜,张口便呕出一口血,她疼得面色发白,却不敢大声嚷嚷,虚弱地抬起眸儿,轻轻觑了他一眼,试图引起小白的同情,却遭来他的冷眼,她只好咬牙隐忍,小声哼唧:“我也是没办法,才以死明志,白哥哥既不信我,让我死了便是。”她说着说着,但觉无限委屈,泪水便如断线珍珠般颗颗滚落,伤口疼,但心更疼。 小白故意不治愈她的伤,他只修复了她的皮外伤,至于她受损的心脏,则让她好好感受鲁莽的下场吧。 小白冷嘲热讽:“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也就这点儿出息,真不想活了,也别在我面前闹,这点儿小把戏对我无用。剩下的伤,你是自己回家养着?还是我把那三只西山黑兄弟找来,让他们送你一程?” 胡甜甜连忙指责他们道:“就是那三只讨厌的黑乌鸦搬弄是 分卷阅读50 非,才让我误会沈姐姐的为人,以至于一时冲动,犯下大错,让沈姐姐与白哥哥闹了不快。” 小白嗤之以鼻:“哼!自己犯了错,三言两语就想推卸个干净,可怜了那三只喜欢你的黑公子,被你当成探子不说,还被你扯出来背黑锅。” 胡甜甜恨恨地薅了一把野草,心中怄火:谁要被一群乌鸦喜欢啊! 她忍着剧痛,慢慢爬起来,再次乞求道:“白哥哥,我求你了,就给我个机会,向沈姐姐道歉吧!无论人或妖,女儿家始终是小心眼的,我若不解释清楚,只怕沈姐姐会对你心生嫌隙,如此岂非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小白对她的乞怜置若罔闻,毕竟一个要将他家娘子置于死地的女子,心思何等阴狠,他岂能把祸害带回去? 可是她后面的话,小白就不得不在意了,沈烟本就心思细腻、敏感寡言,她极少主动透露自己的想法,无论喜怒哀乐,都要自己慢慢体会,了解之后投其所好。胡甜甜的出现,她虽未表现出介意,但必定会在心里埋下一根刺,若不将刺拔了,只怕她更加难以接受自己。 可要拔掉这根刺,解铃还须系铃人,还真非得胡甜甜解释清楚才行,否则就凭沈烟对自己操守方面的偏见,她是万万不可能轻信自己的。 思及此,他冷酷的表情不禁缓和三分,胡甜甜察言观色,一见他有所松动,当即再接再厉:“白哥哥,我对你的爱慕已非一朝一夕,若不能让我看见你们美满幸福,想必我也很难死心。等我向沈姐姐致歉解释之后,也算是将我对你的情做一个了结,此事一过,我绝不再纠缠你,好不好?” 小白沉默片刻,打量了一眼胡甜甜,看她此刻的惨状也实在翻不出什么风浪,再加上有自己在,谅她也不敢胡来。 “好,我允了。” 小白的点头让胡甜甜雀跃不已,以至于她高兴过头,触动内伤,痛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小白略施法力,使她的伤愈合七成,剩下三成,让她长个记性。 胡甜甜身体好了大半,脸色也精神许多,她尝试活动一番,竟无痛觉,不由喜极而泣:“我就知道白哥哥是心疼我的,不会忍心看我受苦的。” “嗤!我这样做只是不想你有机会,在娘子面前装可怜,博同情,若你动了歪心思,擅用法力,就会牵动你未愈的伤,到时伤口难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白当面泼了她一头冷水,绝了她的想入非非,胡甜甜笑容一僵,难以置信,瞥见一只鸟儿飞过,便欲施法打落,才刚捻诀,便心痛如绞,她这才相信,他竟利用她的伤,来牵制她,这伤口若由她自己修复,没有半月是无法复原的,半月之内,她怕是已被他赶远了。 看来,那个女人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要为她细心思虑,小心防备。可胡甜甜依然难以想象,他会真的爱上一个凡女。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曾对年幼无知的自己透露过,他深爱着一位神女,纵使她长眠不醒,他也无法忘情,再爱上别人了。 那时,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深情,又是那样的悲伤,也就在那一刻,他彻底俘虏了她的心,在她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从懵懂到明白,从琢磨到渴望,日益寡欢的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说到底,只是他的专注与深情罢了。 可她终究没能如愿,无论她对他有多好,无论她使了多少手段,一次次将自己陷入险境,一次次逼他出手相救,他始终不曾对她流露一丝怜爱。而今,却是为什么,他竟会移情在一个凡女身上? 她疑惑,她不甘,她憎恨,她举起袖子,借着擦拭泪痕,遮挡自己脸上翻涌的情绪,待袖子放下,她又变回那个乖巧温顺的胡甜甜:“白哥哥放心吧,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是啊,她怎么能蠢到正面硬杠,用自己的狠毒刁蛮,衬托对方的良善温柔?同样的错误,她的确不会再犯了。 “除了无法使用法力,你说话行动也得注意,再给我惹出什么幺蛾子,我就令你父亲把你嫁到西山去,至于他们三兄弟你想挑谁,由得你选。” 小白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云淡风轻地说着警醒她的话,胡甜甜知道,虽然他此刻的语气并不严厉,但他绝没有与她开玩笑。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小白偶尔停下脚步,等她跟上,偶然回眸,瞧她脑门有包,一身污秽,当即施了个术法,将她捯饬干净:“你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娘子会以为我欺负你的,现在好多了。” 胡甜甜心有不甘,面上却笑得甜美:“谢谢白哥哥!” 小白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今日事发突然,娘子定然心情不佳,你别打扰她,待明日你再与她解释清楚,说完以后立马回去,不许逗留,听明白了没有?” 胡甜甜听他一口一声“娘子”的唤,简直刺耳得要命,偏生她还得咽下这口气,点头顺从:“是,甜甜知道了。” 小白突然灵光一闪,驻足不前,埋头跟在后头的胡甜甜一个不防,一头撞到他背上,弹坐到草丛中,她摸了摸已变得光洁的额头,惑然问道:“白 分卷阅读51 哥哥,你怎么啦?” 小白暗自窃笑一声,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转身俯视,一本正经地对她道:“我想娘子今日并不想再见到你,等会儿到了暗香馆,我先悄悄带你回我房里,今晚你就待在那儿,哪儿都不许去。”他的房间被占了,无处可睡,娘子总不能不收留他吧?这个理由多么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啊! “嗯?”胡甜甜初听此言,不由一怔,心存疑惑,细想之下,才明白过来,原来白哥哥和那个女人并没有同床共枕,这个事实让她陷入阴霾的心,裂开了一条缝,渗进了一丝阳光。 “你听见了吗?”久久得不到回答的小白,不耐烦地沉声发问。 胡甜甜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听明白了!白哥哥放心,我一定乖乖呆在房里……等你。”她说到最后两字,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声音也变小了,脸上渐渐染上两朵红霞。既然小白令她晚上呆在他房间,那岂不是说,今晚他们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是这番心思,小白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毕竟她的确得等到自己找她,只不过那已经是明天早上的事了。其实,他若细细品味,定会察觉她言语中的微妙,只不过,他现在满心满脑,都在想着今晚要如何亲近娘子,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么多。 想得入迷了,不觉间,竟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妖娆笑容,眼角眉梢,风情堆悉,看得胡甜甜双眼发直,呼吸凝滞,满心小鹿乱撞,却又想不明白,他对自己一会儿疾言厉色,一会儿又暧昧不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胡甜甜若是冷静下来,并不难推测到,小白的暧昧绝不是因为自己,可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样,总是心怀一丝期待,不愿看清事实的真相,宁可欺骗自己,去相信自己所想要的希望,感情尤其如此。 就这样,小白和胡甜甜一前一后,在各自的花花心思中,回到了暗香馆…… 第28章 第028章 娘子要爬墙 出乎意料的是,当小白安置好胡甜甜后,再到香铺一看,铺中已恢复原样,小白心中纳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复原,绝非人力所为,可他并没闻到那小花妖的气味,可见不是她干的。那是谁?在他离开之后来过? 他掀开门帘,走入前院,恰好遇见李叔,逮住他便问道:“今儿可有什么人来过?” 一提起这事,李叔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他情绪激动道:“不就是那个穿红衣的疯婆娘吗?也不知从哪儿染的疯病,一上门就闹事,所幸没伤了小姐,否则,我可怎么对得起老爷和夫人啊……”李叔想起今早的惊心动魄,想起弱不禁风的小姐,就禁不住悲从中来。 小白打断李叔的悲戚:“除了她还有谁?” 李叔抹了把发热的眼睛,回道:“哪里还有谁来?出了这等事,小姐也没了开张的心思,哪里还会有客人上门?” 小白追问道:“那香铺是谁收拾干净的?” 李叔奇怪地反问:“不是姑爷您吗?” 李叔那时赶去找小白,没看见胡甜甜和仙儿大打出手,所以并不知道香铺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还以为只坏了个货架,折了些香品,倒也不难修补。 倒是他找完姑爷后,又去寻了兰嫂,想着人多也能唬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和兰嫂突然困得不行,居然就那样没心没肺地回屋闷头大睡,待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匆匆到香铺一瞧,早空无一人,香铺也已恢复原样。 他只道都是姑爷的功劳,倒也没多想,寻了小姐问情况,小姐也只是说,那红衣女子让小白和仙儿赶跑了,他们有事外出,晚些才回,不必准备他们的饭菜,这几日香铺都不开张了。李叔本想多问两句,但看小姐怏怏不乐,也就闭了嘴,自去忙活了。 这不,他刚吃完晚饭,正要回房看账,就遇见了姑爷。听小白问话奇怪,他不由糊涂起来:“姑爷和仙儿丫头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姑爷一人回来了,那丫头呢?” 仙儿也出去了?他怎么没见到?小白听出蹊跷,忙搪塞道:“哦,是这样的,我和仙儿把香铺收拾好后,便出门探听那红衣女子的来历,我提前回来了,仙儿还有些私事,晚点儿自己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他心中暗想,那小短腿儿准是找画师画她的心上人去了。 李叔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那可探听到了什么?那姑娘眼生得很,老奴我在宛城生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未见过她。” 小白继续忽悠他道:“没什么,只是场误会,那姑娘外地来的,认错了人,将娘子错当成她的仇家,才引发了那些事,放心吧,误会都说开了,她不会再上门找麻烦的。” 李叔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没见过一上门,二话不说就动手的,闹了半天,居然还是个误会,那造成的损失该怎么处理? 他正要开口再唠嗑两句,小白却不耐与他多扯,随意诌了个借口,就打发他回房了,李叔只好道声晚安,一面走,一面抓着脑袋,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地发困睡着了呢?” 小白耳朵一动,只当没听见, 分卷阅读52 他当然不能说,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只好让李叔和兰嫂去睡大觉了。现在情况有变,出现了他无法掌控的意外,如果李叔和兰嫂知道了凡人不该知道的事,他也只好动点法力,删掉他们的这段记忆了,纵使那样做会使二人折寿。 小白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寻思着到底是谁来过,既然这么好心,把暗香馆整理一番,必然是对沈烟没有恶意的。他寻思半晌,蓦地,他记起那丝若有似无的异样气息,脑海里顿时蹦出一抹身影来,难道会是他? 小白路过自己房间,瞥了一眼,为免胡甜甜夜里再生事端,他在屋里下了禁制,让她想出也出不来,顺道隔绝里外,便是她闹出动静,凡人也听不到。 他整了整仪容,信步来到沈烟闺房,恰见轩窗大开,她正坐在妆台前,单手托腮,对镜发呆。 小白轻盈地飘过去,脑袋往窗里一探,笑嘻嘻地唤道:“娘子,可是在想为夫了?” 沈烟忽闻人声,猛然回神,吓得轻呼一声,待看清是他,立即沉下脸来,二话不说,便将窗户一关,小白差点儿来不及缩回脑袋,给夹个正着。 他摸了摸脖子,暗道声“好险”,便走到门口,轻轻敲门:“娘子,为夫回来了,你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不闻沈烟言语,看样子,她是打算当自己透明了。沈烟不关心他在外面的事,可小白却很在乎她在里面的事。 他又叩了叩门,闲话家常般地问道:“娘子,为夫回来时,整个香铺都已恢复原样,可是娘子收拾干净的?” 屋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上的倩影越来越清晰,小白忙捋了捋垂下的鬓发,摆了个风度翩翩的姿势,等着她开门,谁知沈烟并不开门,而是立在门口,隔门发问:“恢复原样?什么意思?” “娘子,你开开门,让我进去说,这外头黑漆漆的,怪瘆人的。”为了配合自己,他特地发出几个颤音,显得害怕的模样。 沈烟轻哼一声:“你爱说便说,不说便滚。”言毕,倩影一转,便要回走。 小白连忙妥协:“诶诶诶!娘子别走,我说我说。” 沈烟这才驻足,侧耳倾听。 小白摇头晃脑,一副授业解惑的认真样儿:“所谓恢复原样,便是往常香铺是什么模样,眼下还是什么模样,完好无损。” 沈烟心中一凛,这怎么可能?她气不过无端端遭了这横祸,难得使了回小性,便也不管不顾,回房呆了一下午。晚饭时,李叔来过,倒也没提香铺的惨状,看来小白并未蒙她。 可是,谁有这本事把香铺恢复原样?难道……是那个花神? “娘子,你可在听?”得不到答案的小白,叩门问道。 沈烟回神,敷衍道:“对,是我收拾的。”话音刚落,便移步走了。 这显而易见的假话,她都不带修饰遮掩的,简直当他是智障啊!小白又气又急,料定沈烟明知真相,却不据实相告,定是为了维护某个见不得人的雄性生物,他摸了摸头顶,只觉长出了一茬茬鲜嫩的小草,扎手又扎心。 娘子……你这是要爬墙啊! 小白在原地来回蹦跶了几下,拳头攥了松,松了攥,强迫自己要冷静,冷静! 冷冷冷……冷个屁!再冷,他就直接被打入冷宫了! “砰!” 小白一掌掀开屋门,大踏步绕过屏风,但听得沈烟一声尖叫,轩窗上便映出她举起绣鞋狂揍小白的身影,小白高喊“饶命”,在一顿“噼里啪啦”的乱音中,被赶了出来,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娘子,我真的是无心的……”小白对着冷冰冰的门,苍白无力地辩解,得不到沈烟的回应,他垂头丧气地转过头,撩开凌乱的发丝,白净的脸上赫然多了一片红肿,仔细一看,还带着浅浅的鞋印子。 他轻轻抚摸着那片红,嘶!还挺疼! 正所谓打是疼骂是爱,娘子肯下这等狠手,可见心底是爱惨了他,只是她生性腼腆,从不表露,才会让他感觉不到,至于那什么奸夫,纯属子虚乌有,是他错怪了娘子,定是那香铺自己通了灵,成了精,自个儿把自个儿捯饬干净的…… 不行!他编不下去了! 他越想越难受,抬指点了点眼角,将那不慎沁出的两滴悲伤之泪拭去,举头望月,但觉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一想到他家娘子居然背夫偷汉,不禁悲从中来,忆及方才她打自己的那股凶狠劲儿,更是悲痛交加,她这是想谋害亲夫,与奸夫双宿双飞吗? 小白对月自怜,想着自己不仅肤白貌美,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更兼有任劳任怨任欺负的美好品质,简直堪称全方位、无死角的完美相公,怎么娘子竟猪油蒙了心,放着香喷喷的家花不采,偏要折那路边的狗尾巴草呢? 对!在他心中,这世上绝没有比他更风流潇洒,温柔英俊的男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娘子的皮肤可真白啊,好似豆腐一般,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了,若非他无意间硬闯,只怕还无法一饱眼福,见到她衣衫半 分卷阅读53 褪的香艳模样儿,为了那副美人更衣图,他挨这顿打,值了! 小白继续抚着脸上的红肿,突然觉得也不疼了,相反,还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仔细一嗅,嗯!是幸福的滋味儿! 正在他自我陶醉时,沈烟开门,端起洗脚水就要往外倒,瞅见他眸儿半眯,垂涎三尺的登徒浪子样儿,心里头就来气,双臂一送,一盆满满的洗脚水便当头泼到了他身上,浇了他个湿身彻底。 “下流!”她撂下两个字,端着木盆转身回房,门又一次重重合上了。 “娘子!” 小白重重抹了把脸上的洗脚水,急匆匆敲门想做解释,灯光却一下子熄灭了,只听得屋里一阵被褥摩擦的声音,接着便再无声响,听样子,她是就寝了。 小白哪儿能这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他施了个术法,将自己收拾利落,却不舍得将脸上的红肿消去。 接着,他化作轻烟,自门缝钻入房中,又用了隐身术,堂而皇之地在她床边晃荡,心里哼哼着:娘子要爬墙,我就看牢她。寸步不离身,看她怎么爬? 第29章 第029章 窃玉偷香未遂 沈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小白擅闯进屋的情景,也不知他突然发什么疯,就那样一头扎进来,正好撞见她更衣,偏生还一点回避的自觉都没有,一双狐狸眼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险些瞪出眼眶,若非她尖叫发飙,只怕他还继续看得津津有味! “臭狐狸!”沈烟半天找不到骂辞,只能学起仙儿这般宣泄。 小白一听,骤然矮身缩进床底,隔了片刻,他才想起,沈烟是看不见他的,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啊!真丢脸,还好没人知道。 他爬出床底,巴在床沿上看她,沈烟一翻身,恰好将脸对着他,四目相对,他半眯着晶亮的眸子笑得鸡贼又欢乐,她却一丝也瞧不见,如此暗中窥视,真是刺激又有趣,就是卑鄙了些,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沈烟绷着一张脸,越想越生气,只是多年的教养,让她不知该如何口吐芬芳,憋了半晌,依然只能愤愤不平地挤出那几个单调的词汇:“臭狐狸,死狐狸,不要脸的混账狐狸!” 窗外的月光铺在她脸上,更衬得她肌肤赛雪,她蹙着眉心,俏脸微皱,两颊还隐隐透着粉,看上去就如同沐浴在月光中的蜜桃,散发着诱人的馨香,当真是可口无比,食指大动。 小白心中满是柔软,原来娘子骂起人来也这般可爱,真是越看越爱,越看越想……亲上一口。 唇随心动,他悄悄嘟起柔唇送上,横竖用了隐身术,彼此碰触不到,权当是满足心瘾,也不会叫她发现。只可惜,沈烟一个翻身,面向帐顶,叫他扑了个空,他怏怏然缩回脑袋,巴着自己的双手,欣赏起她的侧颜,那玲珑别致的轮廓,真是越看越好看。 他慢慢抬起食指,顺着她的额缓缓向下描绘,在她鼻尖稍稍一点,再继续往下,来到唇瓣时,指尖徘徊不去,想象着如此甜美的小嘴,不知轻轻咬下,是个什么滋味儿? 沈烟斜眼看向门外,小白做贼心虚,连忙收回手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隔着屏风,实则什么都看不到。 那只狐狸不会还在外面吧?他到底想干什么?昨晚说了那么多话,今天他依然唤她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胡姑娘,明显是他的老熟人,嗯,确切的说,是老熟狐?他虽然待她冷漠,但也处处手下留情,从当初他对仙儿的态度来看,他绝不是一条心慈手软的狐狸,能让他包容的,必然对他很重要,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连接他们的真的只是胡姑娘的父亲而已吗? 还有那个什么飘渺山,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两狐一提起就神神秘秘的,原本她也不关心,只是胡姑娘当时看她的眼神很玄妙,仿佛那是小白金屋藏娇的地方,而胡姑娘那一眼,则是在暗示她,其实在小白心中,她也没那么重要,至少,没有飘渺山重要。 一个又一个疑问盘旋在沈烟的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她索性提起被子蒙住脑袋,在被窝辗转反侧,烦恼不已。 不许想!不许想!不许想!一条狐狸而已,不能拿他当人对待,就像养条狗,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狐狸缺少人的智慧,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既然她阻止不了他,那他高兴怎么唤就怎么唤吧,就当“娘子”等于“主人”的意思吧! 至于什么胡姑娘,飘渺山,这就更加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了,她犯得着想这些无聊的东西吗?对!压根儿就不必想! 想通了这一点,沈烟掀开被子,深深透了口气,顿觉自己又可以自由呼吸了。她将双手交叠,平放在被上,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小白不知她方才为何苦恼,是为自己的冒失?还是为他今日的外出?又或者,是为那个在他头上种草的家伙? 一想到这茬,他心里就起疙瘩,若是让他逮住那个竟敢勾搭他家娘子的雄性生物,他定然要使出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种种手段,让那家伙知道,他家娘子可不 分卷阅读54 是谁都能觊觎的,就是想都不准想! 小白尚未逮到那厮,便已在脑海里演练起折磨对方的一百零八种手段,那厮抱着他的大腿拼命求饶。他则搂着自家娘子,柔情蜜意地告诉她,谁才是真正值得她托付的良人,沈烟主动献上香吻,小鸟依人,柔情无限…… “咯咯咯咯咯……”想到入迷处,他不由自主地低低痴笑出声。 沈烟猛然受惊,迅速坐起,冲着声源处,喝问:“谁?” 笑声戛然,小白捂住嘴,糟了!得意忘形,竟忘了声音是无法隐匿的! “小白,是不是你?”很奇怪,沈烟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偷窥着她,尤其在听见那诡异的笑声后,便更加确认这点,她绝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幻听。 小白当然不能现身承认,否则岂不明摆着告诉他家娘子,你相公我就是这么个下流无耻的偷窥狂?她不打死自己才怪呢! 可是他不说话,不代表沈烟就会当没这回事,她掀被起床,穿上鞋子,自屏风上取了外衫披上,匆匆赶去开门。小白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忙化作轻烟飘出屋子。 沈烟拉开房门,一眼便看见小白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脑袋打瞌睡,她不禁自疑,难道真是幻听? 小白佯装闻声清醒,扭过头来,揉了揉眼睛,装模作样道:“娘子这么晚了不睡,出来做什么?” 沈烟狐疑地反问:“这话该我问你,你这么晚了,还杵在我门口做什么?” 小白睁着无辜的大眼,眼神清澈得仿佛能滴出露珠:“方才我一时鲁莽,冒犯了娘子,心中过意不去,本想与娘子道歉,可娘子已然睡下,我不好打扰,于是守在这里,只盼着明儿娘子出门,念我心诚,可以原谅我。” 沈烟将信将疑,没抓到实证的事,她也不好随意污蔑,于是,她缓下语气,说道:“你回去睡吧,我原谅你了。”不过是被自己养的宠物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把他当人看,一切都是美好的。 小白见她就要关门落闩,忙一个箭步奔去按住门,嗲声唤道:“娘子……” 沈烟狂抖了一下,锁眉问道:“你又怎么啦?” 小白将红肿的半张脸递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道:“娘子,人家脸好疼,你可有药给人家止止疼?” 沈烟乜斜着眼,抽了抽嘴角:“你一个妖,还需要凡人的药?”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举袖虚掩,一脸的泫然欲泣:“妖怎么啦?妖受伤了,难道就用不得药吗?娘子,你是瞧不起妖,还是瞧不起我?我知道凡人都把我们喊作‘妖孽’,认为只要是个妖,就没有好东西,我本以为娘子会是例外,谁知你也同那些不明是非的人一样……” “好了好了好了!”沈烟立即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阻止他的胡搅蛮缠,一句好好的话都能被他曲解成这样,她真是怕了他了。 “跟我进来吧,我给你上药。”沈烟丢下这句话,便转身一边将外衫穿上,一边从柜中寻出药膏。 小白诡计得逞,无声地扬唇一笑,乐颠颠地跟进来,关好门,乖巧地坐在沈烟的妆台前,等着她来为自己上药。 沈烟拿着药膏过来,令他闭上眼睛,小白十分听话地仰面闭眼,感受着她冰凉的指尖掠过自己面颊,火辣的脸皮传来阵阵清凉,被娘子伺候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他还没享受过瘾,沈烟的一声“好了”,便打断了他惬意,他怅然若失看着她:“这么快就好了?” 沈烟看着他的模样,忍笑着点点头:“对,好了。”而后,若无其事地将药膏放归原处。 小白疑惑地伸指轻点自己的脸颊,竟粘了一指的黑黏,他忙打开沈烟的妆奁,揽镜一照,只见自己俊俏的脸蛋,已被黑乎乎的药膏糊了一半,成了阴阳怪脸,顿时心梗般地揪紧衣襟,颤手指向沈烟,悲痛道:“娘子,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沈烟憋着笑意,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拖到门口:“好了,药也上完了,心也伤过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小白配合地被她赶到门口,哭唧唧道:“娘子,你变坏了,哼!一定是那个小短腿儿带坏的你。” 提起仙儿,沈烟这才想起一直没见到她,本要出口询问小白两句,又深知这只狐狸的脾性,不想给他借口纠缠,于是到口的疑问,又给憋了回去。 趁着沈烟这一犹疑,小白出其不意地靠近沈烟,一低头,便将半张黑脸往她脸颊一蹭,等沈烟反应过来,已然太迟。 “你!”她抹了把脸上的黑色药膏,气得脸色青白,小白却忽闪着美眸,冲她笑嘻嘻地道:“娘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当你个头啊……”沈烟脏了手脸,便也豁出去了,直接抓取他的衣衫来擦脸,小白也不甘示弱,捉起沈烟的袖子,便往脸上蹭,笑闹间,忽闻一阵“咕噜”震响,小白警惕地竖起食指,对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娘子,你听!什么声音?” 第30章 第030章 小白的爱 分卷阅读55 心面汤 沈烟浑身一僵,羞红了脸颊,不敢动弹,所幸她的脸现在很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她控制得了自己的四肢,却阻止不了自己的五脏府。 小白顺着那阵阵低鸣,逐渐弯下了腰,贴近她的小腹,侧耳细听,确认了声源后,眸子骤然一亮,兴奋地叫道:“娘子娘子,你的肚子会叫耶!” 沈烟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她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眼神不善道:“靠这么近做什么,不就是……肚子饿了嘛。”这么大声嚷嚷,他是弱智吗? 小白好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一般,依然欢跃无比:“原来娘子饿的时候,会叫得这么大声啊!” “你!”沈烟简直快被他气死了:“这是一个人肚子饿的正常反应,谁都会这样,你们妖是不会懂的。”她虽然不知道妖会不会饿肚子,但是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确没听过仙儿提过饥饿,更不曾听过她的腹鸣。 小白顿时找到了献宝的手段,欢喜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厨房走:“走,娘子,我给你下面去。” 沈烟道:“不必了,都这么晚了,要忙到什么时候?我忍忍,过会儿便不饿了。”想来也是,因暗香馆被砸,她生了一天的闷气,兰嫂又睡得死,没人做午饭,她也懒怠吃,索性便不予理会,等到晚上,也是食不知味,随意吃了几口便算了,眼下肚子不饿才怪。 小白却兴致勃勃道:“娘子这般说岂不见外?我可是你夫君啊,照顾好娘子的身体,是夫君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我抻面的功夫可是一绝,娘子若不见识一番,定会遗憾的。” 小白也不傻,他活了上万年,当然知道凡人肚子饿了会腹鸣,从听到声音的第一刻,他就了然于心,只是他就愿意这样逗逗娘子,让她生气,让她发窘,让她羞恼,让她将诸多情绪发泄出来,他觉得这样的娘子格外生动,格外……动人。 沈烟口里虽然拒绝,但却管不住自己的脚要跟他走,在这样一个凄清的夜晚,有人能为自己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的确是件很温暖的事,若是兰嫂为她这样做,她固然会感动,但绝不会……心动。 是的,她承认,她心动了,至少在这一刻,他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将手心的温度徐徐传递给她。他就像整个春天一般,那样明媚,那样开朗,随时会带给自己一场意想不到的惊喜,当然,有时也会平地一声炸雷,将自己劈得外焦里嫩。 可这样的日子,才能称得上生活吧,从小心翼翼中,偶尔释放出,那被自己深藏在内心的小女孩儿,肆无忌惮地使着小性子,说着不得体的话,却不必担心会暴露自己的秘密。生命的活力,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她感受个分明。 小白牵着她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搬来一张矮几放在她身前,让她看着自己为她而忙碌。沈烟两手托腮,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望着自己心仪的大哥哥一般,期待着他为自己制作的礼物。 从未有过哪一刻,小白在她心中的形象如此高大,他和面、抻面、下面,动作行云流水,手法优雅利落,一看便知是常年下厨的主儿。 可是据她所知,道行高深的妖是不需要食物果腹的,他们吃东西,更多是为了修炼或者解馋。修炼所需的,并非凡物,也不是人间食材能做出来的,至于解馋就更没有必要学厨了,毕竟,上馆子岂不比自己动手省事得多? 是以,她不得不疑惑,小白的厨艺,是为何练就的呢? 随着他一声吆喝,锅盖揭开,扑鼻香气四溢,他捞起一碗面条,淋上酱汁,撒上葱花,舀起一勺汤汁浇到面上,齐活儿! “娘子,上面喽!”小白兴冲冲地将面汤端到矮几上,递上筷子,自己则蹲在她对面,睁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等着她吃上一口,夸他两句,那期盼的小眼神,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 沈烟怎忍心辜负他的好意,她接过筷子,搅了搅面条,夹起一撮面,慢慢吸入口中,面条劲道,透着蛋香,再配上特制的酱汁,看上去虽然清汤寡水,但尝起来却别有滋味,她由衷赞道:“真香!” 小白得她一句夸,高兴得简直要飞天了,他一个箭步奔出去,沈烟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吃了两口面后,便见他端着一盆水并一条脸帕回来了。 他拧了把帕子,展开对折,径自伸到她脸上,轻轻擦拭她两颊上的药膏,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 刹那,她的呼吸好似要停滞了。她多希望,眼前这个在她面前低头,为她擦脸的男子是个凡人,是她可以毫无顾忌,牵着他手的男人。 可,他不是,他特殊的身份,注定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没有结果的感情必然是痛苦的,为了在他离开的那天,她能好好地送别,她不会,也决不允许,自己沉溺在他的柔情中。 可是今夜,就当是一个小小的破例吧,让自己偷偷放纵一回,过了今晚,她会收拾好自己的心,再做回那个往常的沈烟。 “娘子怎么总盯着人家,莫不是突然发现为夫的美貌了吧?”小白突然出言打趣,打断了沈烟的女儿情思,她莞 分卷阅读56 尔一笑:“你此刻的美貌,怕是只有那灶坑里的柴火才能欣赏得来。” 小白颇为惊喜:“娘子进步了,居然会调侃人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么惨不忍睹,只是故意逗着她玩儿,不想她竟风趣起来,也会开玩笑了。 沈烟一怔,只觉气氛有些不对,需要做点什么缓解一下,她按住在她脸上游移的帕子,道:“别擦了,你这样,我没法吃面了。” 小白笑道:“娘子说的是,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其实,他早就擦干净了,只是不舍停手罢了。 他收回脸帕扔进水盆里,也没其他事做,便单手托起腮帮子,凝视着她傻笑,心中无比满足。沈烟埋头吃面,甫一抬眸,看着他那张黑不溜秋的花猫脸上,露着两排洁白大牙,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还真是……怪瘆人的。 她轻咳一声,试图转移他的注意:“你的厨艺为何这般好?难道妖也需要自己做饭吃?” 小白潋滟动人的眸光忽而深邃三分,他悠悠说道:“为了伺候一个吃货,她的舌头刁钻得很,多放一滴醋,少搁一片姜,都能尝得出,在她无情的鞭策下,我便练就出了今天的厨艺。” 沈烟好奇地问:“那是你什么人?为何你要伺候他?”或者是……她? 小白深深望入她,目光变得炽热:“她对我而言,重逾生命,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只是后来,她离开了我,每当想她的时候,我便做道佳肴,独自吃完,代她品尝我的手艺。” “他……不在了?”沈烟试探问道,却不知这样是否会触及他的伤心事。 小白立即否认:“不,她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现在,她又回来了。”说到此处,他情不自禁地握起沈烟的手,若誓言般认真地道:“娘子,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见她。”因为,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她真相,并向她讨还,她欠下的情债。 沈烟听他这般说,料定那位必是他的长辈,带自己去见他的长辈,怎么听起来像是要见公婆啊,真是……好生奇怪啊! 沈烟别扭地抽回手,觉得今晚还是这样收场的好,再纠缠下去,只怕事态就要向着不受控的方向走了。 她不接他的话,只是埋头,避开他那两簇小火苗似的眼神,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面,继而放下筷子,飘忽着视线对他道:“吃跑了就犯困,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小白也不舍得破坏此刻宁静温馨的氛围,便顺了她的意:“好,我送娘子回房。” 沈烟原还担心,到了房门口,他又会使出什么幺蛾子,缠着她不放,意外的是,他果真只是送自己回房而已。沈烟进了屋,关好门,顿觉怅然若失,他纠缠自己时,她烦恼不已,他不缠着自己了,她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她摸黑解了外衫,脱了鞋,爬到被窝里躺好,缓缓闭上眼睛,回味着这个短暂而温情的夜晚,或许,今晚能做个好梦吧。 小白会乖乖回房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莫说他的房间已被鸠占鹊巢,就是空着,他也不想回去,他施法清洁一番,又化作轻烟飘进屋里,静静巴在床沿看她,直到她沉沉入睡,他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枕头,丢到床角,自己则化出真身,钻到她的脑袋下,将柔软的肚皮送与她做枕头。 他蜷起脑袋,靠落在她心口,听着她平静有力的心跳,狐脸一伸,蹭了蹭她光滑的脸颊,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大海般蔚蓝的眼眸。雪白蓬松的狐尾一翘,如护食般搭落在她身上,乍一看,像是为她盖上了厚实舒适的毛毯,细看下,才赫然发现那竟是九条狐尾…… 第31章 第031章 再见花神 忘了自己做了她多少年的枕头,渐渐地,他还从中做出了滋味儿,哪天失了她的体温,他反而夜不能寐,非得悄悄钻进她的颈下,蠕动着身子,挤出个枕头的形状,垫在她的脑袋下,他才能睡得安稳。 那时,还是小狐狸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渐渐地,贱贱地爱上了她…… 这一夜,小白睡得十分香甜,他仿佛回到了飘渺山,重温起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那时,没有六界纷乱,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他和她,有时修炼打坐,有时游山玩水,有时游戏人间,一神一狐,形影不离。 在外界眼中,她是神界尊重,仙界敬仰,魔界畏惧的神女,而在他眼里,她只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玩世不恭的施虐狂。 在她的奴役下,他是端茶递水、烧火做饭的粗使小厮,还是冬天当围脖,晚上当枕头的实用道具,更是她无聊时逗乐解闷的实力萌宠,那三百年,他过着“毫无尊严”的狐生,却不想,在彻底失去那样的生活后,他竟又开始渴望过回那样的日子。 风曦,终于找到你了…… 他再不是那只,不得不躲在她背后,寻求庇护的小狐狸了,他长大了,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与她比肩,大声宣告对她的爱。从前,他没有能力为她做些什么,这一世,就让他来保护她吧…… 情不自禁地 分卷阅读57 ,他扬起了笑容,更加宝贝地拥紧了她。沈烟却睡不安稳了,她老梦见有块巨石压着胸口,有根树藤勒住脖子,直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想翻身换个睡姿,却总翻不过去,身体好似变作大山,笨重得无法动弹。 在这可怕的梦魇下,她化作一条濒死的鱼儿,努力游出暗无天日的深海,向着渴望已久的光源,拚命地游着,游着,终于,她探出手,就要触及到了…… 小白察觉到她即将醒来,一道流光划过他洁白亮丽的皮毛,他变化成娇巧可爱的小狐狸,温顺地匍匐在她的脑袋下,像只等待主人亲昵的萌宠。 沈烟的呼吸一下子顺畅了,她猛然睁开眼睛,天早已亮了,她轻吁一口气,感慨自己总算逃脱噩梦,伸手一抹额头,竟沾了一掌薄汗。 她带着初醒的迷糊,缓缓坐起身,微微拉开汗湿的衣领透气,想不明白,为何这一觉会睡得如此疲惫。 偶然间,右手似触及一团柔软的毛绒,她奇怪地低头一看,脑中一阵轰鸣,瞬时清醒过来,他他他……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小白装作刚醒的模样,抖了抖脊背上的长毛,前腿一伸,尾部高高撅起,抻了个长长的懒腰,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半眯着狐狸眼,尾巴一摇一摆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烟一夜没睡好,起床气也比平日重许多,看着他在自己床头蹦跶,就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连声音也染了几分阴森。 小白不知死活地歪倒在床铺上,小身子一扭,便将圆滚滚的肚皮翻到她眼前,四只小短腿乖巧地蜷缩着,呈现投降的姿势,脑袋一歪,尾巴轻扫,那双明亮得似要滴水的眼眸撑得溜圆,巴巴望着她,小嘴轻轻翕张,发出小奶狐特有的低咽,好像在说:“我很可爱,很柔软,很好欺负,你快来蹂R躏我吧,千万别手下留情啊……” 确实,很少有女孩子能抵挡得住萌物的诱惑,尤其是这种送上门来,又没有杀伤力的类型。沈烟抬起发痒的右手,真的很想去撸一把,但理智的左手却握住了右腕,试图将它拉扯回来。 小白再接再厉,眨了眨蓝宝石般的大眼,扭着雪白松软的小身子,在柔软的床铺里打起了滚儿,真是说不出的淘气有趣。 沈烟终于忍无可忍,她伸出罪恶的双手,将他一把抱了起来,高举到自己面前,凉飕飕地笑道:“你以为我会摸摸你,抱抱你,亲亲你吗?” 小白那诡计得逞的笑容,不由僵在嘴角,预感不好地咽了口口水。 “娘子,不要啊……” 随着他一声惨呼,那雪白的一团已从窗口飞出,在晴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不知掉入了哪处池塘,惊起了一滩鸥鹭。 啊!真爽啊! 沈烟关上窗子,活动了下因丢掷小白而发酸的胳膊,顿觉神清气爽。其实,她老早就想做这个动作了,只是她抬不动人形小白,只得作罢,眼下,他再次送上门来,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毕竟,她也忍他挺久了。 沈烟洗漱梳妆一番,打开房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她来到桃树下,看桃花落尽,嫩芽新绿,欣喜间,突然感到一丝异样,她回头瞧去,但觉得园子尽头,似有什么在召唤着她。 她沿着感觉走去,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小白的厢房前,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儿,刚要转身离开,却隐约听得屋中似有异动,她好奇地走近,寻思着小白是否在里面? 她抬手伸向门,试图推开,并问道:“小白,你回来了?” “小姐。”寂静中,忽听得李叔高声呼唤,吓得她缩回手,循声望去。 李叔捧着个精致的锦盒并一封拜帖,倥偬而来,沈烟迎上前道:“不是说了这几日不开张吗,还有何事着急?” 李叔奉上锦盒并拜帖,禀道:“有位黎公子一早就来敲门,他送来这个,求见小姐一面。” 沈烟没有接过锦盒,而是取过拜帖展读,上书拜访之人“黎烨”二字,她不识此人,也不想多事,遂吩咐道:“转告那位黎公子,若要定制香品,留下要求和定金,不需催促,制成之后自会送到府上,至于我,见与不见,并不重要,更无需多礼,拜帖我收了,礼物你还回去。” 李叔满额冒汗道:“小姐还是先打开看看,再决定见与不见吧。” 沈烟瞧他紧张兮兮的,心中疑惑,便就着他的手打开锦盒,一股温和纯正的香气迎面扑来,她一闻便知此物并非凡品,不由将拜帖交予李叔保管,自己则捧起那物件细细端详。 这是方经书大小的山水雅趣摆件,利用香木本身的形态,经营画面,布置山水,江水蜿蜒于群山之间,江中点缀扁舟一叶,一老者坐于舟中,临江垂钓,悠闲自在,意境悠远。其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固然可贵,然而更贵重的却是香木本身,竟是沉香中的极品——琼脂天香。 沈烟缓缓倒吸口气,沉着地翻看另一面,见无落款官印,放心之余,又不禁起疑:此等价值连城的宝物,当为御前贡品,必出名家之手,如何却毫无印记? 李叔见小姐爱不释手,便知那摆件 分卷阅读58 必是极名贵的,他鉴香的本事虽远不及小姐,但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小姐,那位公子贵气逼人,恐是人中龙凤,不见岂非开罪了他,会不会因此招来麻烦呢?” 沈烟将摆件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又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才合上锦盒。如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这极品沉香正是她心头所好,但正因太过贵重,才不能收。 沈烟慎重道:“此物收不得,待我亲自归还,那位黎公子现在何处?” 李叔回道:“老奴已奉上香茶,安排他在客室稍候。” “随我来。”沈烟向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回头扫了眼小白的厢房,她总觉得那间屋子有些怪异。 “小姐,怎么啦?”李叔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恍然大悟,不禁笑问:“是否要寻姑爷一道去?” 沈烟抽了抽额角:“不必了,走吧。”言毕,便领着李叔来到客室。 沈烟从李叔手上接过锦盒,命他去煮壶新茶送来,自己则独自进屋。 但见一位长身鹤立的翩翩公子凭窗背对着她,他身着一袭靛青色广袖长袍,带卷的栗色长发简约地绾了个髻,只用一支檀香木簪固定住,卷发长及臀下,油光水滑,好似染了霞光的波浪。 他交握在背的手执着一柄折扇,鸦青色的丝线自他修长的指边垂下,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琉璃莲花扇坠。晨光为他镶上了柔和的金边,使他整个背影充满了神圣,好似天神降世,让凡夫俗子见了,便情不自禁地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此人的身影甚为眼熟,但沈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走近几步,施礼问道:“黎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找小女子有何贵干?” 那叫黎烨的公子翩然回首,对她扬起艳丽的笑容:“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沈烟瞪大双眸,立即便认出了他就是昨日那戏耍她的花神,虽然他的眸色变成了茶褐色,头发也不再是金色,眼角的胭脂也不见了,但是他的五官、肤色、气质并没有改变,落到人堆里,便如鹤立鸡群,万众瞩目。 黎烨缓缓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对她作揖,彬彬有礼道:“在下黎烨,昨日戏弄小姐,实属不该,今日特意登门赔罪,奉上薄礼,求请小姐原谅。” 第32章 第032章 “乡思”遇知己 沈烟见他诚心道歉,也不好拒人千里,当即请他到席上落坐,李叔正好于此时进屋,换过茶壶,为宾主斟茶,沈烟冲他点个头,李叔便会意地退下,并带上了门。 沈烟将锦盒轻轻推到黎烨面前,回绝道:“昨日公子复原了香铺,便已是赔过罪,如今这好意沈烟心领了,这份厚礼,还请公子收回。”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黎烨淡淡回道,不轻不重地扫了眼锦盒,既没有推辞,也没有强要她收下,而是轻摇折扇,微眯凤眸,徐徐品着空气里的香韵,仿若不经意地道:“黄熟香四筋,白附子、茅香、茴香各二筋,丁香皮五两,藿香叶、零陵香、檀香、生结香、白芷各四两,甘松半筋,焙干研末,再加一两乳香,入苏合油一两和匀,窨二十二日取出,阴干后制成线香。” 说到此处,他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了,此香虽韵味醇和,却留香浮浅,若能再窨十日,后味必端庄持久,十日之差,天壤之别,真是可惜了。” 沈烟闻言,又惊又喜,她转眸看向香炉,炉中燃着一支线香,此刻已成灰烬,仅剩余香淡淡萦绕。 但凡贵客到来,客室皆会点上一炉香,此次准备匆忙,李叔只简单地点了一支香,而此香正因上月赶工,提前十日取出,确实差了火候,但那一星半点的差异,即便是行家也难以察觉,不想,竟被他轻易点破,一针见血。 沈烟惭愧地自嘲一笑,平生兢兢业业,偶然一次疏懒,便被人一眼识穿,这人,果然是偷不得懒的。 “想不到黎公子竟精通此道,沈烟惭愧,怠慢了公子,烦请公子稍待。” 沈烟说这话时,语气已没了初见时的疏冷,她起身至门外,吩咐李叔取来香具,以及珍藏的香品,黎烨知道,他已引起了她的兴趣。他微微勾唇,执起香茗,优雅地呷了一口,缓缓放落时,沈烟已回到原位。 黎烨这才将锦盒推回她面前,浅笑道:“在下听闻暗香馆的香品,乃宛城第一,对此深感好奇,有意一试,这沉香并非平白相赠,若小姐能将之制成令我满意的合香,无论提什么条件,在下都答应。” 沈烟一怔,摇头笑道:“如此说来,这沉香并非赔罪之物,反是公子给沈烟出的难题了。” 黎烨肯定一笑:“正是如此。” 沈烟看了眼锦盒,又颦眉道:“只是此物雕工精美,制成合香,岂不可惜?” 黎烨不以为意:“不过是在下闲暇时雕着玩儿的消遣,小姐若喜欢,也可留下,另寻香材替代便是。” 听得此言,沈烟有些哭笑不得,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她佩服他的才艺,不止精通香道,还心灵手巧,只是他本非 分卷阅读59 凡人,有此能耐,也不足为奇。 令她不解的是,他为何要费心思接近自己,制香并非朝夕之事,一旦答应,便是给了他时常往来的借口,至于这块沉香是留着欣赏,还是留作香材,其实并不重要。 可若不答应,岂非显得自己胆怯?说实话,她制香多年,难得遇见此等高手,她那颗沉寂的心,也开始跃跃欲试,接不接受挑战,还真是个问题。 说话间,李叔已端来香具香粉,放到案几,自行退下。 沈烟将锦盒推至一旁,将香炉挪到面前,徐徐摆开香具,对黎烨道:“近来研制了几款合香,尚未命名,若黎公子能取出合我心意的名称,那沈烟便答应为公子制香,分文不取,亦不提条件。” 黎烨浅浅摇头,弯起一抹堪称风华绝代的笑容:“看来想要小姐为在下制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微微一顿,合上折扇,带起两分认真:“既然如此,小姐便请出题吧。” 沈烟不再客套,低眸专心摆弄香具,打起香篆,动作缓慢而优美,令人赏心悦目,黎烨一面品茶,一面静静欣赏起她这份专注的美丽。 见其长睫低垂,如蝶翅轻颤,他心生柔软,真想抬指轻轻拨动两下,食指微微一动,终是没有唐突。他提起茶壶,为自己斟茶,悠然自在得好像是在自己家中,凤眸环顾四周,貌似在细细打量客室,实则余光却不曾离她分毫。 淡淡两道罥烟眉,一双美眸如点漆,挺俏的鼻子像弯弦月,精致的粉唇透着天然的珠光,香腮胜雪,鬓发如云,简单的珠钗为饰,垂下青丝三千,暖杏色的衣裙裹身,探出玉指纤纤,坐姿婀娜,举止娴雅。 模样变了,气质、脾性也不一样了,从前的她怎会端庄文雅地焚香品茗,印象里,她最安静的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即将睡觉,余下的时候,不是到凡间寻找美味珍馐,便是在去凡间的路上,还美其名曰,游历四海,想见她一面,还真不容易。 然而追逐,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他的生命过于漫长,过于枯燥,只有追随他心中的太阳,他才能感觉到血液的沸腾,岁月的珍贵。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指引他来到她面前,此番要如何,才能不辜负她的重托,以及……自己的心? “黎公子,请。” 沈烟轻柔的话音,拉回了他的思绪,黎烨放下茶杯,渐渐合上双目,在香雾缭绕中,捕捉一缕香云,细细品味。 片刻后,他勾起唇角,清浅地笑道:“取沉香二两,细剉后以绢袋盛之,凌空悬于铫中,浸于蜜水,慢火煮上一日,取檀香二两,用清茶浸上一宿,炒至无檀香气,另取龙脑、麝香各二钱,甲香、马牙硝各一钱,碾为细末,一同浸于玫瑰酒中,窨月余取出,风干而成。” 他凤眸浅睁,成竹在胸:“其中精妙之处有二,其一,二两沉香取自安南,其二便在于这玫瑰酒的酿制上。” 沈烟心中惊叹,面上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黎烨展开折扇轻摇,带起香风阵阵:“先说这玫瑰酒,取新鲜玫瑰花瓣,浸于女儿红中,窨藏七七四十九日,开封后去掉花瓣。” “再说这安南沉香,原本香韵如瓜蜜,却因染了玫瑰酒气,变了原先的韵味,初闻时甘甜中透着凉,再闻时清爽中泛着涩,最后化作淡雅的酒香,如女儿柔肠,百转千回,惆怅彷徨。” “那公子,欲取何名呢?”沈烟不置可否,便已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眉眼间更是流露出钦佩与期待。 黎烨停下摇扇,沉默片刻,菱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胭、脂、醉。” “胭脂醉……”沈烟呢喃复述,浅声吟道:“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沈烟细品之下,微颔螓首,点评道:“虽是伤感了些,倒也符合意境。” 黎烨失笑:“看来小姐不甚满意。” 沈烟解释道:“非也,只是受氛围感染,不免伤情罢了。” 黎烨顿感歉然:“是在下的不是,竟惹小姐心伤。” 沈烟客气地笑道:“题是沈烟所出,怎能怪公子?请公子稍候片刻。” 话音刚落,沈烟命李叔取闻香杯来,将那炉“胭脂醉”替换下,她用香箸夹起点燃的香炭埋入香灰中,押平之后,以香针扎孔出气,隔着云母片,放上一颗香丸,静置片刻,馨香渐起。 “请公子再品。” 沈烟端起闻香杯,恭敬地递给黎烨,黎烨合上折扇,放于案几上,双手捧过闻香杯。他左手执杯,右掌并拢笼于杯前,低头品闻,再侧头吐息,如此三次之后,才将香杯慢慢放落。 黎烨只道她会出个更复杂的题来,不想竟如此简单,不禁蹙眉,思考其中玄机。沈烟也不催促,只默默去换了壶新茶来,重新为他斟上。 少顷,黎烨眉头渐舒,含笑一揖:“若在下说得不对,还请小姐恕在下冒犯之罪。” 沈烟连忙还礼:“黎公子说的哪里话,但说无妨。” 黎烨这才取过折扇,重新展开,轻摇着娓娓道来:“此香取材简洁 分卷阅读60 ,只用白檀、侧柏叶各二两,碾为细末,以绢袋盛之,浸于琼花酿中二十日,再取茱萸子二两,研为粉,炼蜜和匀,窨月余作丸。” 沈烟点头赞许:“不错,确然如此。” 黎烨继续道:“此香温润醇厚,经久不散,恰如游子思乡,连绵不绝,依在下之见,当取名‘乡思’。” 刹那,沈烟瞳孔一缩,心底最柔软处仿佛中了一击,顿觉血液倒流,双目发热,情不自禁地,双手于案下悄然交握。 黎烨道:“此香之奥妙,便在于琼花酿,茱萸子。茱萸子本有思乡之意,而这琼花酿……若在下没有品错,当产自尧城。”说到此处,他微微顿住,又试问道:“小姐莫非出身尧城?” 沈烟逐渐抬眸,看向黎烨,眼前这个神秘男子,看似放浪不羁,实则心细如尘,观察入微,于香道的见解上更与自己不谋而合,堪称知己。 “想不到世间竟有懂我之人。”她低声喃喃,又哑然失笑,确切的说,他并不是人,看来自己此生并不适合与人为伍,才会频招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烟松然一笑,放开了紧紧交握的双手,坦然承认:“公子推测不错,我的确出身尧城。” 黎烨反客为主,提起茶壶为她斟茶,笑得明媚:“经此番,你我可算得是朋友?” 沈烟由衷说道:“能得黎公子这样的朋友,是沈烟三生修来的福气。” 黎烨眸光一动,定定凝望沈烟,满腔柔情顿时如春潮般涌上心头,一贯沉稳的笑容寸寸龟裂,执扇的手越捏越紧,指节渐渐发白,眼看着那扇骨就要被他捏断,忽然客室的门被人推开,紧接着飘进一抹白影,正是小白! 第33章 第033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沈烟转眸,见小白端着托盘,扭摆着细窄的腰肢,娉娉袅袅而来,顿觉头疼无比。她压低声音,嗔怪他道:“你来干什么?” 黎烨迅速收拾好几欲喷薄的情绪,手指骤然放松,面上又恢复一贯的从容,他徐徐摇起折扇,扫了一眼小白,调侃般地问沈烟道:“请问沈小姐,这位娘娘腔是谁?” “这位是……”沈烟回头对他尬笑一声,不知该如何介绍小白,作为非人类,他们应该看得出彼此都不是人吧? 小白一个漂亮的旋步,靠坐到沈烟身边,将托盘里的两碟糕点,放到案几上,又随手将托盘搁到一边,便挽起沈烟的胳膊,跟折了梗的花儿般,瘫到她身上,大脑袋蹭着她的颈窝,撒娇道:“娘子,刚才我好像听到有只鸟儿乱啼,竟说人家是娘娘腔呢!” 沈烟很想顶他一句:“你本来就是!”但她只敢默默地想,却不敢真这么说,毕竟这只狐狸要是当场抽起风来,她可不知该如何收场。 于是,她按捺性子,一面缩着脖子,倾斜着身子,躲避他的磨蹭,一面安抚他道:“这是赞美你像女子一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并不是坏话。” 小白释然一笑,更黏更紧地贴着沈烟:“原来是这样啊,那人家就不计较了。”他说着,眸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男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黎烨扬起绚丽的笑容,问沈烟道:“沈小姐,请问何谓鸟儿乱啼?” 他问得一本正经,可沈烟却分明看到了他眸底的不怀好意,好似在对她说,若是回答不能令他满意,他可不会轻易罢休。 “这……”沈烟干笑两声,沉吟片刻,才答道:“黎公子莫误会,这鸟儿乱啼是……赞美公子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动听至极,以至于惹人心乱。” 黎烨闻言,微怔,继而仰面大笑,这话夸得真违心,连沈烟自己都不信,对方要笑,她也只能跟着赔笑,只是那笑极为勉强,甚不好看。 她斜眼幽幽看向身边的罪魁祸首,尽量放柔语气,显得自己十分关心他:“小白,你若无事,便……回房……歇着吧。” 她这话越说越吃力,因为她正憋着力气,将小白不断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顶回去,他再不挪开,她就直接趴地上去了! 小白的唇角勾起一丝狡黠,他抽出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将沈烟捞起来的同时,也将自己扶正,只是那手搁她腰上,便不放了。 他直起脖子,另一只手松开她的胳膊,拈起块糕点,便喂到沈烟嘴边,含情脉脉道:“怎会无事?我听说有贵客到了,特地做了糕点来,与娘子一同招待。娘子快尝尝,人家做得怎么样?” 沈烟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块小巧又暧昧的糕点上,倒没顾及到腰上的狐狸爪子,她抽了抽眉角,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推挡道:“既然是为贵客准备的,哪里有自己先吃的道理?” 小白也不强迫她吃,径自将糕点塞进自己口中,还顺手取过沈烟的茶杯,就着她的唇印呷了一口,在沈烟抽搐的表情中,享受地慢慢咀嚼着,待咽下之后,还发出无比满足的喟叹。 接着,他探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糕点屑,意味不明地看向沈烟,笑得深沉又诡异:“娘子,你给人家介绍介绍,这位贵客是谁呀?” 分卷阅读61 沈烟顿觉毛骨悚然,竟莫名其妙有种做错事,被他逮个正着的心虚感,可究其原因,她又想不明白,她干嘛要心虚? 黎烨嗅到了一股子原配捉奸的味道,饶有趣味地品着茶,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也看向了沈烟:“在下也很想结识一下,沈小姐的……相公?” 他在“相公”两字上特意放轻声,就像跟羽毛似的撩过沈烟的心,沈烟当即一慌,赶忙解释道:“不,这是个误会……” 言犹未了,小白收紧了搁在她腰上的手,将她紧紧拥在身边,笑容可掬,语气却不善道:“娘子,误会什么啦?” 沈烟斜睨小白,咬牙暗恨,这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把你的爪子拿开。”沈烟沉着嗓子,低声道。 小白与她对视,僵持片刻后,抑扬顿挫地“嗯”了一声,娇滴滴地埋怨道:“娘子,今早你把人家弄得好痛,人家现在腰还酸着呢!” 沈烟狂抖三抖,咬牙切齿,真想把这只狐狸再丢出去,她忍着强烈的不适,再次提议道:“既然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 小白厚着脸皮,依偎着她,冲黎烨道:“那可不行,作为娘子合格的夫君,再苦再累也得帮娘子分担一二,你说是不是啊,黎公子?” 黎烨笑容微敛,与他对峙不动,两人仿佛刹那化作了石像,凤眸对上狐狸眼,两两相望,眼神炙热得好似要喷火,沈烟瞧瞧这个,看看那个,隐觉空气中火花四溅,她轻轻一嗅,似乎还闻到了烧焦味儿,哦,那是香炭还燃着的缘故。 少顷,两人皆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黎烨从容一笑,敷衍地答道:“白公子所言甚是。” “你们认识?”沈烟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问。 两人异口同声,答得齐整:“不认识?” 沈烟追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对方姓什么?” 黎烨笑道:“沈小姐方才自己说的,忘了吗?” 沈烟蹙眉,回忆着反问:“有吗?”似在问对方,更似在问自己。 小白亦笑答:“是李叔告诉我贵客姓黎的。” “哦。”沈烟点头一应,这倒是可信。 黎烨摇着折扇,出言揶揄:“白公子,你这脸是出门匆忙,忘了洗吗?” 小白轻轻抚着脸上的红肿,虽然已消了许多,打眼一看并不明显,但若细看,还是能看得出痕迹。 他故作羞赧地垂眸,又斜着眸儿嗔了沈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死相,都是你害的啦!” 沈烟寒毛直竖,顿时便有了不祥的预感,当即悄然伸手往他腰上探去,准备在他胡说八道时,给他一记警告。 小白看着她凶巴巴的小眼神,只觉可爱极了,情不自禁地便嘟起嘴,送了个飞吻给她,沈烟瞠目结舌,倒吸凉气,愣怔间,小白已是满脸宠溺地说道:“昨夜情到浓时,我家娘子不慎失手,留下了印记……” 沈烟霎时回神,如遭雷劈,不待他说完,便赶紧照着他的小腰肉,就狠狠拧了一把。 “哎哟……”小白身子一酥,软在沈烟身上,叫得是销魂夺魄,绕梁不绝,吓得沈烟连忙松手,对黎烨解释道:“呵呵……他这是在吊嗓子呢!” “娘子,你摸人家做什么?外人在这儿呢,多不好意思啊!”为了澄清自己绝非在吊嗓子,小白果断无中生有,捏造事实。 “你!”沈烟气个仰倒,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得憋着气,暗暗思量着回头怎么收拾他!小白却不以为意,反而向她投去一个暗昧不明的眼神,沈烟那个恨啊,真想现在就……宰了他! “这印记倒是别致得很,竟长着一副鞋印子的模样儿。”黎烨淡然笑道,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 “哎……”小白故意蹭了蹭沈烟的颈侧,赏给黎烨一记同情的眼神,叹息道:“这你就不懂了,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儿,你个孤家寡人,是不会了解的。” “闭嘴,不许再说了!”沈烟立即捂住他的嘴,贴着他耳朵,低声命令道。 小白哪能轻易就范,他就着沈烟的手一嘟嘴,实实在在地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啵”声。 沈烟慌忙收手,将手心紧握,藏于袖里,心如鹿撞,她悄悄感受着他唇瓣温软的触感,掌心如被火烫一般,连同两颊都不禁染上红霞。 小白直起腰来,对黎烨装模作样地歉然一笑:“我家娘子呀,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害羞,黎公子别见怪啊。” 沈烟听他又开口说话,生怕他继续胡说八道,连忙取了块糕点塞进他嘴里,笑里藏刀道:“好好吃你的糕点,话说多了,当心噎着。” 小白端凝着她脸上那两抹可疑的残红,快乐得如同偷吃到了烧鸡,他享受着沈烟的伺候,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糕点,仿佛那入口的是香甜的蜜糖。 沈烟看向黎烨,顿觉无地自容,她强颜欢笑,出言解释:“黎公子见笑了,小白他总喜欢胡闹,方才都是说笑的呢!” 小白忙将糕点咽下,准备发言表示抗议,为防止他继续多言,沈烟只得 分卷阅读62 迅速拈起一块糕点,再次塞入他口中。 小白佯作噎着,指着茶壶“嗯嗯”个没完,沈烟只好为他斟茶递水,服侍他饮下,还不忘讥讽他两句:“早告诉你不要乱说话,看,这不噎着了。”无意间,竟流露出几分娇嗔的模样。 小白抛给她一个“娘子说得对”的媚眼,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照拂,一双狐狸眼闪亮得快冒出了小星星,看得黎烨是扎眼又扎心啊…… 第34章 第034章 姑爷房中闹鬼啦! “沈小姐无需解释,在下省得的,那制香一事,沈小姐可是答应了?”黎烨安之若素,稳重有礼地噙笑问道。 沈烟听出他有离开之意,不由面露喜色:“黎公子放心,我定尽心尽力。”夹在这两个非人类之间,她简直快疯了! 黎烨心中一凉,果然识趣地起身告辞,沈烟自然得送送他,小白横在她腰上的手不松,与她一道站起来,笑得如贤夫慈父:“我与娘子一道送送贵客。” 沈烟知道甩不脱他,便也不作无谓的挣扎,当下一同送黎烨出了香铺门口。 沈烟问道:“黎公子,不知香制成之后,该送往何方?” 黎烨笑答:“届时我会亲自来取,小姐不必操心。” 小白适时插口,拦阻他们继续寒暄:“黎公子慢走,请恕我与娘子无法远送了。” 黎烨云淡风轻地对他一笑,转眸对沈烟一揖:“告辞。” 沈烟回礼一笑:“黎公子慢走。” 黎烨又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才在小白的轻咳声中,拂袖离去,清风吹过,扬起他的长发,似是不经意地向小白甩去。 小白微微侧身,避过大半出其不意的袭击,却躲不过最后一根头发丝儿,它只是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犹如春风拂面般,不带一丝杀伤力,可小白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他也是这般轻巧地给了自己一击,不屑浪费神力,却充满了轻鄙与嘲弄。而今,那家伙依然用同样的方式提醒着他,从前他躲不过的,现在依然也躲不过,自己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在黎烨轻描淡写的示威下,他方才的卖力表现便犹如笑话一场,小白心中暗恨,盯着那逐渐消失在人海中的靛青色背影,不禁握起了拳头。 “你发什么愣?快放开我。”沈烟推了他一把,大庭广众下,她可不想与他拉拉扯扯。 小白收回神思,松开了拳头,对她无赖地笑道:“娘子,放开了你,为夫怕你爬墙啊。” “有病!”沈烟用力甩脱他,率先走进香铺。 “娘子,为夫为你害了相思病,你可得负责到底哦!”小白顺势松开了她,转身追入香铺。 路人瞧着那对久未露面的璧人,今儿竟然出现了,纷纷挤到香铺门口,探头围观。小白冲他们嘻嘻一笑,问道:“好看吗?” 众人鬼使神差地点头醉笑:“好看,好看!” 小白忽地收起笑脸,紧接着,“砰”地一声,扣上了门板,彻底隔绝了窥视的目光。心里感慨着:凡人果然是烦人啊! 沈烟刚走到后院,便见李叔和兰嫂一前一后匆匆赶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今儿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多事?沈烟暗自蹙眉,等着二人来开口禀报。 兰嫂的嗓门最大,人未走近,声音便吼了过来:“小姐,不得了啦,姑爷的屋里闹鬼啦!” 李叔忙斥责她道:“别一惊一乍的,不是还没确定嘛!” 兰嫂反驳道:“就那阴森森的哭泣声,不是女鬼还能是什么?哦!难不成是姑爷金屋藏娇啊,那我可不信,姑爷对小姐好得没话说,怎会做那样的事?” 沈烟听出蹊跷,忙迎上前问道:“什么事,你们慢慢说。” 李叔生怕兰嫂胡言乱语,吓着小姐,赶紧抢着说道:“是这样的,兰嫂打扫园子时,听见了女子的哭声,循声一看,竟是从姑爷屋里传出的,她想进去看看,不料那门竟打不开,便想当然地认为是闹鬼,实则怎么样,还说不准呢,总要进屋看看才知道,万一是仙儿在里头呢?” “怎么可能?”兰嫂当即否认:“仙儿那丫头的声音我还能认不得?那声音恐怖得……” 沈烟没再注意听他们言语,她回想起今晨的怪异,心里感到不对劲。这时,小白过来了,沈烟直截了当地问他道:“小白,你房间里藏了什么?” 犹如一道天雷在脑际炸开,小白瞪大了双眼:“糟了,我把她给忘了!” 他抬眼看天,已接近午时,他下的这道禁制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弱,以午时为界,过时自动解除,那时胡甜甜便能出来。他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直接将她困了一夜,依那丫头的脾气,此刻必定大发雷霆了。 “你瞒了我什么?”沈烟毫不客气地追问,这只狐狸真是让人心累啊! 小白本欲开口解释,扫眼见李叔和兰嫂皆安静下来,竖起耳朵看着他,他端起架子,清了清嗓子,对他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分卷阅读63 我和娘子有私事要谈。” 兰嫂满怀期待地多嘴道:“姑爷,我们也想听。” 小白拿眼一瞪,兰嫂立时就觉得眼晕,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有人连板起脸来,也这般好看的。 还是李叔上道,瞧出这气氛不对,主动退下,顺道拖着醉酒似的兰嫂,一并消失在主子眼中。 “娘子,我与你说一件事,你可不许生气。”小白嬉皮笑脸地,先与沈烟预热道。 沈烟送他一记白眼,懒怠同他废话,直接提起裙摆,向他厢房走去,还用听什么,推门一看不就知道了。 小白急了,抬脚紧随其后,一边跟着一边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我将胡甜甜带出暗香馆,狠狠训了她一顿,她心生悔意,硬是要跟我回来向你道歉,所以……”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了暗香馆,却瞒着我?”沈烟止步,回眸逼视着他。 小白主动提起双耳,半蹲着仰起脸,乖巧又无辜地望着她:“我昨夜本是想说的,只是担心娘子心情不佳,会雪上加霜,所以才延到今日,娘子,我绝不是有意隐瞒啊!”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沈烟看他认错态度良好,语气不免软了三分。 小白讨好地一笑:“自然是让她与娘子好好赔罪,之后就将她赶回去。” “那你呢?”沈烟追问。 小白不解:“我?” 沈烟提醒道:“难道你不和她回去?你们才是同类,你们才该在一起,不是吗?”她神色自若,问得轻巧,实则心如擂鼓,声线里隐了一丝刻意压制的紧张。 小白闻言,立时直起身来,捉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刚道出“娘子”两字,便闻得一女声凄然喊道:“沈姐姐误会了!” 沈烟和小白同时向声源望去,但见一红衣女郎向他们款款走来,形容憔悴,神色哀婉,脸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泪痕,已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骄纵跋扈,此女不消说,自是胡甜甜无疑。 胡甜甜缓步踱到沈烟面前,垂头丧气道:“沈姐姐,我知错了,白哥哥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再纠缠一段不属于我的感情,我来一是要与你说这些。二来,是想为昨天的鲁莽,向你道歉。” 小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担心这丫头会与他玩阴的,没想到居然开窍了,他不禁露出欣慰的表情,对她赞许地一笑。 沈烟睨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小白,对胡甜甜不冷不热道:“胡姑娘,你和他的感情,不需要向我解释,我没有兴趣知道,至于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胡甜甜向她靠近一步,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突地双膝一软,跪到地上,那膝骨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任谁听着都疼。 沈烟唬了一跳,忙伸手要将她扶起:“胡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胡甜甜却推拒她的好意,低低地埋下头,句句诚恳道:“想昨日,若不是白哥哥在场,甜甜定然已犯下弥天大错,甜甜知道,光凭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沈姐姐不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双手置于膝上,十指逐渐揪紧裙裾:“但是,甜甜的忏悔之心,天地可鉴,为了以示真诚,甜甜决定留下,为沈姐姐做牛做马,以弥补我险些失手杀害沈姐姐的过错,求沈姐姐不要嫌弃甜甜,给甜甜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胡甜甜说着说着,眼泪竟不由自主地如小溪般流淌下来,她抖着双肩,猛地抬头,已是梨花带雨,凄楚无比。 沈烟一时愣住,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招架这种情况,昨日凶神恶煞,今日我见犹怜,便是原先心中有气,也着实消了大半。 沈烟叹息一声,缓缓扶她起身,轻声细语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你变化太大,我一时半刻无法适应而已,既然你诚心道歉,那我也真心接受,当牛做马我受不起,只要你以后行事不再冲动,便是由衷悔过了。” 胡甜甜随着她的搀扶,慢慢站了起来,听她言语间有驱赶之意,忙要再开口,沈烟却先一步伸手虚掩她的唇,阻断她说话:“胡姑娘,你回去吧,我真的不怪你了,暗香馆地方不大,容不了太多人,望你见谅。” 沈烟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对胡甜甜的排斥,似乎并不源于昨日的无理取闹,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见到胡甜甜出现在这里呢? “可是……”胡甜甜扯下沈烟的手,刚要说话,忽觉肩膀一沉…… 第35章 第035章 狐女多心计 胡甜甜回头一看,小白正用手压着她的肩,对她和善地笑道:“甜甜,回家去吧,娘子已经原谅你了,你父亲多日不见你,定然也着急了,乖,别让他老人家担心,嗯?” 小白和蔼可亲得如同她的长辈,但言辞间的警告却如此明显,在他无形的施压下,她根本没有说不的余地,不听话,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胡甜甜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装作无比真诚地道:“白哥哥,甜甜知道了,甜甜会乖乖回家的 分卷阅读64 。” 小白积聚着阴云的眸底,这才云消雨散,他放下手,朗朗一笑:“这样才乖嘛,好了,趁现在天色还早,早点回去,晚上还能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不必在那荒郊野岭风餐露宿。” 这般着急赶她走,胡甜甜面上虽不表露,但暗里已将银牙咬碎,对沈烟更是恨入骨髓。沈烟本也觉这般赶人实在不近人情,可仔细一想,胡甜甜也不是凡人,又何必为她操人的心呢? 胡甜甜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不住了,死缠烂打实在难看,只好低眉顺眼与他们告别,默默转身,颓然前行。 沈烟看着她单薄削瘦的背影,孤零零地走在甬道上,恻隐之心油然,不禁垂首看向脚尖,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或许留她吃顿饭会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小白悄然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撒娇道:“娘子,我饿了呢,不知兰嫂做了什么好吃的,咱们去厨房看看吧!” 被他这么一说,沈烟顿觉饥肠辘辘,她晨起匆忙,未及吃早点便赶去客室会客,这会儿都过了午时了,哪有不饿的道理? “嗯。”沈烟抬眸,望向他灿烂明媚的笑颜,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便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向着与胡甜甜相反的方向走去,浑然忘了要抽回手,仿佛他牵着自己,本就是件极自然的事。 只可惜,这难得的和谐,很快就被身后的一声巨响揉碎了,两人双双回头,却见胡甜甜倒地不起,逐渐化成一头火狐。 沈烟和小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开手,来到胡甜甜身边,见其双目紧闭,口角流血,气若游丝,沈烟不由着慌:“她怎么啦?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娘子别急,等我先看看。”小白说着,便要施法探查她的状况。 沈烟忙握住他的手腕道:“等等,先带她回房吧,若是李叔和兰嫂撞见了,会吓到他们的。” 小白点头赞同,当即二话不说,抱起胡甜甜便往自己的厢房走。沈烟连忙提起裙摆,踩着小碎步,努力跟上他迅疾稳健的步伐。 听得身后脚步吃力,小白头也不回地道:“娘子你别跟来,有我照顾她就行了。” 沈烟霎时刹住脚步,重心不稳,险些摔跤,她站稳身子,微微吁气,目光随他远去,失神地点头应道:“哦,好。” 小白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顷刻便闪进了厢房,带上了门。 或许他是没听见吧?毕竟,她应得太小声了。 她伫立片刻,转身回走,脚步迟缓得竟似迈不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起方才的一幕,小白焦急地抱着胡甜甜,化作火狐的胡甜甜就那样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那一白一红,交相辉映,倒是宁静美好得很。 小白说的没错,她也帮不上忙,跟去做什么?那是他们狐族之间的事,她一个好好的人,有什么好参与的?只是…… 沈烟抬手揉了揉胸口,怎么觉得有些气闷呢,她想了想,只能归咎于自己体力太差,没走几步就累了。 整个下午,沈烟都在作坊,对着那方琼脂天香发呆,她还记得今晨刚见它时的喜悦,她是多么的爱不释手,视若珍宝,此刻她却无心欣赏。她轻轻合上锦盒,将它放入柜中锁好,思索着要不要用它入香。 俄而,李叔送了银耳羹来,见姑爷不在,不禁问起他的去向,毕竟,姑爷可是连午饭都没吃就外出了。 沈烟怔了怔,扯了个他刚回来,正在屋中休息的鬼借口,让李叔别去打搅他。这可就问到了点子上了,李叔真正想问的,正是那厢房闹鬼的事儿。 沈烟犹豫了好了一会儿,才推说是仙儿丢了钱袋,想躲房间里哭,谁知跑错了房间,便将错就错,闩了门,悄悄地哭了会儿,恰被兰嫂撞上了,她不敢回应,就被误会成了闹鬼,这不,那丫头这会子哭好了,又溜出去找钱袋了。 李叔这才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他一边念叨着仙儿太不小心,一边又责怪起兰嫂的咋咋呼呼,絮叨了半晌,待沈烟吃完银耳羹,他才收拾了空碗退下。 等四面寂静下,沈烟才松了口气,她趴在案上,头疼地捏着眉心,寻思着香铺还是赶紧开张的好,否则这李叔闲着没事儿干,人也八卦起来,再多来几次,她可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招架得住。 想一想,托了那群非人类的福,她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日日见长,再过段时候,指不定她就可以写话本谋生了。 奇了怪了,小白怎么进了屋就再没出现过,难道胡甜甜出事了?沈烟猛地直起腰,觉得自己也不能全然坐视不理,毕竟胡甜甜是在暗香馆变成这样的,好歹她也得把事情原委弄明白才行。 还有仙儿,自昨日出门后,她就消失无踪了,虽然以前这是常有的事,但如今她化成人形,留在她身边,再这般来去无拘束,难免惹人生疑,若是见着她,也得好好说道才行,这里的人,当然指的就是李叔和兰嫂。 哎,暗香馆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她的脑袋也越来越大了…… 胡思乱想间,天色渐黑,沈烟潦草地吃过晚饭,让兰嫂将留 分卷阅读65 给小白的饭菜,装入食盒后,由自己送去厢房。兰嫂一脸好事将近,快喝喜酒的表情,她笑嘻嘻地看着沈烟,念着一堆过来人的忠言逆耳,建议小姐好好抓住姑爷的心,沈烟敷衍地一笑,便拎着食盒往厢房去了。 她一面走,一面看着手中多余的食盒,横竖妖是不必吃饭的,若不是为了掩住李叔和兰嫂的耳目,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沈烟的心渐渐忐忑,等会儿见到小白时,她该怎么说呢?说,自己是来给他送饭的?蠢死了,他又不用吃饭!想到这点,她都想把手中的食盒丢了。 说,自己是来看胡甜甜的?嗯,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她身为暗香馆的主人,的确该关心关心客人的状况。只是,胡甜甜有他照顾,用得着她多事吗?这种关心,是否显得自己太造作,因为,她原本并没有留她的打算。 一只麻雀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仿佛在嘲笑她的犹豫不决。沈烟不经意地扫了它一眼,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仙儿!就说,自己是来探询仙儿下落的,毕竟,她是跟踪小白和胡甜甜出去的,他们不该毫无察觉才是。对,就这么说! 沈烟就这般想入非非地走着,浑然不知,那只麻雀已止住了聒噪,正眯着一双碧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知不觉,她到了房门口,抬起手,刚想敲门,可是好好的手却像被定住般,怎么也落不下去,她犹豫再三,终还是想道: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难以面对小白,她只觉这心里堵得慌,见与不见,都不好受。沈烟转身,怏怏不乐地走出两步,房门忽而“咿呀”一声,打开了。 沈烟没来由的心中一喜,以为是小白听见她的动静,主动来开的门。不想,这一回眸,却只看见胡甜甜独自立在门口,苍白着一张脸,对她嫣然笑道:“沈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沈烟的笑容微微凝固,她有种错觉,仿佛这里已易了主,她变成了客人,而那此刻对她微笑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主人,这种感觉令她心中郁闷,可她却不能,也不愿流露出丝毫不悦的表情。 于是,她只得提起食盒,展露笑颜道:“你好些了吗,我带了些食物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胡甜甜抬起纤指,虚掩口鼻,微蹙秀眉道:“这些凡间的俗物,于我们妖族而言,是入不得口的。”她说到此处,醒悟似的顿住,又连忙回旋道:“不过,既然是沈姐姐带来的,那自然另当别论。” 沈烟提着食盒的手有些僵硬,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胡甜甜十分贴心地接过食盒,热络地拉起她的手,请她进屋:“沈姐姐,快进来坐吧,若让沈姐姐站在门口说话,白哥哥定要怪我不知礼数的。” 沈烟方想拒绝,人已被她拉进了屋内,胡甜甜转身关门,随着门缝缩小的,还有她温婉的笑容,她回头见沈烟左右巡睃,似在寻找着什么,眸光一沉,悄然飘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阴森森地道:“别看了,白哥哥不在这里。” 胡甜甜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侧,沈烟不防,心中一悸,立即转眸看向胡甜甜,见其逆光下的面容,蒙上了浓郁的阴影,乍一看,恰似吃人的恶鬼,她不由惊得失声低呼…… 第36章 第036章 失踪的仙儿 胡甜甜将食盒放到桌案上,迎着烛光对她甜笑道:“沈姐姐真是胆小,这样就吓到了,甜甜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沈烟松了口气,且先不管她有意无意,看她生龙活虎的,自己也就安心了。老实说,她并不很想呆在这儿,于是她直接问道:“小白去哪儿了?” 胡甜甜上翘的唇角慢慢抿直,她扶着桌案缓缓坐到席上,低眸自责道:“都怪我,伤得不轻,害得白哥哥还得为我去寻灵草熬药。” “你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变成那样?”沈烟自然而然地坐在她对面,问道。 胡甜甜叹息道:“是我不好,昨夜白哥哥让我乖乖呆在屋里,可是他彻夜不归,我又想见他,只好动用法力硬闯出他的禁制,结果如你所见,我没能闯出去,反而伤了自己。” 沈烟回想起今晨,便料到小白昨晚是在自己屋里过夜的,虽然是以狐狸的形态,不过仔细体会,还是颇觉怪异,情不自禁地,她的两颊有些发热。 胡甜甜抬起猫儿般的圆眼,扫过她略带窘迫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她悄然握紧放在桌下的手,面上却满是歉意:“我原本也不想让白哥哥担心的,只是实在支撑不住了,才现了原形,沈姐姐,我当时一定吓到你了吧?” 沈烟随口答道:“没关系,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白那不要脸的行径,真不知那狐狸趁她睡着了,都干了些什么。 胡甜甜瞧她心不在焉,心中越发窝火,她强迫自己沉住气,依然笑得甜美:“沈姐姐真爱说笑,问句心里话,沈姐姐终日与妖为伍,难道不害怕吗?” “啊?哦!”沈烟迟疑片刻,才骤然回神,她露出温暖的笑容道:“这世上有好人便有坏人,妖也一样,仙儿也好,小白 分卷阅读66 也好,他们都是好妖,又有什么可怕的。” 胡甜甜定定看着她:“那沈姐姐觉得我是好妖吗?” 沈烟这才正眼直视起胡甜甜,直觉告诉她,她并不喜欢对面这个女子,至于原因,她有点想不清楚,但是只以喜好来论断对方的好坏,又未免有失偏颇。 她只好实话实说道:“我与你相处的时日不长,并不了解,我想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沈烟说着便想离开,她与她,还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无关种族,只关其身。 胡甜甜陡然松开不甘的拳头,伸出双手扯住她的手,挽留道:“沈姐姐怎急着要走,难道你不想多了解白哥哥一点吗?” 沈烟听出她话里有话,蹙眉道:“你想说什么?”不论出于何因,她对胡甜甜总是怀着三分警惕。 “沈姐姐想知道我和白哥哥的事吗?” 沈烟一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胡甜甜便当是默认了,她自顾自地回忆道:“我自小就喜欢白哥哥,为了他,我做了许多蠢事,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可是他对我却从来没有男女之情,护我助我,都只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而已。” 言及此处,胡甜甜伤感地自嘲道:“想来也是,白哥哥一心喜欢的只有她,又怎会看得上平凡的我?” 胡甜甜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只是眨了眨湿润的眼眸,黯然神伤。 “她……是谁?”沈烟试问道,她得承认,胡甜甜的这句话,成功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至于为什么好奇,她不想追究,毕竟,好奇之心也是人之本性,她偶尔才八卦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胡甜甜惋惜道:“其实我也没见过她,我出生时,她便已不在了。我只是听说,她是六界中最了不起的神女,是正神曦皇的后裔,当年,邪神烈燚欲统一六界,祸乱苍生,涂炭生灵,是她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铲除烈燚,只可惜她自己也难逃此劫。” 什么六界,什么正神邪神,这些新词对沈烟来说,简直犹如天书一般,她是半个字也听不懂的,她唯一能抓住的重点是,小白喜欢神女! “那位神女叫什么?”沈烟忍不住追问道。 胡甜甜煞有介事道:“神女的名讳,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妖有资格挂在嘴上的,六界一般尊称她为先天神女,人间从前也供奉她,只是自她寂灭后,香火渐熄,如今已经看不到她的神祠了。” “先天神女……”沈烟复述着这四个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胡甜甜又补充了句:“对了,那神女名叫风曦,风采的风,阳曦的曦,能直呼其名的,放眼六界,没有几个,就是天帝都要尊她一声‘神女’呢!” “风曦?风西!”沈烟恍然大悟,原来小白趴在案上睡着时,所唤的正是此名! 胡甜甜接下去再说的话,沈烟已然听不清楚了,她心中有无数疑问徘徊,她想不通,小白既然对那位神女深情如斯,为何还要纠缠于她?是她长得像那位神女,还是另有隐情?小白对自己的林林总总,又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对了!他曾说他的厨艺是为了最重要的人而学,现在那人又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如果那人就是神女,那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见她?乱,真乱!烦,真烦! 她失魂落魄地胡思乱想,待回过神来,人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竹榻上,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是依稀记得胡甜甜送她出门的时候,笑得很甜,甜得很刺眼,仿佛在对她说:“别自作多情了,虽然他不喜欢我,但他同样也没有喜欢过你。” 沈烟不由自主地心头冒起邪火,她着恼地一挥袖,却不慎打翻了矮几上的青瓷香炉,香炉滚到地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洒落了一地香灰,她突然醒悟过来,她做什么要为如此无聊的事烦心?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小白,不可能!她立即否定这点。她承认,她对他有过心动的时候,甚至喜欢他的陪伴,可是这离那种喜欢还差得很远,至少她可不想与一只狐狸卿卿我我,光是想象,她便觉得恐怖至极! 想通了这点,沈烟顿觉浑身舒畅,她拾起香炉,将地上的香灰清理干净,便打算洗漱一番,准备就寝。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绿芒,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沈烟面露喜色,立即推开窗子,唤了声:“仙儿!” 窗外幽暗寂静,只有草木在风中微微摇摆,哪里有仙儿的身影?沈烟不认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她开门走到屋外,环顾四面,一无所获。原地伫立片刻,她猛地回首仰面,赫然看见一个人影猫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瞧那剪影的轮廓,不是仙儿是谁? 沈烟朗声喊道:“仙儿!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仙儿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纵身一跃,蹿到了邻家的屋顶上,回头看向沈烟,那姿态有几分像野猴。 “仙儿,你要去哪儿?” 仙儿没有回答,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沈烟,可细看下,却眼神空洞,好似什么也没看进去。 沈烟没有多想,径自开了 分卷阅读67 后门,绕着邻家的围墙,来到仙儿所在的屋顶下,可仰头一看,仙儿却不见了,她心焦地唤着“仙儿”,四处找寻着,却在犄角旮旯处,发现她正悄悄观望她。 “仙儿,你躲着我做什么?”沈烟一头雾水,不知道仙儿在同她玩什么,她慢慢走近仙儿,不想,仙儿却在她靠近时,一撒丫子,钻入了巷子中。 “仙儿!”沈烟追喊着,随她入了巷子,仙儿又奔到了大街上,沈烟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 仙儿总是隔着段距离停下,等她靠近了才接着往前跑,如此重复了多次后,沈烟也瞧出了端倪,仙儿这是在指引她去什么地方。 “仙儿,你想带我去哪儿?”沈烟一边喘着气,一边倚着墙壁,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仙儿慢慢停下脚步,缓缓回头,一双水灵的眼睛依稀含泪,声音微哽:“姐姐……” 沈烟心中一动,立即站直了身体,向她踱去:“仙儿,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仙儿巴巴看着她,等她靠近,神色一变,又果断掉头,这一次,她没有跑出多远,而是向上一纵,蹦到了某处围墙上,在沈烟的眼皮底下,跳入了那户人家。 沈烟跟着一跳,当然只是跳离地面寸许,便又落回了地面,她东张西望,没见什么人,此时夜已深,街上静悄悄地,仙儿这般鬼鬼祟祟地跑到别人家,到底要做什么? 这实在太过反常,沈烟无法坐视不理,她笃定仙儿定是遇见了什么难言之隐,无法据实相告,只好指示她来此探寻真相。无论如何,她也得进去看看,可是,围墙那么高,她怎么进去?况且此处是私宅,她又怎能擅闯? 万般无奈下,她只得用最蠢的办法,即绕到大门口,请门童通报一声,求主人家让她进去一趟。怎料,那大门竟是虚掩着的,她刚拉起门环,尚未叩下,门便缓缓开出了一条缝。 她轻轻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这是一处修葺齐整的二进宅院,一看便知是殷实的小户人家,她望向四周,大声问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沈烟穿过二门,来到一排厢房前,偌大的院子没点一盏灯火,所有人似乎都在熟睡中,连外人走动也不知晓,若真遭了贼,怕是轻易便能洗劫一空了。 “仙儿,你在这儿吗?”沈烟压着声音问道,她从没这么偷偷摸摸过,心里紧张极了,她打定主意,若是仙儿不应,她便立马回去,万一被人当贼逮住了,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姐姐。” 清清脆脆的一声回应,正是仙儿的声音,沈烟放下心中大石般地松了口气,循声来到其中一间厢房前,推开虚掩的房门,慢慢步入:“仙儿,你在这里做……” “啊啊!!!” 第37章 第037章 月夜密会 荒郊,野林。 倦鸟归巢,虫鸣蛙叫,月色独好。 泠泠一声乐音起,刹那,万籁俱寂。 指尖轻拨,妙音自指缝间缕缕溢出,悠悠扬扬,直飘九天,如月色皎皎,如流水潺潺,俄而,曲入佳境,丝丝琴弦化作绕指温柔,琴韵缠绵,悱恻动人,若恋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月已醉,人微熏。 月下人,一身暗红锦服,隐秘而华贵,一头金发似锦缎铺开,流光溢彩,他凌空虚坐,十指弄箜篌,周身五彩华光萦绕,绚丽逼人。 长眉似蹙非蹙,凤眸半睁半闭,菱唇时抿时笑,他陶醉于音律琴韵中,弦弦掩抑,似诉衷情,断肠处,忽闻莺儿燕儿悲啼,雀儿鹧儿哀鸣,百鸟振翼,扑簌簌自林间飞起,盘旋于他身边,井然有序,宛若朝拜。 小白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百鸟朝烨图。他没有贸然扰人雅兴,只不远不近伫立,静待一曲终毕。 恰似酒醒,音律渐渐平和,百鸟慢慢散去,最后“铮”地一声,乐音止歇,箜篌若流星般在他手中一闪而逝,消失无踪。 黎烨落回地面,负手而立,隐去华光。 小白这才现身相见,雪发蓝眸,白衣翩翩,不复凡人姿态,当然,脸上的红痕也已被他抹净。 “看来朱雀神君近来清闲得很,竟有闲情逸致来凡间赏玩。”小白抱着胳膊,优哉游哉地踱到他身后。 “比不得妖王红尘贪欢,连妖界局势不稳都置之不理。”黎烨缓缓转过身来,与他照面对视。 小白眉峰微挑,笑道:“妖界的事,神君倒是比我还上心。” 黎烨毫不在意他的讥讽,从容笑道:“弼水一战,前任妖王大败,失了权位,亦失了颜面,我可是听说他正在想方设法夺位,你不回去看看?” 小白傲然一笑:“那老东西若真有本事,且等他夺了位再说。”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你找我出来,不只是寒暄而已吧?” 既然话说开了,黎烨便也直截道:“你我都知道的事,又何必惺惺作态?” 小白提起三分戒备,冷眼看他:“是我先找到她的。”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黎 分卷阅读68 烨带勾的眼角轻挑,反问道。 小白不应,等着他自己往下说。 黎烨不以为然地勾起唇角:“她的命一半由己,一半由天,如果她不允许你找到,你以为自己有本事找到她?” 狐狸眸子微微一眯,小白轻哼道:“你什么意思?” 黎烨顺手折下一枝花,轻轻拈在指尖把玩:“没什么意思,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该发生的都会发生,注意自己的分寸,不要入戏太深。”言及末句,他浅浅抬眸,轻飘飘地扫了小白一眼。 这种不屑的眼神,让小白很不爽,但为了显示自己的容“雀”雅量,他决定不与之计较:“我知道她终有一天会苏醒,但那并不意味着结束,或许是崭新的开始。” 黎烨顿时哭笑不得:“你以为,修出了九尾,当上了妖王,就有了与她比肩的资格?” “如果我没有,难道你就有?”小白得意地反击道:“你与她相处了多久?在过去的千万年里,你何曾入过她的眼,她当你是朋友,你就好好珍惜这份友谊,不要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万一叫她发现了你的心思,你说她会不会……疏远你?” 黎烨失声笑道:“狐狸啊狐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是妖,她是神,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你站在她身边,也只有宠物的位置留给你。” 小白藏在袖中的手不由一颤,黎烨的话击中了他心底最在意的痛,亦是他无力改变的事实,妖可成仙,可成魔,但唯独成不了神。只因,神是天地孕育的最初,乃先天而成,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亦是六界之中,至高无上的尊者。 但,宠物是什么鬼?这家伙到现在还将自己视作当年那只没有杀伤力的小狐狸,小白寻思着,他该不该让对方好好认清一下现实呢? 黎烨闻着花香,惬意地在小白身边踱着步,娓娓道来:“想想吧,你为什么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你的一厢情愿,破坏了她原有的计划,令她不得不以仅剩的神力救你,你的存在是劫数,还是变数?谁知道呢?” 黎烨停在小白身后,靠近他耳边道:“有些人,你不该痴心妄想,有些事,你不能得寸进尺,记住,你只有这一世,好好守着你自以为是的姻缘,她的神元和神体,但凡哪方面出了差池,我都不会放过你。” 黎烨凉飕飕的气息拂过他耳畔,这种赤C裸裸的威胁与轻视,有多少年,他没有再经历过?心头不禁火起,小白猛地向后劈手一擒,手心扎痛,竟捉住了一枝花,那花原来是带着刺的。 黎烨早退开了十步远,轻轻掸落身上的灰,对小白温文一笑,仿佛方才那不逊的言语,绝非出自他口中。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阴损啊。 小白暗暗咒骂了句,面上却得表现出潇洒倜傥,他浑不在意地将带刺的花儿收入掌心,缓缓揉碎,神色自若道:“哼!你倒是沉得住气,明知神体是我盗的,竟能忍住不来寻我麻烦。” 黎烨看着小白的手,眸光闪动,真是……替他手疼啊!然而对方要装风度,要与自己耍狠,自己又何必非揭他短呢?做神,也是要厚道的。 于是,黎烨视而不见,继续折了枝花儿玩:“没有谁知道她苏醒的契机是什么,但神元和神体,缺一不可,这一世,或许是让二者合一的唯一机会,既然迟早要相遇,全都由你守着,也无不可。” 瞧这家伙口气狂妄的,好似自己这样做,是经了他的许可似的。小白嗤鼻,将手中的残花随意一抛,掌心慢慢沁出点点白芒,出血的伤口被一一修复,不一会儿,他的手又恢复了干净白皙。 “既然如此,你接近她做什么?” 小白语气不善,黎烨却不搭腔,只是将手里的花枝,仿若不经意地向他一弹,小白刚本能地伸手要去接,猛然瞧清了那物事,方才被扎伤的那只手,便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所幸他反应够快,两指一拈,正好卡在花刺之间,动作漂亮地拈花一笑。若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岂不让对方笑掉大牙? 小白勾起妖媚的眼角,对他一眨眸儿,轻佻地揶揄道:“你总送我花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黎烨勾唇一笑,用看白痴的眼光凝视着他:“我是想提醒你,那只小花妖去哪儿了?” “你说仙儿?”小白微地蹙眉,继而笑得意味不明:“怎么,你对那小短腿儿感兴趣?” 黎烨一声叹息,宛若对他失望至极:“那小花妖失踪了一天一夜,你觉得会不会发生点儿什么?既然我能找到她,你认为其他……” 言犹未了,小白陡然面色一变,丢了花枝,顷刻便消失在他眼前。 “呵!还是个毛小子呀……”黎烨微微嗤笑,眼神逐渐晦暗不明:“曦儿,但愿他不会让你失望。” ×××××××××× “烧死她!烧死这妖女!烧死她!” 一片喧闹嘈杂中,沈烟被缚在高高架起的木桩上,干柴堆满了她的脚下,几个壮汉提着酒坛子,一遍又一遍地在干柴上浇着烈酒。 石 分卷阅读69 子杂物纷纷向她飞来,有的擦过她凌乱的鬓发,有的击中她满是血污的衣衫。围观众人扼腕愤怒,指责她的心狠手辣,竟一夜之间屠人满门,一家五口,皆惨死屋中。 盛怒间,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惊讶之余,议论连连,忆及往昔,皆恍然大悟,难怪暗香馆的沈小姐,平日开门做生意,却极少露面,原来是妖女所化,自知见不得光啊! 这惊天动地的血案,很快便惊动了县衙,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脑满肠肥的县令大人打着哈欠,一面抱怨着被吵醒,一面亲临现场,在百姓的求请声中,拿出官威,审讯妖女。 沈烟缓缓抬头,吓得县令连同百姓倒退三步,面对众人的污蔑与惶恐,沈烟没有辩解,因为此刻的自己,就是她照了镜子,也一定会喊“妖怪”的。在众人的眼见为实面前,语言是毫无说服力的。 回想起方才,沈烟到现在还恍若梦中。那时,她循着仙儿的声音,来到屋前,推开房门的刹那,她撞见了终身难忘又难以置信的一幕。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昏暗的屋里,什么也看不清,她心怀忐忑地走入,隐约看见房间尽头,有个身影蹲在地上,一抖一抖的,她唤道:“仙儿,你在这里做……”未及说完,脚下不知绊到何物,她猛地扑倒在地,竟粘了一手湿黏。 突然,那身影回过头来,睁着两只碧幽幽的铜铃眼,张着血盆大口,冲她笑道:“姐姐,要不要尝尝,滋味儿很不错呢!” “啊啊!!!” 一声尖叫,险些掀翻了屋顶,瞬间,灯火自动亮了起来,沈烟这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血泊之中,身边尽是断肢残骸,满目皆是成河血流。 几颗圆滚滚的头颅,在血迹中咕噜噜地转动,其中一颗停下时,恰好正对着她,杂乱的发丝裹着老人恐惧的表情,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死死瞪着沈烟,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第38章 第038章 小白,我想你了 这可怕的景象,令沈烟感觉刹那坠入了地狱。 而仙儿,她正捧着血淋淋的心脏,扬起满是血污的笑脸,露出整齐且在滴血的贝齿,毫无征兆地一变脸,猛地一口咬住了那犹在跳动的心脏上,鲜血立时四溅…… 沈烟双手交叠掩住口鼻,惊得面白如纸。 这一定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 她狠狠咬了一口手指头,不由怔住,会痛,这不是梦…… “姐姐,你怎么啦?” 仙儿温柔至极的话音,令沈烟瞬间醒神,她看着仙儿满是关怀的小脸,若不是那满脸的血迹提醒着她,她一定会认为方才看到的只是幻觉,这血腥的场面绝非仙儿所为。 “仙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烟慢慢蜷缩一团,紧紧地环抱自己,她闪躲着美丽的眼睛,不知该凝眸何处,触目所及,净是惊心动魄,她索性紧闭双眼,不忍再直视这一切。 “姐姐,你怕我吗?”仙儿哀怨的语气流露出几分不满,她探出柔弱的小手,缓缓抚上沈烟的脸。 感受到她冰冷湿滑的指腹,沈烟不禁一抖,仿佛掉入冰窖,冷得浑身发颤。 “姐姐,你都不敢看我呢,我有这么可怕吗?”仙儿咬紧樱唇埋怨,盯着沈烟柔美的面庞,染血的指尖在她的左脸上,逐渐画出了朵朵红梅。 沈烟长长的睫毛颤动不止,她鼓起勇气,深深吸了口闻之欲呕的空气,继而一鼓作气,睁开双眸,握住仙儿的双肩,低吼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相信这些是你做的!你快说啊!” 仙儿抚着她脸庞的手一点点下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眸中隐含泪光,哀伤而不解地道:“姐姐,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你做的呀!” 犹如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沈烟的瞳孔猛烈收缩,眸中的恐惧不亚于初见这场灾难时的心情,她一把推开仙儿,往后缩了缩:“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仙儿极缓极缓地咧开嘴角,新鲜的人血从她嘴边悄然流下,她的笑容陌生而诡异,像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突地,她将怀中的心脏抛给了沈烟,沈烟毫无防备,叫她砸个正着。 沈烟惊叫着抓起那颗被咬得稀烂的心脏正要抛开,一转头,却与闻声而来的更夫看了个对眼,静默片刻后,反应过来的更夫扯起了尖锐响亮的嗓子,高亢地嚷了起来:“妖怪啊!救命啊!妖怪吃人啦!” 更夫被吓得屁滚尿流,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宅院,“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更锣,四处喊人捉妖。 沈烟将那恶心之物远远丢开,再回首,已然不见了仙儿的踪影。她撑着脏污的地面,软手软脚地爬了起来,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隔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只是脚步如同灌铅,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她扶着门框,沉重地抬起腿,缓慢地跨过门槛,可还是不慎绊了一跤,她摔在青石砖上,两爪蹭破了皮,却毫无痛觉。 等等!两爪? 沈烟使劲 分卷阅读70 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审视着,那一双纤纤玉手,不知何时,竟变成了锋利的勾爪,就如同鹰爪子一般。 沈烟顿觉天崩地裂,呼吸困难,她开始上上下下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搜寻着变得不一样的地方。掌心触及脸庞时,冷汗霎时湿透了衣衫,额角的汗滴像小溪般汇聚,流淌。 这毛茸茸的触感是什么? 左顾右盼间,她发现了一口水缸,她狼狈不堪地爬起身,不安地挪动脚步,宛如等着宣判死刑的重犯,那口水缸便是一纸判书。 终于,她碰到了缸沿,两爪随即无力地攀住,她探出僵硬的脖子,随着水面上逐渐映出的倒影,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的左脸,竟长出了绿茸茸的皮毛!惊惧交加的眼眸,骤然盈满泪水,她惊声尖叫,疯了般撕扯着脸上的皮毛。 淋漓鲜血混合着泪与汗,像雨点一般洒落水面,皮毛片片扯落,但顷刻又被重新覆盖,变得愈发浓密茂盛。利爪不若人手方便,除不尽绿毛,却反勾得自己钗横鬓乱,抓痕连连。 终于,她绝望地委顿在地,浑身脱力般地一动不动。渐渐地,人声鼎沸,逐渐向这里聚集,她心中一慌,陡然想起要逃,却正好被堵在了大门口,众人瞧着她这副鬼样儿,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还是几个壮汉胆子大,率先出手擒拿,众人这才发现这骇人的妖女也不过如此,轻易便被拿下了。沈烟被五花大绑,在更夫的提议下,被架上了木桩,只等着县令大人亲临发令,便要烧了这祸害。 那县令见得此景,哪里还有审讯的心情,骇得立马下令行刑,恨不得沈烟立即消失了才好。衙役们得了令,举起火把便要丢向干柴。这时,李叔和兰嫂得了消息,急匆匆赶到现场,穿过人群,挤向中心,高声喊着“冤枉”。 沈烟听见熟悉的声音,极目远眺,终在人群里看见那吃力“游”向她的两人。 沈烟朗声道:“李叔,兰嫂,你们怎么来了?” 兰嫂一听这声音,眼泪就出来了:“真的是小姐啊!” 李叔亦是老泪纵横:“小姐怎会变成这样?” 兰嫂一擦眼泪,使出干粗活的蛮力,硬是拽着李叔挤出了一条道儿来,二人挤出人群,却叫衙役拦下,呼喝着回去。 二人看清了小姐的模样,竟不觉害怕,双双哽咽着跪在县令大人面前,大呼“冤枉”。 兰嫂一口咬定自家小姐是中了妖法,望县令大人明察。李叔更是将小姐平日种种良善之举,一一罗列,号召街坊邻里为她求情。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们,更夫的一面之词,面前的亲眼所见,都比两位忠心的奴仆要可信得多。他们对着县令磕头,对着街坊呼救,只是徒劳。县令烦不胜烦,将二人视为妖女同党,命令衙役将二人收监。 沈烟闻言大急,不忍他们继续如此,当即含泪扛下一切:“够啦!人是我杀的,我就是妖怪,你们烧死我吧,一切与他们无关!他们受我蛊惑,才为我求情,说到底,也只是可怜的无辜之人。县令大人公正廉洁,爱民如子,怎会让自己的子民蒙冤入狱,若然如此,以后这宛城百姓,还有谁肯信服大人?” 沈烟目光炯炯,寥寥数语掷地有声,明明形似妖孽,但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直让县令心虚腿软,当下也没心思同“刁民”计较,直接命人点火,速战速决。 烈火遇上干柴,很快便燃了起来,风助火势,火借风势,火苗越烧越旺,渐成熊熊大火,滚滚浓烟直上九天。 李叔和兰嫂见救助无望,皆哭得死去活来,瘫软在地,险些背过气去。 沈烟被困火海,没有恐惧,没有哀怨,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是灾星降世,天生不祥,无论怎么躲,都是躲不过的,所以,她早就料到了今天。只是,她不曾想过,是以这副模样,葬身于火海,原来,这就是她的结局啊。 火焰的温度不断炙烤着她,浓烟呛得她咳嗽连连,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在被烈火焚身前,她会先因窒息而死吧? 她脑海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比方,为什么仙儿要这样对她?比方,李叔和兰嫂见到她的样子,为什么不害怕?又比方,去了另一个世界,是否真能与家人团聚? 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一个人,她第一次想念,除了至亲以外的人,好吧,确切地说,他不是人,而只是一只狐狸,一只又狡猾,又自恋,十分不正经的狐狸。 她疲累时,他主动捏肩捶背,倒茶递水,即便她再三拒绝,他也乐此不彼。 她郁闷时,他撒娇卖萌,变着法儿地逗她开心,就差露出尾巴对她摇摆了。 她生气时,他心急如焚地认错解释,不怕她打他骂他,就怕她不再理会他。 她误会时,他说什么也得黏着自己,直到冰释前嫌,才肯放心离去。 她饿了时,他洗手作羹汤,为她将佳肴奉上,看她慢慢吃下,满足地对她微笑。 她其实,很喜欢他变成小狐狸的样子,那柔软的皮 分卷阅读71 毛摸上去,温暖又舒服,抱着他,整个冬天都不必盖棉被了,就是小了点儿,不够盖。 她其实,很喜欢他牵着自己的手,那样厚实,那样宽大,他掌心的温度,足以包容她内心的冰冷。 她其实,很喜欢他依偎着自己,那微灼的体温,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为她驱逐寒气,也治愈着她受伤的心。 她其实,很喜欢他唇瓣的触感,那触及肌肤的感觉,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怜惜,令她心生感动,令她由衷欢喜。 不知不觉,原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反过来想想,她好像一直都在嫌弃他。嫌弃他的自作主张,嫌弃他的碎碎叨叨,嫌弃他的无事生非。 可恶!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害她,好像不小心,依赖上他了呢! 她害怕依赖,依赖就像罂粟花毒,一旦成为习惯,就会上瘾,不舍失去,倘若失去,将痛苦万分,万劫不复。 到底,那只讨厌的狐狸……上哪儿去了? 他不是说过,要保护她的吗?可现在,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居然不见了…… “小白,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意识在慢慢消散,情不自禁地,她暗自呢喃,这个答案,或许,她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但,与世诀别的这一刻,她不想欺骗自己,她好像喜欢上他了,不多,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第39章 第039章 娘子,我来也 “打哪儿来的疯狗,半夜不睡觉,聚众乱吠,吓唬我家娘子!” 突然,一句夹枪带棒的嘲讽,凌空响起,众人只觉头顶风声飒然,皆不约而同地抬眼一看,但见白影一晃,仿佛北风呼啸而过,气温骤降,冷飕飕地,犹如刹那置身寒冬,叫人直打哆嗦。 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凛冬中,逐渐熄灭,化作一缕缕轻飘飘的烟雾,随风消散。 身上的绳索猛然断裂,沈烟不受控制地直往下坠,如同深秋的落叶,飘摇而下,一道白光若流水般将她轻柔地缠绕,平稳送下。 方要触地时,那白光忽而大盛,渐渐化成一道人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睫毛轻颤,沈烟浅浅睁开一线含烟带雨的美眸,雪发,蓝眸,白衣,纵使变得不一样,她仍是一眼认出了他,干裂的唇瓣微微掀开:“你来了。” 她干哑的嗓子,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蠕动着嘴唇,吐出微弱的气息,小白却看懂了她的意思,鼻尖不由发酸,眸光里晶莹闪动,他勉然弯起唇角,对她柔声道:“娘子,你受苦了。” 一滴剔透的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她被缚在这里这么久,被烈火炙烤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落泪,现在却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一场,就像个找到失散亲人的孩子,想要宣泄所有的委屈,想要汲取家人的温暖。 “娘子,睡吧,等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小白的声音轻得如同一根羽毛,就像在哄一个孩子,沈烟在他微风拂柳般的温柔中,渐渐合上双眼,竟安心地就此沉睡,仅余下眼角那一道疲惫的泪痕。 小白伸出修长的手,徐徐抚过她脸上的创伤与异样,指腹所到之处,闪过星点白芒,肌肤焕然新生,他又握起她的手,慢慢抚平那可怕的利爪,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疏理起她的乱发,旁若无人。 “原来他们两口子都是妖怪啊!救命啊,快跑啊,妖怪要杀人了!” 不知是谁惊声喊了一句,人群瞬时炸开了,跑的跑,叫的叫,哭的哭,互相推搡,争相逃跑,有那动作慢的,被人推到地上,便成了众人踩踏的对象,顿时鬼哭狼嚎,场面混乱不堪。 县令反应过来,吓得一个后仰,坐到了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惊慌失措地叫嚷:“快,快将妖怪拿下!快啊……” 惯于听命的衙役们本能地就要冲上去,小白猛地一转眸,凌厉的目光若利刃一般,将他们扫视而过,那蔚蓝色的瞳仁似侵染了墨汁,渐渐变得幽深而晦暗。 衙役们迈开的腿瞬间石化,动弹不得,反而开始打颤,在冷汗浃背之际,蓦地腿一软,跪了下来。 县令指着他们直骂“废物”,握拳一捶地面,竟湿了一手,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吓尿了!事已至此,也顾不得端架子,当下,他哀嚎着挣扎着爬起身,踹醒了沉浸在恐惧中的衙役们,在他们的搀扶下,狼狈逃离。 原本热闹的现场,少了一半人,顿时冷清了不少。 本是哭坐于地的李叔和兰嫂,这时也不哭了,他们呆若木鸡地盯着小白,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李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问道:“姑爷,你真是……妖怪?” 小白打横抱起沈烟,缓步朝他们走去。 兰嫂紧张地揪紧自己的衣摆,颤声问道:“姑爷,小姐……小姐她该不会也是……”她在暗香馆呆了六年,看着小姐由豆蔻少女长成端庄娴雅的丽人,怎么也不敢相信朝夕相处的小姐竟然是妖。 小白没有否认李叔的疑问,也没有辩解兰嫂的误会,他只是放柔目光,居高临下地 分卷阅读72 道了句:“离开宛城吧,以后,你们好自为之。”言语中的疏离与冷漠显而易见,这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了。 “娘子,我带你走。” 小白垂眸,凝视着沈烟安静的睡容,低声私语。忽地,他犀利的眼神向后一瞥,射向探出巷口窥视的一抹黑影。 那黑影立即闪入巷中,小白没有细究,抱起沈烟,凌空虚点,踏空而行,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黑影躲到深巷里,拉开黑色斗篷的帽子,抬起头,露出美丽而慌张的面容,正是胡甜甜。 天地明鉴,她只是来凑热闹的,可没有推波助澜啊,虽然借刀杀人的感觉很痛快,但若是让白哥哥知道自己见死不救,那好不容易积聚的一点好感,定会被她败光的,她还是躲远一点的好,到时白哥哥问起,就说自己寻他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主意已定,胡甜甜拉上帽子,便要寻地方躲避,这时,暗巷尽头忽然走过一人,胡甜甜看得眼熟,细思片刻,恍然想起是那只小花妖! 她霎时心花怒放,小花妖与那凡女情同姐妹,结果姐姐有难,妹妹却不施救,这其中定有古怪,捉住她,指不定能引出什么,立下大功一件。思及此,胡甜甜立时便跟了上去…… 郁郁葱葱的竹林中,小白就地取材,施法削竹,顷刻便盖好了一座竹屋,屋中以门帘隔挡,左边为房,中间为厅,右边为厨,一应用度俱全,窗明几净。小白轻将沈烟放到床上,施个“移花接木”之法,为她取来一床锦被,细心盖上。 他静静陪伴着她,直到月亮西斜,即将日出东方,这才悄然出了竹屋,在整座屋子下了一层结界。继而,他来到竹林中,抬指敲了敲竹子,震颤传入中空的竹心,导入地面,在林中荡起阵阵低沉的回音。 片刻后,林中恢复宁静,一抹青翠如葱的身影,自林深处,急急走来,跪拜在小白面前,埋头不敢直视:“王,召属下有何吩咐?” 来者是个模似十六岁的少年,是居于这片林中的竹妖,名唤青影,亦是管理宛城一带小妖的妖官。 小白俯视着他,面无表情道:“找一个叫仙儿的绿萼花妖,明天日出前,务必抓来见我,记住,留活口。” “是。”青影心中一念,便知此妖未在妖籍中,寻起来有些麻烦,但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就地化作一缕轻烟,飘散而去。 只是简单交代两句,天便已亮了,小白转身,慢慢踱步回去,细思此变故中的种种可能。路过花丛时,顺手采了一束野花,花艳叶翠,朝露未曦,野趣可爱,他想,沈烟必会喜欢的。 兴冲冲回到竹屋前,却闻屋内一阵低泣,小白心中一紧,不知发生何事,连忙弃了野花,匆忙入室。但见沈烟蒙在被中呜咽,一颗心便如被刀绞针刺,他三步并作两步,坐到她身边,轻轻掀开锦被,柔声询问:“娘子,你怎么哭了?” 沈烟陡然见到他,便如娃儿遇见娘亲般,想也没想,便一头扎入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襟,失声哽咽道:“我以为……你又走了。” 小白为她的投怀送抱怔了一下,旋即回抱住她,紧紧地搂在心窝,欣喜又心疼:“娘子,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儿嘛!我只是出门为你采花去了,看!” 小白手一伸,将弃在屋外的野花瞬移到手中,举到她身边。沈烟缓缓回眸,瞧着那束带着露珠的野花,心中有如照进一束阳光,顿时暖洋洋的。 她慢慢伸手,接了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清新的山野馨香沁入肺腑,所有的悲伤与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作尘埃,随风而逝。 “我很喜欢,谢谢。”沈烟目光闪烁,一面抽泣,一面羞赧地对他道。 小白甜如饮蜜,手臂一收,再次将她紧紧抱住,脸颊搁在她的发顶,柔柔蹭着:“傻娘子,与我何须言谢?” 沈烟这才意识到,她方才好像干了件很大胆的事,她居然主动拥住小白,并且还心安理得地让他抱个满怀,自己居然还……有些享受。 心脏不由漏跳一拍,两颊瞬时染上红霞,她渐渐止住抽泣,微微挣扎,试图不动声色地脱离他的怀抱。尴尬,真是大写的尴尬啊! 软玉温香在怀,小白心里可乐开了花,他浑然没有撒手的自觉,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调整了下姿势,将脑袋窝到她的肩上,宠物般地厮磨着她的颈侧,双臂更加严实地抱住了她,就像搂着个柔软可心的玩偶,舒服得直冒泡,连唤出的声调都透着一股子醉意:“娘子……” 沈烟在他这九转十八弯的调调儿中,打了个寒颤,那股子羞人的心情刹那化为乌有,只剩下一脑门的黑线。 “小白,那个我……饿了。”她点了点他的肩膀,终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她的确是饿了,没有骗他。 “嘻!”小白嘻嘻一笑,松开她,看着她那满面泪痕,如花猫一般,又是怜爱又是好笑。 他抬手为她拭去泪痕,在她躲闪的目光中,蓦地捧起她的脸,俯唇在她眉心一啄,愉悦地笑道:“娘子等着,为夫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沈烟一怔, 分卷阅读73 摸着眉心发愣,浑然未觉小白已欣然离去,两抹红晕又悄然飞上香腮,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第40章 第040章 莫思归 小白出门逮了只山鸡回来,处理干净,熬成了鸡汤。 当他将充满爱心的鸡汤端上桌时,沈烟已将脸洗干净了,连同头发衣衫都打理了一遍,那束新采的野花也被她寻了个罐子,很好地“圈养”起来。 “娘子,快尝尝,这山鸡最喜满山乱跑,肉够劲道,汤也香浓,最是滋补呢。”小白单手支颐,歪着脑袋,注视着沈烟氤氲在鸡汤热气中的丽容,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容。 在他灼灼的视线中,沈烟略带别扭地执起汤勺,一小口一小口地舀汤,咽下。不是她不想吃肉,而是在他面前,她总不好拎根鸡腿啃起骨头吧,满手满嘴的油滋滋不说,还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那画面铁定不好看。 于是,一碗汤见了底,肉却一块没少。 小白见状可着急了,他忙出言劝道:“娘子,你怎么不吃肉呢?虽然近来坊间流行以瘦为美,但那皮包骨头似的身段有什么好看的?娘子,你可断不能学那些无知女子,将自己饿成竹竿儿啊!瞧那一个个面上无华,四肢乏力,跟病入膏肓似的,还自以为千娇百媚,弱柳扶风,白糟蹋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怎么打扮都遮不住枯槁容颜,如柴瘦骨……” 沈烟一愣一怔地听着他喋喋不休,只觉得他手中应该加块手绢,脸上也缺了颗媒婆痣,否则便是妥妥的男装八婆啊! 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微染湿意的两颊,脸色一青,抽了抽嘴角,僵硬地道:“你的口水溅我脸上了。” “哈?”小白一顿,旋即妩媚地挑起眼角,勾魂一笑,厚颜道:“口水养颜,若是不够,我亲娘子两口,包管娘子容光焕发,美若天仙。” 小白说到做到,当下便直起腰,倾身而来,沈烟倒吸口气,忙抬手阻挡,连声道:“够了够了,我吃!”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小白这才缩回座位,美滋滋地看着她拈起鸡腿,吃得斯斯文文,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他心里坏笑道:娘子当然还是珠圆玉润,抱起来才舒服。 一碗山鸡汤,在小白无比认真的“监视”下,很快便连汤带肉地消灭掉了,仅剩下一堆细碎的白骨。沈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饱嗝,她羞赧地垂眸,抬起油腻的右手,挡住同样油腻的嘴唇,探出舌尖,轻舔唇角。 小白自然而然地捉起她的右腕,拉到自己眼前,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她唇角的油渍,继而将帕子翻了个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为她仔细擦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毫无遗漏。 他轻柔的动作犹如一根羽毛痒着她的手,带起串串电流,撩拨进她的心。若非他认真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手指,沈烟定会以为这只狐狸是在明目张胆地勾引她。 这渐渐暧昧的氛围,使她心跳加速,遍体生热,她急于找件事来转移注意:“那个,小白,我想回家。” 话刚脱口,小白的动作一顿,沈烟接着道:“暗香馆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 小白抬眸,抛了个媚眼,笑问道:“娘子,你不该先跟我说说,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吗?” 沈烟抽回手,摩挲着那透着粉的指尖,酝酿了一会儿,才对他道:“是仙儿,她引我到一户人家,当我推门进屋时,她正在……” 沈烟忆及那可怕的一幕,微微凝噎,才艰难地道出那四字:“啃食人心。” 她深深呼吸过后,收拾好情绪,又继续娓娓道来:“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却反而诬陷于我,还将我变成不人不鬼。后来更夫闯进门,看见我在屋中,便认为一切都是我做的,于是到处喊人擒我,而仙儿,早已不知所踪。” 沈烟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了不少勇气,片刻后,她又说出自己的见解:“其实,我很矛盾,我明明看见的是她,可我却不相信她真的是仙儿,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藏在躯体里的灵魂,被偷偷置换掉了,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仙儿。” 沈烟放在桌上的手情不自禁地交握一起,脑海里闪过仙儿那布满血污的脸,那浸染鲜血的贝齿,那啃食人心的狰狞表情,还有那偶尔流露悲伤的眼睛…… 随着记忆的深入,她的手越握越紧,指节逐渐发白,脸儿皱成一团,眉心越锁越深,飘忽的眼神更是显示出她此刻的心神不宁。 忽然,一片温热笼住了她发凉的玉手,她猛然回神,正对上他沉静坚定的眼神,他柔声关怀道:“娘子,要是害怕,就别想了。” 小白轻缓地搓着她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传递予她,他弯起唇角,笑如暖阳。内心的阴霾被慢慢驱散,一股淡淡的温馨自心底涌起,无意间,她也扬起了笑容。 沈烟摇了摇头:“我不怕,我想到了,仙儿应该没有变,从她偶尔流露的表情告诉我,她是被什么控制了,她一定是身不由己,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沈 分卷阅读74 烟越说越肯定,几乎坚信了这个假设,她看向小白,询问道:“你说,她现在会不会已经恢复正常,回到暗香馆等我了?”这样想着,她更加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小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软语宽慰道:“你别急,我已托‘朋友’去寻仙儿了,如果她是被冤枉的,自会来这里找我们,未免错过,不如我们在这里等等?” 沈烟颦眉,忧心道:“如果,她自觉无颜相见,不肯现身呢?如果,你那朋友找不到她呢?如果她已遇到不测呢?如果……” 小白稍加用力,握紧她的手:“没有那么多如果,不管她在哪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明天日出前,一定会有她的消息。” 他顿了顿,微微抿唇,认真而不失温柔地道:“娘子,信我。” 沈烟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沉稳坚毅的表情,心中不由腾起一种名为信赖的感情。她愿意去相信,或者说她愿意尝试去相信,相信他的承诺,也尝试去了解不为她所知的,他的另一面。 “嗯。”她点了点头,将信赖藏进了心底。 一天下来,小白带着她转遍了整个竹林,在林中挖笋,在花丛扑蝶,在溪边摸鱼。沈烟从未在山中“撒野”过,一时新趣,不由渐将烦恼抛开。 只是要她像小白这般,宽衣解带,赤脚露胳膊的,站在溪中捉鱼,她可做不到,她只能找块干净的大石头,坐在上面,纵观全局,指点他鱼儿的方位。 小白倒是配合得很,明知她的指点错漏百出,却听话地依言行事,往往鱼没捉到,反而溅了一身水花,初时她尚觉好笑,他便也乐此不彼,及至看见她气馁的表情,他才精准地逮住一条鱼,大声欢呼,佯装是她指点有功,沈烟则回以一笑。 沈烟哪里不知道,她一个人,怎有资格指点一头狐狸捉鱼?更何况,他还是一头法力高深的狐妖,想吃鱼,那不过是一挥指头的功夫。 但见他如此努力地逗自己开心,她又怎忍心揭穿,因为他,她险些忘了昨夜经历的恐怖,也险些忘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逮了好几条鱼,接连丢到岸上,也将自己从溪里捞了上来。仿佛和衣洗了个澡,他浑身透湿,单薄的衣衫紧贴着他劲瘦修长的身形,将他俊逸阳刚的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斜阳下,他陡然仰面,甩起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那雪一般的色泽,在余晖的映衬下,划出一道新月般的暖黄霞光,带起一连串水珠,似璀璨星光般,闪耀着夺目光彩。 一颗颗饱满的水滴,自额际蜿蜒流下,经过高挺的鼻梁,艳丽的唇瓣,性感的喉结,滑过精致的锁骨,瓷白的肌肤,最后消逝于松垮的领口。 似是不经意地一回眸,那如丝媚眼,弥漫着水汽,半睁半闭,若轻羽般慵懒地扫过沈烟,卷长的睫毛挂着细细的水珠,轻轻一颤,洒落点点剔透,散发着诱人至极的魅力。 沈烟的心狠狠跳动两下,顿时呼吸一滞,她连忙移眸他处,不敢直视这惑人的妖精,双颊难以抑制地染上艳丽的绯红,体温也升了几许。 “娘子,我们晚上烤鱼吃好不好?” 突然,小白的声音若暖风般拂过她耳畔,那好似透着醉意的温热气息,熏得她耳廓发痒。沈烟心悸般地一抖,霍地回头,面对他近在咫尺的面孔,不禁向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舌头打结道:“好好……好。” 小白伸手撑在她两侧,倾身向她贴近,半湿的俊颜,宛若染了一层珠光,绮丽迷人的蓝眸,半明半昧,暗送秋波,挺立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触及她的鼻端,彼此呼吸交融,他才玩味地一笑:“娘子,你的脸……好红啊。” “我……” 沈烟抬手抚上发烫的脸,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眼神四处乱瞟,不敢看他带笑的脸,更不敢看他湿透的身,她随口掰了个理由,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让太阳烤了一下午,给热的。” 她紧咬下唇,无论他信与不信,反正,她昧着良心信了。 小白沉默片刻,瞧她有些恼羞成怒,“噗嗤”一声,笑弯了眉眼,他这才恢复正常说话的语调,好好先生般地道:“娘子等着,为夫这就为娘子烤鱼去。” 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直接起身离开,空气仿佛凝固,沈烟心有感应似的,迅速向后一仰,举起袖子遮挡住脸,小白刚落下的吻,便印在了衣料上,留下两点清晰的水渍…… 第41章 第041章 归依无处 偷香不成的小白,露出狐狸特有的奸猾笑容,他滴溜溜地转动狡诈的眸子,不在乎这一次落空,来日方长,他耐性充足,手段丰富,自会一点一点地,将娘子勾搭回家,心甘情愿地唤他相公,为他生一堆狐狸宝宝。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一簇篝火在林中燃起。 鲜笋裹着处理干净的鱼肉,以细竹竿串成一排,架在篝火上慢慢转动烧烤,不多时,食物的鲜香渐渐散发。 小白削竹为箸,将笋包鱼拨到折成小碗的箬叶中,捧到沈烟面前。沈烟伸手接过,在 分卷阅读75 热气缭绕里,细细品尝这烫口的美食,原本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因为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而浇灭了兴致:他的厨艺是为了风曦而练就的。 风曦,风曦…… 什么时候,这个名字成了她内心深处的一根刺?她到底在在意什么?是他对风曦的感情,还是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她总有一种预感,他强势闯入她的生命,定然与那个名为风曦的神女脱不了干系。她第一次强烈地想知道,这其中的种种关联,然而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目光扫至篝火,藏在心底的隐忧,不期然地又翻上心头:暗香馆怎么样了?李叔和兰嫂都没事吧? 仔细翻烤美食的小白终于察觉到这异样的氛围,他抬眸瞧着沈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娘子怎么不吃啊?难道是不合口味?” 沈烟扯了扯唇角,勉然笑道:“有些烫,等凉一些才好入口。” 小白不疑有他,又继续低眉翻烤,嘴里念叨着:“这林中现挖的笋子最鲜甜,裹着河鱼,掩去鱼腥,等烤出焦香,里头的鱼肉便也熟了,笋脆鱼嫩,相互配合,滋味最好不过。” “嗯。” 沈烟心不在焉地应着,夹起美食,恍惚咬下,热烫的汤汁倏地滋出,烫了柔唇。她低声惊呼,失手打翻了箬叶碗,好好的食物便滚到了草地上,心中顿生烦躁。 “娘子,你怎么啦?” 顾不上手里的事儿,小白一个箭步,飞奔到她身边蹲下,捉起她的手,左瞧右看,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哪儿烫伤了吗?” 沈烟触电般地抽手而出,镇静道:“没事,哪儿也没烫着,就是可惜了你辛苦做出的美味。” 小白抬手,碰向她唇角小小的水泡,沈烟本能地闪躲,小白轻声道:“别动。” 沈烟依言不动,任他伸指抚向自己的唇角,一点冰凉侵入烫伤处,缓缓治愈这细小的伤口。看他认真的神情,沈烟的心情莫名复杂起来,如同被什么堵住一般,郁闷不已,想说出个所以然,又实在无从说起。 “娘子,你有心事。”指腹轻轻抚过完整如初的唇角,小白抬眼看向明显心神不定的沈烟。 目光相接之时,沈烟慌忙移眸,凝眉支吾:“我……”她微微一顿,随即坚定地看向她:“我想回家。”她必须找个地方,好好整理此刻纷乱的心情,一个既熟悉,又能与他拉开距离的地方。 小白一怔,随即扯出个微笑:“不是说好了,等到明天日出吗?” 沈烟道:“不是因为仙儿,我信你,所以仙儿的事,我不过问,可是暗香馆我却不放心,李叔和兰嫂,我也不放心,昨夜他们出言维护我,所有人都瞧见了,我怕他们因此招来祸患,他们与我相处多年,若不能亲眼看他们安然无恙,我实在不放心。” 小白想了想,道:“娘子,这样吧,我托‘朋友’去看看,如果有事他会来告诉我,我带你回竹屋好好休息,你现在一定累了。” 沈烟霍然起身:“小白,我心里很不安,如果不回去看一眼,我怎么都不会安心的,如果你不带我回去,那我就自己去,你告诉我方向便是。” 小白跟着站起,苦口劝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要如何下山呢?” 沈烟不解地反问:“你有办法的,不是吗?这点小事根本难不住你。” 小白微微犹豫,沈烟敏感地察觉不对,审视着他,沉吟道:“除非,你隐瞒了我什么,所以才不想我回去?” 小白失笑道:“娘子,我一直与你在一起,怎会知道得比你多呢?” 沈烟揪起他的袖口,焦灼道:“那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我去吧。” 沈烟睁大灿若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眸里盈满期盼与急切。她信赖着他,也依赖着他,小白知道她不是容易被打动的女子,她的信任,得之不易,若是拒绝,只怕失望的她,再不愿对他敞开心扉。 隔了片刻,小白终于在她殷切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临近宛城,一股焦味儿随风袭来,小白搂着她,落脚于城墙上,遥望远处那缕缕黑烟升腾之地。 “这是哪里失火了吗,这么重的糊味儿。”沈烟举袖掩住口鼻,遮挡住空气中飘浮的烟味儿,等到看清了那乌烟缭绕的方位,她顿觉血液倒流,心跳加剧,瞬间手脚冰凉,脸色刷白。 小白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别怕,一切有我。” 沈烟的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她木然地看向小白,迟钝地点了下头,实则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小白搂紧她的纤腰,御空而行,很快便接近了那烟熏火燎之处。随着目的地的靠近,沈烟心中无数次祈求着,她最不愿看到的事,千万不要发生。 小白微微侧目,余光将她紧绷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握着自己的手,早已细汗淋漓,从她指节传递而来的力道,他清晰地窥探到,她此时内心的惶恐。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当他们在焦土一般的地方落下,若非小白扶持,沈烟已瘫软在 分卷阅读76 地,断壁残垣,犹有余温,几处花木还燃着未烬的火苗,黑烟弥漫,火星翩飞,黄符舞蹈,在深夜的衬托下,像极了一场瑰丽的噩梦。 她挣脱小白的手,独自走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脑海里回荡起童年的笑音。那时,双亲犹在,纵使前路举步维艰,一家三口依旧其乐融融。 她来到园子,轻轻抚摸那被烈火焚烧过的桃树,她记得,这棵树是她十岁那年,和父母一起种下的,每天清晨,他们一起在树下焚香,研究更好的香方。不知不觉,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她原还想,等今年结了果,取来入香,一定别有风味,未料到,一夕之间,枝秃叶落,仅剩一人多高的枯木桩。 沈烟无视手上沾染的灰烬,移步换景,每一处废墟,在她眼里,都是曾经的风景,她记得父母是怎样辛勤劳作,一点一滴筑起这里的一砖一瓦,她深知,哪怕只是一草一木,都是一家人心血的浇灌。 无论创造再辛苦,毁灭只需简单地付之一炬,作坊里,父亲忙碌的身影,厅堂里,父母对自己的谆谆教诲,香铺里,母亲与客人交道的笑貌,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 曾经,只要至亲尚在,哪怕受尽污蔑,被视为异类,她也有活下去的勇气。后来,双亲离世,她独立支撑起暗香馆,但是没关系,只要这里还在,她的念想就在,她会记得回忆的美好,尝试忘记儿时的创伤,带着父母的殷切期盼,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可是现在,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倒地的招牌,被碎成两半,上书的“暗香馆”三字,在烈火的炙烤中,变得焦黑难辨,断裂的边缘处,未熄的火苗尚在奄奄一息地燃烧着。 沈烟半跪在地,伸手便要触碰,紧跟在后的小白见状,忙施法灭去那道残火,她内心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唯有默默陪伴,悄然守候。 沈烟拍去招牌上的尘埃灰烬,拿袖子缓缓擦拭那三个金字,她记得,这块招牌,更变了三次,一开始只是拿墨汁简单地书写而已,后来攒了些银两,才找匠人来刻的字,再后来,日子好了,这才上漆描字。 对他人来说,这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招牌,但在她心底,却是她坚持下去信念。当她发现无论怎么擦都无济于事时,她咬紧下唇,越发用力地擦拭,直到袖口扯裂,掌心磨出了血,她仍是不停手地擦!擦!擦! 泪,无声滑落,尚不自知。 小白心一慌,忙上前捉住她的皓腕,柔声斥道:“娘子,你这是干什么?住手,快住手!” 沈烟不加理会,伸出另一只手愈加拼命地擦拭,小白捉住她两只手,招来她的厉喝:“放手,你给我放手!” 小白牢牢禁锢住她的双手:“娘子,别这样,你只是想让这里恢复原貌,我可以帮你的,你看!” 小白袍袖一拂,废墟受到召唤般,片片扬起,顷刻便叠盖出一个,同原先一模一样的暗香馆,地上的招牌合二为一,飞回原处,崭新如初。 “娘子,你看,这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小白欣喜地对她笑道,他握住她的双肩,抬指抹去她的泪,企图将这份伪装出的愉悦,感染予她。 沈烟慢慢走进香铺,伸手擦过柜台,抚过货架,她绕过画屏,掀起门帘,来到前院,穿过厅堂,步入后院,走进作坊,一切还是旧时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42章 第042章 你还有我! 沈烟环视片刻,突然对小白道:“把法力收回去。” “娘子,怎么啦?有哪里不对吗?”小白急声问道。 沈烟麻木的脸上,忽地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她颓然四顾,幽幽说道:“变幻出这一切有什么用?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已然消失的,终归是消失了,难道自欺欺人,就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怜吗?” “娘子,我……”小白话刚起头,便被沈烟伸指一挡,制止他说下去:“你没有做错,你只是想哄我高兴而已,可我不需要这种安慰,把法力收回,我想离开了。”再多呆一刻,或许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疯狂。 她说完,疲惫地垮下脸,面上再无表情,只是茫然地往前走。小白一挥衣袖,幻象变回现实,暗香馆又成了一片废墟。 沈烟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她走出这片焦土,漫步在凄冷的长街上,青石板的路面坑洼不平,几次绊倒,皆让随身在侧的小白及时扶住,然后,她挣开他的搀扶,又继续往前走,似是无知无觉,没有目的,也无需目的。 天地虽大,却没有方寸之地,可供她容身。相似的命运,一再重复,无论儿时,抑或现在,那在火海丧生的亲人,那在火中化为乌有的家园,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的不祥。她克死了至亲,遭遇丧亲之痛,而今无家可归,都是命定使然,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出生,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她真的是多余的吗? 不知不觉,来到城郊,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但她又何须看清?若是永远都不必睁眼去看,是否也是一种解脱? 分卷阅读77 她绵软无力地拖沓着脚步,在数不清第几次跌倒时,小白依旧扶住了她,这一次,他没有再放手,而是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心疼道:“你若是不痛快,就打我骂我吧,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要一言不发地吓我。” 沈烟仿佛丢了三魂七魄般,直愣愣地往前走,却发现被一堵肉墙挡住,根本走不动,她这才将呆滞的目光渐渐凝聚在他脸上,只能看见他柔美的轮廓,以及那双透着悲伤的蓝眸。 “走开。”她如行尸走肉般,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小白岿然不动,轻声低唤:“娘子。” “走开!”沈烟猛地扯起嗓子大吼,她使劲挣扎,却挣不脱这堵铜墙铁壁。 小白收紧双臂,怜惜地抱紧她:“娘子,别这样,你的痛苦我都知道,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你知道?”言犹未了,沈烟冷笑反问:“你知道什么?” 小白手臂一僵,沈烟趁机挣出他的禁锢,一把将他推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小白伸臂欲扶,却遭她怒斥:“别碰我!” 沈烟在黑暗中摸索着,又退了数步,才冲着眼前高大的黑影歇斯底里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连共同生活的地方也失去了,连最后这点念想我都没能保住!我没用,将他们耗尽心血筑造的家园给毁了!我,我的确是个灾星……” 她说着说着,逐渐哽咽,双手无力地垂下,缓缓滑到地上,将脸埋入膝盖,慢慢抱紧自己,不由自主地嚎啕大哭起来,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小白悄然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伸手想碰触她,又唯恐惊扰了她,修长的手搁在半空,不敢落下,又不愿收回。 哭声渐弱,沈烟沙哑着嗓子,如猫儿般低泣,语无伦次地自责道:“我不想的,我也不想要这样一双眼睛,我也不想与众不同,我也不想连累他们。” “为什么他们不肯丢了我,所有人都说我是妖孽,视我如怪物,为什么偏偏他们,还要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拚尽全力保护我?如果当初他们肯舍弃我,现在一定还好好活在世上,或许他们会有别的子女承欢膝下,一家人和和美美,共享天伦之乐。” 小白一点一点地收紧手指,她的每一声哭泣,每一滴眼泪,都好似一根针,扎在他心上,然而,她的悲伤,他却无法分担,平日巧舌如簧的他,此时竟笨拙如牛,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似是掏空了气力般,沈烟的声音细若蚊鸣,时断时续:“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们,活该遭受这样的报应,活该……一无所有……” 闻言,小白再难抑制内心的煎熬,不顾她讨厌与否,他仍是抱住了她,脑袋轻抵着她的侧颜,坚定而有力地反驳着:“不,你并非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只要你想,哪里都是暗香馆,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家人。” 抽泣戛然而止,沈烟没有抬头,感受着脸庞传来的阵阵温热,她逐渐揪紧裙摆,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小白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该付出代价的,是那些伤害你,以及你亲人的愚民。” 顺着她柔滑的发丝,他徐徐抚着她的背,说出的话里却透着一股与他动作不相符的阴狠:“你要我怎样做,才能解恨?” “我把火烧暗香馆的人通通找出来,让你报仇,或者血洗宛城,让整座城池为你的悲伤陪葬,还有,小时候伤害过你的人,也一并揪出,旧恨新仇,一起清算,你说好不好?” 沈烟僵硬地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瞳孔仿佛两点幽蓝的冷光,带着凛冽的寒意,宛若嗜血的无情野兽。这样可怕的杀戮,居然从他口中说得无比轻松,难道因为他是妖,人命在他眼中便贱如草芥?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烟莫名有些发怵,哪怕明知他不会伤害自己,但这样陌生的他,仍是让她感到胆寒。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指腹为她拭去泪痕,缓缓俯首,直至额间相抵,直至鼻端相触,感受着彼此温热的呼吸,他柔柔吐息:“娘子,只要你开口,上天入地,我都为你去闯,哪怕一念成魔,与世为敌,也在所不惜。” 睫毛轻痒着睫毛,过近的距离,看不清他的神情,然而言语中流露的狠绝,却不容她有丝毫质疑,一时,她竟不知自己是该惧怕,还是该感动。 “娘子等着,很快,那些人便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他微微合眼,待睁眼时,似下了决心般,霍然起身,沈烟心中一凛,忙跟着站起,却因腿麻,迟了片刻,他已走出两步远。 虽然她不知道杀孽深重的妖会有什么后果,但她完全无法想象,平日人畜无害的小白会变成嗜杀残忍的猛兽。不,不论出于何种缘故,她绝不愿看他双手染满血腥! “你要做什么,你回来!” 沈烟提起裙摆,大步跨出,不出意外,脚下一绊,猛地扑到他身后,像一团糯米糊糊般直接砸到他背后,她本能地张开双臂,将他环腰抱住,紧紧黏在他背上,以免滑落地面:“你别胡来,我不想 分卷阅读78 看见任何人死去,也不想见你双手染血,你不要去!” 她一心只想着阻止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小白好似被一颗巨大的蜜糖当头砸中,只觉脑袋晕乎乎地,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他偷偷咽了口口水,感受着背上的绵软,鼻子有些发热,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了,他赶紧伸出两指堵住鼻孔,将那股暖流控了回去,一颗心早已酥了一半,情不自禁地,他销魂蚀骨地喟叹一声:“好软啊……”脸颊上现出两抹可疑的薄红。 “什么?” 沈烟没听清他的呢喃,手微微一松,小白生怕她就此撒开,连忙抓住她的手,箍紧自己的腰,一张口,声音软得像滩春水:“娘子,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只要你别再自暴自弃,我哪里都不去,就只陪着你。” 他发嗲的调调儿令沈烟一阵战栗,这股娇宠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她谈论的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啊! 狐狸爪子开始细细摩挲起她的玉指,沈烟指尖一颤,终于发现自己此刻不妥的抱姿,脸儿不禁一红,未免尴尬,她悄悄挪动双手,试图不动声色地松开对他的圈抱。 小白微微扭了扭身子,有意无意地握紧了她的手,感叹道:“娘子,今晚的星星很美呐……”瞬间坠入爱河的小白,望着夜空中那屈指可数的星星,只觉星光夺目,满眼灿烂。 一通发泄之后,沈烟已渐渐接受了事实,她现在无法接受的是,这只狐狸又发F浪了。可是,此刻笼罩在彼此间的淡淡温馨,又让她不舍得破坏这份宁静,她只得委婉道:“小白,我手酸了,你快放开。” 小白这才“恍然大悟”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来,腰肢一扭,贴着她身侧,娇滴滴地问:“娘子现在想去哪儿?” 沈烟揉了揉哭得酸胀的眼睛,又累又羞地弱声道:“我困了。” 小白颠倒众生地妖媚一笑,手臂一滑,揽住她的腰,稍加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娘子,我抱你回去睡觉。” “嗯。” 沈烟靠在他胸口,绞着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头,初时不觉有异,毕竟,她脚程慢,又看不清路,若是自己走,八成得到天亮才能回到竹屋,可细想之下,她又逐渐回过味儿来,重点不在“我抱你”,而是“回去睡觉”四个字! 沈烟立即紧张地质问他:“竹屋里只有一张床,你今晚要睡哪儿?” 璀亮的狐狸眼将她火灼般通红的脸蛋收入眼底,小白妖娆笑问:“娘子希望我睡哪儿?” 沈烟低低埋头:“谁管你,总之离我远点儿便行。” 小白寻着借口:“那可不行,夜里地儿凉,我怕受寒,桌儿又太硬,我睡不着。” “那你再变一张床出来不就好了吗?”沈烟即刻驳回。 “娘子,变化可是相当耗法力的,我今日为你奔波一天,你不心疼我便也罢了,还要我继续耗费法力,娘子,我是狐狸,你却拿我当牛使……”小白委屈巴巴地撒起娇来。 沈烟受不了地妥协道:“那好,我睡地上。” “那也不行,娘子身子骨弱,万一着了凉,那可怎么办?还是……”他故意一顿,暗昧道:“娘子你故意想生病,好让人家伺候你?” “啊!”沈烟快被他折磨疯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咯咯咯……当然是……一起睡啊。” “休想!” “那娘子你让我睡哪儿?” “谁管你,总之离我远点儿便行。” “那可不行……” 对话进入毫无营养的循环当中…… 沉浸其中的一人一狐,谁都没有注意到,郁郁葱葱的树丛后,转过一抹落寞的暗红身影…… 第43章 第043章 仙儿现身 那么小白今晚到底睡在哪儿呢? 疲惫不堪的沈烟在他轻轻的颠簸中,逐渐消了声,听着他无休止的碎碎念,如同听着一首安眠曲,她被成功催眠了,在他怀里酣然入睡。 这回可好,没人与他计较睡哪儿的问题了,他堂而皇之地与她挤到床上,手脚并用,缠到她身上,好似八爪鱼般牢牢吸附着她,将她整个人都裹进自己的怀抱。 “嗯……”他舒服地发出满足的轻叹,不一会儿,也沉沉入睡了。 在一夜透不过气的挣扎中,沈烟终于苏醒了。 阳光刺眼地照耀着她,沈烟抬手遮挡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向窗外,瞧这光景,已是日上三竿。 对了,日出之前,不是就有仙儿的消息了吗? 想到这点的沈烟猛然清醒,她左顾右盼,却不见小白踪影,不禁唤道:“小白!小白……”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他去哪儿了?” 沈烟情绪低落地细思片刻,隐约听得厨房里传出动静,她连忙穿好鞋子,下了床,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便往厨房走去,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上他的,但这种感觉其实并不 分卷阅读79 坏,至少能在她疲惫时获得一丝慰藉。 令她失望的是,厨房里并没有任何忙碌的身影,只有一锅鸡汤煨在红泥火炉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尚未揭锅,便已鲜香四溢。 沈烟走近一看,却见灶台上搁着一张字笺,拾起展读,上面写着:卿卿娘子,早点已备好,记得吃掉哦。 沈烟执着字笺的手抖了一下,她已经可以想象出,小白留字笺时的骚包表情了,看着“卿卿”“吃掉”等字眼,真是尤其碍眼,感觉让她吃掉的不是早点,而是某只狐狸本身。 这样想着,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而心底却同时涌起一股暖意,仿佛一池春水摇曳在心间,一丝微笑悄然挂上唇角。 沈烟将字笺随意塞入怀中,取来抹布垫在手上,端起那锅鸡汤回到房间,打开锅盖,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她将那香气深深一闻,倍感暖心。 重新合上锅盖,沈烟仔细洗漱梳妆一番,寻思着小白准是找他托付的那位朋友去了。她按捺住等待的焦急,回到桌前,正准备填饱辘辘饥肠,这时,竹屋外,忽然传来阵阵呜咽。 沈烟一听这个声音,脑中便一阵轰鸣,仙儿! 她当即起身开门,便见一个纤巧的绿影,缩在树荫下,低声哀泣。 “仙儿!” 沈烟走下台阶,想要靠近,却又心有余悸,于是驻足,问道:“仙儿,你怎么了?” 仙儿缓缓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对她抽泣道:“姐姐,我,我对不起你……” 沈烟一时心软,往前迈了两步,关怀又着急:“仙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仙儿一个起身,向她走近,沈烟警惕地后退两步,仙儿一怔,不敢再往前走,她失落地垂头,黯然说道:“我知道,我犯了极大的错误,姐姐必是不肯原谅我的。” 沈烟唯恐被她可怜的模样所蛊惑,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去看她:“你先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仙儿伸出小手抹了抹眼泪,吸着鼻子,开始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姐姐还记得红衣狐狸捣乱的那天吗?” 沈烟微微一想,便知道她说的是胡甜甜砸香铺的那天,沈烟点了点头,目光仍不愿落在她身上。 仙儿叹了口气,娓娓道来:“那天,我本是好奇,才跟着那两只狐狸出去,想悄悄尾随,听听他们要说什么。谁知离开没多远,不知怎的,就晕倒了。” 沈烟不由紧张地插口:“有人打晕你了?” 仙儿见她抬眼看来,娇憨一笑,欢声道:“姐姐还关心着我,真好!” 沈烟忙瞥开视线,收敛好自己的恻隐之心:“你接着说。” 仙儿继续道:“之后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等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我的身体好像不是我的了,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完全无法控制。” 仙儿说到此处,渐渐露出恐惧的神情,仿佛是想到那种无法自我支配的无助与可怕。 沈烟听到关键,一颗心不禁揪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急声问道:“后来呢,你都经历了什么?” 仙儿圆圆的小脸逐渐皱成一团,她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眼神闪烁,声音颤抖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都干了什么……” 沈烟连忙上前两步,宽慰道:“你慢慢说,慢慢回忆,别怕,我在呢!” 仙儿凝眸,对上她关怀备至的眼神,恐惧霎时缓和几分,她鼓起勇气,却欲言又止:“姐姐,我都告诉你,但是你不要怕我好不好?我保证,那些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沈烟隐隐明白,她要对自己说什么了,老实说,经历了那一个恐怖的夜晚,再看过暗香馆化作焦土后,她的承受能力增强了不少,现在,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再刺激到自己了。 “你说吧,我不会怕你的。”沈烟稳下心绪,心平气和地对她道。 仙儿低低埋下头,抱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我,我看着自己闯入一户人家,将他们拖到一间屋里,不顾他们的苦苦哀求,把他们……全给杀了,但是我真的不想杀他们!” 她抬头,努力辩解:“我只是不知怎的,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就干了那样残忍的事,但那绝非出自本心。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想到那一屋子的惨状,一股寒意便自沈烟的脚底,直钻到头顶,胃里不禁翻江倒海,恶心欲呕。 视线扫过仙儿,见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不停,沈烟怎么也无法将这可爱的小丫头和那杀人凶手联想到一起。 “我信。”沈烟肯定地道:“我信你说的,我感觉得到,你的身不由己。”她话锋一转,又直截问道:“那你知道是谁了吗?到底是谁控制了你?” 仙儿茫然地摇了摇头:“由始至终,我根本没看见那个人的身影,甚至于连控制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仙儿顿了顿,又往下说道:“我只记得我杀了那一家人后,便回到暗香馆,引姐 分卷阅读80 姐去了那户人家,将这一切都嫁祸到姐姐头上。” 言及此处,仙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掩面泣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那个控制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姐姐被冤枉,被火烧,我想去救姐姐,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身体像被魔鬼控制了,完全无法自主!” 沈烟心中如有针刺,她心疼地又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去将仙儿扶起,却又无法肯定,此时的她会不会还是被控制着的? “那这之后呢?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又怎么能出现在这里?那个控制你的东西呢?它放过你了?”沈烟接着追问道。 仙儿骤然抬头,泪眼朦胧,对她忏悔道:“事到如今,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无论我是否被控制,我终究是对姐姐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而眼下,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否藏身附近,还等着控制我,对姐姐不利。” 沈烟知道,小白在竹屋周围设了结界,除了他们俩,谁也进不来,若是硬闯,受伤不说,还会惊动小白,但如果是自己主动走出去,他却不会察觉。 是以,沈烟心里虽然难受,但在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前,她不想冒险,以免小白陷入被动。她无奈地道:“仙儿,你别这样,起来慢慢说,小白很快就回来了,到时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仙儿抹了把眼泪,眼神里现出前所未有的刚烈,她下定决心道:“为了避免我继续伤害姐姐,我只有在姐姐面前消失,才能确保姐姐的安全,姐姐待我的好,我是无法报答了,只希望,姐姐能原谅我这一次,若是那害我的可恶东西被逮住了,烦请姐姐帮我报仇,我要它给我当花肥。” 仙儿说到这里,认认真真地给沈烟磕了三个响头,继而将心一横,盘膝而坐,将一身修为渐渐凝聚于掌心。 沈烟心一慌,急道:“仙儿,你要做什么,你别冲动啊!” 眼见仙儿将掌心凝结的一股力量缓缓推入心口,面上逐渐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沈烟大约明白了,这是妖族自毁妖丹的举动,失去妖丹,等同失去妖的生命,沈烟如何能坐视不理? 当下再顾不了那么多,她一个箭步冲出去,跨过结界,猛然抱住仙儿,呼喊道:“不!仙儿,不要这样,不管什么事,都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无论何时,都不该放弃自己!” “住手!你快住手啊!”在沈烟的声嘶力竭下,仙儿逐渐收手,她捂住胸口,难受地咳嗽着,嘴角悄然流下一行鲜血。 沈烟将她抱在怀里,举袖擦了擦她汗湿的额发,心急火燎:“小白怎么还不回来?仙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仙儿突然面色一变,扣住沈烟的手腕,森然一笑:“你说呢?” 沈烟立时意识到不好,忙将她推开,可又哪里及得上她的力道? “仙儿”坐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咧出一个可怖的狞笑,沈烟一下便认出,眼前的她,正是那晚的恶鬼。 沈烟心中发寒,愈发奋力挣扎,大声呼喝:“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仙儿”阴恻恻地一笑,悠然地在她面上轻轻吹了口气,沈烟顿时身体一软,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我也不想抓你,谁让我家尊主要见你,我也是依命行事而已。”“仙儿”露出与这具身体完全不契合的妩媚笑容,轻松地扛起沈烟,消失在竹屋前,未察觉一张字笺悄然从沈烟怀里溜出,落到了地面…… 第44章 第044章 失了心智的胡甜甜 小白怀抱着心爱的人儿,舒心地睡了一觉,直至黎明前,才悠悠醒转。 他留下爱心鸡汤与字笺后,来到竹林中,此时晨曦刚穿透林叶,在地面洒落点点光斑。 青影很快现了身,急急赶到小白面前,跪拜道:“王。” “那小花妖呢?”小白面无表情地问,平淡的语调间,隐透着迫人的压力。 青影冒着满额虚汗,将头低到了地面:“王,昨日本是追查到了小花妖的下落,只是围捕时,出了点儿意外,让她给逃了。” 小白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幽幽说道:“若是这意外不能令我满意,你当知道后果。” 青影战战兢兢地禀告道:“属下也没有想到,胡小姐会突然出现,出手助她,为了不误伤胡小姐,属下只得手下留情,便让那小花妖给逃了。” “胡甜甜?”小白凝眉,但觉蹊跷:“这是怎么回事?” 青影捏着一手冷汗:“属下也不明白,胡小姐她好像……疯了。” 小白那小蒲扇一般的睫毛颤了颤,蓝眸里射出两道锐利的精光:“她现在在何处?” 青影立即禀道:“胡小姐状似疯魔,属下不敢贸然带她见王,于是自作主张将她困于阵法中,如何处置,还请王示下。” 小白袍袖一拂,直截了当地命道:“带路。” “是。” 当下,青影引路,带小白来到竹林深处,尚未接近阵法,便闻得胡甜甜失常狂吼,其声呜呜然 分卷阅读81 ,似兽哀鸣。 小白飞身而起,如浮光掠影,顷刻便至阵法前,但见四面竹影交移,当中困着一头红毛赤尾的大狐狸,她红着双眼,四面冲撞,伤痕累累,却不知疲倦,似乎不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就不罢休。 小白眉头紧皱,目光锁住胡甜甜,问青影道:“她这样多久了?” 青影据实以报:“自昨夜困住之后,便一直如此,属下担心伤了胡小姐,已施法保护,这阵法瞧着撞得疼,实则无害,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属下担心,胡小姐她……会力竭而亡。” 青影担心王怪罪,言辞尽量婉转,毕竟,他可是听说,这胡小姐是未来妖后首选,不敢怠慢,但疯魔至此,他也委实无可奈何,如今只盼妖王念在他尽力护主的份上,可以宽恕他办事不力,令胡小姐受伤之罪。 小白沉声问道:“昨夜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青影下跪,叩首,无奈又紧张:“王的结界,属下无法进入,传音也被挡了回来,属下实在束手无策,还请王明察。” 小白一怔,骤然想起,为了不让外界搅扰他与娘子的美梦,他隔绝了一切噪音与闲人,只是他没想到,短短一夜,竟能生出这些变故。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沉迷美色,不务正业? 思及此,小白心虚地咳了两声,佯作若无其事地令道:“你退开。” 青影知道王要施法,连忙依言退后。 小白大手一挥,撤下阵法,胡甜甜没了约束,顿时如野兽出笼,撒欢似的朝小白奔来。临近时,她突然后腿一蹬,猛地一个高跃,如饿虎扑羊,张开大口,亮出雪白大牙,便咬向他的喉咙。 小白拈起兰花指,轻轻一弹,迎面现出一张巨大的透明屏障,胡甜甜一头撞到上面,如掉入一团棉花般,不断挤压着脑袋,逐渐被屏障所包裹,她努力挣扎,想要挣脱,却如陷入泥淖般,越陷越深,最后动弹不得,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小白,喉咙里发出恶狠狠的低吼。 小白弹出一道白光,注入她的眉心,如同被催眠般,胡甜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吼渐渐无力,直至停止,片刻后她便昏昏入睡了。 小白将她缓缓平放到地面,撤回屏障,胡甜甜安静地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外界的一切于她,好像毫无关系。 小白蹲下,轻抚过她身上的皮毛,将那血肉翻滚的伤口,一一修复,他问青影道:“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青影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回禀道:“昨日属下率众于栗山找到那小花妖,围捕之下,眼看着便要将她手到擒来,谁知胡小姐突然杀出来,不由分说,便重创几名手下,小花妖趁乱逃走,胡小姐误入属下布置的陷阱,受伤昏迷,现了原形,属下将她带回竹林养伤,谁知她一醒来又继续疯魔,属下逼不得已,只好将她困在阵法中。” 青影说到这里,急忙跪下请罪:“属下并非有意伤害胡小姐,还请王恕罪!” 小白没有理会青影的胆战心惊,他伸出两指,撑开胡甜甜的一只眼睛,一抹浓郁的黑气从她眼球匆匆逃过,消失不见。 “魔瘴。”小白沉吟自语,果然,魔族插手了。 小白举袖一划,围起一片结界,余光一扫,他吩咐青影道:“为我护法,结界不收,不得打搅,若再办事不力,你这身修行不要也罢。” “是,属下一定戴罪立功。”青影精神一振,信誓旦旦。 小白一撩袍角,盘膝坐在胡甜甜身边,开始聚精会神地为她驱除魔瘴。 青影走出结界,从旁护法,不敢有丝毫懈怠,莫说飞禽走兽,就是虫儿都不让靠近三丈之内。 驱除魔瘴的过程并没有小白想象中的困难,想来是因为她入瘴未深,或是施瘴之徒修行不足,不到半个时辰,胡甜甜体内的魔瘴便被清除干净了。 胡甜甜慢慢化出人形,恢复清明的她很快便醒转了。她一看见小白,顿时欣喜若狂,一声响亮的“白哥哥”唤出口,身体便已飞扑向他。 小白眼疾手快,一巴掌顶住她的脑袋,将她远远推开,胡甜甜仰躺在地,有气无力地坐起来,睁着猫儿般的雪亮大眼,泪雾朦胧道:“白哥哥,人家差点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小白懒得听她倾诉衷肠,径自问道:“说吧,你怎么会和仙儿在一起,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胡甜甜回忆了一下那晚发生的事,记得,那时沈烟险些遇害,她在暗中窥视,默默高兴来着,却让小白及时赶到给救了,失望之余,她发现仙儿的行踪,便跟了上去…… 胡甜甜眼珠一转,心中暗道:可不能让白哥哥知道我见死不救的事。 她省略这一茬,对小白道:“那天你救醒我之后不久,便撇下我独自出门,我等到晚上也没见你回来,于是便出门寻你,不料遇见仙儿鬼鬼祟祟,我料想她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便跟踪她。” “谁知,被她发现了行踪,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我变得浑浑噩噩,只知跟在她身后。我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被她带到了哪里,等到我清醒时,却发现自己 分卷阅读82 在和青影他们动手,我想停下来,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胡甜甜想到自己当时被操纵的无力,登时觉得可怖至极:“再后来,我好像踩进了什么地方,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我就看见了白哥哥你了!” 胡甜甜说到最后一句,又喜笑颜开,顾不得小白反感与否,抓住他的袖子便欢声道:“白哥哥,我就知道,无论我遇到什么危险,第一个救我的总是你!” 小白抽回袖子,抖了抖上面的衣褶,继续问道:“你好好想想,你和仙儿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被她控制?” 胡甜甜望着空荡荡的手,失落地收回,她苦恼地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记起一丝蛛丝马迹:“对了!眼睛!我只是看了眼她的眼睛,脑子便迷糊了。” “眼睛?”小白轻声复述。 “对!”胡甜甜一拍手,肯定地道:“她的眼睛碧幽幽的,和我印象中的仙儿完全不一样,浑身透着一股阴冷的邪气,就像……就像……” 胡甜甜咬着指头支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形象的比喻,小白替她说了出来:“就像魔界的尸兵一样。” 胡甜甜豁然开朗,一拍脑门道:“对!就是那种感觉!” 魔界近千年来常在战乱之地收集死尸,训练一支无知无觉的尸兵军队,驯养这支军队的叫艳姬,擅长傀儡术,是魔帝当前的心腹。 小白想到这里,一切便都明朗起来,胡甜甜必然是中了艳姬的傀儡术,才会被她操纵,但因为胡甜甜是妖,并不能完全被控制,才会偶尔恢复意识。 至于胡甜甜最后陷入疯魔,小白推测,是因为艳姬不在身边操控,使得魔瘴乱窜导致。是的,傀儡术必须在施法者肉眼可及的范围内,才能施展成功。 同理,仙儿必然也是中了艳姬的傀儡术,才会做出伤害沈烟的事。 想到这里,小白立刻意识到一件严峻的事,艳姬不在胡甜甜身边,当然就在仙儿身边,她不抛弃仙儿,自然是因为仙儿还有用,那么仙儿到哪儿去了呢? “不好!”小白霍然站起,收回结界。 青影见小白终于出来了,胡甜甜也安然无恙,他忙挥去一头汗珠,欣喜地迎上前道:“王果然神通广大……” “青影,保护好胡小姐,若有差池,唯你是问。”小白没空听他拍马屁,只撂下这句话,白芒一闪,青影尚未回神,小白便顷刻没影了。 胡甜甜本想追去,奈何伤势初愈,追他不上,颇觉气苦,但转眼想到小白救自己的尽心尽力,又觉心里头甜丝丝的。 这心情一放松,记性也好了不少,她幽幽看向青影,阴阳怪气地道:“我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才会昏过去的,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呢?” 青影抽搐着嘴角,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在胡甜甜的逼迫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小白赶到竹屋时,早已人去楼空,鸡汤好好地放在桌上,一口未动,已然凉透,显然是正要食用时,却被其他事耽搁了。 他暗怪自己太大意,忙出门查看一圈,赫然在落叶间发现一张字笺,他拾起一看,正是自己今晨留下的那张。 第45章 第045章 尸山血海 湿黏冰凉的感觉,像一条蛇缓缓爬过脖颈,蔓延至脸上。 沈烟被这种恶心的感觉惊醒,已是黄昏时候。 残阳如血,笼罩苍穹,一阵阵腐尸般的恶臭,随着她意识的回笼,逐渐蹿入鼻端,她本能地揪紧心口,坐起身来便是一阵干呕。 视线甫一下移,一个染血的骷髅头正冲着她露齿大笑,颞骨上残留着一丝腐败的皮肉,一条蜈蚣悠然自得地钻出空洞的眼眶,慢慢游过鼻骨,钻入鼻孔里去。 “啊!!” 沈烟被眼前的一幕骇呆了,放眼望去,遍地是残骸,堆积如同小山,在晚霞的映衬下,犹如人间炼狱,惨烈可怖。 沈烟的心脏险些被吓停了,她惨白着脸,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化解她此刻的心惊肉跳。 “别叫了,真吵!再叫,我就把你毒哑。” 猛然听见人声,沈烟立即捂住口鼻,停止惊叫,不由自主地,冷汗沁出全身,渐渐透湿衣衫,只因这声音,实在比眼前的惨象还要惊心动魄,那是仙儿的声音。 沈烟僵着脖子,机械地转过头,“仙儿”若无其事地对她勾起娇媚的笑容,她伸出小手,举到唇边,探出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过沾血的手指,仿佛正在品尝着无上美味,一双眼睛戏谑般半眯着瞟向沈烟,十分不屑。 沈烟瞬间想到什么,忙拿袖子往脸上一擦,果然带下了丝丝血渍,一想到方才,对方用那只恶心的手触碰过自己,她便觉得自己现在比掉进粪坑还脏。 “你不是仙儿,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做什么?”沈烟向后挪了挪,壮起胆子,质问她道。 “仙儿”放下手,对她扯出个仙儿常有的俏皮笑容:“你的问题可真多,我要从哪个开 分卷阅读83 始回答呢?” “仙儿在哪里?你是占领了她的身体,还是变幻成她的模样?”沈烟又继续追问,虽说她的眼睛可以穿透表象,看见很多实质,但对方若有了防备,施了障眼法之类的,她便束手无策了,横竖落对方手里,她也不抱生还希望了,索性豁出去,死也得死个明白。 “仙儿”颇觉恼火地冲上前去,一把提起她的衣领,阴森森道:“阶下之囚,问题倒挺多,我要都不回答你呢?” “你想干什么?”沈烟用力拍打着她的手,于她而言,却有如抓痒。 “仙儿”鄙夷地一笑,松开了衣领,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放心,你是尊主要的人,我现在可不敢动你。” 沈烟闪躲着却无法躲开,她忍受着那脏手的触碰,愤然啐道:“呸!你这见不得光的畜生,只敢躲在他人的皮囊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要折辱于我,休想!” “仙儿”面色转阴,扬起一掌,便要扇她个大嘴巴子,沈烟闭目以待,毫不退缩。临近脸颊时,“仙儿”却又住了手,她了然地一笑:“想激怒我杀你,没这么容易,你死了,我可怎么交差?” 沈烟“哼”了一声,别过脸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你家尊主为什么要抓我?” “我也不知道尊主抓你个凡女来干什么?”“仙儿”猛地一提沈烟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到自己面前,“仙儿”细细将她打量,啧啧有声地嫌弃道:“尊主向来不好女色,就算他突然对凡女感兴趣,也不该看上你这毫无姿色的货色才是。” 沈烟有意要套她的话,她故意讥讽道:“怎么,你家尊主看不上你,你很失望?” “仙儿”瞳孔一缩,面色微变,捏着她下巴的手陡然加重几分,眼里现出一抹阴狠的戾气:“哼!活人果然就是麻烦,不如死人来得听话,你的舌头可真讨厌,真想割了下酒。” 沈烟不惧反笑:“只可惜,你不敢,若非你家尊主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我,只怕你早已将我大卸八块了。” “仙儿”怒极而笑:“不错,你这脑子倒也聪明,不如你猜猜看,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 沈烟轻鄙地回以一笑:“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手脚麻利点儿,小白很快便会找到我,到时你就没机会对我下手了。” “仙儿”仰天大笑:“你对那只狐狸倒是有信心!”她收敛笑容,骤然发狠道:“实话告诉你,那只狐狸再了不得,在我家尊主面前,亦是连提鞋都不配,既然你笃定他能找到你,那我们不妨来玩个游戏。” 沈烟上翘的唇角微微凝固,她戒备地问:“什么游戏?” “怎么,怕了?” “仙儿”得意地咧开嘴角,俯视着慢慢凑近她的脸,将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你知道我可以控制仙儿,那我同样可以控制你,你说,我若是将你操控住,等那只狐狸找到你时,由你给他一记暗算,他能不能挡得住?” “仙儿”挑起眉角,目露精光,似乎对这个游戏相当期待。 沈烟心中一凉,小白不会对她设防,若这冒牌货真的使出这等阴狠招数,他说不准真会上当。她咬了咬后槽牙,痛恨地挤出两个字:“卑鄙!” “仙儿”哈哈大笑:“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 她眸光一沉,算计道:“我瞧那只狐狸追查得紧,若不先除了他,定会坏我好事,想一想,他若死了,妖界定然大乱,我家尊主便有机会收服妖界,这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尊主定会对我青睐有加。” 她这面想得挺美,冷不防一个阴冷轻佻的声音讥诮道:“做你个春秋大梦!好你个没脸没皮没头没脑的老魔婆,以为披了小姑娘的皮,自己就不是癞蛤H蟆了?哦不,癞蛤H蟆都比你秀气几分!幸好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见不得人,不肯污人眼睛,否则我也不敢动手,毕竟,谁跟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白天辟邪,晚上避子的老魔婆动手,都嫌晦气不是?” “仙儿”乍闻此言,险些被气吐一口老血,她循声望去,便见小白那一袭飘逸的白衣在风中翩翩飞舞,若白蝶般缓缓旋落,寻着一具相对干净的尸体落脚一踩。 谁知,那“尸体”并未死透,猛地受了这一脚,诈尸般地一吼,呕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两腿一蹬,便就此不动了,只将一对眼睛瞪得溜圆,小白低头默哀,这回可真真是死透了! 沈烟见小白从天而降,原本铁青的脸,顿时露出喜色:“小白!” “仙儿”钳住她下巴的手往下一移,掐住她的脖颈便提离地面,另一手化成五爪抵住她小腹,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你来得倒快!不过有她在我手里,你又如何猖狂?你若不乖乖听话,我可会对她下手的哟!”“仙儿”威胁着他,作势掐紧沈烟的咽喉。 沈烟只怕自己真成了小白的累赘,忙大声呼喊道:“小白,别管我,先想办法救仙儿再说!” 小白给了沈烟一个安心的微笑:“娘子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不以为然地扫视“仙儿”,冷 分卷阅读84 嘲热讽道:“若是不怕墨泽降罪,你尽管动手试试?我听说他可是越来越疯魔了,一统六界的美梦做多了,脑子也不正常了,稍有不称心,便拿属下出气,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几层皮,够他扒的?” 不知为何,沈烟听他此言,虽然明知他是胸有成竹,才会叫对方动手试试,但心中依然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是自己太敏感,又或许,是她越来越……在乎他? “仙儿”掐住沈烟的手不由一抖,尊主的疯魔哪里是用不正常来形容的,简直可以称得上变态了,那折磨人的手段,可谓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她光是想想,就胆战心惊。 可是,在外敌面前,尊主的尊严她还是必须维护的:“放肆!竟敢直呼尊主名讳!” “仙儿”不能对沈烟开刀,拎在手里不免累赘,她索性在其后颈一击,拍晕了沈烟,远远丢到一边,省得碍事。 小白见状,心中有怒,方要出手抢人,忽然天色大变,乌云密布,遮挡住最后的霞光,天地瞬时阴沉如墨,小白无法贸然出手,只得按捺隐忍。 “仙儿”立于天地之间,慢慢合眼,双手比了个手势,嘴里念念有词,再睁眼时,双眸骤然射出碧幽幽的光芒,周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迷人眼。 小白半眯眼眸,淡定地抱住胳膊,想看看她搞什么鬼,隐约察觉大地震颤,脚下不稳,他连忙飞身而起,退至一旁,但见脚下的那具尸体突然站起,冲着他狰狞地张牙舞爪,紧接着,尸体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皆面向他,飞扑而来。 小白凌空跃起,凭空而立,俯瞰脚下的行尸,它们扑了个空,纷纷爬起,仰头抓挠他的腿脚,腹中发出瘆人的嗡鸣。 小白轻蔑地勾了勾唇角,这就是傀儡术啊,他算见识了,控制了一个傀儡,再利用傀儡控制死尸,自己则躲在暗处,坐收渔利。 小白冲“仙儿”扯起夹枪带棒的调调儿:“瞧这些行尸也没什么特别,既无三头六臂,又不能飞檐走壁,难道你是打算用它们的丑陋狰狞,来吓死我吗?”说到这儿,小白配合地拍了拍小心脏,颤着嗓子娇滴滴地嚷道:“我好怕怕呀!” “你!”“仙儿”气个仰倒,龇牙咧嘴道:“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 话音刚落,她又起了个手势,念起魔咒,那些行尸顿时齐齐蹬开两腿,直挺挺地向他跳去,有如离弦之箭般,呼啸而来…… 第46章 第046章 真凶现身 小白瞧“仙儿”面色煞白,满额冒汗,小脸扭成一团,一副体力难支的模样,心中暗道:再这样耗下去,这小短腿儿的身体可受不了,等她送了性命,娘子可饶不了我。 当下决定速战速决,他闭上狐狸眸子,卸下防御,暗暗于右掌凝聚力量。“仙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掉以轻心,眼见那死尸逐渐向他逼近,张着阴森大嘴,等着扑咬,她又不禁暗自得意:这么多死尸,我看你要先对付哪一只? 此时,在小白的脑海里,一切都是空白的,没有声音,也没有画面。渐渐地,他听见了四周狂风怒吼,死尸呜咽低嚎,沙石随风呼啸,云层流动若水,他的脑海里也随之勾勒出生动而可怖的画面。 然而,这一切在小白眼里,不过虚张声势,所有的关键,都在于“仙儿”那低低的念咒之音。 那声音自“仙儿”口中发出,却重叠着另一个更加低沉细弱的声音,她借着“仙儿”的声音隐藏,却掩盖不了,原本两种完全不同的音色。 追踪着蛛丝马迹,敏锐的听觉很快捕捉到了声源,那并不遥远,就在附近,甚至于,他已能确定具体的方位,可是,他明明记得那个方位上什么也没有。 群尸的哀嚎就在脚下,差之毫厘,便能揪住他的足尖,狂风沙石亦狙击而来,似要将他席卷其中,那魔音加快念速,如此刻的情势愈加紧迫,他竖起耳朵,愈发仔细地倾听,做着最后的确认,指尖的力量也如拉紧的弓般,离弦待发。 这一刻,周围重归静止,唯有那个细弱之声是鲜活的,随着急促的呼吸,加快的心跳,小白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就在那身周的危险距离他不足一指节时,那右手指尖蓄势待发的力量,便在一念之间,挥之而去…… 随着一声女子凄惨的高呼,所有的危机瞬间粉碎,群尸若脱力般坠落地面,摔个粉碎,狂风止歇,沙石化作尘埃,揉进泥土碎骨中,乌云散去,露出月明星稀,仙儿痛呼一声,倒地不起,慢慢化作一株绿萼。 那三十步开外之处,刹那现出一抹湘色身影,她闪着碧幽幽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小白,嘴角挂着一行行鲜艳的血丝,继而她缓缓垂头,望向自己胸口上的窟窿,那力量竟是穿心而过,狠狠砸入地面,生生搅碎了她活泼的心脏。 若是凡人中了这一击,自是必死无疑,只可惜她不是人,碎了心脏,也可以修复,并不危及性命。 小白的目标显然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对魔族来说,至关重要的魔元,便如妖的妖丹一般。所幸,她的魔元并不藏于心脏,但受此重创 分卷阅读85 ,她已无法应战,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身随心动,她纵身跃起,踉踉跄跄地飞身退离。 “果然是隐身术!艳姬,你今日跑不了了!”机会难得,小白怎能轻易放过,未及细思便追了上去。 艳姬回头,憎恨地一闪碧眸,她一手捂着伤处,另一手勉力凝起法力,弹出一点碧光,不偏不倚,正向沈烟击去。 小白心中一凛,只得放过穷寇,掉头赶回,挡在沈烟身前,化解那微弱的力道。艳姬趁此良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逃命这种事,不论对于哪个种族而言,都是天生的本能。 小白遥望艳姬消失的身影,只觉可惜了这难得的机会,但比起追杀她,当然还是娘子重要。他抱起沈烟,打算回竹屋,才走出几步,脚下“咯嘣”一响,似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乃是一株蔫吧的绿萼花,这才想起仙儿这只小花妖的存在。 他挑了挑眉梢,暗暗嘀咕着,自己该不会把仙儿的腰给踩折了吧? 好在草木妖自身的修复能力不差,只要留一根枝节在,加以辅助,很快便能恢复,若是她醒来问起,大可推到艳姬头上,横竖跑无对证,免得她知道真相,追究起来,沈烟也不给他好脸看。 小白对这个聪明的决定,甚觉满意,他伸手一吸,将仙儿收入袖中,抱好沈烟,离开了这片乱葬岗。 艳姬一面张望着小白是否追来,一面慌张地逃命,待确定他没有追来,这才放心停下,她寻了个僻静处,潦草地疗了一会儿伤,将自己破碎的心脏修复了个大概,封闭了心脏的痛觉,这才慢慢走出藏身处,寻思着此番空手要如何向尊主交代? 她心中忐忑,想养好伤再继续行事,但尊主给的时限已迫在眉睫,逾期不归,只怕要被当做叛徒处置,可若是这么回去,办事不力,一样没有好果子吃,哎!真是横也死来竖也死!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看在自己擅长傀儡术,能驾驭死亡军团的份上,尊主或许会网开一面。 她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方觉得好过些,恍然间一抬眼,便见前路树上斜卧着一个人,她有伤在身,敌我未明时不敢贸然出头,当下想也不想,便闪身躲入树丛,暗暗打量起那人。 那人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提着酒壶,悠闲自在地对月独饮,金色的卷发,随着他一仰脖,倾泻而下,闪耀着迷离的色泽,在微风中徐徐摇曳,竟比皎洁的月光还要迷人三分。 酒水缓缓入喉,几丝溢出菱唇,蜿蜒而下,顺着刚中带柔的下颏,性感而粗犷的颈线,一路留下清晰而暧昧的水痕,最后没入牙白的里衣中。 他喉结一滚,咽下酒水,艳姬的喉咙也跟着“咕噜”吞咽,若不是她那颗心受伤不轻,此刻定然要怦怦乱跳。真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地,居然能碰见他! 艳姬碧色的瞳孔急剧收缩,痴迷地望着他,险些就这么失魂地走出去,所幸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不该露面,心下怀着几分遗憾,便要悄然溜走。 谁知刚抬脚,酒壶便迎面飞来,艳姬慌忙闪身,滚入树丛,狼狈地躲了开去,酒壶“咔嚓”脆响,碎在乱石上。 “谁?”磁性撩人的男性嗓音慵懒地拉长调调儿,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攻击性。 艳姬鬼使神差地爬起身来,施一个术法,理好衣衫云鬓,扬起妩媚的笑容,莲步轻踩,如娇花般娉娉袅袅地走出树丛,向他而去,有意无意间,轻拉衣袖,露出一角香肩。 艳姬端庄有礼地福身道:“拜见朱雀神君,艳姬偶然路过,不知神君在此赏月独酌,扰了神君的雅兴,还请神君恕罪。” 黎烨挑着上翘的眼角,随性地侧身横卧,单手支颐,轻飘飘地瞟了她两眼,玩味地勾起唇角:“你认识本君?” 艳姬探出手指,虚掩娇唇,媚笑道:“谁不知朱雀神君,乃六界第一风流名士,六界之中,有哪个女子不认得您,又有哪个女子不爱慕您呢?” 艳姬说到最后一句,一双碧眼含情脉脉,看向黎烨,待触及他的目光时,又羞赧地瞥向别处,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黎烨洒脱地放声大笑,笑声内外,尽是不羁的诱惑,等笑够了,才缓缓说道:“你家尊主向来与本君不对头,你这般暗送秋波,怕是不合适吧?难不成你想弃暗投明,改换门庭?” 艳姬微微青了脸色,逢谁都说朱雀神君最懂风流韵事,不想竟如此不解风情,男女之间的情趣,欲说还休,最有滋味,他偏要直言揭破,令她难堪。 但她活了六千年,也不是吃素的,尽管对方不给脸,她也能泰然自若地顺水推舟:“我家尊主日理万机,这等儿女情长之事,又怎管得过来,艳姬爱慕神君,若是神君也有此意,这佳偶天成的美事,我家尊主还是愿意玉成的。” 黎烨不由失笑,这魔女倒也热辣大胆,三言两语,便想赖上他,看来墨泽御下的本事可不太高明啊。 艳姬看不透他的心思,心里不由敲起鼓来,她此时处境艰难,若能另寻靠山,委实比回魔宫受罪强得多,只是,想让对方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还真没有这份自信。 分卷阅读86 黎烨收敛笑容,眸光似情人的手般,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脸,再慢慢往下,艳姬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觉面热心跳,身子酥了大半,她娇羞地一扭细腰,回眸嗔视,咬唇唤道:“神君……”那故意压抑的轻吟,毫不遮掩引诱之意,似要将对方拉入欲海深渊。 黎烨坐起身体,弯腰俯视,琥珀色的瞳眸逐渐深邃,沙哑的气息缓缓吹拂她的眉眼:“那……为了这份爱慕,你可愿为本君牺牲?” 艳姬闻言受宠若惊,却不敢得意忘形,她怕痒般地一扭身子,却“不慎”扯开衣领,露出颈下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来,如兰似麝的体香立即随风浮动。 她娇笑一声,仿若未曾察觉似的,粉黛低垂:“艳姬当然愿意,不知神君大人想让奴家做什么呢?”吐音如泣如诉,惹人怜爱。 黎烨挑起她的下巴,她害羞地配合他的动作,将含情眉眼转向了他,黎烨的眸光锁定她的碧眸,醉人的声音幽幽说道:“也没什么,只是闲来无聊,想抠下你的眼珠子,听个响儿。” 艳姬的如花笑靥不禁一僵,她心中惶恐,却仍然强颜欢笑:“呵呵……神君大人可真会说笑!” 此言方毕,但闻一声惨叫,黎烨的手里赫然多了对碧幽幽的眼珠,映着月光,如琉璃彩珠般,璀璨夺目。 艳姬痛苦地满地打滚,嘶声哀嚎,待略微回神,即刻如风般飞速窜逃,消失无踪。 掌中的琉璃彩珠渐渐失了颜色,化作灰烬,随风消散。 黎烨轻佻地勾起半边唇角,不屑地收紧空空如也的掌心,目光又恢复无波无澜。 “本君向来不喜说笑。” 他呢喃低语,掌心倏然一摊,又多出一坛美酒,他继续斜卧仰头,对月自酌。 第47章 第047章 魔帝墨泽 黑云缭绕中,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如天梯般笔直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梯级之上,是魔宫森严阴沉的大殿,十二根擎天盘龙柱,分左右围成一圈,北面设有九级台阶,台阶上是高高在上的宝座,台阶下,是两排手执兵器,威严伫立的魔兵。 此时,宝座上正斜坐着一位玄衣男子,他单手支颐,撑在雕饰繁美的扶手上。油黑发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皆束进高而精美的发冠中,那张削瘦且刚毅的脸上,描绘着一对浓郁的剑眉,一双星目正紧闭养神,细密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两弯柔和的弧影,高耸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如有神来之笔般,勾画简洁却风采卓然。 一身玄色常服,裁剪合宜,修饰简约,整齐地裹在他单薄的身躯上,连一丝衣褶都没有留下。他恬静的容颜,透着病态的苍白,散发着与魔族格格不入的儒雅气质,更不要说,令人联想到,那传闻中残暴嗜血的魔君。 可他,偏偏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恶魔——魔帝墨泽。 此刻,他纤细有力的指节正徐徐抚着他的爱宠——一条盘踞在他腿上的黑色毒蛇。那巴掌大的小蛇乖巧地闭目沉睡,享受着主人的优待,也侵染了几分主人的高贵气度,随着主人一同聆听属下的禀报。 艳姬跪伏在地,对着高高在上的尊主,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陈述。当然,她勾引黎烨的那段绝不能说,败于小白之手的那段,也得添油加醋一番,以衬托不是自己无能,而是敌人太卑鄙,太狡猾。 末了,她恳求尊主替她做主,将自己遭受的种种不幸,悉推到外界对尊主的藐视上,语调凄切,涕泪俱下,然而,她空洞的双目,只能流下血泪,干瘪的眼皮耷拉在脸上,不复往日美貌,一颗心因重伤而千疮百孔,血染衣襟,凄惨无比。 墨泽微微垂下唇角,听出了她借刀杀人的私心。对于无法完成任务的属下,他一般只有两种处置方式,若是还有用,便重罚留下,若已无用…… 他浅浅睁开一线明眸,露出那热血一样赤红的瞳眸,他斜眼掠向破碎玩偶般的艳姬,懒懒开口,声音宛如从天边飘来,那么缥缈悦耳,却又阴沉得可怕:“失去眼睛,你的傀儡术可还用得?” 艳姬闻言一抖,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瑟瑟发抖,顾左右而言他:“尊主,区区傀儡术算什么,属下会的还有很多……” 墨泽眉宇微凝,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艳姬,本尊不喜欢听废话。” 艳姬胆寒地咽了口和血的唾沫,战战兢兢地回道:“不……不能。” 墨泽弯起唇角,笑得邪肆:“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做什么?” 这言中之意,当然不是要放过她,随她流浪,而是明白告诉她,她应该自绝于外。 艳姬如何不懂尊主的行事,只不过是心怀侥幸,她据理力求道:“可是……可是若能得到麒麟兽的琉璃眼,属下的眼睛还是可以复明的,还能和以前一样施展傀儡术!求尊主给属下一个机会吧!” 她说着,拚命磕着响头,因为紧张,指尖在地面抓出道道痕迹,未留意折断指甲,渗出鲜血,她汗流浃背,脑子几乎陷入空白。 墨泽轻笑道:“那你可有本事得到琉璃眼?” 分卷阅读87 “属下,属下……”艳姬支支吾吾,想要信口开河,又怕尊主不信,定会死得更惨。 “是不是要本尊替你去取啊?”墨泽猛然坐直,居高临下地俯身诘问,将腿上的小蛇吓得睁开了赤豆般的眼睛。 艳姬一听尊主这压迫性的言语,拖着危险的尾音,便吓得几欲虚脱,连舌头都打起了结:“不不不……属下不敢!” 墨泽盯着艳姬,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幽幽一笑:“你我主仆一场,本尊也不想太过绝情。” 艳姬一听有戏,忙提起了精神,伸长了脖子,直往上探,生怕错听了一个字,面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墨泽很满意她现在的表现,他恶趣地娓娓说道:“只要有谁愿意替你取来琉璃眼,复明你的眼睛,本尊就饶了你。” 艳姬闻言,心又沉了下去,剜取麒麟兽的琉璃眼,本就九死一生,除了尊主级别的高手,谁又能毫不犹豫地去冒险?更何况,她平时仗着有傀儡术操控死亡军团,便眼高于顶,不屑与同仁为善,关键时候,又有谁肯为她犯险? 但,无论是谁,只要还有一丝生的渴望,纵然希望渺茫,也总要垂死挣扎一番。艳姬也不例外,她开始疯狂地央求两旁的魔兵,摸索着地面,来到他们的脚下,揪起他们的衣摆,痛哭流涕,一个一个接一个,苦苦哀求,却没有谁对她流露丝毫的同情,甚至连视线也不曾落她身上。 只因,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尊主愚弄玩物的手段罢了,谁若真的不知死活的心软,自己的下场定会比她更惨。 墨泽张狂地纵声大笑,那赤红的双眸,因为亢奋,鲜艳得如要滴出血来。他总喜欢给对方一线希望,又看着对方一点一点地陷入绝望,那显而易见的落差,激活了他日渐如死灰的心,令他涌起掌控六界的欲望与快感。 可是很快,这亢奋的感觉便消失了,犹如凡人对阿芙蓉产生的依赖,越到最后,需要的剂量便越大,而他需要的,是比阿芙蓉更强烈的刺激,是鲜血,是战争,是无上的权势,是六界的畏惧,是万众的膜拜…… 相较之下,艳姬那鲜活的生命,就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即便作为打发无聊的乐子,亦是不值一提,她若有用,他便多留一时,她若无用,他又何须豢养废物? 他索然无味地往宝座一歪,依旧懒懒地斜倚着靠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蛇的脑袋,不以为意地发号施令:“影魔,你不是一直想要她的魔元吗?” 墨泽脚下,那一直不为人注意的影子突然动了起来,他脱离了尊主的影子,慢悠悠地扭曲着轮廓,爬下台阶,来到大殿中央,如流水一般变幻出各种形态,却无法凝聚成具体的模样。 俄而,地面出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剪影,他弯下腰,咧嘴而笑,声音枯哑苍老:“嘿嘿嘿,属下多谢尊主赏赐!” 艳姬一听见这个声音,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尊主有了替代她的心腹,她的命自然一文不值,虽然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她仍是不甘心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循着声音,匍匐爬到影魔身边,泣血乞求道:“影魔,看在你我共事一场,我求求你救救我!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的吗?只要你救我,我就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她谄媚地扬起笑容,勉强自己摆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双手轻轻摩挲着地面,虽触手冰冷,却“乐此不疲”。只是,她忘了眼下的自己,已失了色S诱的资本,那一身污浊狼狈,混合着搔首弄姿,实在不是一般的倒胃口。 影魔嘿嘿冷笑:“艳姬,亏得你瞎了眼睛,否则你照过镜子,定是要被自己吓死的,现在的你,就是鬼族都比你亮眼三分。” “不!我只是少了双眼睛,只要你肯为我取来琉璃眼,我自能恢复美貌,到时,我再好好服侍你,好不好?”艳姬暗暗握紧双手,咬牙隐忍,表面仍是惺惺作态,楚楚可怜。 地上的剪影仰头大笑起来:“嘎嘎嘎嘎嘎……”那笑声如同被踩了脖子的鹅,努力引颈向上嘶鸣,当真比乌鸦叫还难听百倍。 艳姬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沦落到勾引无耻小人以求苟活的地步,实在讽刺至极。可是,为了活命,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影魔笑够了,才渐渐收声,不屑地冷啐:“呸!我若真救了你,事成后,你只会弃我如敝履,说不定,还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 他毫不客气地指责着,似要将从前的冷遇报复回来:“你这贱货什么秉性我还不知道吗?只要皮相好,就是条公狗你都肯乖乖就范,那九尾妖王与朱雀神君皆是六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你敢说你就毫不心动?” 艳姬听得分明,影魔这是在给她下钩子,若是坐实了自己为敌所惑,才无法完成任务,她的下场定是比死还难看。 她气急败坏,当下也没了造作的心思,直起腰来,扯起嗓子,便破口骂道:“你这老杂种!不要血口喷人,你自己好色如命,误了多少正事,怎么还有脸诬陷我……” 影魔见她口不择言,生怕尊主听信,对自己不利,不等她 分卷阅读88 说完,忽然化作一阵黑风,对准艳姬,猛地穿体而过,随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呼,一颗碧幽幽的珠子被黑风带出,艳姬萎靡在地,只余下出的气,再过不久,她的尸体也会慢慢化作灰烬。 墨泽早已厌倦了这狗咬狗的戏码,他逗弄了下爬到手心的小蛇,亲昵地道:“小家伙,你饿了吗?” 那毒蛇冲他扬起脑袋,吐出长长的暗红信子,点头示意,接着,它优雅地爬下墨泽的膝盖,游下台阶时,突然化成一条黑色巨蟒,一口吞噬了艳姬的尸体。 作为魔蛇九虺的食物,艳姬的点点滴滴都会消逝于整个六界,就算有再多的机缘巧合,也绝无重生的可能。 “你们都好好看看,废物是个什么下场。”墨泽轻慢地留下这句话,起身缓缓走出了大殿。 众魔齐齐下跪,恭送尊主。魔蛇九虺迅速变回小蛇,爱娇地缠上他的手臂,依恋地蹭着他的手心。 墨泽出了大殿,独自走在阴森空旷的甬道上,他赤红的双眼逐渐幽暗,最后化为深沉的漆黑,眸色的改变,带走了他身上邪恶猖狂的气质,反倒在瞬间,染上了几丝忧郁。 他回想起曾经的挚友,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自语:“黎烨,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总喜欢在背后使阴招,自己不想沾血,就送回来让我动手,偏偏,我还是上了你的当。” 他静谧的面容,看不出多少表情,但抚摸蛇身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一掐,九虺“嘶”地一叫,受惊般地逃离他的掌心,远远地游开了。 视线沿着九虺爬行的轨迹越移越远,漆黑的瞳眸又渐渐转为赤红,他突然变得邪冷,缺乏血色的薄唇一扬,笑得邪魅狂妄,眸光里透露出久违的激情:“风曦,你终于出现了!” 第48章 第048章 娘子,跟我走吧! 沈烟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下午,除了后颈酸痛,倒也没有其他不适。她揉了揉朦胧倦眼,看清了自己身在竹屋,意识逐渐清醒,猛然想起尸堆与“仙儿”,她一个激灵坐起,下意识地便唤道:“小白!小白!” 小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来,站在她面前时,手里还举着锅勺,他抹了把额际的热汗,坐到她身边,嘘寒问暖道:“娘子,你终于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沈烟见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所有的害怕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摇了摇头,鼻子有些发酸,颇为感动地道:“不饿,就是脖子有点酸,其他的也没什么。”沈烟说着,伸手在后颈揉了一把。 小白冲天边翻了个白眼,哼道:“哼!定是艳姬那一掌拍的,下次再碰上她,看我不拧下她的脑袋,给娘子报仇!” “艳姬?”沈烟轻声复述,想起自己便是因为“仙儿”那一掌才昏迷的,难道那个“仙儿”的真名就叫艳姬? “来,我给娘子捏捏。”小白十分体贴地挪到她身后,伸出双手便要为她推拿,只是右手一举,赫然发现握着一只锅勺,他干笑地将之丢到一边,与沈烟对视一眼,双手便招呼而来。 “不……不用……”沈烟连忙拒绝,但话还来不及说完,他已扳过她的身,将后背对着自己,按住了她的后颈,微温的指尖,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揉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沈烟顿时呼吸一凝,脖子发僵,他摸了摸,越发贴心严肃地对待起来:“娘子,你这颈椎可不太好,准是常年埋头做事累的,看我给娘子好好松快松快。” “别……哎……”沈烟拗他不过,只得乖乖配合,她尽量使自己放松,生怕表现出一丝异常,都能叫他越发用心。 但是,无论她怎么克制,她的脸儿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两团粉红,她不动声色地垂下头,用冰凉的双手托住香腮,为自己发热的肌肤降温。 隔了一会儿,双颊的温度,不降反升,她开始寻找话题,以平复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仙儿怎么样了?那个抓我的坏人是叫艳姬吗?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小白一面为她按摩,一面给她瞎掰胡扯:“不错,她叫艳姬,是魔帝墨泽的属下,因为魔帝嫌我长得比他帅,怎么都看我不顺眼,所以,特地派了那草包来抓我家娘子你,想以你为人质,用来对付我。” 小白早料到沈烟必会问他这些事,他担心时机未到,将真相过早挑明会吓着她,所以只透露点无关紧要的信息给她。 沈烟被他这有趣的言辞逗笑,完全不再拘谨,她放下双手,脱口便道:“幸亏没让那魔帝得逞,不然你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她不相信,那个魔帝与小白作对的原因,是嫉妒小白的外貌,但非人类之间的矛盾,本就不是她一个凡人能理解的,她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小白悄然贴近她耳边,如情人般对她耳语道:“娘子说的不错,但不知,在娘子心中,我是否也一样重要?” 他沙哑的口吻不似一贯的嬉闹,透着三分认真,三分熏醉,有力的指节放缓了力道,柔柔地在她颈后细细摩挲。鬓边几 分卷阅读89 缕发丝掠过她细腻的侧颜,痒痒的,如电流般淌进她的心,沈烟方才放松的身体又瞬间绷紧,红云继续飞上两颊。 虽是言者无心,但她此言,便是承认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若非他反问自己一句,她也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认可了他,才会不反感他将自己看重。 沈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却急于摆脱这样困窘的局面,她撑开双臂,大幅度活动了下筋骨,故意将他逼离自己。 她扭了扭脖子,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不过按了几下,果然舒泰不少,你的手可真巧,好像什么都会。” 小白也不勉强她立刻就给自己一个答案,万一她蹦出口的是他不想听的那个,那他脆弱的小心脏又该置于何地呢? 于是,他扬起妖媚的笑容,故作欠扁道:“娘子既然喜欢,不如咱们再多按几下。”说着,狐狸爪子又伸了出来。 沈烟赶紧转过身,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转移话题:“咳咳……仙儿呢?我想见她。” 小白住了手,漫不经心地答道:“她已经苏醒了,不过正在疗伤中,不宜打扰,等后天我再带娘子去见她。” “哦。”沈烟浅浅一应,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默之中,气氛便不由尴尬起来。 “你……” 突然,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开口说话,冲撞之下,又听不清彼此说些什么。他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你先说吧。”言毕,又不约而同地好笑起来。 停顿片刻,小白当先问道:“娘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他认认真真,不带一丝戏谑,沈烟一怔,她想问他的,也正是此事,他为自己而来,如今暗香馆被毁,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难道他还要跟随自己颠沛流离? 她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头苦笑:“我……暂时还不知道。”大千世界,举目无亲,无处投奔,故土归不得,宛城回不去,她绞尽脑汁,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去处。 小白轻轻握起她的肩,迫使她将低垂的眉眼抬起,看向自己,他深深凝眸,望入她的眼,诚恳地表白道:“娘子,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爱惜你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沈烟的脑海陷入短暂的空白,寂静中,她只能听见自己活泼的心跳。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了,初次听时,是在他赶走仙儿的时候,那时他这样说,她只有冷笑与不屑。但是今时今日,再听他说,心境已然不同。 她明白,她若点头答应,这意味着什么,她真的准备好与一头狐妖纠缠不清了吗?她真的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他的一切吗?纵使不可否定,她心中有他的一席之地,但人妖殊途的禁忌,却始终盘旋在她的脑海。 秀眉越蹙越紧,柔唇越抿越直,面对他耐心的等待,灼灼的期盼,沈烟脑子一热,唇瓣轻启,便要点头答应:“我……” 在他炙热得仿佛要将她融化的目光中,她又及时刹住了口,改口道:“……考虑一下。” 好险!最后的关头,理智还是唤回了那一刹的冲动,她险些没有控制住,做出或许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小白目光中闪耀的小星星,一颗又一颗地接连破灭了,他不甘心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看似绚烂的笑容,还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对方:“娘子……” 只可惜,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刚蹦出两个字,两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沈烟吸了吸鼻子,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提醒他道:“什么味道?” 小白略微细想,登时惊悸般地跳了起来:“糟啦!我熬的粥!”顾不得多言多语,他拔起长腿,便跟阵风儿似的冲向厨房,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烟瞧他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她忽然觉得,与他生活在一起,也是件不错的事。想起方才,她不禁有些失落,为什么自己没有趁着勇气上头的霎那,一口答应他呢? 夜晚很快便来临了,当小白送来晚餐时,沈烟并没有让他进房间,她堵在门口,接过托盘,低垂着眉眼,只对他说了一句:“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人便进了屋,门帘落下,隔开了他们。 她的言下之意,小白如何听不懂,只不过这样忽然的疏离,令他有些不适,沈烟前一刻对他说考虑,现在说想一个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她这哪里是要考虑?分明是敷衍,是委婉的拒绝! 沈烟哪里知道他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此刻心中烦乱,不想看见他的脸,以免搅乱她的思路,她需要一片空间,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好好考虑以后的路。 小白磨了磨牙,望着门帘,真想闯进去,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捆了带回去,待生米煮成熟饭,还哪儿来那么多磨磨唧唧的鸡零狗碎?可是,想归想,他却做不出这等事,不止怕吓着身为凡人的她,也怕她将来回归神位,会捶爆他的狐狸头! 想起她从前种种斑斑劣迹,罄竹难书,他就禁不住脖子一抖,他伸手摸了摸后颈,但觉凉飕飕的,他突然有些想不通,为什 分卷阅读90 么自己要这么死皮赖脸地非她不可?难道他骨头贱?失了她的“虐待”他就活不好?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感情产生了质疑,风曦啊风曦,为什么他偏偏要爱上她呢?那个老得掉渣,恶趣一堆的臭女神!他一块新鲜可口的五花三层肉,凭什么就非得巴巴地往她嘴里送呢? 这一晚,他们都失眠了…… 第49章 第049章 今夜有所梦 “哼!等我修出九尾,就要你好看!” 摇晃着四尾的小白狐,面对恶女的“残暴”奴役,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式的威胁道。 他回头看向自己那可怜的四尾,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白毛在风中摇曳,若非他发现及时,连这几根毛,他都保不住。不过,话说回来,那毛儿被烧的焦香味,还真是挺香的,闻得他险些馋哭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风曦,显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她以双手为枕,躺在草地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嘴里还衔着一根狗尾巴草,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幽幽望着夜空,漫不经心地道:“等你修出九尾,估计我也寂灭了,再好看,我也看不到啦。” 小白一怔,突然意识到,她是会寂灭的,虽然她是神,但命再长,也有终结的一天,他的心中划过一抹异样,闷闷的,说不上来,却堵得难受。 小白蹲到她身边,眨了眨狭长的眼睛,憋出了句:“喂,你到底多老了?” 风曦嬉笑看他:“你是想问,我还能活多久吧?” 小白语塞,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可以修仙,以你的本事,定可历劫成功,与天地同寿。”虽说魔也可以与天地同寿,但他认为,风曦是不可能成魔的。 风曦闻言大笑:“哈哈哈……又神又仙,那我可真成神仙了!” 小白烦躁地与她躺做一出,也学着她以手为枕,高跷二郎腿,鼻腔里不屑地一哼:“哼!凡人从来分不清神与仙,你又何必在意?” 风曦渐渐敛笑,似在遥望天际,又似什么也没看进去:“世间万物,各有其道,神族开天辟地,布星列辰,早已完成自己的使命,式微不可避免,若我贪恋红尘,不肯应劫,才是苍生之难。” 年幼的小白虽未能尽懂其意,但却听明白了她非死不可的决心,他紧绷着脸,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 风曦忽地一转头,冲他扯了个鬼脸:“而且,永生很无聊呐……”毕竟,她逍遥自在了太久,这世间还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她没尝试过呢? 小白紧绷的脸,立即破裂,失声笑了出来。 风曦淡淡一笑,又看回天际。 隔了片刻,小白佯作不经意地试问:“如果,有我陪着你呢?” “嗯?”风曦疑惑。 小白心一虚,忙接着道:“那样就不无聊了啊!”大不了,继续让她欺负呗,反正他也习惯了。 风曦摇头苦笑,这小东西显然没懂她方才的话,她不忍戳破他的纯真,只是不怀好意地笑问:“嘿嘿嘿,小白,你舍不得我是吗?” “我……”小白磕巴着,死要面子,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风曦继续揶揄道:“是不是被我欺负惯了,怕有一天我不在了,没人欺负你,会感到寂寞啊?” 小白死鸭子嘴硬,傲娇地闷哼:“我是怕你死得太早,让我没机会报仇!” 风曦咬了咬口中的狗尾巴草,含糊地道:“也是,你该很讨厌我才是。” 小白小小声地嘀咕道:“也……没那么讨厌。” 斗转星移,邪神烈燚为一己私欲,统领魔族,为祸六界,小白这才明白,风曦所谓的应劫是什么意思。 天河决战,在神与仙的联手下,魔界溃不成军。趁烈燚受到天帝与朱雀、玄武两位神君的牵制时,风曦拉开穿云神弓,意欲结束这场浩劫。 这时,黑芒一闪,在风曦无暇顾及时,暗袭而来…… 千钧一发,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自背后拥住了她,未及思考后果,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是你的劫,那就由我替你应劫吧…… “小白!” 风曦高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从未有哪一刻,他觉得这简单的两个字,竟如此动听,她的声音是那样的紧张,原来自己的生死竟能牵动她的心。 他笑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无比自豪地对她道:“我终于,也保护了你一回……” 一直以来,他都是卑微的,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了心中挚爱付出生命,竟也是一桩快乐的事…… 蔚蓝的眸子陡然睁开,晨光筛过层林,洒落在他脸上,他缓缓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黑芒撕裂皮肉的痛楚,他至今记忆犹新。 甫一站起,他脚下一空,低呼一声,跌到了树下,一头栽进了松软的落叶层里,他挣扎着爬了出来,就地坐下,仰头看向高高的树梢。 怎么忘了,自己昨夜一时气闷,便上树看星星去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分卷阅读91 ,连几时睡着的都不知道,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然这脸可就丢大了! 糟了!天都大亮了,他还没准备早点呢! 想到这点,小白立即站起,施法清洁一番,便急匆匆地奔进厨房,洗菜、切菜,随着那一声声接连不断地“咚咚咚”声,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忿忿然将菜刀放下。 瞧瞧!瞧瞧!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她都打算甩了自己了,他居然还想着给她做早点! 他强烈鄙视自己,一点大丈夫的尊严都没有,就算真把她扛回家,八成也得给她当一辈子的妻奴,想想以后洗衣做饭,端茶递水,捏肩捶背都是他,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啊! 不过仔细想想,娘子的皮肤又嫩又滑,身子又白又软,还自带馨香惹人怜,光是想想,整颗心都已是又酥又麻,若真将她抱在怀里,还不得化作一滩春水肆意流啊? “呵呵呵……” 他陷入粉红色的幻想之中,不只一颗心怦怦乱跳,连身子骨都轻了二两不止。 咦?怎么鼻子热热的? 他抬手一抹,一朵嫣红娇花晕染指尖,他猛吸鼻子,瞪大了狐狸眼,怎么还流起鼻血了?虽说他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万年老处狐狸男,但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定力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舀起一瓢水,低头清洗了一番,一抬眼,狐狸眸子已染上了三分狡黠,既然认定了她,断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更何况,他根本忘不了她!不把她拎回家,啃得一干二净,岂非对不起他这天生丽质的无边魅力,也浪费了他苦恋多年的无尽付出…… ×××××××××× 手里捧着粥碗,口中咀嚼着青菜,沈烟埋头“专心”吃饭,剪水双瞳时不时转动两下,佯装不经意地掠过他的脸,若是不慎触及他的目光,便迅速垂眸,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小白单手托腮,不吃饭,不说话,也不笑,就那样规规矩矩地坐她对面,当他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就是那双狐狸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眨不眨,令她压力倍增,清粥小菜虽然可口,也依然难以下咽。 沈烟承认,小白的眼睛的确很漂亮,蓝湛湛,亮晶晶,跟两颗沾了露珠的水晶葡萄粒似的,但,任谁也架不住那目光里的哀怨缠绵,幽深嗔怪。 他这是想做什么?因为没有答应跟他走,他便故意如此,想让自己遭受良心的谴责吗?可,她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就是这次自己遇险,细究起来,还是被他连累了,她都不曾怪过他,他凭什么对她表示不满? 小白面对她愤愤不平的小眼神,心里盘算着如何挽回局面:不能来硬的,我拿眼睛死瞪着你,就不信你能坐得住,你走到哪儿,我就瞪到哪儿,无论如何,今日也得给我一个答复,答应便罢了,若是不答应……嘤嘤嘤……我就死抱你大腿,缠得你寸步难移,没法儿吃喝拉撒睡,更没法儿逃离我身边,直到你答应为止…… 沈烟辗转反侧冷静了一晚,有些事她也已想明白了。她不拒绝与小白共进早餐,便是想在饭后告诉他自己的答案。可是,眼看着这碗粥她是喝不下了,只得放下碗筷,浪费他的心血了。 “小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沈烟知道,他定然在等她一个答案,她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小白一听,便竖起了耳朵,倾身向前,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笔直如两道利箭向她“嗖嗖”射去:“娘子,你要说什么?” 他声音微沉,虽然好听,却也透着一股子胁迫的味道,他真正想说的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可千万别说,不然后果……嘿嘿!你懂得!” 沈烟一噎,到嘴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小白善解人意地一笑,放柔了语气,安抚她道:“无论娘子做什么决定,人家都一定支持。” 这话说得动听,表情也很到位,可那眼神里透露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个意思,那分明是在说:“话是这么说,可你敢不答应试试?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回心转意,你不会想尝试我那些形形色色,形状各异的手段的。” 沈烟咽了口口水,目光四处乱瞟,在他的淫威之下,终于鼓起勇气,一鼓作气道:“再做决定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沈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既然她下不了决心,那就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第50章 第050章 在天之灵 本是晴空万里,却因眼前的一幕,将沈烟的心情推入沉重的深渊。 残破的墓碑上,淋满了腥臭的黑狗血,原本庄严的刻字,已变得模糊不堪,纵然如此,沈烟又如何认不出双亲的坟冢? 她没想到因自己之故,会连累逝去的亲人,唯一庆幸的是,坟未有被撬开的痕迹。她步履艰难,缓慢靠近,举起袖子,就要默默擦拭。 小白立即扣住她的皓腕,轻轻掀唇:“我来。” 他将沈烟拉到一边,自己捻了个漂亮的手势,翻出一片白芒,将狗血除净,被砸碎在地的墓石 分卷阅读92 ,也一点一点飞起,重新在墓碑上粘合。 顷刻之后,坟墓焕然一新,连同杂草尘埃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沈烟心中稍慰,却也明白今日有小白在,自然可以无恙,明日他不在,其他人会不会又来破坏呢? “谢谢你。”沈烟点头致谢,眉心紧蹙,满脸都是化不开的阴郁。小白撇了撇嘴,对她的生分颇为不满。 沈烟将准备好的供品一一摆上,燃起三炷清香,拈在指尖跪拜道:“爹、娘,女儿不孝,将暗香馆丢了,还连累你们泉下难安,今番前来告别,以后四海漂泊,不知何时归来,请爹娘原谅女儿不能常来看望。” 沈烟说完便将清香插入香炉,希望她的远离,能为双亲带来安宁。她正要磕头,却见小白撩袍一跪,与她并肩,她不禁一愣:“你干什么?” 小白也燃了三炷清香,祷告道:“小胥初见岳父岳母,不知礼数,身无长物,三炷清香,聊表心意,二老泉下有知,请勿担心,娘子有我照顾,势必令她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虽然明知埋在地下的二位已不知投胎何处,但身为凡人娘子的生身父母,他理应尊重,毕竟,他们好好抚养了沈烟,没有因为她的另类而将她遗弃,光是这点,便已难能可贵。 沈烟不由窘迫道:“小白,你怎么能在我爹娘坟前胡说八道呢?” 小白亦将清香插入香炉,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看得沈烟目瞪口呆,这狐狸脸皮也忒厚了! 小白直起腰来,对她莞尔一笑:“娘子,我已在岳父岳母面前立誓,断不负你,你安心跟我走吧。” “我几时答应你了,你怎能先斩后奏呢?”沈烟口中斥责,实则内心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的真心相待,忧的是,她还未问过爹娘的意见,就被他搅局了,若爹娘不喜,不答应怎么办? 小白牵起她的手,温言软语道:“娘子,岳父岳母已经同意了。” 沈烟眼角一跳,对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感到无奈又牙痒:“你怎么知道?” 小白胸有成竹地一勾唇:“那是当然,方才我施法为二老织了结界,以后除了咱俩,任谁也无法靠近三步之内,如此孝顺本事,岳父岳母又岂有对我不满之理?” 沈烟闻言,心中自然欢喜,但见他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模样,又不由暗抽嘴角,她定了定神,对他道:“我有话单独与爹娘说,你回避一下。” 小白眸子一眯,露出狐狸特有的狡诈笑容:“娘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为夫不能听的?” 沈烟抿了抿唇,气苦地低吼道:“叫你回避就回避,怎地诸多废话!” 小白可受不得她这凶巴巴的俏模样,眸带寒烟,两腮扑红,柔唇欲张还翕,直让他心旌荡漾,就想捧起她的脸香上一口,但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他只能克制自己,抛着媚眼道:“好好好,娘子叫我走我就走,但不知人家得走多远啊?” 沈烟环顾四面,挑了处空旷的地方,对他道:“往前走十步,背过身,把耳朵关好,不许偷看,也不许偷听,我没叫你回来,你不许回来。” 小白答应得爽快:“好,为夫遵命。” 他松开她的手,迤迤然起身,慢条斯理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龟毛地数着数:“一步,两步……” 沈烟瞧着他那扭腰送胯的风骚步态,气得拾起一枚石子便向他丢去:“你快点儿!” 小白不闪不避,故意挨了她这一下,回眸一笑百媚生:“哎哟!娘子,你轻着点儿,人家是会疼的。” 沈烟狂抖了一下,咬牙切齿翻白眼,却不敢再催促,以免他又使出什么幺蛾子。终于,熬到了他站在十步远的地方,他冲自己妖娆一笑,这才慢慢转过身,用手把耳朵捂住,一动不动地立定。 看上去是像模像样,至于他会不会偷听偷看,鬼知道呢?毕竟,他又不是人,真想知道什么,也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沈烟并不打算开口说话,她闭上眼睛,双掌合十,心中默念道:爹、娘,方才那噪舌男便是女儿的心上嗯……妖,他是只修炼万年的老狐狸精,女儿心悦他,但碍于人妖殊途,无法下定决心,请爹娘为女儿做主。 她想完这些,缓缓睁开眼睛,一张脸已红到了耳根子上,她忐忑地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握于左手,心中又道:若他挑中空手,便是答应,若他挑中石子,便缘尽于此。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那颀长的背影,朗声唤道:“小白,回来!” 小白敏锐的耳朵一抖,立即放下手,欢笑着屁颠屁颠跑来,他不学乌龟,改学起兔子,蹦跶了几下,便回到沈烟身边,挑了挑眼角,冲她放电道:“娘子,人家回来啦!” “嗯。” 沈烟不动声色,将两只拳头手心朝下,平举到他面前,为防止眼神出卖自己,给予他暗示,她紧闭双目,将脸别过一边,咬唇道:“选一只手。” “娘子,你这是要干嘛?”小白若有所思。 沈烟柔声斥道:“你选便是,不许说废话!” 分卷阅读93 “哦。”小白乖顺地应了一声,已然料到七分。 他伸出玉指,在沈烟那双柔夷间,摇摆不定,他晶亮的蓝眸,很轻易地便看穿了她的掌中之物,但他却不知道,到底要选哪只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我选……” 小白沉吟着,点向她的左手,他微温的指尖悄然划过她手背上的肌肤,带出一串麻痒。沈烟不禁一抖,险些将石子丢出去,她屏住呼吸,咬紧了下唇,用力闭上双眼,连眉心都快拧作一处了,看来他们真的有缘无分,只能缘尽于此了。 小白仔细端凝着她的神情,暗暗思忖道:瞧娘子的表情,显然不愿我挑中石子,她既想甩脱我,自是不愿让我选中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这捏着石子的左手,当然就是我正确的选择了…… “这手!”小白握紧了沈烟的手,欢声嚷嚷。 沈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睁眼,已然香汗淋漓,小白握住的赫然是自己的右手。 沈烟缓缓打开左手,手心的石子笔直地落向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再摊开空空如也的右手,任小白紧紧握住。难道真是天意?爹、娘,有个狐妖女婿,你们真的不介意吗? 沈烟是松了口气,但小白却提心吊胆了,他才不信娘子心中无他,不然她怎会对自己脸红呢? 但是,看见她这副轻松的表情,他心里又没底了,万一是自作多情的幻觉呢,或许天热,或许气躁,脸红的原因有许多,光凭此点,怎能完全作准? 再想想其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她一醒来就唤他,这总能证明她对自己有情吧?可是,她如今无依无靠,身边唯有自己,本能地产生依赖也不是不可能,并不一定与情有关。 他越想越是心虚,一颗心怦怦乱跳,呼吸都快停止了,仿佛等着判刑的罪犯,忐忑得几乎要厥过去。 沈烟凝视着小白冒着虚汗的脸,宛若细细的水珠洒落羊脂白玉,美丽不可方物。她抬起手,拿袖口轻轻擦拭他的脸颊,不介意衣衫上染了他的汗香。 小白那狭长的狐狸眼,越睁越大,愣是撑成了一对圆灯笼,沈烟从未对他如此贴心过,而今这举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临别前的温柔? 沈烟不明白他做什么把眼睛瞪得这么大,但瞅着怪可爱的,她方要开口说话,小白连忙捉住她拭汗的手,将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儿,统统包容在自己的大掌之中,紧紧贴向心窝,继而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哀求道:“娘子,再给次机会吧,我重新选!” 察觉他手心发凉,沈烟骤然明白了他紧张的缘由,她低低一笑,凝眸认真道:“小白,我跟你走,以后,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她稍稍一顿,虎起脸,又接着道:“不过,你若是负了我,我……固然拿你没办法,却也定要离开你,老死不相往来。” 刹那,小白的大脑空白了…… 世间言语千千万,没有哪个词可以精准地描绘出小白此时的激动,他等这一刻,等得如此漫长,却险些被自己的患得患失给坏了事,爱情,果然能把聪明妖变成傻子。 面对呈现痴呆状的小白,沈烟不由焦急问道:“小白,你怎么啦?” 陡然一个激灵,小白蓦地回过魂来,双臂一张,打横抱起沈烟便原地转个不停,胸腔里满满的喜悦,再不宣泄,只怕就要爆炸了:“娘子,我太高兴啦!娘子,我好爱你……” 声音传遍漫山遍野,如涟漪般缓缓荡开,不一会儿又慢慢悠回,天地间,充斥着他浓浓的爱意,以及沈烟那灿烂的笑音…… 第51章 第051章 故人再聚 “别转了,别转了,我晕!” 沈烟欢笑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表示抗议,小白缓缓停下,将她放落地面,沈烟一个趔趄,向后仰倒,小白长臂一揽,将她搂到怀里,沈烟亦本能地扯住他的手臂,防止跌倒。 两人以极为暧昧的姿势拥在一起,两相凝望,周围仿佛瞬间安静,气温陡然升高,宛若磁铁之间,相互吸引,彼此越靠越近,若是仔细感受,隐约还能听见一丝“哔啵”响,就像两片上好的五花三层肉入了油锅,滋滋冒油的声音。 额间相抵,气息交融,沈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一颗心小鹿乱撞,红唇微抿,期待又紧张。 望着沈烟那如熟透樱桃般的唇,小白亦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他终于要献出自己的初吻,结束万年单身狐的生涯了吗? 他等待此刻,等得九尾都长齐了,迫不及待闭眼,嘟起漂亮的唇瓣,却又压抑着,温柔地贴近,第一次,他定要让娘子终生难忘,迷恋上他的味道…… “小姐……小姐……” 忽然,两声呼唤将美好的气氛彻底败光,沈烟猛然回神,心慌地将小白推开,纵然不悦,小白也只得与她拉开距离。 李叔和兰嫂步履蹒跚地爬上山坡,老远见得他们,便急切的呼喊。沈烟看清了二人,立即心花怒放,提起裙摆便迎风小跑而去。 “李叔、兰嫂,你们怎么 分卷阅读94 来了?”人未靠近,沈烟已急不可耐地想与他们好好叙旧。 李叔和兰嫂累得气喘吁吁,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 兰嫂握起小姐的手臂,左瞧瞧,右看看,打量得十分仔细,她蠕动着嘴唇,红了眼圈:“小姐,您都瘦了……” 沈烟端详了二人一会儿,双眸也有些湿润:“你们也瘦了。” 李叔抹了抹老眼,偷偷拭去热泪,破涕为笑:“是啊,大家都瘦了!” 兰嫂放开小姐,一抹眼睛,笑出了鱼尾纹:“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有什么要紧?” 沈烟吸了吸鼻子,一左一右,拉起他们布满老茧的手,动容道:“这些日子你们过得好吗?我一直想寻你们,可是又不知道,要上哪儿才能寻到你们,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是我带他们来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胡甜甜那好看的瓜子脸,从缓坡后出现,慢慢朝他们走来。 兰嫂没亲见过胡甜甜的恶行,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这次多亏了胡姑娘,我们才能找到小姐啊!” 李叔不止见识过她的蛮横,还怀疑她或许也是妖,心下便多了几分警惕,对她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他将沈烟拉到一边,小声提醒道:“小姐,那个凶巴巴的婆娘突然出现,说要带我们来找小姐,老奴想见小姐,又实在没有其他法子,这才听信了她,所幸她没使坏,但一个人的转变哪儿有这么快,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姐可要当心了。” 李叔正说着话,胡甜甜已然走到沈烟和他面前,李叔赶紧闭上嘴,虽见她一脸和气,但心底还是有些畏惧的,毕竟,她真的很有可能不是人啊! 胡甜甜见了沈烟,立即收起轻慢的态度,隐藏好那双猫儿眼中一闪而逝的敌意,挽起她的胳膊便热络道:“沈姐姐,几日不见,我可想你得紧呢!这不,我知道你想见他们,于是就把他们带来了。” 小白本不想与凡人过多接触,只打算远远看着,等他们叙完旧,便带沈烟走,但他见胡甜甜露了面,便不能坐视不理,这丫头的小心思他得防着点儿。 沈烟面对她的热情,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好过于冷淡,只好干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胡甜甜刚要回答,小白已然站到他们身边,他拎起胡甜甜的后领子,也不管她乐不乐意,便将她丢到一边,接着牵起沈烟的手,对她道:“娘子,站着说话多累啊,看!那边有座凉亭,你和李叔、兰嫂许久不见,便过去坐着好好聊聊吧。” 沈烟顺着小白的指尖望去,便见不远处多了一座凉亭,她记得那里本只有一堆乱石,其中缘故,可想而知,她会心一笑,接受了小白的好意:“好。” 李叔和兰嫂见了雪发蓝眸的小白靠近,本是十分紧张,但见他对小姐体贴无比,惧怕就稍减几分,再看见小姐与他情投意合,心中的阴霾便逐渐散去。 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只要姑爷待小姐真心实意,是不是妖,又有什么大不了?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他也没害过人不是? 当下,沈烟招呼二人到凉亭坐下说话,走近时才发现,凉亭中的石桌上,竟摆放着糕点茶水。 三人坐定,兰嫂不由疑惑:“咦?这是谁吃剩下的忘了带走?” 李叔显然比兰嫂机灵得多:“哎!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亭子连同这茶水糕点,都是姑爷变出来的,你也不想想,往年扫墓,你可曾见过这座亭子?” 经他这一提醒,兰嫂才恍然大悟,眉开眼笑:“想不到姑爷竟如此贴心,小姐您……”她本想说“小姐您有福了”,但转念一想,小姐才刚经历一场灾难,那姑爷再好,到底还是个妖,这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谁也不知道。 “哎……”兰嫂想到这里,泄气似的一叹:“小姐,都怪我们不好,一点用处都没有,没能保住暗香馆,那里已经……哎……” 兰嫂欲言又止,想要实话实说,又担心小姐经不住打击。李叔也正想说此事,只是他同兰嫂一个想法,想说又不敢说,不由得面露难色。 沈烟却释然地笑了笑,取了两只茶盏,放到他们面前,提起茶壶便为他们倒茶:“此事我早已知晓,不怪你们。” 二人见小姐客气,当即摆手阻止,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怎好叫小姐为我们倒茶?” 沈烟依然故我,二人恐误伤小姐,只得作罢。她为彼此都倒了一盏茶后,才放下茶壶道:“没有什么使不得的,从今以后,我不是你们的小姐,你们也不是我的仆从了。” 李叔愕然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兰嫂瞪大眼睛,泫然欲泣:“小姐,您这是不要我们了?” 沈烟歉然道:“我即将离开这里,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你们年纪大了,不好随我奔波,我给你们一些银两,回乡下做小生意也好,买两亩薄田过日子也成,辛劳半生,你们也该颐养天年了。” 李叔试问道:“小姐可是要和姑爷一起离开?” 沈烟点头承认, 分卷阅读95 双颊微染红霞。 李叔和兰嫂相觑一眼,皆明白了其中之意,姑爷是妖,小姐跟着他,自然是要到妖的世界去,他们是人,怎好继续相随,可是,小姐也是人,难道她真的不怕吗? 带着疑问,纵使冒昧,兰嫂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我想问问,您……也是妖吗?” 李叔拿胳膊肘顶了顶她的手臂,小声斥道:“你瞎说什么呢,这是你该问的吗?” 兰嫂就要顶嘴,沈烟笑着打断道:“不,我不是妖,不过,我的眼睛有些特殊,能看见一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样说,委婉一些,应当不会吓着他们了。 二人又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二人心中本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即自己与妖生活了快十年,但答案揭晓,居然不是,心中的石头便着了地,剩下的“特殊”,便都不算什么了。 李叔细细回想,这才省悟道:“难怪小姐不轻易与人来往,原来是怕外人知道这个秘密。” “正是如此。”沈烟嫣然一笑,想不到隐藏多年的秘密竟能如此轻松地说出口,李叔和兰嫂还轻易地接受了,当真始料未及。 兰嫂想到暗香馆的事,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问道:“暗香馆的事,小姐怎么知道的?” 沈烟忆起当晚,面色不禁染上几分伤感:“我被当妖怪抓起来的第二天夜里,回过暗香馆,那时它已经付之一炬了。” 李叔想起这事儿,就气得七窍冒烟,他忍不住拍桌子道:“哼!都是县令那狗官干的,一大早便撬门请道士做法事,我们想拦也拦不住,这还不算完,他硬说暗香馆里的东西不干净,但凡值点儿钱的,都给搬到县衙去了,老奴哪儿能眼睁睁看他假公济私?扛起大扫帚就和他们杠上,争执间,打翻了烛台,那火星恰好点在门帘上……” 兰嫂听到激愤处,抢话道:“那火势本来不大,偏有那黑心肝的街坊,趁乱起哄,顺手牵羊,原本围观的人就多,这一开了头,还怎么止得住?场面越来越乱,火也越烧越旺,最后无法控制,只能睁眼看着暗香馆被大火吞没……” 兰嫂说到这里,已是泪水盈眶,举袖低泣。 “哎……”李叔接着道:“左邻右舍生怕殃及他们,想到的却不是救火,而是合起伙来,将暗香馆的围墙推倒了,火势虽没有蔓延,但暗香馆也已烧干净了。” 李叔说完,湿了眼眶,除了摇头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第52章 第052章 识破狐女心 沈烟光是想想,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混乱与惊险,其实,她心底一直埋着个不该有的念头,那就是那场大火,有没有殃及他们。她害怕面对可能发生的事实,是以那晚之后,都不敢再提及二人,直到此刻相聚,她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尘埃落定。 身外之物,她已毫不在乎,她现在唯一重视的是二人的安危:“当时如此惊险,你们可有受伤?往后这几天你们又到哪里去了?” 问到此处,李叔和兰嫂皆止住悲伤,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脸茫然,又神神秘秘。 沈烟看出蹊跷,疑问道:“怎么?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兰嫂神秘兮兮地道:“说来还真有,我们得罪了县令,那狗官本要将我们收监,可火势实在太大,那衙役图省事,索性将我俩丢进火海,奴想,事已至此,奴就让火烧死得了,也算对得住小姐和老爷夫人,可不曾想,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奴便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烟闻言,对这草菅人命的县令与衙役,感到心寒,待兰嫂提到金光,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黎烨的那头金发,若有所思。 “对对对!老奴也是那样!”李叔连忙附和道:“等醒来后,竟发现我们居然躺在城外那废弃的城隍庙,身上受的伤也都莫名其妙消失了,身边还多了些散碎银两,一定是城隍老爷显灵了,才会施法术救了我们。” 兰嫂表示赞同:“对!定是那样,否则为什么偏偏是城隍庙呢?” 李叔继续道:“接下来两日,我们到山上,借了好心的猎户家暂住,白天扮作乞丐,进城打听小姐的下落,晚上才回去,可是却一无所获。” 兰嫂接下去道:“我们以为小姐让姑爷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就歇了这份打听的心思,直到今儿一早,那个姓胡的姑娘找到我们,说要带我们来见小姐,奴那个高兴呀,就想跟她走,偏他不让!” 兰嫂指着李叔,埋怨道:“还好最后拗不过奴,到底还是来了,否则小姐这一面,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见上呢?” 想到此中曲折艰辛,兰嫂不禁耸然动容:“小姐,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那位胡姑娘可真是个大好人!” 李叔对兰嫂不分青红皂白的赞美,颇为不满:“你觉着她是好人,是因为她凶神恶煞的时候你没瞅见,若你见了,定也和我一样,不待见她。” 兰嫂有些不服,正要开口反驳,李叔又抢话道:“而且,她很有可能也是个妖!” 这一句,可 分卷阅读96 把兰嫂震住了,她缓了一会儿,才弱声问沈烟:“小姐,他说的是这真的吗?”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沈烟点头承认:“是,她和小白一样,都是狐妖。” 兰嫂有些头晕地扶住额,这些天她受的刺激有点大,这一桩接一桩的,还真有些吃不消啊,她举起茶盏,灌了几口茶,只觉这脑袋更晕了。 李叔见她消停了,才问小姐道:“对了,小姐可知仙儿那丫头去哪儿了吗?好久没见到她了,几次进城打听,也没有她的消息。” 沈烟想了想,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仙儿我已找到了,给了她些盘缠,让她回家去了。” 李叔笑逐颜开,这才放心地捋了捋胡子:“这就好,仙儿这丫头挺招人喜欢的,若是回家能嫁个好人家,那也是好的。” 沈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若是他们知道仙儿也是妖,不知他们会不会晕倒呢? “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沈烟寻思着,不管怎样也得妥善安排好他们的晚年,才不愧对他们待沈家的忠诚。 李叔想了片刻,捧起茶碗呷了一口,苦笑着放下:“老奴本就鳏夫一个,原指着为小姐效力一生,看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老奴一个体面的后事,如今小姐得了好归宿,老奴也没法跟随小姐,何去何从,老奴自己也不知道,就算小姐给了千金万金,老奴也花不明白啊。” 兰嫂听得这些话,瞬间回过神来:“那就跟我回乡下呗,你又识字又会算账,在乡下做个教书先生那还不是顶简单的事,正好将我孙子交给你,认你当老师。” 李叔一听,眼中便有了光,他连连点头:“那敢情好,只是会不会太过打扰?” 兰嫂扯起嗓门道:“你和我还客气啥呀,到了乡下,花几个小钱,盖两间屋子,自己住又当私塾,别怕身后事没人管,我让我儿子给你送终!” “哈哈哈,那我可真谢谢啦!”李叔破愁为笑,忽地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三人聊着聊着,又渐渐聊到命案那晚发生的事,沈烟不能说实话,只能半真半假地编了个她中了妖法,遇上妖怪吃人,被人误会的故事糊弄过去。 说实话,说谎实在是个了不得的脑力活,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谎,这一个接一个的,她脑子里的故事都能写好几册话本了。 他们这边聊得不亦乐乎,小白和胡甜甜那边却气氛紧张。 胡甜甜知道白哥哥就是只裹了盔甲的螃蟹,根本无懈可击,想要走进他的心,就只能采取迂回策略,这个突破点无疑就是沈烟,只要与她搞好关系,自己接近白哥哥的机会就会多得多。 于是,在沈烟招呼李叔和兰嫂去凉亭时,她也想要插上一脚,套套近乎,再怎么说,她可是满足了沈烟的心愿,就算不对她感激涕零,也该好感倍增吧。 偏生小白看穿了她那点心思,又将她提溜了回来,凉飕飕地问:“人家是久别重逢,叙旧聊天,你去凑什么热闹?” 胡甜甜挤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讨好道:“白哥哥,我与沈姐姐也是老熟人了,自然也是去叙旧聊天的。” 小白轻“嗤”一声,勾了勾唇,步步向她逼近,道:“熟人?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李叔、兰嫂有那么熟,熟到要主动找他们呢?” 胡甜甜尬笑着,步步后退,辩解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沈姐姐想见他们,所以特地带他们来见沈姐姐,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沈姐姐的缘故”。 狐狸眸子半睁半闭,小白渐渐将她逼入隐蔽处,皮笑肉不笑:“想找就找得到,想来就来得了,是谁告诉你李叔和兰嫂的下落,又是谁跟你说,我们在这儿的?” 胡甜甜的笑容已然挂不住,但仍强笑道:“白哥哥,瞧你说的,我若连区区两个凡人都找不到,那也太没用了,至于白哥哥的下落……嗯,总有小妖见到,一问便知啦!” 胡甜甜退到荆棘丛前,退无可退,只得立定,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勉然保持镇定。 隔着三步距离,小白停下脚步,唇角的弧度逐渐消失,他低沉地道了声:“青影来见。” 轻浅四个字,乘风飞去,不过转瞬,却已传音千里,片刻后,轻烟腾起,待散去,青影赫然出现。 他匆忙跪拜:“王,急召属下有何吩咐?” 小白面罩薄霜,什么也没问,直接下令道:“将今晨胡小姐接触过的小妖统统打回原形,移除妖籍。” 青影一怔,立即明白王动怒了,王的行踪向来飘忽,王不召唤,连他也不知道王在哪里,普通小妖就算见到王,也未必认得出,必是有胡小姐的眼线盯梢,才能让她寻到王的所在。 头脑活络的他,很快想到另一件事,李叔和兰嫂是王吩咐自己暗中找寻照料的,禁不住胡小姐百般逼问,他只得说出二人下落。 王要重处胡小姐的眼线,却并未就此降罪,只怕是杀鸡儆猴,也在暗示他,胡小姐在王的心中,没那么重要,只要护她周全便足够了。 思及此,青影立 分卷阅读97 即请罪道:“属下私自透露王吩咐之事,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王责罚。” 小白见他觉悟颇高,有意放他一马:“自毁三百年道行,下次再犯,同上处置。” “是。” 青影一应,二话不说,一掌拍入自己胸口,登时呕出一口鲜血,痛得大汗淋漓,他施法压住伤势,回禀道:“王,属下领罚。” 小白拂袖道:“回去养伤吧,处理小妖的事交给手下便是。” “谢王体谅,属下告退。”青影恭恭敬敬地俯首叩头,转眼间,又化作轻烟,消散而去。 傲然肃立,不苟言笑的小白,浑身上下尽透着王者之气,就是那张柔美的脸都显得威严不可接近,胡甜甜显然被这样的他吓得不轻,即便她派眼线盯梢不对,他也不该毫不留情,竟不顾及赤尾狐族的威信,情不自禁地,眼泪夺眶而出。 “白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胡甜甜举袖挥去泪水,低泣着跑开了。 小白目送她远去,沈烟出事那晚,那个暗中窥探,一闪而过的黑影,她真以为他看不出来是谁? 他心中悠悠一叹,若非顾及赤尾狐族的颜面,他又怎会让胡甜甜得寸进尺,赤尾狐族势力太大,既是臂膀,也是隐患…… 第53章 第053章 制香之诺 日头渐渐西斜,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车轱辘席卷着尘沙越滚越快,片刻之后,只剩一个黑点。 沈烟遥望着那载着李叔和兰嫂的马车绝尘而去,不舍之余,又心生疑惑。 “怎么会这么巧,刚想着雇车就有马车路过呢?”而且马车上连干粮、水壶、衣被、盘缠都准备好了。 面对沈烟狐疑的目光,小白厚颜笑道:“这就叫心想事成,但凡是娘子所想的,为夫即刻就可以让它成真。” 想要让她毫无牵挂地随自己走,必要解决她在人间的牵绊,小白自是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这里,但面对板起面孔的沈烟,他心里又敲起鼓来,他该不会又因为自作主张,惹她不快了吧? 不管是不是,小白已做好了撒娇卖萌的准备,总之,只要娘子生气,他认错认怂认罚,先哄好娘子再说。 谁知沈烟一扯唇角,竟笑出声来:“我原本还想,这荒郊野岭,要上哪儿雇车,若是进城,又担心节外生枝,因为你在,事情简单多了,可以亲自为他们送行,我也放心了,小白,谢谢你。” “娘子……”小白蠕动着唇瓣,动情地唤道,明亮的眸子里波光潋滟,终于得到她真心实意的认可,他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太为自己感动了。 微风拂过,吹起她鬓边几绺发丝,沈烟轻轻拈住,别到耳后,视线交汇,她含羞转身,垂眉不语,任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皆不如她这一低眸的温柔。 小白心旌摇曳,张开双臂,自她背后缓缓靠近,沈烟低声道:“小白,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娘子说的哪般话,我们之间还用客气吗?”小白修长的手臂轻轻一圈,慢慢收紧,便要将她搂在怀中。 沈烟沉吟问道:“你还记得那位黎公子吗?” 小白双臂一僵,甜蜜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小白一听这个姓,不做他想,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只臭鸟:“娘子提他做什么?” 他垂下双手,翘起嘴唇,幽怨地盯着沈烟的后脑勺。 果然,沈烟提的就是他:“还记得他送来一方琼脂天香,我答应为他制成合香,如今不知所踪,若未在火海化为灰烬,定在县衙府库,如果它还在,你可不可以想办法把它拿回来?” 沈烟缓缓面向他,带着期待与请求看着脸色半阴的小白。她一向对人无所求,要她主动开口求人相帮,纵然对象是他,也觉得难以启齿。 虽然这种小事,对小白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那东西是臭鸟送的,他心里就不乐意了。可面对自家水灵灵,娇滴滴的娘子,他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来,尤其是她还拿那样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于是,他只好放低姿态,对她勾唇一笑,苦口劝道:“娘子,那位黎公子只是借故亲近你,你不必理他,看他那面相,就知道必是个四处留情的风流种,接近你必是心怀叵测,不怀好意,你可得小心防着,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呀!” 沈烟微微蹙眉,黎烨为人是否如此不堪她不清楚,但他或许是出手救下李叔、兰嫂的人,此等恩情,她怎能不还? 而小白对黎烨的印象显然并不好,她不愿就此争论引发不快,只得动之以情:“可我已然答应了他,不好言而无信,否则我不成了食言而肥的小人了吗?” 沈烟这么一说,小白顿时便心软了,他怎么能让他家亲亲娘子心中有愧呢? 也好,省得娘子心里跟欠了他似的。 小白这般安慰自己,心里已然同意,但若嘴上答应得太快,又不免堵心。 沈烟见他沉默,以为他还是不愿意,便也只能放弃了。 “算了,我想想别的法子吧。”她失 分卷阅读98 望地垂头,正欲走开,小白立时拉住她的手:“娘子,人家也没说不答应啊!” 沈烟立即睁大了秋水明眸,抬头仰望他:“那你是答应了?”这副惊喜可爱的模样,让小白那颗心霎时跟掉入蜜罐似的,甜得牙都快掉了。 “娘子……”他一开口,便是含糖量十足的一声娇唤,他踩着小碎步挪到她身边,微微矮身,贴到她身侧,轻轻蹭着她的肩,婉转动人道:“为娘子奔波,为夫当然乐意,不过……”他狡黠地呵呵一笑:“人家有个条件。” “什么?”沈烟拿余光警惕地瞥他一眼,问道。 小白半蹲下身子,转到她面前,抬起迷人的眸子冲她眨个不停,嘟起若娇花般柔美的唇瓣,凑到她面前,甜甜地嘟嚷道:“亲人家一口。” 沈烟眉角一挑,早猜中不是什么好条件,若受氛围感染,情不自禁,倒也不觉难为情,可眼下,他这般主动送到嘴边,反倒叫她无从下口。 随着他越靠越近,沈烟越退越远,唇角抽抽着,干笑道:“这……” “哼!”小白见她为难,一个瞪眼,直起身来,一甩袖,一转头:“既然娘子没诚意,此事作罢,咱们还是回家做饭吃吧。” 沈烟赶紧拉住他的衣袖:“诶!要不然你换一个,我做饭给你吃,可好?” 小白狐狸眸子一转,无声地笑弯了眉眼,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要翻身做主人了,想象一下洗衣烧饭,捏肩捶背的沈烟…… 嗯……他好像也高兴不起来,娘子那双纤纤玉手,他哪里舍得让她去沾那阳春水呢? 小白收敛笑意,对着她道:“不必了,先记着,以后一起还。” 沈烟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怎么……还?” 小白旋即扯出一抹千娇百媚的笑,闪烁着妩媚的眸子冲她直放电,酥酥麻麻地唤了声:“娘子……” 沈烟汗毛直颤,她迅速松手,放下他的袖子,正儿八经地抬脚便走:“走吧,正事要紧。” 小白看着她僵硬的步态,偷偷坏笑两声。 县衙的府库,让人大开眼界,除去几箱官银,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小白点亮府库的灯盏,一一打开宝箱,慢慢走在前头:“看来,这狗官是把这里当私人金库了。” “在这里!” 沈烟兴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白回头一看,她正蹲在个箱子前,挑着里面的东西:“小白,你看!这些都是暗香馆的东西!” 小白走近一看:“那还等什么,我们把它都带走。” 沈烟幽幽一叹:“不必了,真正想带走的,都是带不走的,把它带走就够了。”她取出那方琼脂天香,于指尖细细摩挲:“还好,它还好好保存着。” 沈烟起身便要将它揣进怀里,小白瞪大了眼睛,连忙阻拦道:“诶诶诶!” “怎么啦?”沈烟莫名其妙。 小白伸手夺过:“娘子辛苦,我替你拿着。”说完便扔进自个儿袖中。 沈烟瞧他动作粗鲁,不禁心怀隐忧:“那……你小心保管,别磕坏了。” 小白丢了个媚眼给她,娇嗔道:“娘子,这又不是纸糊的,没这么容易坏啦!” 沈烟呵呵一笑,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她这算是看出来了,小白对黎烨的印象已经不是不好,而是满怀敌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恐怕会把这方琼脂天香给碎了。 “我看这些财物八成都来路不正,不如将它们散出去,让贫者也感受感受这富贵气息。”小白抚过那一箱箱的宝物,勾起半边唇角,使坏道。 沈烟却不赞同:“如果追究起来,查到他们头上,岂非反倒连累了无辜的人?” 小白一想也对,但他一想到那狗官欺负自家娘子,焚毁暗香馆,私占财物,若什么都不做,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 他心下一盘算,计上心来:“娘子言之有理,有道是人为财死,这样吧,我把这些东西分撒到宛城所有官员衙役手中,让他们发现了,狗咬狗,自己乱起来,那才有趣呢!” 沈烟犹豫道:“这个……”好像行得通。 小白怂恿她道:“娘子,就这么办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那些和你一般遭遇的良民出口气。” 若是这么想,沈烟也没法儿不点头了:“嗯。” 当下,小白捻诀施法,将箱中之物悄无声息地转送至各个官员衙役的家中,片刻之后,府库尽空。 沈烟眼睁睁地看着一箱箱满满当当的财宝,就这么接二连三地凭空消失了,不由有些羡慕起这些会法力的非人类,如果她也会法力,她会用法力来做些什么呢? 小白施完法,一回头,正瞅见娘子钦羡地盯着自己发呆,他玉面含春,缓缓走到她面前,拈起一缕发丝,晃过她眼前,扬起唇角,含羞带嗔地笑道:“娘子,怎么这样直勾勾地瞧着人家,莫不是……想吃了人家?” 沈烟被他这充满恶趣的话一激灵,断了幻想,她看向“婀娜多姿”的小白,那腰 分卷阅读99 肢一扭,手指一勾,眼角眉梢,风情悉堆,宛若在说:“死相,你直说,人家一定满足你啦!” 沈烟恶寒一阵,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干笑道:“说起吃,我还真有些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小白却冲她一摇手指,一眼睁一眼闭,故作神秘道:“娘子,临时做饭多麻烦,不如就在这里吃现成的?” “哈?” 第54章 第054章 县衙厨房热闹多 掀开锅盖,拎出烧鸡,放到装点漂亮的瓷盘里,厨娘一转身,抄起锅勺,又熟练地炒起了小青菜,随着“滋”地一阵激响,油烟冲上了房梁。 房梁上,小白拎着那只烧鸡,烫得在左右手来回倒腾,沈烟低头看着底下,有些忐忑地绞着手指。 帮厨的小工们或者飞快地洗切着菜蔬,或者将准备好的饭菜装盒,交给婢女带走。 一厨房主厨带帮工四个人,忙得热火朝天,此时正是县衙厨房最忙的时刻——晚饭时分。 小白撕下一个鸡腿,递给沈烟:“娘子别担心,我们在结界里,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 “呵呵……真是方便啊……”沈烟干笑着接过鸡腿,不知该作何表情才合适。 这手里的鸡腿虽然香喷喷,但她怎么看,都有点食不下咽,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她从来没干过,此刻她心虚得紧,莫说吃,连饥肠辘辘都感觉不到了。 “娘子。” 骤然听见小白唤她,沈烟茫然转头,应了一声:“啊?” 一小片鸡胸肉立即塞入了她口中,沈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喂食唬了一跳,本能地合上牙关,恰将他未及退出的指尖含在口中。 沈烟倒吸口气,舌尖顺势动了一下,无可避免地舔过他细腻的指腹,这一下,两人都安静了。沈烟尴尬地看着他,默默松开牙关,等着他将手指收回去,偏生小白一丝自觉性都没有,只一味暧昧地凝视着她,两颊透粉,眸光摇曳,似饮酒了一般,醉意油然。 沈烟的脸色瞬间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似的,她不动声色地仰头,主动脱离与他手指的亲密接触,小白倒也没得寸进尺,只是缓缓收回手指,放入自己口中,温柔地吮了一下,那迷人的蓝眸,烟波浩渺般,氤氲着浓情蜜意,仿佛他舔吮的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她甜美的唇瓣。 沈烟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竟不慎将鸡肉囫囵咽下,正好卡在喉间,吐不出又吞不下,噎得捶胸翻白眼,几欲背过气去。 小白这才从陶醉中回神,慌忙丢了烧鸡,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另一手顶住她的胃脘,力道适中,向上提按,不过两下,便让她将鸡肉吐了出来。 鸡肉笔直掉下,正好砸中一个切菜的小工头上。那小工停下活计,拿手背碰了碰头顶,低头看了眼那沾了尘埃辨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莫名其妙地仰头一看,也没瞅见什么,正要继续切菜,余光一扫,正看见角落里的半只烧鸡。 小工走过去提起一看,疑惑地挠了挠头发,这半只残鸡怎么好像他刚刚装进食盒里的那只啊? 他回头左瞧右看,众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注意到他,正当他想出声问问时,门外突然传进一声犀利的叫骂:“你们哪个挨千刀的偷吃了烧鸡,却叫姑奶奶我替你们挨骂,今儿个不说清楚,姑奶奶我与你们没完儿!” 随着话音,走进一个描眉画眼的泼辣女子,二话不说,便将食盒丢到地上,盒盖被撞开,里头的瓷盘“哐当”一响,滑出地面,磕出了个豁口。 厨娘招呼小工接手,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赶紧迎了上去:“哎哟,云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儿啦?”作为县令夫人的陪嫁丫鬟,谁不知这是个尚没名分的主儿呢? 云儿一指头点向厨娘的额,没好气地数落道:“今晚老爷在小姐屋里吃饭,我家小姐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老爷爱吃的烧鸡,你们倒好,给我装了个空盘子,叫我挨骂不说,还丢了我家小姐的脸面,你们倒是说说,鸡呢?鸡呢?”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那空盘,凶神恶煞,大有交代不清楚,就将厨房掀了的架势。厨娘只得好言相劝,问起那装食盒的小工。 那小工一见云姑娘来势汹汹,就料到没好事,连忙将那残鸡丢进泔水桶里,顺手取来两根大葱,假意取食材来着。 小工若无其事地走回原位,指天赌誓,满脸诚挚,一口咬死了自己绝对没有偷懒耍滑,而实际上,他确实是亲手将烧鸡装进了食盒里,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房梁上藏了只爱吃鸡的狐狸,他前脚刚装好,他后脚便给神出鬼没地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小白将沈烟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为她顺气,待她缓过劲儿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拍着自己胸口的手,她倒吸口气,二话不说便拍落他的爪子,小白后知后觉地冲她笑着,沈烟眸光一移,又瞪向他搂着自己的胳膊,小白还是笑笑,不舍地松开了手。 沈烟羞红了脸,心脏扑通直跳,她默默移开视线,心里虽然不反感他的碰触,但真要与他亲密无间,还是要再相处一段 分卷阅读100 时间才能接受。 小白瞧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叹息道:“可惜了好好的烧鸡,味道还是不错的。” 沈烟水眸一瞥,落在自己手中的鸡腿上,方才噎住时,她的抓握本能令她得以留下这只鸡腿,见小白这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她好笑着将鸡腿举到他面前:“我手上还有一只鸡腿,给你。” 小白笑弯了眉眼,接过那只鸡腿,扒拉着鸡腿肉,沈烟瞧他跟个孩子似的,不由翘起唇角,心中窃笑:真不愧是狐狸,果然好喜欢吃鸡啊。 谁知小白却将撕成条状的鸡腿肉,放到她唇边,冲她眨了眨眼儿:“娘子,咱们一块分享。” 有了前车之鉴,小白不敢再贸然撩拨她,只是规规矩矩地等着她张嘴。沈烟见他巴巴望着自己,也不好推辞伤他的心,只好两指一伸,拈起那肉条,慢慢放入口中,咀嚼起来,却味同嚼蜡,只因她内心的道德感,使她对自己出格的行为感到不安。 “我还从来没在别人家的厨房里偷吃过。”而且还是在县衙的厨房,沈烟怯怯地道了句,想一想,还真是刺激啊。 小白可没有这方面的负罪感,他惬意地撕下一条肉,塞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唆使她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娘子试试嘛!” 小白那双狐狸眼颇有深意地偷觑着他,口中这般说,心里却在想着:你以前可没少干这样的事,还说‘此中滋味,别有风味’。 他们在上面悠然自得地吃着鸡腿,底下的人却已闹翻了天。云儿无论如何非得要个交代,厨娘没法儿,不管有没有,只得让那小工背锅,上前“啪啪”两声,便是两大嘴巴子。 小工被厨娘抽得眼晕,一急之下,攀咬起孙姨娘来,硬说是原配和妾室不和,孙姨娘偷偷使的手脚,恰巧孙姨娘的丫鬟冬儿来取饭食,听了个正着,这一下,更是炸开了锅,冬儿哪能容忍这莫名其妙的屎盆子扣到自家主子头上? 但冬儿却不冲小工发飙,心中笃定就是云儿找茬,直接同她掐起架来,满厨房的锅碗瓢盆,粮油米面皆成了攻击的武器,厨娘独自一人拉不动两个泼辣娘儿们,小工们纷纷上阵劝架,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 “这可怎么办?他们吵得那么凶,万一闹出人命可怎么好?”沈烟极少遇见这种事,罪魁祸首又是他们俩,心下大是过意不去。 她转头拉了拉小白的衣袖,却见他正一手端着盘蒸鱼,一手执着筷子,不禁目瞪口呆。 小白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对脚下的乱象坚决不予理会,时不时还会使点儿绊子,火上浇油。 他挑了鱼肚子上最嫩的肉一夹,送到沈烟唇边:“娘子,那狗官好色贪财,后宅不宁是他的报应,你无需于心不忍,而他那一妻一妾,嫁与他亦是冲着富贵去的,争宠即是争权夺利,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娘子看着可悲可怜,她们却是乐在其中,不值得娘子同情。” “来,娘子,啊……” 沈烟看着乱象若有所思,在小白的引诱下张了嘴,接受他的喂食而不自知。 小白向她挪近一点,清了清嗓子,又毛遂自荐道:“这女子要挑夫君啊,就得挑我这样的,对爱执着,对情忠贞,一心一意就只对自家娘子好,别的女子一概不放眼里,若是碰上了,那就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要好好珍惜呀!” 小白一边说着,一边挑起柔情似水的眸儿,红果果地勾引着她,撒娇似的暗示着。 沈烟听他这般说,不由回眸瞪他一眼,轻哼道:“那你还对胡姑娘那么好,不只让她住你屋里,她受伤了,你还抱她回房,为她疗伤,煞费苦心地去寻灵草,你这也算忠贞?” 话说回来,她生的哪门子气啊?总不能让他见死不救吧?只是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明知这事不能怪他,但架不住她这颗心就是不痛快。 小白眯起了狐狸眼,笑得仿佛刚偷吃完一整只鸡,他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一字一顿地笑道:“娘子,你、吃、醋、了。” “我……”沈烟顿时语塞。 吃醋?这就是吃醋?她在吃这只狐狸的……醋? 第55章 第055章 县令疯啦! “没有!”沈烟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扭开头,不去看他,面色时红时黑,似不甘,似害羞,别扭极了。 “来,娘子,再吃一口,啊……” 沈烟想也没想,习惯性地张嘴便将鱼肉纳入口中,等嚼了两口,才发现不对劲儿,她不自然地转动着眼珠子,拿余光悄悄瞟他一眼。 小白虽未笑出声,但表情叫那个得意啊……直让她手痒痒,很想捶他几下! 小白亲昵地贴到她身边,与她悄声语:“娘子,别听她乱嚼舌根,她觊觎你相公我许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放心我今儿刚训过她了,她不敢再胡来的,娘子若不信,我拔光她的狐狸毛儿,给你出气好不好?” 笑话,以他的修为,治愈她那点儿小伤,还需要依靠灵草?小白对胡甜甜的不满,又记上了一笔。 信你才有鬼呢 分卷阅读101 !沈烟送给他一个质疑的眼神,但态度还是不自觉地软化了,她咽下鱼肉,将脸转向另一边,不由自主地偷笑上了。 片刻后,她收起笑意,一肃容,再回过脸时,已是一本正经:“算了,你若真这么做,她会越发记恨我的。”不对,她怎么能这么回答,这样不就等于承认了他是她相公了?就算她心里认同了他,可是毕竟还没成亲呢! 想到自己自从遇见他,贤良淑女的形象便渐渐损毁殆尽,真是……好不甘心啊!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双颊,又是羞又是恼。 小白将她这副小女儿娇态看入眼里,不禁心潮澎湃,如江水决堤,泛滥成灾,若非地方不对,真想……扑倒她啊! “哎呀!死人啦!” 忽然,厨娘的惊叫将他们之间的暧昧打破,两人低头一看,只见冬儿已倒地不起,额头磕出了碗底大的口子,血流不止。另一边,云儿手执带血的擀面杖,情知犯了事,一时惊急攻心,竟厥过去了。 厨娘使唤小工去探探两人的鼻息,小工们瑟瑟缩缩地照做了,冬儿果真没气了,云儿只是晕了而已。 沈烟一惊,拉起小白袖子,便紧张道:“小白,你看!出人命了,怎么办?” 小白宽慰她道:“娘子莫担心,这人的命,都逃不出阎王的生死簿,判官的轮回笔,若她真的一命呜呼,那也是命该如此,若不然,想死都死不了,娘子且当看戏便是,别为这等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东西坏了心情。” “来,娘子多吃几口。” 小白继续自己的喂食行为,乐在其中,沈烟任他喂着,脑子里却陷入了沉思,她猛然意识到,他是狐,而她是人,她会老、会死,他却不会,他们真的合适在一起吗? 有一天,她变得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他却依然风华正茂,届时她该如何面对他?他又会如何看待她? 沈烟越想越心惊,入口的鱼肉再鲜美,吞入腹中,也化作一滩苦水,反映到脸上,整张脸儿都拉长了三分。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小白拿指头戳了戳她白嫩的脸颊,成功将她拉回魂。 “啊!咦?怎么没人了?”沈烟陡然低头一看,厨房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不在,只剩一地狼藉。 小白滴溜溜地转动着狐狸眸子,颇感有趣:“娘子发呆的时候,他们将死人抬出去了,嚷嚷着要叫那狗官做主,哈哈哈……自家人对簿公堂,场面想必十分热闹,娘子,咱们也去看看吧。” 他说完,将盘子筷子,随意一丢,拉了沈烟便去凑热闹,经过门口时,眼明手快的他,顺走了一盒糕点,打算与娘子一边看戏,一边吃个零嘴。 正堂里,一帮妇人围着冬儿的尸体,已吵得不可开交,不止正房妾室交锋,连她们各自生的女儿也争吵不休,云儿躺尸装死,只想这么着糊弄过去,县令大人则在扶额头疼。 按律法,斗杀者,当处以绞刑,可这事儿搁家里,县令如何能让事情闹大,不止脸上无光,也影响仕途不是? 可当家事解决吧,更头大了,死个丫鬟本不算什么,重点是死的是孙姨娘的丫鬟,凶手又是云儿,他近来刚得了她,新鲜劲儿还没过,就这么办了她,他可舍不得,再者,有发妻护着,要云儿偿命,她也不答应。 可是孙姨娘也是他的心头宝啊,她闹腾着非要云儿偿命,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县令两头哄着,自己反倒里外不是人,于是便想打杀那小工,和稀泥得了,管他是非曲直,且先熄了后院这把火再说。 那小工听得县令要拿自己开刀,息事宁人,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将事实一五一十道出,不敢有丝毫隐瞒。这等离奇之事,县令如何能信?笃定他必是害怕担罪而信口雌黄,唤来护院就要拖下去打死。 这一下,沈烟可不答应了,她扯着小白道:“小白,你快想想办法,否则他就要被冤杀了。” 小白原本只想看场热闹,这人间的是是非非,他是不愿插手的,但既然娘子见不得血腥,他只好答应道:“既然娘子心善,为夫就做件好事,让全宛城的百姓,都仔细看看这位县令大人的嘴脸吧。” 沈烟一头雾水,启唇发出疑问:“什么意思?” 小白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对她一眨左眼:“娘子,且等着看好戏吧!”言毕,指尖弹出一道白芒,飞进那张嘴下令开打的县令口中。 县令只觉喉咙一滑,像吞了只苍蝇似的一咽,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正要再说话,突然浑身一抖,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扯起嗓子乱叫。 众人都被他这古怪的行径吓懵了,顾不得相互指责谩骂,纷纷关心起县令。那县令却一声狂吼,将众人吓退,紧接着宽衣解带,扯乱头发,毫无征兆地便冲出县衙。 众人慌了神,还是县令夫人冷静自持,知道差人把大人带回来,一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也跟着出去找人,至于那装死的云儿,也禁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跟着看热闹去了。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人管那小工死活,小工从地上爬起,二 分卷阅读102 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摸到后门,溜之大吉了。 “你对县令做了什么?”沈烟一边咀嚼着糕点,一边问道。 小白拍了拍手里的糕点碎屑,对她挤眉弄眼,卖关子道:“娘子看过便知。” 说着,他揽上她的腰,如同一阵风吹过,从房梁上,飞到了县衙外,沈烟一紧张,便死抱着他不放,这可乐坏了小白,只盼着这路程再长些,他也好与娘子多温存一会儿。 两人在高楼的屋顶上落下,小白拉着她坐在屋脊上,极佳的视野,将大街上的景象一览无余。 县令抖着四肢,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在宛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当街跳大神,引得路人围观,指指点点。 此时正是饭点,街两旁的大小酒肆、饭馆、客栈正热闹着,有人认出了县令,大喊一声,好事者们纷纷出去看热闹,二楼的客人亦挤在栏杆边,对县令的举止评头论足。 有那天真幼童,到处跑着,到处嚷嚷:“县令疯啦!县令疯啦!大街上公然脱衣服啦!” 这一通嚷嚷,便将那原本不知情的人,也纷纷引出自家门口,赶往大街上去凑热闹。 衙役们虽然很想带县令回去,却被他的疯相吓退,不敢靠近,毕竟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真要暴力扛回去,回头清醒了给自己小鞋穿,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是以谁也没敢动真格。 至于后院里的那些个大夫人、小姨娘、大姑娘、小丫鬟、大小女儿等女眷,除了干着急,抹眼泪的份儿,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县令发了一会儿疯,忽然跑到一家酒楼里,冲着门口的那张酒桌奔去,食客们唯恐受鱼池之殃,连忙向两旁退开,县令一胳膊扫了酒桌上的饭菜,猛地一使劲儿,扛起桌子便搬到大街上。 正当众人摸不着头脑时,县令一口气爬到桌子上,扑通一声跪下,紧接着“啪啪”一串响,他左右开弓,抡起胳膊,便打起自己的嘴巴子,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真打,后槽牙都掉了两颗,满口鲜血,让围观众人忍不住捂脸喊疼。 县令打累了,低头喘气,乱发遮住了他的面孔,等他平复了气息,再抬起头来时,气场已然大变。 他声色俱厉,指着前方悲愤控诉:“狗官,你这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畜生,因为收了黄员外的五千两银子,便强迫我张家将田地贱卖给他,又因惧怕报复,便找茬查封店铺祖屋,致使我一家七口流落街头,在得知我一家有意去知府衙门伸冤后,你又让黄员外买通山贼,于路上将我家赶尽杀绝,如此狼心狗肺,天理不容!”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一些年纪稍长的,想起了八年前那桩张家灭门案,当时以为是山贼所为,不曾想这其中居然另有隐情。 县令夫人情知大事不好,连忙大呼小叫,说县令是中了邪,胡说八道,她叫衙役赶紧把县令拖回去,小白暗中阻挠,但凡衙役们接近县令三步之遥时,要么摔跤,要么肚子疼,状况百出,防不胜防,一时,大家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竟无一人敢再上前一步。 第56章 第056章 大仇得报 县令说完这些话,面色一变,又翘起兰花指,化身成为娇滴滴的小娘子,嘤嘤哭泣道:“你这好色无耻,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贪我姿色,强要我做妾,我誓死不从,你便捏造罪证害死我爹娘,致使我入了贱籍,沦落青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使我屈服?我不堪受辱,上吊自缢,你还要于我死后,污我清白,说我生前不洁,才给父母招致厄运!你这披着人皮的恶鬼,若不天打雷劈,便是天道不公!” 众人越听越心惊,纷纷议论起六年前,在街口开豆腐铺的李家。当年他家的豆腐吃死了人,夫妻俩被判斩刑,独生女儿被迫卖身青楼,自缢身亡。其时,大家都对她颇为同情,只是后来听信谣言,她的死又成了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笑谈。不想,其中真相竟如此曲折。 接着,县令又接二连三地摆弄出各种姿态,以当事人的语气,将县令曾经的罪行一一陈述。众人皆听得明白,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这是上天显灵,让冤魂附体,道出真相,使亡者沉冤得雪。 有那热血方刚的年轻人,头脑一冲动,冲上前去便将他拽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此举倒是畅通无阻,众人更加笃信,县令罪无可赦,这样做正是替天T行道。 一旦有人开了头,百姓的愤怒便再也抑制不住,人们纷纷冲上前,照着县令就是一顿狂殴。 女眷们叫嚷着命衙役保护县令,不叫还好,这一叫,顿时将众人的怒火引上了身,挨不住群情激愤,个个都被揍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想逃也逃不了。 沈烟眼见底下人声鼎沸,乱成一团,唏嘘不已:“真想不到宛城的父母官竟是这样的人。”她在宛城生活多年,竟一直安然无恙,也算造化了。 小白拿肩膀轻轻顶了下她的肩:“娘子该不会心生不忍吧?” 沈烟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心,遥望着那被围殴的中心,暗自握紧拳头,摇头切齿道:“他贪污受贿,残害百姓,逼良为娼,死不足惜,我一想到兰 分卷阅读103 嫂说,他曾纵容手下,要将她和李叔丢进火海,便也想去揍他两拳。” 小白握住她的拳头,对她露齿一笑:“那便去揍他两拳吧!” “嗯?”沈烟不由蹙眉,她瞧这底下人山人海,怕是轮不到自己了。 小白凝视着她微锁的眉心,朦胧水眸,卷翘的睫毛,优雅地一挥袖子,刹那,时空静止,风不动,人不动,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俩才是鲜活的。 沈烟诧异地环顾四面:“怎么回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小白神秘一笑,搂住她的纤腰,带她飞身而下,行动轻盈,身姿飘逸,两人仿若一双蹁跹蝶儿,在夜色中穿行,一路拂开人群,来到那伏地抱头的县令面前。 等沈烟站稳脚跟,小白这才松开她,他袍袖一甩,带起一阵风儿,将围在县令周围的人群扫至两旁,接着一勾手指,县令便抻直了四肢,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地面。 小白得意地抱起胳膊,对沈烟一努嘴:“好了,娘子,现在没人跟你抢了,你尽管揍他吧。” 沈烟没想到,他会为自己铺条揍县令的平坦大道,她要是不意思一下,揍县令两拳,还挺对不起他的用心,于是她蹲到县令身边,撸起袖子,举起拳头,鼓起脸蛋,瞧着从哪儿下手好。 可是,她左瞧右看,上瞅下……嗯……下就不瞄了,县令已无一处好皮肉,整张脸肿成猪头不说,还鼻歪眼斜,嘴角流涎,连门牙都缺了一颗,血点溅了一脸,当真是惨不忍睹。 沈烟摸了摸自己的拳头,心下一怯,泄气般地挪开了眼。 “娘子,怎么啦?”小白与她蹲做一处,佯作不理解地问道。 沈烟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地回道:“怪恶心的,没法儿下手。” 小白别过脸去,掩唇窃笑,待她察觉,又立即体贴地凑上前,抚慰道:“那咱们不揍了,揍人累得慌,娘子这小胳膊小细腿的,哪里禁得住这般用劲儿,还有娘子这肚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喂饱的,可不能这么快就消化光了。” 沈烟挑了挑眉,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可是仔细一想,又说不上来。 小白随手一划,变出一管毛笔,递给沈烟道:“娘子,咱们画画吧!” “画画?”沈烟一时没想明白,他又想搞什么鬼,便也没接这管毛笔。 小白恶趣地在县令的脑门上写了个大大的“王”字,边写还一边念道:“送你个‘王’字,死猪头充老虎,假威风。” 沈烟被他这一举动,勾起了童心,待他写完,立马夺过毛笔,在“王”字旁边,添了个醒目的“八”字,还反驳似的接口道:“不对不对,应是王八扮猪头,真愚蠢。” “咯咯咯……”小白乐呵呵地笑开了,信手一伸,又变出一管毛笔,挥毫在县令的眼眶上,加了两个黑眼圈:“送你一对白罴眼,让你下辈子开个眼,别做个睁眼瞎,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沈烟自然听得出,他对自己的维护,她情不自禁地低垂眉眼,面热心跳,过得片刻,才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在县令的左颊上,画了只大乌龟:“他这样的人,怎配再世为人,就让他下辈子做只乌龟,和王八凑对儿。” 沈烟说到这里,又立时察觉不对,她轻敲了下自己的额角,懊恼地想:想什么呢,什么凑对儿不凑对儿的,这脑子真是越发奇怪了。 小白瞧她脸色红扑扑的,虽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猜也猜得出必是少女情怀,柔情无限,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代入她的怀春对象,笑若春风拂面,更似春阳暖照。 这情之所至,下笔也变得不一样了,小白抬起修长的手指,情意绵绵地在县令的右颊上画了一个椭圆,运笔缓慢轻柔,仿佛一根羽毛撩拨着县令的猪脸,看得沈烟一阵头皮发麻,瞬间将心底那丝女儿情思,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白画完椭圆,这才一挑眼梢,深情款款地对沈烟暗送秋波,一副妇唱夫随的娇羞模样:“乌龟王八当然不能少了蛋,这样一家人才算齐齐整整。” 沈烟机械地抬眼看向他,僵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言之……有理。” 小白轻笑着,又继续在县令的嘴边画上一圈胡子,美其名曰,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做做好事,送其一圈毛,接着,他拿眼神觑着沈烟,等待她的发挥。 沈烟看他那两只蓝眼睛炯炯有光,好像立即便要蹿出两簇小火苗似的,便觉着血液仿佛倒流一般,直往脑门上顶,体温也异常高升起来。 她硬着头皮,垂眸看向躺尸的“死猪”,漫不经心地挑了处没着墨的皮肉,随意画了朵小花,实则一颗心乱得不行,哪里还有闲心玩耍? 小白一见她画的花,心里便乐开了,揣测着娘子这是心花怒放,眼里有花,笔下才能生花,至于那花儿是谁,不做他想,定是近在眼前的美男子——他是也! 小白这般想着,不禁娇声一笑,扯开县令褴褛的衣衫,在他尚算干净的胸口,重重点了颗大痣:“娘子,你看他胸无大志,难怪没有出息,看人家给他加上一颗,好让 分卷阅读104 他长长志气。” 沈烟听着他的话,顺着他手里的那管毛笔,看向县令敞开的衣襟里,那肥腻腻的脂肪,看得她一阵反胃,她忍不住掩口遮鼻,将脸别过一边,干呕两声。 小白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她的背,歉然哄道:“都怪我不好,竟将叫娘子看这等腌臜之徒的身子,平白污了眼,遭了罪。”他话音一顿,贴近她耳畔,又悄声言语:“娘子,要不要……人家让你看两眼,去去晦气?” 他温热的气息痒痒着沈烟的耳,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他芙蓉出水的模样,那一幕美得惊心动魄,让她至今想起,依旧怦然心动。 “娘子……”小白声音暗哑,微微向前一移,那柔软的唇便触及她的耳廓。 沈烟恍然回神,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将毛笔丢还给他,她拉了拉起皱的裙摆,半羞半恼道:“我不玩了,我要回去了。” 小白将两管毛笔都丢了,贴着她身侧站起,坏笑着打趣道:“娘子,你害羞了……” 沈烟一跺脚,白了他一眼,便向前一通小跑,不再理会他。 “娘子等等我。” 小白朗声笑唤,迈开长腿来到她身侧,手臂一伸,捉住她的柔夷,与她并肩小跑。 沈烟扯了扯玉手,抽不出他有力的指节,只得由得他。她目不斜视,紧绷着脸,只知一味往前跑,实则是在控制自己狂跳的心。 小白冲她扮着鬼脸,却以一本正经的语气对她道:“娘子,你看!” 沈烟闻言,拿余光睨他一眼,这一眼,令她凝肃的神情刹那龟裂,笑得前俯后仰,也将那羞恼的情绪一笑而散。 小白一打响指,周围的一切又恢复成静止前的状态,不同的是县令的脸上胸上,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图案。 众人一面呼着神迹,一面继续围殴县令,谁也没有发现,人群之后,一双璧人,比肩连袂,手牵着手,相互凝望,笑得艳若桃李,灿若朝霞…… 第57章 第057章 仙儿回来了 竹屋门口,沈烟推着小白的肩,不许他再向前。 “我困了,你不许跟来。”她低眸,小声说道。 小白拿出自己的不二法宝,开始撒娇:“娘子,那我怎么办嘛?” 沈烟垂眉,假意玩着自己的青丝,坚决将鸠占鹊巢进行到底:“你昨晚在哪儿,今晚还去那儿吧!” 小白转头,看向门前不远那棵高高的树,想起今早从树上摔下的情景,顿觉扎心啊! 沈烟趁他愣神之际,已钻进屋里,关上了门,闻声回首的小白,连忙向前一步,没能挤进屋不说,还差点儿撞上高挺的鼻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颤了颤嘴唇,可怜兮兮地对门道:“好,人家听娘子的。” 小白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台阶,边走边嚷嚷道:“哎哟,这里可真冷,吹上一夜冷风,准生病不可。” “哎哟,这儿蚊子真多,呆上一宿,非被蚊子扛走不可。” “哎哟……” 当他哀嚎到连他也不知自己在嚎些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他翘首以盼的开门声。 小白满怀欣喜地一回头,不过刚好走完台阶而已,他哒哒哒几步,一口气又回到她面前,善解人意地羞赧一笑:“我就知道娘子舍不得我,什么也不必说了,我会安安静静呆在娘子身边的。” 小白说着,十分自觉地抬脚进屋,却叫沈烟夺步一挪,张臂拦阻。 沈烟对他伸出左手,冲着他衣袖努努嘴,拿眼神暗示着他。 小白没明白,她这是想要什么?他脑筋一转,忽而灵光一闪,霎时欣喜若狂,两眼冒光:难道娘子是想……又害羞……才暗示我……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下情绪,端出个优雅的姿态,十分上道地握住沈烟的小手,弯腰低眉,缓缓闭上深情一片的双目,撅起花瓣似的柔唇,对准她泛着珠光的娇唇,慢慢贴上…… 这期盼已久的初吻,终于要在这一刻实现了吗? 扑通、扑通…… 他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在亲上她的那一刻,自己会不会窒息倒地,美死过去。 “把香木给我。” 沈烟生硬忍耐的口吻,将他从无限遐想中拉回现实,他猛然睁大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娇唇,逐渐对成了斗鸡眼,脑海里混沌一片,犹在云里雾里:“什么香木?” “琼、脂、天、香。”沈烟一字一顿地挤出话道。 “琼、脂、天……”小白随着她唇瓣一张一翕,复述念着,直到最后一字,才瞬间回神,直起腰来,顺口道:“琼脂天香?” “嗯。”沈烟肯定地一点头,自他掌中抽出手来,摊到他面前,又说了一遍:“给我。” 小白那原本绯红一片的脸渐渐消散了血色,想笑,又笑不出来,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好。”言毕,自袖兜掏出香木,抖着手,不情不愿地递到她手上。 沈 分卷阅读105 烟瞧他抖得跟犯了羊癫疯似的,生怕他一失手,将香木摔了,赶忙双手捧过,十分珍惜地仔细查看,见没有损坏,这才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对他说道:“很晚了,早些休息。” 她说完,也没再多话,径自走入屋子,关上门,一阵窸窣之后,便再无动静。 小白在门口候了半晌,也没见她再出来,待灯熄人静,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想到自己方才自作多情,顿觉颜面无光,恨不能挖个坑将自己埋了,他懊恼地一捶头,怎么他光顾着与她玩闹,竟不记得悄悄把那块烂木头给丢了呢?真是失策啊! 他转过身,看向今晚的栖身之所——那棵高高的树,也看见了今夜月色溶溶。 凉风习习拂来,暗香阵阵浮动,更兼之美色当前,诱人如斯,此等良辰美景,那女人居然不为所动,还问他要什么烂木头,真是煞风景! 思及此,他不甘心地回过头,就在廊道上,冲着门窗,来来回回地上演了一段悄无声息的全武行。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将他肆意挥舞的剪影毫无保留地映在门窗上,沈烟躺在被窝里,欣赏着他挥拳踢腿,脸上笑成了花儿,笑得狠了,她忙拉起被子蒙住嘴,生怕自己的笑声,扰了他打拳的雅兴。 想到方才,他那傻乎乎要亲自己的样子,沈烟心头一热,又惊又喜又羞,心里直呼好险,若不是蚊子叮了她的脚腕,差点儿就叫他得逞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蚊子还挺毒,叮人挺痒啊!不忍了,挠! 她挠着脚腕,枕着窗外舞得起劲的身影,心中涌起暖意,不一会儿,眼皮酸涩,便甜甜地入了梦乡。 翌日,沈烟意识朦胧间,被一声甜美的呼唤唤醒了。 “姐姐。”仙儿坐在床边,冲着沈烟歪着脑袋,甜笑着。 “仙儿!”沈烟喜出望外,坐起身子,便握住她的手,将她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你没事了吗?” 仙儿摇了摇头:“已经全都好了,姐姐不必担心。” 沈烟抚上她尚带憔悴的脸,有些心疼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仙儿回忆起之前种种,越想越冒火,不禁捏紧拳头,满眼怨愤:“都是那个毒妇害的,利用我的肉身,屡次三番陷害姐姐,幸好姐姐没出事,否则我也难辞其咎。” 自她出了暗香馆,遭暗算昏迷之后,神智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几次受到刺激,短暂清醒时,皆看见自己正在对姐姐不利,她想阻止自己,却是有心无力,明明知道那个害自己的毒妇就在附近,却无法揭穿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利用,这种无力感令她愤怒又沮丧。 沈烟连忙宽慰:“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我还好端端的不是吗?” 仙儿已从小白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知道魔帝为了对付他,派出艳姬加害沈烟,而自己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可她想不通,为什么魔帝要对付小白,难道小白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尊贵? 仙儿从思索中回神,对沈烟嫣然笑道:“姐姐放心吧,我没事的,这次多亏姐夫救了我,我才能好得这么快,就算以后姐姐和姐夫在一起,仙儿还是要呆在姐姐身边,服侍姐姐。” 小白粗略地对她说了暗香馆的事,千叮万嘱让她别提沈烟的伤心事,同时也得意洋洋地警告她,他和沈烟已经双宿双栖,让她识相些,别挑拨离间。 仙儿并不十分尽信,所以出言试探,若沈烟否认,她便将责任推到小白身上,若沈烟肯定,便算解了心中的困惑,如此可进可退,大可将自己择个干净。 沈烟面泛红霞,忸怩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垂眸磕巴道:“什么姐夫,还还……早着呢!” 仙儿一见沈烟这副娇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不到短短几天,他们的关系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啊,自己竟然真要管那只狐狸叫姐夫了? “算你上道,也不枉我救你一场。”一只玉白的手掀开门帘,小白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放到桌上。 “去去去,我家娘子还要起床洗漱更衣吃早点,别杵这儿碍手碍脚的。”他走到仙儿身边,踢了踢她的鞋子,迫使她站起身来,退到一边,自己则占据了床边的位置。 仙儿暗暗在他背后捏拳,实则并无半点恼怒,等小白将余光扫来,她立马收拳,满脸堆笑:“姐夫说的是,我就不打扰您和姐姐卿卿我我了。” 说完,也不给沈烟挽留的机会,直接出去了。她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也着实让沈烟诧异了,之前她和小白还一直针锋相对来着,此番小白救了她的性命,倒是连她的心也一并收服了。 沈烟哪里知道,仙儿想的是,万一小白身份不俗,她一个小花妖又如何得罪得起,以后说不准还得诸多仰仗他,溜须拍马这等小人行径,她虽不稀罕做,但偶尔也是可以破例的,只要他真心待姐姐好,唤他声姐夫也没什么。 当然,仙儿出来之后不久,小白一样也被赶出来了,而且是直接被赶出了竹屋。 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尴尬,他摆了 分卷阅读106 个风度翩翩的造型,为自己圆场道:“娘子,这林野间山精水怪多,为夫为你守着门,你且安心打扮吧。” 在竹屋前转悠的仙儿,缓缓走向他,笑道:“行了,别装了,叫你声姐夫,是感激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你和我姐姐又没拜堂,不算夫妻。” 小白不屑地对她一翻白眼,抱着胳膊,走下台阶:“姐姐姐姐叫得可真亲,真将自己当娘子的同胞姐妹了?” 仙儿大难重生,心情极佳,难得没有与小白抬杠,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要带姐姐去哪儿,总之我要一直跟着姐姐,你不能赶我走。” 小白对这心眼多的丫头,倒也不算讨厌:“娘子身边的确缺个丫鬟,你还不算太差,留着听她差遣,也算合适。” 仙儿咧嘴龇牙,倒吸口气,她好言相待,他倒是得寸进尺,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不与你计较,你毕竟救了我一命。” 有句话她是很不想说的,醒来后看见他的那一眼,她已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她也的的确确心存感激,只是一贯与他不对头,突然要向他低头,心里头还是有些膈应的。 她别扭地别过脸,平复下心绪,又看向他,郑重地道了声:“谢谢!” 第58章 第058章 君不知狐女执念深 小白伸手笼在耳边,佯作听不清的样子,笑得一脸欠抽:“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这回,仙儿可真就受不了了,若非打不过,她真想痛扁他一顿:“臭狐狸,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救了我……” 她颤着手指指着他,话还没骂完,便叫小白伸手在她脸上一罩,一掌推开了:“好了,不与你瞎扯了,娘子出来了。” 小白两耳微微抖动,听见了沈烟掀开门帘的声音,便没有了拿仙儿消遣的心情了,他几步登上台阶,守在门口,一心只等着娘子将门打开。 仙儿也懒得再与他多话,不是因为顾虑姐姐看见她与小白打闹,而是看见了一个令她讨厌的红影。 “你怎么在这里?”仙儿双手叉腰,不客气地问向慢慢走近的胡甜甜。 胡甜甜很想回怼一句:“你怎么还活着呀?”可是,她忍住了,她今儿来可不是找架吵的,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于是,她临时改口,隐去一脸的傲慢与鄙夷,对仙儿嫣然一笑:“看见仙儿妹妹没事,我就放心了。” 仙儿乍闻此言,只觉瞬间坠入数九寒天,冷得寒毛直竖,鸡皮直掉。她搓了搓胳膊,缓得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狐疑问道:“你今儿没毛病吧?” 胡甜甜却毫不介意她的无礼,反而对她关怀备至:“其实,你之所以被艳姬控制那么久,也怪我,若我在发现你时,不是想要立马去救你,而是先找白哥哥求救,就不会因为修为不济,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最后不止救不了你,还差点儿连累了沈姐姐。” 她满怀歉意的言辞,令仙儿大为不适,什么“仙儿妹妹”,“沈姐姐”的,她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虽然她依稀记得,自己在被艳姬操控的过程中,见过胡甜甜,可打死她,她也不信,胡甜甜跟着她,是为了救她,说是落井下石她倒是相信。 仙儿很想回她一句“不要脸,一把年纪还管姐姐叫沈姐姐”,不过如此一来,便连带着把自己也骂了,当下只得以难以置信又十分嫌弃的表情回应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小白看向狗皮膏药一般的胡甜甜,头疼地皱了皱眉,神色凝肃,沉声对她道:“胡甜甜,我以为我已说得很明白,也做得很明白了。” 胡甜甜如何不知道拿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儿不好受,只是她抛不开心底渴望已久的执念,丢不掉那日日夜夜的相思与回忆。他越是拒绝,便越是激发了她的爱恋、贪欲、嫉恨与不甘。 她何尝没有劝阻过自己,遗忘,移情,死心,可又何尝成功过?或许爱就是一剂毒药,打断你的脊梁骨,碾碎你的骄傲,使你卑微如草芥,但只要下毒的人还在,干涸的生命便有了光,前进的方向就不会迷失。 或许,从来没有下毒的人,有的只是心甘情愿中毒的人,宁愿溺死在幻想的情爱中,也不愿正视自己是得不到爱的可怜虫。可纵然如此,她也认了,若无法得到,此生还有什么可以追求,值得依恋? 胡甜甜凝望了小白许久,眼里闪过受伤的痕迹,随着门“咿呀”一声打开,她紧绷的神情随之松动,扯出一抹甜美的微笑:“白哥哥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胡甜甜一个箭步奔上门口,直接略过小白,蹭到沈烟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如银铃般生动地对她笑道:“我是来找沈姐姐的。” “找……我?”沈烟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看小白,看看仙儿,最后又转眸看向胡甜甜。 胡甜甜肯定地点点头:“对!我就是来找沈姐姐的,我想和你学制香,沈姐姐不会嫌弃我天资愚钝吧?” 小白缓步走过去,直接扯住她挽着沈烟的那条胳膊,稍一使劲,迫使她 分卷阅读107 松手,将她提溜到一旁:“你又动什么歪脑筋?” “哎哟!白哥哥,你捏疼我了!”胡甜甜愁眉苦脸地大声嚷嚷起来。 沈烟虽然不喜欢胡甜甜,但小白这般粗暴地对待个姑娘家,也并非她所愿,她连忙解劝道:“小白,放开她吧。” 小白依言松手,自然而然地挡在沈烟面前,隔绝了胡甜甜对她的骚扰。他一声不吭,就拿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冷冷地审视着胡甜甜,似要透过她和善的皮囊,看穿她的内心。 这样充满怀疑与防备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胡甜甜,不由自主地,她泪盈于睫,委屈地道:“为什么你总不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和沈姐姐做朋友的?” 小白才刚张口,仙儿已先抢话道:“信你的是头猪,沈姐姐长,沈姐姐短的,叫得这般亲热,你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臊得慌,想和姐姐做朋友,你扪心自问,你自己信吗?” 胡甜甜举目四望,孤立无援,仿若秋风中飘零的落叶,无枝可依,她没有对仙儿发火,也没有向小白解释,只是苍白着脸色,低垂着脑袋,默默垂泪,慢慢走下台阶。 沈烟的心脏猛然一抽,那孤寂无助的背影,令她想起从化为废墟的暗香馆里,走出来的自己,彼时,她身边尚有小白相伴,可胡甜甜,却连一个可以宽慰她的人都没有。 “胡姑娘,请留步。”恻隐之心一动,沈烟再无法对她置之不理,不管怎么说,她带来了李叔和兰嫂,让他们得以重聚一堂。 胡甜甜止步,没有回头,仅是微微侧头,看样子只是等着听她一句送别的话,便要抬步走了。 沈烟凝视着她的背影,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学制香?”这个要求太突兀,也太令她迷惑了。 胡甜甜转过身来,轻轻抹去泪滴,无比诚挚地望着沈烟:“爹爹年事已高,晚上总睡不好,我想为他调些宁神安眠的香,望姐姐成全。” 沈烟回道:“这倒容易,我调一盒安神香给你便是。” “不同的!”胡甜甜走近一步,眸光闪动:“爹爹疼我宠我,我想亲手为他做些事,如此才算心诚,沈姐姐若是肯教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小白暗中冷笑,尽孝这种事儿,放在胡甜甜身上,只要不闯祸,便是尽最大的孝道了,至于为父学香这等鬼话,他可不信。 “我要带娘子离开这里,她没空教你。”不等沈烟说话,他直接替她回绝掉。 胡甜甜将心一提,忙问道:“白哥哥要带沈姐姐走?去哪儿?” “是啊,我们要去哪儿?”沈烟也跟着问道,她虽然答应了跟他走,但对于目的地还是颇为忐忑的,若她真到妖的世界里生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小白毫无隐瞒,肯定地答道:“飘渺山。” “白哥哥不是不让人靠近那里的吗?”胡甜甜的一颗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她清楚小白是多么珍惜那个地方,不肯轻易与谁分享,如今却要将沈烟带去飘渺山,这是什么意思? 沈烟听后,心脏亦是狠狠跳了一下,那个神秘的飘渺山,对小白而言特殊的地方,她没想到,他竟会想带自己去那里,难道是打算与她坦白? 她深深注视着小白,这份真心相待,着实令她感动。 小白亦回望着她,唇角挂上淡淡的宠溺:“我带我家娘子去哪儿,用得着你多事?” 口里回着话,却一眼都吝啬施舍给自己,小白那专注的眸光里,全是沈烟既惊且喜的笑容,胡甜甜只觉刺眼极了,却……不能发作。 “沈姐姐,我随你一同去可好?飘渺山上有很多奇花异草,我带你去采香,你就教我制香,这样好不好?”胡甜甜兴奋地拍起手来,仿佛只是即将出游踏青的天真少女。 仙儿在一旁听了许久,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走到胡甜甜身边,直接戳破她的心计:“你怎么还不死心?想学香是假,想留在姐姐身边,破坏姐姐和姐夫感情才是真吧!” “姐夫?”胡甜甜被一桩接一桩的刺激轰炸得脑子都快晕了,险些挂不住和善温柔的表情。 仙儿拿眼尾瞟了她一眼,不搭理她,却对小白朗声道:“是啊,我亲爱的姐夫,你什么时候和姐姐拜堂成亲啊,我可告诉你,姐姐是凡人,须得遵照凡人的礼节行事,人间的三书六礼可一样都不能省,否则便是对她的不尊重。” 小白的目光须臾不离沈烟,他牵起沈烟的手,唇角带笑,柔情似水:“那要看娘子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我可早就准备好一切,只等她点头呢。” 沈烟满面通红,连忙抽出手,扭身避开小白那炽热得似要吃人的眼神,对仙儿嗔了一眼:“仙儿,你提这个干什么?” 为使自己不那么难堪,胡甜甜假意欢声道:“太好啦!白哥哥和沈姐姐终于要成亲了!”那高兴的模样,仿佛成亲的是她自己。 仙儿适时在她伤口上撒盐,揶揄道:“是啊,你若真有诚意,就该改口叫姐姐一声嫂嫂,或者同我一样,管你的白哥哥唤声姐夫,你可做得到?” 胡甜甜 分卷阅读108 转眸幽幽看向仙儿,眼神好似淬了毒药的利箭,几欲将她射穿…… 第59章 第059章 飘渺山路远 但只是一瞬,胡甜甜又立即转怒为喜,变换之快,直让仙儿以为自己花了眼。 “这有什么,如果我唤了,沈姐姐就答应教我制香,那我立马唤,唤几遍都可以!”胡甜甜冲着沈烟开怀笑道,看上去像个讨喜糖吃的烂漫少女。 “这……” 沈烟犹疑之时,胡甜甜立刻接口道:“姐姐不否认,便是默认了,我唤了,就算你答应了!” “我……”沈烟心跳一提,刚蹦出一个字,胡甜甜立马甜甜地打断她:“嫂嫂!” 沈烟恼羞参半,垂眸揪起手指,小声嘀咕:“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话听在小白耳里,可就不乐意了,他忽地凑近沈烟耳畔,抗议道:“娘子,八字早就撇上了,就差一捺了,娘子可不能不认账哦!” 胡甜甜看得出,小白心情很好,她不想浪费这个机会,纵然觉得恶心,仍然勉强自己笑逐颜开:“嫂嫂!嫂嫂!嫂嫂!”她朗声唤着,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甜,唤得小白容光焕发,沈烟面红耳赤。 “真是乖啊……”仙儿双臂环胸,在她身后飘过,轻飘飘地笑道。 胡甜甜心中虽恨,却强颜欢笑,不露破绽。 沈烟只怕胡甜甜唤个没完,见仙儿又去招惹她,连忙抢先说道:“好了,我答应便是。”转念,她又疑惑:“可是凡人的香对妖会有作用吗?” 胡甜甜连忙解释:“万物有灵,妖化形于自然之中,与万物同宗同源,当然有用。” 沈烟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教你便是。” “好了,站门口闲聊这么久,娘子一定饿了,咱们开饭去吧!”小白揽过沈烟的肩,将她带入竹屋,面上笑若春风,私下却传音与胡甜甜,告诫道:“娘子高兴,答应便答应了,你若安分守己,我也不为难你,你若兴风作浪,就别怪我不客气。” 胡甜甜心中一凛,勉然绷住欣喜的表情,也以秘音传送,信誓旦旦地回道:“白哥哥放心,我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从今以后,沈姐姐就是我嫂嫂,我一定会护她敬她的。” “最好如此。”一声低沉的警示,小白早已和沈烟隐入竹屋,屋中传出沈烟含羞带嗔的声音:“……我几时说要嫁你了?” “娘子不愿嫁我,那我嫁你好了!”小白负气的语调,透着软软的撒娇的味道。 窗纸上,映出他们绰约的身影,痴痴缠缠,形影相伴,那情人间的吴侬软语,如毒虫般钻入她耳中,她一句话也没再听清,心中却在默默滴血。 仙儿看她发痴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窃笑一声,抬脚奔入竹屋,决定做小白情路上的一颗尖锐的小石子:“姐姐吃的是什么,真香!我也要吃!” “你来做什么,去去去,出去,没你的份儿!” “姐夫不要这么小气嘛,当心姐姐不喜欢你哦!” “小白,你烙的饼真的很香,我还没吃饱呢,你再烙一个吧。” “娘子,你又维护她!” …… 竹屋里的热闹,与胡甜甜的形单影只,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独自站在台阶下,隐忍着,忍得骨头都痛了,指尖微微发着颤,她悄然蜷起,秀美的指甲嵌入掌心,越来越深入,越来越使劲,一滴暗红的血,渗出掌心,顺着指缝,滑出伤心的痕迹,滴落在黄土中,浸入她破碎的心,滋养出邪恶的花朵。 拜堂又怎么样?那不过是凡人间的玩家家。 只要不以妖王娶后之礼结亲,有什么可当真的?凡人寿命短暂,青春易逝,她就不信待她人老珠黄,白哥哥还能要她? 今日自己所受的羞辱,总有一日,她要她们加倍偿还。 如此想法,使她心中获得一丝慰藉,她逐渐抻开手心,放松神情,使她整个人不再阴戾,旋即,她抹去掌心的细伤,展开灿烂的笑颜,如同寻着乐趣的孩子,也蹦跶着奔入竹屋,努力融入那片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中。 ×××××××××× 飘渺山,既不是神山,也不是仙山,甚至连名山也称不上,只不过常年水汽丰沛,云雾缭绕,才得名飘渺。 若说它有何特别,当是林深树高,多毒蛇猛兽,奇花异草,凡人若是进了此处,难以生还,不是迷路困死自己,便是入了兽腹,中了奇毒,是以人迹罕至,反倒成了山精水怪的乐土。 小白带着沈烟来到山脚下时,日头已然西斜,这一路,他们沿途游山玩水,体味风土人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约莫月余,才来到此处。 沈烟将脖子仰到极限,也没能看到山顶,触目皆是繁盛的草木,林叶重重叠叠,连光线都难以穿透。 平常人见了这等景象,只会觉得阴森可怖,自动退避三舍,而沈烟却莫名觉得亲切,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到过这里。 可是,她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分卷阅读109 因为,她从来没有去过除尧城和宛城之外的其他地方,至于当年逃亡所经之地,早就被她忘个干净了。 小白见她若有所思,意有所指地探问道:“娘子可觉着,这里很熟悉?” 沈烟茫然摇头:“不知道,虽然似曾相识,但却从未来过。” 胡甜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宛城与飘渺山何止千里之遥,嫂嫂怎可能来过,白哥哥你就别拿嫂嫂打趣了。” 不得不说,小白虽然不喜欢胡甜甜,但她一口一声“嫂嫂”地唤着沈烟,还是让他很受用的。这些日子以来,沈烟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慢慢的习以为常,别扭还是有的,但已不像先前那般排斥了。 而仙儿,一路见小白对姐姐爱护有加,对小白的好感也直线上升,至于胡甜甜,虽未见她有出格行为,但仙儿那双眼睛,可是一直盯着她,生怕这狐女逮着机会就使绊子,对姐姐不利,以至于连她说出的话,仙儿都得揣测三分,别是绵里藏针。 于是,不管胡甜甜有没有恶意,她习惯性地抬杠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姐姐与姐夫心有灵犀,梦中来过这里呢?” 胡甜甜对仙儿这刁钻的丫头可谓厌恶至极,偏偏要博得沈烟的好感,便不能与她撕破脸,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与她热切地“探讨”一番:“这‘心有灵犀’可不是这样用的,仙儿妹妹‘做人’的时间还太短,不理解凡人词汇的意思,也是情有可原。” 仙儿龇了龇牙,回敬道:“哦?那倒要请教请教胡姐姐,这词该如何解释,如何运用?” 仙儿嘴里唤着她“胡姐姐”,心里可是实打实地为自己恶心了一把,但胡甜甜如此热络亲近,她若疏远,便显得自己不够大方,于情于理,都不占优势,她只好忍着反胃,与她虚与委蛇。哼!不就是场面话嘛,谁还不会说两句啊? 小白听身后这一花一狐,又就着没营养的内容杠上了,忽而拉过沈烟,一跃而起,直上九天,将她们远远甩掉了。 变故突然,沈烟毫无心理准备,就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带到了从未体验过的高度,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她紧闭双眼,不敢睁开,耳边尽是凛冽的风声,脸上被疾风刮得生疼,一颗心怦怦乱跳,快得几欲停止。 小白坏心眼地将她搂入怀中,直到踏上云端,才放缓速度,凌空漫步。 他半是戏弄半是安抚的调调儿在沈烟耳边吹拂:“娘子,有我在,你不会掉下去的。” 见沈烟颤抖着睫毛,虽然镇定下来,却没有睁眼的意思,他又诱哄道:“娘子睁眼看看,这脚下的风景,只一眼,便足以终生难忘。” 沈烟死死地抓住小白的胳膊,在他的温言软语下,逐渐掀开眼帘,金色的阳光铺洒在触目可及的整个世界里,等到适应了炫目的光芒,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正踩在轻轻漂浮的云彩上,而云彩之下,竟是万丈深渊。 脑中一阵晕眩,她心中一悸,双腿不由发虚,小白紧紧锢着她的腰肢,柔声哄着:“娘子,别怕,我在呢。” 沈烟屡次失态,有些羞恼,她勉然镇定,咬唇不服道:“我,没怕。” 小白知道她尚在紧张中,也不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腰,将她抓着自己胳膊的一只手,牢牢握在手中,诱导道:“牵着我的手,跟着我走。” 沈烟察觉那腰上的力量抽走,心里一咯噔,但又不愿示弱,只得按照他的指示,跟着他的步伐,慢慢迈出步子。 初时两步,走得异常艰难,待她惊觉落脚之处竟如履平地时,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平复。 她本已举目无亲,对生命的眷恋也日益淡漠,不曾想,近来越发的贪生怕死。回忆种种,究其原因,不过不舍二字。不舍什么?此刻她已能坦然面对,正是眼前这只坏心眼,不正经的白狐狸。 第60章 第060章 前世情,今生还 放松下来的沈烟,开始有了欣赏景致的心情,她一手提着裙子,一手牵着小白,缓步走在空中,如同散心一般。 云彩千变万化,时而是展翅飞翔的鸿雁,时而是柔软蓬松的棉絮,时而被风吹散,时而又合聚成形…… 沈烟伸手去碰触,去抚摸,去逗弄,看它们在指尖化开,又在掌心聚拢,那感觉柔柔的,仿佛一团水汽穿手而过,抓不住,却感受得到一丝潮气。 她低眸俯瞰,透过云彩间的空隙,感受山河壮丽,天地辽阔,一颗心也跟着明亮开朗。 不知过了多久,靡丽的霞光渐渐充盈天地,太阳,要落山了。 小白忽而拉着她,奔跑起来,他回眸,对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娘子,我们逐日去。” 他雪白的发丝染上绚丽的色泽,在颠簸中如同顽皮的精灵,上下飘荡,他妖媚的容颜,在快乐的浸染下,比晚霞还要璀璨万分,沈烟宛若饮了一壶好酒,已然熏醉,不觉间,扬起唇角,点了点头:“嗯。” 他们穿梭在云雾里,嬉戏于彩霞间,学起夸父逐日,追逐起那西落的光明。整片飘渺山,群山起 分卷阅读110 伏,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皆是他们脚下的衬景。 迈过最高的山峰,沈烟忽然发现,苍翠的峰峦间,竟有一处与众不同的艳丽,犹如彩虹色的织锦缎,点缀在枯燥的翠色间,为它平添一抹俏丽。她驻足,看呆了眼。 小白跟着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起了称职的向导:“那里是万花谷,四季花不同,月月花争艳,娘子若喜欢,新居就定在那里吧!” 沈烟着迷了一般,忽地抽出自己的手,失去他掌心温度的那一刻,她的脚下也瞬间失去依托,整个人失重,直往下坠。 一呼吸间的害怕之后,她突然释怀了,满心皆被亢奋所占据,她张开双臂,放松身心,任自己自由坠落。这种翱翔九天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令她产生无所不能的错觉,仿佛她本来就应该如此展翅高飞,无拘无束。 突如其来的挣脱掌控,令小白的心骤然一紧,再看着她惬意无惧的笑颜,急速穿过云层,远离自己,他心中莫名产生一股惧意,宛若她即将化作云雾,消散于他的眼前。 “……我的神元将坠入人间,托生凡胎,在漫长的轮回中,修复失去的神力,或许千年,或许万年。” “我会化作人世间,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的一员,失去记忆,改变容貌,变换脾性,即便你在滚滚红尘中遇见我,也可能擦肩不识。” “若,纵使如此,你依然能寻到我,我便许你一世姻缘,比翼连枝。” 刹那,沈烟那双美丽温婉的眼睛,变成了善于迷惑人心的桃花眼,那粉润带着珠光的唇瓣,也化成了骗死人不偿命的丰润红唇。 她美目含情,似满含戏谑,细看下,又淡漠得好似没有任何感情,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与玩世不恭的态度,构成了小白脑海深处,最后的她。 这一刻,沈烟与她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风曦……”他呢喃着她的名,远远伸出修长的手臂,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抓住。 当初他抓不住,是因为没有能力,现在,他羽翼已丰,就决不允许,她再从自己的指尖溜走。 如同蛰伏已久的雄鹰,他倏然展翅,若闪电般俯冲而来。 万年的等待与找寻,不曾忘记的初心,他牢记着她的许诺,期待着曾经的渴望。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急,如同他焦灼了万年的心。 在每一个孤寂的夜里,他不止一次怀疑过,她的许诺或许只是哄骗他的戏言,就像以往的每一次,拿他寻开心一般,也许此生此世,他都寻不到她…… 然而,飘渺山中,三百年的无忧岁月,相处的点点滴滴,令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弃等待与寻找。或许,这早已成了他的执念,难忘少年纯真的感情,纵然时光流逝,不复当年青涩,但内心渴求着一段圆满,定要实现,才不枉此生。 沈烟对他伸出柔夷,盈盈一笑,明媚动人。不是不怕粉身碎骨,而是有他在,她相信,她是安全的,信任,便是全身心的托付,无论感情或者性命。 指尖相触,小白终于捉住了她的手,继而将她往自己一拉,揽入怀中,这份娇软与温暖,令他挥去焦躁与不安,得以重新展颜。 夕阳的余晖包裹着他们,缓缓落入万花丛中,静谧的花谷突然被惊扰,彩蝶翩翩,四处飞舞,风过,扬起漫天花瓣,将馥郁的花香送入他们鼻端。 鼻尖轻抵着鼻尖,呼吸彼此的呼吸,过近的距离,看不清对方的眉眼,交融的气息,却令彼此心安。 “娘子,你可吓死我了。”一丝后怕,一丝嗔怪,皆隐入浓浓的爱恋之中。 “有你在,我不怕。”沈烟答得肯定,答得自信,即是对他最高的赞美。 她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唇上,痒痒的,直达心底,扰乱着他本就不坚定的意志。 甫一低头,终是覆上了那片柔软…… 世界,在这瞬间凝固了,听不见风声,看不见蝶舞。 扑通,扑通…… 这是彼此的心跳,一般的活泼,一般的激动,好似要撞入对方的胸腔。 不约而同地,他们闭上眼睛。感受睫毛交错带来的微痒,感受唇瓣缠绵带来的甜美。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偏偏觉得周围尽是瑰丽的艳粉,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酒香,浅斟慢酌,心魂俱醉。 一行大雁迎着残阳,在天边留下痕迹,晚风拂过大地,令万花摇曳生姿,霞光笼罩万物,为他们添妆着色,他们是彼此眼中的风景,亦是万花谷中独特的景致。 当最后一抹霞光为黑暗所取代,太阳,终是落山了…… ×××××××××× 自这个傍晚之后,万花谷中多了一处宅院,它仿造着暗香馆的布局建造,除了没有前院的香铺,余者皆是一般布置。小白本想加上暗香馆的匾额,但却叫沈烟制止了,她不愿沉湎于过去,既然这里是新的开始,便是他们全新的家。 于是,她大笔一挥,写下“小烟斋”三字,让小白将之变成牌匾,挂在了新居上。小白心里那个甜哟,忙乐颠颠地 分卷阅读111 照做了,可回头仔细一想,他又不解了:“娘子,为何是‘小烟斋’,而不是‘白烟斋’?” 沈烟看着匾额,反问道:“你难道不是姓白名小?用我的名加上你的名,不正好是‘小烟斋’吗?”其实她猜到小白只是个昵称,而并非全名,既然他不愿主动告知真名,那就由她捅破窗户纸,好好了解了解他吧。 小白却纠正道:“不对不对,人家就是姓小名白,可‘小’字当前,又未免小家子气了些,但娘子若是觉着好,人家就觉得好。”说到最后,他惯性地弓着腰,将脑袋贴上她的颈窝,亲密地蹭了蹭,那模样就跟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白狐一般。 沈烟被他蹭得痒痒,却没有闪躲,只是斜睨着他,想着,他明明比自己高出许多,也强大许多,为何却总要扮演柔弱可欺的萌宠,虽然这样的确很可爱,也总能让她心生柔软,可有时还是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他冲着自己抛媚眼撒娇的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汉子,而他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她可以轻易把他抱在怀里,为所欲为……咳咳…… 沈烟为自己的想法骇到,掩饰性地咳了两声,面上不由自主地爬上两抹红晕,真名实姓没探问到,反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小白搂上她的腰,扬起脸对着她红透的耳根,吹了口气,眸光缱绻,以鼻音轻声笑问:“娘子,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 他不怀好意地拖长尾音,故意只说半截话,撩拨得沈烟心头一热,含羞带恼地推了他一把:“你,笑成这样做什么?” 这一下,没有推动小白,反而令他得寸进尺,他借着这一推的反弹,啪叽一下挂到她身上,撅起的唇瓣,便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还回味无穷地砸吧着嘴,夸赞道:“真香!” 自一吻定情后,他便变本加厉,总在她不经意时,啵上一口,沈烟可没有他的身手敏捷,往往防不胜防,最后只得含羞默许了。 不过,他若嘚瑟过头,她也不能一味纵容,否则何以振妻纲呢?这样想着,沈烟刚想捏他耳朵的手指,便又收了回来,这还没成亲呢,她却想着要振妻纲,真是羞煞人也。 都怪他!一口一声“娘子”“娘子”叫得这般顺口,害她总生出与他成亲了许久的错觉。 小白上道地将耳朵送到她面前,十分乖巧地道:“娘子想捏就捏吧,人家全身上下都是属于娘子的,任你捏扁搓圆,人家甘之如饴。” 沈烟顶着他的重量,已是吃力,又被他这绵绵情话,熏得两腿一软,就此站立不住,一个趔趄,便往地面倒去。 小白眼明手快将她一捞,调转个身,任自己摔到地上,而沈烟则不偏不倚地落入他怀里,她尴尬地就要爬起,小白却抱着她不放,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地唤她道:“娘子。” 沈烟一听他的语调,便知他要说正事,不过以如此不正经的姿态说正事,她还真没法儿认真对待,她伸手在地上一撑,对他道:“起来再说。” 小白双臂一收,将她禁锢在怀中:“说完再起来。” 沈烟眉角一跳,略微加重语气:“起来再说!” 小白不依不饶:“不说就不起!” 沈烟抬眼只能看见他的鼻孔,她暗咬银牙,僵持片刻,最后无奈叹息:“好,那你说吧。” 小白的表情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他清了清嗓子,望着蓝天白云,两腮悄然飞上红云:“娘子,挑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人界篇结束,下面开启新旅程喽! 第61章 第061章 好事多磨 “轰隆!” 犹如一记炸雷,响在脑际,沈烟一下子愣住了,忘记了如何思考。 “娘子,怎么不说话?”小白晃了晃怀里的人儿,心底提溜起一丝忐忑。 “啊?” 沈烟恢复知觉,一时沉默不语,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被他突兀地提出,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心中雀跃与紧张并存,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剩一张脸儿在静静地发烧。 小白见她犹疑不答,心头起了一丝羞恼,他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儿,不想她竟踟蹰不前。不过,话说回来,他若有十足的把握,又何须挑个如此别扭的姿势,故意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实则,他也有颗琉璃心,受不住她那眉眼之间流露的拒绝。 “不答应就不起来!”就在这缓慢的煎熬中,他倏然搂紧了怀中人,咬着下唇,死抱着她不放,若她不答应,他就真打算抱她个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沈烟被他勒得骨头生疼,听着他负气的言语,心底却钻出一丝甜蜜,她自小压抑惯了,于情之一事,更是矜持,如今要她直接回答,自然困难,可是瞧他这架势,她有拒绝的余地吗? 沈烟暗叹,平日瞧他挺聪明,怎么这会儿反而糊涂了?她这人都跟他来了,什么意思还不够清楚吗?难道他不知,姑娘家是会……害羞 分卷阅读112 的吗? “我……”她声若蚊鸣,枕着他小鹿乱撞的心口,终是松了口:“又没有不答应。” 小白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字,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省悟过来,当即捧起她的脑袋,头一低,“啪叽啪叽”,逮住哪儿就往哪儿亲,方才只顾着紧张,不知要如何表现高兴,现在反应过来,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不亲亲无以表达兴奋喜悦之情啊! 沈烟倒吸口气,没想到他能激动成这样,差点儿招架不住他的热情,窒息仙去,她伸手推挡,却叫他捉住双手,换来愈发热烈的对待,这……哪里还是那只乖巧可爱的小狐狸,分明就是豺狼虎豹,恨不能一口吞了她呀! “你再不松开,我就反悔了!”忍无可忍的沈烟,终于一声狮吼,成功令他从独自陶醉中回神。 小白如梦初醒,瞅着沈烟那羞中带恼的大红脸,知道是自己孟浪了,她如今只是凡人,受着礼仪教化熏陶长大,自然不若其他五界众生那般奔放生猛。若是吓着了她,以后不让他温存,那可怎么办? 他深深呼吸,收心敛神,低眉顺眼地将她扶起,双双坐于地上,沈烟故意忽视他那星光璀璨的眸光,拍了拍裙摆,就要站起,冷不防又被他抱住,小白将脑袋靠在她肩上,抽抽搭搭,若是再咬块小手绢,就更像受欺负的小媳妇了。 “娘子,人家只是情之所至,难以自持,娘子温柔体贴,善良大方,自不会与人家斤斤计较,况且……”言及此处,小白悲切的语调一转,陡然将脸埋入她颈窝,羞答答地扭了扭身子,嘟囔道:“人家是真的好爱好爱你哟!” 沈烟狂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只臭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方才唐突的是他,现在腼腆的也是他,变得倒是真快,整得她快精分了,真想……抽他! 一片树叶悄然落下,埋入花丛,小白耳朵一动,不动声色地抬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一惊一乍道:“哎呀!娘子,昨日新采的香,我给堆水缸旁了,会不会受潮呢?” 沈烟闻言,哪里还有闲心同他废话,当即将他一把推开,一骨碌爬起,便去查看香材的情况了。 小白见她转身进屋,不见了倩影,这才长身而起,走到那片花丛之中,信手一拈,一枚不起眼的枯叶飞入他指间,他夹起一看,枯萎的叶面上逐渐显现出一排细小的字眼:狐军来犯,请王速回。 小白看完,指尖蹿出一道幽蓝火苗,瞬间吞噬了枯叶,枯叶燃尽,火苗亦随之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他手中的枯叶其实并不是叶子,而是一种由法力凝聚而成的密函,被称为随形函,可随环境变化而伪装成万物,日行万里,追踪收信者的气息,只有传信与收信者方能解读其内容,若被无关者截获,仅是无用之物罢了。 此术法,是他和赤尾狐族长——胡成之间的秘密联络方式,每每遇事不决,他便如此联络自己,以往不过半月才来一回,而今,他只在小烟斋呆了六日,便接连收到三道急讯,一道比一道紧迫,皆是催促他速回。 第一道是狼族叛变,勾结九尾狐族长,妖王宫里的王是替身的消息不胫而走,妖族内部不稳;第二道是魔兵驻扎在妖界外的兰泽,来意不明,第三道便是方才销毁的枯叶。 呵!自他执掌妖界以来,还从未如此热闹过,他离开小半年,各方势力便蠢蠢欲动,巴不得将他拉下王位,饮血啖肉。 只可惜,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谁敢窥视他的东西,他便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好好长长记性。 无意间,他折下一朵娇嫩的鲜花,于掌中慢慢碾碎,艳红色的花汁如同鲜血,在他掌心徐徐绽放,仿佛敌人的血肉毁灭在他的掌握之中。 想得入神的小白,不防沈烟倚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支开自己,悄悄鼓捣她不知道的事,但却是她印象中最沉重的一次。 宁静的午后,美味的晚餐,一切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在不经意处,透着丝丝不寻常。沈烟那颗敏感细腻的玲珑心,又如何察觉不到呢? 比方,他拉家常般地叮嘱她:“娘子,你可不能舍不得使唤仙儿,委屈了自己,无论打水、烧饭、洗衣、劈柴,通通交给她就对了,她若不听使唤,你便告诉她,仙君找不到了,不怕她不听。” 比方,他为自己新添了被褥:“娘子,山里不比城里,夜里格外寒凉,若是冷了,记得多盖床被子。” 比方,衣柜里多了秋冬的衣帽鞋袜:“娘子,早晚天气冷,出门记得添衣,散步别走远了,只有万花谷才设有结界。” 比方,妆奁里放满了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比方,厨房里堆满了鲜果蔬菜,腌肉菜干;比方,好些需要慢慢添置的东西,一夕之间,全都添齐了;比方,他有时心不在焉,有时又像个老妈子般碎碎叨叨个不停…… 许许多多的细节,都指向了一种可能,他要离开这里了。 沈烟 分卷阅读113 一直等着他将离别的言语道出,可每次他都欲言又止,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眸中的依依不舍,她又如何体会不出? 终于,在与他一同拾掇了碗筷之后,她主动拉起他的手,提议道:“小白,陪我去看星星吧。” 小白一怔,焉能拒绝?不止不可能拒绝,还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这还是沈烟头一次主动牵他的手,头一次邀请他看星星赏月亮呢!或者,说得更直白些,是头一次邀他幽会呢! 夜晚的万花谷,的确有些凉,小白体贴地为她系上披风,揽着她的肩,一同坐在花丛中。谷中的那一方天并不宽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星星,因为,他们此刻的心思都不在星星上。 一时寂静,谁也没有说话,他们远眺星空,两颗心各自沉浮,只有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眼见斗转星移,沈烟率先打破沉默,指向远处那最高的山峰,故作好奇地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好高啊!站在那上面,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似的。” 小白如释重负地轻吁口气,仿佛一直在等着她先开口似的。顺着她的指尖,他看向那最高峰,眸光忽而缱绻,扬起温柔的笑容,对她呢喃道:“那是枕月峰,飘渺山十二峰的主峰,那里景色宜人,峰顶有一帘瀑布,直落山腰处的碧潭,潭水清澈见底,鱼虾相戏。下一次,我带你去走走。”等那一日,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沈烟不禁垂眸,弱声问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小白缓缓转眸,深深将她凝视,喉头跟堵了石子似的,噎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等我,回来的时候。” 数月的相处,有些话,无需直言,双方早已心知肚明,他即将离开,她怎会察觉不到?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已察觉到?不过是相伴许久,初次离别,格外艰难,彼此都难以将分别二字道出口。 可一旦开了头,接下去便顺其自然了,沈烟沿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时候走?”语气听似平静,内心已如擂鼓。 十指相扣,小白紧握她纤细的手,探出另一只手来,抚上她的脸,让她慢慢转向自己,他要让她看到自己的认真,与对她的依恋:“本想等与你成亲之后再走,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沈烟缓缓抬眸,伸手贴向他的手背,在他难得的一本正经中,控制不住突突乱跳的心,惶恐问道:“为何这般急?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是不是那个什么魔帝又跑来为难你了?是不是……” 小白突然向她凑近,沈烟唬了一跳,未竞的话语被动噤声,她微微抽气,却没有闪躲,烟雨朦胧的眼眸将他仔细端凝,眸光婉转动人,宛若细腻的指尖,细致描摹着他的五官,似要将他静谧的容颜刻入心中…… 第62章 第062章 离别之夜 “如果可以,我真想上哪儿都带着你,寸步都不与你分离。”小白微微凝眉,唇瓣轻启,柔柔的气息呵在她脸上,不带一丝玩笑。 沈烟捉下他的手,想也没想,便脱口问道:“那为什么不可以?无论你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 小白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柔夷,缓缓摩挲,为她取暖,蔚蓝的眸子逐渐幽深,仿佛想透过她急切的眼神,望入她的心:“我不能让你涉险,好好呆在这里,等我回来,答应我。” “很危险吗?不能让我知道你去哪儿?去做什么吗?”沈烟焦急地探问,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终究知之甚少。 小白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为她理顺鬓角的一绺乱发:“娘子别担心,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事关妖族,对娘子而言,再小也是险恶。” 沈烟暗咬银牙,手指悄然揪紧裙摆,发白的脸埋得更低了:“对啊,我是凡人,帮不上你什么,反而会拖累你。” “娘子。”小白情真意切地唤了声,沈烟抢在他说话前,抬眼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与你,本不是一路的。”她真的想不通,无论从哪个方面,他们都不合适,可是他却偏偏缠上自己,口口声声对她言爱。 小白将她的双手合握于自己掌中,呵护如同幼苗,眸光烁烁,如缀繁星,点点深情,不言自明:“此中隐情,太过繁杂,三言两语道不明白,等我回来,再与你详说。” 深情几许,最迷惑女子芳心,沈烟在他的温言软语中,失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勇气:“那……你要去多久?” 在她渴盼的目光中,小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很快又展颜笑道:“最少三日,最多十日,我一定赶回。”似怕她的心不安,他又信誓旦旦地补充道:“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成亲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绝不隐瞒。” 沈烟惑然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等成亲后才告诉我呢?” 小白不禁迟疑,随即面露一抹羞涩,不自然地扭着身子,低声道:“总要等人家成了娘子的狐,人家才能安心把这颗心交托给娘子啊。” 沈烟闻言一懵,怎么好好说着正事,又莫名其妙向着不正经的方向发展了? 小白眼波 分卷阅读114 粼粼,流露一丝期待:“娘子若是急着知道,不如今晚……就收了人家吧。”他说到最后,忽地一个狼扑,便抱了个满怀温香,双双倒入花丛之中。 沈烟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将他推开:“不不不,我不急,等成亲以后再说好了,我真的不急!” 小白玩味地一笑,将她拉起坐好,顺手掸了掸她身上的草屑。沈烟正提防着他突袭,见他动手,便犹如惊弓之鸟般,举袖挥开,羞赧道:“我自己来!” 小白在她紧张的闪躲中,收起调笑,又一派正经道:“娘子,无论发生任何事,听见任何风声,都不要离开万花谷,无论谁试图离间我们,都不要听,不要信,你只要记着,我是真心实意爱着你,想与你共度一生的。” 沈烟缓缓停下拍去草屑的动作,在他近乎虔诚的话音中,抬眸望向他,他越是认真,便令她越是心慌,总觉得他这一去,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了。 “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下意识地揪起他的衣襟,对上他含情迷离的蓝眸,忧急交加地叮嘱,只是在乎过了头,那咬牙切齿式的关怀,打眼一看,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寻仇。 小白“噗嗤”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玉雪香腮:“娘子放心,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们未来的孩儿。” 沈烟先是一愣,随后转忧为嗔,重重在他胸口上砸了一拳:“你呀!” 这只混账狐狸,总是闹得她好好一颗心,不得安宁,她没当真时,他偏与你认真,等她认真了,他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死样子,真恨不能咬他几口,解解气。 小白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撒娇道:“娘子揉揉,可疼了。” “别闹!”沈烟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气呼呼地问:“我问你,我们未来孩儿也会是狐狸吗?” 沈烟话刚出口,便立即意识到不对,她拍着自己的脑门,懊恼又尴尬地扭头看向一边,一连串“呸”了好几声,暗怪自己怎么又被他带阴沟里去了?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来着?虽然她曾偷偷想过这个问题。 小白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他捉下她拍脑门的手,爱怜地揉了揉她的额:“别拍了,若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沈烟心念急转,终于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了,她生怕过会儿又忘了,忙扫开他的手,急吼吼地问:“你什么时候走?” 小白笑答:“娘子这般凶神恶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撵人家走呢!” 沈烟推了他一把,又恨又急地低吼:“正经些,我在认真问你呢!” 小白看她发急的模样,不由怔住,她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眼眶依稀含泪,鼻尖微微发红,唇瓣轻轻翕动。这娇嫩的脸庞,柔弱的身姿,犹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分外惹人怜惜。 如同有根刺儿,在小白的心尖上扎了一下,他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盯着她看,他怕自己会改变主意,搂着她,就溺死在这温柔乡里算了,管妖界那些乌七八糟的破事儿,真当他稀罕那妖王之位呢?那金碧辉煌,冰冷无情的妖王宫,谁喜欢谁呆去! 然而,这负气的念头刚闪过,他又立时冷静下来,若他的肩膀不够强硬,又怎能为眼下的她撑起一片天?又怎配站在将来的她身边?他愿意忍耐短暂的离别,为了更美好的重逢,为了更长久的陪伴,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你怎么不说话?”沈烟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他,对他的回避感到相当不满。 小白强颜欢笑,也不瞒她:“等你今晚睡着了,我再走。” 沈烟紧蹙娥眉,追问道:“为什么等我睡着了再走?你不高兴我送你吗?” 小白直视她那一汪盈盈秋水,心中一柔,半玩笑半认真道:“对着你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怎么舍得走?” 沈烟面染桃花,扭过身子,抱着膝盖,眨了眨发热的眼,又羞又气道:“谁对你含情脉脉了?你想走便走,最好现在就走!” 小白自身后缓缓将她环抱,下颏搁在她的发顶,柔柔地磨蹭着:“娘子,我舍不得与你分开,只要你不送我,我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曾远离,只是出门置办东西而已,等我回来,就能看见你身披嫁衣,嫁给我的样子,娘子,我很傻,对不对?” 恰似晚风中,揭开一坛醇酒,酒香四溢,浅浅一闻,未饮人先醉,沈烟的脸彻底红透了,她轻咬下唇,将脸埋进膝盖,道不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喜是忧是哀是乐,隔了片刻,她仰头望天,吞去泪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很傻,想得可真美!” 小白笑得明媚动人,眼波流转,若银河般灿烂夺目,他悄然贴向她耳畔,细语呢喃:“娘子,告诉你个秘密,以后,我们真的会生出一窝小狐狸哦,你怕不怕?” “什么!”沈烟如同被天雷劈中,立即扭头看她,脸上煞白煞红,很是好看。 小白失笑道:“咯咯咯,娘子,我吓唬你的,以我……的修为,我们未来的孩儿一定天生九尾,待年满百岁就会化为人形,娘子不必担心。” 小白说完,笑容不敛,心内却划过 分卷阅读115 一丝黯然:定不会如我一般,天生三尾,受尽同族冷眼。 “百岁,九尾?”沈烟凝眉,低声念着这几个字眼,人生七十古来稀,她哪儿有命活到百岁?果然,他这是在寻自己开心呢! 沈烟心下怏怏,却不愿在他临行前流露心事,只是问道:“九尾是什么意思?” 小白低头厮磨着她的鬓发,高深莫测地一笑:“娘子还从未看过人家的真身吧,想不想看?” 沈烟的脑海顿时描绘出那只玲珑可爱的小奶狐,她早料到那不是他的真身,正对他的一贯隐瞒颇为不满,眼下他肯展示一点微不足道的诚意,那份喜悦与激动想藏也藏不住,顿时眸光霍霍,盯着他直点头,如同饥饿的猫儿遇见老鼠般,险些冒出绿光来。 小白被她这堪称火热的小眼神怔住,两颊腾起了薄薄的热气,他轻抚胸口,颦眉抿唇,一副小娘子遇登徒子的模样:“娘子,人家好怕怕,你这样子好似要吃了人家。” 他话是这么说,但声音酥软诱惑,满眼春光荡漾,好似拈着小手绢在冲她招手:“娘子,你快来吃人家吧,人家一定努力配合!” 沈烟在他这不加掩饰的勾引中,打起了退堂鼓,但机会难得,他既松了口,她万没有错过良机的道理,于是直起腰来,推了他一把,严肃地催促道:“快些,我想看!” 小白瞧她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发笑,本要再卖个关子,多逗她几句,但又不舍得让她眼里期待的星光散去,他意念一动,周身渐渐萦绕起层层白光…… 第63章 第063章 九尾白狐 俄而,白芒大盛,宛如蚕蛹般将小白包裹,光球越来越大,刺眼得令沈烟无法直视,她举袖掩住光芒,直至白光消散,才垂手望去。 一瞬间,仿佛忘了呼吸,沈烟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狐狸,他通体雪白,高挺胸脯,昂着脑袋,蹲立在她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来。 他狭长的蓝眸俯瞰着她,瞳仁里似藏了星辰大海,透出光辉,亦流露威仪,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小蒲扇,轻轻颤动,似能抖出一片星光。 最稀奇的是,他竟有九条尾巴,长而蓬松,蜷作一团时,便如同一床松软的棉絮,随意舒展时,则流光滑动,宛如白练。虽是狐身,却让人感到气度不凡,高贵如狐中之王。 “小白,你好漂亮!”沈烟看呆了眼,不由自主地赞美道。 小白弯下修长的前肢,缓缓伏在她脚下,闭上双眸,将脑袋送到她面前。沈烟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来,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他的头顶有长长的鬃毛,随意捉起一绺,绕在指尖把玩,留不住那份柔软光滑,宛若一串月光,从她指缝间悄然溜走了。 “你的脑袋可真大!”沈烟发出感叹,张开怀抱,抱了抱他的大脑袋,那感觉好似抱着个大西瓜,就是狐狸嘴长了些,有些硌。 小白任由她抚摸拥抱,发出舒服的喟叹,看样子,娘子是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大宠物了,竟忘了他能化作男身的事实。 沈烟稀罕地东摸摸,西碰碰,或者轻轻拉下他的尾巴,或者顺顺他滑溜的白毛,兴奋得像个孩子。 突然,她笑道:“这么多条尾巴,这要一起抻开,不得活脱像只开屏的孔雀?若是张牙舞爪,又像只巨型章鱼,咯咯咯……真是太好玩啦!” 小白正舒服地享受着她的顺毛,乍闻此言,嘴角抽了抽,用眼尾扫了她一眼。孔雀?章鱼?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妖界里连名号都排不上的小族群,怎能拿来与他相提并论,不是他吹,他可是出身于妖族中的贵族之首,大名鼎鼎的九尾狐族啊,娘子也忒不识货了! 不过,九尾狐族又怎样?细想之下,他不由自嘲,在弱肉强食的妖界,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出身越高贵,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异族轻贱于你,只为满足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虚荣,同族以你为耻,只因你的弱小令家族蒙羞。 父亲轻视,兄弟欺凌,就连仆从也不将他放在眼里。而他那美丽的母亲,只会终日以泪洗面,长吁短叹,感慨自己的不幸。是啊,唯一的儿子是个废物,她因此失宠,怎能不恨? 天生三尾的白狐,对九尾狐族而言,犹如凡人中的残疾儿,本不该出生,他是累赘,是耻辱,原该溺毙,只因天生一股强韧的求生劲儿,多番抛入圣潭,却不肯沉没,才勉强留得一命,苟延残喘。 天地之大,却只有她,不曾在乎他的出生来历,不曾因他羸弱而轻慢,虽然总是欺负他,但他清楚,她的戏弄,为他扫去不快,给他带来温暖,化解他心中的戾气,使他懂得怨恨之外的情感。她对他,亦师亦友亦主,他对她,亦徒亦仆亦…… 哎!明知配不上,偏又放不下,这份执拗而来的姻缘,到底能走到何种地步呢? “你看上去很悲伤,你怎么不说话了,变成狐狸就不会说话了吗?” 沈烟将脸颊轻轻贴着他的大脑门,指尖抚过他长长的睑裂,感受到些微的湿润,方才的兴奋一扫而空,心里闷闷的,宛如感同身受。 小白缓缓掀开眼 分卷阅读116 帘,蹭了蹭她的脸颊,此生,他最大的不悔,便是离开那群薄情寡义之徒,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若非遭尽白眼,受遍冷嘲,他怎会煞费苦心的寻找她,原本只为学好本领,一雪前耻,怎料本事只学了半层,一颗真心却全然送给了她。 “不,我很高兴,娘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生生世世,我们都不分开,好不好?” 小白拱了拱她的鼻子,满眼期盼,又满心忐忑。面对他迷离动人的眼波,沈烟丝毫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一个人真的能有那么多辈子吗?她心存怀疑,但若只当做是安慰,倒也不必认真,于是,她点了点头,应允道:“好。” “那,娘子给我一滴血吧。”小白进而说道,亮晶晶的水眸,巴巴望着她,九条尾巴颇有韵律的来回摇摆着,像只特大号的忠心大萌犬。 沈烟没被他狗腿的样子迷惑,反而不解地问:“血?要做什么?” 小白循循善诱:“娘子取一滴血,指天发誓,以示真心,这是我们妖族的习俗,娘子,你依人家一回好不好?” 沈烟一时犹豫,并非怕疼,或者吝啬一滴血,只是自小到大经历许多怪事后,再听见这种匪夷所思的立誓方法,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仿佛有个无形的坑,在等着她往里跳。 小白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萎靡在地:“我就知道,娘子只是随口答应,并非出自真心。” 不同于以往以退为进的哀怨,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落寞与失望,仿佛离水的鱼儿,病恹恹地趴在地面,双眸紧闭,睫毛低垂,尾巴无精打采地蜿蜒在地,看上去犹如死灰,瞬间失了所有的华彩。 沈烟心尖一颤,有点疼,小白不会害她,他只是想要个真心实意的誓言,她又何必多虑?生生世世太遥远,谁又能扯得清楚?既然决定与他执手今生,就算依了他立个誓言又何妨? “你别这样,我也没说不允,我答应你了。”沈烟轻轻顺着他头顶的长毛,出言安慰。 小白闻言立即鲜活起来,漂亮的眸子一睁,波光潋滟,迷人至极:“当真?” “嗯。”沈烟皱着眉,郑重地一点头,贡献出自己纤长的食指,以表决心:“给,你放血吧。” 瞧她这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小白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打她手指头的主意,不过这时候心软,怕是自己将来要后悔的。 小白立起前爪,大脑袋往前一探,尖长的鼻子对她拱了拱,诱哄道:“娘子,这滴血得你自己心甘情愿献出,才能作准。” 沈烟想了想,毅然咬破自己的指头,真疼!屡次历险受伤都没觉得多疼,只是咬破指头,流了滴血,反倒矫情了,难道是在他的呵护下,自己不知不觉竟变娇弱了? “给。”沈烟将沁出鲜血的指头递到他面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小白教导她道:“将血滴高举过头,对天将誓言说一遍。” “哦。”沈烟依言照做,指天起誓道:“我,沈烟,愿和小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若违誓,必遭天谴。” 隔了好一会儿,风不吹,草不动,四面忽而肃静,沈烟慢慢放下手,指腹上的血珠颤悠悠地,已凝结了一半,她茫然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小白眯眼看了看那滴暗红的血珠,眼底划过黯然:难道因为眼下她是凡人,所以神誓无法生效? 滴血起誓,是神族最慎重的起誓方式,神的誓言重逾性命,神誓不可轻立,立下必会实现,他不想考虑自己在她浑然无知的境况下,诱她立下誓言,是否太过卑鄙,却因誓言未能生效而感到失望。 “这这这……伤口怎么自己愈合了呢?” 沈烟的一声惊呼,将他从分神中拉回,小白眸光一凛,盯住她的指头,那伤口居然已经不见了,指腹滑腻白皙,哪儿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小白呆滞片刻,渐渐转悲为喜,心跳越来越快,他凝视着因变故突然而惊慌的沈烟,不禁咧开了狡猾的笑容。 他暗暗蓄势,猛地一蹬后腿,扑了上去,将毫无防备的沈烟裹进自己的怀里,一个翻身,仰面朝天,沈烟就这样躺在了他温暖舒适的肚皮,犹如睡在一床好被上。 “娘子,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小白喜悦地大声嚷嚷,声线里透着甜丝丝的蜜意,眼里缀满了小星星,比漫天繁星还要璀璨。 沈烟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吓之后,逐渐回神,又颇觉尴尬,跟只巨型狐狸谈情说爱,这种事怎么想怎么怪异,不过,亏得他此刻并未化作人形,否则她会愈发窘迫。 在这当口,沈烟忽然起了一个有趣的念头,她早觉得他这身皮毛松软暖和,若是当成冬被定是极为舒适,原还担心太小不够盖,现下可好,不止够大,还能盖得很严实呢。想到这里,沈烟不由轻笑出声。 “娘子,你在偷笑什么呢?”小白悄然把脑袋探到她脸边,冷不丁出声逗弄。 沈烟本在想他的笑话,不想他突然说话,戳破了她的幻想,她心虚地别过一边,岔开话道:“你真狡猾, 分卷阅读117 怎么就光我发誓,你呢?” 第64章 第064章 患得患失女儿心 小白细细笑道:“我对娘子的心意早已刻骨铭心,融于骨血之中,几句誓言不足表达,娘子若有疑虑,便请钻进人家的心里好好看看吧。” 不得不说,这等肉麻兮兮的情话,的确很受用,情窦初开的姑娘,极少有抵挡得住的,沈烟听惯了他的油嘴滑舌,本难轻信,只是历经磨难之后,对他的真心早已深信,此刻他再甜言蜜语,心中只有欢喜。 “谁稀罕看!”她低低哼了句,面泛红霞,挑了个惬意的姿势,枕在他有力的心跳上,听着那一声声平稳的跳动,只觉心安无比。 天地静谧,所有的言语仿佛都成了多余,她只想就这样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吹吹风儿,看看星星,闻闻花香,觉着冷了,便抓起他的尾巴掩在身上,小白十分配合地将尾巴并列,往她身上一罩,宛如给她盖上了一床上等的鹅绒被。 朦胧间,倦意袭来,眼皮逐渐酸涩,沈烟正要合眼,突地想到这一觉醒来,便见不着他了,不禁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小白轻轻朝她吹了口气,沈烟只觉困意难挡,长睫颤了颤,就此沉沉睡去。 一道白芒闪过,小白化作人形,横抱起沈烟回到屋中,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坐在床沿,为她脱去鞋子外衫,盖上锦被,掖好被角。 大约梦中感到异样,沈烟娥眉紧蹙,不安地挥起手,呓语连连:“小白,小白……” 小白赶忙握住,柔声安抚:“娘子,我在,我在。” 沈烟反手紧握,逐渐舒展眉心,含糊道:“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 小白从不曾想沈烟对他的感情已深到如此地步,即便是在梦中,也担忧着他,千般柔情万般不舍,顿时齐齐涌上心头,恨不能将一颗真心掏出来,塞入她的胸腔,从此心心相印,再不分离。 “娘子,我会尽快解决所有事,回来与你厮守。”他倾身向前,充满眷恋地将脸凑到她手背,温柔地厮磨着,眸光缱绻缠绵,细细描摹着她的睡容,有什么办法,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立即感知她的安危呢? 蓦地心念一动,他缓缓俯唇,于她眉心浅浅一吻,一点淡蓝微光,逐渐扩撒,显现出古老而复杂的图腾,在最后一丝耀眼的光芒闪过之后,渗入她的肌肤,消失不见。 “娘子,从今以后,你的伤,你的痛,皆由我来承担。” ×××××××××× 一夜好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在梦里,小白好像偷偷亲她了,她慢慢回味,不禁甜甜地笑开了。 “糟了!” 她猛然坐起,扶额,她怎么给忘了,他说过,等自己睡着之后便要走,她明明提醒自己,不能睡着的。 转眸望向窗外,看天色,心知他已走远,不由浑身乏力,泄气般地倒回床上,由衷发出喟叹。 不过是小小的离别,为何这颗心竟这般难受,好似抽走了什么,变得空落落的。什么时候,自己已离不开他了?这才刚刚不见,牵挂与思念便接踵而至,若他真要离开十日,她要如何煎熬? 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起,沈烟心跳漏了一拍,又瞬间充满干劲,她匆匆起床,理了理衣裙,便冲到铜镜前,跪坐下来梳妆,十指纤纤,体态婀娜。 “姐姐,你醒了吗?” 仙儿的声音,让沈烟梳头的动作停滞,这段时间,小白为了不让仙儿和胡甜甜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便将她们流放到谷外,不让她们靠近万花谷。如今,仙儿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小白确确实实已经走了。 木梳从手中滑落,掉到地面发出细响,沈烟懒懒地趴在妆台上,忘了搭腔。 “姐姐,我听到声音了,你醒了,我就进来喽!” 不等沈烟回答,仙儿已推门而入,她端着一盆清水进屋,笑盈盈道:“姐姐,姐夫不在,以后就由我照顾你啦。” 沈烟勉然端坐,对她扯了扯唇角,笑问道:“仙儿,这几日过得可好?”这笑,十分牵强,这话,问得毫无诚意,未见有多少关怀之色。 仙儿撇了撇嘴,直言道:“不好,姐姐见色忘义,自从有了姐夫,就不要妹妹了,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就连表个关心都言不由衷。” 仙儿将水盆重重放到沈烟身边,溅出了几滴水花,她气呼呼地坐到另一边,扭过头,不看沈烟。 沈烟如梦初醒,终是记起自己的生活不止有小白而已,她紧张地握住仙儿的手,解释道:“不是的,他刚走,我心里有些烦,提不起精神,并非有意冷落你,好几日没见你,我怎会不想不念不在乎?你可千万别……” 言犹未了,仙儿紧绷的脸一垮,忍俊不禁:“姐姐,我逗你玩儿呢!你还较真上了!咯咯咯……” 沈烟一愣,随即伸手挠起了她的痒痒:“好啊,一见面就寻我开心,看我收拾你!” 仙儿一边笑着闪躲,一边求饶道:“姐姐,别啊,我是看你闷闷不乐,才想着哄你开心呢,你对姐夫的 分卷阅读118 心我懂,相思熬人,翘首盼君归,姐夫说……” 沈烟听到这里,美目一亮,也不与她闹了,拉过她的手,急声问道:“他说什么?” 仙儿失笑道:“瞧姐姐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仙儿!”沈烟眉心一锁,轻咬下唇,嗔唤道。 “好好好,我不逗姐姐了,你别急。”仙儿收敛笑意,正色说道:“姐夫要我好好照顾姐姐,保护姐姐,若有差池,要唯我是问呢,哼,真凶!” 想到小白那副半带胁迫的凶相,仙儿不悦地哼道:“若不是看在他真心待姐姐的份上,我才不叫他姐夫呢!”若不是看在他救过自己的份上,他才不要理那只臭狐狸呢! 沈烟闻言,心中一柔,粉黛低垂,含羞问道:“仙儿,你觉着,他是真心待我的?” 仙儿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否则怎能处处为姐姐着想?就连这处院子,都造得与暗香馆一般无二呢!” 沈烟甜如饮蜜,莞尔一笑,但转念,又隐隐不安:“可是,他瞒了我很多事,我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走到他心里去,否则,为何他不能坦诚相待呢?” 小白真的叫小白吗?他肯带自己来飘渺山,却不曾告诉她这里的秘密。胡甜甜口中的风曦,果真是他的心上人吗?还有许多疑问,一直盘绕在她的心间,她默默等着他的主动相告,却只等来他的别离。她不怀疑他的真心,却害怕真心之后的真相,会是另一番面目。 沈烟想得失神,眉心越拧越紧,仙儿瞧出不对劲儿,忙唤道:“姐姐,你怎么啦?” 沈烟回神,下意识否认:“没什么。” 仙儿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姐姐,你若真爱他,便不应疑他,相信姐夫自有安排,很多事瞒着不说,只是时机未到,无法如实相告,仙儿相信,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姐夫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沈烟在她坚定的语气中,逐渐放心:“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他说过成亲之后就将一切告知,那就等成亲之后,他自己坦白吧。 “好啦好啦,这些无聊的事儿,姐姐就别多虑了,我与你说件好玩的事儿。” 仙儿打断沈烟的胡思乱想,狡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姐姐不知道,姐夫走前,背着我将胡甜甜叫到一边,我悄悄跟上,偷听到他告诫胡甜甜,让她安分守己,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若让姐夫知道姐姐受伤负气,不论是非,一律都算她头上。” 仙儿讲到这里,抑制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姐姐,你是没看见,胡甜甜那张脸都绿了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哈哈哈……” 沈烟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她的额:“你呀,怎可如此幸灾乐祸,既然如今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自该互相照应关怀,不可无事生非,知道了吗?” 仙儿登时冤枉:“姐姐,我几时无事生非了,我可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瞧那狐女,厚着脸皮黏在你身边,肯定没安好心,照我说,姐夫就该即刻将她撵得远远的,留她在这里,形同养个祸患在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咬上姐姐一口呢!” “仙儿!”沈烟语气加重,示意她不要妄言,仙儿翻了翻白眼,服软道:“好啦,姐姐不高兴听这些,我不说便是,仙儿这就服侍姐姐洗漱梳妆。” 仙儿说着,起身拧了一把脸帕,递给沈烟。 沈烟接过,一面擦拭手脸,一面对她道:“这些小事,我自己也能做,无需你服侍。” 仙儿见她擦好了,忙将脸帕收回手里,嘻嘻一笑:“横竖闲得很,姐姐就当帮我忙,给我找找事儿做吧。” 仙儿将脸帕拧干净,正要将浊水抬出去倒了。这时,胡甜甜端着一托盘的早点走了进来,对沈烟热情有礼道:“嫂嫂早,早点我已准备好了,嫂嫂若是洗漱完了,便趁热吃吧。” 第65章 第065章 谷中制香忙 胡甜甜将托盘中的清粥小菜,一一放到几上,乖巧十足地退到一边,既不出去,也不多话,就像个舒心可人的丫鬟。 仙儿瞧她那模样,便觉得牙缝里凉飕飕的,她挑了挑眉梢,对她道:“既然早点送到了,便退下吧,站那儿做什么,大白天的,扮鬼吓人啊!” “仙儿。”沈烟揪了揪她的衣摆,低唤一声,又抬眼对胡甜甜道:“胡姑娘,仙儿只是坦率,没有恶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胡甜甜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容可掬:“仙儿妹妹与我熟络,自然口没遮拦,我巴不得如此,又岂会多想?倒是嫂嫂,为何与我这般生分,至今仍唤我胡姑娘?” 沈烟被她堵得没话说,仙儿见沈烟吃瘪,正要发作,沈烟快语一步,抢话道:“好,以后我叫你甜甜,不过,你还是唤我沈姐姐吧,我和小白尚未拜堂,这声嫂嫂以后再唤也不迟。” 胡甜甜娉娉袅袅地向她走来,笑言道:“那可不行,我若不唤你嫂嫂,白哥哥会不高兴的,既然早晚都要改口,现在就这般唤 分卷阅读119 ,嫂嫂也早些适应,有何不妥?”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和阿猫阿狗一样,有什么可在意的? 沈烟拿她没法儿,只好道:“既然你执意,那我也不勉强,嫂嫂就嫂嫂吧。” 胡甜甜欢喜地跪坐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对了,嫂嫂,你答应过教我制香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 这一句话,点醒了沈烟,她这才想起,自己答应了黎烨,要为他制香的,这几日过得太欢快,竟忘得彻底,眼下小白不在,她正好得闲将此事办妥。 仙儿见胡甜甜拉着沈烟不放,忙探出侠义之手,将其拯救出来:“诶诶诶!你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胡甜甜摩挲着空荡荡的手,气馁地垂头:“我知道,我不招嫂嫂喜欢,嫂嫂若是看我讨厌,不想教也行。” 仙儿见不得她这卖乖的嘴脸,当场便发飙:“你哭丧着脸儿给谁看呐?想博得姐姐同情,门儿都没有!我可警告你,姐姐心善,但我……” “仙儿!别说了!”沈烟提高音量,制止她道。 仙儿扁了扁嘴,只得住口,沈烟拍了怕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又对胡甜甜道:“我既答应你,就不会食言,等会儿我收拾妥当了,便开始吧。” 胡甜甜立即笑开了花,宛如一个吃到蜜糖的孩子,一把抱住沈烟,欢天喜地道:“谢谢嫂嫂,我这就去把作坊打扫干净,等嫂嫂过来!” 她说完,跟只出笼的小鸟儿似的,一溜烟儿便跑没影了,也不给仙儿扯皮的机会。 仙儿瞧她那副嘚瑟样儿,对沈烟嘟嚷道:“姐姐,怎如此便宜她,那狐女打着跟你学香的幌子,还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呢!” 沈烟叹息道:“仙儿,小白既然劝诫过她了,想来她也知道收敛,你就别总为难她了。” 仙儿苦口婆心道:“姐姐,你们凡人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仙儿深以为然,姐姐你还是多多提防为妥。” 沈烟流露出一丝怜悯,慨叹道:“说实话,我有些同情她。” “同情?”仙儿诧异,嗓门也提高了几分:“姐姐,我没听错吧?” 沈烟娓娓说来:“你想想,你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明知自己得不到,可又放不下,只好借着讨好心上人的心上人,来接近心上人,仔细想想,是不是很可怜呢?” 仙儿不客气地反驳:“那是她自己犯贱!偏要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那又有什么法子?” 沈烟刮了下她的鼻端,给了她一记“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若喜欢是可以随意控制的,就不叫喜欢了,仙儿,你不曾喜欢过谁,所以你不懂。” “我……”仙儿下意识地辩解,话到嘴边,又只敢在心底嘀咕:谁说我不曾喜欢过谁? 她尝试着假想一番,若是她喜欢的仙君,喜欢上了某位仙娥,自己会怎么样呢? “嘶!心好疼啊……”她突然捂住胸口,皱起俏脸,难受得想要落泪。 沈烟紧张地扶着她道:“怎么突然心疼了?没听说过你有这毛病啊?” 仙儿直起腰,揉了揉胸口,展眉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听得姐姐这般说,也有些同情她了。姐姐放心,只要她以后不动歪脑筋,我不会和她作对的。” 沈烟见她终是通情达理,展颜笑道:“这就对了,以后都在一处生活,若彼此不给好脸,那日子得有多难过?” 沈烟捡起木梳,递给仙儿道:“来,给我梳头吧,今儿天气不错,下午我们在谷里转转,找些香草。” “好。”仙儿脆生生地应着,接过木梳,便坐到沈烟身后,捉起一缕青丝,细细为她梳开。 “姐姐,你的头发可真好,乌黑发亮的。” “你这张嘴啊,说起坏话来,能气死个人,说起好话来,也能甜死个人。” “咯咯咯……这也叫本事不是?” 屋内,两人玩笑着,不亦乐乎。 屋外,悄然伫立的胡甜甜,却在心里暗暗啐道:呸,谁要你们同情? 她可是牢牢记着,自己进屋前,仙儿是如何埋汰她的,不止拿她被小白训斥的糗事玩乐,还肆意诋毁她。而她呢?不仅不能发怒,还得给那贱人准备早点,想想,好不甘心呐! 想到白哥哥临走前对她的疾言厉色,她的心便一阵寒凉,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一回头,又以救赎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劝导她,真是恶心至极! ×××××××××× 一连几天,沈烟或者教胡甜甜制香,或者忙于钻研香方,过得倒也充实。仙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沈烟身边,虽没有明显流露出对胡甜甜的敌意,但总少不了暗中防备。 直到饭点,仙儿才硬拉着胡甜甜到厨房忙活,还美其名曰“增进感情”。总之,让沈烟和胡甜甜独处,她不放心。 胡甜甜倒是聪明伶俐,凡沈烟所教,皆学得很快,并且笔记认真,温故知新,对沈烟的教导是言听计从,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似乎 分卷阅读120 真将一颗心用在了学香上头。 对于仙儿所谓的“增进感情”,她也安然接受,入得厨房,洗手做羹汤,做出来的食物,居然称得上美味,如此贤惠,与初见时的刁蛮简直判若两人。 这叫沈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总不能一味将粗重活儿都丢给仙儿和胡甜甜吧?虽然明知她们不是人,干起这些不费吹灰之力,但自己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于是,沈烟亲自下厨,以示感谢。可奈何,她的厨艺远远比不上她在香道上的造诣,只能算是勉强入得了口。仙儿和胡甜甜不好说实话,皆是一面忍耐着吃了,一面赞不绝口,直到沈烟自己尝了一口,才明白她们的良苦用心,真是感动得……欲哭无泪啊。 经过这数日的相处,沈烟对胡甜甜可谓是大为改观,就连仙儿对她的防备也是日渐宽松,终是不再刻意阻拦沈烟和她独处,言辞之间,也宽和许多,不再排斥。 当然,这都是发生在白天的事,到了晚上,失了忙碌,沈烟就不那么好过了。 小白不在的第一晚,沈烟在床头挂了块木板,开始在临睡前画“正”字计数。小白不在的第二晚,沈烟满怀期盼,在辗转反侧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直睡到翌日正午才悠悠醒转。 只可惜,她睁眼时,并未看见那期待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度过了白天之后,直到晚上,他也没有回来,于是第三晚,沈烟只能失望地画上一横。 小白不在的第四晚,沈烟开始猜测,他会第几天回来。小白不在的第五晚,沈烟开始懊恼自己太蠢,竟忘了向他讨要联络方式。 小白不在的第六晚,沈烟庆幸自己白天忍住了,没向胡甜甜寻求联络小白的方式,纵使思念,她也不想让小白因为自己而分心,另外,她也抹不开面儿,真去向小白诉衷情。 小白不在的第七晚,沈烟开始担心他的处境,若不是遇上难事,他怎会耽搁这般久?但是,说好最多十日,便是早有预料,现在就忐忑不安,也实在大惊小怪。况且,十日之约在即,她又何必急于一时,这样想着,便又释然了。 日子哗啦一过,一转眼,便来到了第八天。 这天,本也与平日无常,只是缺了一些香材,万花谷中又遍寻不获,新拟的香方无法试验,不免心中焦躁,她有意出谷采香,又记着小白的叮嘱,只得压在心底。 想想他在时,无论去哪儿,做什么,都有他在身边,纵使龙潭虎穴,也闯得心安,如今离了他,却是寸步难行,好似折翅的鸟儿,高飞不得,不由心生苦闷。她暗暗想到,如果她自己也能有一对坚韧的翅膀该有多好,那么便不必事事仰仗小白,担心成为他的拖累了…… 第66章 第066章 出谷?还是不出谷? 仙儿见她闷闷不乐,不由停止碾磨香材,问道:“姐姐,你怎么啦?怎么不开心呀?” 沈烟展颜一笑:“没什么,只是苦恼缺了几味香材,万花谷里又找不到,没法子继续而已。” 胡甜甜放下笔记,提议道:“这还不简单,万花谷里没有,便到谷外去寻,这么大的飘渺山,我就不信找不着姐姐想要的香材。” 沈烟轻轻推开香瓶,两手托腮道:“不行,小白不让我出谷,我不能擅自离开,令他担心。” 胡甜甜明亮的眼眸一转:“白哥哥又不在,只要我们快去快回,又有什么打紧?” 沈烟气馁道:“话虽如此,可我们毕竟对这里不熟,若是迷了路,还怎么回得来?” 仙儿捉起辫子摆弄着,沉吟道:“姐姐是凡人之躯,的确不好四处走,不如这样,姐姐把需要的香材画下,我到谷外去寻,如何?” 沈烟否定道:“不行,你对香材熟悉有限,分不得优劣,况且同一种香材,就有千百种姿态,又哪里画得过来。” 仙儿闻言,也没辙了:“哎!那可怎么办?这飘渺山,又没有我认识的山精水怪,也不知我逮一个让它帮忙,它肯不肯买我的账。”哎,谁让她的本事不够强,要不然谁不服,欺负到它服为止。 胡甜甜敲着笔记,笑道:“那……找一个熟悉的向导不就成了吗?” 仙儿接话道:“那也得找得到,人家又愿意帮忙才行啊。” 胡甜甜笑道:“这有何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她昂首挺胸,神气活现。 “谁呀?”仙儿刚问出这两字,便心领神会:“你不会在说你自己吧?” 胡甜甜当仁不让地承认:“正是!这飘渺山我来过无数回,哪处有水源,哪处有灵草,我最是熟悉不过,由我做向导,担保不会出事。” 沈烟闻言,不禁心花怒放:“那你可知哪处的香木最多?” 胡甜甜歪着脑袋细想一番,在她们看不见的角度,一丝幽光划过眼底,少顷,她省悟般地回头拍掌道:“是枕月峰!” “枕月峰?”沈烟喃喃,记起临别那晚,小白说过要带她上枕月峰的,难道是因为那里香木繁盛,他知道自己定会喜欢?思及此,她心中不由自 分卷阅读121 主地涌上一丝甜蜜。 胡甜甜生怕她不信,又补充道:“枕月峰上气候奇特,高温湿润,阳光充沛,尤其适合沉香树生长,再加上春季多雷,冬季风冽,极易伤树结香,我印象里便见过好几棵上千年的沉香古树,经过这多年的雷劈虫蛀风刮,嫂嫂你说,能结下多少上等沉香?” 沈烟怦然心动,除了小白的甜言蜜语,再没有比香更能吸引她的东西了。她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奔到枕月峰上,去看看那些结了上千年的沉香。 可是,她转念又想到小白的叮嘱,便觉着此时还是不宜轻举妄动,一颗心便冷了下来,人也如枯萎的花儿般,蔫了。 胡甜甜想了想,又接着道:“对了,嫂嫂,我想起来了,在那里,我还见过一棵奇怪的树,它的须根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靠着寄生其他树种存活,嫂嫂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树?” 沈烟一听,一翦秋水,瞬间泛出潋滟涟漪,她激动地拉起胡甜甜的手,追问道:“那树的叶子是不是呈卵形,顶端尖锐,边缘波折,背面有白B粉,约莫嗯……”她松开手,比量了下自己的手指头:“约莫我的食指长,拇指宽?” 胡甜甜讶然道:“呀!嫂嫂,你怎么比我还清楚呀?” 沈烟微微颤抖,几欲喜极而泣,仙儿被她这模样吓着了,连忙坐到她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忧心道:“姐姐,你怎么啦?可别吓我啊!” 沈烟回首,一把抱住了她,兴奋得声音都发了颤:“仙儿,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檀香树呢!那枕月峰上居然有檀香树!” 胡甜甜越发诧异了:“嫂嫂?你说什么?那棵怪树居然就是檀香树啊!难怪芳香独特,醇厚悠远。” 沈烟缓缓松开仙儿,缓得片刻,才道:“那一定是结了香才能有此香韵,我真是片刻都等不及,真想即刻便去看看。” 胡甜甜怂恿道:“那还犹豫什么,趁现在时候尚早,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 沈烟脑子一热,便要点头答应,倒是仙儿警觉,拦阻道:“不行,枕月峰那么高,我和你有法力,自己去便算了,姐姐怎么能去?若有个万一,我或者你,谁有本事护她周全。” 胡甜甜若有所思道:“仙儿妹妹说得对,是我鲁莽了,嗯……横竖我知道那几棵树的方位,这样吧,我和仙儿妹妹去取些香来,快去快回,嫂嫂只要在谷中等着便好。” 仙儿赞同道:“这倒可行,姐姐意下如何?” 经此提点,沈烟冷静下来,虽知此法最为稳妥,可是若不能亲见,实在遗憾,若是等着小白回来,再带自己去,本也无不可,只是此刻心痒难挠,真是一点也坐不住了。 沈烟没有回答仙儿,而是问胡甜甜:“甜甜,你可知,小白这一趟匆匆离开,是为的什么?” 胡甜甜一怔:“嫂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烟忧心忡忡:“小白走得匆忙,临别前时常愁眉不展,我猜必是遇到难事,若是真有谁要对他不利,我们这一出谷,只怕会遭遇不测,若成为人质,岂非害了小白?” 她暗自揣测,定是那个什么魔帝来找小白麻烦,才会令他如此头疼,想到魔族的阴险手段,她至今心有余悸。 胡甜甜听她这般说,吁了口气,不以为然道:“嫂嫂原是担心这个啊!嗨!我还以为白哥哥什么都跟嫂嫂说呢!想不到,连这点儿小事儿都瞒着。” 沈烟听出蹊跷:“小事儿?” 胡甜甜笑道:“是啊,不过就是与几个老熟人相聚一番,难道这也能算是大事?” 沈烟蹙眉,心下怏怏:“只是如此而已?” 仙儿插口道:“姐夫想必身份不凡,即便是老熟人肯定也来头不小,大人物之间的聚会,怎能算是小事儿?对了,胡姐姐的爹也是大有来头吧,与我们说来听听可好?” 沈烟听仙儿这般说,甚觉有理,那丝不悦便也烟消云散了。 胡甜甜暗暗剜了仙儿一眼,落落大方道:“既然我与你们交好,此事我便也不隐瞒了,我爹可是赤尾狐族族长,亦是妖界四大长老之首,战功显赫,功劳无数,与白哥哥是至交好友,此次聚会他当然也是参加的。” 仙儿奇怪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跟着去凑热闹,你不觉着,这样离我姐夫更近点儿?” 胡甜甜装出薄怒的样子,咬唇道:“仙儿妹妹怎如此无礼,我纵然再喜欢白哥哥,也是有分寸的,既然白哥哥不喜欢我,那我便爱屋及乌,帮着白哥哥照顾嫂嫂,有何不妥?” 自这几日相处之后,仙儿虽不像初时,总以言语相激试探,但逮着疑点,往死里探究的习惯可改不了。眼下见胡甜甜义正辞严,也不知该不该信,只得干巴巴地应道:“哦,好感动哦!” 这样不冷不淡,不痛不痒的回答,还真能气死个人,沈烟眼见得胡甜甜恼了,忙居中打圆场:“好了,我们不提这事儿了。” “对了,甜甜,你知不知道……”沈烟望着胡甜甜,本想问问,小白在妖界的身份,但话只问了 分卷阅读122 一半,便想到,连这点小事儿都得靠胡甜甜才能得知,心中便不是滋味,这话便问不下去了。 “嫂嫂要问什么?”胡甜甜理了理头发,收敛情绪,平和地问道。 沈烟心中叹息,面上却如常:“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小白此次出行的目的只是聚会,那应该不会有人特意盯着我们,意图不轨。” 胡甜甜假笑道:“嫂嫂是被上次的事吓怕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也没错,横竖不急,嫂嫂便等白哥哥回来,再与他同去枕月峰好了。” “谁说我要与他同去的?”沈烟有些负气,小白事事都瞒着她,作为他的未婚妻子,她知道的甚至比胡甜甜还少,这如何不令她难受? 仙儿蹙眉道:“姐姐不会真要出谷吧?不妥不妥,这谷外的危险,我们都不清楚,这险不能冒。” 胡甜甜站起身道:“你们不清楚,我清楚啊,被闷在万花谷这么多天,我快闷死了,嫂嫂若不去,我自己去好了,天黑前,保证把香采回来。” 言及此处,她刚掉转的脚尖又转了回来:“不过,我学香不久,分不得优劣,若采来的香不能令嫂嫂满意,嫂嫂可千万不能怪我。”她说完,转身便走。 “你等等!”沈烟款款站起,对着她的背影道:“我与你同去。” “姐姐!”仙儿急了,忙跟着站起,将沈烟拉过一边,附耳悄声道:“姐姐真的完全信任她?别忘了,胡甜甜视你为情敌,她那么想你出谷,一定有问题。” 第67章 第067章 出谷采香 沈烟一时犹豫,胡甜甜见她们说着悄悄话,无奈地转身,耸了耸肩:“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们始终无法信任我,不错,我的确想借着自己对这里的熟悉,为嫂嫂引路,以博得好感,但,我也不会蠢到拿嫂嫂的安全冒险。” 她上前一步,失望地对她们道:“你们想想,若是嫂嫂出了事,仙儿妹妹,你能饶得了我?白哥哥又能给我好脸色看?到时,只怕他杀我的心都有了。” 她说得诚恳,也在理,仙儿将信将疑,沈烟不置可否,却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做也罢,总之,我自己去,天黑前,一定把香带回来。”言毕,胡甜甜一甩袖子,大踏步跨向门槛。 “我去!”沈烟斩钉截铁道。 胡甜甜脚步一顿,背影僵直。 仙儿紧张地拉着她的衣袖,低声劝阻:“姐姐,别冲动啊,她这么说话,明显有激将法的嫌疑。” 沈烟拍了拍她的手背,言出肺腑:“仙儿,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我不想一直防备度日,她定然也不愿饱受猜疑,不如借此机会,彼此见见真心。” 她有意提高音量,让胡甜甜听个清楚。 胡甜甜紧绷的背影蓦地一松,回眸一笑:“嫂嫂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事已至此,仙儿还能说些什么?她说什么也不顶事。于是,两妖夹着一人,各自背着箩筐,筐中放着工具,踏上了去枕月峰采香的路。 在仙儿和胡甜甜的帮衬下,山路并不难行,她们一左一右,架起沈烟,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未有片刻停歇。不过即便如此,到了枕月峰山腰,也已过午时,而要登到山顶,还有不短的距离。 胡甜甜拍着胸口喘息道:“这就是枕月峰,那些千年香木,都在枕月峰顶呢!” 仙儿也累得气喘吁吁,她拉开汗湿的衣领透气,语气里颇有怨念:“开什么玩笑,这山峰又高又陡,登到顶了,只怕天都黑了。” 沈烟扫了一眼身后这俩累个不行的姑娘,再抬头望向一眼看不到顶的枕月峰,喃喃道:“小白带我从飘渺山山脚,来到万花谷,不过是眨眼之间。” 仙儿翻了个白眼,拍着脑门,无言以对:“哈!姐姐,姐夫道行高深,哪里是我们这些修为低微的小妖比得上的?” 她说到这里,拍了拍胡甜甜的肩,好奇地问:“喂,姐夫在妖界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修为如此高深莫测?难道他也是四大长老之一?” 能与魔族对抗,救下近乎一命呜呼的自己,还能于顷刻间,行于千里之外,这等精深修为,实令她望尘莫及。她想,近来荒废太久,她是不是应该向姐姐“借”些馨香,好好修炼一番? 胡甜甜借着喘气的机会,迅速思索了一番,扯了个像样的谎言搪塞道:“嗯……白哥哥是……军师!” “军师?”沈烟和仙儿异口同声,为小白这个身份感到新奇。 胡甜甜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对,妖界唯一的军师,智计无双,法力高强,为妖界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呢!”哼,我才不说实话呢!若让你们知道他是王,还不得抱紧他的大腿不放啊? 沈烟讶异道:“原来妖界也有军师啊,我还以为只有人间才有。” 胡甜甜假笑道:“天地六界皆是大同小异,什么将军啊,元帅啊,人间有的,那里都有,没有多少不同的。” “六界?”沈烟开 分卷阅读123 始对除人以外的世界感兴趣,她选择了小白,便是选择与她原先完全不同的生活,她想,她应该好好了解一下小白的世界了。 “六界到底是哪六界?”沈烟求知若渴地问胡甜甜。 胡甜甜正担心她揪着小白的身份不放,问多了难免露出马脚,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听得沈烟这般问,她立即兴致勃勃地为她解惑:“所谓六界,便是神界、仙界、妖界、魔界、冥界、人界,六界各有其主,掌一界之权。” “就像人间的皇帝一样?”沈烟追问。 胡甜甜赞同道:“没错!仙界有天帝,妖界有妖王,魔界有魔帝,冥界有鬼君,人界有皇帝,这些都是各界之主,各界臣民受其统辖,莫敢不从。” 仙儿不屑道:“切,我就没听过妖王的命令。”没有妖籍,她还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那什么劳什子妖王,想要她去拜见,门儿都没有,倒是小白的大腿,她还是得紧紧抱住的。 胡甜甜心中冷笑,暗骂仙儿是不识庐山真面的蠢货。 沈烟暗暗记忆一番,不禁奇怪地问:“怎么神界没有君主帝王吗?” 胡甜甜反问道:“嫂嫂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那位先天神女吗?” 沈烟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嗯,你说过先天神女,名风曦。”心尖仿佛被刺了一下,这个名字在她心头萦绕许久,不止忘不了,还悄然生了根。 胡甜甜的猫儿眼滴溜溜一转,勉然掩饰住眼底升腾起的一丝讥讽,神色平静地道:“神界自光明神曦皇寂灭之后,便没了名义上的神主,曦皇的女儿,也就是先天神女,便成了神界公认的无冕之王,但自她也寂灭后,神界式微,已不需要神主。” “为什么?”沈烟不解地问。 仙儿插口道:“因为如今的神界只剩下一位神,总不能自己又当神主又当臣吧?” 沈烟不可思议:“只剩下一位……神?”蓦地,她想到那位自称花神的黎公子。 胡甜甜点点头,感叹道:“万年前,邪神烈燚屠戮六界,神族奋死抵抗,几乎灭族,后来天河决战,又折了青龙、白虎、玄武三位神君,就连神女也与邪神同归于尽,如今,神族凋零,仅剩朱雀神君这一位神了。” “朱雀神君?”沈烟呢喃着,那位“花神”果然没与她说实话,净编故事哄她,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沈烟心思一转,又觉得那位神君着实可怜,虽然贵为神,却连个同伴都没有,这其中的孤单寂寞,又能向谁言说?想想,倒是和原先的自己有些相似,只是如今她有了小白,而那位神君,或许只能孤独终生了。 胡甜甜说上了瘾,忍不住继续卖弄道:“曾有小道消息说,万年前的那场浩劫,其实是仙族妄图取代神族的阴谋……” 仙儿见她说得起劲儿,忙出言打断:“诶诶诶!这还没完没了了,再扯下去,是打算在这里品茶说书呢!” 她回头对沈烟道:“姐姐从前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今日倒是好兴致,这些轶事早就传遍妖界,我也知道,回头我说与姐姐听,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该何去何从?” 仙儿左手指向枕月峰,右手指向来路,接着问:“是接着往上爬呢?还是打道回府?往上爬,估计到了之后天也快黑了,采完香,是留在山上过夜呢,还是踏月回谷啊?得,即便连夜赶路,估摸着也得后半夜才能到家。” 胡甜甜接过话茬:“听你的意思,是打算无功而返,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万花谷?” 仙儿捉起辫子,一面绞弄,一面老神在在道:“要我说,如此最为稳妥,采香再重要,也不及姐姐的安危重要,在山里头风餐露宿,姐姐受不得这个苦,若是连夜赶回,又过于奔波,也会累坏姐姐。” 胡甜甜不服道:“难道合你我之力,就无法照顾嫂嫂周全吗?” 仙儿冲她挤了挤眼睛:“我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保证有这等本事,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着姐姐硬要来这深山陡崖,不知安的什么心?” 胡甜甜听她出言不逊,气恼道:“我见嫂嫂求香心切,好心带她来枕月峰,嫂嫂自己也答应了,这会子,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沈烟见这俩姑娘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连忙从中调解:“好了,你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带着我,定然不会如此麻烦。” 沈烟仰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峰,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雕琢出如此巍峨险峻的枕月峰,同时也为望峰兴叹而心有不甘。 她咬了咬牙,毅然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所幸,我们带了干粮和水,就算今晚在山上过夜,也没有问题。” 仙儿心房一抖,忙挽住沈烟的胳膊,劝道:“姐姐,山顶的夜里很冷的,你是凡人之躯,未必受得住啊。” 沈烟瞧着仙儿这满面忧色,第一次为自己身为凡人而苦恼,她黯然垂眸,喟叹道:“哎,这具身体可真没用!” 仙儿自知口误,紧张地解释:“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 分卷阅读124 的,你没有轻视我的意思,只是,这的确也是事实。”沈烟打断她的话,苦笑摇头。 胡甜甜瞧准时机,牵起沈烟的手,坚定地道:“嫂嫂何必悲观,仙儿妹妹怕事,尽管先回便是,嫂嫂,就由我带你上山吧。” 第68章 第068章 迷途不知返 “我怕事?” 仙儿指着自己的鼻尖,眼神不善地瞪向胡甜甜,扫眼却见沈烟失落的模样,又心生不忍,她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妥协道:“哎!我也不想姐姐伤心失望,既然姐姐执意,那我只好再加把劲儿,助姐姐如愿,若是运气好,没准儿路上便采着香了,提前回谷也说不准。” 沈烟闻言,不由动容:“仙儿。” 仙儿自胡甜甜手中薅出沈烟的手,牢牢握住,诚挚地对她道:“姐姐,答应我,千万不要逞强,若是身体不适,定要告诉我才好。” 沈烟螓首微点,鼻子有些发酸:“我省得,仙儿,甜甜,谢谢你们。” 胡甜甜自信满满地道:“今日之行,是嫂嫂对我的考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叫嫂嫂失望。” 这两妖一人歇了一阵,体力逐渐恢复,当下,拔步启程,又向着峰顶攀去。 两妖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也不似小白可以御风而行,但拼尽全力,仍是将沈烟带上了山。沿途风光虽好,却没有仙儿期待的好运气,香没采着,仙儿和胡甜甜却已疲惫。 接近峰顶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停在一处缓坡,天色已近黄昏。 仙儿拍着胸口,难受地道:“这山有些古怪,越是接近峰顶,越是透不过气的难受。” 胡甜甜抹了把汗,蹙眉道:“我以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难道是近来时令有变?” 只有沈烟安然无恙,她奇怪道:“可是我怎么没事?”虽然被她们抬上来,确实省了不少气力,但她们的体质都比自己强悍,没理由她毫无反应啊? 胡甜甜沉吟道:“自然造化,千变万化,有些瘴气对妖不利,却对凡人无害,说不准,这里便有这样的瘴气。” 仙儿头疼道:“若是如此,那这剩下的路,只怕我们都寸步难行了。” 胡甜甜不甘心地咬咬唇:“我不信,我要试试!” 话音刚落,她扔下箩筐,纵身一跃,钻入深山老林中,红影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沈烟和仙儿面面相觑,沈烟担忧地问:“她就这么进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仙儿扯着嘴角,似是而非地笑道:“应该……不会吧。” 话音刚落,一个红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回来,“砰”地一声,趴在了地上,那红点不是旁人,正是胡甜甜。 沈烟和仙儿吃了一惊,忙解下背上的箩筐,搀扶起胡甜甜坐好,异口同声问:“你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胡甜甜吐出一口草屑,煞白着脸,揪着心口,大口呼吸片刻,才逐渐缓过来:“我方才尝试闯进去,却被瘴气逼退,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就逃不出来了。” 仙儿愁眉不展:“这瘴气无色无味,防不胜防,若是再往前走,只怕会有危险,可这样的话,姐姐……” 她望向沈烟,满目担忧,真怕姐姐固执起来,便要独自闯进去,不是她惜命,而是她一个小小花妖,就算拼了命不要,也难以在自身难保的环境中护她周全啊! 所幸,沈烟并没有被自己那颗爱香之心蒙蔽了心智,纵然可惜,她还是果断放弃:“算了,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儿,看看风景,过会儿就下山。” 胡甜甜垂头丧气道:“都怪我不好,没有提前探探路,才让嫂嫂白跑一趟。” 沈烟席地坐在她身边,微笑道:“哪里白跑了,至少让我领略到了这枕月峰的巍峨壮丽,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攀过这么高的山,这已然不虚此行了。” 仙儿舒眉展颜,摇头晃脑道:“姐姐想开了便好,这古怪的地方,还是留给姐夫带姐姐来吧,想来在那幽秘无人之处谈情说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沈烟被她逗得又羞又恼,伸指点了下的鼻尖,娇嗔道:“你啊!” 仙儿假意闪躲一下,仍旧叫她点中鼻子,她佯装着恼,忿忿地唤了声:“姐姐。” 两人相视而笑,胡甜甜假意跟着笑,眸底暗光闪过,瞥眼间,见草丛一动,一只兔子窝在里头吃草,胡甜甜眼睛一亮,瞬间绽开笑容:“哈哈,兔子!嫂嫂,我把它抓回来,晚上回去加菜喽!” 她说完,一个猛扑,便去逮兔子,那兔子倒是机警,在她将至未至时,陡然一个高蹦,蹿出老远,竟叫她扑了个空。 “岂有此理,小小兔子,竟妄想逃脱我的狐爪!”胡甜甜愤愤不平,盯着兔子又扑了上去,岂料那兔子十分灵活,胡甜甜逮它不着,面上挂不住,心中越发不服,更是牟足了劲儿,与只兔子较起真来,不知不觉竟追得远了。 仙儿嗤鼻笑道:“狐狸就是狐狸,兔兔那么可爱,也能下得去手。” 沈烟 分卷阅读125 摇头笑道:“自然万物,都有自己的天性,狐狸逮兔子,也是常情。”说起来,小白比较爱吃鸡,几乎到了无鸡不欢的地步,一想到他吃到鸡时那副享受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发笑。 仙儿眼见得胡甜甜的身影被长草乱树淹没,忙起身眺望,竟不见踪迹,不禁鄙视道:“她这逮兔子的本事也太差了,她真是狐狸吗?一只兔子而已,居然还把自己追没影儿了。” 沈烟跟着站起左顾右盼,果然不见了胡甜甜,不由担心道:“你说她会不会迷路了?” 仙儿不以为然:“呵!怎么可能,她对这里这么熟,要迷路也是我们迷路呀!” 仙儿说到这儿,一拍脑门儿,恍然道:“该不会,她动了什么坏心眼儿,故意将我们丢在这里,想困死我们吧?” 沈烟笑道:“你想多了,你是花妖,这深山里多的是你的同族,我们哪儿能真迷路受困?她只是一时贪玩儿而已。” 仙儿笑笑,却不说话,心中清楚妖也是拉帮结派,欺软怕硬的,这里妖生地不熟,关键时候,不只得不到帮助,只怕还会被落井下石,拆吞入腹,毕竟她的妖丹再不起眼,也可增加近千年的修为不是? 但这些话,仙儿是不会对沈烟说的,因为她不舍得破坏姐姐对万物的美好期待。沈烟有一种她不曾见过的恬静与淡然,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总能先想到纯善的一面,即便饱受不公,也不曾施以报复。 仙儿不知该称之为软弱,还是良善,但是炎凉世道,这样清泉柔风般的存在,无疑能给予她莫大的慰藉。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心中那并不算宽裕的善良,她也想守护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 就在仙儿愣神之间,天色渐渐发沉,而胡甜甜却没有回来的迹象,沈烟不由得心中发急,对仙儿道:“仙儿,你去看看吧,她怎么还不回来,可别出事才好。” 仙儿反对道:“这怎么行,我不可以离开姐姐的。” 沈烟想了想,提议道:“我听小白说,妖之间有特殊的传音方式,可以让对方听见,要不然你试试?” 仙儿顿觉十分无力:“除了道行精深的大妖怪,一般小妖是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传音术的,更何况我是草木妖,她是兽妖,异族之间有隔阂,即便我发出去了,她也未必收得到。” 沈烟叹道:“可是天快黑了,即便今夜赶不回去,也该找处有水源的地方休整,不好一直杵在这儿。” 仙儿思量一番,灵机一动,指尖划出青芒,在沈烟周围绕了一圈。沈烟也不知她比了什么手势,念了什么咒语,但见那圈子隐隐泛出青光,随即又消失不见。 仙儿吁了口气,对沈烟道:“姐姐,这个结界虽然薄弱,但遇到危险也能抵挡一时,我这就去找她,姐姐你千万别出来,我速去速回。” 沈烟谨慎地答应:“好,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仙儿不甚放心地点点头,闪身没入林中,心中将胡甜甜骂了个十万八千遍,若是让自己知道她是有意搞鬼,看她怎生收拾那只狐狸精,就算打不过,也不妨碍她在小白面前告状呀! 沈烟独留在结界内,百无聊赖,眼见得天越来越暗,举目四望,荒郊野岭,树影幢幢,晚风吹过,沙沙作响,隐有虎啸狼嚎混杂其中。明知有结界保护,心里仍旧毛毛的,她抱膝坐好,假装惬意地欣赏风景,给自己增加胆气,内心深处,却在呼唤着仙儿赶紧回来。 就在她惴惴不安时,忽然嗅到一阵微妙的香气,这种香气沈烟再熟悉不过,只有香木才能散发得出。 沈烟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细细品味这温润醇厚,悠远绵长的香气,以她多年的钻研,这当是檀香木散发出的香味! 沈烟缓缓睁眼,心中纳闷:奇怪,野外的香木一般不会自行散发如此幽香,难道是有人在附近焚烧香木? 她慢慢起身,循着香味的源头,举步前行,不觉间,跨出了结界,鬼使神差地步入深山。 经过缓坡,山势渐渐陡峭,直到以沈烟之力,无法再向前登上半步,她才猛然回神,黑夜已悄然降临,自己却不知身在何处,视线昏暗不明,无法辨别方位,她不禁惊慌失措…… 第69章 第069章 误入秘境 沈烟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夜风拂过,她的脑子逐渐清明,她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回到原处,可是仔细回想,她居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她嗅了嗅空气,试图循着与香味相反的方向走去,但一嗅之下,不由吃惊,那香气居然人间蒸发了般,一丝余韵也不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有太多她不理解的事物,有太多她无法解决的难题,她想不明白其中缘故,却清楚自己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想回归原处,却遗忘来路,想寻香而上,香味却不知所踪,难道呆呆站在这里,等待仙儿与自己心灵相通?这显然是天方夜谭,沈烟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仰头望天,或许天上的明星能为她指点一二。 谁知今夜似是上 分卷阅读126 天有意为难,竟半颗星子也没露面,沈烟心下一凉,后悔自己未听仙儿的话,好好留在结界内,这会儿定让她担心了吧? 沈烟立定片刻,才想到法子,既然她刚才能走过来,现在自然也能走回去,这一路总归会留下脚印,她自己寻寻,顺着脚印退回便是。 可奈何夜色暗沉,看是看不清了,只能拿鞋底踩踩,凭着感觉尝试走了几步,倒也可行,心中渐渐安定。 突然,一条细长冰滑的东西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爬上她的脚面,隔着薄薄的足衣,都能感觉到那东西身上的粘腻,凭她有限的学识判断,那应该是一条蛇! “啊!!!” 沈烟毫无防备,受惊大叫,她本能地一脚踢出,将之甩出老远,动作幅度一大,不免重心不稳,她趔趄了几下,不受控地仰后倒入树丛,心中暗道不好,做好了筋疼骨痛的准备, 谁知这一跌之下,竟未受伤,身下的土地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坚硬,竟有几分松软,她伸手向后一撑,正要爬起,那松软的土地霍然一塌,她整个人便陷了进去,尚未来得及发出求救,滚滚沙石已封住了缺口,掩埋了她的动向。 沈烟在黑暗中摔了个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年。在浑噩疼痛间,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逐渐回笼。她动了动手指,尚有知觉,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沈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好支棱起耳朵,仔细聆听,隐隐有水滴之音,余者,再无其他。 沈烟摸索着地面,触手粗糙不平,稍稍使力一掰,便能带下些许碎屑,将指尖凑近鼻端一闻,倒也没什么刺鼻的怪味儿。 她撑着坐起,原以为会摔得皮绽骨裂,折手断腿,岂料感受之下,居然毫发无损。她抬眼看向头顶,方才摔进来的缺口已然封死,她瞧不清这里有多高,但依稀记得摔下之时,五脏六腑皆震裂般的剧痛,而后便陷入昏迷,待清醒时却完好无缺,仿佛之前的疼痛只是一场幻觉。 沈烟不可思议地慢慢站起,即便她努力适应黑暗,也无法在一丝亮光都没有的状况下寻找光明,可是立在这里不动,显然也不是好办法。 她高举右臂,向上跳了几下,完全够不着顶,她尝试呼喊几声,以回声判断这里的高度,推测至少有五个自己那么高。 沈烟的心沉了片刻之后,才又鼓起勇气,小心迈着步子,摸黑往前,若碰到了墙面,再调转方向,继续摸索,心里想着总要先摸透这地方,才好找到出口。 她以龟速探究着这陌生的地方,划拉着的脚尖渐渐碰到一处坚硬,感觉像是石头,她稍稍使劲儿一踢,纹丝不动,于是轻挪脚尖,左探探,右试试,脑海里联想到长长的石条。 沈烟缓缓俯身,摸了摸面前的物事,居然摸到了一排石阶,她心中一惊,忙缩回手。原来这里并非天成,而是人为建造,哦不!或许是非人类所造!难怪她在这封闭的环境里困了许久,也不觉气闷。 沈烟心怀忐忑,不知是该顺着台阶爬上去,还是原地等待救援。如果这里是狼窝虎穴,她再深入探究,会不会死于非命?但若原地等待,谁也不知她掉到这鬼地方,又怎能来救她? “哎……”她长长叹息,思量一番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往前走,前途虽然未卜,但总比坐以待毙强,说不定这条石阶可以通往出口呢? 希望又重新填满她的心间,沈烟摸索着爬上窄长的石阶,发现左右两边皆是石壁。每十级台阶便有一小方较为宽敞的空地,依照枕月峰的山势联想,这台阶该不会要通往峰顶吧? 想到这里,沈烟又记起小白要带她来枕月峰的诺言,当时以为只是登山看风景,现在想来,该不会是想分享什么秘密给她吧?照此揣测,这地方会不会是他的杰作? 这样想着,恐惧与不安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还涌出几分探秘的激动,步伐也不知不觉轻快许多。 不知爬了多久的石阶,沈烟渐觉越来越冷,石壁上的水汽也越聚越重,水滴的嘀嗒声也越来越响,沈烟环抱住自己,打了个哆嗦,这一碰之下,才察觉衣衫竟已濡湿过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会越来越冷?她记得枕月峰顶虽然云雾缭绕,但亦是葱郁苍翠,并无积雪啊? 她开始打起退堂鼓,不管这里与小白有没有关系,她都想退离这古怪的地方,可是人已走到这里,再想退回显然已不可能,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如此,她又坚持着爬了一段石阶,石壁上触摸到的已不再是水汽,而是一层薄薄的冰霜,渐渐地,冰霜越来越厚,并逐渐被厚实的冰层所取代,脚下也变成滑溜的冰面。 “嘀嗒!” 水滴落在冰面,发出低沉的细响,偶有几滴自头顶落下,沁入她的发丝衣衫中。沈烟每爬几步,便开始朝掌心呵着热气,还得提防着脚下打滑,她想象着,这里难道是一个大冰窖?再走下去,她会不会冻成冰人呢? 正在她犹疑不决的时候,前方隐隐约约,微光闪烁,沈烟心头一喜,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那便是出口吗?难道不觉间已过了许久,外面居然天亮了? 分卷阅读127 喜悦充斥心间,竟使她忘记了此刻的阴冷刺骨,所幸,她理智尚存,知道鞋底下的是冰面,没有一高兴就贸然跑动。 她抽出发簪,将双手用衣袖裹好,仅露出发簪的尖端,接着她弯腰匍匐在石阶上,降低重心,用发簪试试面前的冰层,逮着相对松软的位置,便一簪子扎入固定住,而后借力慢慢攀上,待身体缩作一团,再拔出发簪,抻开身体,如法炮制,重复数次之后,发簪便折了,再无法使用。 可喜的是,她已来到平地,无须再狼狈爬行,沈烟丢开发簪,艰难地站稳身子,这才看清,前方那道微光乃是一截竖线,借着昏弱的光线观察之下,像是门缝里渗出来的。 出口!那一定便是出口! 沈烟被自己的念头所振奋,一时竟忘了自身的处境,刚迈出步伐,便尝到了得意忘形的恶果,她没想到前面竟是斜坡,猛然踩下,便如同乘着滑梯一般,顺着坡道一路出溜,直达亮光处,想停都停不下来。 沈烟扯开嗓门叫了一路,随着眼前那扇结霜的石门越来越清晰,她便喊叫得越夸张,她无法想象自己如烂泥般拍到门上,但她知道结果一定很疼,若是碰撞到了脑袋,指不定得当场开瓢,一命呜呼! 所有可怕的想法都不过在电念之间,她本能地抱头捂紧脸面,剩下的只好交给命运了。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石门在她接近时,便似通了人性般地自动翻开,沈烟溜过石门,明显感觉到身下踏空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便整个人飞扑出去,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声闷响,当头栽进了一片松软中。 过了好半晌,沈烟才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她有气无力地爬起,坐在雪堆里,咦,雪堆?她抓起一把雪,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弄错。 沈烟扔掉雪,强撑着站起,冷得直打寒颤,她不断摩擦着自己那双冻到几乎没知觉的手,一边对着掌心呵气,一边观察起这奇妙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冰雪世界,高高耸立的冰柱撑起了整片天地,顶部倒挂的一串串冰凌,犹如一幕幕垂下的珠帘,剔透可爱。目之可及的冰墙,如同凝结的千层瀑布,层层叠叠参差垂落,气势磅礴。 地面隆起的冰笋冰岩,姿态各异,好似精心雕琢过一般,在冰天雪地里开出一朵朵圣洁的冰花。冰面上的积雪深厚而细软,足以承受她高空坠落的重量。冰墙上的那扇石门在如此恢弘的世界中,渺小得好似一粒沙石。 然而,这一切都不如照亮这片天地的幽光神奇。就像盛夏的山野间飞满了萤火虫一般,这里四处都是点点幽幽的蓝光,它们宛如小小的精灵,慢悠悠地飞舞着,飘动着,跳跃着…… 沈烟情不自禁地伸手,捉住飞过眼前的一点,居然很温暖!她小心地将那点幽蓝笼在双掌中,仔细端详,才知道它们并非活物,而是一颗颗会动、会发光的碧蓝暖玉…… 第70章 第070章 冰封下的美人 沈烟瞬间找到御寒妙法,她将暖玉一颗颗收集起来,扯下裙摆上的布料将之装好打结,便成了实用的手炉。她又捉了一些,放进衣兜、袖兜、腰带里,连鞋里也塞了两颗,果然取暖效果不错,不到片刻,身体渐渐温暖,被湿气浸染的衣物也被慢慢烘干。 她一面感叹着境遇的神奇,一面毫无头绪地走在雪地中,虽然雪厚难行,但是她正感新奇,倒也不觉艰辛。走了一阵,隐隐听见暗河流动的声音,不由记起小白说,枕月峰有瀑布,直通山腰的碧潭,莫非此处便是瀑布的源头?如此想来,这里离出口便不远了! 沈烟满心雀跃,只觉胜利在望,当下提起劲儿,奋力循声寻去,耳听得流水之音越来越响,目之所及却不见暗河。她在周遭徘徊数圈,细心观察之下,发现积雪厚薄不一,越是水声明显之处,积雪便越薄。 她灵光一闪,靠近那雪薄处,蹲下,举袖扫了扫,逐渐露出雪下剔透的冰面来,冰面下果然有水流涌动!沈烟顺着水流,一路扫,一路走,直至……无路可走。 事与愿违,水流的尽头被一面厚重的冰幔所阻挡,底下暗流淙淙,却无法逾越,以她微弱的能力,碎不了冰,穿不过墙,难道自己竟要困死在这儿? 意志渐渐消沉,她颓然坐下,辘辘饥肠寻不到食物充饥,勉强抓了些雪止渴,一线冰冷沿着喉咙直蹿五脏六腑,寒了她的心。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的凡人之躯,无法抵御严寒,不会百般变化,倘若她也是妖就好了。如果她和小白一样,那就可以时刻陪在他身边,无需他多加顾虑,也不必担心自己会拖累他。可是,她毕竟只是凡人,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哎……小白啊小白,与你倾心相许,到底是缘是劫?是对是错?” 沈烟把玩着手里的暖袋,悠悠叹息,她虽不后悔与他海誓山盟,但心底的疑惑仍旧不时翻上心头,人妖殊途,他们真的可以走到最后吗?小白的一片痴心为何偏偏给了自己,她的前世到底与他有何渊源? 如果今番她能平安无恙,再见他时, 分卷阅读128 她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将种种谜团解得一清二楚。眼下,除了自哀自叹,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望向那冰层底下的流水,脑子里忽而闪现一个念头,虽然她人出不去,但是她可以让信物代替自己出去呀! 沈烟寻到生路,不禁展颜,她摸了摸自己随身佩戴的饰品,最后取下耳环,又扯了片衣料包好系紧,这才寻了块坚冰,挑着冰层薄弱的地方开始凿,过程并不顺利,她的手很快就被冻僵了,而冰层只是浅浅裂了条细缝。 也不知是自己力气太小,还是饿得失了力气,但有一点沈烟敢肯定,若是再如此毫无效率,只怕她凿到死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想法。 最后她陡然发狠,直接拿脚踹那条裂缝,果然比她手头上的劲力强得多,很快便给她踹出个冰窟窿来。幸好她及时收脚,否则这一脚踏进冰水里,身体的重量一压冰层,只怕她得掉进去,那就凶多吉少了。 沈烟将东西扔了进去,看着它随流水飘走,直至消失在视线里,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这一回是真的尽人事,听天命了,仙儿能不能收到,就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 但随即她一拍脑门,又想到仙儿和胡甜甜一靠近山顶就难受,又怎么可能到得了这里?就算捡到了又能怎样?等那搬救兵的功夫,她大约已经死透了。若是在从前,她倒也不畏死,只是如今,多了念想,多了憧憬,再不是毫无牵挂,也无法再轻视自己的生命。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身体渐渐僵硬,为了活血,她在雪地里蹦跳着,心想着能撑到几时便到几时吧! 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她踉跄地退了几步,丢了手里的暖袋,撞在了冰幔上。原以为会被磕疼,谁知竟无任何阻挡,随着醉酒似的凌乱步伐,一路跌进冰幔里,不可思议地穿过深厚的冰层,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另一片空间的雪地里。 沈烟愣神,久久反应不过来,直到被冻得连打了数个喷嚏,才彻底醒悟。她迅速爬了起来,转身想再穿回去,这一碰冰墙,触感坚硬冰冷,再不是方才那空无一物的感觉。 进得来,回不去,不是自己突然有了法力,而是这地方本身就很古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山顶上冰宫?神仙的居处?还是藏宝的秘地? 以她凡人的认知,这一切太陌生太新奇,已然超出想象,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万一再往前走,就遇见出口了呢? 放眼望去,这里与方才的冰雪世界也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里更像是森林冰封后的模样,两岸有披霜的松柏环绕,中间河水潺潺,河水不再是结冰状态,而是滚滚流动。 宽广的河面上,居中有一方高台凸起,乃晶石所铸,修葺得方正平整,若不细看与冰雕无异。高台上五彩斑斓,远远望着,便犹如荒漠上的绿洲一般。 高台并非遥不可及,四面皆铺有木栈桥通往。沈烟来到最近的一处,踏上栈桥,扶着粗绳编织的简易扶手,小心行走,栈桥摇摇晃晃,一个没立稳,半个身子当即探出桥面,俯视桥下河水湍急,顿觉头晕目眩。 她闭目深吸口气,抓紧扶手,猛地退回一步,坐到了桥面上,直到栈桥恢复平稳,才敢继续前进。一路有惊无险,安然到达高台。 沈烟这才看清,高台上竟开满了奇异的花朵,千姿百态,颜色妖艳,皆是她不曾见过的,它们仿佛是从晶石上直接生长出来的,没有土壤与阳光,却依旧灿烂开放。 沈烟不知这些奇花异草对人体有没有害处,不敢贸然踩踏碰触,只得提起裙摆,踮起脚尖,谨慎地穿行其中。随着花丛深入,高台上的奇观也渐渐映入眼帘,繁花掩映下,其间竟然镶嵌着一个人! 沈烟只道自己看花了眼,快走几步,才确定没有看错,只是确切地说,应是居中镶嵌着一块寒冰,寒冰中封存着一个人,一个紫色罗衣裹身的女子! 她被唬了一跳,双腿一软,坐在了晶石地面上,捂紧双目,甚至不敢多瞧一眼。不知过了过久,她汹涌澎湃的心才恢复正常跳动,耳边只有流水哗哗声,以及被自己压抑着的呼吸声。 确定那被冰封的女子不会突然跳出来咬她,沈烟这才慢慢放下双手,壮起胆子,向她靠近。隔着冰面,女子的身姿容貌看得并不十分清晰,但纵使如此,沈烟仍是为这冰中美人深深折服。 她的美难以用语言表达,也不是人间辞藻所能形容的,她只是恬静地睡着,便让沈烟不敢逼视,生怕亵渎了这份华贵雍容与绝代风华。 她散开黑墨般的及膝青丝,没有任何珠翠首饰装点,完美无瑕的脸蛋也毫无胭脂修容,在她绝美的容颜面前,那些凡间俗物都是多余。天鹅般的颈项下,玉白纤柔的双手庄重地交放于身前,薄雾般的裙裾盖过足尖,将她修长的体态,更衬得婀娜唯美,风姿绰约。 她像阳光一样明媚,像明珠一般耀眼,像琉璃一样璀璨,沈烟几乎断定,她绝不是凡人,只有天上的神仙,才配拥有这绝世的风采。 这位美丽的女子是谁?怎么会睡在这里?又或者说……死在这里?这个答案对于沈烟而言 分卷阅读129 是无解的,但她细思之下,很快便明白了,这整座枕月峰就是为这女子精心打造的棺椁。 枕月峰的表面与其他山峰并没有多少不同,但内里乾坤,若非她机缘巧合进入,又怎想得到是别有天地? 小白知道这个地方,认识这位美人吗?一时间,千般疑惑万般不解,皆似潮水涌上心头,从前种种未留意的细节,也一点一点地翻上脑海。 沈烟知道小白有多在乎飘渺山,胡甜甜为他大闹暗香馆时,小白本对她爱理不睬,但当她说事关飘渺山时,他便毫不犹豫跟她走了。 其中缘由,必是因为飘渺山藏着他的秘密,这个秘密莫非就是这位紫衣美人?若是如此,这位美人的身份定然不凡,那她会是谁呢? 沈烟忆起往日的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之下,渐渐心惊。小白是为谁学得一手好厨艺?小白梦里呼唤着谁?小白想带自己去见谁?小白心心念念的又是谁?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种可能,那就是六界膜拜的先天神女,小白口中的风曦,那光明神的女儿,那根她心头拔不出又不敢明问的刺! 沈烟缓缓看向这冰封下的美人,瞬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冷艳,满足了自己对神女的所有幻想。她的魅力,即便是厚重的寒冰也无法阻隔。她浑身散发出的高贵与庄严,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直想匍匐在她足底,虔诚地献吻。 是啊,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让小白藏在心里,任岁月荏苒,光阴流逝,也难以忘怀。而她,一个渺小的凡女,又算得什么呢?她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71章 第071章 为情所困 沈烟从没有一刻似此时这般绝望过,她本以为先天神女只是曾经的传说,再好再美,也是过去,世间不会再有她的身影。 可是,眼见为实,小白将风曦藏在这里,却瞒着她,并将自己带来飘渺山,这是什么意思?共享齐人之福吗?一个人的心若被挚爱占据,又怎可能再分心爱上别人?还是说妖与人不同?又或是,她误会了,小白对风曦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沈烟刚为自己这个念头而高兴,但很快,她又蔫了下来。她无法说服自己,他的隐瞒是因为爱她,他梦里唤着风曦,是因为思念亲人,他提起风曦时的温柔,是对朋友的怀念,他将自己带来这飘渺山,是为了将她介绍给他的长辈! 呵! 难怪他说“……她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现在,她又回来了”,其时,她不解何意,如今才明白,他心中的她的确回来了。 难怪他说,要等成亲之后才肯告诉她一切。这是吃定了她一旦成亲,便不敢离开他了吗?她实在不明白,既然他的心里装满了他的神女,为何还要死乞白赖地黏在她身边,处心积虑地打动她的心,不远万里地将她带来此处? 她到底有什么特别,足以令他这只万年老狐狸对自己刮目相看? 仔细想想,他出现得多么蹊跷,给她招惹了多少乱子?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爱她吗?他对她的好,真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付出吗? 沈烟逐渐环抱自己,缩作一团,眼眶有些湿热。她满脑子都在想,小白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她沉闷又无趣,除了制香,什么也不会,肉R体凡胎,也帮不上他什么忙,既不是国色天香,也并不贤惠能干,就算将她当做替身,以慰寂寥,怕是也不够格。 可反过来一想,小白又有什么好,为何自己要为他患得患失,惶恐不安?他脸蛋好看,做饭好吃,法力高强,脾气又好,还贴心…… 沈烟越想越难受,她使劲儿想抠出他的缺点,要命的是,她竟想不出他有哪点儿不好! 她心灰意冷地注视着风曦,思绪飘着飘着,忽又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躺在这里的是小白,她会怎么做? 将他的遗体藏在隐秘的深山里,完整无缺地保存着,不让外界叨扰,这样怎么足够?若能让他复活,伴随自己终身,从此长相厮守,不再分离,才是心之所向。 她待小白的心意如此,小白待风曦是否也与自己一般无二?他一定也很希望风曦复活吧?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呵!难不成她身上还有风曦复活的关键? 本是随意一想,但细品之下,竟似触电般,若有所感,沈烟愣怔片刻,慢慢抚上自己的眼睛,是她特殊的双眸,还是她特别的馨香? 与小白在一起久了,竟不觉自己的体质有何稀罕,但似她这样的凡人,在人间本就是异类,会不会她的本质其实也不是人? 她随即狠狠摇了摇头,真不知自己在胡想些什么,她可是娘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是人呢?她这是为情魔怔,脑子都不清楚了! 不想了!不想了!想这些做什么?若小白并不知道这个地方,风曦也不是他藏在这里的,又或者,这位美人根本不是风曦,那她现在所烦恼的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就算不幸被她猜中,事实与臆测相符,那她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是是非非,总要有命活着出去 分卷阅读130 ,才能与他问个明白!她此刻该想的是如何离开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而不是呆在这里,与一具无名遗体作伴,顾影自怜,没用又可笑! 沈烟逐渐放平心态,看向冰中美人的目光也柔和下来,不管怎么说,人家好好躺在这里,她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纵然无心,也是打搅。 沈烟恭敬地跪在美人身边,双手合十,低声道:“小女子沈烟,误入此地,非是有意叨扰,还请主人家见谅。” 隔了片刻,她又道:“小女子虽不认识您,但您既然长眠于险崖之内,想必不是普通人,可否指点一二,告诉小女子如何离开这里?” 冰中美人美目紧闭,周围的景致也没有变化,沈烟不禁自嘲:“我果然是傻了,竟然会指望一具遗体。”若这美人真的活过来,指点她出路,这才是最恐怖的事儿吧! “扰您清梦,实属不该,小女子这就不打扰了。”沈烟说着,冲她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寻找出路。 但她刚想行动时,却发现,由于好一阵没活动,小腿已冰冷发僵,一时半会儿竟站不起来。她只好又坐下,努力抻直双腿,为自己推拿活血,忙活了好一阵,才勉强站得利索。 沈烟捉了几丛漂浮的暖玉,合在掌心取暖,举目四望,心知来路已不可归,只能往前走,于是绕到美人的另一面,小心翼翼地穿过花丛,打算从另一条栈道过去试试。 只是这次,她高估了自己手脚的灵敏度,僵冷的小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听话,只是抬脚的高度差那么一点儿,便给隐在花丛下的藤蔓绊倒了,她忙丢开暖玉,护住脸面,整个人跌进了花丛中。 裙摆被花枝划破了,双手也被擦伤了,虽然破了皮出了血,但并不严重,她本就冷得有些麻木,倒也不觉多疼,当下拍了拍手,便要起身,却惊然发现,只是眨眼之后,手上的伤口便愈合如初,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古怪的地方?”她眉心紧锁,翻看自己的双手,疑惑地低喃。 冷不防,身后那株饮过她鲜血的红花,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变得无比巨大,转瞬间绽开艳丽的花瓣,犹如血盆大口向她俯冲而来。 沈烟只觉背后风声飒然,慌然回头,但见一片艳红朝她扑来,她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地打滚,虽是险险避开,但也挂了一身彩,这一下,那些被鲜血刺激的奇花异草,皆如活了一般,张牙舞爪,向她袭来。 沈烟这才明白,这些妖花并不是用来祭奠亡灵的,而是充当了守护兽的角色。沈烟慌不择路,被逼到了高台死角,勉强刹住脚步,才没有失足跌落,底下是滚滚冰河,身后是围攻的妖花,真真是前后夹击,进退不得。 沈烟迅速转身,背对冰河,眼见妖花们迎头逼近,她不得不寸寸后退,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可以随意捏扁搓圆的小蚂蚁,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过是为对方增添捕猎的乐趣而已。 正在她无计可施时,那方才攻击她最狠的大红花忽然伸长花梗,冲她叫嚣,沈烟从没见过能发出古怪叫声的植物,吓得两腿一软,翻下高台。 情急之下,她信手抱住花梗,吊在半空踢蹬着双腿,大红花显然不懂怜香惜玉,它大幅度地摇头晃脑,意图甩脱沈烟。但人在生死关头,只要还有一丝求生意志,便能发挥出巨大的潜力,沈烟从没想过自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竟然将水桶粗的花梗给……掰折了! 她抱着连接巨大花头的半截花梗,坠落高台,“噗通”一声,摔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河里,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 碧空万里,翠岳连绵,人间风光明媚,一派祥和。群山之间,横亘着一片兰泽,此地乃人与妖之分界,凡人一旦踏入这里,必定深陷其中,难以生还。 此刻,兰泽的另一面,阴风呼啸,草木凋零,愁云惨雾,日月无光,与人间全然相反。 此起彼伏的冲杀声,震煞九天,短兵相接,戾气弥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妖界四大长老之首赤尾狐族族长胡成,正威风凛凛地跨坐在战马之上,领兵与狐军酣战,他手里的斩龙妖刀,充斥着血腥与疯狂,犹如死神手里的镰刀,不断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在他身先士卒的英勇之下,王军士气大振,奋勇作战,誓死守卫王城前的最后一道天堑——云岭,若战败,则狐军长驱直入,妖王宫势必易主。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大出胡成所料。妖王不在时,一直有替身冒充,此事机密,唯有妖界四大长老知晓,平日事务由他们各司其职,遇事不决,则汇至胡成处,由他一并呈报。如此有条不紊,妖界虽危机暗藏,但也一直相安无事。 只是,突然有一天,妖界开始传出谣言,妖王已死,现在的妖王只是四大长老的傀儡,妖界中早有异心的族群,纷纷求请妖王举行仪式,滴血祭幻天铃,以破谣言。那幻天铃乃妖界第一法宝,威力无穷,历任妖王即位前,皆要以血祭祀,只有得到幻天铃的认可,才有资格为王,反之则暴毙当场。 分卷阅读131 显然,此事不可为。四大长老借故拖延,暗查谣言来源。狼族族长狼熬瞧出端倪,率狼族先一步投奔九尾狐族,其他族群见状,蠢蠢欲动…… 第72章 第072章 妖界危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魔兵驻扎兰泽,意图不明,四大长老L共议之后,由二长老豹涂恭领部分兵马暗中盯梢。 紧接着,狐军来犯,驻扎于嶀琈山外,胡成紧急发出密信,又做了周密的部署,料想一时半刻敌军难侵,定能撑到妖王赶回,主持大局。 谁知三长老鬣金早已叛变,那谣言原是他派亲信散布,他还授意狼熬勾结九尾狐族,带去自己的谋划,与之里应外合,一口咬定胡成与四长老狸清原杀害妖王,利用替身,掌控王权。一时妖心惶惶,纷纷响应鬣金。 等胡成和狸清原发觉,为时已晚,狐军得鬣金相助,如虎添翼,连破三道天险,直逼王城。 短短数日,妖界翻天覆地,内忧外患,令三位长老措手不及,而此番狐军由九尾狐王的长子白岐统帅,六子白峥为先锋,七子白嵘领后军,左右两军分别由十子白峻,十二子白峪统领,如此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再加上鬣金的杂牌军助阵,局势不容乐观。 豹涂公率部分人马牵制魔兵,自不必提。狸清原率先应战,佯败诱开先锋军,施下阵法,将其困在百骷谷,意图一举歼灭,然,左右二军及时赶到,反将狸清原围剿其中,他只得率众苦战突围。 胡成情知不妙,命手下率领一半人马前去支援,自己则死守云岭。白岐知道此时王军兵力不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遂全军出战。然而,无论对方如何叫嚣,胡成都不予理会。 百骷谷战况未明,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若是狸清原胜,那他转头便能与胡成里应外合,包抄狐军,狐军则危,若狐军胜,那胡成孤立无援,愈发不能出战。 白岐图的正是速战速决,若云岭拿下,王城即在眼前,此时王宫虚空,占领不过轻而易举,届时,乾坤已定,就算狸清原打了胜仗,亦于事无补。 “叛臣胡成,还不速速投降!念昔日旧情,本帅可以向父王求情,饶你一命,若再冥顽不灵,就休怪本帅心狠手辣了!”白岐坐镇中军,使出传声决,威仪赫赫地呼斥,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胡成自堡垒上俯瞰白岐,对于这位狐王长子的劝降,心中只有冷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前任妖王白猎之所以被轻易拉下王位,便是因他倒戈所致,以白猎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再次让其当上妖王,那他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胡成放声大笑,轻鄙道:“哈哈哈……妖界的王只有一个,不知你父王是谁家封的,吾王仁义,未赶尽杀绝,放尔等一条生路,贼子不识好歹,犯上作乱,今日叫你们有来无回,方知吾王威严!” 鬣金打马上前,扬声揶揄:“胡长老如此忠勇双全,若王还活着,为何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 他随即收敛笑意,给出答案:“哼!事实上是,吾王早叫你们三位长老给害死啦,亏得这帮蠢驴还跟着你们这些叛逆流血卖命,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瞒得几时?而今只有九尾狐王是天命所归,尔等不缴械归降,还想等狐王秋后算账,株连坐罪吗?” 鬣金本是三长老,说话的分量非同一般,所谓三人成虎,这谎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即便伊始不信,听多了也不免将信将疑。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狐王向来赏罚分明,若有谁能取下胡成首级,本帅立他一等功,待狐王重掌妖王宫,封官加爵,不在话下。”白岐又添一把火,直将众妖兵说得心痒难挠。 胡成眼见得军心动摇,心道不妙,有鬣金这个知己知彼的祸患在,对己方十分不利,再想到从前种种嫌隙,登时心头火起,按捺不住,立时便下堡垒单挑鬣金。那鬣金本不是胡成的对手,但较量起来,也能抵挡一时,谁知胡成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斩于马下。 正当胡成为此纳闷时,鬣金缓缓现出真容,原来是小兵所化,而真正的鬣金正端坐于马上,纵声嘲笑。胡成立时明白,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中了九尾狐族的幻术。只可惜省悟得太晚,他已失去退路,不得不率军力战。 于是,便有了他奋死血战的这一幕,虽然鬣金终究还是命丧他手,但他知道,这远不是结束,这一战,只能以擒杀两军首领而告终,是你死我亡的决战。 狐军虽然伤亡惨重,但王军也好不到哪儿去,狸清原只怕自顾不暇,兰泽还有魔兵来意不明。现如今只有妖王及时赶回,方能力挽狂澜。 只是电念间的失神,胡成顿感天旋地转,片刻后回神,他竟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爹爹,救我!” 胡成猛然扭头看去,但见高高的木桩上缚着一抹红色身影,那张布满泪痕的瓜子脸上,一双可怜的猫儿眼,巴巴望着他,不是他的心肝宝贝是谁? “甜甜!”他高声唤道,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胡成,你看,这是谁?”白岐举起裂天戟,直指胡甜甜的咽喉,笑得 分卷阅读132 阴狠。 胡甜甜颤抖着缩了缩脖子,哭嚷道:“爹爹,我怕!” 胡成难以置信:“甜甜!你怎么会在这里?王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胡甜甜哑着嗓子道:“白哥哥他言而无信,根本就不顾我的死活,这世上只有爹爹对我好,如今妖界战乱,女儿不放心,便回来找您了,谁知竟落入敌手,反而害了爹爹。” “呜呜呜……女儿没用,连累爹爹了……”胡甜甜伤心地呜咽着,瞥见银光闪闪的裂天戟,又害怕地闭上眼睛,猫儿般低泣道:“爹爹,这里好危险,女儿怕……” 胡成焦急地安慰道:“甜甜别怕!爹爹这就来救你!” 白岐冷笑一声,裂天戟又向前送了一分,挑衅地扫了胡成一眼。 胡成立即握紧斩龙刀,怒眉倒竖:“白岐小儿,当年我与你父亲出生入死,你还没出世呢!若你敢伤我女儿,我定叫你形魂俱散,灰飞烟灭!” 白嵘凑了过来,举刀横在她脖子上,狞笑道:“老匹夫,你女儿在我们手上,你还敢横?瞧她还有两分姿色,我白嵘就委屈一些,做你一回便宜女婿如何?哈哈哈……” 胡成怒不可遏:“你敢!” 白岐勾唇笑道:“胡成,想救你女儿,就率领全军乖乖束手就擒,本帅保证,绝不伤她分毫。” 胡成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阵青阵白,他深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九尾狐族的幻术不容小觑,这未必是真的,他断不能失了理智,做出错误的决策来。 “爹!啊!”胡甜甜忽然厉声惨叫,将胡成刚刚平复的心绪瞬间搅乱,他心头一颤,想也没想便飞身向前,忽地脚下一绊,他骤然意识到不好,却已不及挽回,他刚跌下战马,立时便被白岐的锁妖绳缚住,绳子另一端握在白岐手中。 刹那,胡甜甜消失不见,周围的景象又恢复成眩晕前的样子,不同的是,他成了阶下囚。这份屈辱,他如何能忍?胡成暗暗蓄力,想要发功挣脱,白岐焉能给他机会?他瞧出端倪,手里的裂天戟向胡成一送,直接刺穿了他的琵琶骨。饶是胡成硬气,愣是没吭一声,但汗水也已透湿了战袍,暂时失了抵挡的能力。 白岐牵着胡成,打马在战场上慢跑一圈,边跑边高声喊道:“王军听着,大长老胡成已被生擒,现任妖王早已死了,你们还要为谁卖命?念在大家皆是妖族,狐王不愿大开杀戒,只要你们诚心归顺,打开城门迎接狐王,本帅保证,狐王既往不咎,一视同仁。” 胡成被迫跟在马后奔跑,闻得此言,顿时火冒三丈:“你放屁!” 但只脱口三个字,白岐突然扬鞭策马,胡成立足不稳,歪倒在地,被战马拖着走,塞了一嘴泥灰,呛得肺都要咳出来了,更别提说话了。 王军没了主心骨,早失了战斗的意志,如今见得大长老如此狼狈,不禁心灰意冷。妖兵们面面相觑,随着“铿锵”一响,其中一个妖兵丢掉兵刃,接着丢盔弃甲的越来越多。 眼见形势一片大好,白岐面露微笑,他命狼熬将胡成吊到百骷谷,让负隅顽抗的狸清原好好看看,拒不投降的下场。狼熬领命,正要领队出发,忽然天际白芒大盛,刺目无比,在场众妖皆不由得遮眼闭目,不敢直视。 顷刻后,白芒中渐有声音传出,似龙吟,似虎啸,又似风号,狐军闻在耳中,顿觉脑仁发疼,嗡嗡然似晨钟在脑中撞鸣,不消片刻便浑身无力,软倒在地,更有甚者,七窍流血,原形毕露,奄奄一息。 白岐与白嵘心知此声古怪,奋力施法抵御,白岐号令狐军,将耳朵掩上,然狐军已死伤过半,仅剩人马两耳嗡鸣,根本听不见命令。即便有聪明的,早将耳朵捂住,奈何那声音见缝就钻,完全挡不住。就连白岐和白嵘也支撑不住,渐渐跪倒在地。 这时,声音戛然而止,白芒消散,云端逐渐现出一抹白影,雪发飘飘,白衣猎猎,他手里托着巴掌大的银铃,脚踏云彩,顶天立地,那双深海般的瞳眸,毫无温度地俯瞰大地,犹如王者一般,令人不敢仰视,天地之间,再没有比他更耀眼的存在…… 第73章 第073章 吾王威武 “幻天铃!是王!吾王千秋万载,扬威六界。” 胡成撑着坐起,率先下跪磕头,高呼吾王。 王军见状,一个个打了鸡血般重新振奋,纷纷捡起兵器,齐齐下跪,高呼口号:“吾王千秋万载,扬威六界。” 白岐和白嵘相互搀扶着站起,盯着那张久违的脸,恨得牙根痒痒。 小白却对他们不屑一顾,他伸指一划,解开胡成身上的锁妖绳,将之收在手中,讥笑道:“这倒是一样好定西,哎……只可惜经了脏手,吾不稀罕,还是还给你们吧。” 言毕,锁妖绳上闪过一道白光,顷刻之后,绳子便自小白手中消失,神不知鬼不觉地缚到白岐身上,牢牢捆住,白岐念了两遍咒语,却无法解开。 白嵘连忙上前施救,却也解不开这自家宝贝。他深知父王是如何煞费苦心淬炼这样宝物的,宝物认主,不想竟 分卷阅读133 叫小白轻易控制,他不由心惊地看向白岐:“大哥,你看……” 白岐狠狠剜了他一眼,白嵘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禁羞愧地轻咳一声,不卑不亢地站好。 白岐厉声喝令:“没死的都给本帅站起来!” 余下狐军左摇右晃地爬起身来,颤巍巍地站着,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们刮跑似的。 小白高举幻天铃,不怒自威:“妖界自古以来的规矩,谁能掌控幻天铃,谁便是万妖之王,尔等见吾不跪,是想犯上作乱吗?” 小白一字一句,悠然自得,却自带一股强烈的压迫,将狐军将士的脑袋压得抬不起来,彼此偷觑,心中动摇。 白岐纵然被缚,却仍旧高昂着头,盛气凌人:“事到如今,你们以为他能放过我们吗?唯有拼死一战,方有一线生机!” 众将士一想也是,横竖都是个死,好歹死得硬气些,也好看一点。 狼族族长狼熬忽然红了眼,举起流星双锤,猛地飞天向小白奔去,恶狠狠地怒吼:“姓白的,还我儿命来!” 小白本未将狼熬放在眼里,只因他的话说得奇怪,才注意看他一眼,这一眼,倒是认出了他是谁,心中暗笑:呵!这父子俩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原来那个在暗香馆伤害沈烟的狼妖便是他儿啊,如此,就算拍碎了他,也不算冤杀了。 小白的视线轻飘飘地移向别处,漫不经心地一拂袍袖,众妖只见白影一晃,那狼熬便就此烟消云散了。 无论己方敌方,见此无不被震慑,就连白岐亦是惊愕不已,他从未想过那曾经被九尾狐族唾弃的三尾白狐,竟也有如此威风的一天。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当年王位易主,是输在父王轻敌,胡成叛变,妖界内讧上,却独独忽略了小白自身的能力。而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劲敌,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将小白本身算漏。 而白嵘则是心中发寒,小白有此本事,要灭他们简直如同杀小鸡一般轻而易举,他情不自禁地颤着步伐,倒退几步,险些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去。 两位将领尚且如此,余下狐军将士自不必提,早就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至于王军,则是一扫疲态,扬眉吐气,山呼吾王,即便跪着,都自觉高大无比。 小白轻描淡写地扫视狐军,秉持他一贯的从容优雅:“顺吾者,皆是妖界子民,吾既往不咎,逆吾者,即是乱臣贼子,其罪当诛,尔等做何选择,可得想仔细才好。” 小白此言一出,鬣金的杂牌军便立即跪地认错,这一旦开了头,无论白岐如何号令,都不再管用,眼见得狐军将士丢盔弃甲,跪拜小白,他只觉十分讽刺,春风得意不过片刻,局势便急转直下,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白嵘不如白岐沉稳,已吓得木楞,半晌都不知回神。 小白按下云头,缓步走向这两兄弟,手里还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幻天铃,仿佛那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玩物。 瞧着这对兄弟的狼狈样儿,小白心中的邪气便蹿了出来,他忍不住出言揶揄:“老东西是嫌儿子多,特地赶几个过来送死,好腾地方再生小娃吗?” 白岐冷哼一声,傲然道:“成王败寇,本帅无话可说,你想杀便杀,但休要折辱于我!” 白嵘显然没有大哥的气节,他闻得此言,如梦初醒,扑通一下便跪在小白面前,求道:“白末,放了我们吧,再怎么说,都是自家手足,不该自相残杀啊!” 白岐被白嵘的没出息气得不轻,他疾言厉色道:“白嵘,你给我站起来,否则你便不是我弟弟。” 白嵘仰头抻长脖子,冲他低吼:“不,大哥,我不想死,无论如何,白末也是我们九尾狐族的兄弟,只要你服个软,他会放过我们的。” “你!”白岐恨铁不成钢,直接抬脚将他踹个仰倒。 小白看这光景,心里顿时腾起报复的畅快,曾几何时,彼此年少,他们向他丢暗器,在他床铺里放毒蛇,诱骗他到妖兽的巢穴中送死,一幕幕,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小白不怒反笑,轻佻地挑了挑眼角:“白末是谁?吾不认得。白嵘小子,别随便攀亲带故,当心惹吾不高兴哦!” 他拉长的尾音,透着隐隐的危险。白末,白末……这个名字蕴含着多少耻辱,末等,无用,不该存在,他恨不能将出生抹去,将这名字撕碎,又怎容他一口一声,唤得热络? 白嵘当即爬起跪好,没骨头地改口赔笑道:“是是是,王教训得是,白嵘愚钝,怎配当王的兄弟?白嵘就跪在这儿,听王吩咐,就算上九天揽月,下海底捞珍,白嵘都在所不辞。” “白嵘!”白岐咬牙切齿,若非行动受限,真想一巴掌劈死他。 小白一扬下巴,对白嵘勾了勾唇角:“你若诚心臣服于吾,便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再将吾的鞋底舔干净,吾便饶你一命,以示宽宏。” 白嵘一怔,这磕头便罢了,好歹对方是妖王,真磕了也不算寒碜,但舔鞋底却实在欺人太甚,若真这般做了,纵然苟活,怕是一生都抬不起头来。 小白 分卷阅读134 见他犹豫,自鼻腔里发出疑问:“嗯?怎么,你不愿?” 白嵘迟疑片刻,一咬牙,将心一横,一低头,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声声见血,毫不含糊,待抬头,已是鲜血直流,随即膝行上前,便要去捧小白的白靴。 小白挑了挑眉,嫌恶他满脸血污,委实不愿叫他的血脏了自己的鞋,他只好缩脚道:“罢了,先欠着吧,你这条小命,吾暂且记下了。” 白嵘心下松快,眉开眼笑:“谢王不杀之恩,谢王不杀之恩……” 白岐见不得他狗腿的模样,却阻止不得,恨得险些咬碎槽牙。 小白威仪十足的目光,随意扫了这一站一跪的兄弟一眼,转身下令道:“胡成听令。” “老臣在。” “监督白嵘,看他亲手将白岐吊到百骷谷,让狐军好好看看,乱臣贼子都有什么下场。” “老臣领命。”胡成一应,便将白嵘如拎小鸡般提溜而起,丢到白岐面前,皮笑肉不笑道:“白七公子,这是你表忠心的绝佳机会,可比上天入海容易多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王的苦心啊。” 白嵘抹了把额上的血,看看白岐,又看看小白,左右为难,胡成又催促了番,白嵘微微迟疑过后,陡然发狠,看向白岐。 白岐冷笑看他,淡然道:“白嵘,你可想过,若你果真照做,父王焉能饶你?” 白嵘此刻只顾眼前,哪管得屁股着火?他道:“妖界的王只有一个,父亲不该再称王了。”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慷慨激昂,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深明大义,大义灭亲,真是……好不要脸。 “呸!”白岐懒得同他说话,啐了他一口便别过脸去,闭目无视。 “大哥,得罪了。”白嵘嘴里这般说,面上亦是十分不愿,但押着白岐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胡成领部分兵马,监视白嵘,轻装上阵,赶往百骷谷。小白召回豹涂公,令其重整王军,安置降兵,部署各道天堑,自己则回了王宫。 一入王宫,直奔寝殿,小白屏退左右,紧闭殿门,确信殿内唯有自己,怡然自得的神态顿时一变,慌忙按住胸口,却阻挡不了一股腥甜自喉间喷涌而出,溅了一地红梅。 小白煞白着脸,撑着踱到床上运功疗伤,约莫半个时辰,才恢复血色,他施了个清洁术,祛除殿内血腥,也使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催动幻天铃本就极耗心力,还要在敌我两军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灭狼熬那一手固然漂亮,却也乱了他的内息,小白强行压制,直到大局已定,才敢躲入寝殿,修整一二。 呵!这妖王还真不是好当的。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若他一个不慎露出破绽,所有心怀叵测之辈,便会如饿狼闻见血腥般前仆后继而来,将他啃食得一干二净,连副残骸都不会给他留。 第74章 第074章 乱局已定 神游之间,门外便有妖官传来捷报,其一为驻扎在兰泽的魔兵已退,其二为狐军投降,请王主持大局。 小白表情淡淡的,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魔兵前来,定是奉命探查沈烟下落,找不到自然便撤了。狐军的主帅白岐都被吊到百骷谷了,狐军哪里还有不降的道理? 小白传令,将贼子押往大殿,听候发落,妖官得令下去。他理了理衣衫,一指头划拉而过,殿门自开,他慵懒地打着哈欠,款步而出,仿若小憩初醒,惬意得很。 小白在侍者的簇拥下,老神在在地走向大殿,众侍者见吾王从容倜傥,皆由衷钦佩,女妖们尽态极妍,缦立远望,深情款款,盼得青睐。一路走来,皆在谈论王的神勇风采,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将他描述得英伟不凡,比起天神也不遑多让。 大殿之上,小白歪坐在王椅上,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白氏兄弟,个个被五花大绑,灰头土脸,只有白嵘,人模狗样地立在一旁。 他一一扫过,不由冷笑道:“那老东西别的没有,就儿子多,少几个反倒省了口粮,还真不值得疼惜。” 白岐刚经历狐生中最丢脸的事,眼下又被迫下跪,正憋着一肚子气,闻言冷哼:“要杀便杀,来个痛快,恁地婆婆妈妈,没完没了。” 老十二白峪年轻气盛,当即附和大哥,出言讥讽:“哼!最该少的却偏偏活得好好的,难道是长舌能添寿?” 他俩一开头,老六白峥,老十白峻也跟着响应,一口一声,骂得热闹,白嵘出言阻止,兄弟几人便连他一并骂入,一时情绪激动,忍不住口吐芬芳,唾沫横飞,骂得那叫个精彩绝伦,直让白嵘抬不起头来。 三位长老听不下去,厉声喝止,小白作为攻击对象,反倒淡定得多,他非但不怒,反而欢声大笑:“人间常有泼妇骂街,今日可算开了眼界,见识到了何谓泼夫骂街,哈哈哈……” 小白话音落地,三长老及众妖官跟着一哄而笑,直将白氏兄弟噎得满脸通红,张了嘴却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隔了一会儿,笑声渐悄,小白才睨视白岐,喟叹道:“哎……老东西所有的儿子中,吾最瞧不起的就 分卷阅读135 是你,你可知是为什么吗?” 白岐乜斜着眼睛,恨声道:“你也配?” 小白笑了笑,漠然道:“白岐啊白岐,你若真如你表现出的这般硬气,方才你便应当众自绝于百骷谷,如此便可激起狐军愤慨,或许还有扭转颓势的机会,依你身经百战的经验,不会想不到这点,只可惜,你骨子里贪生怕死,不敢牺牲,却还非得摆出这副宁死不屈的姿态,你不觉臊得慌,吾都替你没脸儿。” 白岐被他一席话挤兑得哑口无言,犀利的眸光死死瞪着他,愣是反驳不出半个字,直憋得脸红脖子粗。 小白扫向其他几兄弟,抬起手指正考量着要点哪一个,但见对方皆是一副怒目而视的斗鸡表情,而白嵘则低低埋头,任凭打骂的狗腿样儿,便觉无趣极了,他懒洋洋地放下手指:“罢了,其他几个,吾连名儿都记不住,多费口舌,不过是浪费吾的金津玉液。” 在场众臣无不低头窃笑,白氏兄弟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仿佛想冲上去叼他一口。 接下来的发落,不过是顺其自然,白岐、白峥、白峻、白峪皆被毁去一半妖丹,断九尾,废修行,却不伤其命。 白嵘完好无损,却被勒令送兄弟回家。白嵘哭求小白收留无果,只得战战兢兢上路,心中怨恨小白绝情,惧怕父亲淫威,却无可奈何,唯有照做。只因这一路眼线不断,他刚冒出歹心,想弃兄弟于不顾,便状况频发,险些丧命,不得不老实行路。 至于王军中的叛兵,及鬣金、狼熬的家眷皆被处以极刑,以儆效尤,而对于降军,果然依言既往不咎,被三位长老分别收编到自己麾下效力。 乱局暂且平定,经此一役,九尾狐族短期内万不可能恢复元气,再行作乱。但王军的损失亦是不小,赤尾狐族伤亡尤甚,小白深知胡成喜爱搜集珍宝,论功行赏时,特意赏了他不少宝物,还将锁妖绳一并赠与,引得胡成心花怒放。当然,最让他开心的,还是宝贝女儿平安无事的消息。 但胡成有伤在身,理所当然要好好休养,小白借机提拔了不少于此战中表现优异的将士,为胡成分担重责,实则是在分散他的权势。至于剩下二位长老,顶替了部分原先鬣金的事务,余下的由能干的妖官分摊。表面上看三位长老一视同仁,但暗地里却有了微妙的变动,三方势均力衡,互相牵制。 至于其他抚恤之事,不一一赘述。做完这些后,小白以犒劳将士,军民同乐为由,于王城内大宴三日,也给自己放了三天假,他将要事嘱咐完妖官后,便失踪不见,只要一切妖务有条不紊,即便他不露面也不会生乱。 经此一事,文臣武将都知道,妖王虽然不务正业,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即便危机重重,也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作为幻天铃的主人,他是当之无愧的万妖之王。是以,无论他如何躲懒贪欢,臣子们都没有异议,反倒引以为荣,心悦诚服。 而实际上,小白只是躲进王宫密室内,专心疗伤去了。天知道他是如何隐忍不适,装出泰然自若的模样,处理完那些琐碎之事的,只有熬过这三日,他才能继续生龙活虎,早些安排后续事宜,回小烟斋和娘子成亲去。 一想到沈烟,他心中一甜,内息跟着一乱,险些岔了气,当下收心敛神,专心闭目打坐,渐入佳境,体内的妖丹缓缓释放力量,将他受损的经脉一一修复,不多时,即到关键处,只要冲破内伤的桎梏,便大功告成,修为还能更上一层。 渐渐地,他浑身白光萦绕,腾起层层热气,额上身上的细汗,换了一遍又一遍,眉心紧锁,嘴唇抿成一线,脸色阵青阵白阵红,似是痛楚不堪,正是到了关键时候。 突然,他身心一震,宛如瞬间失重坠入悬崖,摔个折骨断筋,脏腑破碎,丹唇一掀,一注鲜血激喷而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他脱力般地仰面倒下,瞳孔急剧收缩,大口喘息不止,手指颤了颤,竟失了抬起的气力,意识也随之迷离。 不知躺了多久,小白才得以恢复行动能力,他神智清醒的那一刻,脱口便是:“娘子!” 情急之下,他忘了一身伤痛,猛然坐起,扯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又歪倒在玉床上。皮肉之痛使他迅速冷静下来。 还好,他在她身上下了狐心印,替她挡了灾,无论她的身体遭受何等创伤,皆会转嫁到他身上,所以,他知道,沈烟现在一定好好的。但同时,他也清楚,沈烟此刻必定身处险境,仔细推测,她定是出了万花谷,或许是失足跌落某处山沟,或许是撞见不该见的人,又或许…… “胡甜甜,要是让我知道此事与你有关,我非剥了你的狐狸皮不可!” 小白陡然握拳砸了一下玉床,这一砸之下,竟发现手上多了好些擦伤,他咬牙撑起上身,仔细为自己查验伤势,大小骨折七处,擦伤若干,还有枝叶划破肌肤留下的痕迹。他肯定,沈烟定是掉落山崖,如今她只是凡人之躯,如何能凭一己之力脱离危险?不行,他得回去看看! 小白刚想起立,便被这一身内外伤折磨得大汗淋漓。若在平日,这伤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偏偏赶上 分卷阅读136 这个时候,伤上加伤,元气大伤,眼下,他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就是低等小妖都能轻易毁去他的肉身。 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赶不回她身边。小白凝神细思一番,慢慢盘腿坐好,闭目运功,约莫三炷香,才将内息调匀。 修长的指尖缓缓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周身飘散出点点白芒,如星光般渐渐汇聚一处,化作一只白蝶,闪动着双翅,向外飞去。 小白虚弱地睁开一线长眸,看着白蝶穿过厚重的墙壁,消失在视线中,那是用他的一缕妖魂幻化而成,它将带着自己的部分意识,飞到她身边,直到确信她安好,才会回到自己身上。而他的肉身,将留在此处养伤,短则十日,长则半月,方能恢复如初。 娘子,就让它替代我暂时守在你身边,护你安好无忧…… 第75章 第075章 回到万花谷 沈烟在碧潭边醒来时,看见的是蓝天白云,明媚阳光,耳边充斥着瀑布冲刷石头的巨响,鼻端满是花香,她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只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腿上,撑着坐起,向下扫了一眼,险些魂飞天外,那压着自己的丑东西,赫然是那朵巨大的妖花。 沈烟失声尖叫,猛地一甩双腿,将那妖花掀入潭水中,溅起一层水花,妖花早已失了生命力,变得灰暗笨重,在水面漂浮了一阵,便沉入潭底,与枯木烂枝混为一体,难以分辨。 彻底清醒过来的沈烟,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她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记得那时她与妖花一同掉进冰河里,在刺骨的冰水中翻腾了一阵,终究抵不过汹涌的水流,只能无力地随波逐流。 她被迫灌了好几口冰水,人已累如死狗,靠着一口气撑着,急中生智,抓着花梗当浮木,死死抱住,这才有了喘息的余地。 她随流水穿过层层冰幔,终于看见了崖壁,心知离出口已然近了,但她还来不及高兴,水流的速度便越来越急,她意识到不好,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乘花破浪,冲出陡崖,随飞流直下三千尺,这暗河果然是连着瀑布的。 没有心情感受晨曦的美好,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刺激,她的心脏险些停跳,在水流巨大的冲击下,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在碧潭边。 这里应该是山腰,因为小白说过,碧潭在山腰处,潭水是瀑布流下的。依照日头的方位,沈烟判断此时已过正午,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 回想起先前的奇遇,她仿佛是做了一场长而逼真的噩梦,若不是那朵妖花提醒着她,她定然以为自己睡在这里只是因为谁的恶作剧。 沈烟缓缓站了起来,本以为自己随那般高的瀑布流下,定是必死无疑,谁知不仅命在,还手脚健全,甚至还有一丝舒泰,仿佛泡了个热水澡一般,衣服也是干爽舒适。 “我这是昏迷了多久?竟连衣服都干透了?”她怀疑自己不止昏迷半天,有可能已过了好几天? 腹中忽然打起响雷,好饿!沈烟捂着小腹,又想,应该没有好几天,否则她大概已经饿死了。 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她这头方觉饥饿,一转头便看见了一棵野果树。沈烟喜出望外,忙来到树下,使出浑身劲力,拼命摇晃树干,果子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在地,待她感觉足够充饥,这才俯身捡拾,拿裙摆兜住,回到潭水边,清洗干净,啃食起来。 真甜! 沈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红果,居然如此香甜多汁,看来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有些道理的。果子接连不断地被塞入口中,她斯文而迅速的咀嚼着,突闻一个娇俏的女声远远呼唤:“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呀?” 仙儿! 沈烟双眸一亮,顾不得野果美味,一下子站起来,果子掉了一地,她顺着声源转身一看,那颗在树丛间起起伏伏,时隐时现的脑袋,不是仙儿是谁? “仙儿,我在这儿!” 沈烟欢天喜地地呼唤着仙儿,提起残缺的裙摆,小心而心焦地在山路间疾走,面色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仙儿!我在这儿啊!” 仙儿陡然听见沈烟的声音,愁眉不展的脸蛋如同墨滴掉入水面,一下子舒展开了。她探出脖子,看着沈烟向她小跑而来,不由大喜过望,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人影没有消失,不是梦! 一个飞跃,几乎是一眨眼,仙儿便已蹦到了沈烟面前,沈烟来不及刹住脚步,眼看着就要撞她身上,仙儿顺势张开双臂拥住了她,高兴得浑身都在颤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已蒙上薄薄的泪雾。 “姐姐,你跑哪儿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儿,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姐姐真坏!” 沈烟死里逃生,百感交集,她紧紧回抱住仙儿,眼圈也不由红了:“是我不好,擅自离开结界,害你担心了。” 仙儿缓了口气,才松开她,将她上下打量,急声发问:“快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姐姐可有受伤?” 沈烟原地转了个圈,摇摇头 分卷阅读137 :“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话刚说完,肚子便震天鸣响,表示抗议。沈烟尴尬地抚了抚小腹,有些难为情道:“就是有些饿了。” 仙儿见她无事,忍俊不禁:“姐姐失踪快一天了,想来什么也没吃,能不饿吗?”她牵起沈烟的手,拉着往回走:“走,咱们快回去,我给姐姐弄些好吃的,待填饱肚子,再告诉我发生何事。” 原来只是一天。 沈烟暗自嘀咕,想到这短短一天中不可思议的境遇,只觉心中发堵,什么也不想说,她有太多疑惑,却无从解惑,心烦意乱,无法释怀。 仙儿见她愁眉紧锁,不言不语,不禁担忧:“姐姐哪里不舒服?可是饿狠了?我去抓只山鸡来,烤了给姐姐充饥再走。” 沈烟忙拉住她:“不必忙活了,我还走得动,就是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仙儿见她面带倦容,不疑有他,当下揽上她的腰,道:“那姐姐抓紧我,我施法带姐姐走。” 沈烟点头,也搂上她的腰,仙儿施法,将她提离地面,向山下飞去。行至半路,忽听见胡甜甜的声音:“嫂嫂,嫂嫂……” 一抹红影掠过,停留在她们身前,胡甜甜惊喜万分地向二人奔去:“真的是嫂嫂!” 仙儿被挡了路,被迫停步,没好气道:“喂,让开!要不是你去追什么兔子,害姐姐担心,我也不用寻你,姐姐也就不会遇到危险,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胡甜甜一个箭步上前,牵起沈烟的手便忏悔道:“都是我不好,一时玩心起,害得嫂嫂遇险,幸亏嫂嫂无事,否则我难辞其咎,白哥哥定饶我不得。”她说着,眼眸含泪,尤其最后一句,更是恳切,言下之意,是在暗示,她顾虑小白,绝不会做出对沈烟不利的事。 沈烟有些疲乏,不想在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上浪费心力,她反手握住胡甜甜的手,道:“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先回去吧,仙儿。” 她回看了仙儿一眼,仙儿扁了扁嘴,点点头,胡甜甜上道地走到沈烟另一边,揽上她的腰,道:“走,姐姐一定累坏了,我们快回吧。” 仙儿实在见不得胡甜甜这副卖乖的嘴脸,奈何着急送沈烟回去,不好同她多纠缠,于是两妖一人,仍然如来时般回去,一路顺利,至天黑,便回到万花谷中。 仙儿和胡甜甜做了些简易食物来与沈烟充饥,沈烟沐浴之后,吃了个六分饱,便吃不下了,仙儿急着想知道这一天发生何事,胡甜甜也跟着追问,沈烟却提不起说话的精神,只是敷衍道:“我闻到檀香的味道,忍不住去寻那香味的来源,却不小心掉到了一处坑里,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爬出来,绕了半座山,走到碧潭边,已是正午,接着就遇上仙儿了。” 仙儿未见她受伤,说得也轻巧,心中不信,料想她此刻疲倦,不好打扰,于是将满腹疑问咽下,说道:“既是如此,那姐姐好生休息,等明日精神好了,再与我详说。” 胡甜甜也压下疑惑,跟着道:“是呀,想白哥哥也快回来了,嫂嫂可得休养好了,才不会叫白哥哥担心。” 沈烟闻言,心尖如被针刺,眉心也跟着蹙起,胡甜甜察觉蹊跷,心下狐疑,又紧接着问:“嫂嫂怎么啦?往日提到白哥哥,嫂嫂都是满心欢喜,怎么眼下他快回了,却反而不开心了呢?” 沈烟心情复杂,难以言说,也不愿多说,仅犹豫片刻,仙儿便替她道:“喂!开心一定要写在脸上吗?你这一口一声白哥哥,到底是何居心?” 胡甜甜立时否认:“仙儿妹妹,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嫂嫂和白哥哥两情相悦,我提白哥哥正是想让嫂嫂开心,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居心叵测了呢?” 仙儿心头冒火,当即拍案而起,叉腰质问:“呵!昨晚我找了你大半夜,捉只兔子要这么久吗,你说,那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你设计姐姐,将她引到坑里去的!”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近乎肯定。 胡甜甜被气笑了,她站起身来,争锋相对:“呵!真是好笑,你自己迷了路,让我四处好找,还有脸说?若是你和姐姐乖乖呆在原地,我们早就汇合下山了!况且,姐姐是闻到檀香才找去的,檀香树在山顶,我根本无法靠近,又如何设陷阱害姐姐呢?仙儿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奢求你信我,但如此含血喷人,我也忍不得!”言及末句,竟透出浓浓的委屈来。 仙儿却并不买账,虽说昨夜是她迷路不假,但要仔细推敲,她仍觉胡甜甜十分可疑,毕竟对狐女的坏印象已先入为主,想凭三言两语就打消她的疑虑,绝不可能。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存了想害姐姐的心思了喽!哼!依照你对飘渺山的熟悉,想找到我哪儿有那么难,说不准你那时正偷偷躲在角落,看我笑话呢!即便你没有亲自出手害姐姐,那也是有意拖延,置姐姐一人于险境中!” “你有没有搞错,把她独自留在危险中的可是你啊……” 仙儿寸步不让,胡甜甜也被她说毛了,两妖一言不合,很快便争吵起来了,沈烟正烦闷不安,瞧她们这样,只觉脑 分卷阅读138 仁疼,她悄然起身,默默回房,还不忘帮她们带上门,让她们慢慢吵。 两妖吵了半晌也没个结果,一回头早不见沈烟踪影,这场吵架才算告一段路,仙儿忿忿地瞪了胡甜甜一眼,夺门而出找沈烟去了,胡甜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在她出去后,陡然变得阴沉,眸底闪过狠意。 仙儿来到沈烟房门前,见灯已熄,不敢贸然闯入,只得试探性地叩了叩门,低声问道:“姐姐,你睡了吗?” 沈烟缩在被窝里,背对着房门,懒懒地没有回头,只是用眼尾向后扫了扫,她有心开口,但话到嘴边,又不想说话,于是掖了掖被子,发出些许动静,又安静下来,做出已然熟睡的假象,仙儿闻得细响,知她安然,稍感安心,她守在门口,化作一株绿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第76章 第076章 神秘人 今夜无月,谷中星光暗淡,百花失色,一抹颀长黑影伫立在摇摆的花丛中,傲然若梅。 胡甜甜悄然靠近,左右巡睃,确定没被仙儿盯梢,才放心大胆地来到黑影身后,一开口便是不客气的质问:“喂!你不是说,将她引到枕月峰,就能帮我除了她吗,怎么她还活得好好的?” 那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缓缓转身,宽大的帽檐遮挡了他的面容,仅露出精致的菱唇,微微勾笑,声音柔和如月色:“她若轻易死了,你就不怕你的白哥哥迁怒?” 胡甜甜目露凶光:“这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脱身。”只要没让白哥哥抓住把柄,她就不信他真敢对她怎样,况且还有爹爹在,他多少也是要顾虑的。 黑衣人摇头一笑:“其实,你只是想得到他的心,我有更好的法子,兵不血刃,就能让他们反目成仇。” 胡甜甜一听有戏,转怒为喜,快语道:“什么法子?” 黑衣人不言反问:“你可知你的白哥哥心悦何人?” 胡甜甜一听此言,就大为光火:“从前我以为他爱的是个死人,不论用情多深,终究只是过去,而今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贱人,竟夺了他的心,只要那贱人不死,他又如何会正眼看我?” 她说着,不甘心地薅了一把野花,握在掌中碾成粉末,随即回神,不满道:“你明知故问,是何用意?” 黑衣人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一定不知道,你白哥哥现在的心上人,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死人。” 胡甜甜脑中轰鸣,如遭晴天霹雳,呆若木鸡,隔了好一阵,才逐渐醒神:“你,你说什么?” 黑衣人耐心地回应她的难以置信:“我是说,你的白哥哥确实专情,由始至终只喜欢一人。” 胡甜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怎么感觉还是没听明白,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沈烟是先天神女的转世?” 黑衣人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解释:“确切的说,沈烟是神女的神元转世,只要找到神女的神体,将二者合为一体,就能让神女苏醒。” 胡甜甜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退了两步,所有的不解都有了解释,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真相竟残酷到她难以承受,若神女可以苏醒,那她还有什么指望,白哥哥就更加不会理自己了。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目光灼灼道:“神体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吗?只要找不到,神女就永远无法苏醒。” 黑衣人残忍给她泼了瓢冷水:“不,你的白哥哥已经找到了。” 胡甜甜只觉有把尖刀扎穿她的心,痛得她几乎窒息:“你说什么?”她上前一步,便要去扯黑衣人的斗篷,眼里射出厉光:“她在哪里?” 黑衣人身影一晃,转到她身后,吐息若晚风,将刺耳的话送入她耳中:“就在枕月峰顶的冰宫里。” 胡甜甜扑了个空,险些立足不稳:“冰宫?”她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知道他所说的冰宫是什么地方,但枕月峰顶确实没有任何妖族可以靠近,从她出生就已然如此,如果那是白哥哥的精心布置,那岂非说明他早就找到神体,而今又寻到神元,那下一步就可想而知了。 “你要我引沈烟上枕月峰是什么意思?”胡甜甜猛地回头,指着他怒问,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突然间出现便说要帮她,结果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也不知揣着什么阴谋。 黑衣人撩人的声音徐徐蛊惑着她:“我在帮你。” 胡甜甜几欲抓狂:“帮我?呵!你要是真帮我,就去把神体毁了!” 黑衣人不疾不徐道:“毁了神体,你的白哥哥只怕要入魔,到时他迁怒于你,连你爹爹也护不了你。” 胡甜甜倒不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毕竟白哥哥的深情,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可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她有些颓然地垂下双手,无力地望向黑衣人,企图抓住一丝希望:“那你说,该怎么办?” 黑衣人背对着她,仰面望天,悠悠说道:“想要神元归体,必须先将神元炼化,沈烟不止是神元,更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如果你是她,得知心上人深爱自己的原因,是为了毁灭自己,唤醒神女, 分卷阅读139 你会如何?” 胡甜甜代入一想,不禁悲痛低语:“自是伤心欲绝,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她突然明白了黑衣人的意图,他要自己引沈烟上枕月峰,是要让其发现神体,对白哥哥产生猜忌,难怪她今日闷闷不乐,原来如此。 胡甜甜刚想发笑,脑中电念一闪,又皱眉道:“可沈烟只是凡人,就算同白哥哥撕破脸,白哥哥也可以炼化她,她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黑衣人轻笑,逐渐转过身来:“炼化神元,需要沈烟心甘情愿配合,否则神元消散,神女就永远只是一具空壳。” 胡甜甜的猫儿眼顿时一亮,满怀激动道:“如此说来,白哥哥绝不能强迫她,只要她恨上白哥哥,神元就永远无法归位。”神女就永远醒不过来! “不错。”黑衣人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到时不必你动手,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的白哥哥自然是你的了。” 胡甜甜仔细一想,渐渐笑将出来,她突然觉得沈烟很可怜,自以为找到良人,可托付终身,结果心上人却想着炼化自己,他对她一切的好,或许是捧场做戏,或许是把她视作替身,不管哪样,终究与爱无关。 可是这等机密之事,这黑衣人是怎么知道的?胡甜甜到底没有失去理智,她连退三步,防备道:“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此事?” 黑衣人压低嗓子,富有磁性的声音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你若知道我是谁,你就非死不可,你还想知道吗?” 胡甜甜头皮一麻,脚步不动声色地后挪,此人既然可以轻易穿过万花谷的结界,自然不容小觑,他说能杀了自己,多半也是真的。 黑衣人瞧她这全副戒备的模样,不由失笑道:“你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的,就够了。” 胡甜甜见他笑了,心下舒了口气,疑惑道:“难道你什么都不要?我不信你会平白帮我。” 黑衣人悠然道:“我的目的同你一样,都不希望神女苏醒。” 胡甜甜立即警觉:“你是魔!” 黑衣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嘘……你的白哥哥不喜与魔为伍,你可千万别声张,若让他知道了,会如何看你,你心里有数。” 黑衣人说着,身影逐渐退远,话音渐悄,人也如薄雾般随风飘散了。 胡甜甜四面张望,见他果然消失不见,才松了口气,旋即又心口一提,若让白哥哥知道自己与魔族勾结,势必会被打入王宫地牢,那黑衣人以后是断不能再见了。而沈烟嘛…… 她转过身,看向小烟斋,倏然冷笑,她不恨那个女人了,她开始同情沈烟,虽然白哥哥不曾爱过她,但至少,他也从未利用过她,而那个女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她该发发善心,让那傻女人早日知道真相,梦,该醒了…… ×××××××××× 黎明,一只漂亮的白蝶翩翩飞入万花谷,穿过小烟斋,钻入沈烟的屋中,停留在床头。 床头上挂着块木板,木板上画着两个“正”字,第二个“正”字少了三笔,白蝶在木板上徘徊了一会儿,逐渐化成小白,坐在了床沿。 沈烟裹在被褥里,微微侧身,犹如蚕蛹般缩成一团,她眉心紧蹙,唇瓣紧抿,睫毛不时轻颤,睡得十分不安稳。 小白跟着蹙眉,抬指拈起贴在她脸上的几绺乱发顺到耳后,指腹轻轻按上她的眉心,是什么样的烦恼让她愁眉不展?原以为会在某处险境中找到她,不想在缥缈山绕了一圈,她已安然回来。 那木板上的七笔,若他所料不错,代表着七天,今日刚到十日之约,至少还应添上两笔,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心揪起那守在门口的小花妖问问,却不想破坏此刻的宁静,他已有十天没见到他家娘子了呢! 小白轻轻侧躺在她身边,隔着被子环抱住她,俊颜埋入她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虽然他早已暗中施法掩盖,但这馨香早就刻入他的骨髓,无法忘怀。 小白正陶醉于软玉温香中,未察觉怀中佳人已然苏醒,沈烟只觉有什么东西裹在她身上蠕动,惊得连初醒的迷糊都飞走了,立时翻身叫嚷:“啊!” 守在门口的仙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化出人形,想也没想便冲进屋里,高呼:“姐姐!” 却见床上两道身影扭作一团,一道修长挺拔,一道纤弱秀丽,前者的双手搂抱着后者,后者的双腿勾搭着前者,姿态暧昧,惹人遐想,被褥一半在床,一半在地,可见方才动作之激烈…… 第77章 第077章 久别重逢 那床上的两人闻得响动,齐齐回头,露出无比般配的仙姿玉貌。仙儿急忙刹住脚步,一个高蹦,转身捂住眼睛:“呀!姐夫,你回来啦!” 要死,她都看见了什么,姐姐喊得也太夸张了,她还是纯情小花妖,什么都不懂呢!仙儿虽是这般想,面上却是欢天喜地,羞态全无,声音也正常得不得了,好像只是出门遇见了熟人,顺嘴打声招呼一般。 “你们慢聊,我去厨房!”仙儿十分识趣 分卷阅读140 地丢下一句话,便溜之大吉了,还顺手将门关个严实,以免那不识相的狐女叨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这前脚刚出门,胡甜甜后脚便欢喜地蹦跶而来,口中还兴奋地嚷嚷:“是白哥哥回来了吗?” 仙儿立马张开双臂,挡在门前,冲她哼哼道:“回来也不关你的事,我劝你有点儿眼力见,这当口闯进去扰人清梦,可是要挨雷劈的。” 胡甜甜驻足,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她当然知道这是沈烟的房间,如果白哥哥在里面,那他们现在…… “呵!”胡甜甜不屑地一扯嘴角,昨夜之前,若遇着这样的事,她非气疯了不可,可昨夜之后嘛,心境已然大不相同,且由着她与白哥哥多温存几天,等真相大白的那天,痛彻心扉的滋味,想来会更加彻底。 胡甜甜甜美一笑,竟乖巧地拉过仙儿的手,笑盈盈道:“仙儿妹妹,你说得对,白哥哥好不容易回来,定与嫂嫂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咱们不该打搅,走,咱们去做早点吧!” 仙儿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身鸡皮皆竖了起来,这狐女今日怎么转性了? 往日她装乖,自己可都是盯着的,即便装得再像,也会在细微之处露出马脚,可今日却不然,言笑晏晏,就跟那屋子里呆着的不是姐姐,而是她自己似的,想想就不对劲儿。 更何况,她俩昨晚才刚吵过一架,她可不信,这狐女会毫不记仇。 仙儿被胡甜甜这一出整得一头雾水,被动牵着走出好几步才回神,她猛地甩开胡甜甜,拍了拍她碰过的肌肤,一脸的嫌弃:“说话就好好说,做什么拉拉扯扯的,咱俩不熟。” 胡甜甜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向厨房踱去,嘴里还念叨着:“也不知嫂嫂今日想吃什么,是熬莲藕羹好呢,还是青菜粥好呢?” 仙儿打了个激灵,立即拔脚跟上,姐姐是凡人之躯,可扛不住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她哪里放心将厨房交给胡甜甜? “什么粥都不好,你信不信姐姐和姐夫能在屋里呆一天,我看直接准备接风宴好了。” 仙儿故意拿话刺她,不想胡甜甜居然不生气,还十分配合:“那就依仙儿妹妹说的,准备丰盛些。” 仙儿急了:“喂喂喂!姐姐只吃得惯我做的东西,你若有心帮忙,就去烧火砍柴吧,别毛手毛脚的净帮倒忙。” “仙儿妹妹这般说,真叫人家好伤心呢!” “呕!”突然好想吐! 屋外,仙儿和胡甜甜的声音越来越远,屋内,沈烟和小白一直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变。 小白是个没脸没皮的,倒也不在乎被撞见,可沈烟则不然,她生怕闹出更大的动静,将所有人引来围观,一直不敢动弹,小白倒也乐得配合,毕竟这姿势虽不甚舒服,却也颇为遂心。 直到听不见屋外的声音,沈烟支棱着的耳朵才放松下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 沈烟俏脸一红,手忙脚乱地从小白身上爬下来,拉起被褥,滋溜一下便钻了进去,将自己裹个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含羞带恼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样悄无声息的,想吓唬我吗?” 小白优哉游哉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支颐,一手搭在高高屈起的长腿上,仍旧侧躺着,一双勾魂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沈烟,那哈喇子快流一地的模样,活脱像盯着一只大肥鸡! 沈烟心脏一抖,一伸指点住他的额,用力一怼,薄怒道:“看什么!” 小白信手一挥,捉住她的手,嬉皮笑脸:“娘子好看!” 沈烟抽了抽手,见抽不出,只得作罢,她低垂眉眼,似嗔似怨道:“十日之约,你倒是守时。”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小白见她忸怩,只道她埋怨自己晚归,心中欢喜,更生了逗弄之心。 他顺着沈烟的手,如水蛇般慢慢扭到她身边,凑近她耳边,柔柔吐息:“人家身在外,心却时刻惦记着娘子,恨不能长在娘子身上,片刻不离,而今仅隔十日,竟似过了千年。” 他微微一顿,柔声魅惑:“娘子,不如今晚,我们就成亲吧。” 他微凉的气息痒着沈烟的耳畔,将她原本发红的脸,呵得发了白。 沈烟不由战栗,身子往后一挪,反手摸了摸他的掌心,另一手探向他的脸,面露忧色:“你怎么啦?怎么这么凉?”难道妖也会生病? 小白微微仰头,避开她的碰触,收起不正经的神情,笑道:“刚从外边回来,自然带着寒气。” 他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瞧娘子这般紧张,人家就放心了,也不枉人家日思夜想,日夜兼程赶回来。” 沈烟蹙眉,轻声哼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这张嘴除了会说好话,没一句实在的。” 小白委屈地嘟嚷:“人家言出肺腑,句句属实,娘子若不信,人家只能将真心掏出来给你看了!”他说着,一扯衣结,开始宽衣解带。 沈烟立即慌了,抄起枕头便向他砸去:“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分卷阅读141 小白接住枕头,放到矮几上,妖娆一笑:“换衣服这样的粗活,还是让人家代劳吧,娘子享受着便好。”他指尖一划,屏风上的衣物便纷纷朝他飞来,躺到他摊开的掌心。 沈烟哪儿能由着他胡来?当即向前一扑从他手中扯过衣裳,睁着一双美眸,死瞪着他,低喝:“出去!” 小白抱臂干坐,翘起二郎腿抖呀抖,脸上挂着欠扁的笑容,一丝听话的意思都没有。 沈烟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僵持片刻,终是败下阵来,伸手将两边帷帐放下,并警告道:“不许偷看!” 小白眼见得帷帐飘落,遮挡了倩影,唇角的笑容也渐渐抻直,不是他有意使坏,只是这一缕妖魂撑不了多久。 眼下她无恙,他便该回了,他磨磨蹭蹭,拉东扯西,不过是想多看她一眼,多与她说句话。才刚见面,又言离别,话到嘴边,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帐内,沈烟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想着那冰棺里的美人,心里七上八下,想知道真相,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陡然,视线触及床头上挂着的木板,里边的“正”字少了三笔,这两日过得凌乱,竟忘了添上,而今他回了,这便不重要了。 沈烟凝重的脸色渐渐舒展,她暗暗想道:总算,他没有食言,既然他真心待我,那定不会对我有所隐瞒,我当坦诚问他,万一他根本不知道枕月峰的秘密呢? 沈烟不愿再揣着秘密独自生闷气了,衣衫理好时,她终于放胆问道:“你可知枕月峰……” “娘子,我恐不能……”不想,她话刚脱口,小白也同时说话。 声音重叠,彼此都没听明白对方说些什么,两人一起怔住,又一同失笑:“你先说。” 两人又是一愣,小白臭美道:“我与娘子果然是天作之合,连说话都是心有灵犀。” 沈烟不觉弯起唇角,心情也平复许多,她眸中一柔,望向前方,仿佛能透过帷帐,窥见他此刻的温柔:“你先说吧,我,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小白见帐中再无动静,料想她已换好衣服,刚想探手掀帐,又觉面对面难以启齿,只得将手缓缓收回,本想直言,但话一出口,又转了话锋:“娘子这几日过得可好?” 事关她安危,可是顶重要的,她若不好,他理应多守一时。 “我……”沈烟不知如何回答,该说不好吗,可是自己好端端的有什么不好?若说好,遇上那样离奇的事,又怎么能好? “这两日难道无事发生?”小白听她言语踟蹰,不由追问。 沈烟理了理思绪,这才缓缓开口:“我遇见一个人,不不不,她应该不是人。”能被冰封在那种地方的,怎么可能会是人? “人?”小白凝眉复述,脑海里率先浮现出那只臭鸟的模样,难道是他? “她很奇怪,被封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那里照不进阳光,却长着奇怪的植物,没有灯火,却有幽蓝的微光,我从没去过那样神奇的世界,现在回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 沈烟回忆着,徐徐描述。小白没等她往下说,心中已然震惊非常,他一把掀开帷帐,脱口问道:“你去过冰宫?你怎么会去那里?” 沈烟见他紧张异常,便知他所说的冰宫就是自己失足掉落的地方,不禁心头一沉:“原来那地方叫冰宫,是你造的吗,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小心翼翼探问,生怕他蹦出自己不愿面对的答案。 小白不答,双手握住她的肩,眸光变得犀利…… 第78章 第078章 小白的真面目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到那里?” 冰宫何等机密,娘子是凡人之躯,如何能够去得?其中必有隐情,小白只怕枕月峰不安全了。 沈烟心中一凛,自打相识以来,他从来都是小意温柔,即便惹恼了他,他也不舍得对自己说一句重话。 而今,只是提到冰宫,他便对自己发狠,可见那冰封美人必是对他极重要的。 思及此,她不由心间发寒,所有的臆想莫非都是真的? “快告诉我。”小白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满面忧色与狐疑,难怪她会受伤,定是有人故意引她涉险,此人是谁,当诛! 小白想到这层,眸底瞬时阴沉,仿佛隐着一场狂风骤雨,蓄势待发。 沈烟只觉一股寒意自足底直窜心口,四肢百骸都在发冷,难道就因为她无意间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就要……杀了她吗? “你捏疼我了!”沈烟挣扎着,挡开他的手,抑制不住指尖发颤,触及他冰凉的手背,如同挠痒。 小白陡然醒神,忙松开她的肩膀,面色立时转柔,不正经地调笑道:“娘子真是的,遇上了这般有趣的事儿,竟不主动与人家分享。” 他轻轻拉平她衣衫上的褶皱,风情万种地牵过沈烟的手:“来,娘子,人家给你梳妆。” 沈烟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只觉心底发怵,纵然他此刻笑得明媚动人,但在 分卷阅读142 她眼里,这笑容形同裹着糖衣的毒药,难以下咽。 她亦步亦趋地随他来到妆台前,由着他将自己按落坐下,小白半跪在她身边,取过木梳细细为她梳头,面上一如既往,丝毫不见厉色。 小白本意只为缓解气氛,再徐徐问之,哪里知道,沈烟虽不动声色,却已在心里筑起城墙。 她探究着镜中的绝美男子,他的面孔好似变得模糊,不再清晰:妖终究是妖,喜怒无常,心思难辨,他藏了多少秘密不能与我知晓,我又有何能耐叫他对我死心塌地? 小白偶然间抬眼,视线落到镜中,恰与她目光交汇,沈烟着慌般地移眸他处,指尖有些发凉。 小白以为她害羞,微微一笑,熟练地为她挽好发髻,挑了支精美的珠钗插C入,俊脸一俯,讨巧地将下颏枕在她颈窝,双臂轻张,自身后缓缓拥住她,诱哄道:“娘子快与人家说说,你是怎么发现……” 岂料,这亲昵的动作还没做到底,话也还没说完,沈烟便一拂袖子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他,勉然一笑:“仙儿正在厨房里忙活,我去帮帮她。” 言毕,竟与他擦肩而过,便要出去。 小白扯住她的手腕,凝眸直视,面上流露出一丝受伤的痕迹:“娘子,你怕我?” 沈烟心如擂鼓,一时竟不敢回头,怕吗?不怕吗?好乱,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小白走到她面前,倾身向前,柔声致歉:“娘子,方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沈烟缓缓抬眸,瞥见他眼底的柔情,满脸的关怀,心里七上八下,该信吗? 他是想知道冰宫的事才对她千依百顺的吧,那之前呢? 在此之前,他不也对自己很好吗,那时又是为的什么? 况且,他说过要带自己上枕月峰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想瞒她呢? 早说过要全身心信任,如今这样算什么? 沈烟陷入深深自责中,为自己的疑心感到羞愧,她不想活在猜忌与不安中,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唯有快刀斩乱麻,方不伤人伤己。 沈烟想到这里,便也豁出去了,鼓足勇气,便要问个明白。 然而她刚将“小白”二字唤出口,门外便传来叩门声,仙儿略带戏谑的笑声响起:“姐夫,都到晌午了,你自己不饿,也不能不让姐姐吃饭呀!” 沈烟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就这样瓦解了。 纵然小白满腹心事,也不能不先顾及沈烟的身体,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递到她面前,莞尔道:“娘子,我们先吃饭吧。” 沈烟凝视片刻,终是递出手,轻轻碰触他的指尖,小白缓缓握住,笑靥如画,然而他掌心的寒凉,却渐渐渗透沈烟的手心,冷到她的心底,让她几乎想抽手逃离。 天朗气清,花开满树,仙儿将酒菜置办在院里的案几上,胡甜甜捧来碗筷,逐一放好。 小白拉着沈烟坐下,胡甜甜满面堆笑,刚想挨着小白落坐,但她那声甜甜的“白哥哥”还没唤出口,便被仙儿一把拉住,毫不客气道:“诶诶诶!往哪儿坐呢这是,没瞅见姐姐和姐夫你侬我侬吗,这里可没有你呆的地方,爱上哪儿上哪儿,别杵这儿碍眼。” 胡甜甜猫儿眼一眯,眸底暗光流动,她虽厌恶这小花妖,但在白哥哥面前,还是要顾着些形象的。 她不能撕破脸,只好皮笑肉不笑道:“白哥哥和嫂嫂久别重逢,必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不方便在这儿,仙儿妹妹也不方便吧。” 她说着,眼神往小白身上一瞟,但见小白只顾着为沈烟布菜,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便不由暗自冷笑。 仙儿听她言语带刺,便也夹枪带棒道:“那是,有姐夫在,我可就安心多了,不必成天提心吊胆,防着谁又蛊惑姐姐,去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险些回不来。” 此言一出,小白执筷子的手一顿。 胡甜甜的心里一咯噔,连忙倒打一耙:“不知是谁将嫂嫂独自丢下,才险些酿成大祸,你倒是脸皮厚,三言两语就想推个干净,亏得嫂嫂待你如亲妹,你却这般报答她,我真替你臊得慌。” 仙儿闻言,撸起袖子,昂首叉腰,拿出了干架的气势,沈烟用余光扫视小白,见他面色不善,心中一凛,抢在仙儿发言前出声制止:“你们别吵了。” 仙儿和胡甜甜齐齐看向沈烟,小白亦转眸朝她望来。 沈烟闪躲着他的目光,温言道:“前两日,我制香时短了香材,便让仙儿和甜甜陪我一同出谷采香,途中失散,我迷了路,让她们俩担心了一晚上,是我不好,没听你的嘱咐,执意出谷,你别怪她们。” 胡甜甜听她这般说,心下瞬时一松,她做出自责的表情,主动认错道:“是我不好才对,没尽到向导的职责,把嫂嫂弄丢了,亏得嫂嫂没事,否则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仙儿知道姐姐有意模糊事实,息事宁人,但她越想越觉可疑,她绝不相信,胡甜甜会真的放下情仇,为了姐姐着想,她还是将真相告诉小白的好。 但她刚张口要说话, 分卷阅读143 沈烟却打断道:“仙儿,前院的香材晾了好几日了,你和甜甜若是不饿,便去帮我收回来吧。” 仙儿和胡甜甜都是妖,怎会饥饿? 即便饿了,这些凡人的食物也无法真的充饥,两妖心领神会。 仙儿却担心沈烟太过柔弱,会隐瞒此事,便宜了胡甜甜,于是提醒道:“姐姐既然有话要单独与姐夫说,那便要说明白些,可别为了不值当的缘由,委屈了自己才好。” 胡甜甜不耐,对仙儿哼道:“你只管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你说!” 眼瞅着火H药味越来越浓,小白终是开口道:“你们若是听不懂娘子说的话,我只好用行动让你们懂了。”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仙儿与胡甜甜对视一眼,互相哼了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对方,各自走了。 待得她们走远,小白才恢复一贯的笑容,对沈烟道:“娘子要与我说什么?”他的心跳有些快,只因此事关系着枕月峰,关系着那藏在冰宫里的秘密,也关系着眼前的人。 沈烟当然明白他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也很想弄明白这些事,可是见他目露急色,她心里便不由发沉,什么也不想透露了,这种感觉很复杂,很微妙。 她轻咬下唇,不答反问:“你曾说,成亲后要与我说一些事,是什么?” 小白眸光一闪,游移着凝视别处,暗暗思忖,她既然已知道冰宫,就不好再瞒她了,可就这样直接说了,她能接受吗? 告诉她,她是神元转世,是风曦的一部分,她会相信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便不会和你成亲了吗?”沈烟打断他的思虑,语气里带着三分不满。 他真的是爱她的吗,若是真爱,何以隐瞒? 她记得他方才充满杀气的眼神,是那样可怕,那样陌生,他的心思比海还深,她却将他当做可以托付的良人,她终究太天真,太轻信。 沈烟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失望与心痛是如此的明显,她垂眸,瞥见案上的一壶酒,也没多想,一提起,就着壶嘴,咕噜咕噜就大口饮下。 小白忙夺下她手里的酒,诧异道:“娘子,你从不喝酒的。” 沈烟两颊绯红,艳若桃花,素日滴酒不沾的人,一旦碰了酒,醉得就特别快。 她趔趄了一下,斜倚在案旁,抹了抹唇边的酒水,仰面冲他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吗?” 她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托付全身心的信任,明知对方是妖,她却义无反顾,如果结局叫她失望了怎么办? 第79章 第079章 酒入愁肠易醉 小白将酒壶放得远远的,压下心中百般疑惑,扶起她道:“娘子,吃口菜解解酒。”他执起筷子,夹起一撮青菜,便送往她嘴里。 沈烟一把将他推开,筷子落地,溅起一星菜汁,沾了两人的衣衫:“呵!解酒做什么?怕我神志不清,说不清你想听的事?” 经仙儿和胡甜甜一搅和,小白已然推测出沈烟受胡甜甜蛊惑出谷,误入冰宫,又安然脱险的经历,且,此事她还没有告诉仙儿和胡甜甜。 想明白了这层,即便什么也不问,他也有很多途径探明真相,既然她不愿说,他又何必非撬开她的嘴呢? 更何况,如今的关键,在胡甜甜身上,是她引诱沈烟出谷,去往冰宫,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间的巧合?若是有意,胡甜甜怎会知道冰宫的所在?这其中是否还隐藏着第三只手,促成了这一切? 沈烟见其面色凝重,良久不语,不禁心头窝火,她扯了扯唇角,绽开一抹冷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不知要往何处去。 小白长身而起,扶住她的胳膊,柔声道:“娘子醉了,还是先回房歇着,我去煮碗解酒汤来。” “做什么要你管?”沈烟甩了甩胳膊,却没将他甩开,不由怒从心头起,推搡着他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白岿然不动,越发激怒了她,她挥起拳头,如雨点般砸到他身上:“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那藏在冰宫里的人是谁?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一定要等成亲后才肯告诉我……” 她低吼着,渐渐失了气力,速度越来慢,力道也越来越弱,最后她揪紧他的衣襟,竟潸然泪下,唇瓣嗫嚅着,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小白猛然伸臂一揽,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他见不得她伤心,本想着将她带到飘渺山,好好保护起来,却不想更令她心生不安。 沈烟挣了一会儿,脑袋渐渐昏沉,她脱力般地瘫在他怀中,喃喃低语:“小白,你对我的好都是真的吗?” 其声若细蚊,隐着一丝的浅浅的悲哀,与其说是在问他,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或许,她心底也尚未做好面对真相的准备。 小白修长有力的指节缓缓抚着她的长发,闻得此语,顿觉酸楚,他长长叹息,终是松口道:“哎……原想成亲后 分卷阅读144 告诉你,是怕你无法接受,好歹顾念夫妻之情,不会轻易舍我而去,如今你既已见过她,瞒之无意,现在说了也无妨。” 沈烟意识迷离,隐约听得这话,唇角勾出一丝笑意,她微微张口,低低地应了声“好”,便陷入混沌中。 实则,她这声“好”,并没有发出声,小白隔了片刻也没见她回应,他轻唤:“娘子。” 方一松手,沈烟便软绵绵地倒向地面,小白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捞了回来,打横抱在怀中,她已安静沉睡,两颊泛着酒醉的酡红,轻轻吐息,尽是醉人酒香。 小白哭笑不得,方想娓娓道来,便被生生掐断在喉间。他只好将她抱回房间,缓缓放在床上,掖好被子静静守在一旁。 他的本体受了重伤,勉强分出一缕妖魂,回来探视娘子,虽然他此刻看上去与平时无异,但法力远远弱于本体,也无法维持正常体温,眼下沈烟平安,他便应该速回,可是他心系沈烟,不舍离去,更担心这一走,又会生出变故。 小白细细抚过她红透的脸颊,触手细腻温热,与他截然不同。 沈烟只觉脸上有冰冷的东西划过,不适地蹙眉,晃了晃脑袋。 小白收回手,眸光渐渐失了温度,他无法久留,但至少要在离开前,将隐患收拾干净。 门悄然合上,小白走出房间,来到前院,香材早就收拾好了,仙儿和胡甜甜正在打嘴仗,见得小白靠近,她们才住了口。 小白不等她们说话,直接吩咐道:“仙儿,你姐姐睡着了,你到她房里好好看顾她。” 在暗香管时,小白总是“小短腿儿”,“小短腿儿”的埋汰她,那时她又生气又无奈,而今他好好叫她名字,她反倒有些不自在。 好像隔了一层雾,她有些看不懂小白了,或许,她从来就没看懂过,她想,原先那个吊儿郎当,风骚入骨的小白真的是他的本来面目吗? “别忘了帮我找人。”路过他身边时,仙儿凑上前,快速而小声地提醒了句。 小白斜睨她一眼,微微颔首,仙儿展颜一笑,溜进了后院,总算找回一丝熟悉的感觉,只要他真心待姐姐,信守诺言帮她找仙君,其他的事,就不是她这小小花妖管得了的了。 胡甜甜和仙儿不同,她是实打实见过小白在妖王宫的模样,大部分时候他总是疏懒散漫,可若是他认真了,那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事,那表示他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眼前这样一言不发,一味盯着自己的小白是危险的,胡甜甜虽然不认为他会对自己怎么样,毕竟关于沈烟迷路的事,她有十足的推卸理由,更何况沈烟毫发无损,他就更不应迁怒于自己了。 可那是在知道真相前,自她知道沈烟是神女的神元转世,她终是明白小白为何待沈烟非同一般,这个真相,让她又好笑,又恐慌。 笑自己白吃了这许久的干醋,慌小白看穿她的目的,恐连她爹的面子也不顾了。 事到如今,与其等他开口质问,不如自己主动承认。 胡甜甜身随心动,立即迎上前,皱起一张瓜子脸,垂头委屈道:“白哥哥,是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以为可以保护好嫂嫂,才放心大胆地带她去采香,途中,嫂嫂累了要休息,恰好有野兔出没,我以为有仙儿妹妹陪着便不会出事,于是去追野兔想解解馋,谁知再回来就见不到嫂嫂和仙儿妹妹了。” 她顿了顿,偷瞄一眼小白,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咽了咽口水,又接着说道:“我好不容易寻到了仙儿,她却告诉我,嫂嫂不见了,我与她分开寻找了大半日,最后终于找着了。” 胡甜甜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小白,庆幸道:“好在嫂嫂吉人天相,安然无恙,否则我就无颜见白哥哥了。” 小白眸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没说,只用一双狭长的蓝眸毫无感情地审视着她,那犀利的光芒,好似一面明镜,清晰地照见她的心,仿佛要照出她的原型。 直到她嘴边弯起的弧度渐渐抻直,直到她感觉浑身越来越冷,胡甜甜心中的惧意不由化作一股羞恼,一股被看穿的羞恼,她像个小丑一样掩饰,徒劳而可笑。 “白哥哥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信吗?”她涨红了脸,犹如刺猬般炸出了一身的刺。 小白懒懒启唇:“说,是你自己的主张,还是背后另有他人?”慵懒的声线里透着强烈的压迫。 “白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胡甜甜向后退了一步,额角微微沁出细汗。 “还敢撒谎?”小白抬脚向前挪了一步:“是你引娘子去的枕月峰?”他的口吻淡淡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胡甜甜双手负背,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手心一片冰凉:“枕月峰上有嫂嫂想要的香木,嫂嫂要采香,我自然得带她上那儿。”她面上一片镇定,实则心跳如打鼓。 “你怎么知道枕月峰上有香木?”小白从容迈前一步,语调平常得好似拉家常。 “曾……曾听爹爹说起过。”胡甜甜不由自主向后一退,面色已 分卷阅读145 由红转白。 小白站定,面上闪过一丝轻蔑:“娘子从未与我提过枕月峰,仙儿也没说过,你承认得倒是挺快。” 胡甜甜倒吸一口凉气:“不,我……”她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电念之间,胡甜甜迅速思量一番,与其暴露出自己和魔族勾结的事实,不如直接承认她对沈烟的坏心眼,反正他心里早这般认定,她承认与否都不会改变。 于是,她硬气道:“对,我不安好心,我知道枕月峰是禁地,故意引她去那里触你霉头,谁知你不恼她,却反来恼我……啊!” 一言未毕,小白突然甩手,一道白芒自他指尖飞出,化作一条白练,缠住了胡甜甜的脖子。 白练缠得并不紧,也不影响她说话,但这突如其来的威胁还是将她吓得噤声。 纵使她心有防备,但在绝对的差距面前,仍然十分无助,她双手揪着白练,无力地挣扎着。 “娘子说,你把她推入冰宫,让她险些丧命,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她消气?” 小白冷冽的话音如冰锥般扎在胡甜甜的心上,烈火般的恨意油然而生,但她恨的却不是小白,而是那个夺走小白的贱人:“她竟如此编排我?” 胡甜甜咬牙切齿地低吼:“她胡说八道!我连枕月峰都上不去,又怎进得了冰宫?况且她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第80章 第080章 如此真相 小白的目光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抖白练,力道透过白练直达胡甜甜身上,将她甩到半空翻了好几个圈儿,“啪叽”一声摔落在地。 胡甜甜毫无招架之力,只是被动挨打,她撑着身子坐起,扶了扶晕乎乎的额,却摸到了一片红肿,疼得她龇牙咧嘴,脑仁昏胀。 小白缓步踱到她面前,蹲下,漫不经心道:“神女风曦长眠冰宫,娘子即是风曦,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 胡甜甜稀里糊涂地顺口答道,猛然察觉不对,立知上当,脑中一阵轰鸣,犹如晴天霹雳,她颤巍巍埋头,不敢仰面直视,一颗心顿时乱成一锅粥。 小白本是诓她,不想歪打正着,心底的惊讶并不亚于胡甜甜。 他俯瞰着她,那倨傲的神情犹如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动手撬开你的嘴?” 刹那,胡甜甜只觉自己坠入冰窟,冷得牙关打颤,她哆哆嗦嗦地问:“说……说什么?” 小白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一扯白练,迫使她仰头面对自己,悠悠说道:“你自小缠在我身边,该知道我的耐性并不好,你此刻说了,我至多将你关入地牢,反省百年,你若是不说,我也有许多法子知道真相,到时你爹爹也保不了你。” 事到如今,胡甜甜哪里还敢隐瞒,她扯住小白的衣摆,含泪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他总穿着黑色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且法力高强,连万花谷都可来去自如,我就是想瞧他长什么样儿都做不到,真的,白哥哥,你信我!” “你还值得我信任吗?”小白细长的指尖划过她白嫩的脸蛋,冰冰凉,像一条毒蛇游过。 胡甜甜不敢动,嘴里狡辩道:“我本无心害嫂嫂,是那人蛊惑了我,要我引她去枕月峰,那人才是罪魁祸首啊!”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三言两语就让你心甘情愿听命于他,你这脑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小白嗤笑道,收起指尖,眸底流过一丝暗芒,白练明显收紧了。 “不不不!”胡甜甜踢蹬着双腿,胡乱扯道:“白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你知道我一心只有你,绝不会出卖你的!” 小白顿觉好笑,白练松开一分:“呵!我想做什么?” 胡甜甜自作聪明道:“我知道白哥哥一直深爱神女,一心想让她苏醒,如今神体藏在冰宫,神元就是沈烟,白哥哥想炼化她,让她回归神体,我一定会帮白哥哥的。” 小白愈发心惊,他只说沈烟即是风曦,却并未具体说沈烟是风曦的神元,看来她知道了不少不该知道的事,小白有心套她的话,态度也和蔼了三分。 他收回白练,故作狐疑地问:“你要如何帮我?” 胡甜甜摸了摸勒疼的脖子,呛咳了几声,她自以为说话奏效,欣喜地提起精神,讨好道:“炼化神元须得让沈烟心甘情愿配合,眼下她已知道冰宫和神女的存在,势必会与白哥哥产生嫌隙。” 她一面说,一面偷偷观察着小白,见其神情认真,立即像受到鼓励般,继续说下去:“白哥哥大可推说那是狐族圣女,是白哥哥的长辈,是我有意误导沈烟遇险的,白哥哥再当着她的面责罚我,沈烟性情软弱,必会为我求情,我再将所有不是揽在身上,必能化解她的心结。” 胡甜甜顿了顿,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凡女无知,以夫为天,只要让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你,嫁给你,到时,再做一场戏,白哥哥假意 分卷阅读146 丢掉性命,需要她以命相救,她定然愿意为你赴死,如此天衣无缝,神女苏醒,指日可待。” 退去了虚情假意,胡甜甜一口一声“沈烟”、“凡女”,再无掩饰,满目热忱,期待小白的赞赏。 小白阴晴不定,噙笑反问:“你就不怕神女醒了,再无你立足之地。” 胡甜甜粉黛低垂,横生一丝媚态,半是勾引半是卑微:“白哥哥对神女的情意,甜甜心知肚明,不敢僭越,只希望白哥哥得偿所愿后,念在我的好处,能给甜甜一个相伴左右的机会。” 小白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声音也阴冷了几分:“这些都是那人教你的?” 胡甜甜忙抬头邀功:“不,那人只告诉我枕月峰的秘密和沈烟的身份,让神女苏醒的主意,是我自己想的。” 小白阴恻恻地问:“那人到底是谁?” 胡甜甜见他面色不善,以为是被窥破了秘密,心生恼怒,她闪烁着目光,试探道:“白哥哥若是答应不追究,我便告诉你。” 小白自心底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反倒温和三分:“你说吧,我答应。” 胡甜甜这才壮起胆子,迎面道:“我只知道他是魔,其他的一概不知。” 小白心中一凛,倏然起身,凝眉纳闷:若是墨泽已知道娘子在此,又怎会派兵驻扎兰泽,暗探妖王宫? 胡甜甜跟着爬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睁着一双明亮的猫儿眼,望着他道:“白哥哥莫担心,那人有心利用我,必定还会现身,到时咱们设下陷阱,来个瓮中捉鳖。” 小白转回心神,轻飘飘地扫了眼她得意的小脸,嗤之以鼻:“你打哪儿来的自信,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呢?” 胡甜甜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料想白哥哥是万妖之王,自然见不得旁人指手画脚,于是摆手否认:“白哥哥英明神武,甜甜不敢造次,若是甜甜出的主意不好,那白哥哥尽管吩咐,甜甜都听你的。” “呵!你知道我此刻最想做什么吗?”话音森然吐出,他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身上也渐渐升腾起阴寒的戾气。 胡甜甜终是醒悟,小白所有的不满都是冲着自己的,她苍白了面色,连连后退:“白哥哥,我会保守秘密的,真的,沈烟不会知道真相的!” 小白步步紧逼,蔚蓝的瞳眸逐渐晦暗:“我也说过,娘子但凡有三长两短,不论是非对错,全算你头上,难道你觉着我是说着玩儿的?” 小白的神情令胡甜甜顷刻想到了“杀人灭口”四个字,她慢慢退至墙角,直至退无可退。 小白的指尖凝聚出一点白芒,化作一道利刃,缓缓抬手,掠过她面前,带起一阵阴风,凌乱了她的发,拂动了院中草木。 胡甜甜瞬间紧贴墙根,扯起嗓子,闭目嚷嚷:“我知道她对白哥哥很重要,但她毕竟只是神女的替身,不是你的风曦啊!” 风止,树静,胡甜甜高亢的声音仅剩袅袅回音,随她声音一并落下的,还有小白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的白芒随风消散,他僵硬地转过头去,带着艰涩与惊诧。 树后,一角杏色衣裙半隐半现,陡然,足尖一转,来人匆匆逃出前院。 小白顾不得处置胡甜甜,立即拔足飞奔,胡甜甜睁开眼睛,缓得片刻,惊魂稍定,恐小白当真不念旧情,痛下杀手,遂隐忍心痛,一扭头,一溜烟儿逃了。 “娘子,娘子……” 小白扯住沈烟,硬是将她拽向自己,沈烟无力反抗,捏紧拳头,低垂眉眼,不发一语。 “娘子,你听我说,胡甜甜的话不可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什么炼化,什么神元归体,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小白急切的解释,双手紧扣她两只皓腕,生怕一个松手,便再也拽不住她。 “嘀嗒”,一滴清泪如玉珠般滚落,渗入裙摆,化作一朵小花,沈烟缓缓抬起头来,眸若水洗琉璃,美人垂泪,梨花带雨,点点惹人心碎。 她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听闻此言,颤抖着打开牙关,声音发哑:“好,我不信她,我信你,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消回答我是或不是,你可能做到?” 没有歇斯底里的指责,没有撕心裂肺的质问,她平静得仿佛在问别人的事,然而她眼中不断流淌的泪珠,又无声地诉说着她不平的心绪。 这样的冷静,这样的反差,令小白心慌,他探出手,轻轻抚上她的泪痕,她的心伤,他感同身受:“娘子,你若不痛快,且先骂我一顿吧……” 沈烟别过脸,躲开他越发冰冷的手,似费了极大的劲儿,才挤出话来:“我不想听多余的话,你且说做不做得到吧。” 多言无益,小白只得苦笑点头:“好,娘子尽管问,我定如实相告。” 沈烟吸了吸鼻子,抬头控住眼泪,片刻之后,才移眸注视他,娇唇微启:“第一问,冰宫里躺着的是不是神女风曦?”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风曦”二字,她酝酿了许久,方能脱口。 小白有心要辩驳什么,然触及到她坚定的目光,便只能点头答道:“是。” 分卷阅读147 沈烟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我是不是风曦的神元?”她虽不太明白妖魔鬼仙神的具体构造,但也听仙儿说过,神分神体和神元,就好像人的肉身和灵魂,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小白深深凝视着她,依然点头:“是。” 沈烟眸光微闪,心中霎时沉了一分,她竟是风曦的一部分! 第81章 第081章 是情是孽是阴谋? “娘子……”小白刚唤出口,沈烟立即打断道:“你是不是想要风曦回来?” 小白道:“是,不过……” “第四问,你把我带来飘渺山是为了风曦,想带我上枕月峰,也是为了风曦,是不是?”沈烟提高了音量,声线隐了丝难以抑制的怒意。 小白海蓝色的瞳眸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他心里暗暗补充道:不过没有人知道神体和神元融合的方法,炼化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小白这一愣神,沈烟已不耐地喝问:“是不是?” “是。”他微微迟疑,仍旧点头。 眼泪若珠帘般滑落她的面庞,她双腿发虚,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小白忙伸手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挥开,他果然是要她死的,在他眼里,她只是唤醒风曦的工具而已,工具而已…… 沈烟踉跄地退到墙边,倚着墙壁,勉然撑住身体,她垂眸扯出苦涩的笑意:“我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而今终是明了了。” 那时她为魔女所害,小白将她藏在竹屋,阻止她回暗香馆,她以为是为她安全着想,而今细细思量,以他的能耐,怎会无法保护她?他是有意看暗香馆付之一炬的,若非她走投无路,他又怎有机会打动她的心,带她来飘渺山呢?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谎言虽然美好,却如同注了毒药的蜜水,不知不觉将人溺毙。 “娘子,你明白什么?”这没头没尾的话令小白的心骤然一缩,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向前两步,伸出手方想碰触她,又恐惹她恼怒,霎时顿住,又慢慢缩了回来。 沈烟默默擦干眼泪,逐渐挺直胸膛,站稳,眼前若非良人,软弱给谁看?不过徒增笑话罢了! 她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近,面若寒霜,眸里藏着隐忍:“最后一问。”她深深望入小白,似想透过他蓝灰的眸子,看穿他的心。 小白嗫嚅着唇瓣,声音有些干涩:“你问。” 沈烟微微张开失了血色的柔唇,翕动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心里爱的是风曦,是不是?”每一字都似是从心底挤出的,那么用力,那么艰难,每一字都刻着血的痕迹,那么痛心,那么深刻。 小白回视着她,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是陌生的,她不是风曦,不是那个横行六界,无所不能的先天神女。她是柔弱的,敏感的,需要悉心呵护的小女子,她不止是她的一部分,更是独立崭新的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毫不相干…… 是他错了吗,她们终究是不同的,而他却总在她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然而,她们的过去各不相同,他经历了风曦的过去,却从未参与过属于沈烟的过去,她的上辈子,上上辈子,他都不曾认识,此生,是他们的初遇…… 他迷惑了,茫然了,如果她不是她,那他为什么还要找寻她? 对了,为了唤醒风曦,他找的是先天神女风曦,为了让她回来,必须先找到沈烟,现在他找到了,或许下一步,他应该找寻让她们融合的方法,这样才能让风曦真正回归。 可风曦一旦苏醒,则意味着沈烟必将消失,他本该高兴才是,因为他要找的就是风曦!可为什么他的心在痛,一想到沈烟将彻底消失,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他爱的是风曦啊?是的,他定然是爱着风曦的,否则,为何要等她万年,寻她万年?所以,他该点头称是,肯定的,毫无悬念的。 可吊诡的是,他的头仿佛顷刻间成了秤锤,重得点不下来,他的巧舌好像沾了麻药,毫无知觉,难以吐音。到底他该怎么回答?混乱了,一切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沈烟伫立良久,等不到答案,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了,不过是求一个明确,好叫自己死心罢了,如今他倒是心存怜悯,不肯直言伤她的心。 可他却不知,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在无尽的猜疑与不安中,在屡次说服自己又被事实否定中,来回徘徊,反复折腾,好累…… 她本该怨该恨,怨恨他明明可以出手救下暗香馆,却选择袖手旁观,等她羊入虎口。可仔细想来,她又有什么立场指责他的不是呢? 他接近自己原就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是她认不清事实,贪恋他的温暖,在蛛丝马迹里选择自欺欺人,假装他是爱着她的。 傻,真傻!蠢,真蠢!既然他默认了,她又何必为难他,硬要他说出她不想听的话,既损了他一贯浪漫的形象,又给自己难堪呢?她不想再看见他纠结的表情,也不愿强迫他面对自己,他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他的世界,从来都不! 分卷阅读148 她要离开,离开这个虚情假意的小烟斋,离开这个巧言令色的负心郎,可他会放过自己吗?她走了,风曦如何苏醒? 对了,胡甜甜说,炼化她需要她的心甘情愿,所以,他是不会也不敢伤害她的吧?若他不放行,她就以死相逼,那样,他就会放手吗? 念头刚起,沈烟陡然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小白猛然回神,捉住她的手臂:“娘子,你要去哪儿?” 沈烟挣着胳膊,却挣不脱,不由怒斥:“我去哪儿,与你无关!” 小白忧急如焚:“娘子,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需要静下来好好谈谈。” 沈烟被他气笑了:“呵!还有什么好谈的,你的回答已经够清楚了。” 小白将她扯向自己,紧紧握住她的肩,低吼:“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哪怕我想要风曦回来,也不会以你消失为代价,如果那样,我……” 话音戛然,蓝眸闪动,他怎样?他会怎么样?宁可放弃唤醒风曦?可能吗?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出沈烟的胸腔,他会怎么说?为了自己,放弃风曦?如果他真的这么说,她是信还是不信呢? 或许这只是他留下自己的谎言,即便他这般说,她也不该听信,可是,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份期待叫嚣着,只要他敢说,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说吧,说呀…… 小白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迷惘中,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甜言蜜语对于眼前的小女子而言,就是金科玉律般的诺言后,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便再无用武之地了。 因为,诺言是言出必践的,他若做不到,岂非又一次骗了她?风曦不能不回来,可她,他也不想放弃,若二者只能择其一,他到底想要什么? 小白的眸光暗淡了,沈烟的心跳也沉了下去,默然良久,她终是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凄凉的笑:“宁可放弃吗?”她替他接下去道。 “我……”他凝望着她,沈烟那含烟带雨的美眸里盛满了渴望与嘲讽,他心尖刺痛,不愿欺骗,却也无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呵,呵呵,哈哈哈……”沈烟逐渐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好笑,她从未这般放肆大笑过,仿佛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了。 小白渐渐松开她,不解而担忧:“娘子,你笑什么?” 沈烟顺手将他一推,挣出他的禁锢,踉跄后退,边退边笑:“你看看,你连自己的心都骗不过,还想酝酿谎言来哄我?” 她仰面深深吸了口气,将所有愤怒压在心底,双手却难以抑制的微颤,待回眸再看他,眼神已然冰冷:“我嘲笑自己太愚蠢,愚蠢到此刻还对你心怀期待!” 小白只觉四肢发冷,胸中一阵激荡,血气排山倒海般翻滚不息,他向前一挪,却在她充满拒绝的警告中停止了前进。 沈烟犀利的眸光狠狠盯着他,犹如一把冰刀,狠狠扎穿他的心,她咬牙,一字一字蹦出决绝之语:“你是山中狐,我是世间人,从今以后,恩怨不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语若钢珠落玉盘,掷地有声,一言方毕,她绝然转身,离去。 “娘子!”小白拔足便追,她驻足,眼尾向后一扫,充满憎恨与厌恶:“不要逼我,恨你!” 字字如穿肠毒药,令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抬起的脚竟失了向前的勇气,眼看她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于视野,胸中那腔气血霎时如长龙出海,翻天覆地。 猛然,若遭重击般一痛,喉头腥甜,张口便是一注鲜血,他颓然倒地,身体仿佛被吸入空气般,瞬间消失不见。 王宫密室,小白猛然睁眼,喷出一口鲜血,歪倒在玉床上,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着,胸中如烈火烧灼,痛楚不堪。本体已受重伤,妖魂再受刺激,被强行召回,伤得愈发严重。 咳嗽渐渐止歇,但脑中却渐渐混沌,小白模糊了意识,脑海里仅余下那渐行渐远的倩影,他紧紧揪住衣襟,只觉心脏仿佛被人剜了般,好痛,好痛…… 第82章 第082章 “香思”遇故人 沈烟走出万花谷,一脚深一脚浅,如同踩在云端上。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只是喝了半壶酒,睡了一觉,失去意识前,她还隐约听见,小白要告诉她些什么。 不想醒来后,守着自己的却是仙儿,她正趴在床沿上酣然入睡。 沈烟没有吵醒仙儿,她为她盖上薄衾,悄然出门,循着小白的踪迹,去往前院。 人未到,却先听见胡甜甜愤怒的嘶吼,原本还残留的三分醉意,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她默默站到树后,听见了此生最震撼的事实,泪水暗自滑落…… 她本打算就这样安安静静听完,再安安静静回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命运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小白还是发现了她,事态渐渐失控了。 她不敢听他说太多话,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一根刺,会狠狠刺痛她的心。 分卷阅读149 她企图自欺欺人,只要他的回答是否定的,哪怕只是哄哄自己,她也能找到借口,骗自己说,至少,他是爱着自己的,所以他才会努力掩盖事实。 可是他连哄骗自己都不屑,每一声“是”,都是一巴掌,精准地扇过她的脸,痛,却说不出。 最后,她终于醒了,不愿在谎言中苦苦挣扎,他却说要好好谈谈,那都是误会?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以为人心是怎么长的? 在被伤得鲜血淋漓之后,还能立即活蹦乱跳? 然而,更可笑是,就在那样的境况下,她的心居然又活泼地跳动起来,只因他说他不会让她消失,为此他会…… 会怎样?放弃风曦吗? 到最后,他也没能说出口。 苦苦等待的心失了回应,终于如死灰般沉寂了,哀莫大于心死,大约说的就是她此刻的心态吧。 太阳渐渐落山了,山中的夜晚格外寒凉,冷风灌入她单薄的衣衫里,如同凄风苦雨中一朵摇曳的百合花,她环抱自己,虚软无力地行走着。 可是,要往哪里去?天地虽大,哪里才是她的栖身之所? 或许,比起人,她更适合做一缕游魂吧,就这样游荡在天地间,直到化作泥土里的一抹落红,滋养其他生灵。 今夜的星子很亮,为她照着前路,若是她此时回神,必会发现偌大山中,只有一条路受到星光眷顾。 只可惜,她沉浸在悲伤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只是凭借本能,顺着有光的路,木然地往前走,等到她回过神时,竟已下了山,前路平缓,隐闻人声。 沈烟这才彻底清醒,万花谷至山脚有多远,她心里是清楚的,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就下山了呢? 更何况,山高路远,林深叶茂,她胡走一气,没丢了自己喂虎豹已是万幸,就是摔下悬崖殒命也在情理之中。 而今不止出了飘渺山,看样子还走到了某处村落,如此怪异,焉能不令她心惊? 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活着的这些年,又有哪一天不是在经历怪事? 就算前面的村落是妖魔所化,专等过路的凡人羊入虎口又如何? 她的命或许早该结束了。 怀揣着这般心思,沈烟便不觉前路可怕,她信步向前,渐渐走入人烟。 眼前竟是一处集镇,中间一条大道,宽阔平坦,两边屋宇,鳞次栉比,人来人往,灯火辉煌,夜市繁荣,车马喧嚣。 这样的盛景,沈烟也只在庙会见过,此地如此偏僻,却繁华得令她不可思议。 难道真如她所想,这里居住的都是山精水怪?只是目之所及,并无怪异。 沈烟漫步其中,东张西望,左边一个摊子,卖着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右边一家小店,吆喝着三文一碗的馄饨面,前面还有三两家酒肆饭铺,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 不管心有多悲痛,肚子都一样会饿,打雷般的腹鸣,让沈烟清醒的意识到,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沈烟抚了抚小腹,尽量目不斜视,食物只会勾起她腹中的馋虫,纵使她没有食欲,也挡不住这天生的本能。 若是她身上有银两,倒也想喂饱这条馋虫,好止住这扰人的腹鸣,可奈何她许久未入人世,早没了随身带钱的习惯。 所以,她只得忍着,忍着忍着便也没有那般饿了。 走到僻静处,终是失了食物馨香的引诱,但与此同时,她又闻到了熟悉的香气,是香! 她抬眸一看,眼前正是一家香铺,招牌上书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香思”。 “香思?” 沈烟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念一动,记忆里翻出黎公子曾经取过的香名——乡思。 是巧合吗?毕竟字不同。 沈烟摇了摇头没有多想,本想走开,可刚挪了一步,又架不住心痒,仍是调转脚尖走进铺里。 她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与香结缘,凡是遇上和香有关的事,就忍不住想去了解一番,而今虽然心情低落,但也改变不了心性。 眼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品,她便觉得亲切,一颗心也逐渐安定下来,仿佛回到家一般。 掌柜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生得一副福相,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手脚利索,不见老态,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十分温暖,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李叔。 “姑娘要买什么香呀?”掌柜热忱地问道。 沈烟微微摇头,歉然道:“我,只是看看而已。” 因为对香的热情而进店,因为囊中羞涩而窘迫。 掌柜似看出了什么,和善地笑了笑,执起香品旁放置的香笺,双手并举,恭敬地递给沈烟,笑吟吟道:“姑娘,且闻闻吧。” 沈烟伸手接过,微微一笑,以示客气,她打量着手里的香笺,见其奇特,不由上了心。 香笺窄长,质地坚厚,表面刻有花纹,手感细腻,下端穿孔,系了天青色流苏,与香笺颜色一致。 分卷阅读150 笺面分正反,一面书着香名,一面提着两句小诗,熟赭代墨,字迹俊逸,诗意不凡,轻轻一扇,香气扑鼻,华美精致,不入俗流。 如此别出心裁,可见其主心思玲珑,风流高雅。 掌柜见沈烟看得入迷,不禁自豪道:“这是我们东家自制的香笺,名曰“醉花”,客人们喜欢怎样的香味,一闻便知,挑选起来方便得很。” “醉花笺?” 沈烟低声念着,如此别具风格,独树一帜,她几乎可以想见其东家的为人,该是多么的浪漫倜傥,洒脱不羁。 “制香笺以供客人试香,这个主意不错,以后我也……” 沈烟喃喃低语,蓦地一怔,不由自嘲:暗香馆已毁,想这些做什么呢? 出神间,掌柜又取出一张杏黄色的醉花笺,递与沈烟:“姑娘试试这香,这是本店的新品,东家的得意之作。” 沈烟闻言,将天青色的醉花笺还给掌柜,接过他递来的那张,仔细翻看,不禁奇怪。 只因那香笺上什么也没写,只用象牙白勾画了一枝琼花。 掌柜笑呵呵地解释道:“这香是刚制成的,尚不及取名,东家说,要留与有缘人赐名,若是合了东家的意,便赠香与那人。” 沈烟顿时来了兴致,不是贪图一盒香,而是品香鉴香实乃她心头所好,能为香品取名,她自然跃跃欲试。 沈烟深深吐纳,缓缓闭目,右手执笺,轻轻一摇,左手挡在香笺前,将那香韵徐徐扇至鼻端,慢慢品鉴。 香气醇厚,温润绵长,恰似游子思乡…… 沈烟骤然睁眼,面色泛白,掌柜被她这突变的神色唬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不会错,正是“乡思”! 这香味与自己调制的香品一般无二,再加上香笺上这枝琼花,若先前她只是怀疑,此刻则确信无疑,原来真是他! 掌柜得不到回应,焦急地又问了一遍:“姑娘,没事吧?” 沈烟回神,看向掌柜,探问道:“你们东家是谁?可是……姓黎?” 掌柜一听此言,展颜一笑,多了三分亲和:“原来姑娘认得东家,那必是东家的朋友了……” 掌柜尚未说完,沈烟却连忙打断:“我不认识。” 她说完,将香笺搁在柜台上,扭头便走,任掌柜呼唤也不回头。 出了“香思”,她才松了口气,沈烟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只是她此时心境不对,委实不愿见到熟人,未免尴尬,还是远离的好。 怕什么,来什么,她刚抬脚要走,便听见头顶传来久违的声音:“沈小姐,既知故人在此,何故来去匆匆?” 声若雅乐,从容动听,还隐了丝不可察的戏谑在其中。 心跳猛地快了一拍,沈烟霍然抬首,但见香铺二楼的雅间内,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斜倚在栏杆上,悠然而坐,垂眸看她,唇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 沈烟不必细看也知此人是谁,她从未想过,自己与他再见,会是在此等境况下。 她本不想照面,偏生被他逮个正着,只得硬着头皮,含笑客套:“黎公子,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黎烨。 作者有话要说:  木阡喜欢的男二终于登场了,噔噔噔噔~~~ 第83章 第083章 欠下的承诺 掌柜满面堆笑,迎了出来:“姑娘,东家有请。” 沈烟踌躇着,与黎烨对视良久,在他惬意的笑容中,逐渐败下阵来,终是返回香铺,被掌柜引上了二楼。 未至雅间,先感受到炭火的暖意,黎烨盘膝而坐,正在煎茶。 他头也不抬地道:“沈小姐请随意,在下无暇起身,就不躬身相迎了。” 这样随意的语气,仿佛是老友重逢,不见拘谨,沈烟不由放松下来,在他对面跪坐,目光随他忙碌。 茶罏中,水沸如涌泉连珠,乃二沸,黎烨从中舀出一瓢水,执竹夹于水中搅动,于漩涡中投茶。 不一会儿,水若奔涛,乃三沸,他用备好的二沸水浇点茶汤,止沸育华,及至再次沸腾,茶沫似雪,茶香满室。 黎烨酌出两盏茶,一盏推至沈烟面前,一盏留与自己:“沈小姐,请。” 沈烟双手端起,温暖透过掌心,直抵心扉,驱散了夜的寒凉。 茶汤清亮,香气袭人,她呷了一口,甘醇甜美,隐含一股花香,回甘无穷。 “如何?在下的手艺,可还入得了口?”黎烨执盏啜了一口,笑问。 沈烟放下茶盏,淡笑道:“手艺固然是好手艺,茶亦是好茶,只是此茶陌生,沈烟不懂。” 黎烨道:“此茶采自仙山,名唤百花香,并非凡间所有,无怪小姐不知。” 沈烟不禁苦笑:“如此珍贵,却叫我暴殄天物了。” 黎烨长眉微蹙:“沈小姐何出此言?小小茶水,怎及朋友 分卷阅读151 珍贵?” “朋友?” 沈烟茫然,区区凡人,何德何能,竟与神仙为友? 哦不,她似乎也不是纯粹的凡人,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难道也是…… 难以言喻的酸楚在心间泛滥,沈烟起身,肃容道:“茶也喝过了,暄也寒过了,时候不早,沈烟就不打扰了。” 语落,敛衽一礼,便要离开。 黎烨轻轻摇晃盏中茶,垂眸浅笑:“沈小姐要往何处去?” 沈烟止步,头也不回:“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黎烨轻笑,于她抬脚间,又道:“沈小姐忘了,你还欠在下一样东西。” 沈烟刚迈出的脚不由收回,她回身,凝眉:“什么?” 话刚脱口,她便恍然,自己答应过要为他制香,还收了一方琼脂天香做定金,如今香木没带身上,否则还了他倒也干净。 黎烨抬眼看她,幽幽一笑:“小姐曾答应为在下制香,而今已过数月,敢问小姐进展如何?” 沈烟语噎,她素来信守承诺,于此的确理亏。 她无言以对,咬了咬唇,羞窘地回应:“发生了一点意外,那方琼脂天香现不在我手中,还请黎公子宽限几日,我必将其完璧归还。” 这话说得心虚,只因她根本不想,也不愿再回万花谷,归还一说,纯属胡言。 沈烟极少说谎,亦不擅说谎,言辞间自然破绽百出,然而更重要的是,她的言下之意,是想将香木归还,不愿履行承诺。 黎烨故意绷起脸:“听此意,沈小姐是要食言而肥?” “我……” 沈烟有些羞恼,末了一叹:“我不是有意的。” 那副锁眉抿唇的样子,大有“你想怎样就怎样,总之我就是食言了”的架势。 登时,黎烨哈哈大笑,原来端庄淑女也有无赖的一面啊! 沈烟红了耳根,羞了香腮,陡地一跺脚,便要撒手离去。 黎烨连忙唤住:“沈小姐听我一言!” 沈烟留步,回眸:“黎公子还有何话说?” 黎烨慨然道:“不如这样,沈小姐暂且留下,这里的香材应有尽有,小姐尽管取用,直到合香完成再离开,如何?” 沈烟顿时哭笑不得,她正心情烦闷,哪有制香的心思? 方才进香铺,是源于习惯,眼下见了熟人,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哪里会想要逗留? 更何况,制香需花费不少时日,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尴尬? 见她不语,黎烨又继续道:“小姐与在下同是爱香之人,堪称知己,在下近来研制了不少香品,还想与小姐切磋一二。” 沉默了一会儿,沈烟喟叹道:“黎公子,沈烟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黎烨凝视她片刻,倏然嗤笑:“难道沈小姐伤了心,便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吗?” 语气淡淡的,却藏着一丝轻蔑。 沈烟微恼:“黎公子此言何意?” 黎烨缓缓起身,轻袍缓带,信步踱到她面前,俯面,柔声问道:“何故,小姐会来这偏远小城?何故,小姐会独身在此?何故,小姐会愁容满面?何故,白公子竟不在身边?” 他每问一句,都像一根刺扎入沈烟心中,及至末句,更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撒盐,她咬牙隐忍,终是不忿甩袖,掉头便走。 黎烨提高音量:“不论何故,小姐不答,在下不问。在下只是要提醒小姐,堂堂暗香馆当家,宛城第一制香名手,难道只会耽于儿女私情?” 沈烟立定,心中一震,旋即又是一痛,黯然道:“暗香馆早已不在,宛城已无沈烟。” 黎烨端凝着她的背影,隔了片刻,才认真道:“小姐若愿留下,香思即是暗香馆。” 沈烟慢慢转身面对他,百思不得其解。 黎烨迎上她满是疑问的目光,微笑道:“若,小姐执意要走,在下也不强留。” 他拉过沈烟的手,自怀中掏出钱袋,塞进她手里:“出门在外,总需盘缠傍身,不然,就只能饿肚子了。” 温言软语,恰似一江暖流涌入心坎,沈烟心旌摇曳,忽然有些鼻酸,有些眼热,她眨了眨水眸,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黎烨微微挑眉,要笑不笑:“你不会是感动得要哭吧?” 沈烟一抹眼睛,将钱袋塞回他手里,别过脸,银牙暗咬:“我不能要你银子。” “这银子我不白给。” 黎烨笑着将钱袋又塞她手中:“我这香铺缺了名调香师,你可愿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言下之意,这袋银两便是工钱了。 沈烟双手捧着钱袋,如同握着烫手山芋,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还,他必是还要塞回的,不还,则意味着她得留下为他打工了。 如今她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沈烟怎会不明白,他是有意收留自己? 纠结半晌,她抬眸问他道:“你为什么要帮我?”b 分卷阅读152 r   黎烨漫不经心地一勾菱唇,凤眸含笑:“我若说,我对小姐一见如故,你定是不信的。” 沈烟忍俊不禁:“那,你还不说实话?” 黎烨摇头一笑,点了点自己的心:“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是虚,人,最容易被视听蒙蔽,唯有用心,才能感受真实。” 沈烟一头雾水,难道他是要自己用心去了解他?怎么感觉怪怪的? 黎烨见她陷入沉思,挥手拂过她眼前,打断她的思路。 沈烟回神,两腮微红,她将钱袋捧到他面前,正色道:“无功不受禄,这个……公子还是收回吧,等到发月钱时再给我,先说好,月钱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黎烨笑道:“那你可亏了,这钱袋里可不止十两。” 沈烟面染红霞,蔓延到了脖子上,她眼观鼻,鼻观心:“黎公子,莫再取笑沈烟了。” 黎烨见她执拗,只好将钱袋收回,心里长舒一口气,这人,总算是留下了。 “走吧,我腹中空空,正需饱餐一顿,你随我去酒家一趟。”黎烨说着,伸手便去拉她。 沈烟如遭火炙,忙将双手负背:“我自己会走。” 黎烨一顿,收手凌空一划,变出一面折扇,轻摇前行。 不提便罢,一提便饿。 沈烟悄然抚向小腹,说来奇怪,香茶入腹后,她原本有些发软的身子,竟逐渐恢复了气力。 先前以为他是胡诌,现在看来,那的确是盏仙茶。 可惜她只饮了一口,若是吃了整盏茶,是否就饱了? 思及此,她默默瞥了一眼那盏百花香。 黎烨见她并未跟来,回头一看,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失笑提醒:“走吧,茶凉了,便没了仙效,即便喝光了也不扛饿。” 沈烟被他看穿了心思,脸上越发火辣,她安静地跟着他,心知神仙怎需要吃东西? 他分明是顾虑自己,又恐伤她面子,才谎称腹中空空,这份细腻与体贴令她感动。 掌柜见东家和沈烟一前一后下楼,笑得颇有深意。 “东家这是要出门?”他迎上前问。 黎烨让开一步,让沈烟站到前面,介绍道:“这位是沈小姐,自今日起便是香铺的调香师了,这是周掌柜。” 掌柜连忙见礼:“沈小姐好。” 沈烟忙还礼:“周掌柜唤我沈烟即可。” 她如今也只是个雇工罢了,怎敢以“小姐”自居? 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早看出东家和这姑娘关系非常,岂敢造次? 他笑眯眯道:“姑娘若不弃,便唤老朽一声周伯吧,老朽就唤你沈姑娘。” 沈烟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妥当。 照过面了,黎烨便吩咐周掌柜道:“我与沈小姐出去一趟,今日打烊了,你收拾一间厢房出来便去歇着吧。” 周掌柜点头应声“是”,目送二人离开,自去关门洒扫不提。 第84章 第084章 为你解忧 此时已过饭点,酒家客人寥寥,黎烨带沈烟进店时,已没有多少菜色可选。 沈烟主动要了一碗面,黎烨便知她不愿自己破费,当下也点了一碗面。 自食其力了小半辈子,终究还是不习惯受人照顾,这碗面,沈烟吃得有些别扭,即便五脏庙里喧嚣不断,仍是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拘谨。 黎烨倒是自在得多,他将折扇搁在一旁,玉手执筷,夹起一口面,不疾不徐地吃着,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面汤腾起热气,氤氲着他俊美的脸庞,睫毛细细垂下,凤眸仿若含光,一勾琼鼻下,菱唇嫣红,一翕一合,说不出的美妙动人。 沈烟从未见过有谁,能把一碗普普通通的面吃得这般好看。 偶然一抬眸,便移不开眼,直到他看过来,目光交汇,沈烟才慌然低头,脸却已红了。 黎烨微笑:“此地偏僻,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美食,难怪小姐吃不下。” 沈烟忙道:“不,是我胃口不佳,与食物无关。”说完,低头吃面,再不敢轻易抬头。 黎烨打趣道:“定是在下面目狰狞,才让小姐不敢直视。” 沈烟闻言一呛,险些噎到,黎烨忙倒杯茶水递给她,沈烟饮了两三口,才渐渐缓过来。 黎烨轻摇折扇,注视着她,唇角噙笑,待她顺了气,又自袖中取出一方手绢递与她。 沈烟凝视着那雪白的手绢,微微迟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黎烨浅笑一声,索性探手到她唇边,轻轻为她拭去汤渍。 沈烟如遭电击,螓首后仰,夺过手绢:“我自己来。” 她腼腆地擦了擦唇角,低声道:“我洗干净了还你。” 黎烨本想说不必,却知她必会推拒,于是改口道:“好。” 沈烟将手绢折好,珍重地收入袖中,目光闪烁,娥眉微拧,欲言又止。 “小姐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53 ”黎烨问。 沈烟这才直言:“如今你是我东家,再叫小姐不妥,公子还是唤我沈烟吧。” “沈烟?” 黎烨挑了挑眉:“那多生分?不如这样,我唤你烟儿,你唤我阿黎,可好?” 沈烟颦眉,沉吟:“这……”是不是太亲近了些? 她为难道:“不妥吧?” 黎烨取过折扇,拍了拍掌心,爽快道:“如今我是你东家,我说妥便妥,烟儿。” 轻柔的吐息,亲切的语气,仿佛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心湖。 沈烟的心颤了一下,这声称呼,没有暧昧,没有戏弄,就好像亲人间的呼唤,再寻常不过,令她感觉温暖与舒适。 望着他茶褐色的瞳眸,澄澈而温柔,她突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好像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恨不能抱着他痛哭一场。 她眨了眨微湿的眼睛,心底明白这样不对,下意识便要拒绝:“黎公子……” 黎烨蹙眉,向她投去一抹失望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她抿了抿唇,转而低唤:“阿黎。” 如此轻松,如此自然,就这样脱口而出,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好似她曾经已无数次这样唤过。 凤眸里柔情四溢,缀满了星子,茶褐的瞳孔里折射过一抹闪耀的琥珀色,黎烨笑了,似晚风吹皱陈年的佳酿,涟漪荡漾间,泛起阵阵酒香,沁人心脾,仅是闻,便已心醉…… 踩在微潮的青石板上,长街两旁的店铺已陆续关闭,往来的商贩早拾掇了回家,仅剩零散的行人步履匆忙。 夜色寂寥,街灯昏黄,沈烟与黎烨并肩而行,逐渐空荡的街,形同她此刻凄清的心,身若浮萍,飘飘摇摇,四海无家,四海为家。 行至香铺,黎烨过门不入,沈烟诧异:“我们不回香铺吗?” 我们?黎烨眼角带笑,轻声问:“你困了?” 沈烟摇头,今夜,注定无眠。 黎烨道:“不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沈烟问。 黎烨菱唇一弯,浅笑:“怕我卖了你?” 沈烟不由好笑:“你也不缺卖我的那点银子。” 黎烨又道:“那你不怕我是坏人,对你不利?” 沈烟更是摇头:“你连人都不是,算什么坏人?” 黎烨一怔,哑然失笑。 隔了片刻,他又问:“难道你不好奇我是什么?” 沈烟答:“你不是说你是花神吗?” 黎烨挑眉:“你信?” 沈烟摇头:“不信。” 黎烨故意板起脸:“为何?难道我不值得你信?” 沈烟淡笑,不以为然:“仙儿说,天地之间,仅剩一位神,没有花神。” 黎烨展颜,掂着手里的折扇,饶有兴致问:“哦?哪位?” 沈烟想了想:“记不清了,好像叫什么……雀君?听起来应是只鸟吧。” 黎烨左脚踩了右脚,险些绊倒,他握拳轻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被人如此赤C裸裸地轻视,这还是头一次,虽然她或许出于无意。 沈烟突地怔住,印象里,初见时,他身上长着五彩羽翼…… 她不由放缓脚步,偷眼看向他,却什么也没看见,她想,他大约是用了障眼法吧。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快速掠过,难道他就是…… 黎烨转眸,正好与她看个对眼,他忍俊不禁:“你为何这样看我?” “看你像不像鸟。” 沈烟顺口一答,答毕,猛然醒神,连忙埋头走路。 哪有人这般说话的,她什么时候说话也不经脑子了? 哎,定是与小白相处久了,淡忘了为人处世的道理。 小白!一抹白影在她眼前悄然勾勒出来…… 刻意忘记的人,无意间又翻上心头,白日种种,避无可避地自动浮现。 她的心似灌入浓稠的药汁,变得又苦又涩。 黎烨微微抽搐嘴角,他是万禽之首,亦是南方天神,享人间香火,受世人膜拜,便是仙界也要敬他三分,魔界虽不喜他,但也要忌惮三分。 三千年来,他闭关未出,人界少有踪迹,关于他的传说便消失了。 毕竟,人的寿命太短,记性又太差。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简单的等同于鸟吧? 此话若非出自沈烟之口,他定会让那人好好吃些苦头,奈何……哎,只好认了。 便是这么一出神,再一回神,沈烟已垮下脸,闷闷不乐。 黎烨一见,便知她又勾起了伤心事,他遥指对岸,出言打断:“你看!” 沈烟随他指尖看去,惊然发现自己已在郊外。 眼前有条小河,河中漂着无数盏河灯,它们缓缓摇曳着顺流而下,恰似星光逐流水。 对岸飞着点点流萤,微光映衬下,红花漫野,妖冶异常。 微风过,带起花香阵阵,令人心旷神 分卷阅读154 怡。 “这是什么地方?”沈烟好奇地问。 黎烨一本正经道:“这条是生死河,是人间与冥界的交界,对岸就是冥界,这里的每盏河灯都盛着一个灵魂,它们随流水漂向对岸,每夜子时会有阴差来接。” 乍听此言,沈烟不禁惊声低呼,她缓了缓神,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大脑有些消化不良,一时晕乎乎地,竟无法运转。 黎烨看她一脸见鬼的惛懵,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 方才被她当鸟的郁闷瞬时一扫而空。 见他笑得狂放,沈烟才恍然大悟,她竟被他诓了! 沈烟心下气恼,不由冷下脸:“那请问黎公子带我来此,是要去冥界做客吗?” 黎烨知她恼了,缓缓收笑,低眉柔声一问:“你想去吗?” 沈烟没听明白:“去,去哪儿?”冥界?还是对岸? 茫然间,陡然手一紧,纤手已被他握在掌中,随即一股力量托起自己,拉着她飞向对岸。 沈烟心口一提,紧张地握紧他的手,变故突然,她毫无准备,难免害怕。 但很快,她便镇定下来,毕竟她曾飞越飘渺山,脚踩云端,身落花谷,而那个带她放肆的人…… 哎!怎么又想到他了?沈烟长长喟叹一声,心情再次沉入低谷。 两人飞到对岸,双双落于花丛。 方才离远了看不清,现在近了才看清楚,这些花殷红似血,形态奇异,花瓣竟似蟹爪,紧密相连,团成一球,花心处生出龙须若干,打眼一看好似绣球一般。 联想到之前在冰宫的奇遇,沈烟心有余悸,问道:“这是什么花?” 黎烨答得正经:“这叫腐尸花,因为吸食人血才如此妖艳。” 沈烟将信将疑:“当真?” 黎烨诚挚地答道:“千真万确。” 沈烟审视了他一会儿,从他那俊美的皮相中,硬是读到了一丝刻意的认真,不禁“扑哧”一声,笑将出来:“差点儿信了你的邪。” 黎烨见她笑了,心下稍安,当下松开她的手,钻到花丛里。 沈烟看着一直与他相握的手,若非他松开,她都没有察觉,实在心大。 她抚了抚掌心,试图将他残留的余温抹去,孤男寡女,果然还是不妥。 “你在找什么?” 见他在花丛里窸窸窣窣,不知寻些什么,沈烟终于按捺不住问。 黎烨走出花丛,手里已多了一束开得正艳的红花…… 第85章 第085章 信任 “你要采花回去插瓶?”沈烟疑惑,没想到深更半夜,他竟有如此雅兴。 黎烨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他信步走到河边,坐下,掌心一翻,折扇便已消失,继而翻腾起手里的花。 沈烟不知他要做什么,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忙碌。 几只流萤飞过她身边,沈烟伸出双手,缓缓聚拢、靠近,一只流萤飞入她掌心,她轻轻合掌,看微光渗透指缝,一闪一闪,晕染双手,颇得野趣。 沈烟展颜一笑,翻开手掌,看流萤飞起,逃入花丛。 “好了。” 一声轻呼,将沈烟的注意力拉回,但见他手中的花已变成了玉盘大小的花球,当心交错的花丝间,定着几只萤虫,乍一看,还道是盏河灯。 河灯! 沈烟恍然:“你要放河灯啊?” 黎烨将彼岸花灯捧到她面前:“给你的。” “给我?”沈烟迷惑,仍是接了过来。 黎烨道:“每当有不开心,彼岸城的百姓就会放盏河灯,将烦恼带走。” “彼岸城?是这座城的名字?”沈烟问道。 黎烨点头:“这城原先没有名字,只因这里生着一片彼岸花,才约定俗成,唤作彼岸城。” 沈烟看向怀里的彼岸花灯:“原来这叫彼岸花,长得特别,名字也奇怪。” 黎烨不期然道:“这花原先长在黄泉路上,由彼岸使者司掌,指引着凡人魂魄通往冥界。” 沈烟一听,不禁轻“啊”一声,险些将彼岸花灯丢了。 黎烨勾笑,娓娓道来:“一天,彼岸使者遇上凡女青衣的魂魄,只此一眼,此后岁岁年年守着黄泉路,等待再次相遇。” 沈烟听他认真说起故事,再看怀中花灯,便也不觉可怕了。 “后来,他不满足于等待,私入凡间,找到青衣转世,与她相知、相爱、相许、相守。鬼君知道后,震怒,将彼岸使者与青衣糅为一体,放逐人间,使者为花,青衣为叶,从此花开无叶,叶不见花,花叶不相亲。” 沈烟听到此处,看向花丛,果然花开正艳,却不见叶,她心中触动,不觉动容:“所以他们只能彼此思念,生生相错?” 黎烨颔首,看向沈烟,眸光粼粼,隐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分卷阅读155 沈烟微颦眉,狐疑道:“这故事是你编的吗?”这一晚,被他诓多了,傻子也会防备了。 黎烨仰头一笑:“世人爱听故事,才有这许多传奇神话,讲故事的,只管故事是否精彩,听故事的,只管故事是否动人,真真假假,又何必在意?” 沈烟一想,虽然理歪了些,倒也不无道理,生活若是处处较真,活着也是累人。 她咀嚼着这个故事,摇了摇头,道:“注定无果的爱,何必强求呢?” 黎烨勾起唇角,微透一丝苦涩:“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听着的确痴情又可笑,可我倒是羡慕他们,至少真真正正相爱一回,得偿所愿,不枉此生。” 沈烟听他这样说,不禁生出两分鄙夷的心思来:“依你的样貌才华,若是看上哪家仙娥,岂有不能眷属的道理?” 黎烨低眸看向河流,神色间颇为失意:“这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意?” 沈烟一怔,情知说错了话,抱歉地低垂眉眼:“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黎烨摆摆手,不以为然地笑了:“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说到底,不过是甘愿二字罢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沈烟反复念着这两句话,心潮起伏,竟觉心中隐隐作痛。 黎烨见她脸色不对,扬声打断她道:“把你的烦恼告诉它,把它放了吧,过了今晚,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沈烟回神,勉然一笑。若放个河灯就能抛却烦恼,那这烦恼还真是不值一提。 不过他一片好意,她也不忍拂逆,当下点点头,捧起彼岸花灯靠近河边,闭目,假意思索烦恼,实则脑中空空什么也没想,再睁眼,放灯入河,灯随流水,远去。 黎烨暗中掐指,捻算片刻,却是空,看来她终究不愿忘记他。 直到彼岸花灯消失在视野里,沈烟才回头,问了个徘徊在心头已久的疑惑:“我一直觉得奇怪,飘渺山脚,怎会有如此繁华的地方?” 黎烨笑答:“这里离飘渺山已有千里之遥,虽然偏僻,却是附近几个集镇的必经之地,繁华一些也不稀奇。” “什么?”沈烟诧异地站起来:“我怎么可能一下午走那么远?” 她是只走了一下午没错吧?她扶了扶额,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记忆错乱。 黎烨跟着长身而起:“这世间怪事颇多,你不会都想知道的。” 沈烟看着他颇具深意的笑容,心里一咯噔,暗暗揣测自己是不是又撞邪了? “走吧,回去了。”黎烨走在前头,一脚便往河里踏去。 沈烟心惊,大呼:“诶!” 却见他走在急流中如履平地,沈烟顿觉失态,暗想他并非凡人,便是翻山倒海也不稀奇,更何况只是徒步趟河,有何大惊小怪? 她想也没想,就着黎烨踏过的脚印,踏入河流,脚下仿佛铺了石砖,十分平整坚实,连水花都没溅起一滴。 头一遭走在河上,甚为新奇,她尝试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看着黎烨留下的鞋印,一步一步向前走,越走越快,心情也跟着舒展。 黎烨突然停下脚步,沈烟猝不及防,来不及刹脚,一头撞上了他的背,出于本能,双臂不由自主地抱上他的腰,防止跌倒。 立足方稳,沈烟即刻意识到什么,若遭雷劈般张臂后退,脸颊已然烧红,天光昏弱,他应该看不清吧? 黎烨回眸看她,心中颇觉欣慰,沈烟已学会了信任他,不再排斥他。 沈烟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急急解释:“我不是有意的,下次停步,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怎么就跟上来了,不怕掉进河里?”黎烨明知故问。 沈烟道:“我想你总归不会害我,若会掉进河里,你也不会放心让我独行。” 黎烨会心一笑,将手递给她:“夜路难行,我牵着你,以免闪失。” 沈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有些羞赧,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似乎不好。 黎烨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我连人都不是,你还需防着我?” 沈烟凝眉腹诽:再怎么说,你也是公的啊。 “哎……”黎烨轻声喟叹,失望地收回手。 眼瞧着他的手就要收回,沈烟倏然握住,歉然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不太习惯。” 她垂眸咬唇,暗自责怪自己:刚刚也握了,这会子还矫情什么?若他真有非分之想,也不必等到现在。 若沈烟此刻抬头,便能看见黎烨那迷人的笑容,宛若月光炸裂,倾泻了一地温柔。 黎烨牵着她,比肩连袂,慢慢踏过小河,穿过郊野,走回长街。 大手包容着小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递进她的四肢百骸,直达心底,他知道,今晚,她会有个好梦。 ×××××××××× 晨曦照进屋中,铺在她沉睡的面容上,睫毛轻轻颤了颤,她举起手挡住光线,美眸渐渐睁开…… 分卷阅读156 天亮了啊…… 昨夜她好像梦见爹娘了,一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真好,好久没梦见他们了。 洗漱梳妆,穿戴齐整,推开轩窗,阳光正好,行人奔走,街上开始热闹。 他说的没错,月亮会落下,太阳会升起,今天依然是崭新的一天。 晨风轻拂,扬起她的发丝,吹散了昨日的悲伤与不快,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呜哇!” 一声小娃啼哭,将她从神游中拉回,她探身望去,但见一名女童蹲在街上哇哇大哭,一滩窝窝头碎屑混着尘土,躺在她脚边,看样子,是被车轱辘碾过了。 也不知那是谁家的小娃,竟也没个家长理会,就那样孤身蹲在街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地面,伸出无助的小手抠着碎屑,却也拾不出什么。 沈烟关上窗户,立刻下楼,刚出了香铺,便定住了脚步,只因,有人捷足先登了。 和煦的阳光下,一抹黛蓝色身影半跪在女童身前,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柔声哄道:“小姑娘,别哭了,你看!” 女童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视线落在了他摊开的掌心,立即破涕为笑,一蹦三尺高:“是糖!” 糖对普通人家而言,是极为珍贵之物,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可比窝窝头吸引人得多,莫说孩子,就是大人见了都会欢喜。 女童怯生生的,想去抓糖,却又不敢,那双灵巧的大眼睛,时而看看糖,时而看看他,探出的手小心翼翼地,就是不敢碰糖。 黎烨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捉起她的小手,将掌心的糖放入她手中:“这糖给你,快回家去吧!” 他语气温柔地哄着,不经意间,绽开一抹笑颜,霎时,仿佛阴霾里天光乍现,仿佛寒冬中百花竞放,嘈杂的早市在这瞬间化为虚无,万物皆因他这一笑乱了呼吸,时光凝滞,岁月静美,惊鸿一瞥,芳华沦陷。 女童傻了眼,拽糖的手不觉松开,糖滑出了手心。 黎烨眼疾手快,抄起了又塞回她手里,失笑道:“拿好了,别再掉了。” 女童如遵圣意般紧紧攥住糖,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不过六七岁年纪,眼里竟也有了繁星般璀璨的光,仿佛面前的大哥哥才是那颗又大又甜的糖。 “大哥哥,你真好看!”童言无忌,不知掩饰。 黎烨璀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长身而起,玉树芝兰。 女童痴痴望着他,随他缓带轻袍,目送他远离,一双脚好似定住般,一动不动…… 第86章 第086章 采莲 淡金色的光晕为他披上朦胧的薄纱,他好似从光中走来。 像藏在尘埃里的明珠,纵使身上的色彩并不张扬,却在言行举止间,透出骨子里的魅惑,无需刻意撩拨,便足以令人面红心跳。 但他温柔而疏离的举动,却又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可逾越。 黎烨就是这样恰到好处的人,在力与柔之间达到完美的平衡,让人不知不觉失去防备,愿意信任他,想要依赖他。 他的笑容是危险的,太迷人,太容易让人沉溺,一见黎烨误终身,这小女娃将来,只怕谁也瞧不上了。 沈烟心中慨叹,黎烨已站到她面前,温言道:“走吧,带你去作坊。” 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却带着让人不得不听从的魔力。 沈烟跟着他穿过香铺,来到后院,走入一间宽敞的作坊,所有器具应有尽有,各色香材整齐地码放在靠墙的斗柜里,每一格都贴着标签,一目了然。 沈烟如鱼得水,心生欢喜,笑逐颜开。 黎烨望着她的侧颜,眸光放柔:“短了什么,尽管与我说。” 沈烟抬指抚过纤尘不染的桌案,掠过精致优雅的香具,碰了碰古朴精美的博山炉,炉中正燃着香,袅袅青烟中,她轻轻一嗅,立即认了出来:“是白檀香。” 黎烨会心笑道:“以后这里就属于你了,现在,我们先去用饭吧。” 沈烟回眸一笑,眉眼弯弯,欣然点头,婉转动人。 笑者无心,见者有意,沈烟不知,此刻在黎烨心中,她已入画。 茶褐色的瞳孔里渐渐映出琥珀般的光泽,从中透着一点不可言喻的凄清,他看着她,又似是看着远方,看着他心中,那遥不可及的她…… ×××××××××× 一连几天,沈烟一直在犯难,要为黎烨调制什么香呢? 在她失意时,是他扶了自己一把,给她安身之所,不动声色地开解她,对她而言,他已不单是东家,更是恩人,是朋友,是知己。 诶?对了! 她取出那方被她清洗干净的手绢,上等的丝绸,雪白的色泽,映着阳光,才发现绢面上竟绣着一朵盛放的白莲。 轻轻抚摸,整齐的针脚,细腻的手感,精致的纹路,可想而知,其主人是活得何等的讲究 分卷阅读157 。 “他还真喜欢莲花啊!” 沈烟看着绢面上绣工精美的白莲,依稀记得,他的扇坠也是一朵莲,身上还有若隐若现的冷莲香。 “对啊,我何不投其所好,以莲入香呢?” 沈烟茅塞顿开,将手绢掖入枕头底下,便去问周伯,这附近的莲池。 这一问,还真给问出了结果。 周伯说,城郊废弃的破庙后,有处荷塘,他小时候去玩耍时,曾见里边儿长着几株白莲,不过年深日久,不知现在是怎生光景了。 况且,时值仲秋,就算荷塘还在,里头的花儿大约也已凋零了。 沈烟暗暗记下,第二天便以采办私物为名,告假一日。 她本想请黎烨帮忙采几朵白莲来,即便此处没有,但那南国温暖之地,想必是有的。 只是转念一想,她既有心制香相赠,却要人家为他采莲,未免失了诚意,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沈烟一路寻着老人问到了城郊,路面不平,有些难行,她提着裙裾,一步一脚印,慢慢走着。 越是接近破庙,越是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寸步难行。 她折了根竹竿作杖,拨开一人多高的长草,一面探路,一面艰难前行。 寻至正午,破庙没见着,肚子倒先饿了。 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随身背负的褡裢中取出备好的干粮和水囊,果腹之后,稍事休息,又继续找寻。 算着路程,本该快到了,谁知走了半晌,却仍被困在荒草中,眼看着日头都西斜了,她却已灰头土脸,气喘吁吁,体力难支,不由心中发急。 冷不丁意识到什么,沈烟心头一震,难道她迷路了? 这个认知,令她心慌,荒郊野岭的,若是迷路了可怎生是好? 一旦入夜,若是遇上豺狼虎豹,她又如何抵挡? 眼看四下无人,想找个人问路也是不能,难道她要被困死在这里? 这种死法委实不好看,传出去,也显得自己太蠢。 “哎……”沈烟长长叹息一声,似无头苍蝇,不知向何处去。 长叹飘飘摇摇,传到低空的云朵上,黎烨单手支颐,侧躺其中,也跟着幽幽一叹:“这是第三次了。” 他抬起食指,懒懒一划,平地上忽然刮起狂风。 长草东倒西歪,沈烟也立足不稳,她忙丢了竹杖,蹲下、抱头,将脸埋进膝盖里。 她想不明白,如此晴朗的天,怎么说起风就起风? 狂风在她耳边不断呼啸,凛冽地抽打着她单薄的衣衫,隔了好一阵子,风终于停了。 沈烟一点一点地抬头,心中忐忑不安,这风来得古怪,她生怕是哪家山大王掀的妖风,这一抬头,若是撞见不该撞见的东西,她要如何应对? “呼……” 所幸,没看见什么妖孽,她长舒一口气,大胆站起来,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但见长草如被镰刀收割过一般,服服帖帖倒了一地,原本荒草丛生的地方好似剃了毛的秃狗,可怜兮兮地奄奄一息。 而那些原本被长草遮挡的景物,此刻也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她环顾四面,矮树,鲜花,破庙,乱石…… 破庙! 已经掠过的视线,重又落回那处断壁残垣,沈烟定睛细看,残垣中隐见神像,一见便是庙宇所有! 她忍不住欢呼,抬手擦了把额间细汗,提起裙摆,踩着小碎步,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 原来她走反了方向,难怪怎么都走不到。 神像已残损得无法辨认,也不知此处被荒废了多久,除了给鸟儿做巢,老鼠当窝,便再无其他用处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沈烟在乎的只是破庙后的池塘是否安在,里边可还开有莲花? 她遮住口鼻,挡开蛛网,跨入后殿,虽然小心翼翼,却仍叫厚重的积灰扬了一头一脸,一路呛咳着,在断壁乱草中,跌跌撞撞,终是见到一处类似放生池一样的地方。 荷塘! 她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奔去,等临近了,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这荷塘里,荷没见着,淤泥倒是深厚,水没见几滴,芦苇却长得挺好。 这时节芦花正开,她寻思着要不要采些回去晒干了,卖给药铺。 “或许还有其他荷塘?” 沈烟喃喃自语,不死心地在破庙前后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她耷拉着脑袋,重回荷塘边,如同枯萎的花儿般倚在栏杆上,这回,总算死心了。 怎料,这里年久失修,连栏杆也是腐朽不堪,她刚一靠上,还未怎么使力,那栏杆便已断作两截,向下掉落。 沈烟没有防备,一仰头便跟着栽倒下去,连个能抓住的东西都没有。 “啊!” 沈烟惊声一叫,无可奈何,唯有闭目等待未知的命运。 不想,塘里淤泥深厚,又有重重叠叠的芦苇做屏障,掉 分卷阅读158 在上面并未觉得多疼,只是这一身的泥污腥臭,委实不美。 沈烟缓缓睁眼,低头看了看,自身上抓下一把烂泥,心中十分懊恼,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必不会遭此横祸。 她没精打采地坐起,薅住一把芦苇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瞥眼间,视野里不经意划过一抹白色,她掠回视线,赫然发现,芦丛中竟长着一朵白莲,花开正好,莲香幽幽。 沈烟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的臆想,几番揉搓再看,仍是不敢相信。 她靠近白莲,缓缓探出手,仔细触摸,花瓣细腻的触感十分真实,连上面的纹络都感受得分明。 没错,是真的!真是白莲! 这难道就是因祸得福? 她立时又抖擞精神,撸起袖子,自褡裢中掏出匕首,割断花梗,将白莲小心谨慎地放入收好。 黎烨坐在破庙后的大树上,遥看底下的小泥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若非他设下结界困住自己,那笑声只怕连九天仙君都会被惊动。 早知道她毅力惊人,他就该在城郊随意变处池塘,满池的莲花随她摘个够,也不必难为她,硬要在一池烂泥里,挖出颗莲来。 好在他不忍她无功而返,瞬移来一只白莲聊以安慰,当不至于令她太过失望。 黎烨信手一指,那荷塘里立刻多了一排石阶。 沈烟正愁怎么爬上去,四下一看,居然发现石阶,登时心花怒放。 出了破庙,已近黄昏,她打量一番这身泥泞,顿觉难受无比,即便她硬着头皮忍了,可要怎生回去? 周伯若问她为何变成这样,她又该如何搪塞? 黎烨悠然自得地看着她,瞧她踌躇不前,便知她的难处。 当下长袖一拂,在破庙附近,回城途中,变出一汪清澈小湖,饶有兴致地等着她自己发现。 谁知沈烟咬咬牙,硬是走了相反的路。 黎烨抬手叩额,喟然长叹。 他轻拈兰指,在前路变出一丛荆棘挡路,沈烟果然折返。 他这才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 接下来的事,便在掌控之中了,沈烟如愿遇到小湖,环顾四面无人,这才放心地宽衣解带。 直到她露出玉白的肌肤,黎烨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方便继续看顾她了。 他俊美无俦的脸微微一僵,在湖周设下结界,自己则翻落树下,躲入破庙透气去了…… 第87章 第087章 神女无心 庙宇破败不堪,匾额不知去向,殿宇也塌了一半。 香炉倾倒,蛛网横结,荒草蔓延上供案。 神像也已四分五裂,表面剥落得辨不出本来色彩,夕阳洒落其间,点点斑驳,诉尽凄凉。 黎烨在殿内伫立了一会儿,心绪渐渐平复。 他闲庭信步,随意绕了一圈,竟发现这庙的构造与其他庙宇不同。 他仔细巡睃片刻,似是而非的熟悉令他心头一荡。 他恍惚走了几步,忽想起正殿内的两根檐柱,忙倥偬而去。 檐柱已然腐蚀残损,但表面的雕花还隐约可见。 黎烨轻轻拂去厚重的积尘,花纹逐渐清晰,一朵朵盛放的莲花自下而上井然排列,其间间杂着类似葵花的图案。 旁人或许只会将它当做花卉,然而他却清楚,这是光明的象征。 大光明神曦皇,取九天冰莲安于天嶷山镜湖中,浇以日精月华,灌以无上神力,经风雨雷电打磨,原始天火锤炼,经八千一百一十年,于朔风之夜,诞生新神。 玉为骨,冰为肌,莲为魂,赐名曦,承光明神之衣钵。 六界只知神女风曦乃曦皇后裔,却不知她并非自然孕育,而是大光明神呕心沥血造出来的神。 她的身世太古老,太神秘,以至于若非她亲口告诉自己,他也难以置信。 遥远的先民们将她视作新光明神膜拜,供奉以圣洁的白莲。 那时,人间处处有她的神祠,神光所照之处,泽被万物,却无人知其真身,乃九天冰莲。 黎烨颤抖着抚摸着雕花,胸口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视线落到神像上。 他一步一步挪向供案,凤眸若盛着一江春水,潋滟生辉,隐然含悲。 掀开布满积尘的布幔,有力的指节微微一抬,指尖飞出一道金光,碎裂的神像若受到召唤般重新聚合。 积灰慢慢脱落,残缺的部分渐渐填满,身上的色泽也逐渐鲜艳。 风曦的形象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它身着紫衣,肃然端坐,手里挽着一朵白莲,眼帘低垂,俯瞰众生,眉目慈祥,雍容庄严,见之令人起敬,不敢生亵渎之心。 黎烨探出指尖,缓缓抚向神像温婉的面容。 她的真容凡人无缘得见,只能凭空臆造,她的绝代风姿,他却牢记。 透过神像,风曦的音容笑貌逐渐浮现在他眼前。b 分卷阅读159 r   她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不笑时,勾魂夺魄,微笑时,便弯成了一对月牙儿,说不出的灵动风流。 她有一张饱满的红唇,不施胭脂,亦艳若海棠,嫣然一笑,齿如含贝。 若你以为她像其他神女一样端庄娴雅,那便是被她的外表蒙骗了。 她横行霸道,无所畏惧,六界之中,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亦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犹记当年初相遇,她化作男身,一袭紫衫,落在他面前,扬言要收服他做她的坐骑。 那时,他尚不识她,只道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神,口出狂言。 他堂堂神君,素日遇到的挑衅不少,但哪个不是鼎鼎大名,似这样的小角色,他非但不放眼里,连动根手指教训都嫌累。 见他不予理会,她转身离去,本以为是个识趣的,不料当晚就出了状况,他的神邸让她给烧了,如此不知好歹,他唯有出手教训。 交手之下,惊然发现,自己竟不是对手,落败便罢了,还让她薅秃了自己爱惜非常的五彩雀翎,掉毛的朱雀还如何潇洒倜傥? 而那罪魁祸首不止毫无愧疚,还公然嫌弃他丑,不够格做她的坐骑,而后扬长而去。 他气糊涂了,竟忘了问明来历,此后,他一面养着羽毛,一面勤加修炼,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为的便是报仇雪恨。 可是,若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直到偶然间游弋人间,见到一凡女在叫卖他的雀翎,一根雀翎一两银,入药包治百病,随身携带保佑平安,那凡女不必问,自是紫衫少年无疑。 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他珍贵无比的雀翎,居然成了她随口叫卖的廉价膏药,若不打得她满脸桃花开,他便枉为真神。 情知在人间,神族不能肆意使用神力,他化身花花公子,故意去调戏一番。 她倒是厚脸皮,竟敢与他眉来眼去,勾肩搭背,往僻静处去。 他料想她定要使诈,忙先发制人,原想拿下她,必要经过一番周折,怎料她竟束手就擒,甘心被他绑回神邸,关入暗牢。 就在他察觉不对,前去提审她时,赫然发现七纵琴被盗,她已逃之夭夭。 他连呼上当,想要追查,却是无迹可寻,想他自诩不凡,涵养高深,竟一再被同一人气得死去活来,直令他怀疑自己的智商! 六界之大,想要寻个紫衫少年,难如大海捞针。 可笑的是,令放浪不羁的朱雀神君茶饭不思的,不是天宫仙娥,而是其貌不扬的紫衫少年,传出去,简直没脸! 过了数月,他受神主曦皇诏令,前往天嶷山。 不想镜湖边,惊鸿一瞥,就此定住脚步,误了终身。 她现出真容,凌波微步,踏水而来,宛若水中花,镜中月,美得不真实。 仙女见多了,唯有她,与众不同,他轻捂心口,按捺着那颗过于活泼的心脏。 谁知她见状,竟毫不矜持,大步上前,一把扯开他的手,柔夷便覆上他的心口,轻轻揉了起来,满脸焦急:“你的心跳很快,你有心疾吗?” 他一怔,被她突然的孟浪唬了一跳,竟不知作何反应才正常,是抱住自己大叫非礼?还是斥责她不知廉耻?亦或是就这样……享受着吧! 揉了片刻,她恍然大悟,连忙收手,喃喃自语:“不对!男女有别,我不能与你这般亲近。”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有些怅然若失。 她转身对他歉然道:“我刚做神不久,不是很懂规矩,冒犯之处,还请神君见谅。” 双拳一抱,竟是人间男子的抱拳礼。 他又是一怔,即便再不懂规矩,也不该连男女有别都不清楚啊? 这是谁家的傻闺女,长这般大了,竟还如初生幼童,不过……有趣! 他靠近一步,俯身,咬着她耳朵,窃窃私语:“我不介意,以后你……可以尽管冒犯我。” 这话,他说得心虚,但面色不改,生怕她瞧出不对。 若是仙女们听到这若轻羽般撩拨的呢哝,必然已面红耳赤,可她却只眨了眨美眸,向他投来似懂非懂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想了想,隐觉不对,忙又补充道:“不过,你只可以冒犯我,其他人还须谨守男女之防。” “为什么?”她惑然不解。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因为本君胸襟宽广,不拘小节,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她眯了眯桃花眼,笑得有些蔫坏:“所以,不管我对你做过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咯?” 他以为她指的是给他揉胸的事,不由面颊微烫,不自然道:“当然。” 话说回来,她这笑容有些熟悉呢! 她这才取出七纵琴,双手奉上:“神君不必找父神了,他唤你来,是要我给你赔罪的。” “是你!” 他讶然,眼底怒意陡生,拔毛、盗琴、烧神邸、卖雀翎,单独拎一件出来,都足以让他咬牙切齿。 分卷阅读160 她见状不对,忙将七纵琴护到一边,半带威胁道:“你若不原谅我,我就不还你琴了。” 他被气笑了,伸出手,不客气道:“还来!” “我不!” 她往后退了两步,鼓起脸道:“其实,我也不怕你,反正你也不是我对手,可是父神说,若得不到你的原谅,我就得禁足,外面的世界我还没玩够,不想因为你就这样被困住。” 他感觉有些心塞,哪有人这般道歉的,不诚心就罢了,还净往人伤口上撒盐! 他用力捂住胸口,以免将肺气炸了。 她放下七纵琴,一步跃到他面前,拂开他的手,便自顾自地揉上了他的心口:“我看出来了,你喜欢我这样。” 妩媚的桃花眼里泛着三分天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纯,但他的气的的确确就这样,被她给揉没了。 她眨了眨那双盛满星辉的水眸,巴巴望着他:“你原谅我吧!” 他微地蹙眉,想推开她,却又不舍:“你对谁都这样?” “就只有你,你是我第一个道歉的人呢!”她摇头,诚恳地解释。 “哼!”他不屑地别过脸,可心里的暗爽是怎么回事? “谁让你是我第一个欺负的人呢?”她紧接着道。 他又开始心塞了,心塞过后,好像还有点自豪。 她停下手,摸了摸下巴,暗自嘀咕:“不过,这招似乎很好用,我……” “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他抱回七纵琴,收入神元中,义正辞严道:“我原谅你了,不过,这招只准对我用。” “啊?”她气馁道:“可我还要向很多人赔罪,如果不能用这招,那我还要想其他招,那多烦呀!” 他闻言,额上青筋暴突:“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她掰着手指数道:“太上老君,玄武神君,丹霞仙子,斗母元君,乌延鬼君……哎呀!数不清了!” 她懊恼地抱头,闯祸一时爽,挽救火葬场! 最后,是他带着她,向诸位神仙一一赔礼道歉,其实,只要搬出曦皇的名头,谁也不敢为难她。 那时,他怀疑神主是有意放任她四处闯荡的,因为在她惹出这堆祸事前,没有人知道曦皇还有个女儿,唤风曦。 经此一役,扬名六界,纵使后来曦皇寂灭,神界失了神主,她亦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而他当时的小小心思,不过是阻止她少不更事,四处留情,只因,他已情动,会……嫉妒! 回想旧事,心头涟漪阵阵,有丝苦,有丝酸,有丝涩,还有丝……甜。 “我在此地徘徊数月,竟不知这里还供奉过你。” 一滴晶莹,滚落眼眶,滑下面颊,黎烨轻轻合上双眸,情不自禁地吻向神像…… 曦儿,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第88章 第088章 友人还是情人? “啊!” 一声惊呼,将黎烨从忘情中唤醒,他信手一挥,将神祠复原,布幔一扯,覆回神像上,继而潇洒转身,对来人一笑。 来人披散着湿发,穿着半湿的干净衣裳,正是沈烟。 沈烟见是他,心情安定的同时也不由愣住:“你,哭了?” 黎烨一惊,伸指碰了碰脸颊,指腹微湿。 他一怔,随即镇定地一抹泪痕,恢复往日笑容:“灰大,迷了眼而已。” 沈烟将信将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黎烨淡定道:“周掌柜说,你来采莲,荒郊野岭的,我不放心,便来寻你了。” 沈烟咬了咬唇,有些不甘:“我明明告诉他,我是出门采买私物的。” 黎烨软语笑道:“你想采莲尽管与我说便是,一个人出门难免不便。” 他说着,打量着她这一身狼狈。 沈烟羞红了脸,慌忙将褡裢抱入怀中,转过身去,微恼:“不许看!” 黎烨轻轻一笑,抬指弹出一道金光,笼在她身上。 沈烟登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不一会儿,湿衣湿发便被烘干了。 沈烟受他恩惠,有些难为情:“谢谢你,本想以莲入香,给你个惊喜,却还是被你发现了。” “谢谢,我很喜欢。”黎烨踱到她面前。 沈烟顿觉臊得慌:“我还没调制好,能不能成尚未可知。” 黎烨不假思索道:“你做的,必然是好的。” 沈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尴尬,这样毫无条件的信赖与肯定,她若调制不好,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把莲给我。”黎烨朝她伸出手。 “嗯?”沈烟虽不明所以,仍旧照做。 黎烨凝聚神力于掌心,手中的五彩华光,渐渐化作一个色彩斑斓的琉璃瓶,他将白莲插入瓶中,托到她面前:“这只琉璃瓶里装的是仙露,用它养着,花儿便不会凋谢。” 沈烟喜出望外 分卷阅读161 ,她原还担心白莲不能久存,有他在,真是做什么都方便。 “阿黎,谢谢!”她将瓶与花小心翼翼地放入褡裢中,笑若桃花盛开。 黎烨跟着笑道:“是我要谢你才对,为我费心了。” 沈烟粉黛低垂,这谢来谢去,没完没了了,被他这般对待,她都不知要如何回报才好了。 黎烨刚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又觉不妥,缩手,笑道:“走吧,天快黑了。” 沈烟闻言,忍俊不禁,黎烨不解:“怎么?” 沈烟笑道:“自从在彼岸城相遇,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便是‘走吧’。” 黎烨一想,果真如此,不禁笑将出声:“好,我不说,你来说。” “诶?”沈烟一愣,随即好笑地配合道:“好,我们走吧。” 沈烟当仁不让,当先走了出去。 黎烨滞后一步,回眸又扫了眼神像。 等踏出神祠,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悄然施法,让神祠周围乱草丛生,层层叠叠,葱葱郁郁,将神祠掩盖得严实。 光阴荏苒,不觉间已过两月。 这些日子以来,沈烟过得很充实,白日里研究香方,调制香粉,晚上挑灯夜读,查看古籍。 她想不到,黎烨这里竟有许多她闻所未闻的香谱,整颗心都浸淫其中,渐渐走出情伤。 黎烨是个很可靠的朋友,平日里话不多,若是说,便总能说到点子上,在香道上给予她很大的帮助。 无事时,她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可一旦她遇到麻烦,第一时间出现的总是他。 有时她在想,这样一个风流洒脱的人,会有什么烦恼呢? 只因,夜深人静时,她不止一次看见他在屋顶上喝酒。 那时的他,清辉染身,形单影只,眉宇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凤眸迷离,依稀有光,流转摇曳,似盛满离情别绪。 他在思念谁,又在为何悲伤? 这一夜,她又看见他邀月独酌,依然斜卧在高高的屋脊上,这次,她忍不住抬头问道:“你为什么总在屋顶上喝酒?” 黎烨垂眸看她,眸光深邃:“你要上来吗?” “哈?啊!” 未及她想明白,人已被他伸指一勾,带上屋脊,坐在他身旁。 他仰望夜空:“怎么样,近些看月亮,是不是更亮些?” 沈烟随他望月,摇了摇头:“万花谷中的月亮比这里的好看多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一顿,随即岔开话题:“不提这个了,你有心事?” “何出此问?” 沈烟不好说得细致,打马虎眼道:“常看你独自在屋顶上喝酒,想当然耳。” 黎烨浅笑:“习惯而已。” “哦。”沈烟无话,双手托腮,对月发呆。 他既不愿说,她便不该多问,就像他对自己一样,也从未强迫她说些什么。 黎烨瞧了瞧她,大约是今晚有人相伴,竟生了几分闲聊的雅兴,难得话多起来:“想起一位朋友。” 沈烟见他有意打开话匣,忙配合地接下话茬:“什么朋友?” 黎烨遥望夜月,眸光悠悠,话音婉转似天籁:“一位老朋友,她总喜欢登高望远,把酒问天,邀月欢歌,偶尔拉上我,陪她一起疯。” 语落,他低眸,轻轻笑开了:“她唱歌,真的很难听。” 一仰脖,猛灌一口酒,酒坛挡住了他眼里不慎翻滚的落寞:可我却很喜欢…… 沈烟未觉有异,脑海里想象着他和朋友站在险峰,邀月共饮,纵情高歌的模样,顿觉有些癫狂:“你这位朋友还真是嗯……与众不同。” 黎烨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酒,嘴里有些发苦:“她不在,天上人间,颜色尽失。” “他去哪儿了?”沈烟追问。 黎烨一翻身,躺在屋脊上,枕着胳膊,眸光暗淡:“一个我暂时去不得的地方。” 他似是凝望夜空,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 “他会回来吗?”沈烟又问。 黎烨沉默片刻,目光变得坚毅:“会,她一定会回来。” 总有一日,她会衣袂飘飘,凌波而来,对他嫣然一笑:“阿黎,我回来了。” 那时,他定不会如现在,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他勾起殷红的唇畔,眸光逐渐转柔,月光映在瞳孔中,悠悠荡荡,似盛满了琥珀色的琼浆玉液,醉意撩人。 见状,沈烟若是再不明白,便是傻子了,原来他那朋友,不是他,而是,她! 她迟疑着,欲言又止,想问,却又怕唐突。 “你要说什么?”黎烨见她为难,索性点破。 沈烟按捺不住好奇,仍是问出了口:“她是你的……心上人吧?” 黎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抓起酒坛,又灌了一口酒,才缓缓放落,苦笑道:“你真聪明。” “你的心上人一定很美。”沈烟抱着 分卷阅读162 膝盖,遥看月色溶溶,能让阿黎惦记的,必定不是普通的仙子。 黎烨胸中一柔,肯定地答道:“是,她很美,天上的明月繁星,地上的湖光山色,皆不及她万分之一。” 沈烟遐想着,促狭地笑道:“那等她回来了,是不是就要请喜酒了?” 黎烨闻言一怔,他从来不敢想这么远,即便是方才下定决心,也只是想守在她身边,不再分别而已。 他承认,在她面前,他是卑微的,在她褪去青涩,明白事故之后,她便逐渐与他疏远,精明如他,怎会不清楚她的心思? 好在他一贯流连花丛,艳名在外,寻几位女仙,追逐嬉闹一番,她果然便宽心了,只难为他那段时日,挨了不少女仙的巴掌。 从此,他以朋友自居,久而久之,竟未叫她察觉真心,他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段友谊,不敢表露心迹,唯恐她厌弃自己。 可是,他真的好怀念那个单纯的她,那个会突然跳到他背上,对他指手画脚,蛮横不讲理,肆无忌惮的她…… “阿黎,你背我!” “下来!陪你到处赔罪,没好处不说,还被你当奴才使,你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般说,可身体却诚实地托起她的重量。 “是你说我可以尽管冒犯你的,你骗我!”她在他背上造起反来,双臂紧紧勒住他脖子。 他翻着白眼,牢牢锁紧她的膝弯,痛并快乐着:“我……背你也行,把手松开些,我快……背过气了!” 她不服气地哼哼,双手却松开了:“哼!人形就是没用,勒几下就不行了,你还是变回鸟吧,我要骑你!” 他脚一打滑,差点儿把她颠出去,她低呼一声,揪紧他卷长的金发,抱怨道:“你走稳点儿,不然我立刻把你变成鸟!” “嘶……”他俊脸一红,顾不得头皮疼,低斥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许说荤话!”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听了都臊,她居然还若无其事。 “什么是荤话?”不懂就问,她是认真学习的好宝宝。 他不搭理她,继续纠正道:“还有,我是朱雀,是万禽之首,别鸟啊鸟啊的叫,怪难听的。” “不就是鸟头嘛!”她不屑地撇嘴。 他严肃抗议:“是鸟王!” 不是!他砸吧嘴,皱紧了眉头,怎么被她带阴沟里去了? “什么是荤话?”她锲而不舍。 “就是……嗯……难听的话。”他沉吟片刻,终于想了个委婉的解释。 她摇荡着双腿,从善如流:“哦,原来鸟很难听啊,难怪你不喜欢。” 他颇为欣慰地笑了。 可是下一刻,她就命令道:“阿黎,你快变成雀儿,我要骑你!” 他胸口一闷,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抬头无语问苍天,这是打哪儿掉下的活宝,他没法儿教啊! 第89章 第089章 朱雀神君 “哈哈哈……” 忆起往昔,黎烨一时忘情,竟大笑出声。 若风曦现在还敢这么嚷嚷,那他一定会厚着脸皮对她说:“来来来,你且来骑骑看,试试这雀儿合不合你心意,若是不敢,我便要瞧不起你。” 沈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见他一会儿愁眉紧锁,沧桑如耄耋老人,一会儿晕生双颊,羞涩如青葱少年,一会儿纵声大笑,狂放如风流名士,心理活动之丰富,窥一斑可知全豹。 “阿黎,你没事吧?”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探问道。 黎烨缓缓收笑,慢慢回神,视线渐渐落在沈烟身上,瞬间,笑逐颜开,转瞬,又笑容一僵。 他抱起酒坛咕噜咕噜灌个干净,直到一滴不剩,才将酒坛一松,恢复冷静。 酒坛顺着倾斜的屋顶滚落,摔到地面,碎成裂片,吓了沈烟一跳:“阿黎,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黎烨顺了顺鬓角的乱发,从容不迫地坐起,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衫,这才恢复一贯风轻云浅的笑容:“你没说错什么,是我失态了,抱歉。” 神情不见窘迫,仿佛方才看到的都是她的幻觉。 灵光一闪,沈烟顿时明白什么:“她就是,那个让你明知相思无益,还要惆怅清狂的人吗?” 她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废话,也不知会不会给他添堵。 黎烨一愣,想起那夜彼岸花丛他说过的话,不由会心一笑,毫不避讳地点头:“是。” 随即又是寂寥一叹:“只可惜她只当我是朋友。” 沈烟见他光风霁月,毫不介怀,这才放心安慰他道:“你别难过,你这么好,她若看不上你,是她的损失。”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黎烨单手支着下颏,手肘顶在膝上,眼角堆出笑意,兴致盎然地注视着她。 “那是当然!” 沈烟极为诚恳地将他夸了一顿,并替李叔和兰嫂感谢其救命之恩。 黎烨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有些 分卷阅读163 记不清,想了半日才记起。 他飘飘然地默认了,直摆手自谦。 等到沈烟夸完,他眼波流转,才认真道:“那……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她,记得好好告诉她,我的好。” 沈烟见他说得认真,便也信誓旦旦:“嗯,我一定办到。” 答应是答应了,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个她,毕竟人家连黎烨都看不上呢,又怎会与她为伍? 黎烨笑了,月色微茫,如烟波浩渺,为他笼上一层圣光,如雾里看花,格外朦胧,恍恍惚惚间,她隐约看见有五彩华光盘绕在他身周。 沈烟半是疑惑半是好奇:“阿黎,你就是朱雀神君吗?” 黎烨不禁发笑:“你不唤我那什么雀君了吗?” 沈烟倒吸口气,虽然早猜了个十之八B九,但是听他亲口承认,还是颇为震撼。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六界仅剩的唯一真神呢! 换言之,那就是妥妥的珍稀物种啊! 震撼过后,她连忙解释:“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可别见怪才好。” 黎烨仰面打个哈哈:“我若真见怪,你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吗?” 沈烟展颜一笑,她也不认为黎烨会和她计较这点小事,既然他宽宏大量,想必也能容忍她得寸进尺。 有一个疑惑徘徊在她心头很久了:“嗯……那个,阿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黎烨敛笑:“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尽管问便是,若不能回,我便不答。” 沈烟抽了抽唇角,前一句不客气,后一句便是疏离,倒是贵在坦诚,没打算编瞎话哄她,这点她颇为欣赏。 她倾身向前,睁大那双秋水明眸,谨慎地问:“我想问你,朱雀是什么,是一种鸟吗?” 黎烨瞧着她那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一时有些愣神,隔了片刻,才勾起菱唇,微微一笑,柔情无限:“你想看我的真身?” “嗯嗯嗯!”沈烟连连点头,却又有些羞窘:“不过,如果唐突的话,就当我没说。”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脸色涨红,想要退却,他才果断拉过她的手,莞尔一笑:“好,满足你。” 一道金色流光若彗星般划过眼前,闪耀得沈烟睁不开眼,强大的力道将她扯到半空。 她刚张口惊叫,又叫灌口的劲风封住了嘴,紧接着落在一处柔软上,触手顺滑,丝丝分明,似是羽毛? 直到强光消逝,她才逐渐睁眼,立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只见自己正坐在一只大鸟的背上,此鸟遍体红火,气度不凡。 羽翼撑开,足有丈余,头顶金冠,身披霞光。 每一根翎毛上都生着精致的纹路,映着月光,隐隐泛着炫目的色彩。 尾部拖着长长的覆羽,随风舞动,华丽而迷人。 “好美啊!” 沈烟看得失神,由衷赞道:“这就是朱雀啊……” 她轻轻顺着他颈后的翎毛,只觉一颗心都快化了。 细长的眼尾向后一扫,尽显万禽之首的高贵,黎烨柔美的声音,在夜空中悠悠荡开:“坐稳了。” 闻言,沈烟下意识地搂住他的长颈。 一声高亢的啼鸣,朱雀凌空而起,如王者般引颈高飞,扶摇直上,冲向夜空。 眼见他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沈烟那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明月星辰也在不断放大,越来越亮,沈烟一伸手,仿佛就能摘下似的。 及至云端,黎烨才放缓速度,平稳翱翔。 广袤苍穹,成了他任意驰骋的舞台,大地就在他脚下,壮丽山河只是他的衬景,就连漫天繁星也成了他的点缀。 振翅九霄,英姿勃发,他是当之无愧的天空霸主。 沈烟缓缓放开双手,感受清风拂面,探手去触摸那越来越大的月亮,虽然碰触不到,但月亮好似近在眼前。 置身于浩瀚宇宙中,自己是那么渺小,感觉又是那么奇妙,仿佛她也化成了其中一部分。 能在漫天星斗里畅游一晚,便是死也不枉了…… 死? 在她陶醉感慨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若死了会变成什么? 是不是就成了风曦的神元,回到神女身上,与她融为一体了? 这样小白就能得偿所愿了吧? 想象着他与美丽的神女双宿双栖,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对大自然的热情瞬间将至冰点,身体微微发颤,她感觉有点冷…… 黎烨感受到她的异常,金光在他身上一闪而过,他现出神君真容,横抱着她,若暗夜里悄然绽放的红牡丹,慢慢旋落于孤山险峰上。 沈烟半躺在他怀中,静静端凝他,随性放落的金色卷发,刚中带柔的脸廓,精致立体的五官,挺拔修长的身形,华美松垮的长袍,一切都像最初相遇般,惊艳无匹。 她抬指,慢慢抚上他的眼角,黎烨没有挡开,任她抚摸上 分卷阅读164 眼角那飞挑的嫣红,眸光情不自禁的柔软,盈盈如水,不经意间,流露出暧昧不明的情愫。 微风拂过,阵阵袭来的酒香,透着冷莲清幽的芬芳。 这一刻,沈烟倏然明白了,是啊,只有那样的绝代芳华,才能让朱雀神君念念不忘,甘愿清狂…… “阿黎,你的心上人,是风曦吧?” 一语点破他的心事,黎烨绝美的丹唇勾了勾,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 沈烟脸色有些发白,她凄凉地弯了弯唇角:“你接近我,也是因为她吧,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不是也想……炼化我?” 早该猜到了,只是刻意回避着和神女有关的事,才迟迟不肯面对现实而已。 黎烨摇头苦笑:“你若是这般想,便不该问出口,万一我要对你不利呢?” 沈烟放落手指,缓缓从他身上下来,认真地直视他:“我想相信你。” 黎烨怔住了。 沈烟笑了,如琉璃,如明珠:“我的朋友不多,遇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不想用恶意去揣测。” 她顿了顿,又问:“阿黎,我可以相信你吗?” 黎烨也笑了,如朗月,如清风:“被信赖的感觉很好,我不想失去你的信赖。” 但愿自己真能不辜负她的善良,她的信赖。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沈烟扬起笑容,带着三分释然,即使是欺骗,至少让她保有一丝美好,也算无憾了。 黎烨读懂了她笑里的三分苍凉,无奈地笑道:“即便炼化了你,也……” “黎烨!你这卑鄙小人!” 言犹未了,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解释。 沈烟一听到这个声音,刹那苍白了面孔,她转身向声源望去,却不慎踩到了碎石,鞋底打滑,立足不稳,便要摔跤。 黎烨长臂一揽,将她拦腰抱住,锁入怀里。 伴随着飞驰而来的白影,小白那愤怒的吼声,震彻九霄:“放开她!” 黎烨凤眸一眯,将沈烟送至平缓处,匆匆交代一声:“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跑。” 言毕,金光一闪,便朝那白影奔去。 “阿黎!”沈烟高声喊,无人应。 半空中一白一金两片炫目的彩光交织在一起,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偶尔迸发出几丝爆破般的响动,十分惊心动魄…… 第90章 第090章 身陷囹圄 沈烟立在原处,眼见他们斗在一处,心中十分忧急:“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她望空大喊,却没什么用,那一白一金逐渐缩小,越离越远。 她顾不得黎烨的交代,向着他们拔足力奔,奈何山路难行,怎么都走不快。 正在焦急间,忽闻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姐姐。” 沈烟心中一凛,随即一喜,转身便看到了久久不见的仙儿。 沈烟如遇救星般,一把抱住仙儿,来不及叙旧,便指着高空中那火花四射的一小点,急声道:“仙儿,快!带我去那儿!阿黎和小白打起来了!” 仙儿盈盈一笑,不以为然:“那就让他们打呀!” 沈烟微恼:“仙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仙儿“嘎嘎”笑了起来,乐不可支:“他们不打,我哪儿有机会接近你呢?” 沈烟终于察觉不对,她松开仙儿,一步一步后退,当初为魔女所害的阴影又翻上了心头,面色渐渐煞白:“你不是仙儿,你是谁?” “仙儿”笑意渐消,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光幽幽似狼,一扭一扭地靠近她,勾引道:“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你滚开!滚开……”沈烟怒斥,挥舞着双手,像驱苍蝇般想把她赶走。 “仙儿”一把扣住她的皓腕,朝她轻轻吹了口气,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沈烟只觉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不知人事了。 “仙儿”打横抱起她,慈祥地望着她不安的睡容,绽开了诡异的笑容:“等你醒了,就知道我是谁了。嘎嘎嘎……” 一开口,声音嘶哑苍老如老鸦,身形也渐渐佝偻,现出龙钟老态,正是影魔。 ×××××××××× 冷,好冷…… 纤纤玉手无意识地四处摸索着,触手尽是又冰又硬,陌生的环境令她陡然打了个激灵,沈烟悠悠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初醒的迷糊让她以为自己坠在迷雾里,只是这雾却是乌黑色的。 她想抬手揉揉惺忪睡眼,手却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哐啷啷”,金属摩擦带来刺耳的噪音,也将她朦胧的意识彻底唤醒。 “怎么回事?” 她猛然坐起,惊讶于自己的双手竟被锁链铐住,放眼望去,周围黑云缭绕,什么也看不清。 “哐啷啷”“哐啷啷”…… 她一遍又一遍地扯着镣铐 分卷阅读165 ,不一会儿,手腕便红肿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对了,是仙儿! 骤然回想起仙儿的异常,隐约记得,自己是因为她的一口气,才开始昏迷的。 她又被魔女附身了吗?这里难道是魔窟? 黑压压一片,越看越像,沈烟越想越心惊,心里不由发急,越发用力地扯着镣铐。 “哐啷啷”“哐啷啷”…… “好啦!这玄天锁连神仙都挣不脱,更何况你现在只是凡人之躯。” 悦耳慵懒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带着丝丝不耐,冰冷地回响在四周。 “谁?” 沈烟骇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支棱起耳朵听着那回音,身上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黑雾散去,瞬间进入白昼,周围的一切亮堂起来,环境也渐渐清晰。 沈烟缓缓站起来,环顾四面,看见了一排石阶,她立定,仰脖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玄衣男子。 他闲适地斜卧在华丽宽敞的宝座上,黑绸般的长发束进精美华贵的发冠中。 恬静削瘦的脸上,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细长的脖颈下,单薄的身躯裹进贴身的玄袍中,衬得苍白的肌肤近乎透明。 这样一个儒雅清贵的男子,不由令沈烟联想到“仙风道骨”四个字。 可是,他赤红的瞳眸,邪肆的笑容,却与这四个字格格不入。 更像是降生于黑暗的王者,高贵优雅,却邪美阴森。 他有意无意地勾引着你,使你目眩神迷,心甘情愿步入他的陷阱,任其啃食干净,还要虔诚地吻他的足。 这是个矛盾的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沈烟提起镣铐,向他走去,喝问。 “大胆,见到尊主,还不下跪!” “仙儿”的声音不期然厉声呵斥。 沈烟这才注意到她缩在石阶之下,像一个影子,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仙儿。” 沈烟愁眉紧锁,痛心地看着她,这回可怎么办? 仙儿被控制住,她又不会法力,她们该如何脱困呢? “比起关心她,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墨泽森然开口,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满。 沈烟这才回过神,看向那被称为“尊主”的玄衣男子,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不禁失声叫道:“啊!你是魔帝墨泽!” 墨泽很满意她的表现,那带着恐惧的惊讶,令他涌起强烈的快慰。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倚着扶手支着削瘦的下颏,懒洋洋地打量着她,发出轻蔑地“啧啧”声:“风曦啊,你变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对你下手了。” 沈烟一听这话便恼了:“我不是风曦!你们抓错人了!” 风曦风曦风曦!所有人都在找风曦,所有人都是因为她才在意自己,那她本身到底算什么? 风曦的替身?风曦的影子? 就算他们都说她是风曦的神元,是风曦的一部分,她也绝不承认! 所有人都想炼化她唤醒风曦,她偏不让,她绝不会心甘情愿献出生命,让他们得偿所愿! 墨泽看见她的怒意,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兴奋起来:“风曦,你生气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呢!哈哈哈……” 他张狂大笑,笑得端正的脸都微微扭曲了。 沈烟不由后退一步,看着这样的魔帝,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个疯子…… “我不是风曦,你听不懂吗?”她抓起镣铐,冲他怒吼道。 影魔陡然蹦跳出来,凶狠地对她怒斥:“小小凡女,竟敢对尊主不敬,看我怎么教你规矩!” 话音刚落,他便像阵风一样,刮到她面前,右手高高扬起就要落在她脸上。 沈烟心中一凛,根本不及闪避,只能眼睁睁等那巴掌落下。 本以为要受皮肉之苦,哪想到只听得耳边“啪”地一声,影魔便如破布般飘了出去,撞上盘龙柱,又“砰”地一声,狼狈地掉落地面,破碎地哀嚎。 “狗奴才,她是你碰得的吗?” 墨泽倾出的上身缓缓收向靠背,右手掌心里的黑云渐渐消散,赤红的瞳孔殷红如血,玄衣无风而动。 沈烟见状,不消说,也知方才是他出手救的自己,然而她更在意的却是仙儿,明知她已被控制,但那是仙儿的身体,她无法无动于衷。 “仙儿,你怎么样了?” 沈烟很想去扶起她,只是镣铐拖累了速度,疾走几步,影魔便已爬了起来,捂着胸口跪到墨泽面前,强装无事地磕头道:“是,属下知错,请尊主责罚。” 并非影魔心智坚忍,实则是他深知,尊主脾性乖张,残暴嗜血,表现得痛苦并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可能会遭到更加残酷的对待。 沈烟得不到回应,转而看向墨泽,不卑不亢道:“魔帝,你要抓的是我,放了仙儿!” 分卷阅读166 墨泽继续斜倚在宝座上,冷哼道:“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是风曦吗?” 沈烟十分不乐意与他撕扯这个问题,她略过这话茬,又道:“不管我是不是她,总之,仙儿与此事无关,放了她!” 仙儿,仙儿,仙儿……从她醒来到现在,满嘴都是仙儿,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她心里,他怎么可以不是最重要的呢? “影魔!”墨泽沉声道,面色阴晴不定。 “属下在。”影魔战战兢兢。 薄唇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墨泽动听的声音,刺耳地钻入沈烟耳中:“九虺饿了,把你附身的这只小花妖丢去喂它。” “是。”影魔毫不犹豫应道,为自己松了口气。 “不!” 沈烟立即站出来反对:“你不可以这么做,她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你不能伤害她!” 墨泽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她,他不能理解她对小花妖的感情,他只觉得很可笑:“风曦,你把小妖当朋友?当亲人?哈哈哈……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仰天大笑,笑得连发冠都在颤动,似乎这真的很好笑。 沈烟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本就是阶下之囚,哪里有资格谈条件。 她颓然垂手,放柔语气,近乎哀求道:“就当我求你,放了她吧。” “求我?” 墨泽剑眉一竖,眸光里透出犀利:“你怎么可以求我?” 为什么不能?沈烟只感莫名其妙。 “你不是很骄傲吗?” 墨泽骤然起身,步步向她逼近,沈烟头皮一麻,心底发怵,随他步步后退。 他愤怒了,眼里好似要喷出火光:“你是风曦!你神通广大,高高在上,你是六界最强的神,你能控制火种,驱使穿云弓,跨越绝情海,你是光明神的女儿,是黑暗最大的敌人,你是独一无二的神女,是至高无上的尊者,你怎么可以求我呢?”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眼瞅着他张牙舞爪,猖狂地叫嚣,一丝冰冷的惧意,倏然由脚底直达头顶。 沈烟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却听懂了风曦的厉害,隐隐的不甘涌上心头,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不如风曦的事实。 影魔伏在地上,闻言心中大惊,他万万想不到这小小的凡女,竟就是六界畏惧而敬仰的神女风曦。 他明明听说,风曦早已寂灭…… 第91章 第091章 墨泽还是烈燚? 墨泽瞳孔一缩,忽而又转怒为悲,他凝视着沈烟,用近乎悲怆的语调对她道:“你这样,还怎么配做我的对手?” “你真是个疯子!” 沈烟不住向后挪步,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双手握拳,掌心早已被冷汗濡湿。 “不,你不是风曦!” 他突然大吼,一丝失望闪过红瞳,脸上怒火毕现:“你敢骗我,你不是风曦!” 他加急脚步向她扑来,沈烟踉踉跄跄向后趔趄,摔着锁链喊:“我早告诉你我不是,是你硬要说我是……” 话未说完,视野里猛然被黑影笼罩,墨泽精准地扼住她的喉咙,狠狠将她推向盘龙柱,“砰”地,沈烟痛得几欲昏厥,隐约听得几声脆响,肋骨怕是折了。 “把风曦还给我,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他强势地逼视她:“你出来,风曦!我要见你!” 沈烟惨白的脸有些紫涨,她强忍痛楚,咬牙挤出声音:“疯子!我不是风曦……” 墨泽仿若未闻,他松开她的喉咙,冰凉的手指挪到她的后脑,猛地俯面,不管不顾地冲她呼喊:“风曦,你出来!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对手!” 仅隔着一指节的距离,沈烟根本看不清他,视野里只有猩红的色彩,那是他的眼珠,仿佛侵染过无数鲜血,才能汇聚成如此妖艳的色泽。 沈烟压抑地咳嗽着,嗫嚅着唇瓣,已说不出话来,眼前的魔鬼,不断地叫嚣,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癫狂,令她胆寒。 “风曦!” 他嘶吼着,得不到回应,突然,扣住她后脑的手一收,沈烟被迫往前一凑,柔唇便贴上了他冰冷的薄唇。 沈烟呼吸一滞,挥动锁链,拚命推搡,却被他另一手拦腰圈抱,制住了挣扎。 他如渴血的野兽般,近乎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唇舌,霸道的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影魔偷眼看着这一幕,不由傻了,前一刻,他觉得尊主想杀了她,这一刻,他又觉得尊主想吃了她。 他已看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是爱,还是恨?只是隐隐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拿小花妖喂九虺的好。 从他口中传来幽魅冰冷的香气,混合着浓稠的血腥,令沈烟几欲作呕,她已分不清这是谁的血,被迫一口口咽下,她只觉浑身很疼,脑中很混沌,呼吸很艰难。 他贪婪地掠夺着,感受着她体内泄露出的冷莲芬芳,那是 分卷阅读167 属于她的味道,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味道,风曦,果然是你,是你……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几乎要撞破胸腔。 有多久,这颗心没跳得这般欢实了? 很好!他的血液沸腾了,他又会亢奋了,持久的,激烈的,燥热的…… 他越发收紧力道,即使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喀啦”作响,他也毫不放松,宛如要将她揉碎,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意识一点一点抽离,剧痛到了极点,便只剩下了麻木,沈烟虚软无力地瘫在他怀中,如同一条死鱼,她想,她大概快死了吧,她不惧死,却好不甘心,死在疯子手中…… “啪!” 他突然松开她,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苍白的薄唇,染上了殷红的血丝。 他别过脸,猩红的瞳孔已然变得漆黑,透着冰冷与厌恶,恨声低语:“不要用我的身体去碰她,你这恶心的家伙。” 失去支撑,沈烟慢慢滑落地面,听不清他的自言自语,人便已昏迷。 影魔听到异样,悄悄扭过头去看他们,却被墨泽邪冷的目光一扫,又立即低头趴好,胆战心惊。 “把小花妖关起来,不得伤她一根毫毛。” 墨泽的声音如清泉般泠泠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影魔心下一松,忙点头称是,急急退下照办。 墨泽回过头来,望着虚弱狼狈的沈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松开她的镣铐,慢慢抱起她,走向寝殿,那样的小心与珍视,透着一股对主人的尊重。 “哈哈哈……你还把她当神主吗?” 瞳孔倏然变红,墨泽的声音也随之猖狂,语气里满是嘲讽:“别忘了,从你向我投诚的那天起,你就已经背叛她,想想她是因为谁才落到这步田地。她不可能原谅你,永远都不!” 转瞬,他的瞳孔又变回漆黑,语气淡然,透着坚忍与刚毅:“我从未想过得到她的原谅,我也从不后悔曾经所做的事。” 红眼墨泽狞笑道:“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天河一战,为保全神界名声,对外公布你已战死,六界从此没有玄武神君,你只是魔帝墨泽,是我邪神烈燚的傀儡!哈哈哈……” 黑眼墨泽眯了眯星眸,遥想当年天河决战,风曦拉开穿云弓,穿云箭势如破竹,穿过烈燚的心脏,他趁机暗算风曦,谁知小白为她挡了一劫,他行踪暴露,不得不遁逃魔界,与魔为伍。 那时,烈燚灰飞烟灭,他以为大势已去,后来才发现,烈燚的神体虽殒,但神元却悄无声息地附在他身上,从此两颗神元共存一体,他的神体难以承受,日渐羸弱。 墨眸里闪过一丝恨意,墨泽语调阴沉:“你现在困在我的身体里,就给我安分些,她现在只是凡人,经不住你那些龌龊的手段。” 血眸瞬间凛冽,烈燚森然而语:“哼!你敢命令我?别忘了,没有我的神力,你什么都做不了。” 墨眸回归冷静,墨泽看向沈烟,眸里精光闪烁:“有了她,一切都会不一样,六界终有一日,会踩在我的脚下。” 说这话时,黑色的瞳孔里瞬间燃起了烈焰,烈燚如同暗黑的精灵,咧开了嗜血的笑容:“要引发六界动荡,需要火种,只有风曦知道火种的下落!” 墨眸与血瞳同时占据着他的左右眼,同一个声音,不一样的语气,无比和谐地融为一体:“神元里藏有风曦的神识,她身上承载着一切秘密……” 这一刻,落向沈烟的视线变得同样的贪婪与邪恶,那不只是看待猎物的眼光,更是在盯着他们自己的希望与野心…… ×××××××××× 再次醒来,是在昏暗冰冷的寝殿中,黑色的帐幔,黑色的床褥,黑色的地毯。 偌大的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一列列烛火,整齐的排列。 宛如坠入黑色的深渊,那一点一点光明,忽明忽灭,像是监视她的眼睛。 沈烟惊然坐起,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满身都是冷汗,随着意识回笼,又猛然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立即拉高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屏住呼吸,谨慎地东张西望,见左右无人,才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情绪渐渐安定,放松下来的身体,终是感觉到异样,奇怪,怎么身体不疼了? 她掀开被子,打量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衣衫,捏捏胳膊,碰碰脊背。 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捏折了。 “你醒了?” 冷不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温和而充满关切,但对沈烟而言,却形同恶鬼索命。 “啊!” 她一声惊叫,如被火烧般远离声源,瑟缩在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不知何时坐在她床边的男子——魔帝墨泽。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惊惧交加,声线里隐含战栗。 “从你醒来开始。”墨泽答,温柔得好似判若两人。 分卷阅读168 “胡说!我刚才明明没有看见你!”她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就这么脱口质问道。 墨泽居然好脾气地对她解释:“那只是我没有现身而已。” 沈烟一愣,对这个疯子突然的温文感到不适,但那颗惊惧的心却慢慢沉淀下来。 “你来干什么?”她放松语气,警惕不减。 深邃的墨眸凝视她片刻,眼帘微微垂下,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细密的睫毛上,投下两弯好看的弧影。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烛火温暖的光晕中:“你不醒,我不放心。” 他的声音如甘泉般清澈,像月色般皎洁,不带一丝邪心。 沈烟愕然,抬指碰了碰自己的唇,他的意思是……要等她醒来,看过自己才放心? 难道他对自己的放肆,只是一场噩梦? 不只惊讶于他此刻的客气,更是为他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气质而诧异。 沈烟不了解他,但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样清冷如兰的脾性,正如他第一眼给她的感受。 “呵!”沈烟嗤之以鼻:“我这身伤也是拜你所赐。” 墨泽扫了眼她已恢复如初的唇,眸底涌出一丝歉意:“对不起。” 他慢慢站起身,修长如竹的身形透着玉般的温润,仿佛踏月归来的仙君,说不出的清隽雅逸。 沈烟愣怔片刻,随即因他的靠近而醒神,心里一咯噔,立时拉过被子挡在身前,喝问:“你要做什么?” 墨泽无奈地摇头一笑:“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幽黑的瞳眸深邃如潭底,间杂着淡淡的忧愁,语气里透着一股苍凉,一股无力,好像他说的不是“我走了”,而是“我死了”一般。 沈烟不舒服地移开视线,皱了皱眉,实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重伤自己,一会儿又关心自己,还会对自己道歉,这样的疯子也是少见。 不!正因为是疯子,才会如此反复无常。 对了,她的伤! “我的伤是不是……” 她回过神正要追问这伤是不是他治好的,可这一转眼,便不见了他的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 寝殿陷入沉寂,沈烟紧张的神经也因此松弛,但紧接着,对命运未卜的焦虑又悄然滋长…… 第92章 第092章 疯狂的游戏 暗无天日,分不清白昼与黑夜。 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沈烟并未受到任何苛待,只是出不了这间寝殿。 仆从来去匆匆,做着分内之事,无人搭理她的疑问,更无人主动搭话,更别说打听仙儿的消息。 在惶惶不安中不知度过多少日,沈烟终于冷静下来,独处给了她充分的思考时间。 她想了许多,疑惑也随之越来越多。 墨泽和风曦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人,他恨不得让对方死,说是仇人,又似是对她有情。 想到那濒死的吻,她情不自禁地抚上唇瓣,那种酥麻刺痛的感觉还依稀存在。 沈烟立即刷白了脸色,忙取水狠狠漱口。 她想不通,墨泽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就像一具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一个狂野如火,一个沉静如水。 咦? 沈烟忽然想到这二者间的区别,她记得大殿上的墨泽有着血一般的红瞳,而她醒来后看见的墨泽,则长着黑曜石般的眼睛,难道他们是孪生兄弟?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魔帝有孪生兄弟,这必是六界的大事,毕竟有一个魔王存在就已不得了,何况有两个,不可能谁也不提及。 那这魔王抓自己到底有何目的? 她细想一番,不由失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必是要让风曦苏醒,或许他也和小白、黎烨的目的一样,想要炼化她吧…… 正想得入迷,忽闻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她立时一个激灵,看向门口。 两个魔兵手执镣铐而来,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沈烟立刻涌起不祥的预感,却不见慌乱,这一刻她早就预料到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袖子,坦然问道:“有何贵干?” 两个魔兵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间点了点头,那锁链便兜头落了下来。 沈烟只见寒光一闪,下一刻,双手便被铐住了。 锁链延伸出去的两端,分别握在两魔兵手中,见得他们要拖动锁链,沈烟马上喝道:“慢着!” 两魔兵停下动作,皆疑惑地望着她。 沈烟走到妆台前,带着镣铐,吃力地理了理衣衫秀发,待捯饬妥当,才落落大方地回到二人面前,泰然自若道:“带路吧,我自己会走。” 两魔兵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人族在他们眼中,只是随时可以碾死的小蚂蚁,能临危不乱,面不改色的阶下囚,就是男子都不多见,更 分卷阅读169 何况是小女子? 不觉间,他们看向沈烟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赞佩。 ×××××××××× 烈燚依旧懒懒地斜倚在宝座上,闭目养神,等待着自己的猎物被押送而来。 魔蛇九虺化作可爱的小蛇,盘踞在他腿上,乖顺地接受主人轻柔的爱抚,十分享受地闭着眼睛。 “哐啷啷”“哐啷啷”…… 随着金属的响声越来越近,薄唇便不由自主地勾起邪恶的弧度。 沈烟随着那两魔兵来到大殿上,魔兵不知将锁链的两端铐在什么地方,便悄然退下了。 沈烟笔挺地站在大殿中央,瞪着烈燚,面无惧色。 她有她的尊严,她的骄傲,不管对方要做什么,即使改变不了,她也要维持住这份小小的自尊。 血眸缓缓睁开了,他慵懒地打量着沈烟,如同暗夜盛开的彼岸花,眉眼间透着难以描述的邪魅与风情。 “憔悴了。”他似笑非笑,隐隐地,透着一丝甜腻。 沈烟眉心紧蹙,多日的寝食难安,想不憔悴也难。 她直面观察着魔帝,他妖冶的红瞳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浑然不似黑眸时的温文儒雅。 可是细看下,却未见他身上有异常,是他知道自己的眼睛非同一般而刻意隐藏,还是他真有个不为人知的孪生兄弟? “怎么不说话?吓傻了?”烈燚勾唇揶揄。 “你很想听我说话吗?”沈烟直视着他,语带不逊。 烈燚仰天大笑,笑得冷魅又邪肆,待笑容收起,他眸中的赤红又鲜艳了几分:“看来这几日我对你太好了。” 沈烟见他始终不切正题,不由沉下脸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都麻烦快点儿,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烈燚坐直身体,摸着光洁的下巴,眸底划过一抹戏谑,玩味地问她:“你可知何谓斗兽?” 沈烟心中一凛,脊背上倏然蹿起一丝寒意。 烈燚也没打算她能回答,他自顾自地娓娓道来:“人间帝王豢养猛兽,故意不喂饱它们,待其饥饿难耐时,与人关作一处,或看猛兽食人,或看人挣扎求生,以供取乐。” 沈烟感到一阵恶寒,烈燚盯着她,不怀好意地一笑:“其实,那都是学的魔族。” 沈烟强作镇定,傲然道:“你若想看我斗兽,怕是要失望了,我只会在第一时刻落入兽腹,连挣扎都不会有,你若觉着这样有趣,便也随你。” 她算是看出来了,对方现在不会要自己的命,只是想羞辱她、愚弄她,他将自己视作玩物,她若是流露出一丝恐惧与慌乱,才是正中下怀。 “哈哈哈……” 烈燚开心地大笑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连连颔首,十分赞同沈烟的观点:“游戏结束得太快,的确很无聊,所以……我们要换个玩法。” 他说到这里,抚着九虺的手指不觉用上了两分力道。 九虺受惊地伸长蛇身,却是冲着沈烟露出锋利的獠牙,“嘶嘶”地吐着蛇信,赤豆般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满是恶毒,正如它的主人。 “轰”地一声响,黑云升腾,充斥四周,放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沈烟环顾四面,不知所措,待黑云散尽,身处的环境早已不同,乍看之下,胆战心惊。 艳红的天,火红的海,到处蒸腾着喧嚣热气。 沈烟脚踩着木板搭成的铁索吊桥,吊桥下是不断翻滚的烈焰岩浆。 岩浆尖叫着愤怒,不时吐着火舌,冒着滚烫的气泡,喷涌出灼热的黑烟,浑浊了空气,混合着浓厚的硫磺味,熏得人火烧火燎,难以呼吸。 而这长长的吊桥尽头,赫然悬吊着一个人,沈烟细看之下,不禁瞳孔一缩,尖声喊道:“仙儿!” 仙儿被高高缚在半空,双目紧闭,如同晒干的咸鱼般毫无反应。 绳索结实地捆绑着她,一直蔓延到乌黑的云层里,在她脚下,火浪张牙舞爪地叫嚣着,时不时溅出几点火花,落在她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瞬间,沈烟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黑烟散去后,仙儿的腿上便多了几点焦黑,惨不忍睹。 仙儿痛苦地发出低嚎,双目却依然紧闭,仿佛陷入可怕的梦魇中,她扭动着挣扎了几下,又继续被困在黑暗里,动也不动了。 “仙儿!” 沈烟大声呼唤着她,一颗心凌乱到了极点。 她迈出步伐,向她奔去,刚跨出一步,吊桥便晃动得厉害。 她忙抓住铁索,铁索如同烧红的热铁,灼伤了她的手,她痛呼一声,连忙松手,掌心已烫出了水泡。 而她手上的镣铐在高温的炙烤下,也逐渐散发出灼人的温度。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烈燚那充满恶趣的声音悠悠响起。 沈烟扭头看去,愤怒道:“你对仙儿做了什么?快放了她!” 吊桥的另一头,高高的云端上,烈燚斜倚 分卷阅读170 在宝座上,咧开妖艳的笑容:“好啊……只要你的速度比我的九虺快,我就放了她。” 烈燚懒懒抬指点了点九虺的小脑袋,九虺便心领神会地飞向了仙儿,待靠近时,忽然化作巨蟒,蛇头向下,缠绕在绑缚仙儿的绳索上。 巨大的重量使得绳索一点一点下降,仙儿也向着火海一点一点靠近,偶尔晃悠几下,沈烟的心也跟着摇摇欲坠。 “看见了吧,只要在她掉入火海前把她拉回来,你便能救她。” 烈燚兴致盎然地观望着这场游戏,期待着她的表现。 沈烟咬紧银牙,转眸看向烈燚,噙泪的眼里闪烁着愤恨的光芒。 烈燚刹那阴沉下脸,吃味地哼道:“你很在乎她?” 沈烟怒极反笑:“我不在乎她,难道要在乎你?” “你当然应该在乎我!”他突然狂吼。 一阵狂风席卷着黑烟,向沈烟扑来,难受得她不得不闭眼,再睁开眼时,烈燚已然站在她面前。 沈烟骇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鞋后跟却不慎磕到了木板间的空隙,仰面摔在了桥上,引得吊桥一阵晃荡。 烈燚随着吊桥的晃动,顺势跌落在她上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沈烟受惊地推搡着他,甫一抬眸,却被他悲恸的神情怔住。 烈燚愤懑而委屈地向她抗议:“你只应该在乎我……” 沈烟抽了抽嘴角,不知这疯子又犯了什么病? 烈燚俯下脸,燥热的气息渐渐向她逼近:“你知道吗?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沈烟呼吸一凝,为这爆炸信息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机密…… 第93章 第093章 劫后余生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黑暗因光明而生,你却妄图抛弃黑暗,让我消失,风儿,你真的好坏!” 烈燚咬牙切齿的抱怨里,分明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撒娇,直让沈烟寒毛直竖,如坠千年冰窟,冷得牙关打颤,倒是缓解了不少闷热的窒息感。 烈燚捉住她的手,紧紧按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沈烟灼破皮的掌心立即渗出血水,痛得她倒吸凉气。 烈燚不以为意,反而很享受她的血迹留在自己身上。 他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被穿云箭射穿的滋味很痛,这里一直铭记着这种感觉,所以……” 眸光陡然发狠,沈烟暗叫不好,直觉别过脸去,烈燚出其不意的拳头,便砸在了她的脸侧。 “咔擦”一声响,木板被他砸出一个窟窿,木片掉入岩浆,顷刻化为灰烬,余下的木屑伴随着火浪的热气,纷纷扬到她脸上。 烈燚邪笑着接着道:“你要补偿我。” 沈烟心惊肉跳,突然深刻体会到风曦灭他的必要性,这个变态,连爱人的方式都如此另类,对他而言,爱她就是要毁灭她吧! 烈燚绽开艳丽的笑容,慢慢退开:“这次我原谅你,因为你现在还不是风儿。” 随着话音落下,他也瞬间回到宝座上,恢复先时模样,邪冷地对她道:“抬头看看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哈哈哈……” 在他妖冶的狂笑中,沈烟迅速回头,看向仙儿。 只见仙儿已降到一半,岩浆愈发频繁地溅到她身上,衣物已大半化作黑灰,只剩残缺的布料勉强遮掩。 而那条黑色大蟒时不时舔过她的脸,贪婪的眼神暗示着她,它随时会将仙儿吞掉。 顿时,沈烟的心跳几乎停滞。 下一刻,她毫不迟疑地扯下裙裾上的布料,裹在两掌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扶着铁索,屈膝奔走。 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马上就要不堪重负,几次晃得厉害,险些将她甩出去。 沈烟咬咬牙,向着仙儿马不停蹄,她豁出去了,赌她现在还不能死,赌她即便遇险,魔帝也一定会救她。 可是,手腕上的镣铐越来越烫,越来越重,体力也越来越不济。 没过多久,手上缠的布条受不住铁索的高温,竟着起火来,沈烟连忙挥舞着双臂,将之甩入桥下,才保住一双肉掌。 只是这样一耽误,仙儿自腰下起,便都氤氲在了滚滚浓雾中,湍急的火海打着浪花,时不时擦过她的脚,发出尖锐的“滋滋”声。 可她依然沉溺在梦魇中,挣扎着无法醒来。 更要命的是,那条该死的蛇,几次张开血盆大口,衡量着仙儿的尺寸,好像在酝酿着如何吞咽她。 “哈哈哈……看来九虺很喜欢你的仙儿呢,你再不快点儿,只怕你的仙儿在掉入火海前,就要被吃了。” 烈燚畅快地大笑着,对他而言,这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沈烟眼尾向后一扫,如有实质地狠狠剜了他一眼。 视线又回到前方,眼见得仙儿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里,她猛然一声断喝,拔足力奔,顾不得皮开肉绽,擦着铁索,努力平衡身体,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往前冲 分卷阅读171 。 烈火般的岩浆不住喷涌着火花,在脚底炙烤着她,闷热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 可怕的高温榨干了她体内仅有的水分,似要将她熔化,淋漓汗水一旦渗出便顷刻蒸发个干净。 她的手掌已鲜血淋漓,白骨毕现,她的衣衫已残损不堪,头发也乱成了草垛。 她真的好痛苦,好难受,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而仙儿的头顶已过了桥面,全身都笼罩在那死亡的黑气中,她身心骤然一震,前路还有那么远,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仙儿,仙儿…… 唯一将她当成沈烟喜欢的仙儿,亲切地呼唤她“姐姐”,真心实意地帮助她,而非将她视作风曦的替身。 可是,她却什么也帮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危险,痛苦的死去。 或许,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吧?这样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呵,呵呵……” 她暗自冷笑,为自己的无能,为她悲惨的命运,为世道的残酷,为自己的绝望。对!她绝望了…… 忽然,绳索停住了,那魔蛇似是也恐惧火海,将半个身体探出绳索,盘踞在桥面上,重量一下子减轻,仙儿的双脚堪堪就停在岩浆之上三尺处。 绝处逢生,沈烟重新抖擞精神,拚尽最后一丝力气,哪怕真不要命,也要将她救下来,不为其他,只为那声真诚动听的“姐姐”! 危急时刻,沈烟爆发出了她所有的潜能,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剩一点距离就能碰上绳索了…… 希望就在眼前,她整个人也沸腾起来,此生过得太平淡,并未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若能救下仙儿,纵然死,也算死得其所吧! 然而,她终究只是巨人掌心的一只小蚂蚁,逃不过魔帝的翻云覆雨手,烈燚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魔蛇九虺倏然一甩蛇尾,绳索震动,急速向下坠落。 “不!” 沈烟嘶声大吼,整个人就像顷刻掉入深渊,强大的痛苦侵蚀而来,充满希望之后的绝望,远比毫无希望要残忍得多。 或许,那高坐看台上的畜生,就是喜欢看她充满希望,又落入绝望的样子吧。 她就像一头被萝卜吊着的蠢驴,明知吃不到萝卜,却被自己心中的希望吊着,苦苦向前奔跑,最后一无所获,还要被啐一声“活该”! 可是,她毕竟不是驴,就是驴也有驴脾气,更何况她是个人呢? 不屈服!不屈服!绝不向那个视人命如草芥,将众生踩在脚下娱乐的魔鬼低头! “仙儿!” 歇斯底里的一声狂吼,将在梦魇中沉睡不醒的仙儿彻底唤醒。 仙儿尚不知发生何事,强烈的痛楚便自双腿传来,她仰天狂叫,视线掠过桥底,一眼就看到了那高坐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男子。 叫声就此顿住,视线再无法移动,好像剧痛也瞬间瓦解了,她云里雾里,如在梦中…… 沈烟眼见得仙儿掉入火海,脑子里一片空白,魔蛇九虺对她张开腥臭的大嘴,她也漠然无视。 巨大的蛇身将她纤细的身体绊倒,她借着这一绊的力量,猛地跳下铁索桥,抱着仙儿,一同掉入了滚滚岩浆中,霎时失去了所有意识…… ×××××××××× 再次睁眼时,沈烟又回到了冰冷阴森的寝殿中。 朦胧中,一道玄色身影坐在床边,细心地为她的手臂敷药,冰冰凉,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很舒服。 片刻的恍惚过后,沈烟忽然察觉不对,她手一抖,恐惧席卷而来,慌乱地就要将手缩回。 墨泽微微使力,阻止她乱动,柔声道:“别动,你伤得很重!” 沈烟眸光一沉,猝然坐起,一把甩开他,怒声斥道:“杀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锦被滑落,露出她松垮的衣衫下,缠满纱布的身体,手臂上未及敷药的部分焦黑一片,血肉模糊,她心魂俱震,哆嗦着手指碰向自己的脸,竟也包扎得严实。 “啊!怎么会这样?”她抱住自己的脑袋,揪紧了头发无法淡定,疯了般嘶吼着。 墨泽忙抓住她的双手,急声劝阻:“别怕!这伤会好的,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沈烟呆滞良久,急剧起伏的胸膛才渐渐趋向平缓,她的视线慢慢落向他,端凝着他带着悲悯的墨眸,目光陡然犀利,她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墨泽幽黑的瞳眸好似一汪深潭,不可见底,当心泛出愧疚的微光,如忏悔的罪人逐渐垂下眼睫,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翕动,沙哑的嗓子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挤出字眼:“我是墨泽,却不是伤你的人。” “不是你是谁?”沈烟怒吼,眼神如刀,刀刀剜入他心。 “是烈燚!”他突然也激动起来,带着强烈的愤怒与仇恨。 “烈燚?” 沈烟茫然垂眸,这个名字好熟,似在哪里听到?脑海迅速进入搜寻:“是 分卷阅读172 他!邪神烈燚!” 墨泽沉重地点了点头。 水眸蓦然撑大,沈烟无措地望向墨泽,不敢置信:“他不是被风曦杀了吗?” 墨泽缓缓拉过她的手,继续为她敷药,这回,沈烟没有抗拒,她等待着眼前的男子给她一个交代。 “风曦只是殒灭了他的神体,他的神元跑到了我身上,控制了我的身体,做出许多罪大恶极之事!” 墨泽手里的动作虽然温柔,但语气里难掩愤恨,他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他绷得发白的指节却暴露出他强大的恨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沈烟迷惑极了,她有太多不能理解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超越了她原有的认知。 原本她对这些并不在意,可是现在,她被迫卷入,不得不开始面对…… 第94章 第094章 玄武神君 墨泽长长地喟叹一声,平复下激愤的情绪,这才开口道:“当年,烈燚控制了我,逼我臣服于他,我不得已背叛神族,帮他搅乱六界。” “天河决战,风曦一箭射杀了他,我以为一切终可结束,谁知,他的神元竟然遁逃,不知不觉间,附于我身,我只能随他逃亡魔界,做了这魔界之主。” 他顿了顿,痛心疾首道:“至今,他仍控制着我的神体,我只有每夜才能清醒片刻,自由掌控这具身体。” 墨泽说到这里,沈烟便大致听明白了,换言之,之前那个残暴不仁的血瞳墨泽实则是烈燚,而眼下这个黑眸墨泽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可是,墨泽是谁呢? “那你到底是谁?”沈烟追问道。 墨泽眸光闪烁,似乎并不愿意提及自己的旧身份,沉默片刻,薄唇微微一抿,才道出了口:“我原是司掌北方的天神,玄武神君,墨泽这个名字只有同僚才知道,而今……” 他微微踌躇,勾出一抹干涩的苦笑:“它成了魔帝的名字。” 沈烟闻言大惊:“可我听说,玄武神君已于决战中寂灭。” 墨泽包扎好了,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回床面,又是一声深而长的叹息:“神族不知内情,都当我是叛徒,为了保全神界的颜面,对外宣称我已战死,也算是给我留个体面吧!” 沈烟抚着自己那被包扎得漂亮的手,颦眉:“可这样一来,你还如何回归神界?” 墨泽眉心紧锁,黯然道:“回不去了,神界已容不下我,神族也绝不肯原谅我,我罪大恶极,罪无可赦,我的命运只能是等待神罚。” 言及此,他眸里升腾起一丝复仇的快感:“只希望到了那日,烈燚能随我一同寂灭,还六界太平。” 沈烟心脏突地一跳,不禁对这同病相怜的男子产生同情:“可是,你是被控制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你也要受罚?” 墨泽无奈苦笑:“不管是否被迫,所有的罪恶都是由我这具神体造成的,接受神罚,我心甘情愿。”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沈烟一点也不希望他有事,闻言,便不由替他焦急:“比方把烈燚从你身体里赶走,这样他就没法再控制你了。” 墨泽默然,渐自心底长叹出声,他缓缓站起,暗淡的眸光在烛火掩映下,忽明忽灭:“哎……如果风曦还在,或许可以做到,可是风曦已然寂灭,谁也不知道火种的下落。” 沈烟不禁凝眉,垂眸暗暗咬唇:风曦,又是风曦…… 墨泽见她不语,便知她也与自己一般无可奈何,反倒释然一笑,安慰道:“你好生静养,我先走了。” “等等!” 沈烟立刻绷紧神经,眼下她处境危险,又孤独无助,玄武神君或许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盟友,也是唯一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人,她只希望他能多留片刻:“火种是什么?它对你有什么用?” 墨泽的眸光里忽而充满憧憬:“火种是初代光明神孕育出来的神物,蕴藏着无穷力量,只有它可以将烈燚驱赶出我的身体,一旦他的神元没有依附,消灭他就容易多了,可是……” 说到这里,墨眸又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接下去的话,他没再说,沈烟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对此,沈烟也无可奈何,只能苦笑:“很抱歉,虽然他们都说,我是风曦的神元转世,可是我也不知道火种在什么地方,帮不上你。” 墨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蓦地,自嘲一笑:“该抱歉的是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吃这些苦头。” 沈烟见他有口难言,情知他这些年不易,有心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可一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如今凄惨成这样,又有什么资格开导对方?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布,有些好奇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目光左右巡睃,竟发现所有光可鉴人的器物都不见了,更不用说镜子了。 墨泽见状,忙宽慰她道:“所有可以照物的东西我都撤了,你别担心,只要每日敷以灵草,哺以 分卷阅读173 灵露,十日之后自能痊愈如初。” 沈烟心中稍安,又不禁疑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感觉不到疼呢?” 墨泽道:“我已用法力为你镇痛,你且宽心静养,在你伤好之前,烈燚不会来寻你。” 沈烟冷笑:“哼!他是怕我伤不好,影响了他游戏的兴致吧。” 墨泽凄然一笑,慨然道:“六界最大的魔头,邪神烈燚,谁能揣摩清楚他的心思呢?” 沈烟咬牙切齿:“他就是个疯子!” 想到他的恶趣,想到他对仙儿和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就不寒而栗,对了!仙儿! 沈烟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脸色转瞬煞白:“仙儿呢?她怎么样了?” 既然她没死,她是不是也会安然无恙?还是说,因为她是风曦神元转世才能活着,那仙儿……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哽咽。 墨泽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令她安心的笑容:“放心吧,她是妖,只会比你痊愈得更快。” 沈烟那颗高高提起的心,才又慢慢落回腹中,险些喜极而泣。 墨泽俯身,墨眸凝视着她盈满水光的瞳仁,郑重地承诺:“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还有仙儿!” 沈烟不由补充,末了,又觉自己太过厚脸皮,他是她的什么人,她怎么就好意思驱使他?只是,在这样一种困境下,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低低垂眸,两颊有些泛红,幸好脸上缠着纱布,看不出来。 墨泽墨眸如渊,低垂的眼睫藏尽了数不清的心思,他轻轻启唇,留下颇有分量的一个字:“好。” 沈烟得他承诺,感觉到几分宽慰,抬首正要道谢,却发现他已然不在,恍恍惚惚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接下来数日,果然如墨泽所说,烈燚没有再寻她麻烦,只是安排了婢女服侍照料。 每至入夜,墨泽便会来探望她,原本分不清白昼黑夜,却因为他的到来,让沈烟对日夜交替有了概念。 数次相处下来,沈烟对他渐渐熟悉,也渐渐发现他的异样,每当提及她是神元转世的时候,他就会欲言又止,陷入沉默,而后便离开了。 重复几次之后,傻子也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蹊跷,且,极可能关系到火种的下落。 这个推断让沈烟振奋不已,只要得到火种,就能将烈燚驱出墨泽的身体,只要他不再受烈燚控制,不止他们能逃离魔界,还能让六界第一大魔头难以作恶,如此大快人心的事,他为什么要隐瞒呢? 这一晚,沈烟刻意提起此事,不让他顾左右而言他,墨泽见瞒不过,才对她说了实话:“你是风曦的神元转世,必定保留着风曦的神识,若你愿意配合,我有办法打开神识,找到关于火种的记忆……” 墨泽言犹未了,沈烟便忍不住插口道:“这样就能找到火种了!” 墨泽凝重地点了点头。 沈烟不解又雀跃:“你既然有办法,那为何现在才说?事不宜迟,你现在就打开神识吧!”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墨泽的神情又凝肃了一分,沈烟终是从欢喜中清醒,沉下心来:“是不是有难处?” 事已至此,墨泽便也不隐瞒了:“要打开神识,必须要你心甘情愿配合才行。” 沈烟立即表态:“我当然愿意!” 墨泽为难道:“可是,打开的过程将极其痛苦,你要忍耐万虫噬脑之痛,若是挺不过去,莫说火种的记忆,就是你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 沈烟霎时怔住,她急于想摆脱现状,竟未想过这其中的风险,说得也是,若是能轻而易举实现,墨泽也不必三缄其口。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水眸沉了沉,沈烟有些丧气。 墨泽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没有。” 事实很残酷,却不得不面对。 墨泽随即道:“等你伤好后,我会派人护送你和仙儿去神界,有黎烨在,你就安全了。” “可是你怎么办?”沈烟对于抛弃同伴这种事,还是颇为不齿的。 墨泽笑了笑,毫不在意道:“不必担心我,如今我和烈燚共用一具神体,他若伤我,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你与他共用一体,难道对你一点伤害都没有吗?”沈烟不安又好奇。 墨泽眸光一暗,缓缓转身看向那一排排烛火,仿佛在看着希望。 逆光下,他清冷削瘦的身形显得更加羸弱,甚至隐有几分佝偻,沈烟心生同情,同样是神族,黎烨是何等雄姿英发,他却萧索得如同深秋的落叶。 见他不答,沈烟继续追问:“有什么,你就说吧,我想听实话。”她是真心实意关心着他的。 墨泽双手负背,喟然长叹:“烈燚的神力原就强过我许多,我的神体难以负荷他的力量,日渐衰弱,为了让这具身体更好的为他所用,他会慢慢吞噬我的神元,终有一日……” 他说到这里,顿了 分卷阅读174 顿,回眸,没有血色的薄唇牵出一抹凉凉的笑容:“我的神元会消失。” 第95章 第095章 与风曦和解 如同晴天霹雳,沈烟心里震撼极了,愣怔片刻后,她忽地扯住他的衣袖,急道:“不如你也一起走,见了阿黎,你将实情告诉他,一起想办法,总比单打独斗好。” 墨泽笑得凄凉,摇了摇头:“近来,我能控制这具身体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帮你走出魔界,若执意要到神界,你只会被烈燚抓回来。” 沈烟松开手,胸口闷得像吞了秤锤一样,喘不过气。 她缓了缓,又道:“那你等我,等我见了阿黎,就让他来救你!” 墨泽为她的天真而感到好笑,他依旧摇头:“我与黎烨同为天神,他知道的,我也知道,想驱逐烈燚,唯有火种而已,别无他法。” 他慢慢转身,深深凝视着她,信誓旦旦道:“可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墨眸里透着认真与真诚,直让沈烟觉得自己十分卑鄙,她为什么不肯帮他?是受不得痛苦,还是……怕死? 墨泽将她的犹疑与纠结看在眼里,薄唇一勾,淡笑道:“烈燚快醒了,我必须离开了。” 沈烟回神,刚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然消失不见,寝殿顿时陷入了沉寂。 沈烟坐回床上,抱着膝盖,将脑袋深深埋入双膝间,看看自己这一身伤,若不是被纱布掩盖,怕是自己也要被吓死。 指尖上露出的肌肤已恢复如新,但身上如何,十日之期未满,她竟没有胆量提前揭开看看,因为她深知,结果必是惨不忍睹。 从被抓到魔界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被动,除了逆来顺受,竟别无他法,更有甚者,她连反抗的念头都极少,只因她打从心底里认为,身为凡人的自己绝不可能与这些神抗衡。 所以她只能一直这样,被迫接受烈燚的变态折磨?等待着伤好之后,墨泽来施救?又或者期待那白衣如雪的薄情郎来营救? 为什么,总要她等待?为什么,她只能期待?难道她真的无力做点什么? 如果她真的是风曦的神元,那么她身上也该有风曦的力量才对,而不止是一双特殊的眼睛,和一身特别的馨香。 说起馨香,她自己都好久没闻到了,自从小白接近她后,这身香气便被遮掩了。 从前他说仙儿掩盖她的香气,是出于不怀好意的独占,那他呢?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可笑,她还一直以为他真的关心、爱护自己。 对了,还有件事她一直犹豫着没有告诉墨泽,那就是风曦神体的下落。 她知道那是机密之事,不能轻易外传,可是墨泽曾是神族,他只是被控制了,并没有真的背叛神界,如果他知道了,也只会帮着守护神体吧? 可是,墨泽也盼着风曦苏醒,到那时,墨泽、黎烨,还有那个他,会不会联合起来炼化她呢? 可如果,她真的是风曦的一部分,那回归神体只是迟早的事,她究竟在抗拒什么? 另外,她不确定,墨泽知道的事,烈燚会不会知道。不过,仔细想想,应该不可能,否则他也不能堂而皇之,与自己商讨驱赶烈燚的事。 这些天,她听墨泽说了不少风曦的事,大约知道她是六界最强、最了不起的女神。 为了六界和平,甘愿牺牲自己,化解苍生浩劫,深得各界敬仰,当然魔界除外,魔界可是恨她恨得入骨,同时又畏她如鼠。 这样一号大人物,照理说,作为她的一部分,她应该感到自豪,并且甘愿奉献自己,接受炼化,主动回到神体,助她苏醒。 可是,她为何会如此郁闷?内心深处,就是抗拒与风曦融为一体? 是因为他吗? 因为那只骚狐狸将她当成了风曦的替身,他给予她的所有爱都是出于对风曦的衷情,他对自己好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炼化她,唤醒他心中的神女!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 他由头至尾都是一心一意的,骂他是薄情郎,那只是对自己而言,对风曦,他从来都是专情又深情的。 为她练就一身厨艺,为她痴等万年,为她精心谋划,如果需要,沈烟相信,他甚至能为风曦献出生命…… 如果她不是沈烟,而是风曦,她必定感动得涕泪横流,恨不能扑进他怀里,爱他个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奈何,她是沈烟,一个自以为寻到幸福,最后却发现只是被利用了的傻女人。 而他的真爱——神女风曦,或许并不稀罕他的爱情,因为,神女从不缺少爱慕,与愿意为他奉献虔诚和生命的人。 黎烨,便是其中之一。 哪怕烈燚,即便爱她爱到想杀了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她的裙下臣而已。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好处都被风曦占了,如果她从不知道风曦,也从未遇到过小白和黎烨,作为看客,她只会钦羡,但回头,依然守着自己凡人的小日 分卷阅读175 子,自得其乐的活着。 可是偏偏,小白要来招惹她,她又十分不巧地见过风曦,相形见绌,自惭形秽,无论哪一方面,她都远远不如。 不得不承认,她嫉妒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实实在在嫉妒着,优秀而高贵的神女。 在这些战战兢兢活着的日子中,在生死之间不断挣扎徘徊的煎熬中,她终于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内心,直面这样丑陋的自己。 是的,因为嫉妒,她才排斥承认自己的真身。 因为嫉妒,她才排斥风曦。 因为嫉妒,她才无法容忍小白对自己的不忠。 因为嫉妒,她才不甘心为了火种牺牲生命。 还是因为嫉妒,她才不愿告诉墨泽,风曦的下落。 嫉妒这种丑陋的情感,只会使人面目可憎,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拥有,向来自诩与世无争的她,如今,竟也生了争执之心。 沈烟慢慢躺到被窝里,蜷缩作一团,为自己的嫉妒之心感到羞耻。 她不想,也不愿成为这样的女人,为了一己之私,全然不顾大局,作为风曦的神元,她的确太差劲了,不配得到小白的爱。 当小白、黎烨、烈燚、墨泽都说她是风曦神元的时候,她的身份便已确认无误,只有她自己不肯面对现实。 而今,她终于看清自己,也渐渐接受了这无可改变的命运,作为风曦的一部分,她该怎么做? 风曦为了苍生大义,甘愿牺牲,那她是否也得为了唤醒风曦,而牺牲她作为人的生命? 至于小白,呵! 他的心从不在自己身上,她又何必揪着他不让自己好过呢? 思来想去,她似乎并没有选择,她的命运只有一条,与其成为烈燚的玩物,不如唤醒风曦,让她消灭烈燚? 可是烈燚曾说,光明和黑暗本为一体,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烈燚灰飞烟灭,风曦也会跟着寂灭? 而今,风曦沉睡,烈燚占据墨泽的神体,二者间的处境何其相似,难道他们的命运,竟也是连为一体的? 这一晚,沈烟想了很多,心情也逐渐释然,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她又何必非要逆天而行? 眼皮渐渐酸涩,睡意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她沉沉地睡着了…… ×××××××××× 翌日,沈烟是被强烈的第六感唤醒的。 她遽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似血的猩红,脑中“轰”地一炸,她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却发现无法动弹,身体早已禁锢在他怀里。 “疯子,你要做什么?”沈烟尚带着初醒沙哑的嗓音,无力地怒吼。 “呵呵呵呵……”烈燚咧开唇角,邪恶地笑了。 沈烟往后仰面,努力拉开彼此的距离,厌恶地瞪着他:“你给我滚开!” 老实说,若不是单盯着他眼睛瞧,沈烟定然十分不适。 只因,他和墨泽都顶着同一张脸,这种感觉很撕裂,昨夜还对她关怀有加的人,一转眼就变成恶魔,天堂与地狱,仿佛就只有一线之隔。 烈燚随着她后仰,缓缓往前凑去,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事般,艳红欲滴的瞳眸,鲜亮得仿佛沾了露珠的红宝石。 “这样看,你的眼睛还真像风曦……”烈燚幽幽说道,唇角的邪笑意味不明。 沈烟的脸上缠着纱布,只露出水眸、鼻孔和柔唇,烈燚抬指轻轻抚着她卷长的睫毛,指腹上痒痒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沈烟但觉毛骨悚然,脖子却已仰到了极致。 若是昨夜之前,她听见有人说她像风曦,她定然反感非常,但经过一夜深思,她已释然,她与风曦本为一体,厌恶她与厌恶自己有何区别? 相反,她应该与风曦同仇敌忾,一同对付眼前的敌人——邪神烈燚! “抱歉,即便再像,我也不是她。”沈烟咬唇冷笑。 血眸疏忽一变,瞬间充满狠戾,他陡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傲慢地俯视她,尖锐地叫嚣:“你当然不是她!你怎能比得上她?” 沈烟面不改色,冷言讥诮道:“可惜,不论是她还是我,都对你厌恶至极,你可知,她有多憎恶你,多想舍弃你吗?” “不!” 宛如受了极大的刺激,烈燚突然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沈烟脸上。 沈烟痛得蹦出了眼泪,唇畔沁出鲜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纵然心里害怕极了,她也绝不甘心在这个变态面前,流露一丝怯懦…… 第96章 第096章 神元互搏 “你这丑八怪,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愤怒染上红瞳,烈燚猛然扼住她的咽喉,在她痛苦地反抗中,绽放出无比妖艳的笑容:“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丑样?一定很有趣哦……” 沈烟心跳加剧,眼里闪过慌乱:“不!我不要……” 她艰难地挤出字眼, 分卷阅读176 拍打着烈燚,却无法使他松手。 烈燚很满意她的表现,这份紧张如同是饭后的甜点,分外芬芳。 他慢慢抬起苍白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凌空划过,沈烟脸上的纱布便层层断裂开来。 瞳孔骤然一缩,沈烟拍打他的手迅速收回,顾不得喉间的窒息感,颤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坑洼不平,粗粝不堪。 她的眼泪不受控地就流了下来,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呢? 烈燚痛快大笑,松开了她的咽喉,信手一挥,变出一面明镜,他将镜子塞进沈烟手中,强迫她照见自己的面孔。 沈烟挣扎着,嘶吼道:“不,我不要看!”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反抗只是徒劳,明亮的镜面里,映出了她含烟带雨的水眸,还有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伤口已经结痂,但烈火焚烧过的痕迹依旧明显,干尸一般的肌肤,像树干枯萎的死皮,除了这对眼睛,她竟全然认不出自己,这……真的是她吗? “看,这就是你,好看吗?是不是很有趣啊……哈哈哈……” 烈燚狰狞大笑,这种将人推入绝境,看她死命挣扎又无济于事的快感,真的好有趣啊! 沈烟怔怔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呆若木鸡,猖狂的笑声明明近在耳畔,却飘渺得好似远在天边。 她的血液仿佛倒流,心跳似已停止,她浑身上下的肌肤是不是都像这张脸一样,毫无完肤呢? 墨泽明明说可以复原的,为什么,为什么…… 抬指点上镜子,沈烟手中的明镜却顷刻消失了。 她的视线毫无选择地,落在眼前这个恶魔的脸上,明明是仙君一般的容貌,却承载着如此恶毒的灵魂。 她要将他赶出去,赶出烈燚的神元,她要杀了他,彻底毁灭他,看他形魂具散,灰飞烟灭! 没有声嘶力竭的吼骂,沈烟冷静得近乎可怕,眼里的恨意似熊熊烈火,仿佛可瞬间燎原。 齿根磨着齿根,那般用力,连脸上凹凸不平的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 她的面孔变得扭曲、可怕,只有眼角的泪痕,才能显出几分柔弱,让人一眼便看出,她原不过是个娇柔的小女子。 她的怒火,反倒让烈燚“心疼”了。 像哄着三岁的娃娃般,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指尖轻轻掠过她粗糙的肌肤,眼里含着无限柔情,声音也变得极是温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怎么杀了我。” 舒缓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撒娇,仿佛他的所有恶毒,都只是小孩的恶作剧,无伤大雅。 沈烟将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目光锐利如箭,犀利地射向他的眼睛,她哆嗦着唇瓣,艰涩地蹦出话来:“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话音刚落,她四肢抽搐着,对他拳打脚踢,状若疯狂。 烈燚毫不费力地,便制住了她的手脚,虽然这具身体难堪大用,但压制一个小女子,仍然十分容易。 烈燚邪魅地一哼,血瞳里流露出一丝怨念:“我就知道你盼着我死,只可惜,我们只能同生共死,你若活着,我便死不了,我若真的灰飞烟灭,你也只能随我而去。” 他缓缓俯唇,柔软的唇瓣如羽毛般,掠过她的脸颊,嗓音暗哑带沙,撩人至极:“你说,这样的我们,为何总要互相残杀呢,和我一起堕魔不好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拉过她的手,衣袖滑落至肘部,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纱布,探出舌尖,就在她脸旁,舔着她的伤口:“只要你我联手,这六界将会是我们的乐园……” 沈烟木然看着他,听着他愉悦的声音,只觉一阵恶心,一贯平和宁静的眼眸,竟似沁出毒汁,她骤然挣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对上他泛着水光的红眸:“我宁可和你一起去死!” “哈哈哈哈哈……” 哪怕拚尽力气,对烈燚而言,都不过是挠痒痒,毫无杀伤力。他笑得极是妖娆,只是随意一挥手,沈烟那双皓腕便都握在了,他修长有力的掌中。 “你看看,你手臂上的伤都不见了,我的津液是不是比灵草好用多了?”他暗哑的声音蛊惑着她,引导着沈烟看向自己的手臂。 心咯噔一跳,沈烟愣住了,只见手臂上的肌肤,焕然一新,宛如初生的婴儿般,滑腻瓷白,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烈燚在她的愣怔中,欣然低头,埋入她颈窝,呵着极致暧昧的温热呼吸,引诱道:“想要恢复吗?求我……” 沈烟僵硬地转过脸,与他四目相对,额间相抵,鼻息交融,神情有些呆滞。 他悄然前倾,薄薄的唇瓣柔柔地拂过她那失了血色的柔唇,似有若无地来回撩拨着:“求我,求我帮你……” 沈烟始终没有反应,看着眼前这神经错乱的疯子,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毕竟,疯子会用伤害的方式表达爱意,但只有傻子才会认为,被他伤害过的人会爱上他。 “快啊!”他突然焦躁起来,冲着她嘶吼,发哑的声线里带出 分卷阅读177 难耐的渴望。 沈烟忽而大笑,笑里满是不屑与冷嘲:“哈哈哈……你不是最讨厌我求你吗?” 既然他将自己视作风曦的替身,她又何妨借此揶揄他一番。 “哦对!” 他恍然大悟般仰起头,若有所思道:“你的确不该求我,也不能求我,那样就不是你了。” 旋即眸光一变,带出无限风情,妩媚至极:“那……我主动也是一样的。” 语落,未及沈烟反应,薄唇已牢牢吸附在她唇上,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张狂肆虐。 沈烟张开贝齿,猛然咬住他的舌,恨不能将之咬断,鲜血从她齿缝间钻出,渡到他口中。 仿佛沾了血腥的野兽,烈燚倏然点亮双眸,浑身都叫嚣着亢奋,尖利的牙齿往前一送,连着她的唇一起,也咬上她的舌,鲜血顷刻涌出,铁锈的味道让他迷恋。 他喜欢这样鲜血淋漓的交融,彼此吞咽着对方的血液,宛如就此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沈烟抗拒不得,几欲作呕,哪怕耗尽全身的力量,她也没有丝毫自保的余地,如此孱弱,如此不堪一击,纵使再倔强,她仍是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 突然之间,烈燚抽搐了下,红瞳瞬间染成墨黑,墨泽的口吻冒了出来:“你这疯子,快住手!” 随之,烈燚又将他压制下去:“你胆敢反抗我,给我滚回去!” 他的脖子梗了一下,墨泽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带着自己的身体,滚到床下,制止他的恶行。 烈燚不甘于受困他的身体,如同烧开的滚水,三番五次要冒头,却被墨泽强行压制。 沈烟得了脱身机会,立时掩上破损的衣衫,翻身下床,奔到门口,死命去推石门。 石门笨重,远非她所能推开。 她惊惧交加,缩到角落,抬眸却见墨泽在地上抱头打滚,喉头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似是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沈烟瑟瑟发抖着,斗胆向他挪了几步。 墨泽正艰难地与自己体内的烈燚作斗争。 他的瞳眸里快速交替着红与黑两种色彩,冷汗沁出额间,淋漓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发冠掉落在地,黑绸般的秀发散落开来,泛着金属般鲜亮的光泽。 陡然抬起脸,他的脸色惨白得可怕,那染了鲜血的薄唇,紧紧抿住,透着惊心动魄的靡丽。 细长的手臂紧抓着自己的衣衫,手臂上的肌肤,于病态的苍白中泛着粼粼水光。 约莫一炷香后,他趴伏地面,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大口大口喘息着。 沈烟的一颗心随之提到了喉咙口,生怕他这一抬头,她会看见一双赤红的眼睛。 不由自主地,她向门口缩了缩。 他一点一点地抬起脸来,凌乱的发丝后面,一双墨黑的眸子如星子般璀璨地望向她。 沈烟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呼吸又开始顺畅了。 仿佛遇到战友般,她三两步狂奔过去,半跪在他身边,搀起他的胳膊,便红了眼圈。 她哑着嗓子对他道:“打开我的神识吧,取出火种的记忆,找到火种,杀了烈燚!” 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种变态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墨泽撑着坐起来,拉好自己的衣衫,视线落向她开裂的衣服。 沈烟立即意识到什么,她红了脸,忙背对他,毅然道:“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消灭烈燚,我都甘愿。” “你决定好了?”墨泽带喘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嗯。”沈烟郑重地点点头,指尖缓慢而用力地擦过,那魔鬼留在她唇上的血迹。 “好。” 墨泽踉跄着站起身,低眸俯视她的背影,唇角勾出一丝胜利的微笑,语气却充满了悲悯:“他已被我压制住,暂时不会出来了,今夜,我就布下混元阵,打开神识,寻找火种的下落。” 墨眸越发幽深,仿佛侵染了墨汁的寒潭,那样的深不可测,那样的冰寒刺骨。 第97章 第097章 墨泽能信否? 沈烟盯着地面,诧异道:“今晚?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出现,如果有万一,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墨泽伸指一弹,在她身畔变出一套干净的衣裙:“先换上吧,你的伤已痊愈了。” 随即他又在两人间划出一扇屏风,隔绝了彼此的视线,这才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乱发。 沈烟不明所以,悄然拉开衣衫,乍看之下,不由大惊,但见碎裂的纱布下,肌肤光滑完好,更胜从前,就连唇舌上的伤都愈合了:“这是怎么回事?” 墨泽一边将一绺绺乱发一丝不苟地束进发冠里,一边解释:“是黑暗的力量。” “黑暗的力量?”沈烟取过衣衫,隔着屏风,也开始换下旧衣,等着他往下说。 墨泽接着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吞噬你身上的一切伤痛,但这样做会侵蚀 分卷阅读178 黑暗的力量,所以他暂时无法出现。” 沈烟似懂非懂:“所以,黑暗是不能做好事的,否则反而会伤害自己?” 墨泽点头:“是。” 所以,这就是烈燚任意妄为的原因?沈烟蹙眉,不能理解这种以恶为生的存在,果然还是消灭了的好。 不过有件事,她忽然有些在意:“你说的吞噬是什么意思?” “就像方才他对你所做的事,看来,他是把你当做风曦了。”墨泽的声音如常,仿佛是在解释一件相当普通的事。 沈烟的脸骤然炸红,她伸指抚向唇瓣,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样也算疗伤? 但是,烈燚的力量她亲眼目睹,她的伤确实是在他的一舔之下复原的。 沈烟狠狠吸了两口气,心跳才逐渐趋向平和:“那……上一次他捏断我的骨头,也是用……” 她咬了咬牙,才接着道:“这种方法治愈我的?” “你不知道?”墨泽讶然。 沈烟茫然:“知道什么?” 墨泽道:“你身上被下了狐心印,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会转移至施法者身上,这种术法只有九尾狐族才懂。” 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那次你昏迷后,烈燚发现了,被他破解了法印,所以你这次的伤势才无法转移。” 狐心印? 刹那,沈烟的心里如同地龙翻滚,地动山摇,脑海里浮光掠影,顷刻明白了什么,是小白! 是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对她下了狐心印,所以,那次她掉进冰宫才能安然无恙! 她在冰宫里历经生死,回回都在死亡线上徘徊,也是因为他这术法,她才能活到今日。 原来,他并非如自己想象的这般无情,只是,他的情深义重到底对她,还是对风曦? “那伤势转移后,施法者会如何?”她倏然转身,情绪有些激动地问。 墨泽娓娓答来:“那要看施法者的修为如何,如果道行高深,很快便能痊愈,若是道行不济,那这伤养起来也就费劲了。” 沈烟闻言,心下稍安,小白是大妖怪,这些伤对他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重伤吧? 她极其不肯定,心里乱极了,苦于无法打听他的消息,整颗心悬在半空,无法安生。 “你怎么了?”墨泽听到她不稳的呼吸,问道。 沈烟“哦”地一声,回了神,深深吸气,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我没事。” 似是怕墨泽问起施法者的事,沈烟迅速扯了别的话题:“烈燚和风曦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他信不过墨泽,而是小白和她之间的过往,就像她内心深处的小秘密,她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心间,不愿与人分享。 墨泽梳好墨发,转而理向衣衫,声音婉转,如同在述说一个故事:“初代光明神诞生之日,初代黑暗神也同时诞生,光明与黑暗就像事物的两面,相生相克,无法割裂。” “风曦是第十代光明神曦皇之女,而烈燚是第十代黑暗神暝帝之子,他们从诞生起,就注定此生要纠缠不休。” “所以,邪神就是黑暗神?”沈烟继续整理衣衫。 “是。”墨泽答道。 沈烟系好衣结,抚平衣摆下的褶子,突发奇想:“倘若如此,若风曦自尽,烈燚岂非也活不成了?” 墨泽垂眸,淡然答道:“神无法自尽。” “为什么?”沈烟不明白,她知道妖是可以自尽的,只要粉碎妖元,几乎没有重生可能。 “因为神则。” 墨泽道:“远古时代,神的生命没有止境,有些神因为无法忍受漫长的枯燥而选择归寂,后来有了神则,神的寿命得以限制,但神却不能选择归寂。” 沈烟听明白了“归寂”等于“自尽”,但新的疑问又产生了:“难道就没有神违背?” “无法违背,即便选择归寂也无法寂灭。” 墨泽最后理了理袖口,施展清洁术,挥去一身污渍,整个人容光焕发,与方才的狼狈判若两人。 沈烟也收拾妥当,对光明神与黑暗神之间的纠葛有了更深的理解:“所以,风曦和烈燚只能互相残杀,再一同步入毁灭?” 墨泽答得简洁:“是。” 霎时,沈烟仿佛发现了重要机密:“若是这样,我们找火种还有什么意义?只要让风曦苏醒,烈燚自然就有了克星!” 墨泽一怔,眸光沉了沉,沉吟道:“可是没有人知道风曦的神体在哪儿,也没有人知道如何让神元和神体融为一体。” “我……” 沈烟一时冲动,险些脱口而出,她缓了缓,终是沉下心来道:“我也不知道,可惜了。” 她绞着手指,心里打起鼓来:原来墨泽不知道可以将我炼化,神体的事是机密,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墨泽眉梢微挑,可惜什么?可惜了活生生的神元就在眼前却无法利用? 不,他现在所做的,正是要发挥神元最大的功用 分卷阅读179 ! 他抬手一挥,撤掉屏风,沈烟就这样不期然地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烟怔然,立时不自然地别过脸,拧眉道:“你可不可以背对我?” 她抿了抿唇,解释道:“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你这张脸。” 虽知方才的恶行都是烈燚所为,但面对同一张脸,她真的无法不膈应。 墨泽倒是不尴尬,他大大方方的背过身去。 沈烟想了想,陡然提议:“你还是送我走吧,火种的事等唤醒了风曦再说。” 墨泽黑眸一沉,眼尾微向后扫:“为什么?”语气如常,却更像风暴来临的平静。 沈烟被这突然的压抑气氛所慑,忍不住背对他走了几步:“你能保证,得到火种,就能消灭烈燚吗?” 若是不能,还不如将这条命留着炼化,助风曦苏醒。 墨泽暗暗握紧拳头,险些气结,他压了压眸中一闪而逝的血色,坦然道:“不能,只能保证将烈燚驱出我的身体。” “那你再忍些时候,等风曦醒来,你就能脱离苦海了。”沈烟知道他受了烈燚不少折磨,心下有些不忍,但神元只有一颗,没有把握的冒险,牺牲便显得可笑。 墨泽心念急转,蓦地回身:“难道你有唤醒风曦的方法?” 天河决战后,他自身难保,亡命魔界,一直无暇顾及神界之事,后来才打听到风曦为救小白而长眠,神元托生凡胎,入世轮回,而神体却不知所踪,而今看来竟是有了眉目。 沈烟语塞,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但这份犹疑显然默认了自己知情。 墨泽一声长叹,黯然垂眸:“哎……罢了,身为神界的叛徒,我的确不值得你信任。” 沈烟心中一凛,眉心拧了拧,不知如何回答,并非不信任他,只是他体内藏着烈燚,让她心有余悸,万一他们之间的谈话,烈燚都听见了呢? 他颓然走向门口,蓦然回首,温言道:“我且去安排一番,一入夜就带你出魔界。” 沈烟一听,不由看向他,眸光闪了闪,却仍旧没有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她受了他不少照顾,可是她仍然对他有所防备,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墨泽见她不语,扬了扬干涩的唇瓣,勉然笑了笑,转头便消失了。 直到看不见,沈烟才卸下一身疲惫,退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抓着床沿,蹙眉垂首。 不对!感觉不对!明明他一直都在帮自己,为什么她会越来越觉不对劲呢? 细细想来,她终是发现,所有的信息都是他单方面告诉自己的,而她其实什么都不清楚,自然只能偏听偏信,因为,她根本无处求证事实的真相。 沈烟提起双腿,抱着膝盖蜷缩一团,脑袋斜抵在膝盖上,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为什么她不想办法自救呢? 还有仙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想办法,想办法,她区区凡人一个,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什么神元转世,半点神力没有,又有什么用呢? 而这里是魔界,即便是一个小喽啰,也能一指头压死她,她要怎么做才能逃离魔窟呢? “小白,你在哪里?” 情不自禁地,她望向虚无的空气,脑海里回闪着那只爱美又臭屁的狐狸。 他明明说过要保护她,为什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都不在身边呢? 墨泽说的狐心印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下了那种东西? 他又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小白啊小白,她真的看不透他,原来她恨他的无情与利用,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恨了。 或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风曦,但他也间接保护了自己,那些为她带来欢乐的记忆,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就算是伟大一回,成全他吧,如果她能安然离开这里,她愿意接受炼化,将真正的风曦还给他…… 第98章 第098章 诱入混元阵 石门“轰”地一响,是服侍她的两名婢女,照常送饭端水来了。 沈烟悄悄抬眸,望向那敞开的门,眸光幽幽,明明近在咫尺,但要穿过那里,却千难万难。 即便过了那道门,这后边的还有多少条岔道,哪一处才是出口?哪里关押着仙儿?更别提处处都有魔兵巡逻。 哎!终究是自己太弱,只能徒然叹息。 一声细微的闷哼,吸引了沈烟的注意,她连忙看去,却见一名婢女打昏了另一名婢女,正快速扒拉着她的衣衫,那忙碌的背影,让沈烟十分眼熟。 心脏突突乱跳,沈烟缓缓站起,走了过去,心跳越来越快,随着那婢女回眸一笑,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逐渐浮现。 沈烟激动得就要喊出口,婢女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对她使劲地眨眼睛,眼神一个劲儿地往门口瞟,沈烟立时明白,隔墙有耳,不宜交流。 这婢女不是旁人,正是仙儿! 分卷阅读180 沈烟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手,仙儿将扯下的婢女衣服迅速塞给她,张大嘴,无声地道:“快!” 她指了指门口,一脸紧迫焦急。 沈烟会意,平日婢女进来服侍时,石门都是敞开的,等婢女走了,石门才会合上。 石门外有魔兵站岗,若有动静很快便能接应,为的就是应对突发状况。 沈烟赶紧解下衣衫,换上那婢女的衣服,仙儿在她脸上点了点,她的容貌瞬间变成了那张婢女的脸。 仙儿自己也摇身一变,变成来时的那张脸,随即她将昏倒在地的婢女移到床上,拿锦被严严实实地盖上。 沈烟照了照自己的脸,颇为惊讶,原来仙儿还有这一手,以前她竟不知道! 仙儿拎起食篮,挂到沈烟的胳膊上,指了指门外,沈烟警惕地点了点头,跟在仙儿后头,小心翼翼地走着。 至门口时,仙儿止步,回过头来,指着自己的口型道:“放松,自然些。” 沈烟立即意识到自己紧张了,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浑身放松下来。 仙儿这才放心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走出门口,沈烟随之跟上,石门应声合上。 魔兵见有人出来,视线便像钉子般钉在二人身上。 沈烟虽然看着若无其事,其实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 明知现在顶着的这张脸不是自己的,但那种心虚感却很难抹灭,毕竟,她自小到大一直活得太老实了。 所幸,魔兵观察了一阵,见无异样,便也懒得看她们了。 沈烟暗暗舒了口气,转过拐角时,仙儿忽然抓起她的手,猛地向身旁的石墙撞去。 沈烟骇得几乎惊叫,幸亏及时捂住嘴巴,才没真的喊出声。 原本以为会撞得生疼,谁知居然毫无阻碍地穿墙而过,仙儿脚下不停,拉着她接连穿过几道墙,终是来到一处树林。 林子黑压压一片,无风无月,偶尔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甚为阴森。 仙儿带她小跑一阵,终于停下,两人退去伪装,露出真面目。 沈烟丢下食篮,喘着气,惊喜交加道:“仙儿,你是怎么出来的?” 仙儿露出俏皮的笑容:“是魔帝放了我的,离开魔界的路也是他教我的,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可以回到人界了!” 仙儿说完,拉着沈烟又要向前跑,沈烟却收笑驻足,不肯向前。 她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仙儿急道:“姐姐,你怎么啦?” 沈烟自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后挪一步:“墨泽说过,等入了夜,他会送我出魔界,为什么却提前放了你?” 仙儿仿佛未察觉到她的狐疑,心焦道:“哎呀姐姐!什么时候了,先出去再解释!” 沈烟又退了一步,扯了扯唇角,勉然一笑:“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若不说,我就问他去。” 沈烟作势要走,仙儿忙拉住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是他说你不信任他,所以要我带你出去,还将出魔宫的几条密道告诉我,喏……” 仙儿从怀里掏出几张牛皮纸,塞到沈烟手里。 沈烟展开一看,果然便是魔宫的地图,心下一凛,不由歉然:难道是我多心了?他是真心帮我的,却叫我误会了他的一番好意。 仙儿想了想,又道:“魔帝还说,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想因为火种与你生了嫌隙,若你有办法唤醒风曦,那是再好不过。” 沈烟听了这话,心中更觉愧疚,他为了帮助自己,不惜违抗烈燚,也不知会不会招致灾祸。 他只是想要火种,驱逐烈燚,解除痛苦,她却瞻前顾后,不敢冒险,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姐姐。”仙儿凝视着她纠结的模样,谨慎地问:“其实,他说的话,我没太听懂,火种是什么?风曦就是神女……风曦?” 沈烟回头看了看渐离渐远的魔宫,心中烦闷,抿唇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与你慢慢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这当口,仙儿反倒不急了,她收起牛皮地图,拉起沈烟,缓步前行,松快道:“姐姐放心吧,既然魔帝做了安排,我想我们一定会顺利出去的,你瞧,到现在都没有追兵呢,刚才真是白跑了。” 沈烟心不在焉地跟着她走,闻言,眉头越皱越紧。 她垂首低语:“仙儿,我好像做错了,他帮了我许多,我却隐瞒了他很多事,我……确实没有那么信任他。” 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沈烟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羞愧得抬不起头。 仙儿不明所以,但自己的姐姐,必是要一力维护的:“不管姐姐做什么,都自有考虑,魔帝会体谅的。” “不!” 沈烟骤然看向她,内心煎熬,俏脸几乎快皱成了一团:“仙儿你不知道,他面临着生命危险,我却因为疑心,不肯告诉他实情,其实我若真说了,风曦或许能醒得更顺利?” 仙儿听得云里雾里:“姐姐你别急,我越发听不懂了,风曦是指 分卷阅读181 神女风曦?” 沈烟微微犹豫,沉默不语,已然默认。 仙儿惊讶道:“可是她不是已经寂灭了吗?” 沈烟叹道:“哎……她的神体被藏在枕月峰了,就等着被唤醒呢!” “什么!”仙儿惊得一蹦三尺高,险些失声大喊。 沈烟蔫了般垂头道:“此事内情太复杂,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以后你见了小白自己问吧。” 仙儿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多问,只得按下好奇心,劝慰道:“既然头疼,那就不想了,什么火种,什么神女,通通和姐姐无关。” 沈烟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目光瞟向远处,有些失神地想:事已至此,与其回头让墨泽取出火种,不如找黎烨寻求帮助,同为天神,他的本事该也不差。 沈烟正想得出神,偶然石子钻进鞋里,刺痛了她的脚底板,甫一醒神,依然还在树林,不禁有些焦躁:“仙儿,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出口?” 仙儿松开她的手,掏出地图,煞有介事地研究一番,指向前方:“快了,就在前面。” “前面?” 沈烟向前走了两步,极目远眺,仍然还是黑压压的树林,只是林叶间若有似无地萦绕着点点红光,极是诡异。 她顿时有些紧张:“仙儿,你有没有看到那些会飞的红点,那是什么?” 沈烟睁大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红点,只觉它们越来越鲜艳,身处魔界,处处皆是危险,她无法不警惕。 隔了片刻,却不闻仙儿回应。 “仙儿!”沈烟回眸看向她,却不知几时,她已不见? “仙儿!仙儿!” 沈烟伸出双手拢在唇边,环顾四面,压低嗓音喊,她恐引来追兵,更怕仙儿无故消失! 无人应,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乌鸦“嘎嘎”地回应着她。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这个仙儿真的是仙儿吗? 由于自己的缘故,仙儿频遭利用,只因,她从不会轻易怀疑她。 方才她也起过疑心,但是却被自己对墨泽的愧疚冲淡,转移了心思,所以这次,她又上当了吗? 是烈燚?还是墨泽? 四周的红点忽然增多,变得更亮更大更鲜红,它们像红色的萤火虫不断向她飞来,更像是一只只血红的眼睛盯视她,宛如烈燚的眼睛。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寒毛直竖,眼见得那些不知名的东西越靠越近,她陡然一声厉喝,抱着脑袋,紧闭双眼,直往前冲,横竖是死,她不要坐以待毙! 仿佛撞到墙上,“砰”地一声,一时昏天暗地,她仰面摔到地上,额头起了包,痛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别挣扎了,入了混元阵,以你的凡人之躯,是不可能逃掉的。” 熟悉而动听的声音,从天边缓缓降落,墨泽凌空而立,带着遗世独立的超然姿态,仿佛仙君下凡。 沈烟捂着额头,咬牙站起,周围的红点已结成了血红色的围墙,将她围困其中。 她缓得片刻,清醒了几分,这才看向那一身黑衣的清俊男子,当先锁定他的眼睛,墨瞳! 不!怎么会是黑色?不该是黑色的! 第99章 第099章 诡计终得逞 沈烟若遭雷击,目瞪口呆。 墨泽冷傲地俯瞰她:“你如今只是凡人,身处困境,却没有盲目相信我,已然难得,可惜啊,凡人终究是凡人,七情六欲太重,易被情义蒙蔽双眼。” “你对仙儿做了什么?”沈烟愤怒,仰头冲他大吼。 墨泽微微凝眉,她发怒的样子,可真不好看:“一次上当,两次上当,第三次还是上当,看来那小花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不低,你放心,对于有用之人,我向来只会善待。” 一次?两次?三次? 沈烟水眸一转,立即回忆起第一次,是魔女控制的那次! 所以,由始至终,魔帝的目标都是自己,而绝非小白安抚她的那样,是被他连累了。 “哎……”沈烟后知后觉,百感交集,苦笑难言,事到如今,不必多问,也知道,他的目的只是火种,且,不为驱除烈燚,而是有不可告人的用处。 墨泽仰头望天,但见那憧憧树影后,升起了一轮血月。 他扬起春风和煦的笑容,好似冬雪初融,但黑眸里却流露着不相称的阴戾:“时辰正好,法阵开启。” 他扬起右手,渐于右掌凝聚起一团黑雾,扬手便将之送到血墙之中。 沈烟眼见一团黑雾笼罩自己,骇得步步后退,却被血墙所挡,无路可逃:“你不是说,打开神识需要我心甘情愿吗?” 墨泽耐心地解释道:“你若心甘情愿,自然容易,你若不愿,无非是我多费些法力,强行打开便是,受苦的只是你自己。” 沈烟心下一寒,咬牙切齿:“你果然是神界的叛徒,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随着话音落 分卷阅读182 下,那团黑雾也毫无悬念地笼在沈烟身上,立时,像有无数根钢针扎在她身上,头痛欲裂,神智开始含糊。 血墙的颜色越发鲜艳,随着沈烟痛苦的加剧,墙面上开始流下鲜血一般的液体,逐渐汇聚在沈烟脚下,结成巨大的法印。 法印折射出刺眼的红光,照进沈烟的眉心,霎时,如万虫噬脑,痛不欲生,片刻后,即大汗淋漓,瘫软在地,脑中渐渐陷入混沌。 墨泽看着痛苦哀嚎的沈烟,低声慨叹:“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哎……” 一道红线自沈烟的眉心划到百汇,红线逐渐开裂,缝隙慢慢加大,一片紫光悄然泄露。 墨泽眸光一动,立即催动神力,打开缝隙,刹那,紫色的霞光如流水般流泻而出,墨泽心下大喜。 然而,下一刻,霞光却似枯竭般不再流露,一朵透明的莲花缓缓浮现,绽放出柔和的光晕。 “神识封印。”墨泽低语:“风曦,果然是你。” 墨泽忽似触动般,闪烁着墨眸,犹疑着没有继续。 墨眸瞬间染上烈焰,烈燚一下子窜出来,亢奋地狞笑:“走开!她的封印,只有我才能解开!” 双手结印,指尖倏然冒出红芒,正要施法时,墨泽却出现阻止:“沈烟的意志在反抗,强行解开封印,会伤及神元,未必能寻到火种的记忆。” 一言方毕,烈燚阴戾的血瞳立刻又占据主导:“我管不了那么多!能不能寻到,我都要解开!” 释放这女人的记忆,看看其中都装着什么!看看这其中……是否有他! 强大的神力,令墨泽只能沉寂。 红芒闪过,“轰隆”一声响,如同红色的雷电劈入封印,纯洁的冰莲闪烁着耀眼的淡紫光芒,抵挡着来势汹汹的雷光。 沈烟已全然不省人事,纤瘦的身躯宛若雨中浮萍,随着两股力量的撕扯,飘摇沉浮,唇角的血丝汩汩流出。 烈燚视若无睹,红瞳里只有那朵圣洁的白莲,他牙根一咬,强行催动神力,顷刻,一道红雷自九天霹下,震耳欲聋。 “轰隆!” 雷声过后,冰莲寸寸龟裂,在燃起的烈火中,逐渐化作灰烬,在沉闷的空气中,摇摇坠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瞬间,如同打开了百宝箱般,风曦的记忆飘了出来…… “哈哈……噗!” 烈燚方要纵情大笑,这具神体却难以承受这份强大的力量,烈燚胸口一震,呕出一口血,只是喘了片刻,他伸手一抹唇角,宛若不知疼的怪物,又接着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畅快,好像一个吃到糖的孩子,虽然过程艰辛,却颇有成就感,尤其是,当他看见红影和紫影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时。 画面千千万万,声音嘈杂不堪,但他偏偏就能听见,他想听的声音。 “打个商量呗,不打成不成?你做你的魔君,好好守着魔界,六界相安,不好吗?” “哼!我是黑暗之神,生来就与光明作对!战争就是力量的源泉!”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相信我,一统六界很无聊的,除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屁事要管,还有数不尽的势力要均衡,一不小心,就有人反叛,然后继续打打杀杀,杀完这批,还有下批。更要命的是,会有一堆奇奇怪怪的雌性生物往你身上贴,你看你瘦的,我怕你着不住啊!” “啊!!!你太啰嗦了……” 风曦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吵得他头疼,他受不了了,必须灭了她! 灭了这个敢私闯魔宫,用他的豪华浴池浣足的臭无赖! 于是,两人打起来了,不分胜负…… “哎……光明和黑暗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残杀?你看我,就一点都不想杀你,拜托,你也别老把我当假想敌好不啦?” “哼!你是光明,我是黑暗,我们生来就是敌人!”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轴呢?要不然这样,我收你做小弟,你从此加入我光明一族,姐姐我罩着你!” “哼,你怎么不和我一同堕魔?我也可以罩着你。” “那不行,我是光明,怎么能堕魔呢?” “哼!我是黑暗,如何能向光明屈服?” “喂,你有没有发现,你说话老喜欢哼哼?这习惯不好,得改!只有小黑他们家族才这样。你不认识小黑吧?就是飘渺山上的猪妖家族,他们全族都喜欢这样,每次我一听,就知道行走的食物到了,好几次忍不住,就想烤了小黑,所幸我定力高深,不然就罪过了。吸溜!话说回来,小黑那身肉可真肥啊……” “啊!!!我受不了啦!!!” 于是,两人又打起来了,依然不分胜负…… “你今天怎么不哼哼了?” 烈燚刚要哼出声,又咽了回去。 “别啊!做神不能随波逐流的,你得坚持己见,想哼哼就哼哼,别管其他神说什么,你就是你,不一样的烟火,我可告诉你,没有个性,人云亦云,这是病,得治 分卷阅读183 !” 毫无悬念,他们又打起来了…… “看来,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还是想血洗六界,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天真!除非光明臣服黑暗,否则二者永远不可能为友!风曦,你且去看看,你所守护的苍生是如何在战火中化为尘埃的,我倒是要看看,黑暗遍及之处,光明如何拯救?” 这回,他们没有打起来,可他居然有些失落…… “风曦,随我堕魔吧,整个六界,我们一起分享!” “一定要这样吗?你已经统一了魔界、妖界和鬼界,还不满足吗?” “对,我统一了三界,你会为我高兴吗?” 风曦不语。 “你不会。你和他们一样,都认为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曾真心把你当朋友……” “你没有!否则你就不会去取穿云弓!你想杀我,你想和我同归于尽,是吗?” 风曦沉默。 “光明和黑暗是永远的死敌,风曦,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从今以后,你所珍视的一切,我都会一一摧毁,我要你亲眼看着,你守护的苍生是如何变得满目疮痍,哀嚎遍野!” “或许,我从一开就错了,你才是对的,光明和黑暗生来就是敌人。” 望着她失望的背影,他的心居然……会痛?为什么? 烈燚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眼圈居然红了,他抬指碰向那些虚无的画面,轻轻抚摸着风曦的容颜。 明明什么都没有碰到,指尖居然染了她的余芳,淡淡的冷莲幽香,熟悉而怀念…… 忽然,层层叠叠的画面中,闪过耀眼的强光,烈燚的左眼立时变为黑色:“是火种!” 画面中,烈燚和墨泽清晰地看见了,风曦将火种交给黎烨,两人异口同声:“朱雀\黎烨,居然在他手上……” 一道金光出其不意地打入流泻的紫光中,撕开的裂口瞬间闭合,记忆的画面纷纷消散,地面的法印也渐渐失去光泽。 沈烟安静地沉睡着,只有唇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预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掠过上空,旋落于高高的血墙之上,与魔帝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我曾经的好兄弟。”墨泽冰冷的语气,夹杂着烈燚邪肆的笑意,违和地融合在一起。 黎烨凤眸暗沉,盯着墨泽半红半黑的眼睛,几乎难以置信,他身上透着强烈的邪气,熟悉而可怖,天河决战,他曾与之交过手,绝不会错,这是…… “烈燚……” 黎烨低沉的嗓音挤出这令他憎恶的两个字,带着浓浓的恨意,宛若一场风暴,即将降临…… 第100章 第100章 幻魂术里幻相思 黑树林的另一面,魔宫此刻正乱成一锅粥。 豹涂公率领百妖,闯入魔界,在魔宫到处肆虐。 魔兵们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陷入混乱。 小白嚣张地踩在大殿的屋脊上,傲视底下的乱象,放眼望去,不见墨泽与沈烟,就连黎烨那暗红的身影都没瞧见。 就知道这只臭鸟靠不住,也不知死哪里去了,是否寻到娘子,却不通知他? 小白暗暗不爽,只觉胸口一闷,握拳于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这伤本是痊愈了,奈何沈烟为烈燚所伤后,伤势再次转移到他身上,心知娘子处境危险,他无心疗伤,耐着性子调养一天,便匆匆奔赴魔界, 魔界守卫森严,他无法强攻,大长老胡成尚在养伤,四长老狸清原坐镇妖王宫,这一趟他只带了二长老豹涂公,焦头烂额地策划数日,却无法改变妖族的实力难以抗衡魔族的事实。 所幸,这几日他身上未再添新伤,可是仔细一想,却又未必是件好事,万一墨泽破了他的法印呢? 正在一筹莫展时,黎烨主动来寻,有他助阵,如虎添翼。 小白放下成见,谋划之下,决定兵分两路,由黎烨打头阵,打开魔界入口,而豹涂公率领百妖牵制魔兵,他则直闯魔宫寻找沈烟。 可眼下,他搜遍了魔宫也没见着沈烟,而那只臭鸟也不见了踪影。 虽说,他坚信墨泽不会要沈烟的命,可是她只是凡人之躯,经不住多番折磨,若有个万一……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焦躁,猛地一跺脚,踏烂了屋顶,洁白的身影便如暴雪一般飞进了大殿。 他逮着一个魔兵,便询问沈烟的下落,对方若不知,就令其全身爆浆,对方若知道,便被他押着去寻,若察觉是谎言,那就不客气了,直接灰飞烟灭。 这般生猛地屠杀过来,搞得魔兵魔心惶惶,谁说妖族是除却人族最弱的存在,比起他们自诩邪恶的存在,妖王才是魔鬼好不? 一番厮杀下来,小白终是找到了关押沈烟的寝殿。 石门前,他一掌拧进带路魔兵的天灵盖,魔兵不解而恐惧地仰视他,逐渐化成灰烬,留下荡悠悠 分卷阅读184 的遗言:“为什么?” 小白吹了吹掌心留下的血腥气,眼尾一挑,冷笑:“看你不爽。” 抬眼望石门,一颗心不禁怦怦乱跳起来,门后,真的能见到娘子吗? “砰!” 一掌拍碎石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寝殿,而是意想不到的世外桃源。 蓝天白云下,一抹碧水青山横亘远处,近处桃花盛放,粉霞连绵,美不胜收。 小白诧异而警惕地踏入其中,却叫穿梭于花间的一抹紫影,吸住了目光。 “风曦!” 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坏女人,他就是化成灰都不可能错认她…… 他抬脚追了上去,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正中他的脑门,瞬间起了又大又圆又亮的包。 “哎哟!”小白捂住脑门,抬眼望向坐在树上,荡着双足,痛快大笑的风曦。 “小白,你以为你长大了,就不用再受我欺负了吗?哈哈哈……” 那嚣张的模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一点也没变,依然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顷刻,小白热泪盈眶,脱口便唤:“娘子……” 咦?怎么是娘子? 小白不由错愕,难道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将风曦当做娘子了吗? 风曦秀丽的眉毛一挑,骤然从树上落下,逼近小白,眯起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深深望入他的眸,仿佛要窥探他的心:“小白,你占我便宜?” “不,我……” 小白期期艾艾,不禁后退两步,他怎么啦?为什么要否定,这难道不是他的想法? 风曦轻挪莲步,向他靠近,美眸里含情脉脉,带着火热:“我就知道你一直暗恋我。” “我……”他直觉想要否认,却好像也不对。 她伸出白玉般的柔夷,抚上他的脸,丰润的红唇缓缓贴向他柔软的耳畔,轻轻呵着暧昧的气息:“想要我吗?” 她的指尖冰凉滑腻,带着冷莲的芬芳,于圣洁中透着一股妖冶,她温热的呼吸,如同坠落凡尘的妖精,不断勾引着他,诱他沉沦。 他僵硬着身子,难以动弹,又无法欣喜。 他为什么不高兴? 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他恋了万年,等了万年,寻了万年,为的难道不是这一刻? 风曦冷艳的红唇逐渐凑近他,当他脸上细小的汗毛感受到微微的痒时,他下意识地躲开了,毫不犹豫。 他感到不适,由心到身。 不适?他有些诧异,他明明是喜欢风曦的,为什么会抗拒她的碰触? 难道他其实,并不渴望她的亲近? 小白猛然看向她,面容变得严肃:“不要寻我开心!” “小白,你怎么啦?” 娇软的声音透着关心,是那样的温暖与舒适,眼前站着的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娘子是谁? 疑是自己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是沈烟,安然无恙,完整无缺! “娘子!” 他毫不迟疑,飞身向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转个不停,欢喜的笑声,若风中摇荡的银铃,轻轻脆脆,响个不停。 “啊哈哈哈……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别转了,别转了,我头晕!”沈烟无奈又无力地抗议。 小白放下她,笑得合不拢嘴,蓦地一阵心悸,他捂胸轻咳,这该死的伤,真是煞风景。 沈烟满脸忧急地扯住他的手,问:“小白,你受伤了吗?” 小白瞧着她心焦的模样,咯咯一笑,挑了挑风骚的眼角,横了她一眼,顺势拉起她的小手,缓缓摸着,轻轻揉着,唇瓣微启,酥媚的声线里满是勾引:“娘子,我受伤了,都是你害的,你得补偿人家。” 沈烟歉疚地低下头,弱弱地道:“对不起。” 她满脸通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内疚。 小白扭着肩膀,微微顶了下她的肩,娇滴滴道:“人家不要听‘对不起’,人家要你的诚意。” 沈烟布满红霞的脸,埋得更低了,声音也弱到几乎不可闻:“那你要怎样?” “人家要……” 小白俯身贴向她的唇,漂亮的朱唇悄然喷出炙热的呼吸,一开口,声音已然沙哑:“亲亲……” 语落,没给沈烟抗拒的机会,唇便印了上去,随即健臂揽上她的腰,一收,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娘子的味道实在美味,常年沉浸于香道中,使她的身体,染上了特殊的芬芳,再混合着最初的馨香,宛如倒在琉璃杯里,新鲜的桂花酿,甘甜得醉人,诱惑得要命。 以影魔的角度来看,小白现在正抱着床柱亲热,他好笑又反胃,但更多的是得意,就连精通幻术的九尾狐族,都中了他的幻魂术,他当然得自豪。 影魔只有影子,没有实形,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化作每个人的影子,也可以钻进每个人的身体里,控制那个人,他擅长模仿,惟妙惟肖,杀人于不觉间,更是他的拿手 分卷阅读185 好戏。 此刻,他就穿在仙儿的身体里,手持金刚拐,对准小白心脏的位置,悄然凝聚魔力。 与九尾狐族的幻术不同,影魔的幻魂术并不是他抓住对方的弱点,从而编织幻觉,而是中术者自己陷入内心的渴望,主动造梦。 只有你最想见的人,最想做的事,才会出现在幻觉中,其他人根本看不到。 所以,影魔也不知道他怀里的床柱是谁,只不过,他清楚,一旦中招,想要脱身就难了,因为沉溺于美好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没有谁会愿意亲手掐灭自己的美梦。 嘎嘎嘎…… 影魔由心底发出冷笑,眸中猛然发狠,金刚拐的尖端就此送进了小白的心脏,耳听得“咔擦咔擦”脆响,似是妖元碎裂。 鲜红的血液在雪白的衣衫上晕染出艳丽的红花,随着影魔迅速拔出金刚拐,那刺目的鲜血便如长龙出海喷涌而出,飞溅了影魔一身,或者确切的说,是仙儿一身! 突如其来的剧痛,粉碎了小白的美好幻象,他仰面怒号,如同发怒的狂狮般慢慢回身,痛楚使他俊美的面孔扭曲,妖元的碎裂使他不再具备反抗的能力。 饶是如此,在他往前迈步之时,影魔仍是忍不住退了一步,随即想想不对,强弩之末,何足为惧? 影魔举起金刚拐对准小白的眉心,面色紧绷,若对方还有气力反抗,自己只好再送他一个血窟窿了。 小白捂住胸口,刚向前迈了一步,便不由自主地跪到地面,他吃力地抬眸,虚弱而愤恨地盯着“仙儿”,恨不能将之千刀万剐。 然而为时已晚,抬起的手连伸直的力气都没有,他无力回天,身体渐渐轻如柳絮,瞳孔逐渐涣散,意识也在消散之中…… “嘎嘎嘎,我杀了妖王,我杀了妖王……” 在影魔的狂笑声中,小白一点一点地化为尘埃,又一点一点地随风飘散,只有满地刺眼的鲜血,暗示着这里曾经有谁来过…… 第101章 第101章 术中有术 影魔得意了,铲除妖王,大功一件,他几乎可以想见尊主对他的夸赞,若是尊主高兴,对他器重,说不准还能赏他个千百年修为。 沉浸在巨大喜悦里的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那猖狂的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笑声回荡在宽敞空荡的寝殿里,只有阵阵回声与他呼应。 突然,一股巨力击向他的后心,他如一块破布般飞出了仙儿的身体,砸到地面,金刚拐掉落在地,仙儿也昏迷倒地,现出原形。 影魔尚不知发生了什么,遵循本能,直觉便要逃走,但下一刻,他就被那股力量钉在地面,挪也挪不动,薄薄的剪影贴在地面,做着无谓挣扎,如同脱了水的鱼儿苟延残喘。 影魔拉出长长的手臂,去够那飞出丈远的金刚拐,眼看着便要临近了,一抹白影踩住了他的手,也踩住了他的希望。 影魔的视线慢慢上移,白衣如雪,雪发蓝眸,凝肃的神情使他美丽的皮相平添了王者威严,他傲然而立,俯视影魔,立场与方才完全颠倒。 “怎么会?” 影魔睁大了眼睛,战栗着望向小白,惊讶于幻魂术的失败,但他仍旧想不通,他明明是亲眼看着小白灰飞烟灭的。 “听过镜花水月吗?”小白冷蔑地扬起唇角,鞋底狠狠地碾踩他的手。 影魔凄惨地哭嚎起来,明明是扁平的剪影,竟也能流出汩汩鲜血。 镜花水月,九尾狐族幻术中的最高境界,可以窥探对方的欲望,肆意构建满足对方的幻境,中术者以为他人在做梦,其实是自己身在梦中,却犹未可知。 能修成此等境界的,少之又少,而今,他竟修成了。 闻言,影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其实,影魔所不知道的是,小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中,若不是那一吻惊醒了他,或许他真会成为影魔刀俎下的鱼肉。 只因,他清楚沈烟正在气头上,因风曦之故,她对自己误会极深,甚至与他一刀两断,如今,误会尚在,她又怎会娇羞地任他亲昵呢? 说到底,那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说,我家娘子在哪儿?”小白森然发问,弹指飞出一道白芒钉住他的四肢,断了他变形的能力。 立时,影魔真成了贴在地面的一道影子,难以动弹,任人宰割,只是哀嚎。 情知落入敌手,处境不妙,他既想道出实情换命,又恐失了价值被诛灭,更怕尊主知道真相将他喂九虺,一时进退不得。 他咬了咬牙,脑袋一扭,终于硬气地收起嚎叫,“哼”了一声,毅然不理。 本是想表现得宁死不屈,却不料暴露了自己知道沈烟的下落。 “呵呵!”小白一声冷笑,笑得极轻极淡,笑得影魔毛骨悚然。 就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时,小白突然踩到他身上,发疯般地肆意踩踏、蹦跳,他其实很想找个对象好好发泄一番,今儿逮了个合适又好欺负的,就别怪他 分卷阅读186 心狠手辣了。 若是普通践踏,影魔并不畏惧,要命的是,小白的每一脚都含了巨大的法力,脚脚都往死里踩,镇得他薄薄的身躯,都快碎裂了,虽然不至于要命,但那种痛入心扉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他接连呕了几口血,嚎叫声也越来越弱,最后气喘吁吁,连扭扭腰身也做不到,原本沧桑的声音愈发苍老,只一味虚弱地嚷嚷:“别……别踩了……” 小白抹了把额汗,压了压心口的不适,双脚并拢猛跳到他背上,颇为不满地抱怨:“踩你真是没意思,跟踩地砖有什么区别?” “呕!” 影魔又喷了一口血,不止敢怒不敢言,还十分贴心地建议:“那……那就别踩了,脚疼……” 小白心系沈烟,哪有这么多闲工夫与他瞎扯,陡然变了脸色,沉沉笑道:“其实想知道答案,只要剖开你的记忆就知道了,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自己挖了。” 影魔一听,立马紧张了,魔的记忆藏在魔元里,若是被他强行打开,就是回到身体里,也会出毛病,不是成疯子,就是变傻子,而尊主显然不会养废物,到那时…… 当小白的右掌吸附在他脑袋上时,影魔终是扛不住,连忙哭诉求饶:“我说,我说……她,她在黑树林!” 黑树林? 小白不知道墨泽带她去那里干什么,但一想就知道不是好事,想到这儿,他立刻坐立不安,当下也顾不得结果影魔,一个箭步便向门口奔去,鞋底在擦过地上那株绿萼时,不由顿了顿。 小白收回脚,恨铁不成钢地一勾手指,绿萼便收入了他的袖中。 也不知这小短腿儿是什么命,成天被操纵,再有下一次,还是将她丢远了好,省得成天连累娘子! ×××××××××× 黑树林里,黎烨正与墨泽斗得紧,金光对黑云,间或夹杂着红芒,打得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黎烨有心救沈烟,奈何被墨泽缠住,几次甩脱纠缠,未等他打碎血墙,九虺便来护主,死死缠困血墙,让黎烨难以靠近。 只那么一息之误,墨泽便又回头追上,新的一轮战斗便开始了。 墨泽本已带伤,应对也是吃力,只是身处魔界,此地的瘴气对他有益,对黎烨不利,再加之烈燚时不时出手帮衬,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不分胜负。 “黎烨,把火种留下,我就放了沈烟,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墨泽清俊面容,因为陡盛的戾气而显得狰狞。 黎烨不答,眸光不定。 他清楚强行破解封印,打开神识的后果,若不是风曦神元自带的那缕馨香守护着她,沈烟早已入了鬼门,再次轮回。 而下一次找到她,就不知是多少年以后了,或许很快,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又或许……找不到? 可是,火种里蕴藏着力量强大的原始天火,又岂是可以轻易与人的?更何况对方还是烈燚? 当年魔帝於鏊,为了打开绝情海的封印救走烈燚,窃取火种,失手将其掉落人间,导致天降流火,兵连祸结,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所幸那时有风曦在,及时收回火种,才没酿成灭顶之灾,可是现在呢? 倘若原始天火再次被释放,又有谁能阻止? 如果风曦在,她绝不会答应交出火种,哪怕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所以,他也绝不可能用火种交换沈烟! “墨泽,不要执迷不悟,我帮你驱出烈燚,你回来吧!”又斗了几个回合,黎烨终是开口。 这一趟,让他最惊讶的,莫过于发现烈燚,虽然他不认为烈燚会轻易殒灭,但他也没想到,烈燚的神元居然会寄生在墨泽身上。 一具神体,承载着两颗神元,墨泽这些年只怕不好过,从他削瘦的身形,苍白的面容便可窥探一二。 可是,这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甘神族式微,一心想让神族一统六界,而风曦无心于此,与他离心离德,或许很早以前,他就有了叛心,直到烈燚为於鏊所救,他才找到机会。 於鏊本想利用烈燚,谁知反被他所灭,墨泽就是从那时起才开始投诚烈燚,泄露机密的吧? 所以神、仙两界才会节节败退,让魔界有机可趁,一统魔、鬼、妖三界。 后来,他与风曦终是怀疑到墨泽头上,利用他假传消息,暗中施了离间计,让三界互相猜疑。 烈燚怒而斩杀鬼君,妖界见势头不对,趁乱撤离,乌合之众才作鸟兽散,魔界至此,屡战屡败。 直至天河决战,风曦依然为墨泽留了一丝余地,只可惜他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墨泽有机会偷袭风曦,其实是风曦故意露的破绽,他暴露行迹无可避免,逃亡魔界也在意料之中。 意外的是,小白居然奋不顾身替风曦挨袭,他死得乌龙,还连累风曦用仅剩的神力复活他。 这才有了后来神元入世轮回,神体留在镜湖休养的事,直到四千年前,神体为小白所盗,而他也于千年后闭关不见 分卷阅读187 外客。 “少废话!道不同不相为谋,要么交出火种,要么继续纠缠,我看沈烟能撑到几时?”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墨泽不是反复无常的跳梁小丑,此生他要一统六界,做这世界的霸主,谁也不能阻挡他! 黎烨见状,情知劝无可劝,只得全力对战。 就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时,陡然听见一声厉喝:“臭鸟,你找到娘子居然不知会我!” 小白白衣飘飘,翩然而至,一眼就看见围困在九虺与血墙内的沈烟,一动不动,唇角带血。 “救沈烟!”黎烨见他到了,加紧攻击,将墨泽直逼出三里外,不让他妨碍小白救人。 “不用你说!” 小白白衣猎猎,无风自动,蔚蓝的眸子暗沉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充满暴戾,仿佛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九虺十分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它盯视着小白,高昂蛇头,“嘶嘶”叫嚣,蓄势待发。 墨泽见多了敌人,急于速战速决,制服黎烨,控制局面。 黎烨明显感觉到他的神力在不断发酵,这种极限之上的强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见他为了火种已全然不顾。 “你想同归于尽吗?”黎烨厉声提醒。 墨泽一怔,渐渐按下酝酿起神力,虽然他想得到火种,但若一起寂灭于此,就得不偿失了。 僵持片刻后,墨眸染上血色,烈燚倏然冒了出来,压下墨泽,焦躁地低吼:“没用的废物,我来收拾他!” 烈燚出手,不可小觑,因为他疯狂起来,是会不顾一切的,他绝不会怜惜墨泽的神体,对此,黎烨深有体会…… 第102章 第102章 女儿情怀总多愁 朦胧中,沈烟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洋。 冰冷的海水灌进她的四肢百骇,她的身体很沉,手脚很冷,人很疲惫。 她艰难地游着,寻找着光明的出口。 可是,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没有希望,满是压抑。 好累,好累……她游不动了…… 放弃吧!放弃吧!睡着了,便不累了…… 身体慢慢放松,如海草般跟随水流飘摇。 刺骨的寒冷中,她缩成一团,逐渐沉沦…… “娘子……娘子……” 谁,谁在呼唤? “娘子,不要睡,醒一醒……” 好像是……小白!他在呼唤谁?娘子?谁是他的娘子? “我们还没成亲呢?你答应过要做我的新娘。” 哎,我不是风曦,不是你的新娘,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毫无留恋地合上双眸,身心俱疲,放任自己沉入更黑暗的地方…… “娘子!” 陡地一声疾呼,一线光明破开海水,一个黑点向她游来…… 强光刺激得她不得不睁眼,小白矫健的身姿向她快速游来。 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只想逃走,转身,向更深处游去…… 他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她只是想好好睡一觉而已。 “娘子!” 小白游到她身后,一把拉住她,一个圈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不忿地推搡他:“你走,找你的风曦去!” 奈何,她微弱的力道推不开他固执的拥抱:“我不,你才是我娘子,我就找你!” “你这混蛋,骗得我好苦,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她捏起拳头,对着他的胸口一个劲儿的捶着。 小白一掌握住她的双拳,笑得不怀好意:“来找你成亲的,你答应给我生小狐狸,不能言而无信。” 言毕,不由分说,便拉着她往光明游去…… “我不要,我不要……啊!” 她恐慌地挣扎起来,却挣不过他的气力,很快,光明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噗!” 身体猛地抽搐,沈烟骤然坐起,喷出一口血,继而仰面躺下,又继续沉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娘子!” 小白挤开黎烨,趴到床边,举袖细细擦去她唇边的血,那惨白如纸的脸色,虚弱无力的呼吸,让他心疼得不敢多使一分力道,生怕碰疼了她。 “小白……不要……”沈烟气若游丝,蹙眉呓语。 “不要?不要什么?”小白紧张地竖起耳朵,贴近她的唇,她却不再言语。 黎烨瞧他这副痴情样儿,也不好点破他会法力,不必拿袖子擦,哎,真是关心则乱。 黎烨在他身后慢慢说道:“她的命暂时保住了,此刻虽然虚弱,但苏醒后与常人无异,只要自今起,每日以仙药续命,十日之内,性命无虞。” “那十日后呢?”小白头也不回,握紧了沈烟冰凉的手,巴巴望着她。 黎烨道:“这就要看你了,若十日内,你能带回含元珠,她自然有惊无险,若不能,她只能转世轮回, 分卷阅读188 进入下一世。” 下一世,她会是谁,会在哪儿,无人知晓。 小白将她发凉的手放入被窝中,掖好被子,柔软的目光逐渐坚定:“你放心,含元珠,我志在必得。” “此事事关妖界,我不方便插手,就全然交给你了。” 黎烨居高临下的口吻让小白甚为不悦,他长身而起,回身直视:“哼,娘子是我内人,用得着你多事吗?” 黎烨耸耸肩,表示很无辜,他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事不宜迟,小白已迫不及待要将含元珠取回了。 只是眸光一转,视线又落向沈烟,不能亲自等她醒来,心理总觉着缺失了什么。 “她要多久才能醒?” “这个说不准,受损的封印需要含元珠修复,她的身体需要睡眠调养,但终归,十日之内,必会醒来。” 黎烨答着,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傍晚时分,他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天快黑了。” 小白蹙了蹙眉,将心一横,猛将视线收回,向门口大步走去:“臭鸟,好好照顾她。” 临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补充道:“还有,不许打她主意!” 他警告般地龇了龇牙,目光轻快地掠过床面,赶紧转身开门,跨出门槛,生怕迟一刻,自己又会因不舍,而耽误正事。 黎烨勾了勾殷红的菱唇,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你且注意自己吧,你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若不注意,折损修为是小,被人趁机夺位,下场可想而知。” 小白挑了挑眉,一脸阴阳怪气:“你在关心我?” 虽说他们现在也算盟友,但还没有好到这份上吧?他使阴招离间自己和娘子的账,还没找他清算呢! 黎烨扬起一抹潇洒迷人的笑:“你感动了?” 小白嫌恶地一撇嘴,只赏了他一个字:“滚!” 说完,黎烨没滚,他自己倒是先滚了。 一抹白影划过晚霞,很快便消失不见。 黎烨轻轻带上房门,坐回床边的凳子上。 回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他暗暗眯了眯凤眸,有烈燚在,事态便严重了。 当时,若不是墨泽的神体无法承受烈燚的神力,作茧自缚,反伤其身,现在躺下的,就得多加他一个。 而小白为了破阵,再次动用幻天铃,虽然平安救出沈烟,但也遭到反噬,眼下还要强撑着去取幻天铃。 凝眸望向沈烟,憔悴的面容,无华的长发,染血的锦被。 他轻轻抬指施了个清洁术,将血渍收拾干净,幽幽一叹,心怀隐忧:“哎……但愿他能顺利取回。” ×××××××××× 睫毛轻轻颤了颤,沈烟缓缓睁眼了。 初醒的混沌让她摸不着头脑,隔了片刻,她才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她回到了彼岸城,回到了自己在“香思”的房间。 看来,是黎烨救了她。 她慢慢撑着坐起,及腰长发跟着垂在两侧。 沈烟慢慢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只记得自己被“仙儿”骗进了混元阵,一束束红光照进她的脑袋,很痛,接着她便不省人事了。 她抬手抚向额间,那种撕裂的感觉依然那么明显,那么可怕。 眉心越蹙越紧,脑海里隐约翻出一抹白影,本以为是他救了自己,醒来才发现只是幻觉。 不知不觉间,他已扎根在她心中,眼里心里,无处不是他。 而他,大约是真不在乎自己吧,否则,何以她离开那么久,他都不曾找过她? 唯一的安慰,便是他的狐心印保护了自己多次,可那,也不过是为了风曦吧? 她泄气般地倚在床头,只觉身心疲惫。 房门被人推开,黎烨端着药碗进来了:“我估摸着,你现在也该醒了。”再不醒,他也要心焦了。 沈烟的目光随着他靠近,后知后觉地拉高被子,将自己裹在其中,有些羞赧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 作为东家,作为朋友,他实在帮了自己许多,虽然……也是为了风曦。 “谢什么,又不是我救的你。”黎烨将药碗放在矮几上,人也跟着坐在凳上。 “不是你?”沈烟诧异地睁大眼睛,除了他,谁还有本事救她呢? 黎烨端起药碗,递到她面前,温言道:“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沈烟笑得有些牵强,却不伸手去接:“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会喝的。” 难道他没发现自己穿着寝衣不方便吗? 话说这几天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吗?怎么照顾的? 一想到这里,沈烟的脸突然爆红,看向黎烨的目光都不自然了。 黎烨好笑地扬起唇角,空闲的手就那么随意一挥,沈烟的身上便多了完整的衣裙。 “衣服穿好了,你可以喝药了。”黎烨道。 沈烟垂眼愣愣地看着穿戴齐整的自己,敢情神仙穿衣都这么方便,那么照顾起 分卷阅读189 人来,应该也只要挥一挥手就行了吧? 挥挥手,药就灌进去了,挥挥手,就自动解手了……额!好尴尬。 黎烨见她想得入神,促狭笑道:“看来你是要我喂你喝了。” 沈烟一听,慌忙接过药碗,瞄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药汁,皱着眉端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苦又涩,温度正好,当即闭了眼,一口气饮个干净。 黎烨看她喝碗药都能喝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禁失笑:“你就这么喝了,也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直到药碗见了底,沈烟才将碗放到矮几上,黎烨手里的绢帕却已准备好了。 沈烟怯生生地接过,轻轻拭了拭唇角,黎烨周到起来还真让她不好意思。 “你若是要害我,又何必等到现在?”沈烟答道。 黎烨笑了笑,道:“既然你喝了药,我也该遵守承诺,告诉你答案了。” 沈烟闻言,一双眸子都亮了起来:“到底是谁救了我?”她绞着绢帕,神情有些紧张。 “白狐狸。”黎烨坦然道。 沈烟顿觉呼吸一滞,心间好似有朵花儿突然绽放,笑意渐渐蔓延至唇角,真的是他? 她印象里的那抹白影真的是小白?等等,白狐狸就是小白吧? “你是说,救我的人是……小白?”她有些不肯定地问道。 黎烨见她这副既想高兴,又不敢高兴的模样,决定不再逗弄她,他肯定对她点了点头。 沈烟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放心地将笑容挂在脸上,不管出于何种缘故,至少他还是惦念自己的。 第103章 第103章 沈烟风曦两不同 “快,快和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烟一时激动,揪住黎烨的袖口,便急切地问。 黎烨还从未见过她这“如狼似虎”的样子,若不是他早已认清事实,只怕真要生出几分嫉妒的心思了。 “你确定你要这样和我交谈?”黎烨打趣道。 沈烟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无礼。 她连忙松手:“对不起,我,我……” 黎烨见她涨红了脸,支吾不出来,勾唇一笑,打断她的话:“今日阳光不错,我们坐院子里说吧。” 沈烟连连点头,瞥见那被自己丢在一边的绢帕,不觉有些抱歉地捡回来:“这帕子我洗好了还你。” 黎烨忍不住又笑了:“上一条帕子,你也是这般说的,结果却没影了。” 沈烟心中一凛,随即想起来了,她忙挪开枕头找了找,却不见了那条绣着白莲的绢帕。 “你在找这个?”黎烨挥动着手绢问道。 沈烟一看,正是那条绢帕,不由展颜一笑:“原来早在你那儿了,你早说,害我好找。” 黎烨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他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原来你一直藏在枕头底下。” 沈烟霎时白了脸色,赶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顺手放在枕头底下,本想等香制成之后再一并给你,哪知会被抓去魔界,我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只把你当成朋友而已!” 沈烟这一通急急忙忙的解释,看得黎烨那个心酸啊,想他也算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就算打不动她的芳心,也不必这般着急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黎烨苦笑了声,伸指一挑,将她手里的另一条帕子也收在手中:“还是统统都还给我吧,不然你又要胡思乱想了。” 他起身,敛起坏笑,将两条帕子都掖入袖里:“我到院中沏茶,等你收拾好了,便来寻我。” 黎烨说完,迤迤然离开房间,很快便消失在沈烟的视野里。 ×××××××××× 时值深秋,院中的银杏染尽金黄,飘落成蝶,铺了一地花黄。 银杏下的石桌上,袅袅茶香驱散了秋的凉意,清香沁人。 沈烟捧起香茶,轻轻呷了一口,握在手中取暖,满眼期待地望着黎烨。 黎烨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推到沈烟面前。 沈烟乍看之下,大吃一惊,忙放下茶盏,取过细看,正是自己丢进冰宫暗河里的一角衣料,她慢慢展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对耳环,毫无悬念就是自己的。 “这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沈烟问道,迫切又好奇。 “在枕月峰的碧潭捡的。”黎烨答得坦坦荡荡,仿佛他捡到这样东西是十分正常的事。 沈烟忍不住追问:“你为什么会去枕月峰?”难道他也知道冰宫?他是去探望风曦的? 黎烨笑得云淡风轻:“是我引你进的冰宫,捡到你的东西又有什么稀奇?” 沈烟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我闻到的檀香,是你诱我去冰宫的引子?” 黎烨毫不避讳,爽快承认:“不错。” 沈烟惊得合不拢嘴,良久后,才逐渐回过味来:“你 分卷阅读190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面带愠怒,语气里满是质问与责备。 黎烨居然与有荣焉,仿佛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白狐狸为何会接近你吗?我只想告诉你真相而已。” 沈烟又生气又想笑:“即便我想知道真相,也不想以这种方式知道。” 黎烨抿了一口茶,淡然道:“这些事原本不会在今天告诉你,只不过你这一觉睡得太久,我只好提前说了。” 沈烟颦眉:“我睡了多久?” 黎烨答:“七天。” “七天?”沈烟有些吃惊,若不是有神仙罩着,凡人睡七天,只怕早已见阎王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没耐心地问道。 黎烨不疾不徐,在她茶盏里添上半盏新茶,十分好脾气地道:“别急,你听我慢慢道来。” 沈烟猛灌了一口茶,按捺住心底的焦躁,眼神不善地盯着他,颇有几分胁迫的意味。 只不过,这种毫无用处的胁迫,在黎烨眼里便成了小白兔强装大灰狼的可爱。 他扬唇笑了笑,开始说正事:“那天你醉酒卧床,是我把你唤醒的,我料定你会去找白狐狸,所以算准了时辰让你去发现真相。”只是,这个真相亦真亦假而已。 沈烟迷惑了:“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恍然大悟:“胡甜甜说的那个魔就是你!” 黎烨赞赏地点了点头,很满意她开窍了:“那狐女虽然心眼多,满腹坏水,但脑子却不好使,胆子也不够肥,我只说了三言两语,她便深信不疑,白狐狸威逼利诱,她定会知无不言,所以……” “我被你算计得死死的。”沈烟冷着脸,沉声替他接话,不消说,她来彼岸城也是他的杰作! 黎烨笑了,几分赖皮,几分狡黠,却全无愧色:“告诉你个好消息,神元炼化一说,纯属子虚乌有,是我信手拈来骗那狐女的。” 沈烟睁大水眸,如同被人打了一记闷棍,脑子有些发蒙,她为此事与小白撕破脸,为此事耿耿于怀,伤心落泪,而今他却告诉她,这只是他瞎掰的。 沈烟恨得牙痒痒,手也有些发抖,她连忙把茶盏放下,以免过于激动,泼他一脸茶水。 “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牙根磨得咯吱响,她那一翦秋水几乎就要化为滚水。 黎烨视若无睹,呷了口茶,反问道:“若你们情比金坚,又岂是我能离间得了的?” 沈烟一怔,渐渐没了脾气,是啊,若非她早已对小白心生猜疑,又怎会第一时间就相信胡甜甜的话? 眸光幽幽转向黎烨,沈烟轻轻一哼:“我倒要感谢你的考验了。” 黎烨自嘲一笑:“我承认,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曾将你当做风曦,想将你留在身边,可是我很快发现,你和她毕竟是不同的。” 眸光沉了沉,沈烟刚被他前半句话所激怒,却又马上被他后半句话所安抚,她握起茶盏,狠狠抿了一口,又放回石桌,做好了被他数落的心理准备,她和风曦的差距,她心知肚明。 黎烨见她全身紧绷,勾起殷红的唇畔,浅浅一笑:“风曦有风曦的风华气魄,你有你的明媚聪慧,你们全然不同,无法混为一谈。” 沈烟咬唇不语,她听不出是褒是贬,心中却隐隐不舒服,毕竟,“风华气魄”的分量要比“明媚聪慧”重得多。 黎烨又为她添了热茶,缓缓说道:“你没有不如风曦,否则小白也不会冒死救你。” “哼,那也是为了风曦。”她别过脸,面色愈发不好看。 黎烨苦笑摇头:“你错了,他爱上的,是凡女沈烟,不是神女风曦”。 沈烟骤闻此言,脑中一片空白,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知是喜是悲,末了,悸动散去,她狐疑问道:“你又糊弄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种的苦果,只好自己吞了,黎烨收敛笑意,异常认真地凝视她:“他肯为你种下狐心印,替你挡灾,他肯为你启用幻天铃,强忍反噬,他肯为你置伤不顾,四处奔波,同为男子,我却不肯为你交出火种,更不肯为你牺牲性命,可若换作曦儿,我会全然不顾,哪怕牺牲六界,也只为她平安。” “我这般说,你可明白?”黎烨勾了勾菱唇,打破这凝肃的氛围:“那条傻狐狸,明明未经情爱,却自以为懂情,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已彻底爱上你了吧?” 听了黎烨这番推心置腹,沈烟若被点了哑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或许她一直都被自己蒙蔽了,因为太过在乎,反而不敢深信,因为害怕失望后的不可承受,而反复强调对他的失望。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心结使然,她不敢相信,他是爱自己的,也无法相信,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回过神来的沈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他,是非真假,她要好好和他掰个清楚! 黎烨抬指轻轻叩着茶盏的杯口,眉心渐凝,欲言又止 分卷阅读191 。 沈烟被他的神情唬了一跳,有些激动地扯住他的衣袖,就差把他拖过来了:“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小白出事了?” 黎烨无奈地叹息道:“墨泽强行打开神识,破了封印,导致神元重伤,小白回妖界取含元珠了。”黎烨怕她听不懂,又加了句:“哦,只有含元珠才能修复神识封印。” 沈烟听得一头雾水,仔细一想,神元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松开手,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怎么看,怎么感觉,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沈烟一脸迷惑:“如果不修复,会怎样?” 黎烨沉下脸色,满脸凝重:“三日之后,必死。” 第104章 第104章 妖王娶亲 沈烟眼皮一跳,好像有些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三天就死了?” 黎烨微微颔首,沈烟登时有种从云端掉入地狱的感觉。 前一刻,她才刚感受到小白的绵绵情意,下一刻,却被告知自己时日无多,在这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中,沈烟已然呆若木鸡。 黎烨见她煞白了脸色,乌云蔽日的神情立即风和日丽,他春风和煦地笑了:“放心,白狐狸一定会把含元珠带回来的。” 沈烟的眼皮跳了跳,突然发现黎烨还真不是一般的坏,甚至可以用阴险来形容,虽然这词用来形容朋友不太好,但沈烟还是这么想了。 “可是小白不是受伤了吗,如何还能去取那……什么珠?”沈烟不禁担忧道。 黎烨哈哈大笑:“白狐狸又不是纸糊的,伤是伤了,还不至于要命。” 沈烟没控制住对他翻了个白眼,直截问道:“有没有办法让我现在就见到他?” 黎烨眯了眯凤眸,答得意味深长:“办法是有,只是我觉着,你现在最好不要见他。” 沈烟听他话里有话,不禁着恼:“你说话就不能痛快些吗?” “哎……”他摇头一叹,似无奈,似感慨,起身,递出宽厚的手掌:“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何谓‘奇观’。” 沈烟跟着站起,瞟了一眼他的掌心,并不理会:“我是要找他,不是要去看什么‘奇观’。” “信不过我?”黎烨也不收手,凝视着她,幽幽道:“放心,我要是想卖了你,你早已在帮我数银子了。” 沈烟紧锁眉心,回视着他,陡地咬咬牙,抓住他的手,道:“我信你,至少现在。” 黎烨凤眸含笑,手掌缓缓收紧,包裹住她纤细的柔夷:“我欣赏你,因为你的坦诚。” 话音刚落,一股力量扯着沈烟直往上蹿,越来越快,所有的景物都在迅速后退,快到让她眼花缭乱。 一阵晕头转向后,黎烨终于停下,沈烟已忍不住扶着他,一阵干呕,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是头一遭经历,也不知黎烨是不是故意整她的。 黎烨倒是贴心,还给她拍背顺气,沈烟干呕了半晌,也没呕出什么来,就是脑子晕得很,眼睛有点花,身子有些软,耳朵也不大灵光了。 “快看,这样的盛况可是万年难得一见。” 黎烨富有磁性的声音勾引着沈烟抬眸望去,当视野渐渐清晰之后,她险些腿软跌下去,因为黎烨将她带到了高高的险峰上,脚下踩的是从崖壁上凸出的一小块平地,底下即是万丈深渊。 虽说她也算多次历险,但谁面对熟人会做好赴险的准备? 黎烨伸出两指抵在她下颏上,缓缓抬起,沈烟僵直的视线被迫向上移动:“别往下看,奇观在上面。” 只见一排鸿雁,哦不,是一排不明生物兴高采烈地往东走,它们顶着各种动物的脑袋,却长着人的四肢,穿着奇装异服,或提或背或扛着装饰精美的礼盒。 有些讲究一点的,还推着车,挑着担,里边一箱箱的,不知装着什么,前面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开道吆喝,后边还抬着顶轿子跟着,别提多气派了。 还有许多零零散散,奇奇怪怪,会扭会动的花花草草,个个挎着篮子,篮子上盖着红布,直令人好奇那里边装的东西。 如此盛景,看直了沈烟的眼睛。 她自小与众不同,能视六界众生,妖怪也没少见,但一天之内就见到这许多品种不一的妖,实乃平生第一次。 “它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何如此隆重?”惊讶使沈烟忘记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妖王娶亲,万妖齐贺,他们这是在赶路呢。”黎烨答着,若有似无地斜瞄她一眼。 沈烟想了想,突地两眼放光:“所以,小白也会参加?” 黎烨长长地叹息一声,十分同情地看向她:“相信我,你现在一定不想见到他。” 沈烟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言犹未了,脑中一炸,顿觉五雷轰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是妖王?” 她弱声问道,不敢相信的语气里隐了丝忐忑的战栗。 黎烨点了点头,颇为无奈地抿了抿唇:“你猜猜他 分卷阅读192 要娶谁?” 沈烟只觉有些眩晕,脚下趔趄,滑向深渊,黎烨赶紧揽住她的腰,往里一收,石子窸窸窣窣滚下山崖,惊心动魄。 “别晕,若掉下去死了,那狐女可就更高兴了。”黎烨不轻不重地打趣道。 “你说什么?”沈烟骤然抬头,两道目光犹如滚雷直劈向他。 这和胡甜甜有什么关系? “含元珠是赤尾狐族的镇族之宝,白狐狸想要得到它,总要付出点代价。” 黎烨说着,望向东方,自言自语道:“明日大婚,明夜洞房花烛,后日取含元珠,正好赶得及回来救你,不错,不错。” 他煞有介事地点着头,颇有几许赞赏的意味,但仔细一品,尽是讥讽。 沈烟已然明白:“胡甜甜她爹是赤尾狐族族长,所以……” 她垂眸,喃喃自语,眉心越蹙越紧,唇瓣翕动着,艰难开口:“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为了取含元珠,才委曲求全,娶胡甜甜的?” 黎烨立时推个干净:“这是你自己想的,可不是我说的,想知道答案,你得自己去问他。” 莹润的水眸里忽地厉光一闪,沈烟双手揪起黎烨的衣襟,直冲他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吗?”表情凶悍,似要吞了他。 黎烨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配合地点点头:“很快,现在去,刚好吃喜酒。” 废话!这许多妖怪都在今天上路,若是赶不上,难道是不想在妖界混了吗? 沈烟“哼”地松开他,胸口起伏不定,她转眸,看向逐渐远去的百妖们,目光里闪烁着决绝:“我要去抢亲!” “威武啊!”端庄淑女爆发了!黎烨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赞赏地拍了拍手。 沈烟不待他说下去,一把拉住他的手,纵身一跃,便要追上百妖,然而她忘了,她不会一点法力,于是只能带着黎烨笔直下坠,叫声之惨厉,几乎划破碧空。 黎烨也被她吓了一跳,若非知道她心有所属,他还以为她要拉着他一起殉情呢! 他暗叹一声,陡然将她一提,拉上云端,带她直奔妖界…… ×××××××××× 阳光普照,喜乐喧天,百鸟齐鸣,百花盛开,妖界迎来新妖王上任以来最大的盛事,妖王大婚,迎娶妖后。 妖族子民热情奔放,遇到盛事更是不加拘谨,兰泽以东尽是轻歌曼舞,笑语欢声。 各族族长依次进入妖王宫,献上贺礼,恭贺妖王。 大殿上,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小白一身大红锦袍,端坐王座,文臣武将左右列队。 胡成身着锦袍,位列群臣之首,春风满面。 绛红色的毡毯自王座下的台阶穿过大殿,延伸至殿外的广场。 随着广场上的象牙号角嘹亮响起,妖界未来的女主人也隆重登场了。 胡甜甜今日格外美艳,艳红的里衣,绛红的衣裙,大红的外袍,层层叠叠,裹在她高挑的身材上,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暗金的狐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红玛瑙织成的后冠端正地戴在头上,油黑的秀发一丝不苟地垂在脑后,红宝石串起长长的流苏,细密地缀在后冠四周。 两名花童为她提起曳地的衣摆,缓缓跟随她端庄的步伐。 百鸟在大殿上空盘旋鸣乐,喜鹊衔来最美的花儿,在晴空下洒落一场花瓣雨。 这样的胡甜甜收敛了平日的张扬,多了妖后的威仪。 在侍女的搀扶下,胡甜甜登上大殿的台阶,渐渐迈入大开的殿门。 小白冷眼看着那抹红影越来越近,只觉心头一片烦闷。 “迎妖后——”司仪官高亢的喊声,将小白凝起的眉心挤成“川”字。 新娘已立在殿中央,明眸善睐,望穿秋水。 小白却岿然不动,直到大长老胡成出列提醒:“王,该迎妖后了。”其目光哀哀,难以忽视。 “哼!”他闷哼,终是起身,走向胡甜甜。 妖族的婚礼没有人间的繁文缛节,也没有谁有资格为王主婚。 小白理所应当是妖界的主人,可是却连自己的婚事都要拿来交换。 原本,胡甜甜勾结魔族,被打入地牢。他念胡成劳苦功高,只让其女思过百年。这次欲取含元珠,本是以释放胡甜甜做交换。 但胡成爱女心切,一心要成全爱女心愿,甚至不惜以毁掉含元珠做威胁,要小白立她为后。 以胡甜甜的罪名,此事本是妄想,莫说小白不答应,其他长老也不会同意。 但一来,胡成苦苦哀求,若撕破脸,便只能强取,此举有失妖王威严。 二来,妖界战火方熄,不可再乱,若因此引起赤尾狐族叛乱,对妖界不利。 三来,时间紧迫,无法拖延,他只好力排众议,含恨答应。 胡成却仍旧不放心,只肯在大婚之后,交出含元珠,他只得再退一步,举办婚礼,心里却已在盘算着秋后算账。 第1 分卷阅读193 05章 第105章 痴狂一回又何妨! 婚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小白刚走到胡甜甜面前,胡甜甜便迫不及待地向他伸出手。 小白拧了拧眉,嫌恶地瞟了那双手一眼,极不情愿地抬起珍贵的手指。 就在他即将碰触到她的手时,百鸟突然安静了。 它们依次落于大殿屋脊,齐齐抬首,仰望天空。 妖界的鸟族虽属妖族管辖,但对万禽之首的敬畏,却是与生俱来的,凭借本能,它们敏感地感觉到一股来自王者的压迫。 殿内群臣一时都警惕起来。 小白那双狭长的狐狸眸子闪了闪,心里登时打起鼓来: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娘子出事了? 胡甜甜眼见他的手迟迟不肯落下,主动握了上去。 一道金光掠过碧空,降落在大殿门口,黎烨揽着沈烟将她慢慢放落。 沈烟提裙大步跨过门槛,一眼便看见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你给我放手!”沈烟大声喝道,俨然有悍妻风范。 自从黎烨告诉她,小白早已爱上她,沈烟面对小白的底气都足了,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亲近,气就不打一处来,仿佛是原配逮住了偷腥的丈夫,就差提着他耳朵跪搓衣板了。 “娘子!”小白打了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使劲眨了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胡甜甜看见沈烟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握紧了小白的手,呼喝左右拿人。 然而只呼了一半,便叫小白伸手蒙住脸给推到一边,胡甜甜立足不稳,踉踉跄跄直往后退,不得不松手稳住脚步。 小白却已奔到沈烟面前,又惊又喜:“娘子,你怎么来了?” 看着沈烟冷着脸,小白的蓝眸不禁有些闪躲,有种做错事被逮住的心虚。 变故突然,所有妖都懵了。 黎烨迤迤然走进大殿,意态悠闲,仿佛逛自家庭院一般自在。 那面,胡成见女儿遭到冷落,当即将她护到一边,他按下怒意,恭敬地对妖王道:“王,吉时已到,不宜耽误,还请先完成婚礼。” 小白全然不予理会,倒是黎烨反客为主,朗声对众人道:“这婚礼今儿是办不成了,我劝你们都散了吧,省得等会儿打起来殃及无辜。” 群臣哗然,胡成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向前一步,喝问:“你是何人,竟敢干涉妖族内事!” 黎烨扫了一眼自己凡人的装扮,微微一笑,一片流光划过身上,立时一位丰神俊朗的神君便赫然站在群臣面前,器宇轩昂,不怒自威。 胡成愣怔片刻,总算认出来人不凡,不逊的态度立刻一扫,换了副恭敬的姿态,弯腰施礼道:“不知朱雀神君大驾,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一听“朱雀神君”四字,群臣顿时轰动,不管是认出的没认出的,还是认出的怕认错不敢认的,这时都纷纷过来见礼。 神界唯一仅存的神耶!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第二面,好好寒暄两句沾个光,将来跟朋友吹起牛来,也有谈资不是? 一时,大家众星拱月般地将黎烨环绕其中,纷纷寒暄客套,有的请求握手,有的讨要签名,有的更夸张,直接求拥抱,一个个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简直忘了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而他们的妖王此刻正忙于追妻,也没工夫扞卫自己的威严。 “娘子,你听我解释。”小白急急忙忙道,生怕沈烟二话不说,又甩脸子走人。 沈烟伸手挡住他的嘴,决绝道:“我不要听解释,我要你跟我走。” 小白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掌中:“我会跟你走,但不是现在,我……” 沈烟抬起另一只手,再次捂住他的嘴:“你不用解释了,阿黎都告诉我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不爱我?” 空气,霎时凝固了,所有的嘈杂都停止了,群臣纷纷屏息侧目,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飞了这一场好戏。 今天这瓜,太大,太刺激,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凡女敢上妖界抢妖王!简直太狗血,太上头了! 小白也怔住了,哪怕沈烟已放下手,他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她这般问是什么意思?是当场对他表白吗? 可是,一般情况下,女人遇到这种事,不该是痛哭流涕地扯着男人,质问他为什么变心吗? 当然,作为一个一心一意爱老婆的好丈夫,必然要痛心疾首地忏悔一番,再想方设法地解释求原谅,如有必要,拖着她滚进罗帐,那个那个什么什么一番,必就万事大吉了。 咳!扯远了,总之,沈烟这么乱拳一打,把小白早已想好的对策都给打飞了。 爱!当然爱!从幻魂术的幻境中,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真心,也只有这一刻他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是很难轻易说出口的,因为,你会为她着想,顾虑良多。 所有妖都望着他们,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胡甜甜更是巴巴盯着小白,一颗心乱得难 分卷阅读194 以言喻,他要怎么答?他会怎么答?如果他敢肯定,她保证即使鱼死网破,她也不会让小白得到含元珠! 沈烟见他面有难色,迟迟不语,不禁恼意油然,猛地将心一横,她踮起脚尖,勾上他的脖子,对准他惊诧的唇,想也不想,就吻了上去…… “嘶——”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倒抽气声,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刺激得几位老臣的心脏都快受不住了,险些厥过去。 小白撑圆了一双狐狸眼,几欲窒息,他只在做梦梦到娘子投怀送抱,没想到有朝一日美梦成真。 明知场合不对,他还是忍不住闭上双眼,沉浸在柔软美好的纠缠中,心脏怦怦乱跳,简直就快跳出嗓子眼,蹦入她的嘴里,去与她的心作伴。 双手不由自主地圈抱住她,越搂越紧,就在他意乱情迷时,沈烟骤然将他一推,他没有防备,竟被他推开了两步,松开了她。 沈烟上前一步,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强势道:“爱我,就跟我走,我宁可死,也不要看着你去娶别的女人!” 在他的瞠目结舌中,沈烟放开他,退后三步,朝他摊开白皙的掌心:“要不要做我的男人,你自己决定!” 小白两眼冒绿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泛着诱人水光的娇唇,咽了咽口水:“要!”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长臂一伸,将她带入怀中,低眸,深深望入,柔声吐息:“娘子,我爱你,为你死了都成!” “我也一样!” 沈烟羞红了双颊,深情回视,头一次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对他的爱意:“小白,我也爱你!” “咦~~” 大殿中,阵阵抑扬顿挫的低嚎此起彼落,可是,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谁也没空理会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外人。 他们的眼里装满了星星,那片星光璀璨里映着彼此的模样,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爱心的形状。 “贱、人。”胡甜甜咬牙,自齿缝间挤出这两字。 她猛地扯下后冠,丢到地上,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一双眼睛浸了毒汁,逐渐染上赤红,嗜人的戾气一点一点自喜服下散发开来,那颗生生割疼的心,急欲寻找宣泄,否则她便要被生生痛死了! “甜甜!”胡成连忙抓住她的手,压住她的戾气。 胡甜甜恢复了几丝理智,抬起泪眼,哀然唤道:“爹……”其声哀婉,令人生怜。 如同钢针扎进心窝,胡成心底最柔软处,不禁刺痛,他抚着胡甜甜的小手,心疼地道:“甜甜放心,爹一定为你做主。” 言毕,陡然转身,便朝那对没羞没臊的男女大步走去。 黎烨却已先一步挡在他面前,悠然一笑:“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大长老不好打扰吧!” 独生爱女被欺负了,纵使神君降临,也不可能阻挡他的怒火。 胡成压着脾气,勉然对他一拱手:“妖界的事,还请神君莫要插手。” 黎烨轻轻一挥手,手里便多了一柄折扇,胡成以为他要发难,本能地后退一步,做好防御的准备。 谁知黎烨只是展开折扇,徐徐摇着,看上去就如同踏青出游的浪荡公子。 胡成尴尬地收回动作,气得脸色铁青。 黎烨展颜一笑,倜傥风流:“本君今日闲来无聊,偏要插手,你奈我何?” 那副桀骜姿态,实在让胡成父女恨得牙痒痒。 胡成沉了沉眸光,倏然看向小白,今日这事,说到底,还得看王的抉择。 小白终是从甜蜜中抽身,注意到了那边的剑拔弩张。 他转眸看向黎烨,黎烨竟也在看他。 两人一对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黎烨凤眸微眯,冲他微微颔首,仿佛在说:“去吧,瞧你那没用的样儿!” 小白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却带着三分犀利,其意为:“就仰仗你的厚颜无耻了!” 此事有黎烨出手,断没有不成的道理,若胡成不服,也只能找他算账。 毕竟,至少在明面上,他可是连碰都没碰过含元珠啊! 而以胡甜甜的罪过,不服她当妖后的大有人在,取消婚礼正合他们的意。 心念电转,小白果断决定,带着娘子跑路!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在光天化日下,在他妖生的第一个婚礼上,他带着他家娇滴滴的小娘子,风也似的跨出门槛…… 他们像两只欢快的蝴蝶冲出大殿,越过广场,掠过碧空,穿过妖界…… 沿途所经之处,妖族子民不知实情,见得红影晃过,皆以为是大婚礼成,妖王带着妖后度蜜月去了,不禁夹道欢呼,掌声雷动。 而殿内群臣此刻已然石化,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妖王……逃婚了!!! 唯有胡成父女一心提防着,见状,立时便要追出。 黎烨理所当然地拦下他们,折扇慢摇,笑得十分不厚道:“怎么样?是我动手,还是自己交出来?” 第1 分卷阅读195 06章 第10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娘子,可不可以,先洞房花烛啊,昂~” “香思”的院子里,小白身着骚气十足的粉底忍冬纹长袍,和沈烟并肩而坐,一起整理着石桌上的香材。 明明有四张石凳,他偏要和她挤在同一张。 他猫着腰,歪着脑袋和她头碰头,还拿肩膀贴着她胳膊,蹭啊蹭啊蹭。 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衫,沈烟都能感觉到从他心底散发出来的燥热,虽然此时已然入冬。 沈烟满面娇羞,浑身上下都像拉满的弓一般紧绷着,她低低埋头,死盯着捡香材的手,假装努力干活,实则心不在焉,直将好香材丢了,次等货留下还不自知。 “不行啦,我们还没成亲呢!”沈烟声若细蚊,若不是小白靠得近,还真是难以听见。 小白九曲十八弯地“嗯~”了一声,拿脸颊厮磨她的耳鬓,咬唇抱怨:“都是娘子不好,给人家一点甜头,又不肯喂饱人家,害人家朝思暮想,好难受的说~” 他勾着撩人的尾音,扭了扭腰身,撒娇似的顶了她一下,不想沈烟没坐实,竟一下被他挤出石凳,摔了个屁股蹲儿。 “娘子!”小白一僵,咬着手指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不敢看她黑沉的脸色,心跳快如擂鼓。 沈烟恼了,猛地爬起向凳里一挤,就要发飙:“你……” 谁知,小白一回眸,她训斥的话不止出不了口,竟连视线也挪不开了。 他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含烟带雨,深情凝望,浅浅一眨,电力十足。 鲜红欲滴的朱唇,好似熟透的樱桃,舌尖轻轻探出,似有若无地一舔,仿佛沾上新鲜的露珠,留下诱人的水渍,甜美可口,诱惑着你去品尝。 沈烟情不自禁地吞咽一下,满腔怒火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到嘴的话就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就亲一下吧。” 蔚蓝的瞳孔里流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小白欣然倾身,鼻尖微不可察地掠过她的鼻端,唇瓣若即若离地摩挲着她的娇唇,微痒的触感,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撩拨着她的心,勾引着渴水的鱼儿上钩。 两双眼睛逐渐迷离,四瓣柔唇渐渐熨上…… “咳咳!” 一声突然的咳嗽,将沈烟的陶醉惊飞,她心悸般地一抖,人也紧张地跌出石凳。 所幸小白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捞回,才没重复方才的悲剧。 他阴沉着脸,看向那信步闲庭的罪魁祸首,讥诮道:“坏人好事,天打雷劈,神君大人总挑这种时候出现,不合适吧?” 黎烨端着药碗,闲适地坐在他们对面,毫无诚意地解释:“冤枉啊,这是我的地盘,想到院子里散个步,居然还得挑时候?” 他看向沈烟,拉着她给自己评理:“烟儿,你说说,有这种道理没有?” 沈烟讪讪一笑,见他来了,也不好再跟小白挤作一处,当下挪动身子,就想换个座位,却被小白一把搂住,不许她走。 “别瞎唤,我家娘子和你不熟。”小白冲黎烨翻了个白眼。 黎烨将药碗搁在沈烟面前,用眼尾一扫小白:“听说赤尾狐族近来有异动,你不回去瞧瞧?” “怎么?想赶我走?” 小白哼道:“哼!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留我也留不住,等娘子身子好了,我自然会带她离开。” “等烟儿身子好了,还得为我调香,你想带走她,先问她同不同意吧?” “呵呵!这种留人的小伎俩,我家娘子才不会上当呢!” “那可未必,烟儿最重承诺了,是不是?” 沈烟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过招中,默默端起药碗,默默地喝着,听到此处,下意识地抬眸,对黎烨点了点头。 小白见他俩还互动上了,胸口憋闷,怼黎烨道:“那我就赖在这里,住他个三年五载,你就等着看我俩的宝宝满地跑,且嫉妒去吧!” “噗——” 沈烟一口药汁喷出,笔直地朝黎烨射去。 幸得黎烨反应及时,扬袖一扫,药汁变了方向,泼到了地面。 他抚了抚衣袖上的褶子,漫不经心地泼冷水:“看来烟儿并不想和你有将来。” 沈烟呛咳两声,看直了眼,忙放下药碗要致歉。 未及说话,小白已拈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小手绢早已准备好,仔细地为她拭去唇边的药汁,不理黎烨的挑衅。 毕竟,刺激黎烨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当着他的面秀恩爱啦!哈哈哈…… “都是那只臭鸟不好,调出来的药忒难喝,可苦了娘子了。” 小白那充满绵绵情意的目光,像两只温柔的小手抚摸着沈烟,无限怜爱的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得意,听得黎烨眉角直跳。 “不是……” 沈烟顾及黎烨,正要为他说话,刚开口,就被小白塞了两颗蜜饯到嘴里,余下的话便只好噎住了。 “来,吃 分卷阅读196 颗蜜饯解解苦,如果不顶事,我这还有更好的法子。”小白收回小手绢,嘟囔起诱人的红唇,寓意明显。 自从陪沈烟来到“香思”养病,这半月来,小白这蜜饯便从未离身,每日里到各处寻不同的口味喂她,瞧她两腮鼓鼓,他便甜如饮蜜。 而沈烟近来发现,自己的定力似乎越来越薄弱,只要小白有心勾引,她便无法不上钩,这不,就这么两句甜言蜜语,就又把她哄住了,一双水眸直勾勾地望着他,想移也移不开。 凤眸沉了沉,任谁天天被这么喂狗粮,都要消化不良,黎烨有些着不住了,正想寻点什么话来打断他们。 不想,小白自己倒先出了状况。 仿佛突遭雷击,小白瞳孔一缩,心口剧痛,猛然扑向沈烟。 沈烟一没防备,二来柔弱,哪儿经得住他这般虎扑?立即便被推出石凳,仰面倒地。 痛楚之中,小白意识仍在,他及时将她圈抱,一翻身,自己背部朝地,让沈烟跌到他怀中,随着她的重量一压下,他额上豆大的汗珠也立即沁了出来。 变故突然,沈烟被他整懵了,但见他那张俊脸疼得挤作一团,不禁心急如焚:“你怎么了?是哪儿不对?你的伤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黎烨只道他当众发骚,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出言刺道:“怎么,糖吃多了,坏肚子了?” 沈烟搀着小白,缓缓坐起,她自知帮不上忙,只能拿袖子给他擦汗,向黎烨求助道:“阿黎,他没有玩笑,你快来看看。” 小白闭目打坐,调息,无暇解释。 黎烨这才吝啬地转动凤眸,斜睨小白一眼,瞧他脸色不对,不似作伪,这才心生警惕。 他信步走到小白身边,沈烟自然而然地让出位置。 黎烨半跪在他身边,观察了一会儿,右手一抬,画出一道金光,果断打入他后心。 小白在他的帮助下,气息渐稳,灰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血色。 又过了一阵,黎烨收起神力,小白也按落双手,睁开了眼睛。 沈烟干等半晌,急得直冒虚汗,终于等到他睁眼,忙围到他身边,嘘寒问暖。 黎烨起身,俯视小白:“出什么事了?”语调平静,却隐透凝重。 小白对着沈烟虚软一笑,摸着她的小手便靠到她身上,以一副命不久矣的娇态,回应着她的关怀。 黎烨抽了抽眉角,手心有些痒痒,真想……抽他两巴掌。 他调转足尖,坐回石凳上,变出折扇,猛然扇动几下,给自己降降火气,也顺便送他们一片清凉。 小白“阿嚏”一声,沈烟也打起冷颤。 小白一挑眼角,终是停止腻腻歪歪,牵着沈烟起身,掸了掸她裙上的枯叶,柔声道:“娘子,天冷了,你回屋加件衣裳吧。” 沈烟乖觉,知道他们有事要谈,按住心中对小白的疑惑与担忧,便要进屋回避。 却不想,她只是走出两步,便被黎烨唤住:“让烟儿留下,关于风曦的事,她也应该知道。” 沈烟一听“风曦”两字,心里一咯噔,虽然没有吃醋的必要,但就凭风曦和小白的过去,她很难完全不在乎。 更何况,她是风曦的神元,有些事,随着真相揭开,她已避无可避。 这道理小白当然知道,只是近来,他总有一种念头,沈烟知道得越多,卷入得越深,便会离他越来越远。 在他心里,沈烟是他的,彻彻底底属于他,他要护着她,远离所有危险,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将无忧无虑,喜乐一生。 可事实却是,沈烟并不能全然属于他,他只是她的感情归属,却并不是她的天,她有自己的命运轨迹,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他更像是过客,路过一段时间。 这难道就是风曦所谓的一世姻缘? “是不是还没恢复?”沈烟见他愣神,忧心忡忡地拉拉他的手。 小白陡然回神,两手拢住那双柔夷,揣到心窝,眼神坚毅,直望入她眼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沈烟一怔,尴尬地瞄了一眼黎烨,猛然抽出手,推了他一把,含羞带恼:“你又犯什么傻,说正事呢!” 她率先走到石凳坐下,将黎烨对面的位置让给他。 小白收起万千思绪,撩袍坐在黎烨对面,一开口,便是让沈烟惊讶不已的消息:“风曦的神体被盗了。” 第107章 第107章 新的征程 黎烨一派镇定,沈烟却不淡定了:“怎么会这样?” 小白眸光微闪,一面偷觑着沈烟,一面道:“冰宫的结界下了连心咒,一旦破坏便会引起心悸,方才我疼得厉害,只因……神体已离开冰宫。” 沈烟抿了抿唇,目光瞟到别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不论他对风曦如何,那都已是过去,照理她不该计较,只是…… 指尖忽然传来他的温度,小白悄悄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 沈烟断了思绪,回眸望向他,见 分卷阅读197 其目光灼灼,深情款款,不由垂眸咬了咬唇。 算了,原谅他了,谁让她心软呢?手指缓缓收紧,与他交扣得愈发紧密。 黎烨微微抽搐唇角,这俩人还有完没完? 折扇一摇,带出一阵寒风,直令温度骤降。 小白和沈烟齐齐打个冷颤,瞬间回神。 沈烟红着脸,咳了两声,迅速打破尴尬:“怎么神体被盗,你们还能坐得住?” 黎烨凝眉道:“因为魔界不好闯。” 小白点头:“上次闯过之后,魔界的守卫越发森严,这次想要全身而退,还得从长计议。” “怎么你们这么肯定是魔帝干的?” 沈烟刚问完,便立时沉下脸,明白了答案,这六界中执着于风曦,又有能耐干这事的,除了那恶魔还有谁? 想起那恶魔对自己三番五次的欺凌与欺骗,沈烟怒惧交加。 不论是墨泽的阴险,还是烈燚的疯狂,都像刀刻般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此刻想起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回忆当时的遭遇。 她心底的寒意透过指尖,传递给了小白,暗示着她的不安。 “娘子。”小白低低唤她,忧心地注视着她。 沈烟陡然醒神,对他回以一笑。她越发握紧了他的手,有他在,无论什么都不可怕。 沈烟虽未提过她在魔界的遭遇,但既然烈燚与墨泽神元同体,那她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点上,小白和黎烨表现出高度的默契,沈烟不说,他们便不会去碰那道伤口。 见状,黎烨岔开话题:“他怎么知道冰宫的?”这个他,不必解释,谁都知道,指的不是墨泽,就是烈燚。 小白横了黎烨一眼,哼道:“不是你假扮魔族,告诉胡甜甜的吗?” 黎烨反笑问:“所以这回,她真的勾结魔族了?” 小白道:“我早已抹去她的部分记忆,她现在只记得,你怂恿她加害娘子。” 他说着,不忘冲沈烟眨眨眼,暗示她莫要忘仇。 沈烟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尴尬:“你们不用猜了,可能……是我泄露的。” 黎烨与小白同时望向她,可是谁都没有显得意外。 沈烟的视线四处乱转,不敢朝他们看一眼,她歉然道:“仙儿被附身后,要带我离开魔界,途中,我……透露的。” 她拧紧眉心,期期艾艾,无限自责。 小白哪里舍得怪她,黎烨更是道:“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怪不到你头上。” 沈烟面对他们的善解人意,越觉难辞其咎,心想着,总该说些什么,对他们有所帮助。 她抬眼看向二人:“你们知不知道,风曦和烈燚的关系?” 光明与黑暗同生共死的事,曾令她十分震惊,不过墨泽既然知道,大约他们也知道吧? 听到这一问,黎烨的脸色有些发青,风曦和烈燚之间的恩怨,他虽然知之不详,但也大约知道一些,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小白瞧他这样,便忍不住发笑:“风曦最喜欢四处留情,她和烈燚之间的事,外人虽然不知,但也可以想见。” 他说得很轻松,只因他如今只爱沈烟,自然不再受风曦影响。 凤眸里闪过一丝锐光,黎烨不悦地扫视小白,虽然他对此也很头疼,却容不得有人诋毁风曦:“曦儿的风采,放眼六界,没有多少男子能够抵御。” 语落,不忘对沈烟使个眼色,暗示一番。 沈烟果然冷下脸,慌得小白连哄带劝,着急解释,听得她都有些烦了,然而心下却在偷乐。 沈烟打断他的话:“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光明神和黑暗神之间的关系。” 黎烨眯了眯眼,看向沈烟的眼神,带了三分研判:“黑暗因光明而生,每一代光明神降世不久,黑暗神也随之诞生,光明与黑暗注定是水火不容的死敌,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烟试问道:“所以,你们不知道,消灭黑暗,就等于抹杀光明?” 蔚蓝的瞳孔缩了缩,小白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意思?” 他听懂了这几个字,却又好像没听懂她的意思。 沈烟道:“简而言之,就是烈燚死了,风曦一样也活不了。” 闻言,黎烨与小白皆是心中一震,在他们的眼中,黑暗只是附骨之疽,注定要被光明消灭,却从未想过,没有黑暗,又何必存在光明? 只因,光明神一直被视为正神,而黑暗神不过是六界的过街老鼠,在世人眼中,过街老鼠当然没有资格与真神平起平坐,实则是一叶障目。 小白问:“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沈烟答:“墨泽,难道他是瞎说的?” 小白摇了摇头,面沉如水:“不,大约是真的。” 他望向远处,目光有些飘忽:“当年曦皇将烈燚封印在绝情海底,暝帝大怒,与曦皇决战,双双寂灭,六界都以为他们是同归于尽,而其实,同生共死 分卷阅读198 ,只是无奈。” 黎烨凤眸含光,似是发现玄机,心下喃喃:或许每一代光明神和黑暗神,都是神造的神…… “喂!臭鸟,你怎么看?”小白出言打断,将他拉回现实。 黎烨澄亮的瞳眸忽而蒙上一层灰暗,他垂下眼睫,低语:“原来,当年她射杀烈燚,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小白亦顷刻恍然,蓝眸同样发沉:“原来这就是她的劫,她最终的结局。” 沈烟分析道:“你们说,墨泽故意告诉我这点,是不是要你们对烈燚手下留情?” 她想了想,又觉不对:“不过,依照烈燚的本事,你们应该也奈何不了他。” “难道每一代光明神和黑暗神,都要重复相似的命运?”小白忽然有些激动,他紧紧握住沈烟的手,将她的指骨都握得发疼了。 沈烟忙甩着手道:“小白,你怎么了?你捏疼我了!” 小白一惊,赶紧松手,抬眸凝视她,眼里已含了可疑的水光。 刹那,沈烟也明白了,她忘了,她是神元,早晚要回归风曦,而风曦迟早要与烈燚同归于尽,那她自然也就…… 对小白而言,烈燚死不死,怎么死,并不是他最关心的,他在乎的只是沈烟能不能长长久久地陪这他,可此番交谈下来,他们的姻缘,似乎注定是一场悲剧。 黎烨此时的心绪也有些凌乱,他稳了稳心神,按捺住那自心底发出的悲怆:“此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带回曦儿的神体。” 小白勾起唇角,苦笑:“他的目的必然是火种,可火种又如何能给他?” 黎烨扯了扯菱唇,带着一股对六界的蔑视,眸光变得犀利:“这世上除了曦儿,哪里有什么是要紧的?” 沈烟见他似是魔怔,不禁骇了一跳:“阿黎,你若这么想,与邪神有何区别?” 黎烨看落沈烟,猛然醒转,是啊,风曦千辛万苦守护苍生,他却犯浑,为情所困,若她醒来,必然只会轻视他,可是,眼下还有其他办法吗? 黎烨起身,对二人道:“我去冰宫看看,他想要火种,必会留下讯息给我。” 话音刚落,他转身,腾起金光,便要出发。 “你不是要自己去找他拼命吧?”小白立马跟着站起,唤住他。 黎烨不答,亦没有回头。 “你还是想拿火种去换?”小白走到他身边,沉声问。 黎烨收起金光,仰天远眺,幽幽一叹:“有些事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阻止了这次,下次也一样会发生。” 他已恢复冷静,回身看向小白,认真道:“如今这死局,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破不立,曦儿,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小白狐疑地质问:“你和风曦之间,是不是约定了什么?” “你想知道?”黎烨反问。 小白答得干脆:“当然。”这关系到沈烟的存亡问题,他怎可能不想知道? 黎烨也不拖泥带水,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她只与我说了四字,‘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小白一头雾水,不明白那死女人又在打什么哑谜。实则,黎烨也是这么想的。 沈烟缓缓站起,弱声插话道:“我不是很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想,依烈燚的脾性,无论火种或神体,他都不会放手的。” 她还有下半句没说,那就是神元也是他的目标。 一言惊醒梦中人,黎烨和小白齐齐看向沈烟,目光里皆闪过一丝曙光,或许这所谓的“顺其自然”,正顺在她身上? 第108章 第108章 联手闯魔宫 魔宫。 层层黑雾笼罩在恢弘的寝宫中,宽敞的玉床上,躺着安静沉睡的女子。 她眉如远黛,美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蝶儿,秀挺的琼鼻下,饱满的红唇,透着莹亮的珠光。 秀美的天鹅颈下,婀娜修长的身姿,一双玉手交握于身前,纤长的手指犹如玉雕。 压在身后的墨发铺了满床,闪烁着柔亮的光泽,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在墨发的衬托下,白到几乎透明。 一身淡紫罗衣裹身,层层叠叠,好似镜花水月,美得不真实。纵使沉睡不语,亦难掩其绝代风华,风采卓然。 烈燚缓缓靠近,悄然坐在床边,抬指,轻轻抚过她细如凝脂的脸颊,她的每寸肌肤,都似长着无数个小吸盘,令他一旦靠近,便爱不释手。 情不自禁地,他倾身向前,血红色的瞳眸逐渐迷离。 这具身子是他亲手抱回来的,可是他还是没有看够,也还没有碰够。 带着几丝小心,几丝珍惜,薄唇慢慢落向红唇…… 这张嘴曾将他气得跳脚,也一直令他魂牵梦绕,不知咬上一口,会怎生销魂? 他压抑着呼吸,带起她唇瓣细微的颤动,薄唇将触未触之际,他陡然顿住,双眸又逐渐清澈。 “不,我不能用这 分卷阅读199 具身体碰你,这不是我。” 他猛然直起腰,望着风曦娇美的睡颜,心头滚烫的欲望,被生生压下,隔了片刻,呼吸才逐渐平稳。 “风儿……” 烈燚俯身,贴近她耳边,如情人般呢喃细语:“和我融为一体好不好?把我的神元,放入你的神体,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烈燚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冷莲幽香,血眸轻轻合上,世上最邪恶的魔鬼,竟说着最深情的告白:“光明与黑暗,如影随形,永不分离。” 忽然,一声琴音起,大地一阵震颤,魔宫外顿时骚动一片。 烈燚瞬间抽离神思,抬起殷红的眸子,如同被打断温情的恶兽,充满不悦与阴戾:“黎烨……” ×××××××××× 此刻,黎烨高高悬坐于半空,俯瞰魔宫,悠然自得地抚弄着七纵箜篌琴。 每一下拨弄,带起阵阵音波,对脚下进攻的魔兵而言,是种可怕的折磨。 明明是高雅动人的神乐,偏生专克魔性,堪比鬼音灌耳。 魔兵们逐渐失了战斗力,个个鬼哭狼嚎,只知道掩耳求饶。 修为薄弱的早已化作尘埃,湮灭于风中,修为精深的,自顾不暇,丝毫奈何不了那张狂的入侵者。 七纵琴,纵七情,六界中,无论神、仙、魔、鬼、妖、人,皆有七情,即喜、怒、忧、思、悲、恐、惊。 七纵琴作为乐器时,是音色高妙的好琴,能使闻者七情舒缓,性情平和。 但作为武器时,则会放大生灵七情,为七情所累,累极自毁。 想要破解,除非修为在黎烨之上,否则难以不受影响。 而这世上,修为能胜他的已然不多,偏偏,烈燚就是一个。 所以,当烈燚飞出魔宫,骤然发狂时,黎烨果断见好就收,提琴退到安全界限外,在烈燚如烈火燃烧的目光中,取出火种,托于掌心,凛然道:“想要火种,把曦儿交出来!” 烈燚纵声狞笑:“哈哈哈哈……你既然来了,还以为自己能出得去?”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尸兵,黑压压一片,几乎挤满了整片空地。 随着烈燚一声令下,排队列阵,井然有序,整齐划一,如同军纪严明的军队。 “死亡军团。”黎烨喃喃,这支军团,他早有所耳闻,但艳姬已死,没有她的傀儡术,烈燚是如何操纵的呢? 烈燚仰天大笑:“你尽管对它们弹琴,我很好奇它们能不能听得懂,哈哈哈……” 黎烨提起三分戒备,尸体没有七情六欲,七纵琴对它们无用,若烈燚打算用尸海战术,难道他要用神力硬拼? 眼下,尚不知这支军队的实力,还得先探探虚实,方为上策。 “把他给本尊拿下!”烈燚指向黎烨,忽而厉声喝令。 但见方才还悄无声息的军队,瞬间如蝗虫般,齐齐飞扑向黎烨。 黎烨信手一拨,七纵琴带出一串音波,化作剑气,扫向尸兵,音波所过之处,尽作灰飞。 然而,散去的飞灰竟如时光倒流般,又重新聚合成尸兵,紧接着跟上,继续攻击。 好强的魔气! 被注入魔气的尸体,早已不是普通尸兵。无论被如何粉碎,都会迅速聚形,再次进攻,作为武器,的确战力非凡。 如同看一场好戏般,烈燚在高高在上的宝座里,慵懒地半躺着,冷眼观战,等待黎烨最后的挣扎。 黎烨暗暗头疼,就算是砍瓜切菜,这般源源不断的应付,也终会耗尽神力,生生拖死。 而今,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它们的弱点,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至于神体,他只希望,当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时,小白和沈烟能顺利找回曦儿。 ×××××××××× 魔宫外喧嚣一片,魔宫内则冷清得阴森,二者如同水火,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白带着沈烟穿梭在魔宫里,如入无人之境,不是二人隐身,魔兵看不到,而是真无人啊! 沈烟伊始紧张的心情,随着穿过一进又一进空荡荡的宫殿,而逐渐平和,看来那些魔兵都被黎烨引出去了。 想到他要以一敌万千,沈烟不禁担忧:“小白,你说阿黎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小白一听她叫得热络,心里便翻了醋缸:“娘子,他不是人,没这么弱的,况且,只有等我们找到风曦,他才能撤退。” 沈烟皱起眉头:“我知道,只有我们尽快找到神体,阿黎才能尽快脱身,可是魔宫不小,我们从哪里找起呢?” 这个也把小白难住了,他又不是烈燚那变态,他哪儿知道变态会把神体藏哪儿,说不准人家有恋尸癖,每晚搂着…… 想到此处,小白不淡定了,他转眸看向沈烟:“娘子,你可知烈燚的寝宫在哪儿?” 沈烟冲他眨眨眼,茫然地摇了摇头,突然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也不是好事,连个问路的都没有。 分卷阅读200 “不急!我想想,依照宫殿的大致构造,魔帝的寝宫极有可能在北面。”小白摸摸下巴,牵着沈烟走在魔宫宽敞的甬道里,如同逛自家庭院一般放松。 沈烟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会在寝宫?” 小白莹白的脸颊,腾起薄薄的热气,那些少儿不宜的事,还是不宜向娘子说明。 不过,若烈燚真敢对神体大不敬,估计没等自己出手,黎烨已找他玩命。 可是,为何这颗心如此无波无澜,好像风曦的事再与自己无关。 小白缓缓移眸凝视沈烟,沈烟是沈烟,风曦是风曦,她们截然不同,他已完全认清自己的心,却又开始害怕,有一天,他们会被迫分开。 他隐生邪念,若神体不在了,神元是不是只能留在人间,生生世世与他在一起? “你在想什么呢?时间紧迫,我们快些找吧。” 沈烟打断他的思绪,拉着他,快速往北面走:“既然你觉着会在寝宫,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吧。” 沈烟找得心焦,小白握紧她的手,为自己卑劣的私心而羞愧。 娘子是神元,都能不顾安危,想唤醒风曦,而他,居然只会顾念儿女私情,如此狭隘,这上万年竟似都白活了。 接连拐过数条甬道,沈烟突然停下。 “怎么了?”小白问。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儿,有点熟……”沈烟探出鼻子,向四处嗅了嗅。 她能辨百香,嗅觉本就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自从黎烨将含元珠推入她的天灵盖,修复了神识封印后,她的嗅觉就愈发敏感了。 沈烟寻着气味,拉着小白拐过三间宫殿,气味便越来越浓烈。 这气味好熟,真的好熟,但她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停在寝宫殿门,面对龇牙吐舌的丑东西时,她终是记起,那是魔蛇九虺的气味! 九虺盘踞在殿门前,赤豆般的眼睛盯视着逐渐靠近的动静,警觉地昂起蛇头,吐着蛇信,静悄悄地等待敌人降临。 随着沈烟和小白现身,它立即撑开了豆眼,细小的瞳孔仿佛射出火光,要活活烧死小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的就是这个。 “哟!是你啊丑东西,上次没被我打怕,这次又想继续挨揍啊?” 面对它的挑衅,小白淡定从容,实则九虺的实力他领教过,确实不容小觑。 从它上回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次再见居然就能活蹦乱跳,便可窥知,它的恢复能力是极好的,若是炖汤给娘子补补身子…… “咕咚!” 喉头一滚,有点馋了是怎么回事? 不是馋九虺蛇汤,而是馋珠圆玉润的娘子,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一定很舒服…… 第109章 第109章 神君显神威 九虺在殿门前眼红,小白却拉着沈烟脸红,这画面实在诡异至极。 沈烟察觉他不对劲,捏了捏小白的手,附耳悄声道:“这黑蛇在这里,那它守着的一定就是风曦了。” 小白及时回神,立刻看向殿门,是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不是这条丑东西的气味吸引了娘子,他们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小白不把九虺放眼里,但沈烟却见识过它的可怕,心里的紧张,透过冰凉的指尖,传到了小白掌心。 小白即刻握起她的双手,揉搓着呵着热气,心疼地哄着。 九虺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却迟迟等不来敌人的进攻,更有甚者,他们公然在一条单身蛇面前秀恩爱,简直欺蛇太甚! 一阵狂风席卷着凄厉的嘶叫,猛然向二人袭来,沈烟转眼便见到那迅速放大的蛇头,不由失声叫道:“小白小心!” ×××××××××× 死而复生,前赴后继,面对一片不知伤痛,不死不灭的尸兵,黎烨陷入了困境。 烈燚却打起哈欠,显然对这场短时间内,看不出结果的游戏有些厌倦。 凤眸划过锐光,黎烨突然收起七纵琴,取出火种,凝聚神力。 烈燚只是一晃神,便见黎烨手中的火种,倏然涌起火光,在尸兵将近未近时,火光落下,点燃临近的尸兵身上,尸兵掉入军团,如同落入油桶一般,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迅速蔓延一片。 整个军团顿成火海,在烈燚脚底乱成一片,就连烈燚的命令也失了号召。 然而,军团的覆灭并不是烈燚此刻最在意的,他关注的只是黎烨手中的火种。 他怎么会控制火种?他不可能会控制火种! 烈燚骤然跃起,如蛰伏的鸮一般猛冲向黎烨。 黎烨早有防备,于他发难之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后退。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烈燚的实力,尤其是在激怒他之后,若不是受困于墨泽的神体,只怕自己已被烈燚压入火海。 仅是一拳之距,黎烨险险从他掌下逃脱,衣袍却被他撕裂一角,飘落火海。 分卷阅读201 “她教你的?是她教你控制火种的?” 烈燚气急败坏,那狂躁愤怒的模样,犹如发现妻子的姘头一般,恨不能将他亲手撕碎。 黎烨只是用神力擦过火种汲取一点火星,再用神力催化,制造出控制火种的假象,实则烈燚只要稍加细想,便能看明白其中的门道。 只是,被情爱蒙蔽的男人,无论谁都是相似的。 他现在不想思考这么多,就想抓住他,问清楚他与风曦的关系,凭什么要将火种交给他保管,凭什么教他控制火种,自己算什么?算什么? 黎烨有意吸引他的注意,为小白争取更多时间,自然不惧火上浇油。 他退到宫墙,勉强拉出一段距离,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曦儿曾说,要与我携手一生,不分彼此,你是谁?她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啊!不许你这么唤她!”烈燚闻言,果然嫉火焚心,怒不可遏,愈发腾起灭了黎烨的心思。 黎烨求之不得,只要令他发狂,墨泽的神体必然受不住他的神力,到时受伤的只会是他。 而眼下他最重要的,就是防御自保,不与对方硬碰。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金光与红芒不断交汇过招,漫空闪烁。 昏天暗地中,黎烨渐渐不支,身形迟了一步,烈燚已近在眼前。 黎烨暗叫不好,眼见红芒直逼门面,再退已然不及,只得凝起神力,硬生生接下…… “砰”地,千钧一发之际,魔宫北殿突然被撞开一个大口,碎石凌乱中,魔蛇九虺被狠狠抛出,发出惨痛的嘶鸣,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渐渐缩为一个黑点,便消失于天际了。 紧接着,小白背着沈烟,抱着神体,跃上了宫殿的屋脊,回首,冲黎烨大喊:“快撤!” 说时迟那时快,小白话音脱口之时,烈燚已然调转方向,将矛头指向小白。 黎烨被他的修为骇了一跳,能在盛怒之下,还将神力收放自如,这份控制力比上次交手更胜一筹。 黎烨心念电转,为什么墨泽没有出现?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反噬之后,他不止恢复迅速,还似乎变强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墨泽的神元修复了神体,但神元会变得羸弱,更容易为烈燚压制,墨泽难道…… 黎烨顿时心生悲悯,难道这就是他自愿选择的路? 只是瞬间走神,烈燚已然追上小白。 小白身有重负,不甚灵便,而烈燚不知吃错什么药,修为居然精进不少,原本算准的间距全然作废,只是一眨眼,便被追上了。 眼瞅着近在咫尺,黎烨望向手里的火种,稍一迟疑,扬声道:“你不是想要火种吗?我给你!” 言毕,猛然挥手,将它丢向远空。 火红的瞳孔急速收缩,在神体与火种间,烈燚毅然选择了火种。 风曦迟早会是他的,但在得到她之前,他需要火种,需要这份力量,释放自己的全部欲望! 就在烈燚掉头去追火种时,小白已带着风曦和沈烟逃之夭夭。 火种划破黑云,即将坠入火海,凤眸里闪过一丝歉意,继而,黎烨又变得坚毅,火种迟早会抢回来,但他绝不允许,风曦的神体落入烈燚之手。 只因,他无法想象,烈燚会如何亵渎他的神女。 一道金光掠过,黎烨消失在魔界。 烈燚握住火种,立于火海之上,红瞳亦如火海一般,熊熊燃烧着,鲜血与战争,权势与膜拜,一切血腥却美好的愿景,皆如画卷般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仿佛胜券在握。 到那时,风曦也会臣服自己,甘愿陪在他身边,与他共享黑暗遮蔽的世界,因为他已足够强大! ×××××××××× 红霞漫天,映入无边无际的绝情海中,水天一色,美妙绝伦。 站在绝情海前细软的沙滩上,看浪花拍打着金黄的细沙,翻出雪般洁白的碎沫。 黎烨记得,她曾赤脚踩在这片神圣的海域,在神族视作圣地的海水中,肆意践踏嬉戏。 她笑着对他招手:“阿黎,你快过来!” 她说,这里的沙滩比任何地方的沙滩都要松软,这里的海水比任何地方的海水都要清凉。 她是神主的女儿,而他只是臣子,她这么做,神主不会拿他怎样,他若敢随她这么做,大约就得脱层皮了。 见他拘谨,她偏要拉他一起犯忌,见他不依,便掬水泼他,就像做坏事要拉人垫背,既然来了,便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结果,双双受罚,他果然被剥了一层皮,而她则禁闭一年。 早知逃不过,还不如那时,他也蹬了神靴,与她在这片宁静的海域里,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如果重来,他想抱着她,对她示爱,他要布下情网,在她对情懵懂时,牢牢困住她。 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好,让她对那些后来的莺莺燕燕,不屑一顾,他还想……吻她。 分卷阅读202 此刻,黎烨怀抱着风曦,静静坐在沙滩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神温柔得好似要滴出水来,指尖抬起,想去触摸她的脸,却又停住,似是不忍惊扰她静谧的睡容。 远处,小白和沈烟也坐在沙滩上,他们相依相偎,深情对视,腻腻歪歪,小白的视线越来越灼热,最后直接化作两簇小火苗,就差跳到沈烟身上燃烧了。 沈烟受不住他眼里的似火热情,不禁羞红了脸,僵硬地移开目光,看落黎烨,扯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阿黎坐很久了。” 她这句话并没有实际含义,只是单纯的感慨而已,但听在爱妻如命的小白耳里,却心疼了,娘子是凡人之躯,在神界久留,未必有好处。 于是,他冲黎烨的背影嚷嚷道:“臭鸟,再坐下去,你就成神像啦!” 黎烨醒觉,情知不能再拖,可是就这样放手,又满心不舍。 指腹徘徊,终是落在她冰凉如玉的肌肤上,轻轻抚过。 他柔声低语,与她说着悄悄话:“曦儿,这只是暂时的,你很快就能苏醒。” 黎烨缓缓将她放落沙滩,目光缱绻,恋恋不舍地描绘着她的睡颜,终是在小白的又一声催促下,起身,走向绝情海。 黎烨闭目捻诀,双手结印,念念有词,绝情海突然从中剖出一条大道,海水向左右两边分开。 滔天巨浪如同听话的小水花,定格在半空,气势恢宏。 这等奇景,沈烟从未见过,不由惊叹出声,目瞪口呆。 黎烨重新抱起风曦,缓步走下绝情海底,渐渐消失于小白和沈烟的视野中。 两人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黎烨回来,他捻诀施法,分立的海水“哗啦”一下,又落回海底,恢复成汪洋大海。 黎烨疲惫地趔趄数步,身体有些乏力。 将神体封印在绝情海底,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是想见她一面,就不容易了。 小白和沈烟默默站到他身后,满心凝重,前路严峻,下一步又该如何? 第110章 第110章 天嶷山路险 “为什么要去找穿云弓?” 去往天嶷山的路上,趁着中途休息,仙儿总有数不清的问题问沈烟。 “因为穿云弓是唯一可以压制烈燚的神器。”沈烟喝着她递来的水,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她。 自从小白救下仙儿后,便将她养在“香思”的后院中,直至出发前一天,她才能化出人形,央着沈烟要与他们同行。 小白自然不允,毕竟这小短腿儿实在太招邪祟,若再伤了娘子,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灭了她。 经过这许多事,仙儿终是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交道了,面对小白和黎烨两尊大神,她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挽着沈烟的胳膊,姐姐长,姐姐短的求原谅,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配唤她这声姐姐。 面对楚楚可怜的仙儿,沈烟毫无抵抗能力,经她一点头,小白就没有不答应的理了。 这一趟并非游山玩水,黎烨也没有照顾弱小的打算,但对于一个不惧艰险,一心想跟着上路的小花妖,他倒是颇为好奇,心中生了几分窥探的心思,便也没有拦阻。 沈烟曾疑惑地问黎烨,他们之间并没有谁能掌控穿云弓,取到了又有什么用,她以为抢回火种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黎烨却对她说:“有你在,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句打哑谜的话,让沈烟咀嚼了许久,难道世上真有冥冥注定,一切都是照着预定轨迹再进行? 若是如此,她和小白的感情,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小白摘来鲜甜的果子,屁颠颠地来到沈烟身边,从中一钻,将仙儿挤到一边去,修长的手指拈起清洗干净的果子,便喂到沈烟嘴边。 沈烟一见了小白便满眼亮起小星星,她就着他递来的果子,吃了一口,明明又酸又涩,偏觉又甜又腻,她将果子推到小白口边,羞赧道:“你也吃。” 小白那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沈烟,他微微俯唇,挨着她咬过的地方,十分暧昧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满口酸汁,却笑得甜蜜:“真甜。” 玉手一推,又将果子送到沈烟唇边。 两人就这么你推来,我推去,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情意绵绵,琴瑟和鸣,简直当这趟是出来踏青的。 仙儿狂抖两下,十分识趣地退到一边,不敢打扰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 而黎烨早就受不了地摇摇头,飞到高山上,当探路先锋去了,再呆在他们身边,简直是自虐。 休息过一阵,四人重又上路,这天到达松雾林时,林中忽然起了浓雾。 大雾弥漫,模糊了四人的视线,连近在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彼此。 “小心,这雾来得古怪!”黎烨立时喊道,挥袖驱散浓雾。 “娘子,牢牢抓着我,千万别松手!”小白紧随其后,握紧了沈烟的手。 “好。”沈烟听话地挨紧了他。 分卷阅读203 “呀!谁摸我?”仙儿忽然大叫。 紧接着,一只手便打到了小白脸上,小白及时一挡,认出了仙儿的手,沉声道:“小短腿儿,你往哪儿打啊?” 仙儿连忙缩手,对着声源道:“对,对不起!” 只这么一分神,沈烟的手倏然一抽,如泥鳅般滑了出去。 “娘子!” 小白惊声唤,左右摸索,却碰到了黎烨的脸,叫他一巴掌打了回来:“别瞎摸!” 小白转手去挥迷雾,愠声道:“谁要摸你!” “娘子,娘子……”他四处唤着沈烟,却得不到半点响应,四面的雾气又无法驱散,不由心焦。 黎烨陡然大喊:“你们都闪开!” 随着他话音落,刺眼的金光自他指尖散开,四周的浓雾逐渐消弭于热烫的光芒的。 等视野恢复清晰,小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沈烟不见了! ×××××××××× 沈烟只觉一阵晕眩,待清醒过来,赫然发现小白和其他人都不在身边。 林子还是同一个林子,景色却已不同,绝不是方才浓雾弥漫的那片地方。 “小白,小白……” 沈烟拢起双手做喇叭状,环顾四面大喊。 除了自己的回声,没有其他响动。 这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想做什么? “你是谁?出来!” 沈烟一边在林中乱窜,一边到处嚷嚷,没有任何回应。 这算什么?打算让自己困死在这里吗? 她沉下心来想了想,这作风不像墨泽或烈燚,是谁要为难她呢? 沈烟颓然走在铺满落叶的林中,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印,奇怪,她方才明明往东走,怎么好像又走回原地了? 她心中起疑,捡了块石子,就着临近的树干刻了条痕迹,牢牢记忆方才走过的路,刻意往西走,绕了一圈,果然又回到原地,看见了自己留下的刻痕。 心跳好似漏了一拍,沈烟愣住了,她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不管怎么走,最后总会回到这里。 怎么办?难道她真要困死在这儿? 沈烟沮丧地坐到落叶上,拍打着发酸的腿,无计可施,愁眉不展。 她垂首埋入膝间,衣裙上的一丝异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捉起一绺发丝,放到鼻尖仔细嗅了嗅,稍加回忆,立知这是浓雾的味道。 极淡,极轻,沾染在她身上,若不是靠近了,她也不会注意。 灵光一闪,沈烟仿佛看见希望般,一下子站起来,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埃落叶,双眸发亮。 方才消失的地方,大量浓雾充斥之下,不可避免都要沾染些雾气,沿途过来,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循着雾的气味,慢慢地总能找回去。 虽然此法不甚高明,但却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按照此法,细细辨别林叶气味,于在百香之中,嗅到细微的不同,行不多时,却被一片密林挡住,无法经过。 正在一筹莫展间,她蓦地想到冰宫中那能穿透的冰幔,这个地方充满古怪,会不会也是差不多的? 怀揣着期待与忐忑,她靠近密林,伸手拍向林木,却是实实在在的树干,心中有些失望。 这时,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木间的罅隙,落到她身上,光影斑驳,错落有致。 她想,既然光能穿过这片林子,那么人应当也能穿过。 沈烟摸出一把匕首,那是小白为她准备好防身用的,小巧玲珑,却锋利无比,十分合用。 凭借纤细的身材,沈烟穿梭在树木间的缝隙中,遇到狭窄处,挤不过去,便拿匕首削去一部分,硬是辟出路来。 亏得这匕首削铁如泥,为她省却不少气力,竟让她真的穿过密林。 沈烟探出鼻尖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异味,正是雾的气味。正在高兴时,乐极生悲,一脚踏出,踩到青苔,人也随之出溜。 “哎呀!” 沈烟摔到地面,凌乱了满头青丝,半晌,才慢慢爬了起来。 地面落叶厚重,本也不觉多疼,只是她早已腰酸背痛,这一摔,着实雪上加霜。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乱发,便听见有人焦声唤她:“娘子……娘子……” 沈烟心花怒放,顾不得仪容,循着声音,一路小跑:“小白,小白……” 雪白的身影若飞凫般飞跃而来,看见小白的那一瞬,沈烟只觉热泪盈眶。 她吸了吸鼻子,在小白逐渐展开的笑容中,飞扑上去。 小白张开怀抱,像只等待幼崽归巢的大鹅般,笑得一脸慈爱。 突然,小白面色一变,沈烟不明所以,茫然停下脚步。 一阵白芒划过眼前,沈烟的身体陡然僵硬,无法动弹,她张口欲呼,竟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一抹白影自身后走出,立在她面前,沈烟在他擦肩 分卷阅读204 之时,打眼一看,不由吃惊。 只因,他的面容竟与小白有七分相似,同样的白衣雪发,芝兰玉立,只是,眸色不同,留有白须,看年纪,要比小白年长许多。 两个白衣美男相对而立,直视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小白蔚蓝的瞳眸越来越深邃,如苍茫大海,如无底深渊,里面蕴含了太多情绪,繁复到难以言喻。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双手逐渐握拳,僵直的身子微微发颤,似是隐忍着极大的怒火,却压抑着无法释放,白衣无风自动,猎猎有声。 对面的白衣人则淡定许多,深褐色的瞳孔里折射出老辣的光芒,英俊的脸庞虽然染了风霜,却更增了成熟气度,颔下白须飘飘,身上白衣轻扬,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这一刻,沈烟仿佛明白了什么。 “许久不见,连声父亲都不会叫了?”白衣人率先说话,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小白闻言,但觉怒火满腔,一拂袍袖,毫不客气道:“吾父已死,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别随便攀亲道故,辱没了吾的脸。” 白猎仰面,哈哈大笑,笑得衣袍都在抖动,状似开心,实则未入眼底。 笑毕,褐眸倏然一暗,探手扼向沈烟的咽骨,声音发沉:“末儿,你还要继续嘴硬吗?” 第111章 第111章 舍命救红颜 蓝眸沉了沉,小白咬牙扯出一抹笑来:“你不是自恃清高?这么掉价的事,你也干得出?” 白猎满不在意地哼道:“你既不当我是父亲,我又何必视你为子?” 白猎退到沈烟身后,锁住咽骨的手指微微一收,沈烟只是不适地皱了皱眉,小白的瞳孔却已急剧收缩。 白猎看向他,讥笑道:“妖王伤我三子,你说,我这做父亲的,该如何清算这笔账呢?” 小白深深呼吸,强压下一口气,冷冷一笑:“狐王还真是个好父亲,只可惜生了一帮没出息的崽,累您老一把年纪还要操心,早知如此,吾不如当初灭了他们,狐王便也省心了。” 白猎不恼,反笑道:“妖王有一点是说对了,我的确是老了,年纪越大,越没耐心,所以我喜欢直接行动。” 话音刚落,他指骨一收,沈烟立刻瞠目吐舌,难受干呕。 “住手!”小白终是示弱,面对受苦的沈烟,他无法沉得住气。 白猎松手,不屑冷哼:“怎么不硬气了?” 沈烟眨了眨泛着泪光的水眸,努力调整状态,不让小白担心。 小白见状,越发心疼了:“你想怎样?”他恨声问。 白猎眯了眯褐眸,笑中带着阴狠:“很简单,你死或者她死。” “如果,我两者都不选呢?”小白也笑了,笑得苍凉而绝望。 “你以为你有得选?” 白猎语气森然,猛地扼住沈烟的喉咙,毫不犹豫,加紧力道。 窒息的痛苦,使沈烟的俏脸变得扭曲紫涨,即便再想假装无事,也无法做到。 白猎阴恻恻地道:“在她死之前,毁去妖元,否则,你就给她收尸吧!”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父亲,逼着自己儿子去死?沈烟难以置信,却从他指骨传来的力道,感受到他的认真。 她努力呼吸着,看向小白,见他居然当真探出五指剜向自己的心,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想摇头,可是做不到,她想喊“不要”,可是也做不到,她想挣脱这恶魔一般的父亲,可是,还是做不到。 小白,看向我,看向我,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不许…… 小白害怕感受到她的悲恸,不敢向她看去一眼,在白猎冷厉而狰狞地催促下,五指果断剜入自己的心…… 瞬间,鲜血炸裂般四处飞溅,小白苍白了面孔,缓缓跪落在地。 沈烟撑大双目,泪若断线珍珠,无声流下,源源不断。 这一刻,她只想代替他受苦,代替他去痛,代替他……去死。 艳丽的红浸染了雪白的衣,逐渐滴入满地落叶,小白的脸色惨白胜纸,地上的血也越淌越多。 渐渐地,血水漫出枯叶,汇成一泊小湖,任他再怎么用力按压伤口,都无法阻挡鲜血渗入血泊中。 白猎愣住了,他松开沈烟,宛若木头人般僵挺地走向小白,步伐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相当吃力。 他当真自毁妖元?他当真恨己如斯?他当真为个凡女丢掉性命? “啊!!!” 白猎突然发狂大叫,若被激怒的野兽般狂奔而去,在小白即将倒入血泊前,扑到他身前,抱住了他。 小白倒入他怀中,美丽的蓝眸失了光泽,变得灰暗,瞳孔逐渐涣散,肌肤寸寸龟裂,即将灰飞烟灭。 “不,不要!” 白猎嘶声大喊,拚命探出手去抓飞灰,然而,只是徒然,什么也没有抓住,它们穿过他的手,飘到半空,自然消散。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分卷阅读205 了?叫你死你就真的去死!” 白猎声嘶力竭地吼道,泪水悄然滑落,他紧紧搂着儿子,似是害怕一松手,他便真的离己而去。 沈烟早已呆在当场,泪流满面,心跳仿佛停止,呼吸也变得多余。 片刻后,胸口开始急剧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呼吸也变得紊乱,她看向那位忏悔的父亲,那个倔强的儿子,眼神却是空洞,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 她已失去思考能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为什么…… 一双温柔的手自身后探出,悄悄捂住她的嘴,旋即后心推入一股力量,沈烟一阵战栗,立即恢复了行动能力。 沈烟毫无防备,惊呼出声,却被身后人的先见之明,止住了呼声。 她屏息,木然回头,却见小白安然立在她面前,冲她扮着鬼脸,无声地笑得开怀。 沈烟愣怔,心脏怦怦直跳。 一面是悲惨的父子永别,一面是情人灿烂的笑容,她来回看了几遍,还是没有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出现幻觉了? 没等她思考清楚,小白已拖着她躲到矮树后,蹲下,看向躺在白猎怀中的自己。 老实说,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活生生的自己,看着死去的自己和悲伤的老父,上演生离死别大戏,他有点难以适应。 因为他从来不认为,白猎真把他当儿子。 沈烟愣了好半晌,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她骤然回眸,看向满脸狐疑的小白,脱口道:“你……” 可是“使诈”二字尚未出口,便被小白再次捂住嘴,将话给堵了回去。 “嘘……”小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白猎。 沈烟会意,点了点头,见他瞧得认真,便也与他一同看向那出闹剧。 悄悄地,她窝入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枕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颗心才从方才的沉痛中缓和过来。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想随他一起去,这个坏东西,连她也一起骗。 沈烟有些不忿地轻轻捶打他的心口,小白注视着白猎,无暇顾及其他,却本能地张臂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沈烟那口气,便也消了。 “……我的末儿啊!为父不是真的叫你死,而只是想让你服软,若非你不肯唤父亲,我也不会拿那女人的性命威胁你啊!” 白猎真情流露,小白却在心中暗啐:这老东西,到现在还把错推我头上,你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心里没数吗? “我错了,父亲错了,我不该刺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直记恨我。其实,我早就不怪你夺我王位了……” 白猎老泪纵横,小白撇了撇嘴,暗暗吐槽:我凭实力抢到的王位,你怪得着吗? “虽然为父每每想起,心有不甘,但为父清楚,自己终究有老去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在众多儿子中,能继承我的,竟是你!” 小白翻了个白眼,自鼻腔里发出闷哼:是啊,没想到吧,失望了吧,气到想撞墙吧!不对!呸!谁是你继承者! 白猎抚着“小白”的脸,不断在他身上注入妖力,延长他驻留怀中的时间:“末儿,你可知为父有多欢喜,我九尾狐族终于后继有人,能统治妖界的,非我族不可。” “我知道你对为父误会极深,但其实,不论是与你明争暗斗,还是派军攻打你,都不过是对你的考验……” 小白听到这里,气都不往一处来,这老东西趁虚而入,离间长老,攻打王宫,害他动用幻天铃,受其反噬,眼下还恬不知耻,说是为了考验他,这是谁给的脸啊! 小白撸起袖子,当即便涌出一股狂殴他的冲动。 沈烟一把扯住他的手,食指放到唇上,对他轻轻一“嘘”,事关小白,她还想再多听一些。 小白只得按捺住,听白猎继续说下去。 “……为父当真有意夺位,也不会只派你几位哥哥上阵,实则,为父是想看看,你到底会如何对待他们,为父想把九尾狐族的重担交给你,却又怕你记恨我,迁怒于你的哥哥们。” “末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你虽然赢了,却保有仁心,未伤及他们性命,你比为父强,当得起为父的骄傲!” 闻言,小白那颗愤愤不平的心骤然一震,胸口的闷气顿时顺了不少。 虚伪! 小白暗啐,但眼中的白猎却已发生变化,他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妖王,也不是九尾狐族奉若神明的狐王,而只是刚刚痛失爱子的沧桑老父…… “小白”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无论白猎如何挽留,终究到了尽头,眼瞧着儿子即将消失,白猎哑着嗓子嘶喊:“末儿,末儿……你撑着,为父一定想办法救……你。”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仿佛顷刻间老了百岁,一下子蔫了,泪水也倏然干涸。 “小白”彻底消失在他怀中,他刚想找回的儿子,就被自己的偏激,他的偏执,给毁了…… 分卷阅读206 白猎颓然跪下,恍恍惚惚,看向地面,那滩新鲜的艳红,刺目得让他睁不开眼,这是小白的血,他儿子的血…… 他小心触摸,试图将之搜集起来。 就在这瞬间,血红突然消失了,地面仅剩数不尽的落叶。 白猎怔住了,就在他恍然大悟时,小白已牵着沈烟走出矮树,大大方方地向他走去:“谁是你末儿,别一口一声为父地唤,听得我恶心!”言辞虽然不逊,但却少了许多愤恨。 白猎慢慢站起,看着安然无恙的两人向他靠近,心中欢喜霎时点亮,却又立即熄灭,他上当了!上了这臭小子的当! 这小子居然敢对他使用幻术,更重要的是他的幻术居然连自己也没有识破,难道自己真的老了,真的不如他了? 双方立定,白猎的脸色黑如锅底,眸光逐渐放冷,小白泰然自若,对比鲜明…… 第112章 第112章 父子恩怨 “你这逆子,竟敢骗我!” 白猎一挥袖,抹净满脸泪痕,目露厉光,方才那哭得呼天抢地的情景,仿佛只是幻觉。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奉劝你,好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送我我也不稀罕。” 小白握紧沈烟的手,转眸,妩媚多情地抛了个媚眼,沈烟轻轻一咳,眼观鼻,鼻观心。 小白再次看向白猎,已变回一脸冷酷:“娘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若再对她不利,我不介意让九尾狐族无首。” 沈烟暗暗拉了拉小白的手,虽说情有可原,可是这样说,是不是过分了? 小白稍稍使劲,捏紧她的手,面色不改,沈烟会意,低头装死。 白猎眯了眯了褐眸,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齿:“你要弑父?” “错!”小白掷地有声:“从我离开之日起,便与九尾狐族一刀两断,我是小白,是妖王,是你的君,却不是白末,你的儿,你的臣,这点,你最好牢记。” 小白说完,拉着沈烟掉头就走。 老实说,自白猎说出“骄傲”两字开始,他便已没那么生气,只是多年的积怨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他与整个九尾狐族之间,实在有太多解不开的结,若要一一拆解,只是劳心劳力,光是想,便已累心,他实在不想纠缠于那些人与事,各自相安,互不干扰,方是上策。 白猎见他走得决绝,抬脚便要跟上,但只动了动,便又驻足,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真的低头,况且方才他中幻术时,该说的都说了,眼下又能说什么呢? 他沉了沉褐眸,欲言又止,终是在小白渐行渐远时,朗声道:“你母亲时常念叨你,她等着你回去,你不认我,难道连她也不要了吗?” 此言果然奏效,小白止步,心潮不由澎湃。虽然他对自己那只会以泪洗面,迁怒埋怨的母亲充满失望,可仔细想来,她始终是全族对他最好的。 或许,在那样绝望的境地下,她也无可奈何,若不将怨气撒到他头上,大约日子会更难过吧? 白猎见他背影动摇,微微向前几步,温言道:“她思你成疾,身体很不好,你真的不回去见见她吗?” “那也是你的错!”小白愤怒了,新仇旧恨,突然像点燃引线的炸Z药,瞬间爆发。 陡然松开沈烟的手,他回头,控诉他的无耻:“为夫,你让多少女子伤心落泪?为父,你让你的儿子们自相残杀,还大言不惭说是‘考验’!为君,连追随你多年的胡成都弃你而去,你真以为自己无懈可击?” 小白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脚印:“我告诉你,你浑身都是破绽,若不是顾念母亲,我早就踏平你的狐狸洞,将九尾族逐出妖界!” 白猎双手负背,旋握成拳,眸光越发暗沉,他叱咤风云一世,几时被这般数落威胁过? 方才他的温情,已是他最大的让步,若小白再出言无状,他不介意来场迟到的教育。 小白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才又接着道:“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 “你认为只有强者才配生存在这世上,教子也好,御下也好,你只会让他们畏惧于你的力量,屈服于你的淫威,胆寒于你的手段,你以为这就是强者的准绳。” 小白说到这里,停下脚步,轻蔑地笑了:“可是你却时常将‘仁’字挂在嘴边,你怎么配提这个字?” “你若真有仁心,又怎会派自己的儿子前来送死?你若真有仁心,又怎会背弃盟友,投靠魔界?你若真有仁心,又怎会不分是非,冤枉忠臣,逼得他背叛自保?” 白猎在他一桩桩,一件件,有理有据的疾言厉色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指骨捏得“喀啦”直响,白衣猎猎飞扬,宛如一场狂风骤雨即将来临。 小白何尝看不懂他的忍耐,但仍不惧再添一把火:“你所谓的仁,都是假仁,你所谓的情,都是利用,在我面前,你也别装什么严君慈父,道貌岸然,叫人倒胃,还不如,就用你最崇拜的力量,来一决胜负,看看 分卷阅读207 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沈烟瞧这势头不对,连忙上前,想要拉架。 小白却伸手指向树林,呼喝道:“你们俩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带娘子走!” 黎烨和仙儿这才现身,仙儿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唤道:“姐姐。” 黎烨迤迤然走出树林,毫无偷窥的惭愧,他原也没打算隐藏,不过是看这对父子吵得激烈,不好插一脚而已。 他拦住沈烟,对她摇了摇头,勾出一抹无奈的笑:“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总要有个了结,我们还是别参合了。” “可是……”沈烟锁眉,还待说些什么,黎烨却打断她的话头:“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黎烨坚定的语气,沉稳的笑容,给了沈烟定心的力量,是的,她应该相信小白,相信他能处理好每一件事。 她抬眸看向小白,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小白微微侧脸,点了点头,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此刻的脸很臭,他不想吓着娘子,在娘子心中,他必须美美哒! 沈烟担忧地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跟随黎烨和仙儿,一起离开这片林子。 黎烨担心那父子俩闹将起来,把整个山头都给削平了,忙带着沈烟连翻了两座山,远远落于高山上,完全不受影响,才停下。 仙儿得不到黎烨的照顾,以龟速翻山越岭,半天都还没达到。 沈烟极目远眺,明明看不见任何动静,却仍是抻长了脖子直往小白的方向看。 她不嫌累,黎烨却替她脖子酸:“别看了,打完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沈烟回眸,看着黎烨斜倚在巨石边,悠闲地摇着折扇,心情越发烦躁。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他们明明是父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这个……”黎烨犹疑道:“这是白狐狸的家事,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我个外人不好置喙,不然会显得我太长舌,不好,不好。” 他说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沈烟恳求道:“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真的呆不住了。” 她本以为还要费番口舌,可出乎意料地,黎烨居然答应了:“好吧,这是你让我说的,可不是我主动要说的。” 语落,他直起腰来,折扇一收,一副打算拍案说书的架势。 沈烟不由抽了抽唇角,暗暗腹诽:其实你心里早就憋得慌吧,就等着我来给你找台阶下呢! 不过,他肯开这口,她求之不得,自然不会揭穿他,当下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黎烨被她这副好好学生的样子逗笑了,却不好在她心急如焚时打趣,那样显得自己太不地道。 他收敛笑容,“刷”地打开折扇,开始娓娓道来…… 小白出生于妖族中最尊贵的种族——九尾狐族,却因天生三尾,体质羸弱,遭到全族蔑视,狐王为他取名“末”,对此子视若无睹,并引以为耻。 于是,他离家出走,一心要拜风曦为师,在风曦的指点下,的确长进不少。 后来,烈燚为祸六界,墨泽为了一己之私,勾结烈燚,致使神、仙两界损失惨重,魔界趁虚收服鬼界。 妖界当时的妖王便是白猎,原本与神、仙两界结盟,见魔界风头正盛,果断背盟,归顺魔界。 好景不长,在风曦的谋划下,乌合之众离心离德,烈燚对妖王与鬼君生了疑心,甚至不听劝阻,斩杀鬼君,白猎只好再叛魔界,躲回妖界作壁上观。 虽然,战乱平息后,神界与仙界都没有找妖界算账。但因白猎反复无常,引起同族不满,妖族开始陷入内讧。 白猎为了巩固地位,采取铁血手段,镇压族群。 同类杀多了,对谁都疑神疑鬼,甚至连忠心耿耿的大长老胡成都不再信任,还对他动了杀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白策反胡成,收拢对白猎不满的族群,里应外合,攻下王城,终于赶走白猎,当上妖王。 白猎早已众叛亲离,最后追随他的,只剩本族九尾狐族。他们躲回老巢,处心积虑想杀回王城,却一直未能成功。 白猎因为小白的事,迁怒于小白的母亲,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活着,否则,这父子之间的关系,将毫无回旋余地。 沈烟细细听来,感慨良多,愈发心疼小白,她沉默良久,问黎烨道:“那白猎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对小白的亲情到底是真是假?” 沈烟想到白猎抱着小白伤心欲绝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对小白没有一丝亲情。 黎烨折扇轻摇,摇头晃脑,故弄玄虚道:“亦真亦假。” 沈烟见他又卖关子,着恼地捡起石子丢他:“快说!” 黎烨抬手一接,放在掌心一抛一抛的,笑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 “你!”沈烟气得到处挑石子砸他。 黎烨连忙举袖抵挡,满口求饶:“诶诶诶!我说我说!” 沈烟扔掉石子,拍了拍沾灰的手,气呼呼道:“说!” 分卷阅读208 第113章 第113章 如此亲情 黎烨理了理衣衫,掸了掸身上的落灰,在沈烟的耐性即将消失前,迅速坐直,一本正经道:“所谓亦真亦假,便是亲情有之,利益有之,更多的嘛,还是为了自己。” 沈烟不由自主倾身向前,听得认真。 黎烨摇着折扇,分析道:“你看方才白猎哭得多伤心,那时他说了什么?” 沈烟仔细回忆片刻,答道:“他说,他只是想让小白服软,并非真要伤害小白,他还说,以小白为傲,即便派军攻打,也是对小白的考验。” 沈烟答完,蹙眉沉思:“我觉得怪怪的,但这毕竟是妖族的事,我说不准。” 黎烨促狭一笑:“你说不准,那就我来告诉你吧。” 沈烟抿了抿唇,心有不满却不敢多言,生怕他又东拉西扯。 黎烨道:“白猎说是考验,也没错,但考验的却不是狐狸,而是所有儿子们。” “狐狸自小饱受冷眼,如今当了妖王,白猎自然要处处堤防,生怕哪一天,这个儿子派军剿灭他,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把狐狸拉下王位。” “可是,这毕竟是件冒险的事,他若亲自出征,成则已,不成岂不是与狐狸彻底翻脸?想当初,狐狸纵然夺了王位,可还是给他留了退路,并未赶尽杀绝。” 沈烟惑然道:“所以,他不亲征,是不想和小白彻底翻脸?” 可是都派兵逼宫了,就算没有亲征,也已经撕破脸了呀? 黎烨一针见血:“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想想,如果成,他可以大摇大摆回来,重掌妖界,如果败,他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推说是考验,用他父亲的身份,冠冕堂皇地找托词,至于他那几个儿子,是死是活,他并不在乎。” 黎烨冷笑一声:“呵呵!白猎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了。” 沈烟顿觉心寒:“世上竟有这样的父亲。” 黎烨庆幸道:“你若生在帝王家,便能深有体会,所幸,你没有。” 沈烟暖暖一笑,忆及父母,虽然陪伴时间不长,但他们对自己的好,点点滴滴都在治愈着她。 黎烨接着道:“他说,狐狸是他的骄傲,其实也没错,狐狸的确青出于蓝,比他更胜一筹,若有谁能巩固九尾狐族在妖界的荣耀与地位,那就非狐狸莫属了。” 沈烟叹道:“所以,他想让小白认祖归宗,只是为了自己的族群。” “认祖归宗?”黎烨咀嚼着这四字,虽然出自人间,却颇为贴切。 他笑道:“不止是为族群,更是为他自己。妖族向来弱肉强食,这一战之后,九尾狐族实力曝光,谁都知道他们只是外强中干,其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可若是能认回狐狸,九尾狐族不止能摆脱困境,更能更上一层,这笔买卖只赚不赔,想来白猎早设想过这天,所以才一直留着狐狸的母亲,这大约是狐狸唯一的软肋了。” 沈烟蹙眉:“不留着,又能怎样?”即便不受宠,好歹也是他的妻妾吧? “哎!”黎烨实在不想拿那样血腥的事,来刺激沈烟单纯的心灵,若非顾忌小白,他母亲早就为白猎泄愤所杀了。 黎烨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可沈烟却从他的叹息中窥探到一丝血腥,刹那,她仿佛明白了,不由为自己的发现而惊呼。 黎烨迅速岔开话道:“你别看白猎哭得伤心,他可不是在为失去儿子而哭,他哭的是自己后继无人,哭的是九尾狐族就此没落,哭的是他命途难料,哭的是他已经老了。” 黎烨一字一句,入木三分,将白猎的虚伪与贪婪,揭露得淋漓尽致,难怪小白不肯原谅他,如果换做是她,也不想要这么一个父亲。 思及白猎掐住她喉咙的那份狠辣,沈烟摸了摸脖子,又不解了:“既然他有意认回小白,为什么还要拿我做威胁,这不是反而把事情搞砸了吗?” 黎烨道:“第一,他低估了你在狐狸心中的地位,他没想到,狐狸真能为你死。” 黎烨说完这句,故意顿了顿,观察了一会儿沈烟的表情,她果然红了脸,尴尬地四处乱瞟。 黎烨笑了笑,继续道:“第二,你不懂一个王的骄傲,就算身处逆境,有求于人,但常年的高高在上,使他难以低下高贵的头,所以拿你来让狐狸屈服,便成了当前最好的选择。” 沈烟听完,只觉白猎十分可恶,为小白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悲伤。 黎烨停歇一会儿,又往下说:“第三,他没想到狐狸的修为早在他之上,方才他痛哭流涕的丑样,可都落尽狐狸眼里了,狐狸铁定偷着乐。” 沈烟听到这里,才觉得能勉强笑一笑:“那你说,既然小白必胜无疑,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黎烨转而望天,幽幽叹息:“这就是狐狸最大的弱点了,做为王,他终究太善良,不够狠心。” 沈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又打什么哑谜。 黎烨收起折扇,迎上她 分卷阅读209 迷惑的目光,神秘地道:“如果我是狐狸,白猎一定会……” 折扇轻轻在自己颈上一划,做出斩首的举动。 沈烟心中一凛,不由倒抽口气:“弑父?” 黎烨一展折扇,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向自己猛扇风:“你且看看吧,就算他能打败白猎,他也赢不了,因为他……” “他有情有义,重情重义,所谓输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比他父亲,更懂得仁与爱,光凭这点,他就比他父亲活得更快活自在。” 沈烟激动地站起来,接过他的话:“或许,他并不适合当王,但是,他一定会是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 沈烟说着,俏脸逐渐涨红了,她垂下头,露出的耳根竟也是红得透亮。 黎烨突然噎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真是撒的一手好狗粮,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吞吧,吞不下,吐吧,怕伤她心,唯有一声饱嗝,聊以自Z慰。 忽然,劲风飒然,直向沈烟背心扑去。 沈烟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某人揽入怀中,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 她正要尖叫出声,香腮却立即贴来一张脸,柔软的唇往自己嘴上一覆,再惊天动地的叫声,便也喊不出来,通通入了他的口,化作蜜汁咽下了。 沈烟愣了愣,终是反应过来,小白回来了! 她高兴地转身拥抱他,当着黎烨的面,也压不住这份再聚的喜悦,情之所至,缱绻缠绵。 黎烨直愣愣地盯着,接连打了三个饱嗝,直到第四个,终是意识到再不撤,怕是要撑死在他们的狗粮里了。 哎!心塞啊心塞,他还是先上别处转转再回来吧。 黎烨悄然下山,往别处透气,俯首却见仙儿还在往山上赶。 哎!这小花妖的修为不行啊,这才番几座山,就累成这样,他原先对她还有些提防,但这么蠢的细作,应该没有人会用吧? 他出其不意地落到她身后,故意咳嗽出声,吓了仙儿一跳。 仙儿回头一看,见是他,当即往前一扑,肉嘟嘟的脸儿一皱,立刻便要哭出来了:“神君大人,我可找到你们了,我还以为自己走丢了,差点儿见不到你们了呢!” 黎烨将折扇一收,扇柄往她身前一顶,不让她过分靠近,他笑道:“你姐姐就在山顶,你就这么慢慢爬上去,估计等你到了,时候正好。” “正好什么?”仙儿擦了把汗水,莫名其妙道。 黎烨碰了碰鼻子,表情有些古怪,这可怎么描述?难道说他俩大白天的天雷勾地火,正忘情创造新物种?不对!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仙儿乖觉,一见他这副表情,便猜了个大概,她颇有深意地一笑:“是不是姐夫回来啦,那我们还是在这儿等等?”她没说出口的是,她累了,不想爬了。 黎烨凤眸一转,闪过一丝狡黠:“我觉着,现在就上去,会更有趣!” “诶?” 仙儿不明所以,但见黎烨将折扇一展,猛然一扇,一阵飓风便送她扶摇直上,落向山顶。 山顶上,小白正抱着沈烟欢快地转圈:“娘子,我太高兴了,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好丈夫,好父亲!” “别转了,头晕!”沈烟抗议着蹬着腿。 小白慢慢停下,搂着晕头转向的娘子,笑得妩媚又暧昧:“娘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以天为证,以地为媒,成亲吧!” 沈烟扶了扶额,拍着他佯怒道:“别闹,你与胡甜甜大婚,都如此隆重,换做我竟如此敷衍!” 小白勾唇坏笑:“娘子醋了,我多亲娘子几口,娘子便不气了……” “诶!”沈烟脸色泛青,连连后退,真是被他亲怕了,天知道他方才有多用力,她到现在还感觉嘴唇肿麻肿麻的。 小白一个狼扑,逮着娘子就往怀里带,正欲行那不轨之事时,一串高亢的惊叫声由下而上,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向二人落下,正是仙儿! 第114章 第114章 另类释嫌 小白睁大晶亮的蓝眸,对那从天而降的生物体充满了憎恶,这么关键的时刻,这小短腿儿偏来捣乱,不能原谅! 就在沈烟顺着吼声抬眸时,小白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她脑袋一扣,埋入自己胸口,旋即抬起长腿,照着那跌落下来的生物体,不偏不倚,一记飞脚,仙儿便从哪儿来,又回哪儿去了。 “啊——” 叫声由近及远,渐悄。 小白终于放开怀里不断挣扎的人儿,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仙儿呢?仙儿呢?” 沈烟推开小白,左顾右盼,却遍寻不获。 她问小白道:“仙儿呢?我刚刚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了。” 小白娇滴滴地靠近她,风情万种地横了她一眼,笑得妖娆:“娘子一定是听错了。” 沈烟转身,探头往山下望去:“不可能啊,我听得很清楚……” 不待她说完,小 分卷阅读210 白早将她薅了回来,搂入怀中,正想再亲热一番,却叫沈烟捂住了嘴,肃容问:“别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和狐王怎样了?” 既然小白不承认他是父亲,那她自然要力挺小白。 一提起这事,小白便没有了玩闹的兴致,他松开沈烟,嗔了她一眼,怨道:“娘子可真会煞风景。” 沈烟道:“阿黎说,就算你能胜过他,你也赢不了,我不明白阿黎是什么意思?” “呵!这只臭鸟,的确被他说中了。”小白苦笑道。 “怎么说?”沈烟追问。 小白牵着她坐到石上,开始诉说起方才那场大战。 他与白猎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连山头都被削平了两座,咳……夸张了。 总之就是打得很激烈,其结果是,没有胜负。 只因,在最后关头,小白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慢了一步,让白猎趁机反攻,打了个平手。 双方住手,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到便宜,但实则,白猎心里清楚,自己输了。 白猎不甘败,竟对小白说:“即便你当了妖王,也依然改变不了九尾狐族的血脉,除非你削去九尾,剔除筋骨,否则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白猎的儿子!” 沈烟听到这里,紧张地拉扯他的衣袖,摸摸他的胳膊:“你不会真的断尾剔骨了吧?” 小白顺势拉过她的小手,摸了摸,千娇百媚地对她眨了眨眼:“我哪儿有这么蠢,那得多痛啊!再者,我若真为他所激,做了这等蠢事,岂不正中下怀?” 沈烟抽出手来,就势在他胸口上轻轻一推,好奇道:“那最后是如何收场的?” 小白笑得鸡贼:“娘子猜猜看!” 沈烟照着他的胸口,又轻轻捶了两拳,佯作着恼:“快说,不然以后都不理你。” 小白捉住她的手,拉她入怀,抱着哄道:“娘子莫急,娘子叫我说我便说,你相公我,向来最听娘子话了。” 沈烟听他腻腻歪歪,就是不说正事,存心急死她,气得一咬牙,拿胳膊肘向后一顶,正中他肋下,语气也多了两分不善:“要说便说,恁多废话!” 小白“哎哟”一声,揉着肋下道:“好,我说,我与他做了交易。” 沈烟紧张了:“什么交易?”这狐狸不会把自己卖了吧? 小白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不由失笑:“娘子放心,你相公我没那么笨,不会卖了自己的。” 沈烟扁了扁嘴:“到底怎么回事?” 小白这才慢慢道:“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与我修和,借我的力量,庇护九尾狐族,可见,他近来并不好过。” 言及此处,小白不禁笑了笑。 沈烟蹙眉,嘀咕道:“果然都让阿黎说中了。” 小白接着道:“我答应了,自我悔婚之后,胡甜甜一直被囚禁在赤尾狐族,含元珠为黎烨所抢,胡成敢怒不敢言,暗地蠢蠢欲动。” “近来,我不在王宫,事务都由三位长老掌管,需要有人代我坐镇王宫,稳定时局。他,便是最佳选择。” 沈烟闻言,立时明白,小白这是找自己爹给他当替身,防止后院起火,可是…… “你就不怕他从中作梗?”沈烟愁眉紧锁,心中不安。 小白道:“若是先前,我确实有所疑虑,可是现在,若非他有心无力,也不会向我低头。况且,依他目前的处境,就算夺了王位,也难以服众,不过是自取灭亡。” 小白说着,海一般的蓝眸里,微微闪动,欲言又止。 沈烟敏感地察觉到,他胸腔里的起伏不平,微一作想,试探问道:“是不是还与你母亲有关?” 小白见她点破,便也不隐瞒了,他勉然扯开一抹笑容:“我家娘子就是聪明,一猜便猜中了。” “我母亲爱他极深,明知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仍旧不能自拔,我当上妖王后,也曾暗中看过她,她过得并不好,可是却未见惦记我,一心所想,都是如何挽回他的心。” “那时,我便知道,我是带不走她的,正如我当年夺位,与他争锋相对,在儿子与丈夫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或许,也正因如此,纵使他恨我,也没有害母亲性命,只是冷落而已。” 小白沉默片刻,终是沉沉一叹:“只要他善待母亲,我愿意认他为父。” 父子亲情,原不过交易一场,即便生母,也未能给予他丝毫慰藉。 沈烟心中一痛,不由紧紧抱住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用力的拥抱,才能传达她内心的深情。 小白抚着她的秀发,“噗嗤”一笑:“娘子不必为我伤心,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各取所需而已,如今,他替我治理妖界,也算是帮我大忙,就算他贼心不死,那也是以后的事。” 他顿了顿,笑容渐渐收敛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苍凉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力,他终究不够强大,终究不够心狠 分卷阅读211 ,或许,他并不适合当一个王。 沈烟越发抱紧了他,心酸又好笑:“小白,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个老头子。” “呵呵呵……那娘子岂不成了老婆子了?”小白接话调侃。 “我哪儿老了?” 没有一个年轻姑娘,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老,即便对方是自己心爱的人也不行。 沈烟恼了,气鼓鼓地推开他,站起身来。 小白见状,一个高蹦,赶紧躲开,边躲,还一边不知死活地回眸道:“娘子放心,等娘子的皱纹能夹死苍蝇时,人家也依然爱你!” “你!” 沈烟气得够呛,东张西望,折了根趁手的树枝,到处追着他打。 笑闹声顺风而下,传到黎烨和仙儿的耳朵里。 两人对视一眼,黎烨瞥开目光,摇了摇头,继续在树下纳凉。 仙儿挂在树上,可怜兮兮地向下望,哀求道:“神君大人,你就不能行行好,帮我下来嘛,我腰真的折了。” 被这两只魔鬼,一个丢上,一个踹下,幸亏卡到树上,才没摔坏这具肉身。 黎烨摇着折扇,抬眸笑眯眯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你放下来。” “什么?”仙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想不明白自己还有能为神君效劳的地方。 黎烨道:“只要你离沈烟远远的,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不止帮你下来,还给你把腰治好,你说好不好?” 仙儿委屈地扁了扁嘴,眼角噙泪:“恕我直言,我是哪里得罪神君大人了,还请神君大人明示。” 黎烨爽快道:“因为你太累赘,带着你不方便。” 仙儿一噎,表情都僵了,如此俊美的皮相,灿烂的笑容,动人的声音,却居然说着如此欠扁的话。 可是,仙儿却不能发作,当初她敢和小白作对,完全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呐! 所以,她只好挤下两滴柔弱的眼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姐姐若没有我照顾,这一路走来,该有多不便?姐夫和神君大人都是男子,如何能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呢?” 黎烨收了折扇,想了想,微微颔首:“你这么说,没毛病。” 仙儿一喜,还待再接再厉,黎烨却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但还不足以说服我,多说几个理由来听听。” 语落,他又打开折扇,优哉游哉地摇着。 仙儿抽了抽嘴角,似乎明白了什么:“神君大人,你该不会是太无聊,拿我消遣吧?” 黎烨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承认道:“一半一半吧。” 仙儿顿时无语,头顶仿佛有群乌鸦飞过,顺带砸了她一脑袋粑粑。原先她觉得小白恶劣,黎烨君子,现在方知,那都是因为不熟。 黎烨敲了敲背靠的大树:“这样吧,咱们玩个游戏,我数到十,你若能数清楚这棵树上有几片叶子,我便帮你下来,若不然,你就等着你姐姐下山,再向她求救吧。” 仙儿听他语气泛酸,若有所思:“哦!我知道啦,神君大人是见不得姐姐和姐夫花前月下,却将自己独留此处吹冷风,所以才……” 第115章 第115章 黎烨试仙儿 “一。”黎烨没听她说完,直接喊道。 “……才拿我泄愤的!”仙儿坚持要把话说完,却换来了黎烨无情的“二”字。 “喂!哪儿有招呼都没打就开始的……”仙儿赶紧讨饶,黎烨已然喊道:“三。” 仙儿着急了:“你慢点儿,我马上数!” 她果然吭哧吭哧地数起树上的叶子,哦不,确切地说,是嗅! 黎烨的声音依然有韵律地响起:“四。” 仙儿满头冒汗,不敢停留,虽然这段时日朝夕相处,但她对黎烨未有深入了解,实在摸不清这尊大神的脾性。 她生怕他言出必践,时间急迫,哪儿容得她细思,极佳的嗅觉到处闻着,待黎烨喊到“十”时,她的额上已沁满了细细的汗珠。 “呼~”她狠狠松了口气,身体挂在粗大的树枝上放松下来。 黎烨笑道:“看来已经有数了。” 仙儿喘了口气,晶亮的眼睛望向他,目光交汇,仙儿有些闪躲地眨了眨,继而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胸有成竹地报上数。 笑话,她是草木妖,只要闻闻这棵树的叶子散发出的气味,通过气味的浓郁程度,便能辨别有多少片叶子。 黎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赞许,实则他并不知道正确答案。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让开几步,树根处赫然还长着一枝新芽,顶端两片小嫩芽在黎烨毫不留情地靠坐下,硬是坚强地挺住了,在微风中颤巍巍地摇摆。 仙儿愣住了,那被黎烨遮挡的地方,连气味也被他掩盖,她没数进去。 但,她只慌乱片刻,立时便转过弯来:“我数进 分卷阅读212 去了,不信,你自己数一遍。” 她十分镇定地看着他,就赌他其实不知道答案。 黎烨颇有深意地审视着她,笑得高深莫测:“小花妖,想在我这儿蒙混过关,是讨不了好果子吃的,我想知道答案,只要召唤此处的土地,别说一棵树,就是整座山有几片叶子,我也能一清二楚。” 凤眸眯了眯,他沉下声音,道:“可是,对我撒谎的后果,却不是你能承担的,你可想好了?” 这番话,说得仙儿一颗心直突突,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是又不确定他到底想说什么,于是,只得讪讪笑道:“神君大人,游戏而已,作什么这么认真?您要不愿放我下来,那便不放呗,我等姐姐便是。” 黎烨扫了眼她僵硬的笑容,叹了口气:“你也算机灵,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既然捅破了,仙儿也不好再装疯卖傻,她拉下连来,不悦道:“神君大人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黎烨懒洋洋道:“因为你太累赘,带着你不方便。” “你!”仙儿气结,这是打算敷衍了事了。 突然,黎烨折扇一挥,一阵风刮过,将仙儿从树上掀落。 仙儿毫无防备地掉下,“啪叽”一声,面朝下砸到地面,原本折了的腰雪上加霜,痛得惨叫连连,豆大的泪珠也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黎烨走到她面前,蹲下,扇子一收,轻轻点到她腰上:“告诉我,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沈烟身边的理由?” 仙儿扬起圆润可爱的脸蛋,吐出一嘴草屑,晃了晃凌乱的刘海,才得以看清黎烨。 她扁了扁嘴,正要说话,扇骨却压向她腰上的患处,痛得仙儿临时改了口,只剩一声:“哎哟!” 黎烨冷情道:“报恩,感激,那种理由就别拿来搪塞我了,我不吃那套。” 仙儿顿时怒从心头起,她冷下脸,不客气地冲他吼道:“不错,我知道姐姐不是凡人,有意接近她攀高枝,等将来她变回神女,看在曾经的交情上,也会对我格外关照,那时我就可以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黎烨睁开凤眸,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这小花妖竟敢对他发火。 “作什么睁这么大眼睛?这不就是你想听的吗?” 仙儿继续冲他嚷嚷:“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一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又怎会懂我们这些小妖的苦。” “你知道被同族追逐七天七夜,就只为挖出你的妖元增加修为的绝望吗?你知道谁也不能信任,每日里活在提心吊胆里的恐惧吗?你知道无依无靠,只敢躲在旮旯里拚命修炼,就只是为了生存的悲哀吗?” 黎烨抽了抽眉角,没有接话。 仙儿对他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却知道!” “她对我好,给我遮风避雨的地方,让我安心修炼,让我免遭觊觎,她不怕我,不嫌弃我,与我称姐道妹,与我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你说,我想跟随她,照顾她,报答她,这样有错吗?” 黎烨不语,一双凤眸冷静地注视她。 仙儿等不到他的答案,越发气恼地叱问:“你说呀!” 黎烨眉头紧锁,扇子出其不意地往仙儿腰上一敲。 但听得“咔”地一声,仙儿立即撑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无声地嘶叫着,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黎烨却优哉游哉地道:“都说别提报恩这种陈词滥调了,肉麻得我一身鸡皮都立起来了。” 黎烨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开两步。 他的确不能体会,低等小妖所受的苦,可仙儿也同样不能体会,他们肩负的责任。在黎烨眼里,万物各行其道,各有缘法,生死轮回,皆出自然,无需同情。 仙儿只道黎烨暗下毒手,刚缓过劲儿来,便要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小白和沈烟却下山了,仙儿一眼便看见了他们,骂声也戛然而止。 “你们干什么?”沈烟见到仙儿狼狈的惨状,连忙奔去搀扶起她,关心道:“仙儿,你怎么趴地上了?” 仙儿眼见得沈烟要挪动她,本能地鬼哭狼嚎,不敢动弹。 沈烟吓得缩回手,急问:“你怎么啦?是哪儿疼吗?” 小白意味深长地横了黎烨一眼,笑得妩媚:“咯咯咯……娘子,这种事,怎么能就这么问出口呢,你真讨厌~” 沈烟初听时,只觉莫名其妙,回味片刻后,不由狂抖两下,转眼看向黎烨,又看了看仙儿,表情有些古怪。 小白见娘子居然信了,便越发可乐了,他妖娆地踱到黎烨身边,甩袖拂过他的肩,揶揄道:“哟!臭鸟,瞧不出来,你的口味挺重,连这小短腿儿也不放过,哈哈哈……” 仙儿急了,立即弹地而起,指着小白啐道:“臭狐狸,别嘴巴没个把门儿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姐姐一辈子不理你!” 她话刚说完,忽觉不对,扭了扭腰,居然不痛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黎烨方才那一击,并不是对她下黑手,而 分卷阅读213 是给她治腰呢! 黎烨斜眼瞥向小白,阴恻恻道:“有些玩笑开不得,狐狸,你最好有分寸。” 言毕,头也不回,谁也不理,迤迤然往西去。 小白冲他背影嚷嚷道:“你那些风流韵事,六界之中,谁人不知?如今倒是说不得了。” 黎烨渐行渐远,压根儿没打算搭理他。 小白当然清楚他在为谁守身如玉,也知道这种玩笑必会惹他生气。 只不过从前的死对头,如今虽然统一战线,但有些疙瘩终究抹不去,逮着小辫子奚落一番,心里也是痛快的。 沈烟回过味儿来,明白自己又被小白坑了,瞧仙儿这模样,也不像有事,怎么方才那么大反应呢? “你和阿黎怎么了?”沈烟问她道。 “他……”仙儿望向黎烨的背影,心知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到口的小报告便说不出口了:“神君大人太无聊了,拿我玩笑呢,没什么。” 小白听她言辞闪烁,掉过头来,夹枪带棒道:“哟!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有了神君,不要仙君啦?” “话说回来,你好久没提找仙君的事了。”小白坏笑着,看着仙儿那张白嫩的脸,渐渐涨红了。 仙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一跺脚,咬唇道:“最近点儿背,遇到的都是糟心事,顾不上!” 说完,随着黎烨,也往西走。 沈烟板起脸来,对小白道:“你别老欺负仙儿,明知她心里只有仙君,还开这种玩笑。” 小白揽住沈烟的肩,边走边笑道:“其实这样闹一闹也不错,你没发现,仙儿近来与我们生分许多吗?” 沈烟靠在他肩上,与他一并西行,忆起往事,心头一阵柔软:“是啊,记得从前在暗香管,你们俩也是这般打打闹闹,那时我只觉不胜其烦,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弥足珍贵。” 小白听她提及旧事,生怕她伤感,忙岔开话题:“想过那种热闹日子,那有何难?等这些烦心事都解决了,咱俩就生他一窝小狐狸,到时不怕没得折腾。” 沈烟闻言,只觉背脊一凉,头皮发麻,她呵呵一笑,没敢答应。 这只狐狸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想要的热闹,不是这种热闹啊! 第116章 第116章 神器穿云弓 天嶷山,天下第一神山,每一代光明神的诞生之地。 此山自下而上,四季分明,山脚一派南国风光,至山腰如入秋天,山顶终年积雪不化。远远望去,仙雾缭绕,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奇异的七彩圣光,令人肃然起敬。 天嶷山山腰处的清原洞,收藏着上古神器穿云弓。 一行四人,历经半月,终于到达洞前,仙儿欢天喜地,率先进洞,却被洞口的结界震了回来,仰面摔跤。 小白嘲笑道:“蠢!这里要是这么容易进,穿云弓早没了。” 仙儿不甘心地爬起来,拍拍灰尘,不服气地问小白:“那怎么进去?” 小白依然道:“蠢!破了结界便是。” 仙儿学着他的口吻,怼他道:“呵呵!这结界要是这么容易破,穿云弓早没了。” 黎烨在二人那没营养的争执中,走到洞口,尝试破解结界,却被挡了回来。 沈烟问道:“怎样?是不是无法破解。” 小白见沈烟与黎烨走得近了,便无心与仙儿抬杠,忙从中插上一脚,抢话道:“这结界是风曦设的,若没有与风曦同等的神力,只怕破不了。” “与风曦同等的神力?”沈烟迷惑道:“难道是烈燚?” 黎烨道:“烈燚神体未灭前,确然可以,但如今他寄生在墨泽身上,神力大受限制,已无法做到。” 仙儿安心地拍拍胸口:“这就好了,要不然邪神知道了,铁定要来抢。” 沈烟头疼:“那怎么办,现如今,谁能破解这道结界?” 黎烨细思过后,沉吟道:“我与狐狸合力试试。” “我?”不是小白不自信,而是他身上有的根本不是神力。 “你没弄错吧,我身上可是连半点神力都没有。” 黎烨认真道:“曦儿既然允你一世姻缘,必是早有安排,或许你就是破解结界的关键。” 当黎烨说出前半句时,小白已焦急地要捂他的嘴,但沈烟充满怀疑的目光,又令他不得不停手, 这做贼心虚的举动,果然令沈烟沉下脸来,她问小白:“什么叫做‘允你一世姻缘’?” 小白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与你慢慢解释。” 黎烨显然不想在这等无聊之事上浪费时间,于是直接道:“当初狐狸爱曦儿爱得死去活来,在她神元转世之时,更是哭得身心交瘁,曦儿不忍,便允了他一世姻缘,让他去寻转世之后的自己。” 仙儿有些被他绕晕了,她小心翼翼地环视三人,试问:“那不就是……姐姐?” 沈烟陷入迷惘:“所以,是因 分卷阅读214 为她的安排,我才会和小白相遇?” 沈烟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如果确有其事,那她岂非就是风曦手里的提线木偶,冥冥之中,所有发生的事,都在遵照风曦书写的话本进行。 那她到底是因为风曦的安排,才爱上小白?还是因为她本身被小白吸引而爱上他? 那他呢?他也是照着风曦的话本才爱上她的吗?乱了,全乱了…… 小白一见沈烟这苦恼的表情,便知不好了,他忙挤开那多嘴多舌的臭鸟,搂着沈烟火急火燎地解释:“我不与你说这些,就是怕你胡思乱想,现下,你果然还是乱想了。” 他执起沈烟的手,目光诚恳得近乎虔诚:“娘子,我爱你,不管之前的原因是什么,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现在爱的是你,是你,沈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小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爱的宣言,将沈烟从凌乱的魔怔中拉了回来,最后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她满脸臊红地捂住他的嘴:“够了够了,我知道了,别再说了!” 沈烟僵硬地回头看向黎烨和仙儿,但见两人早就离他俩远远的,望天的望天,看脚的看脚,一眼都没往他俩身上瞟,也不知是避免尴尬,还是避免遭受一万点伤害。 小白顺势在她掌心啵了一口,彻底融化了沈烟的心。一场有有惊无险的爱情危机,就在小白火热的告白下,完美化解了。 于是,四人又开始绕着结界打转。 小白赞成黎烨的看法,决定与他合力一试,实则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烟和仙儿退得远远的,遥看黎烨和小白各自伸出一掌,凝神聚力,缓缓推入洞口。 结界发出柔和的光晕,抵挡一阵,便如海绵般,慢慢凹入,小白一喜,力量泄了几分,那结界立即便将二人弹了回来。 黎烨蹙眉低呼:“不许分心!” 小白收心敛神,重新凝结力量,推入结界,在神力与妖力的配合下,结界再次凹陷,并且越陷越深。 黎烨与小白谁也不敢懈怠,皆屏息咬牙,一鼓作气,结界终是像气泡般“砰”地轻响,破灭了。两人欢喜之余,已然大汗淋漓。 小白回眸,喘着气对沈烟点点头,笑容里满是自豪,仿佛在说:“娘子,看吧,为夫多令你骄傲!” 沈烟被他这副臭屁样逗笑了,忙走上前去,掏出手绢给他擦汗。 两人你侬我侬时,黎烨早已率先走入,仙儿犹疑一下,也绕过他们跟了进去。 小白这才拉着沈烟缓步进入,那甜蜜闲适的状态,好似郊游一般。 在黎烨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保管穿云弓的密室。 但见一扇石门挡住四人,仙儿一脸无力:“这第二扇门要怎么破?” 黎烨丢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直接推门而入,骇得仙儿呆若木鸡。 小白与沈烟手牵着手,经过仙儿,径自步入密室,谁也没留意她。 漆黑的密室,随着他们进入,瞬时亮堂,那漂浮在空气中的点点白芒,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视野,也照亮了那位于室中央的祭台。 只是那摆放在祭台上的不是神像,也不是香烛贡品,而是穿云弓! 穿云弓贵为神器,沈烟却没瞧出它有什么特别,老实说,它和猎户手里的长弓也差不多,甚至还显得更为破旧,若是丢在人间,只怕会被当成小儿玩具。 穿云弓旁还斜插着一支箭,不消说,那必是穿云箭无疑。此箭亦是平平无奇,箭头看上去还有些钝滞,很难想象这玩意儿居然能有杀伤力。 莫说沈烟怀疑,便是仙儿也难以置信,她睁着大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恁是看成了斗鸡眼,也没看出啥出彩的地方。 四人登上祭台,围着穿云弓转,谁也没有说话。 仙儿率先打破沉默,她望向黎烨,谨慎地问:“嗯……是不是放太久了?”神器也会老化吗?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小白不怀好意地对她笑道:“你去碰碰,就知道是不是放久了。” 仙儿一见他这样笑,便知有诈,缩了缩脚步,坚决不去做那试验的小白鼠。 沈烟疑惑道:“这穿云弓就这样放着也没个防备,是不是太儿戏了?” 她不知轻重,说着,便伸手去取穿云弓。 黎烨和小白瞬间煞白了脸色,齐齐出手按住她的手,大喊:“别碰!” 可是,迟了,沈烟已将穿云弓拔了起来,抱在怀里,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有点沉,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黎烨和小白顿时呆立当场,瞠目结舌,隔了片刻,两人面面相觑,满脸便秘之色。 沈烟后知后觉地问:“为什么不能碰?” “哦!是不是还要先斋戒沐浴,焚香祈祷啊?”毕竟是神器,应该要先经一番仪式。 沈烟自以为恍然大悟,连忙将穿云弓放回原位。 黎烨和小白的脸色又瞬时黑成锅底,抽眉角的抽眉角,龇 分卷阅读215 牙的龇牙,别提多古怪了。 仙儿拍掌大笑:“哈哈哈,原来这穿云弓这么好拿啊,我也试试!” 她说着,便探出手去。 这回没人阻止了,毕竟黎烨和小白,谁也不想小题大做,显得自己忒没见识,但他们心底都藏着疑问,等着仙儿以实际行动给他们解惑。 果不其然,仙儿刚碰到穿云弓,弓身上便流过一串电光,她只觉掌心灼痛,紧接着被一股力道弹出,如迅雷般疾飞出去,“砰”地巨响,直接嵌入墙面,抠都抠不下来。 沈烟被这突然的变故骇住,等缓过神,立即提起裙摆,小跑到那凹陷的墙面前,探头问道:“仙儿!你怎么样了?” 仙儿吐出嘴里的墙灰,眨了眨被扬尘迷了的眼,表示自己还活着。 沈烟挥了挥衣袖,挡去扬尘,伸手便握住她的手,试图将她拉出来。 谁知她卡得极牢,竟纹丝不动,沈烟只得抬起一条腿,顶在墙上借力,闭眼酝酿,猛力一拉…… “啊——” 伴随着仙儿一连串惨叫,沈烟慌得连忙松手。 仙儿不但没被拉出来,还感觉一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流,就跟山上的泉水似的,止都止不住。 “姐姐,别动,我痛!”她嚎着,连声音都劈了叉。 黎烨和小白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暗暗松了口气,幸亏刚才没有冲动行事,否则这会儿遭殃的便是自己了,只不过,换作他俩,不至于那么惨而已。 第117章 第117章 追兵至 “你们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帮忙?” 娘子发话了,小白自然得积极响应。 “娘子,让开。” 沈烟听话地让到一边,小白捻个指诀,食指一弹,一点白芒飞向仙儿,紧接着,他食指一勾,仙儿瞬时像被磁铁吸附的铁屑般,向小白扑去。 及至距他一丈处,小白收起法力,仙儿收力不及,扑到地上,动弹不得。 沈烟跑到她身边,这回,她不敢乱动,只是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忧心地问:“怎么样?还能不能动啊?” 缓过一阵之后,仙儿才能抬起脸来,冲她坚强一笑:“姐姐放心,我没事。”但是她眼角的泪滴分明在说,她疼! “那该怎么办?”沈烟向小白和黎烨投去求助的目光。 黎烨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仙儿,眼底的嫌弃悄然划过,他探出食指与中指,两指一并,画出一道金光,向她飘去。 金光逐渐铺开,如同帐幔一般覆盖在仙儿身上,慢慢渗进她身体里。 仙儿只觉一阵暖意充盈着四肢百骸,顷刻,所有的疼痛与不适都消失了。 她尝试着起身,蹦跶两下,果然完好如初,高兴得直蹦到黎烨面前,满口称谢。 小白狭长的狐狸眼一眯,暧昧地笑道:“哟!小短腿儿,我也帮了你,你怎么不跟我道谢?还不承认你对神君大人……” “够了。”小白还没说完,黎烨已冷下脸,沉声打断。 “切,没趣。”小白一甩衣袖,翻了个白眼。 黎烨看向沈烟,认真道:“看来,穿云弓只有你才能碰。” “我?”沈烟在万众瞩目下,重新站到穿云弓前,突然有一种成为焦点的紧张感。 小白吹起彩虹屁:“我家娘子与众不同,这穿云弓就算是上古神器,也得乖乖听娘子的话。” 沈烟讪讪一笑,心知她之所以碰了没事,全是因为她是风曦的神元。 原先,她对此是有些介意的,但经过小白魔音灌耳般的告白之后,她此刻已心平气和,波澜不兴。 仙儿欢喜地催促道:“姐姐,快取下,我们就可以回去啦!” 沈烟点了点头,卷了卷袖口,便如方才般捧起穿云弓,接着,她又去取穿云箭。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头晕目眩,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小白见她立足不稳,摇摇晃晃,即刻上前揽住她的腰:“娘子,你怎么啦?” 黎烨也担心地靠近一步。 仙儿更是急唤:“姐姐!” 沈烟恍惚了一阵,才恢复正常,一回神,只见众人都围着她看。 沈烟愣了愣,随即站直,笑语嫣然:“我没事。” 她垂眸盯着穿云弓与穿云箭,神情有些茫然,而后眉头一展,将二者都交给黎烨:“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保管,还是交给你稳妥些。” 黎烨眉梢一挑,目光盯着那古旧的穿云弓,表情有些僵硬,伸出的手指,不知该往哪里碰。 小白嘲笑道:“你该不会是怕步仙儿后尘吧?” 沈烟这才反应过来:“难道穿云弓真的只有我才能碰?”确切的说,应该是风曦。 黎烨回忆道:“当年我也曾碰过穿云弓,并非只有曦儿才碰得,只是如今是否被她下了禁制就不得而知了。” 黎烨想了 分卷阅读216 想,对沈烟道:“你拿着,我试试。” “哦!”沈烟捧着弓箭,端立在黎烨面前。 小白立时紧张道:“你可小心了,敢伤着我家娘子,我可是会找你拼命的。” 黎烨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眼里的不屑显露无疑。 小白顿觉牙缝里凉飕飕的,这是什么眼神,存心要干架吗? 沈烟一见小白这神情,立刻出言制止:“小白,你安分些吧,阿黎自有分寸。” 小白抿了抿唇,狐狸眸里噙满了委屈:“娘子,你胳膊肘往外拐。” 沈烟叹息道:“哎……我嫌这弓重,想早些扔出手,要不然你来捧着。” 她说着,向着小白便挪了两步。 小白赔笑着,退后两步,摆手道:“这活还是臭鸟最合适,娘子还是找他吧。” 沈烟见他总算消停了,这才转过身来,对黎烨道:“开始吧。” 黎烨微微颔首,开始施法,金光落到穿云弓上,毫无排斥反应,他收回神力,径自徒手抓取,并为受伤。 沈烟松了口气,将手里的穿云箭也一并交给他,这烫手的山芋总算交出去了,她别提多开心了。 小白好奇地靠近穿云弓,伸出手指谨慎地点了一下,无事,再点一下,还是无事,再点…… “你戳够了没有?”黎烨沉了沉凤眸。 小白索性夺过穿云弓,搁在手上掂了掂,笑道:“原来,我也碰得。” 仙儿不服道:“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我摔得那么惨?” 小白讥诮道:“你手臭,穿云弓不高兴你碰。” “你!”仙儿气歪了鼻子,就要与他杠上,沈烟连忙从中打圆场:“我想是因为那里。” 她指向祭台中央,放弓箭的地方:“应是那里有结界。” 黎烨踱步上前,弹出一点金光,向置弓处射去,金光立即被弹回。 他伸掌拢住金光,缓缓化去强劲的力道,最后收到掌心,金光消失。 无需言明,众人皆看得明白。 仙儿欣喜道:“所以,我也碰得!” 说着她也凑上前去,就着小白的手,碰了碰穿云弓,果然无事,于是她放胆细细一摸, 小白见她两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不禁抽了抽嘴角,喝问:“你还摸上瘾了?今早如厕洗手了没?” 仙儿笑脸顿收,马上辩解道:“我不用如厕的!” 小白斜了她一眼,轻笑道:“那你总要吃肥吧?说吧,今儿吃了几斤啦?” 仙儿登时便恼了:“你怎么那么恶心啊!” 沈烟听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反胃得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正要阻止他们再吵,黎烨却已先开口道:“有魔气!” 所有人瞬时安静下来,沈烟问:“在哪儿?” “在洞口,他们不敢进来,在等我们出去。”小白肃容,已收起方才的嬉闹。 “那我们该怎么办?”仙儿问道,面带三分忧急。 小白嗤笑道:“瞧你没出息的,就凭那些虾兵蟹将,还不够我练手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黎烨走到小白面前,施法将穿云弓与穿云箭缩小至手掌大小,而后取过,交予沈烟道:“此物还是你保管最为妥当。” “我……”沈烟自觉担不起这样的重任,但她是风曦神元,黎烨要她保管,自有他的深意,她不好推却,当下郑重接过,小心地掖入怀中。 “小短腿儿,保护好娘子。”小白走到前头,将沈烟护到身后。 仙儿知道轻重,得令,立时蹦到沈烟身边,做起护花使者。 黎烨与小白并肩引路,四人出了洞口,果然见魔兵包围,里三层外三层,令人意外的是,那领头的居然是胡甜甜! 胡甜甜拄着金刚拐嘎嘎怪笑,十分猖狂:“把穿云弓交出来,否则谁也别想离开!” “是影魔。”小白与影魔交过手,这么明显的丑态,很难不认出来。 黎烨微一作想,低语:“上次控制死亡军团的,应该也是他。”躲在暗处,难以发现,除了影子,还有什么能做到? 仙儿被他害得最惨,对他的印象也最为深刻:“就是他,他身上那股死老头的腐朽味,我隔着三条大街都能闻得到!” 沈烟捂着鼻子道:“虽然三条大街有点夸张,但的确不好闻。”这大概就是他喜欢穿在小姑娘皮囊里的原因了,可以掩盖气味。 “可是,胡甜甜怎么会被他附身呢?”沈烟有些担心,虽然她与胡甜甜的关系并不好,但如果她出事,赤尾狐族与小白的关系恐怕会进一步恶化,到时,势必对小白不利。 “不管原因,先解决了这帮喽啰再说。”小白神气道,毫不把影魔放在眼里。 影魔被他们一人数落一句,早已听得面皮抽搐,眼皮抽筋,他嘿嘿冷笑,阴阳怪气道:“你们别得意,等我拿出法宝,保管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这种毫无分量的威胁,对黎烨和 分卷阅读217 小白而言,也不知听过多少,只是眼下,影魔是披着胡甜甜的人皮说的这话,其别扭程度,不亚于耄耋老人戴花装俏,硬说自己是二八年华的女娇娥。 “呕!”仙儿受不住了,率先扶着洞口,呕吐起来。 沈烟从石壁上拔下两株草,拍着仙儿的背,安慰道:“若是受不住,便拿这个塞鼻孔吧,老实说,我也觉得有些恶心。” 沈烟说着,将草儿搓成球状,分给仙儿两个,自己也用上了。 她原先嗅觉尚未灵敏到这份上,与披着人皮的影魔相近,倒也没怎么察觉,如今,他身上那股腐臭直往她鼻孔里钻,直令她难受。 仙儿接受沈烟的好意,将草球往鼻孔里一塞,顿觉神清气爽,她直起腰来,视线恰巧瞥过她怀里,穿云弓的形态透过衣衫,隐约可见。 小白脸色泛青,摸着胸口,也有些反胃:“很好,你成功吓到我了!”他回头,可怜巴巴地冲沈烟道:“娘子,还有没,也给我两个。” 沈烟十分配合地现做两个,还亲自给他塞鼻孔里,看得影魔的额角一跳一跳的。 他气极,骤然出声命令:“系上绸带!” 登时,所有魔兵皆摸出一条半透的黑色绸带,系在眼睛上,包括影魔。 在四人的莫名其妙中,影魔从袖中掏出一物,打开,瞬间,刺目的强光充盈在天地间,几乎要闪瞎他们的眼睛…… 第118章 第118章 御敌 “快!退入洞里!” 黎烨第一时刻,拉了沈烟避入洞中。 小白迟了一步,没抢到自家娘子,倒是把小短腿儿给推进去了。 黎烨一挥衣袖,补上洞口的结界,隔绝了强光,让他们刺痛的双目得以舒缓。 “那是什么鬼东西?”小白擤出草球,用力眨了眨眼,恨不能挤出两滴眼泪来滋润下眼睛。 “原始天火。”黎烨闭目养了会儿,才能睁眼正常视物。 小白撑圆了眼睛,诧异道:“原始天火?这喽啰怎么可能控制得了火种?” 黎烨道:“那不是火种,只是一缕天火罢了,应是烈燚给的。” “难道烈燚会控制火种?”沈烟取出草球,插口道。 黎烨凝眉:“不,烈燚控制不了火种,他只是强行吸取其中的力量,化出一缕天火给影魔而已。” 还有更严重的,他却没说,如果烈燚疯狂起来,强行释放火种的力量该怎么办?就像当年的魔帝於鏊一样。 小白也跟着头疼:“就算如此,也足以震撼六界了。” 沈烟一知半解地看着他们:“真有这么厉害吗?” 黎烨看向她完好无异的眼睛,有些发怔,小白也注意到了:“娘子,你的眼睛不难受吗?” 沈烟茫然地摇摇头:“怎么?你们的眼睛很难受吗?” 黎烨和小白同时点了点头,沈烟顿觉歉然:“我还以为我没事,你们也没什么呢。” “仙儿,你呢?” 沈烟回头一看,仙儿已蹲在地上捂住双眼,抬不起头了,闻言,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再闭眼养一会儿就好了。” 小白一个箭步过去,一把拽起她:“你的修为最差,没事才怪!” 仙儿被迫扬起脑袋,露出了那双肿得似核桃般的眼睛,鼻孔里还塞着草球。 那滑稽的模样,小白一个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却被沈烟冷眼一扫,给住了嘴。 沈烟忙去扶着仙儿,丢了草球,关心道:“都这样了还没事?还能看得见吗?” 仙儿试着睁开眼睛,眨了眨:“幸好没瞎,就是眼睛似火灼般,难受得紧。” 沈烟奇道:“奇怪,怎么你们都有事,就我没事?” 黎烨若有所思:“火种是初代光明神孕育的神物,对光明神无害,你的眼睛应该也无惧天火。” 沈烟抚了抚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双眼睛如此神奇,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也挺厉害。 这时,外边传来骚动,小白走到洞口张望,但见火光冲天,撑满视野,不由骂道:“这帮兔崽子,竟敢在洞口放火,这是想烧死我们吗?” 仙儿极不肯定地道:“神君大人不是设了结界吗?火应该烧不进来吧?” 黎烨很务实地泼了瓢冷水:“那是天火,我的结界未必挡得住。” 沈烟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小白接话道:“坐以待毙绝不可能,只能硬闯了。” 沈烟担心道:“可是,你们的眼睛根本受不了火光的刺激。” 小白摸着下巴,犹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 仙儿灵机一动:“有了!我们可以拽两魔兵进来,抢了他们系眼的绸带。” 小白摇头:“他们是魔,抢了也未必用得上。” 仙儿有些泄气。 黎烨思忖道:“我也曾借火种擦出火星,点了尸兵,但威力远不如今日,想来还是神力不如烈燚的缘故 分卷阅读218 。” 他说着,目光落在沈烟身上:“原始天火不会伤害曦儿,自然也不会伤害烟儿。” 小白听他这么一说,立时打断他的念头:“我不许你打娘子主意。” 沈烟拉了拉小白的手:“小白,先听阿黎把话说完。” 三人齐齐看向黎烨,尤其小白,晶亮的狐狸眸子死瞪着他,似乎只要他提出一点不利娘子的建议,自己就要吞了他。 黎烨无视他敌对的目光,径自道:“这里没有其他出路,想离开只能通过洞口。” “既然洞口被火封住,除了硬闯,也确实没有其他好办法。所以,我想化出真身,将大家都送出去,我与烟儿去镜湖引水灭火,狐狸就与仙儿留下,对付影魔。” 小白质疑道:“你要娘子灭火?你怎么知道原始天火不会伤害娘子?娘子只是神元,也许方才只是时间太短,才侥幸逃过,如果有万一呢?” 黎烨摇头道:“这种情况史无前例,我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小白坚决道:“我不同意娘子冒险,等会儿我们闯出去后,就让娘子和仙儿先躲起来,余下的我们来应付。” 黎烨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只凭你我二人,怕是无法同时兼顾灭火与对付影魔,别忘了,影魔手里的那缕天火,或许还未耗尽。” 这时,仙儿跳脚急道:“哎呀!你们别争了,快些拿主意吧,结界好像快挡不住了!” 她伸手触碰结界,已然火烫,一丝黑烟渗透进来,带来一股浓厚的焦糊味。 沈烟微微揭开衣领,抹了把额上的热汗,用力呼吸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你们没发现,洞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吗?再不出去……”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嗯……至少,我会先被闷死。”毕竟他们四个,只有她是凡人之躯。 小白亦知不可拖延:“那就照我说的办。” 沈烟当即抢话道:“不,听阿黎的,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娘子!”小白刚想劝阻她,沈烟却伸手捂上他的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上天给了我这么一双眼睛,定然有它的用处,小白,你相信我吧!” 她坚定地望入他的眸,一改往日温婉,眼里盛满了决心与勇气。 小白拉下她的手,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就只能这么握着,凝视她。 “呀!烧进来啦,烧进来啦!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仙儿心急火燎,大声嚷嚷。 “好,就听臭鸟的!”小白终于松口,沈烟眉心一展,笑了。 下一刻,小白又道:“若有意外,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轮回。” 沈烟闻言,不由动容:“小白……” “快上来!”没给他们温存的时间,黎烨已化出朱雀真身,展开羽翼,打断他们说话。 小白拉着沈烟跃上黎烨的脊背,仙儿抓着覆羽也跳了上来。沈烟坐在最前端,小白居中,仙儿在最后。 黎烨道:“等会儿我会设结界抵挡,但穿越火海时,避免刺目,仍要闭上眼睛,方向就靠烟儿掌控了。” “好!”沈烟干脆利落地答道,竟有几分巾帼之姿。 眼见结界已被烧尽,火舌凶狠地蹿了进来,黎烨陡喝一声“起”,众人除了沈烟外,齐齐闭眼,结界一撑,笼罩在他们身上,黎烨如疾风般直接穿出洞去。 外头的魔兵正在打赌,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影魔见自己居然能把神君和妖王搞得抱头鼠窜,躲入鼠洞里,不禁得意忘形。 他正抄起酒壶,幻想着等他们都成灰了,他就去把小白的妖元拿去喂狗,上次的仇,他可一直牢牢记着呢! 就在他仰脖咽下一口酒时,一阵狂风猛然从洞里刮出,将火苗往他们的方向一引,黑烟钻进影魔鼻孔,险些把他呛死,哦不,是把胡甜甜这具身体呛死! 几个离得近的魔兵被点着了,鬼哭狼嚎着被卷入火舌,很快化作了飞灰。 黎烨在沈烟的指引下,一鼓作气,冲出火海,烈火点燃了结界,及至他扶摇直上,展翅高飞,周身的结界也恰好燃尽,烟消云散。 众人闻得清新的空气,皆不约而同睁开眼睛,苍茫的天空下,是烈火焚烧的悲壮。来不及发出任何感慨,黎烨即飞到缓坡上,让小白和仙儿跳下,按计划行事。 小白担忧地望着沈烟,目送黎烨载着她越飞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他想,自己会不会太紧张了,娘子虽然是凡人之躯,但其实她并非真正的凡人。可这样的她,真的能与自己长相厮守吗? “别伤感了,魔兵围上来了!”仙儿扯起嗓子,冲着他耳朵吼,差点儿刺破他的耳膜。 小白抠着耳朵,也冲她吼道:“要死啊,吼这么大声作甚!” 仙儿捂住双耳,退到一边,两人齐齐看向那围攻上来的魔兵。 为首的影魔高高举着他的法宝,神气活现地张扬着,似乎胜券在握。 小白贼贼地勾唇笑道,心里盘算着让他有来无 分卷阅读219 回…… ××××××××× 黎烨载着沈烟直奔镜湖,他边飞边施法,对沈烟道:“接住!” “啊?”沈烟一脸莫名,头顶上突然金光一闪,掉下一个瓶子,沈烟本能地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黎烨道:“玉露瓶,下面就是镜湖,你将瓶口对着湖水,我施法汲水。” “好。”沈烟利落地应了声,将瓶口对着湖泊:“我准备好了!” “坐稳了!” 黎烨嘱咐着,骤然俯冲而下,贴着湖面低飞,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湖水出现旋涡,旋涡越转越急,从中蹿出一条水龙,蔚为壮观。 沈烟赶紧抓紧玉露瓶,随着那水柱不断吸入瓶中,瓶子的重量也在不断增加。 最后,她撑不住重量,只得趴在羽背上,牢牢握着瓶口,靠黎烨支撑湖水的重量。 真不想到,这小小的瓶子居然能装这么多水! 玉露瓶越来越沉,压得黎烨也跟着下沉,他收起神力,掉头便往清原洞飞驰…… 第119章 第119章 如此意外 影魔手中的那缕天火再厉害,终究不是直接从火种中释放出的,待耗尽之后,便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镜湖之水浇灭火海。 至于那些虾兵蟹将,又哪里是小白的对手?死伤殆尽后,只剩残兵败将,岌岌可危。 眼下,影魔仅剩的筹码就只有胡甜甜了,黎烨和小白步步向他逼近,他除了心惊胆战地后退,已束手无策。 而沈烟,则在仙儿的陪伴下,回到清原洞休息,刚才可把她累坏了。 “姐姐,你方才好神气啊,就这样拿着玉露瓶,放出漫天大水,威风八面,就像真正的神女一样!”仙儿笑容灿烂,动作夸张地比划着沈烟的壮举,直教她难为情。 “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厉害,都是阿黎的功劳。”沈烟接过她递来的水囊,坐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 仙儿挨到她身边,突然沉默下来。 沈烟只觉氛围不对,转眸看向她,但见她目光悠悠,饱含歉意,大为不解:“仙儿,你怎么啦?怎么这样看着我?” 仙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现一抹泪光,她眨巴眨巴眼睛,止住泪意,动容地凝视沈烟:“姐姐,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一直想问你。” 沈烟放下水囊,抚上她带着忧愁的面容,也跟着蹙紧眉心:“有问题便问,怎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是不是小白给你委屈受了?” 仙儿连连摇头,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姐姐,我一次次被操纵,一次次害你,你怎么还肯原谅我?” 沈烟抽出手来,点上她的额头,嗔怪道:“傻丫头,你是身不由己,又怎能怪你?” 仙儿“噗嗤”一笑,吸了吸酸楚的鼻子,半认真半打趣:“所以,只要我是身不由己,无论做了什么错事,姐姐都会原谅我吗?” 沈烟扬起靡丽的笑容,暖如冬阳:“是啦是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都快成小老太婆啦!” 她说着,轻轻捏了把仙儿的脸蛋,真不明白,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仙儿绞玩着手指,紧接着问:“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有身不由己,但还是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也能原谅我吗?” 沈烟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仙儿能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难道是把她的香材怎么着了?又或是打翻了她精心调制的香粉? 沈烟摇了摇头,只觉仙儿心灵手巧,断不会鲁莽至此,就算有这个万一,那也算不得大事,又何必紧张如斯? 想到这里,沈烟展颜笑道:“无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你都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原谅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仙儿怔了怔,不知怎么接话,她默默垂头,抱住自己屈起的双膝,俏脸皱成一团。 “仙儿,你好奇怪,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沈烟推了推她的肩膀,满面疑惑。 仙儿微微摇晃身子,低声问:“姐姐,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烟好笑道:“是什么问题,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 仙儿转眸,认真地注视她:“如果姐夫有难,你会不会帮他?” 沈烟想也没想:“当然会!”这问题根本就不需要问,因为答案是那么明显。 仙儿接着问道:“那……如果他让你做的事,会伤害到你亲近的人呢?就比方我,或者神君大人,那样,你也会去做吗?” 沈烟沉吟道:“这还真是难倒我了,嗯……” “我想,得看什么事吧,如果那件事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纵使对不起你们,我……”沈烟咬了咬牙,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我也只能先以他为重,对不起。” 她言及此处,流露出难过的神色,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然发生。 仙儿若有所思道:“所以,姐姐也认为,为了心爱 分卷阅读220 之人,就是朋友、姐妹,都是可以出卖的?”这话说得很平静,并不是质问,也不是讥讽,只是单纯的陷入迷惘。 沈烟立时反驳:“不,不是这样的,如果小白让我做的事是不对的,那我非但不会帮,还会阻止他。” 仙儿越发茫然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沈烟细思片刻,只觉这个问题太深奥,太复杂,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言明的。 “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此事而言,就算我再怎么爱小白,也不会以伤害你们为代价的。” 仙儿抓了抓脑袋,只觉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她急于寻求一个答案:“可是……就比如姐夫病入膏肓,只有拿我炼药才能救他,姐姐你会这么做吗?” 仙儿激动地握住沈烟的肩膀,那份执着与迫切是沈烟从未见到过的。 刹那,沈烟也陷入彷徨,真要遇上这样进退两难的事,她也会难以抉择。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既不想他有事,也不想要你的性命,我想,我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仙儿追问:“如果没有这样的法子呢?” 沈烟的眉心越锁越深,想了半晌,终是将心一横,回道:“如果真逼到那份上,那我就随他一起死,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伤害你。” 说到这里,她的眼里已噙了泪,好像生离死别,近在眼前。 仙儿缓缓松开她,继续抱膝埋头,喃喃自语:“所以,我也不能伤害你们,我应该劝阻他,和他一起死……” “仙儿,你在嘀咕什么?”沈烟挨到她脸边,十分不解她今日的反常。 仙儿突然抬起头来,竟已泪流满面,她对沈烟哭诉道:“可是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不想还没开始就结束!姐姐,我不是你,我无法做到伟大,我,我很自私,很坏……” 沈烟被她唬了一跳,抬手为她拭泪,疼惜道:“仙儿,你到底怎么啦?是谁为难你了吗?” 仙儿猛地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压抑着哭声:“姐姐,对不起……” 语落,泪水充盈的眼中,闪现一抹狠心…… ×××××××××× “你们别过来,不然我要这丫头的命。”影魔手提金刚拐,抵着自己的心脏,即是对准胡甜甜的妖元,做着无谓的抵抗。 小白抱着自己的胳膊,笑得一抖一抖的:“嘿嘿嘿,有本事你就捅一个啊!反正她的死活我又不在乎。” 影魔气个仰倒,阴狠的目光忽然落向两人身后,狡诈的笑容便如拨云见日般咧开了:“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没有其他同伙呢?” 黎烨与小白闻言,皆是心中一凛,小白迅速后退一步,转身与黎烨背靠背,这一回头,看见的,居然是拿着穿云弓的仙儿! 仙儿本想悄然离开,谁知被影魔捅破,与小白看了个对眼,她慌里慌张地将弓箭塞入怀中,一时无言以对。 见状,无需言语,小白也已心知肚明:“你对得起娘子吗?”小白沉了沉狐狸眸子,声音冷得骇人。 仙儿后退数步,满脸歉疚,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没用,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穿云弓,我志在必得。” “为什么?”小白厉声喝问,为娘子的倾心信任感到不值。 仙儿流下两行热泪,骤然抬眸,与他对吼:“没有为什么,背叛就是背叛了,以后再见,就是你们要我的命,我也无怨无悔!” 言毕,她猛地飞身而起就要逃离。小白焉能让她离开?他即刻追上,几下纵跃,便已来到她身后。 仙儿骤然转身,洒出一片花粉,恶狠狠地喊:“你不在乎姐姐的死活了吗?” 此话果然奏效,小白立时便迟疑了,花粉随风飘至他面前,小白举袖一挥,挡了回去,放落袖子时,仙儿已然消失。 而黎烨听闻仙儿背叛,暗恼自己还是大意了,他只是微一走神,影魔已弃了胡甜甜的肉身,当盾牌般丢向黎烨,趁黎烨退离闪避时,隐没山林,逃之夭夭。 黎烨看着倒在地上的胡甜甜,再回头看向匆忙飞入山洞的小白,有些无奈地提起胡甜甜的衣领,将她拖回山洞。 小白一跨入洞口,便看见沈烟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他身体一软,脚步也变得沉重。虽然从感情上讲,他不认为仙儿会真的伤害娘子,但从理智上说,她既然已选择了背叛,再进一步又如何? 黎烨大步踏入山洞,将胡甜甜扔到脚下,看见如此沉静的沈烟,亦是心尖一颤,没有迟疑,他瞬移到她身边,马上半跪下,查探她的情况。 小白沉默地踏过胡甜甜的身体,走到沈烟身边,见黎烨认真,未敢打扰,只是安静地蹲在他身边。 直到黎烨长长地舒了口气,回眸对小白道:“没事儿,只是昏迷而已。” 小白这才觉得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 第120章 第120章 一语点 分卷阅读221 情痴 沈烟悠悠醒转时,看见的是两张焦急的面孔。 小白赶紧扶她坐起:“娘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烟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摇了摇尚有些迷糊的脑袋,脑海里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幕。 仙儿紧紧抱住她哭,还对她说“对不起”,她不明所以,只能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就在这时,仙儿在她脖子上捏了一把,她便软下身子,昏昏沉沉。 依稀记得她从自己身上摸走了什么,而后含泪对自己磕了个头,之后便再无记忆了。 想到仙儿摸走的东西,沈烟立刻探手入怀,果然空空如也。 “别管了,会有办法取回来的。”小白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小声安慰。 沈烟愣怔良久,才逐渐清醒:“她为什么要偷穿云弓?” 小白叹了口气:“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沈烟沉默片刻,逐渐想起昏迷前她问自己的话,灵光一闪,也跟着叹道:“我想,我也知道了。” 黎烨挑了挑眉梢:“所以,就只有我不知道吗?” 小白道:“小短腿衷情于仙君,曾托我找过那人,后来事多,她也未再提及,我只道她是暂时歇了寻找的念头,哪里想到,她已经找着了。” 沈烟接着道:“如果不是被抓到魔宫,她也见不到她的仙君。” 黎烨一点就透:“所以魔帝就是她的仙君?” 小白点了点头:“就不知道她是看上墨泽,还是烈燚了。” 沈烟肯定道:“必是墨泽,她口中描述的仙君,与墨泽气质相符。” 小白眉角一跳,酸溜溜道:“娘子似乎对墨泽很有好感啊?” 没等沈烟说话,黎烨先抢话道:“哪里的醋缸翻了,真酸!” 小白挤兑他道:“我与娘子打情骂俏,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凉快去!” 沈烟默默插话:“你们谁能告诉我,她怎么会在这儿?” 黎烨与小白顺着沈烟的视线,看向还在挺尸的胡甜甜,若非沈烟提及,两人完全把她忘了。 小白拧了拧眉,起身走去,唤醒了她。 胡甜甜的睫毛颤了颤,眼皮一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白哥哥。 “白哥哥!”她欢声叫道,高兴得就要蹦起来。 可是刚刚动了动,就发现浑身不对劲,半点力气没有不说,连喉咙都沙哑得十分难听。 她慢慢坐起,垂眼看向自己,竟发现衣衫破了好几处,还染了一身血污。 一时惊慌,她仰视小白,伸手就要扯他衣袍,小白及时一退,她扑倒在地,抬眸,垂泪:“白哥哥,我这是在做梦吗?” 她希望这是在梦中,她才不要用这么狼狈的模样,来见她的白哥哥。 小白对她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不是梦,是真的!” 胡甜甜心口一提,连忙别过脸,缩到角落里,开始整理自己的乱发。 小白不耐烦地踢起一颗石子,正中她肩膀,胡甜甜“哎哟”一声回过头来,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又闪躲着,不敢直视他。 小白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是在族里禁闭思过吗?怎么会成了影魔的傀儡?” 胡甜甜低低垂头,沉默不语。 小白沉下脸来:“你不说也行,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说着,转身就走,胡甜甜顿时红了眼,膝行到他面前,扯着他袍角问:“白哥哥,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不赶我走了?” 细长的眼尾扫了她一眼,小白理也不理,扯回袍角要走。 胡甜甜连忙道:“我说我说!我是偷跑出来的!” 小白驻足,却不回头,等着她自己往下说。 胡甜甜小心翼翼地坐好,开始讲起自己的经历:“我不想被困在族里,所以就打晕了看守,偷跑出来,听说白哥哥大闹魔宫,于是就去了魔界,盼沿途可以碰上,可没想到,白哥哥没遇上,却被影魔盯上了,所以我就……” 胡甜甜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接下来的话,她没脸往下说,众人微一作想,便猜到落在影魔手里,必是要吃一番苦头。 胡甜甜带着哭腔,求小白道:“白哥哥,你不赶我走好不好,甜甜很乖的,全都听你的,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别的什么都不求,白哥哥,求你了……” 小白连脚步都没停,便回到沈烟身边,俯身牵起她的手,微微用力,沈烟便整个人飞起,落向他怀中。 小白张开双臂,等她投怀送抱后,便紧紧搂在怀里,沈烟也惯性地勾上他的脖子,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小白就这样抱着自家娘子,站在胡甜甜面前,冷语道:“重复的话我不想多说,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你再执迷不悟下去,只会伤害自己,也会伤了你爹的心。” 言尽于此,小白不想再多话,至于她听不听得进去,这本来就不是他能管得着的。 胡甜甜眼见他就这么走了, 分卷阅读222 忙滚带爬地站起来,就要追出去:“白哥哥,白哥哥……” 黎烨不疾不徐地走着,恰巧将她堵在洞口,胡甜甜后退一步,对他怒目而视:“又是你!你不是什么神君吗?为何总爱多管闲事,还当起了无耻的强盗,你把含元珠还回来,还回来!” 胡甜甜积累了太多的怨念无处宣泄,她歇斯底里地朝黎烨撞去,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黎烨微微侧身,她便毫无悬念地摔到地上,摔得狠了,竟一时爬不起来。 黎烨对她的无礼并不恼怒,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其实,你根本不爱你的白哥哥。” “你说什么?” 胡甜甜冲他怒吼:“你敢怀疑我对他的爱?为了他,我甚至可以豁出性命,难道这还不够吗?” “那,你可以因为爱他,而放手吗?”黎烨踱到她眼前,俯视着她的怒容,发出灵魂拷问。 胡甜甜怔了一下,随即反驳:“不可能,爱一个人怎会舍得放手?” 黎烨勾起蛊惑人心的笑容,十分笃定地下着结论:“所以,你爱的并不是他。” 胡甜甜眯了眯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黎烨顿了顿,又说出了下半句:“你真正爱的,是爱上他的自己。” 胡甜甜更糊涂了,自己怎么会爱上自己?而且还是爱上,爱着白哥哥的自己,那样的自己,有什么可爱的? 想要得不到,想舍舍不得,日日沉浸在思念与嫉妒中,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到他的爱,做他名正言顺的妻。 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眼里再没有其他色彩,睁眼闭眼,心里脑里都是他,就连自己姓什么,她都快忘记了。 可是即便卑微到这个地步,他仍对自己不屑一顾,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舍不得放下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的付出呢? 胡甜甜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竟这么糟糕吗? 只是这般一出神,黎烨便已走远了,他头也不回地对她挥了挥手,留下最后一句话:“试着想想吧,你的世界除了他,还有什么?” 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熟呢? 胡甜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她的心突然空了,原本塞得满满的,都是白哥哥,尝试把他剜掉,便什么也不剩了。 原来,她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自己,也没有爹爹。她把白哥哥当成了意义,依赖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到头来她才发现,这个意义,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她茫然,迷惘,彷徨,失去了意义的她,到底要何去何从? ×××××××××× 小白陷入了新的难题,火种落在烈燚手上,这已经是个坏消息,如今穿云弓又丢了,对付烈燚更是难上加难。 可奇怪的是,黎烨和沈烟没有一个着急的,难道是因为他们的涵养都比自己深? 终于,他忍不住发问道:“怎么穿云弓丢了,你们还能这么淡定呢?” 黎烨笑而不语。 沈烟窝在他怀里,四处张望了下,才对小白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不要太惊讶。” 小白顿觉蹊跷。 沈烟轻轻咳了咳,道:“其实,仙儿偷走的那把穿云弓,是假的。” “什么?” 小白惊叫,这么爆炸的消息,她居然到现在才告诉自己,他家娘子什么时候学坏的! 他转头看向黎烨,见其笑得淡然,不禁疑问:“你早就知道了?” 黎烨不答,便是默认了。 小白一挑眉梢,愤愤不平地对沈烟道:“好啊,你告诉他不告诉我,到底谁才是你相公?” 沈烟立时喊冤:“我没有,我也不知阿黎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真的没有对他说过!” 小白和沈烟齐齐看向黎烨,眼里满是疑惑。 黎烨勾唇一笑:“我说过,我也曾碰过穿云弓。” 小白嚷嚷道:“所以,从你碰到它开始,你就知道那是假货!”语气肯定,没有怀疑。 黎烨依旧不答,脑海里闪过风曦曾经的嘱托:“若有一日,火种落到烈燚手里,便去取穿云弓吧,到时你就明白了。” 原先他不解其意,如今细品,或许她早已将一切布局完毕,而他只是她安排好的一枚棋子,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黎烨心神一荡,忽觉有些苦涩。 小白见他沉默,便当他默认了,他顿觉无力,真不知风曦设这些弯弯绕绕是想玩死谁。 “那真的到底在哪里?”他方问出口,视线便后知后觉地落向怀中,黎烨亦同时看向沈烟。 沈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白的胸口,给他顺气,忽觉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她慢慢抬起头来,迎上两人的目光,讪讪一笑:“好,我承认,我知道。” 第121章 第121章 穿云弓的奥秘 魔宫,大殿 分卷阅读223 。 烈燚把玩着手掌般大小的穿云弓,面无表情,不辨喜怒。 影魔与仙儿恭敬跪在地上待命。 影魔借了魔兵的身体,低垂脑袋,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他想,等会儿尊主若要赏赐些什么,他也可神气活现一把,省得这干巴巴的影子,实在威风不起来。 仙儿也低垂眉眼,时不时抬眸,偷看烈燚,察觉视线接触,便迅速埋头,那样的小心而珍惜,不安而卑微。 烈燚举着穿云弓,沉冷问道:“这是谁抢到的?” 这等邀功的机会,影魔怎能轻易拱手?他立时昂起脑袋,抢答道:“是属下!” 仙儿蹙眉,横了他一眼,刚张嘴要说什么,又咬咬牙忍了下来,进殿前,他抢了自己的穿云弓,狗腿地献上,她初来乍到,也要顾虑几丝自己的处境,不好与他直接冲突。 不要脸! 仙儿心中暗啐,一言不发。 烈燚勾起邪魅的唇畔,指腹划过长弓,巴掌大的穿云弓立即恢复原来的大小,他遍遍抚摸着那粗糙的弓身,穿云弓在他指下,寸寸龟裂,最后化作碎片,簌簌落地。 影魔和仙儿皆是心惊,这千辛万苦得来的穿云弓,就这样在他手下化为尘埃? “风曦啊风曦,你连造个假都这么不走心,偏偏还有白痴抢着要上当!”烈燚低沉的嗓音缓缓而语,压抑的声线里隐着雷霆般的怒意。 影魔和仙儿同时一怔,马上明白其意。 但仙儿却百思不得其解,假的?那明明是她从姐姐怀里找到的,她亲眼看着姐姐放入怀中,怎么会是假的? 影魔则在暗想:风曦,造假?这藏在天嶷山的穿云弓居然是假货! 豆大的冷汗倏然冒出,影魔灵机一动,指着仙儿,大声辩解道:“尊主,穿云弓是这小花妖交给属下的,定是她不愿背叛她姐姐,故意拿了假货来让属下背锅,欺瞒尊主,胆大妄为,居心险恶,罪该万死!” 他句句阴毒,置人死地,一双小眼里更是沁满恶毒。 仙儿心中一突,连忙反驳:“你胡说,分明是你想抢功,自己抢了穿云弓,怎么还有脸赖我头上?” 影魔不是第一天领教尊主的手段,心下一急,便要动手。 仙儿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不会与他硬碰,她连忙一个高窜,躲到一边,嘴皮子利索地上下开合:“死老头,你方才明明承认是自己抢到的,现在却又推到我身上,到底是谁自相矛盾,欺瞒尊主?” 影魔哪里看不穿她借刀杀人的心思,他生怕尊主听信,忙要往她身上泼污水,奈何仙儿的嘴如蹦豆似的,说个不停,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这臭老头,脏老头,若不是你贪恋美色,被胡甜甜那只小狐狸精迷住了,又怎么会延误时机,我本已等着接应,是你迟迟不到,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你,你胡说……” 影魔一急,舌头便捋不直了,仙儿哪儿等他说完,大嗓门立刻又盖了过去:“尊主好心给你天火助力,谁知你任性妄为,乱用一通,结果浪费不说,还连累我被揭穿,若不是我冒险救你,你以为自己有机会抢到穿云弓?如今……啊!” 一道红芒飞过,仙儿已被掀翻在地,胸口一闷,呕出一口鲜血,她抬起被冷汗浸湿的水眸,不解地凝视他:“为什么?” 不是这样的,仙君不会这样对她的! 影魔十分上道地跪到原位,虔诚忏悔:“属下知错,还请尊主责罚。” 烈燚没有理会仙儿悲恸的神情,他森然而语,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影魔,人间太平许久,是时候给仙界那帮老头儿找点儿事做了。” 影魔会意,好久没有肆意为祸人间了,他等这天等得太久了,他止不住咧开兴奋的笑容:“是,属下定会好好对待人族,让他们深刻明白,何谓‘居安思危’。” 他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迫不及待退下了。 仙儿抬手抹过唇畔殷红的鲜血,缓缓站了起来:“为什么?” 她慢慢向他走去:“影魔办事不利,尊主不责罚他,却反而要伤害人族,这是为什么?” 烈燚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臭虫,他挑了挑眉,邪冷勾唇:“你在质问我?” 仙儿鬼使神差地踏上石阶,近乎痴迷地望着他,喃喃自语:“我的仙君不是这样的,他像太阳一样闪耀,他像月光一样温柔,你到底是谁,占据着他的身体,扭曲了他的灵魂。” 她立在烈燚面前,竟抬指想碰触他。 烈燚猩红的瞳眸微微一眯,嫌恶地一拂袖子,仙儿顿时如秋天的落叶般飘了出去,重重摔在台阶下。 “看来你姐姐并不信任你,既然拿不回穿云弓,那留着你也没用了。”烈燚轻描淡写地说着,抬起手指便想赏她一个痛快,他近来事务繁忙,实在没什么愚弄玩物的兴致。 “不!”仙儿撑着勉然站起,倔强地看着他:“我知道一个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把我的仙君 分卷阅读224 还给我。” 她的目光充满渴望,充满爱恋,仿佛要穿透他邪恶的外表,直视他的内心,寻找那被他隐藏起来的,她的仙君…… 烈燚十分厌恶她看自己的眼神,他骤然抬手,五指张开,掌心凝聚神力,顷刻,细密的红光射出,笼罩在她身上。 立时,仙儿如同中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紧接着目光呆滞,整个人形同木头。 “说,什么秘密?”烈燚厉声命令。 仙儿迷迷糊糊的,张开了嘴:“风曦的神体在绝情海底。”声音飘忽,宛如在梦中。 “绝情海。” 烈燚细细念着这三个字,好似在念着老朋友的名字。 绝情海,多么熟悉的名字,那个封印了他上万年的地方,此刻,正躺着他又爱又恨的女子,多么讽刺,多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开怀大笑,笑得整个大殿都在微微颤动,好似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陡然,他收起神力,仙儿一个激灵,身体如同脱力般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烈燚唤来左右,扫了眼那残破的小花妖,满不在乎道:“拖下去,喂九虺。” “是。” 左右应声,一人抬起仙儿一条腿,便拖了下去…… ×××××××××× 尧城,沈家旧宅。 走在废墟里,儿时的记忆慢慢勾起。 一家五口的其乐融融,街坊邻里的愚昧凶顽,熊熊大火的冷酷无情,家破人亡的撕心裂肺。 “娘子。”小白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噩梦般的回忆里拉回来。 “我没事。”沈烟拍了拍他的手,收心敛神,带他们走向故居的琼花树下。 此时不是琼花盛开的时节,树上的叶子已然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横七竖八的长着。 当她碰到穿云箭时,那阵眩晕令她脑海里,尘封已久的记忆陡然炸开…… 一位紫衣姐姐抱着弓箭走到她面前。 八岁的她正在院中观察着小蚂蚁,独自玩得开心。倩影遮住了和煦的阳光,在她身上投下窈窕的影子。 小沈烟抬头,刹那,便叫她的美丽慑住了。 紫衣姐姐在她面前蹲下,将弓箭捧到她眼前。 “这是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紫衣姐姐动听的声音,好似天籁:“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六界的命运。” 儿童的好奇驱使她伸手想要碰触,闻言,又迅速收手:“六界?那是什么?”她虽然不懂,但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紫衣姐姐对她温柔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要把它交给你,由你来保管。 小沈烟摇着双手,连连后退:“不,我不要,爹爹说,别人的东西不能要,更何况是重要的东西。” 紫衣姐姐被她逗笑了:“小烟儿真乖,可是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哦,我只是把它还给你而已。” “我的?我怎么不记得。”小沈烟挠了挠额头,对此毫无印象。 紫衣姐姐不由分说,硬将弓箭塞入她怀中:“将来的某一天,你会记得的。” 她被迫抱着弓箭,正想还给她,紫衣姐姐却已站起,退远:“好好保管,不要丢了,你要像珍惜你的家人一样,好好珍视它。” 声音逐渐飘渺,直至消失,随声音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紫色的倩影。 “姐姐……” 小沈烟呼唤着,还已还不了,丢也不能丢,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该把它藏哪里呢?” 她东张西望,四处巡睃,目光落向了院中的琼花树。 她灵机一动:“有了!” 于是,琼花树下,多了个坑,里面埋藏着她浑然不感兴趣的东西。 站在故居的琼花树下,沈烟仿佛看见那个挖坑藏宝的小女孩。 她记得当年那场遭遇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便全然忘却,徒留一身泥泞,无法解释,而今她才明白,那场被她遗忘的梦里,藏着多么大的秘密。 她竟然早已见过风曦…… 第122章 第122章 人间炼狱 “或许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沈烟喃喃自语,她不想追究那场梦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世上有太多她无法理解的事,包括她自己本身,都算一个谜,寻根究底,意义何在? “娘子,你没事吧?”小白瞧她脸色不对,连忙唤她。 “哦!”沈烟回神,指着琼花树底,对他们道:“穿云弓就埋在树下,但具体的位置,我有些记不清了。” 黎烨闻言,说道:“你们让开。” 小白带着沈烟退离十步,黎烨施法挖开树下土地,荒草连根拔起,土壤自动刨出,不一会儿,周围已堆积起一座座小土山。 “在那儿!” 随着沈烟一声轻呼,黎烨停下法力。 分卷阅读225 沈烟匆匆跑去,泥坑里,露出一角油纸,她伸手拍去黄土,包裹逐渐显现。 小白捧出油纸包,打开油纸,果然是穿云弓,一般的古旧,一般的平平无奇。 黎烨取出穿云弓,仔细端凝,笑容渐渐绽开。 沈烟依然恍若梦中:“这真的是穿云弓吗,怎么看都不像神器。” 黎烨双手奉上,对她笑道:“或许你可以尝试唤醒它。” “唤醒?”沈烟诧异。 小白道:“神器只听主人的话,穿云弓的主人只有光明神,你是风曦的神元,应该也拥有唤醒它的力量。” 沈烟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她严肃地接过穿云弓,手上沉甸甸的,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重量。 “可我要怎么唤醒它?”沈烟拧紧了眉心。 黎烨道:“这个就没人知道了,只能由你慢慢体会。”他说着,将穿云箭也递给了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爆炸声,震得这里都跟着晃动。 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沈烟问。 黎烨立即道:“去看看!” 黎烨和小白同时伸手去牵沈烟,又齐齐顿住。 小白率先回神,搂上沈烟的纤腰,便冲黎烨道:“臭鸟,娘子是我的,不许动歪心。” “哼!”黎烨不屑地闷哼,展开袍袖,飞向声源处。 “小白,阿黎没有这个意思,你别总这么说。”沈烟出言劝道,心知黎烨定是将她当做风曦,他爱风曦之深,她心中有数,偶尔将自己代入,想要对她好,也是情有可原。 娘子好言相劝,小白焉能不听? “好啦,人家都依你啦!”小白一顿撒娇,沈烟准备好的其他话便都说不出口了。 小白施展法力,搂着沈烟直上云端,也向那声源处靠近。 ×××××××××× 三人循声来到爆炸处,落在最高的屋顶上,俯瞰脚下,触目所及皆是一片刺眼的红。 火光与血光相互交织,惨叫与哭嚎互相呼应,断壁残垣,焦尸遍地,惨不忍睹。 巨大的黑影笼罩此地,若隐若现的猖狂笑声,隐在惨呼声中,恐怖至极,人心惶惶。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烟心脏猛跳,不忍直视。 “是影魔。”黎烨冷静地道,目光落在那巨大的黑影上。 黑影倏然停止狞笑,似是发现他们,骤然一闪,没入了房屋的罅隙中。 “我去解决,你保护好烟儿。”黎烨说毕,红影一闪,便跳入燃烧的屋宇中。 小白抱起沈烟,来到城郊安全处,才将她放落下来。 沈烟站稳脚步,急忙对他道:“你别管我了,去帮阿黎吧,那里更需要你。” 小白却皱紧眉头:“影魔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娘子的安危更重要。” “可是那些百姓怎么办?这么大的火,他们如何熄灭?”沈烟想了想,扯住他的衣袖道:“要不然像上次一样,我们也去寻水救火。” 小白道:“这次的火只是人间普通的火,只要用法力就能扑灭。” 沈烟闻言,喜出望外:“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便回去救火吧!” “不行!”小白紧握沈烟的手,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深深望入她的眼,蓝眸里荡满了认真:“千千万万人的性命,都比不上一个你,他们的命,早在生死簿上注定好了,该死的一个也逃不过,能活的,一个也死不了。” 沈烟骤然抽出手,面现薄怒:“难道就没有意外?生死簿上也能预料烈燚的所作所为?” “娘子,烈燚不会无缘无故为祸人间,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小白说到这里,顿了顿,面色逐渐凝重:“那就是向六界宣战!” 沈烟一怔,渐渐明白过来:“就是……重复万年前的那场浩劫吗?” 小白沉沉地点了点头。 沈烟愣了愣,立即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尽快阻止他,否则会有更多人罹难!” 小白对她笑了笑,安慰道:“娘子放心吧,这场火黎烨阻止得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吧。” 沈烟气急败坏道:“我说的不是这场火,而是阻止烈燚继续疯狂下去。” 小白凝视着她,蔚蓝的瞳眸里隐隐含悲,他的心变得沉重,难道他担心的事真要发生了? 正在争执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群魔兵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近。 小白将沈烟护在身边,对他们不屑一顾:“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闯,一帮活腻味的小喽啰,来求吾提前送你们上路吗?” 魔兵在他们身前一丈处站定,忽然仰面露出头盔下的骷髅面孔。 沈烟骇了一跳:“他们怎么变成这样?”她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魔兵。 “不,它们一直是这样。” 小白眯了眯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它们不是魔兵,而是特别训练出的尸兵,比上 分卷阅读226 次在魔界所见,更加训练有素。 沈烟握紧了穿云弓,突然也明白了:“死亡……军团?” 小白紧绷着脸点了点头,骤然扬起长腿,在沈烟身周划过一个圈:“我对付他们,别离开结界。” 他只留下这句话,便展开身形,向那些尸兵奔了过去。 沈烟默默祈祷着他的平安,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保护好自己就是给他帮忙。 一阵风刮过,尸兵像接到命令般,陡然摆开阵法,将小白围困其中,他们打得天花乱坠,她也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尸兵不死不伤,上次是黎烨借了天火才得以脱险,这次可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小白? 她摸着手里的穿云弓,暗暗想着,如果她能唤醒它就好了。 沈烟尝试着弯弓搭箭,穿云弓发出“咯吱”的噪音,就像用老朽的锯子伐木,她勉然拉到一半,只觉手臂酸痛,再也拉不动了。 她停下,开始耐心教导它:“穿云弓,我……我虽然不算是你的主人,但或许也是你半个主人,我需要你,你可以帮我吗?” 黎烨说,所有的神器都是有灵性的,穿云弓作为神器中的神器,自然更有灵性,可是它愿不愿意与自己心有灵犀,那就不一定了。 沈烟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穿云弓的回应,她有些气馁,但抬眼见到小白苦于应战,便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她耐下性子,像哄宝宝一般对穿云弓道:“嗯……我叫你小云吧,这样亲切点,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和风曦相处的,不过你可以对我随意点,我很好相处的,我们交个朋友吧?” 隐隐地,一道紫光划过弓箭,沈烟敏锐地捕捉到了,心中大喜,愈发卖力道:“听说小云很厉害,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我想拉开你,你可以配合我呢?” 说来奇怪,她说完这些话,再尝试拉弓时,竟比方才轻松了,渐渐地,她居然真的拉满弓,弓弦紧绷,羽箭也准备好了。 沈烟不由信心陡增,慢慢对准那些尸兵,虽然她从未射过箭,但或许她真的可以射中? 因为神器是通灵性的,自然是她想射哪里,它就往哪里射,虽然这张弓看上去,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沈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白,冷不防一道黑影悄然从身后接近。 直到“砰”地一响,影魔撞上结界,她才注意到头上的阴影。 她猛然转身,紧张使她乱了分寸,不及分辨是什么东西,她害怕地闭眼大叫,穿云箭便稀里糊涂地射了出去…… 刹那间,紫光萦绕着穿云弓,划过美丽而古老的图腾,穿云弓如同脱去旧衣的少女,换上了鲜亮的新装。 俏丽的青莲色,代表光明的繁复图腾,金色的弓弦,通体的流光,如同流泻的月光,就连那刚射出去的穿云箭也焕然一新,锋利而凛冽的箭头,昭示着自己不是花瓶,而是真正的利器。 “啊!!!” 影魔的惨叫划破天边的火烧云。 小白听见动静,呼吸一滞,心跳几乎停止……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烟,却见影魔被钉在树上,身体像融化的冰雪般变成一摊水,只不过,影魔化成的,是一摊血水。 与此同时,围攻他的尸兵像失去支撑的骨架般,纷纷摔落地面,跌个粉碎。 直到良久之后,沈烟才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变了样子的穿云弓,未及惊讶,她已被小白搂进了怀里…… 第123章 第123章 绝情火海 “娘子,方才可吓死我了!” 小白自身后紧拥住她,声音有些发颤,过快的心跳,暗示着他此刻的后怕。 莫说小白紧张,就是沈烟也是捏了一手冷汗,她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白你看,穿云弓原来这么漂亮!”沈烟扬起穿云弓,居然毫不费力,极为趁手,好像她早已用惯似的,心下直叹神奇。 小白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头,他松开她,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肩,蔚蓝的瞳仁里深邃如沧海,眉心微蹙,朱唇抿成一线,满脸凝重,复杂难言。 沈烟读不懂他的心思,却看得明白他对自己的关心和在乎。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小白,怎么我唤醒穿云弓,你不高兴吗?” 小白伸手覆上她的手,牢牢按落脸颊,他蹭了蹭她的掌心,勉然扯出一抹微笑:“没有的事,我这是高兴过头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烟“噗嗤”一笑,只觉他高兴过头了,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她抽回自己的手,看向那钉在树上的穿云箭:“我去把箭收回来。” 小白拉住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微微犹豫,才道:“穿云弓是神器,能听懂主人的话,你召唤它,它会自己回来。” “这么神奇!”沈烟兴奋得像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对穿云弓道:“小云,你可不可以把箭招回来?” 沈烟期待地看着穿云 分卷阅读227 弓,又看向穿云箭,她还不太习惯对着物品自言自语,总感觉自己有点傻,如果穿云箭没反应,那该有多丢脸啊。 所幸,穿云弓很给面子,穿云箭抖了几抖,便真的抽出树干,飞了回来,沈烟伸手接过,高兴得险些蹦起来:“小白,它真的听得懂我的话!” 小白不忍打扰她的高兴,但一颗心都沉浸在强烈的不安中,原本只是凡人之躯的她,在一次次磨难中,逐渐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金光闪烁,风声飒然,是黎烨赶来了。 沈烟见了他,便忍不住上前分享喜悦:“阿黎,你看!我能召唤穿云弓了!” 黎烨扫了眼那滩血水,立即便明白了,他展颜笑道:“我就说你一定能唤醒它。” 小白凑到他跟前,语气不善:“方才怎么回事,影魔怎么上这儿来了?”娘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保不齐能找黎烨拼命。 沈烟赶紧拉开小白:“我好端端的你紧张什么,不是有你的结界保护着吗,如今我能控制穿云弓,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说到这点,黎烨也颇为自责:“方才在城里见到的,是影魔的分F身,我察觉上当后,本想立刻赶来,只是火势冲天,我不得不留下先救火。” 沈烟忙对他道:“阿黎,你没有做错,不用感到抱歉,有了穿云弓,我也能保护自己了,以后你们可就省心多了。” 她一直把自己当做累赘,眼下有神器加持,顿觉底气充足了不少,就是面对烈燚,都能挺直腰杆了。 一想到烈燚,沈烟的笑容瞬间就不见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烈燚宣战六界,我们必须阻止他。” 她握紧了穿云弓,目光中闪过令小白心慌的决绝。 “娘子!你想做什么?”小白握住她的手,似乎怕她飞走了。 沈烟闪了闪水眸,凝眸他处,岔开话道:“我,我在担心仙儿,烈燚是魔鬼,她却要与魔鬼为伍。” 小白冷笑:“呵!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帮不了她。” 沈烟见黎烨一直低眉不语,不由问道:“阿黎,你在想什么?” 黎烨凝眉:“我在想,烈燚下一步会做什么?” 小白也思忖道:“他得到火种,就敢兴风作浪,如果再得到一具完美的神体,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小白本是随口一说,但这一出口,黎烨和他都是一惊,原本他们都以为,烈燚盗取神体是因为对风曦的偏执,而今想来,不止如此,若烈燚占有了风曦的神体,后果不堪设想。 小白心惊地拍了拍胸口:“还好,烈燚不知道风曦的神体藏在哪儿。” 黎烨微微颔首,如释重负。 但沈烟却立即提溜起一颗心,她惶恐不安地望向两人,脸色已然惨白。 “娘子,你怎么啦?”小白关心道。 沈烟不禁垂眸,期期艾艾道:“我,我曾告诉仙儿,风曦藏在绝情海底。”说着,眉心不由拧紧。 黎烨和小白齐齐心中一凛,异口同声:“什么?” 沈烟抬眸,满面悔恨:“是我不好,我对她太没有防备心了?” 黎烨拂袖叹息,面色阴沉:“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往绝情海。” 沈烟和小白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深沉,大战恐怕近在眼前。 ×××××××××× 绝情海是属于神界的秘密空间,这里无风却起浪,终年红霞满天,没有昼夜,金沙细软,却没有生物存活。 烈燚对这里的熟悉,不亚于对自己的了解,曾经,他被封印在绝情海底,日日夜夜与冰冷的海水相伴,朝朝暮暮,只能被困在方寸之间。 如今,轮到她了,他苦寻不到,原来她躲进了这里。 妄图以这种方式,逃避他的追踪,她可知,此生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与她斗智斗勇? 烈燚踏在柔软的沙滩上,摊开掌心,小小的火种如同紫水晶般安静地躺着。 他看向平静的海,小小的浪花打湿了他的衣袍,赤红的瞳孔逐渐燃起烈焰:“我讨厌这片海,等我把它烧光,看你还怎么藏得住?” 红芒慢慢凝聚在火种周围,他无法控制火种,但并不妨碍他释放火种的力量。 当年魔帝於鏊便是失手将其掉落人间,才导致人间大乱。 火种像是不稳定的火源,用法力强行催化,可以释放它的能量,但只有光明神才能做到收放自如,一旦它酿成灾难,只有风曦可以结束这一切。 烈燚面向大海,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我知道你喜欢这片海,如果你不想它消失,就在天火蒸干最后一滴海水前,醒过来吧。” 高高举起的手中,火种已燃起了火星,随着他话音落下,火种也轻巧地落入海中。 平静的海面,像烧开的沸水,开始翻滚起来,海面腾起灼人的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 可是烈燚却笑得很畅快,沸腾吧,让所有的一切都沸腾起来吧! 分卷阅读228 海水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似是抵挡不住烈焰的焚烧,终于,清冷的海面腾起烈火,熊熊燃烧。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奇异而瑰丽的景象,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显得无比和谐。 黎烨、小白和沈烟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妖异的画卷。 黎烨只觉一颗心都快沉了下去,谁叨扰风曦的安宁,便是在剜他的心。 一向冷静自持的黎烨,竟也难以淡定,切齿挤出“烈燚”二字,便唤出七纵琴,一跃向前,与他缠斗起来。 小白还是头遭见他冲动,心知此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他匆匆叮嘱沈烟,将她护在结界内,便取出幻天铃,飞身去助黎烨。 一场战斗,就这样匆忙地展开了。 红芒、金光、白芒,相互交织,浮光掠影,变幻多端,风驰电掣,难分彼此。 七纵琴奏出愤怒的乐音,幻天铃发出刺耳的嗡鸣,二者相互呼应,相互配合,将烈燚围困其中。 强大的力量带起猛烈的冲击,引得周围猎猎生风,尘沙飞扬,隔着结界,沈烟都能感觉到烈火传来灼热,音波带来的震荡。 她拉开穿云弓,想瞄准烈燚,却始终眼花缭乱,虽然她清楚穿云弓是神器,应当不会误伤,可是烈燚并非等闲,她不敢冒险。 那三道残影越打越远,片刻后,已远在天边,已非她目力可及,琴音与嗡鸣也飘渺到几不可闻。 沈烟有些颓然地放下弓箭,左顾右盼,除了战局,她此时最关心的当属仙儿。 仙儿不是跟着烈燚吗?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不见也好,省得左右为难。 沈烟难过地蹙紧眉头,若是真的见到仙儿,只怕要兵戎相见,与其如此,不如怀念。 思索间,忽闻一声熟悉的嘶鸣,沈烟匆匆转身,呼吸一滞,魔蛇九虺现出巨蟒形态,张开血盆大口冲她而来。 她急急拉开穿云弓,尚未准备好,它已扑了过来,将她连同结界一并吞噬。 九虺咬不碎结界,也咽不下整个结界,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难受地蠕动着身躯,突然“呕”地一声,将她连同结界一并吐了出来。 结界沾染了九虺口腔里的粘液,黏糊腥臭,恶心至极。 沈烟随着结界在沙滩里滚了一圈,结界就成了沾了芝麻的麻薯,将沈烟困在黑暗里,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沈烟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弯弓搭箭,循着声源不断调整方位,她想她应该冲出结界,给九虺迎头痛击,可是,又担心有个万一,成了九虺的腹中餐,还要连累小白相救。 她不愿成为拖后腿的绊脚石,哪怕是为了小白,她也要独自战胜九虺…… 第124章 第124章 不败邪神 沈烟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九虺时不时用它那巨大的蛇尾扫过结界,结界发出细响,如同敲在她的心上。 箭在弦上,弓已拉满,沈烟一动不动,寻找时机。 从细微处可观察到,九虺在绕着结界打转,似乎在寻找突破口,敲击逐渐有了规律,每隔两下,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终于,松手,箭离弦…… 一声惨呼通天彻地,带来强大的冲击波,震裂了结界,也震飞了沈烟。 沈烟摔在柔软的沙滩里,挥手挡开漫天黄沙,待睁眼时,便见九虺巨大的身体被笼罩在淡紫色的光晕中。 他粗糙的蛇皮寸寸龟裂,如同腐朽的墙面,片片剥落,剥落下的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慢慢化作血水,渗入细腻的金沙中。 这死状,这恶臭,沈烟捂住口鼻,几欲作呕。 九虺凄惨的叫声渐渐虚弱,直至伏地不起,再也叫唤不出。 随着它化作血水之后,一个人影也慢慢浮现出来。 她蜷缩成一团,闭目似在沉睡,身体在胃液的浸泡下,黏腻而腐臭,衣衫被腐蚀了大半,皮肤尚为完整,头发湿漉漉地铺在沙滩上,整个人毫无生机,似死了一般。 沈烟召唤回穿云箭,慢慢靠近那人,临近时,终是认出:“仙儿!” 沈烟惊呼,连忙到她身边,见她一动不动,不由心惊。 沈烟将穿云弓放在一边,扯下裙裾上的布料,裹上双手,抹去那恶心的粘液,仙儿的面容逐渐清晰。 沈烟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心中满是焦急,不知妖与人是否一样,她忍不住颤着手指伸向她的鼻端,期待着她的呼吸。 将近未近时,仙儿一声呛咳,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 沈烟忙将她扶起,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隔了好一阵,仙儿才悠悠醒转。 “姐姐。”睁开的第一眼很意外,竟然看见了沈烟。 仙儿迷迷糊糊地道:“我在做梦吗?” 她记得她被扔进蛇窝,九虺将她当做游戏的老鼠,肆意玩弄,直到对她彻底失去兴趣,才一口将她吞入腹,这之后,她就毫无记忆了,所以她现在 分卷阅读229 是死了吗? 因为对姐姐的愧疚,死了之后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可是这里是哪里?妖死了不该什么都不存在了吗? 沈烟抚摸她的脸颊,动容道:“不,这不是梦,仙儿你活得好好的,我也是真的。” 她拉起仙儿的手握在掌中:“你摸摸,就知道是不是梦了。” 仙儿呆滞地盯了她许久,终于认清现实,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撑着坐起,一头扑进沈烟怀里,哭诉道:“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沈烟任她抱着哭了会儿,烈焰的炙烤,身心的戕害,使仙儿虚弱至极,哭声渐弱,她化作一株绿萼,好似休眠了般,蔫头耷脑的。 “仙儿!仙儿”沈烟唤了两声,却没能将她唤醒。 这时,那打到远处的三人又打了回来,情势不容乐观。 沈烟无暇顾及仙儿,只得先将她埋入沙中,以作掩护,自己则拾起穿云弓,冲了上去。 烈火染红了整个绝情海,也映红了整片天空,烈焰虽然没有蔓延到沙滩上,但沙子早已烤得火热,隔着不厚的鞋底,沈烟只觉脚底板都快着火了。 忽然空中一声爆破,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纷纷跌落下来,陷入沙滩里。 那是黎烨和小白,而烈燚,他一手托着七纵琴,一手托着幻天铃,咧着猖狂的笑容,傲然悬立高空,俯瞰他们,仿佛看着渺小的蝼蚁。 黎烨和小白撑着站起,各自呕了一口血,趔趄数步。 沈烟在他们中间停步,一左一右各自扶住:“你们怎么样了?” 小白有些绝望地盯着那道玄色身影:“他吸取了火种的力量,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沈烟不禁急道:“不可能啊,墨泽的神体,根本承受不来那样强大的神力。” “那是之前。”黎烨的凤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墨泽迟迟不醒,只有一种可能。” 他顿了顿,面现一抹不忍:“他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沈烟不解,但心知绝非好事。 小白替黎烨答道:“墨泽用自己的神元强化了神体,恐怕已经油尽灯枯了。” 沈烟心下一寒,抬眸看向玄影,目光黯然:“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他了?” 凤眸荡着微光,黎烨缓缓望向沈烟,幽幽道:“或许曦儿可以,可是……” “不可以!”小白揪起黎烨的衣襟,反对得干脆:“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刹那,沈烟也明白了,她看向手里的穿云弓,水眸里划过一丝坚毅:“也许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小白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松开黎烨,转而握住沈烟的肩:“娘子,你别干傻事,你怎么可能是烈燚的对手?” 黎烨悠悠一叹:“哎……烟儿毕竟不是她,你紧张过头了。” 小白一听这话便冒火:“就算风曦真的在,你怎忍心让她牺牲?难道你不知道,烈燚寂灭,她也会……” “我知道!”黎烨猛地一抹唇角,血迹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颏上,擦出艳丽的红痕。 凤眸含着强烈的不甘,他用力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下心绪:“烈燚不能存在,曦儿早已做了选择,她若为此寂灭,我亦随她而去。” 语调平稳,语气坚定,透着不容更变的决心。 小白回眸深深望着沈烟,唇瓣嗫嚅着,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好不容易才和娘子在一起,难道结局竟如此仓促? “小白。”沈烟微微动了动唇,眼中依稀有泪,她别过脸,不忍直视他,迟疑着终是说道:“有些事……是注定好的。” 是的,从她回忆起那个梦开始,这种宿命感就越来越强烈,穿云弓的听话不会是偶然,她的存在也不是毫无意义,哪怕她和小白的这段感情,只怕也有它发生的必要性。 “狗屁!”小白怒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傻瓜,冥冥之中被掌控着一切,无论是他的爱情,还是那所谓的尚未发生的结局,到底是谁? 暗中安排好了一切,等待故事照着既定的方向开展?是那个臭女人吗?无论是谁,他坚决反对,绝不答应! “喂,你们在底下叽叽喳喳,说够了没?”终于,烈燚看够了底下的热闹,开始抢夺主场。 三人的视线齐齐转向他,烈燚很满意自己成为舞台的中心,他狂笑着,将托着的两样法器往火海中一掷:“这两样没用的东西,本尊帮你们丢了。” 眼瞧着自己的武器成了随意丢弃的垃圾,黎烨和小白皆不约而同地出手,忍受烈火灼目的痛苦,抢着法器掉入火海前,各自接住。 就在这时候,黎烨的七纵琴,小白的幻天铃,同时射出耀眼的红芒,将触未触之际,两人暗呼上当,想要躲闪,却已不及。 红芒化作红色的荆棘缚住两人,高高悬于火海之上,七纵琴与幻天铃仍是坠入火海,不知所踪。 那荆棘上雷光隐现,稍微一挣扎,便如遭电击,全身刺痛,两个硬汉硬 分卷阅读230 是隐忍着一声不吭,但额上那显而易见的汗珠,却清楚地落尽沈烟眼里。 沈烟拉开弓箭,指向烈燚,狂吼:“烈燚,放了他们!” 小白却发了急:“娘子!不要!” 若与烈燚同归于尽是她最终的宿命,他宁可烈燚好好活着,为祸六界。是的,他很自私,他不管苍生如何,六界如何,他只要和娘子守着一生的幸福,不离不弃。 烈燚露出一贯恶趣的笑容,看向那渺小单薄的人儿,对她手里的穿云弓不屑一顾:“看你那么紧张,本尊突然想到一个游戏。” 沈烟顿觉不寒而栗,这变态又想玩什么把戏? “娘子别理他,快走!”小白高声喊道。 烈燚冷眸一凛,一道红光划过,小白那白净无瑕的脸立即多了一道血痕:“聒噪。”他淡淡道。 “烈燚!”沈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疯狂怒吼,猛然松指,穿云箭划破灼烫的空气,向烈燚直射而去,势如破竹! “不!”这一瞬,小白扯起嗓子大吼,黎烨亦睁大了凤眸,眼看着那羽箭即将射中烈燚,这一箭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诡异的静充斥着天地间,除了每个人紧张的心跳,剩下的便只有羽箭破空之音。 烈燚那猩红的瞳仁中,映着清晰的箭影,只是一转眼,唇角勾出阴邪的笑容,骤然伸出右手,竟握住了穿云箭。 穿云箭余势未消,在他掌心划出好一阵才止住,险险停在他血瞳之前,指缝里逐渐渗出鲜血,滴落火海中,蒸发不见。 左手探出两指轻轻拈住箭头,右掌慢慢摊开,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烈燚斜着脑袋,凝视片刻,眉心微微一蹙,目露失望:“只是如此而已?” 沈烟呆滞片刻,颓然垂手,指尖一颤,穿云弓掉落沙滩。 是啊!穿云箭何等厉害,为何对他却只是破皮而已,是她太弱,无法发挥穿云弓的真正力量吗? 第125章 第125章 天地无光 烈燚探出舌尖,舔着自己的伤口,颇为无趣地望着底下的三人:“你终究不是风曦,你们都太无聊了,本尊不要和你们玩了。” 他无所谓的语气,透着三分孩子气,仿佛在说要结束一场游戏那般轻巧,但其背后隐藏的深意,却令三人齐齐心惊。 烈燚陡然一拂袖,黎烨和小白被重重砸到沙滩上,隔着遥远的距离,沈烟拔足奔向二人。 一道红芒闪过,沈烟重重向后弹出,摔在金沙中。 “娘子\烟儿!”小白和黎烨同时喊道,直到看见沈烟慢慢爬起,才安下心来。 烈燚把玩着穿云箭,啧啧道:“穿云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慢条斯理地握紧穿云箭,红芒逐渐笼罩在箭身上,片刻后,穿云箭逐渐失去光泽,又变回原先破旧的模样。 “穿云箭,回来!小云,回来!”沈烟大声呼唤着,可是没有回应,穿云箭仿佛已变为无用的死物。 烈燚手一松,穿云箭笔直地掉入火海。 沈烟手里的穿云弓忽然剧烈的摇动,它挣脱了沈烟的手,如同生死相许的恋人一般,追随着穿云箭奔入火海。 “小云!”沈烟呼喊着,简直不敢相信,堂堂神器居然就这样……挂了?就连黎烨和小白也都目瞪口呆。 烈燚仰天狂笑,袍袖一扬,高空中顿时凝聚起两团烈焰,宛如两个小太阳,一左一右,对准小白和黎烨,顿时,不祥的预感从沈烟心底升腾而起。 “这可是两团天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烈燚俯视沈烟,笑得邪恶又兴奋:“你说,如果他们同时遭遇危险,你要救谁?” 沈烟的心猛然狂跳,她指着烈燚暴跳如雷:“你这死变态,又要发疯了是不!有本事从墨泽的龟壳里爬出,咱们单挑一个试试!” 小白与黎烨闻言,一时呆住,向来温婉的沈烟何时这么彪悍过,这是被逼急了,兔子也要咬人了。 “娘子威武!烈燚小人,藏头露尾,恃强凌弱,笑掉大牙!”小白立马跟着吆喝,有道是输人不输阵,至少要在气势上稳住,输也不至于太难看,然而他心中的担忧,可不似他面上那般轻松。 黎烨仰面哈哈大笑,顿觉痛快无比。 烈燚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红眸一眯,划过锐光,陡然,袍袖挥落,两团天火登时破空而去,发出“哔啵”细响。 沈烟心口一提,呼吸一滞,抬腿,便不管不顾地飞奔。 黎烨和小白立刻施法挣脱,却被带电的荆棘刺得鲜血淋漓,难以动弹,两人异口同声,皆冲沈烟喊道:“别过来!” 然而,沈烟哪里听得进去,她疯了般向二人奔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救下他们。 烈燚高立云端,看着沈烟疲于奔命,心情才觉松快一些。 踏在松软的沙滩里,沈烟只觉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脚程慢得令她心焦。 魔宫里那场疯狂的游戏,在她心中填满了阴霾,相似的场景一再重复 分卷阅读231 ,而她却并没有多大长进。 她该怎么做才能救下他们? 沈烟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形式。 黎烨与小白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就算这把匕首可以削断荆棘藤,她也只来得及救一个。 而天火离他们越来越近,她必须马上作出抉择,才能选择最近的路线,否则两个她都救不了。 可是,先救谁?小白?她不愿他有事,可是她同样也不想黎烨有事,如果必须舍弃一人,她要舍弃谁? 无论舍弃谁,另一人都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永远无法释怀的愧疚,在左右为难中摇摆不定,若能用她的命换取二人的命,她定毫不犹豫,可是…… 时间紧迫,已无法拖延,沈烟眨眨眼,敛去眼中荡漾的泪意,到底是奔向黎烨,还是跑向小白? 烈燚狞笑着,扰乱她的心智:“哈哈哈,本尊猜你一定先救心上人!” 果然,沈烟选择了小白的方向,烈燚纵情大笑,为掌控全局而得意,为玩弄命运而畅快。 他藐视着脚下的蝼蚁,想着六界大乱,想着万年前的大业得以继续,上一次有风曦阻挠,这一次,她若不醒,便让她守护的苍生陪她一起长眠吧! “错!”沈烟步伐一顿,突然调转脚尖,这一刻,她已有了决断,不再优柔寡断。 在烈燚微带波澜的眸光中,沈烟果断奔向了黎烨,匕首挥向他的荆棘,“铿”地,砍出了豁口,荆棘藤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但她的人也被传导而来的电流震得发麻。 沈烟咬牙强忍,再接再厉,匕首不停地砍向荆棘藤,虎口已破,鲜血横流。 黎烨诧异地望着她,浑然没想到她会舍弃小白。 小白又何尝不诧异,他从未想过娘子会选择黎烨,不是惜命,而是委屈,他们可是定了终生的,娘子怎么可以不选他,一点天理都没有!不对,贼老天若是讲理,又怎么会让烈燚这种魔王存在? 蔚蓝的瞳眸逐渐暗淡,瞳孔里的粼粼波光隐泛着不甘,眼看沈烟为了黎烨拼命,浑然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他又心疼又心酸。 隔了片刻,心慢慢沉了下去,既然这是她的选择,他也只好认了。抬眼但见天火越来越近,他缓缓闭目,待死,娘子都不要他了,挣扎已无意义,不如痛快赴死,还能保留几许尊严。 “够了!快走!” 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越来越近的火光,他心中的焦急也如同沸腾的滚水,越来越烈,黎烨一声声催促着她,盼她安然,但心底却也忍不住悲观地想,仅是凡人之躯的她,又如何自保? 荆棘藤已砍断一半,沈烟毫不理会他的催促,一下又一下,感受到危机来临,她几乎崩溃得想要痛哭,但手下却丝毫不敢停顿,小白,还有她的小白! “姐姐,我来帮你!” 仙儿突然挤到她身边,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使劲掰扯半断的荆棘,电流加剧了她的虚弱,她忍受着强大的痛苦,对沈烟低吼:“快!姐姐,救姐夫!” 沈烟扫视他们一眼,果断转身,跑向小白。 黎烨迅速酝酿起神力,反抗使他遭受强大的反噬,但生死攸关,在此一搏,连两个弱女子都如此顽强不屈,难道他堂堂天神,竟要俯首认输? “小白!” 眼见天火即将落在他身上,他居然坐以待毙,这个混蛋想干嘛,真是气死她了! 沈烟跪在他身边,开始用力砍伐他身上的荆棘藤。 小白骤然睁眼,盯着她沾染血污的花猫脸,泪光盈眸,唇瓣颤动,明知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他仍旧忍不住抱怨:“你终于舍得来救我了?” 沈烟手上不停,口中喘着粗气,隐忍着喷薄欲出的热泪,哑声道:“对不起,没有先选你,如果来不及,我会和你一起死。” 仿佛一颗石子落进心底最柔软处,波涛起伏的心潮,顿时平静了,双颊渐渐染上红霞,不知是感动还是羞愧,被高温蒸发得干涸的嘴唇嗫嚅着,终是滚了滚喉咙,失笑道:“你真是个傻瓜。” 沈烟回以一笑,伸手抹去他唇角的血渍,只要能在一起,死亡便不再可怕。 小白收心敛神,闭上双眼,忍受着痛苦的反噬,凝聚起周身的妖力,娘子这么拼命要救他,他也不能给她丢脸。虽然烈燚加在他身上的禁制是神力,他本难以抗衡。 那该死的变态、疯子,别想他们屈服! 烈燚赤红的瞳孔一缩,为什么?如此逆境下,他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生死攸关,他们应该害怕、颤抖、痛哭、相互背叛,甚至跪伏在他面前,乞求活命的机会。定是他太仁慈了,这样还不够! 红眸陡然发狠,双手弹出红光,转瞬间,天火降落的速度加快,灼烫的火焰扑面而来…… “砰!” 山崩地裂的震响里,漫天滚滚的硝烟中,金光乍现,震碎荆棘,黎烨带着仙儿飞出浓烟,滚落沙滩,逃过一劫,也深受重伤。 分卷阅读232 “娘子!” 与此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在天火爆炸的刺目光芒中,震出了小白那染满血色的身影,他像枯叶一般砸落沙滩,荆棘藤震裂四散,他的心脉也似断了般,痛不欲生。 难以直视的强光令他们纷纷闭目,烈燚猖狂的笑声响彻天地。 这一刻,小白、烈燚、仙儿,他们的世界仿佛空了,满心满眼,都在期盼着那同强光一起湮灭的人,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当强光逐渐逝去,当眼睛重新睁开,他们的心也一并沉了下去,天地变得灰暗,世界不再明亮。 天火砸出巨坑,烈火仍在燃烧,期待的人影没有出现,只有黑烟缭绕,直上云霄。 其实,谁都明白,凡人之躯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只会尸骨无存,只是从情感上,谁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现实总是残忍的…… 第126章 第126章 神女归来 小白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爬向那还在燃烧的沙坑,艳红的血痕随了一路。终于,黎烨和仙儿意识到他的用意,忍着伤痛,上前拖住他。 小白挣扎着厉喝:“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黎烨一巴掌拍翻他的脑袋,怒骂道:“你清醒点儿!你以为跳下去殉情她会开心吗?如果是那样她又何必冒死救你!” 仙儿难受得要命,张口想劝,自己却先哭了出来。 小白一巴掌打向自己高高肿胀的脸颊,目眦欲裂,嘶声狂吼:“是我害了她!是我!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也不会……”声渐哽咽,难以继续。 他永远忘不了方才,她凑到他耳边,悄声对他说:“小白,我爱你。” 那刹那,他的血液仿佛倒流,四肢骤然冰冷:“你想做什么?” 她凄然一笑,小小的身体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竟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下一刻,那单薄纤弱的人儿便被烈火湮没。大脑就此陷入空白,仅剩她温柔的笑容,深情的告白,不断盘旋在脑海中。 “说好的一起死呢?你骗我,你不守信用……” 小白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沙滩,指节捏得发白,泪珠一颗接一颗,不断滚落沙中,渗透蒸发。 他痛哭流涕,俊美的面孔在自责与悲伤中不断扭曲,狰狞到辨不出本来面目,干燥的唇瓣早已咬出血,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突然,充血的双目望向天边,那滚滚黑烟中,猖狂叫嚣的疯子,依然笑得璀璨而邪肆。 仙儿随他愤恨的视线望去,心碎的声音是那么明显:“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那样?” 那不是她的仙君,除了皮囊,其余的一点都不像! “他不是你的仙君,他是邪神烈燚。”黎烨凤眸含恨,射向烈燚的目光如同两弯利刃。 仙儿挂着眼泪,诧异得哭不出来:“什么?邪神烈燚?” “我要杀了他,我要为娘子报仇……”小白魔怔了般喃喃自语。 他缓缓爬起来,悲痛与怒火化作力量,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白芒逐渐萦绕周身,残损的白衣,在硝烟中猎猎生风,切肤之痛,杀妻之仇,必须血债血偿! 黎烨也跟着站了起来,金色的神光充盈全身,强劲的气流扬起染血的衣袍,飞沙走石间,他周身散发着与他性情格格不入的强大戾气。 烈燚俯视二人,眼神冷蔑得如同看着两只老鼠:“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对付本尊?” 猛然一声断喝,小白一飞冲天,直奔烈燚。黎烨紧随其后,金光闪耀,包裹住烈燚四周。 仙儿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道光芒交缠混斗,电光石火间,风卷残云,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万物同悲。 然而,邪神毕竟是邪神,在火种力量的加持下,不再受神体束缚的他,如鱼得水,即便受伤也能迅速恢复。 相比之下,黎烨与小白只是苦苦支撑,他们一次次被打落,又一次次爬起,直到狼狈不堪,难以再战。 烈燚完全把他们当做逗趣的玩物,见他们不堪一击,便失了兴致,那猩红的瞳眸闪现出危险的光芒,只因,他已腻味,不打算再这么耗下去了。 为自己的无能而痛恨,为无力雪恨而绝望,小白仰天长啸,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不甘苟延残喘,若不能为娘子报仇,这条命留来何用? 他强撑着站起,仙儿却突然惊声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还在燃烧的火坑中,忽然飞出点点淡紫色的微光,她们闪着柔和的光晕,如同盛夏的流萤,缓缓飞舞,飘飘摇摇,向火海飞去,沉没,消失。 一望无际的绝情火海,逐渐吞没点点紫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心中不约而同,划过异样的情绪。 “娘子……”小白捕捉着那点点紫芒,温暖的光芒缠绕在他指尖,流连片刻,又向海中飘去。 “娘子!”小白呼唤着,追向火海,却被黎烨抓了回来,丢在沙滩上。 分卷阅读233 黎烨按住他的肩膀,抑制着他的愤怒,凤眸里划过一丝深沉:“冷静些,或许,她没死。” 他伸指触摸紫芒,感受着那微微暖意中,透露的几许莲香,心中不不禁振奋:难道这就是契机? 仙儿闻言,不由自主地靠向火坑,看着那源源不断飞起的紫芒,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神君大人,你是说,这些光芒就是姐姐?” 黎烨微微勾起一抹暖笑,笃定地点了点头。 小白怔了良久,渐渐从黎烨的话中回过味儿来。 是啊!关心则乱,他们都忘了,天火怎么会伤害光明神呢?娘子是风曦的神元啊! 高高在上的烈燚,亦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潮,降落在火海之上,目送点点紫芒没入其中,风曦?是她吗?会是她吗? 在肯定与不确定间摇摆不定,这一刻,他紧张得像个待嫁的小娘子,雀跃又心焦。 终于,火坑中不再有紫芒飞出,当最后一点微光落入海中,一切又恢复平静。 众人屏住呼吸,听着海中烈火的燃烧声,数着自己的心跳,期盼着火海中发生异变。 时间像流水一般缓慢淌过,众人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消耗殆尽。 烈燚逐渐蜷起双拳,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眸中锐光隐隐,一种被愚弄的愤恨油然而生,陡然一扬手,拍出一掌,震得绝情海火势更盛。 小白与黎烨同时怒喝:“住手!” 正在这时,绝情海底忽然天雷滚滚,地动山摇,强烈的震动令所有人齐齐退开,烈燚也急忙退缩。 承载着烈焰的海水如火山爆发一般,不断从中喷涌,渐渐地,中心越来越大,及至“哗啦”一响,分出一条道来,火海分为两半,越堆越高,冷海铺就的道路也越来越阔,似在为降临的王者准备回归的路。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停止呼吸,专注而耐心地等着那,将从海底走上来的人。 突地一声响,像是一条大鱼蹿出火海,众人提起的一颗心,在看清那样物事之后,皆不由沉了沉。 只有黎烨凤眸灼灼,飞跃上前,接住了它,此物,正是七纵琴。 紧接着,又有一样东西像方才那般飞蹿而出,是幻天铃。 小白飞身而起,接住了它,犹如捧着自己的老友,不禁笑出了声,定是娘子,是她把幻天铃还给了自己。 但这笑容只维持一瞬,下一刻,他又拧紧了眉,是娘子,还是风曦? 又一阵异动传来,这回,所有人都认为出现的会是人,在期待不已的目光中,一样青莲色的物事一跃而出,令所有人提起的心又为之一沉,是穿云弓与穿云箭! “穿云弓回来了,是不是姐姐也要回来了?”仙儿的话令众人重又振奋,不错,穿云弓出现,风曦还会远吗? 小白的心却无法愉悦,是啊,风曦,就算回来了,也是风曦,不是娘子…… “咕噜咕噜咕噜……” 海水不断沸腾,汩汩冒出,越升越高,直至超过海平面,涌到天上,一点紫光逐渐从水中透出,莹亮的光泽,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火种。”黎烨不禁脱口而出,琥珀色的瞳仁里荡漾开圈圈涟漪,长长的睫毛掩住其中复杂难言的情绪。 随着海水一点一点下沉,托着火种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慢慢显露,继而是墨黑的发,窈窕的身段,层层叠叠的紫纱罗裙。 有美人兮,自海上来,脚踏火浪,手托神物,轻盈起舞,翩跹若蝶,所经之处,火焰一点一滴,皆收入火种,服服帖帖。 滚烫的火海,渐成冰冷的海水,分出的道路,被聚合的海水淹没。 天边那被火染得艳红的云彩,也恢复了淡淡的粉,被烈火炙烤的沙滩,逐渐冷却,又成了冰凉细软的乐园。 火坑里的天火,被火种吸附,沙坑重被填满,一切都是最初宁静的模样。 她赤脚踏浪,缓缓踩上沙滩,留下一连串俏皮玲珑的足印,阵阵清凉的海风,随她靠近,徐徐送来,众人的伤痛因此减轻不少。 火种沉入她摊开的掌心,消失,取而代之的,穿云弓箭落入了她掌中。 黎烨缓步上前,眸光里泛着灼人的泪光,前进的步伐有些发颤,抱着七纵琴的手指,绷得发白,金色的长发在霞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沾染了血污的衣袍,在微风中轻扬。 他单膝跪地,缓缓伏在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卷长的金发,倾泻在脸颊两边,那藏在金发下的凤眸,悄无声息地落下两行热泪,滴落沙滩,消失得无影无踪:“曦儿,我的女神,我的……神主大人。” 声音哽咽,语调凄切。他是狼狈的,亦是虔诚的。 逆光下,风曦在他面前站定,柔软的墨发,像海草一样轻摇,紫雾般的裙裾,轻轻擦过他的金发,执着穿云弓的手慢慢垂下。 静默片刻,她嫣然一笑,世界顷刻明媚,时光就此定格:“阿黎,我回来了。” 第127章 第127章 烈燚之 分卷阅读234 殇 黎烨长睫轻颤,抬指,不着痕迹地拭去泪痕,他缓缓站起,殷红的唇畔弯起美丽的弧度,凤眸里漾满了温暖:“是啊,回来了,真好。” 风曦扬起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他肩上,黎烨一声闷哼,眉心微蹙,脚下不由趔趄一步。 风曦笑道:“阿黎,你变弱了,那还只是墨泽的神体,就把你伤成这样。” 黎烨轻轻揉了揉肩膀,衣衫上残留着她微温的莲香,他失笑,眸中尽是款款深情:“没有你的鞭策,我无法变强。” 风曦笑着摇了摇头,莲步轻转,轻盈的步伐踱到小白面前。 站在一边的仙儿直觉想唤“姐姐”,却又及时住口,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她不是姐姐,她是先天神女,风曦。 小白的期望彻底落空,心亦沉入谷底,他低低垂眸,清亮的蓝眸,蒙上了泪雾,无法面对归来的风曦,只能低头轻唤:“神女。”。 风曦斜着脑袋,弯下腰,故意去看他藏在雪发下的脸孔,嬉笑逗弄:“以前你都是没大没小,直呼我名字的,怎么如今再见,却生分了?” 小白忽而抬起头,双膝一弯,跪在她面前,蔚蓝的眸中盈满乞求,憔悴的脸上写满痛苦:“求神女,把娘子还给我。” 说着,恭恭敬敬地伏地、磕头。 仙儿见状,也赶来跪在小白身旁,随他一起磕头哀求:“求神女把姐姐还给我们吧!” 风曦被这突如其来的哀求,整得一愣一怔的,不知说什么好。 黎烨上前,轻轻按住小白的肩,沉沉地叹息道:“哎……狐狸,万物皆有定数,烟儿回不来了。” 风曦抬指,轻轻按上心口,这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小白,你的一世情缘,我已经还了,说好的一世,便是一世。”风曦收敛笑意,眉宇间染上两分凝肃。 “不!”小白一把挥开黎烨,长身而起,扯住风曦的手道:“这一世太短,我和娘子还有许多事未完成!” “我们还没拜堂,还没有小狐狸唤我们爹娘,她说要看遍名川胜景,我还没来得及陪她去,她说要再开一家暗香馆,也尚未实现,我们约好一起变白头,等孩儿们长大了,就择处碧水青山,清闲度日……” 剔透的泪滴滑落他俊美的脸庞,小白一度哽咽,话不成声:“神女,求你,我求求你,把娘子还给我吧!” “是啊,神女,姐姐那么好,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仙儿泣不成声,膝行着,揪住风曦的裙摆,哀哀哭求。 恰似一颗石子落进心湖,风曦平静的心也抑制不住悲伤,可是,她为何要悲伤? 这一切本是定数,沈烟注定要为小白死,神元才能回归,她才能苏醒,又有哪里出错了呢? “喂,你的头发早白了,还要变什么白头?”不满于他们抢夺了风曦的注意,烈燚十分不悦地大声喧哗。 风曦的注意力如愿以偿地被他吸引,她挥开小白和仙儿,透粉的足尖轻轻一点,裙带飘扬,向烈燚飞去。 黎烨立即跟随,风曦倏然回头,对他眨了眨眼,勾起丰润的红唇:“别跟来。” 黎烨就此顿住脚步,他不会忤逆她的决定,心却隐隐感到不安。 小白只道她要找烈燚火拼,立刻要拦,黎烨却上前一步,阻止了他。 小白挂着泪痕,怒道:“你难道真要看他们同归于尽?” 黎烨紧紧拽住他的胳膊,低斥道:“你太冲动了,你看她哪里像要去拼命的样子?” 小白随他目光看去,果见风曦扬起穿云弓,却不是对准烈燚,而是信手一划,弓箭顿时化作青莲色的手环,套在她手腕。 小白愕然,若不是场合和对象不对,就凭风曦那副惬意的模样,他还以为她是要找烈燚把酒同欢呢! 烈燚见风曦举起穿云弓,眸光微沉,立时酝酿起神力,直到她将弓箭化作手环,烈燚额上的青筋不禁跳了跳,血瞳里闪过显而易见的错愕,聚起的神力登时散了。 风曦立在他身前一丈处,哑然失笑:“怎么,你以为我要找你拼命?” 烈燚一挑眉梢,恼羞成怒:“难道不是?” 风曦悠然自得地在他面前踱步,浑然不把他的恼意放在眼里:“我好不容易醒了,你觉着我会马上和你同归于尽吗?” “怎么,你还要挑日子?”烈燚冷笑。 风曦立定,蓦地一叹,明显有些气馁:“其实我长眠前就想过了,既然我们注定同生共死,那为何要选择共死,而不能同生呢?” 烈燚霎时暴跳如雷,一连逼近几步,冲她吼道:“谁想共死?是你!” “我让你堕魔你不!整天守护苍生,守护苍生!苍生比我重要吗?为了那些蝼蚁一般的生灵,你居然要灭了我,纵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你总觉得我疯狂,其实你才是疯子!” 烈燚言及此处,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可是声音却不由自主弱了下去:“明明,明明我只是 分卷阅读235 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风曦微挑眼角,脊背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想法? 倒是从沈烟的记忆里,看见了他强烈的占有心,情不自禁地,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瓣,虽然他碰触的对象不是自己,但那种战栗麻疼的感觉,却透过沈烟的唇保留下来。 烈燚见状,阴戾的眸光不禁柔软下来,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唤我名字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风曦有些茫然,扶额回忆一番,那么久远的事,她怎么还能记得清楚? “是天河决战!”他不爽地抿了抿唇,又走近几步,眼底的不满几乎溢出:“是你要杀我的时候!说什么拿我当朋友,你会管朋友叫‘喂’吗?你对他们,都比对我好!” 血眸里骤然掀起风暴,他陡然指向小白和黎烨,暴戾之气乍起:“你给他们都取了小名,就我没有!” 风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藏在墨泽一本正经的形象里,说着这种撒娇的话,很出戏有木有? 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渣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啊? 烈燚不满地瞪着她,脚步沉而缓地向她靠近,像只随时会爆炸的刺猬:“你怎么不说话?” 说完这句话,他已站在她面前,风曦相信,如果她说的话,不合他意,他一样会爆炸。 两两相望,目光交汇,他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埋怨与不甘,她却波澜不兴,宁和得好似一池静水。 烈燚拿出十足的耐心等着她回答,右手却已慢慢握拳,有力的指节发出“卡啦”细响,手背上青筋暴突,眸底泛起阵阵涟漪,后槽牙隐隐发出摩擦声。 良久,就在烈燚的耐心几乎耗尽时,终于等来了她红唇微张:“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弯起桃花眼,莞尔一笑,直接了当,直抵心扉。 瞬间,他呆立当场,忘记反应,只剩一颗心怦怦狂跳,血液沸腾。 烈燚慢慢抬手,微颤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的脸颊,眸中如雨落莲池,绽起朵朵雨花:“你肯?” 风曦不答,笑容柔和得好似迷离的月光,诱着他怦然不已的心跳,愈发狂乱难抑。 指腹贴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沿着温柔的脸廓,逐渐抚下,丝丝冰凉缓解着他的燥热,心潮澎湃,他渴望更多的抚摸,更亲密的接触。 血眸如同蒙上暖雾,朦胧而迷醉,修长的双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过她艳红饱满的唇瓣,他缓缓低眉,薄唇渐渐覆上…… 等在沙滩上的三人,见得此情此景,皆是瞠目结舌,黎烨呼吸一滞,顷刻,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愤怒。 “曦儿!” 一声大喝,黎烨飞身而起,这回,轮到小白抓下不淡定的他。 小白费劲地将黎烨压制住,呵斥道:“你太冲动了,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黎烨缩了缩琥珀色的瞳孔,终是按捺住烦躁,一拳砸到地面,扭头看向别处。 小白却瞅着那艳景,一挑眉梢,暗骂:这死女人,又拈花惹草。 得亏他悬崖勒马,否则这脑袋上已是绿草如茵,牛羊成群了。 薄唇落下,却不是她柔软的唇,迷离的眸光瞬时清澈,烈燚退离一步,看清了那挡在她唇前的,她的手指。 “为什么?”他沉着嗓子低吼,眸中寒星闪烁,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只能用怒气宣泄不满。 风曦眨了眨勾魂的美眸,笑容依旧迷人:“你的身体是墨泽的,你想用这具身体碰我吗?” 烈燚怔住,僵硬地看落自己的身体,墨泽一身玄衣,利落却拘谨,他顿时着恼,痛恨地扯着衣摆:“都是你,把我的神体毁了,害我只能穿着这身难看的皮!” 风曦向他伸手,秋波流转,顾盼生辉:“那我的身体分你好不好,和我融为一体,以后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真的?”烈燚停下,受宠若惊,不敢置信。 纤纤素手如水草般向他招摇,玉足轻踮,若蜻蜓点水,徐徐向后退跃。 紫纱飘飘摇摇,轻烟般晃过他眼前,带起炫目的霞光,浮光掠影间,莲香幽幽,勾引着他追逐她的脚步。 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仿佛是刻在他心上的呢哝,澄澈的血瞳逐渐变暗,变深,身体深处的灵魂,急欲挣脱躯壳的束缚,奔向他心中的渴望…… 第128章 第128章 疯狂的兔子! 强烈的红芒自墨泽眉心涌出,照耀得天地染满血红,风曦对他敞开怀抱,仿佛盛情地邀请他。 烈燚彻底抽离墨泽,涌入风曦的怀抱,墨泽的神体形同失去支撑的布偶,笔直坠落。 “仙君!” 仙儿颤声呼唤,孱弱的小身子迸发出所有力量,努力奔向墨泽,接住了他飘零而落的身体。 巨大的惯性将她压入沙滩,墨 分卷阅读236 泽发冠落地,倾泻了一身泼墨似的长发。 仙儿吃痛地搂着他,不舍得将他推开,她喜极而泣,邪神离开了神体,他的仙居又回来了…… 同样激动的还有黎烨,眼瞧着烈燚投入风曦的怀抱,他惊怒交加,红袍一掀,便飞向她,不管她的打算是什么,她真的太乱来了! 层层叠叠的紫芒自风曦身上散开,逐渐缠绕着她与烈燚,将彼此裹成了蚕蛹,黎烨被彻底隔绝在外,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曦儿……”黎烨狂呼着,撞击着,却破不开这道屏障。 小白飞身而起,阻止了他的抓狂:“你不是说无论她作何抉择,你都追随她吗?最坏的结果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黎烨难以镇静,沉声反问:“你呢?方才想阻止她的不是你吗?” 小白扯出一抹笑容,嘴里苦得要命:“你说得对,烈燚不能存在,既然娘子回不来,至少,要让这个祸害偿命。” 黎烨压不住怒火,一拳揍到他脸上,小白没有闪躲,脸上再痛,也远没有他心里的痛来得剧烈。 宣泄之后的黎烨,逐渐恢复冷静,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控?明明已做好随她寂灭的准备,却在目睹她与烈燚亲近后,一颗心控制不住暴躁。 “你是不是嫉妒烈燚?”小白一语道破他的心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嫉妒的滋味他曾亲尝过,深有体会。 “笑话,我会嫉妒他?”黎烨冷下脸,失口否认。 小白对他的不坦诚回以一笑,他终于也有机会刺刺这位自命风流的神君了:“不是嫉妒他,而是嫉妒他与风曦割舍不断的羁绊,相残也好,相好也罢,他们都无法摆脱对方。” 小白说着,缓缓看向黎烨,见他一张俊脸已黑成锅底,好笑又同情:“其实,她未必需要你的追随,虽然她总是笑着,但我早就知道,风曦的心比谁都冷,就是烈燚都有情,但她却从不会心动。” 琥珀色的瞳孔缩了缩,黎烨的心闷得生疼,她的无心,无情,他早已领教过,只是他管不住自己这颗心,偏要沉沦,又有什么法子? 小白扬唇一笑,带着一丝酸楚:“所幸,她不是烈燚,否则整个六界都只能向她称臣。” 交谈间,紫芒编织的屏障不断发酵,越变越大,两人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闪身退离。 “轰——” 震天炸响,紫芒碎成点点星光,飘落在绝情海的各个角落。 星光闪耀中,风曦衣袂飘飘,墨发飞扬,莲足轻点,缓缓旋落于沙滩,甫一回身,怀中赫然多了只雪白的玉兔。 黎烨和小白面面相觑,皆在怀疑那只玉兔的来历。 昏睡的玉兔猛然睁眼,猩红的眼睛犹如一对上等的红宝石,看清了眼前的面孔后,它炸起雪白的绒毛,凶狠地向她扑去,利爪一伸,便抓向她的脸。 风曦勾唇一笑,云淡风轻:“勿动。” 轻轻巧巧的一声命令,兔额上现出淡紫色的古老图腾,紫芒一闪,疯狂的兔子便立即定身于半空,无法动弹。 “风曦,你这个骗子,你把我变成了你的奴!”烈燚狂暴的吼声从玉兔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霎时,所有人都石化了,玉兔额上的神仆烙印骗不了人,烈燚真成了风曦的神仆。从嗜血邪神,到疯狂兔子,这个转变有点大,任谁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风曦抬指点向他小巧的鼻,烈燚露出两颗可爱的大门牙想要咬她,奈何动不了,咬不到。 风曦被他这副奶凶的模样逗得发笑,她撸了把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连哄带威胁:“我分了你一瓣冰莲,重塑神体,我并没有食言。” “只不过未经我允许,你不能再使用神力,否则神元和神体会一并破裂,你呢,就会像尘埃一样散落到六界的每个角落,什么时候才能聚合成形,可就没准了。” 烈燚恨得直磨牙,却只能狂吼:“谁要变兔子?我要做魔王,我要和你一样,我要叱咤风云,把禁制解开,还我神力,我不要做你的奴!” 风曦见他狂躁至此,真怕他气爆了自己的小身子,她倾身向前,在他可爱的兔脸上印上一个又香又软的吻。 瞬间,烈燚安静下来,化作雕像般,眼儿都不眨一下,直愣愣地盯着风曦。 风曦打一响指,烈燚额上的神印消失,掉落她怀中,她顺着他的毛,逗弄道:“谁说你没有小名的,瞧你眼睛红的,每次都让我想起兔子,以后你就叫兔儿吧。” 烈燚娇软地靠在她怀里,翕动着小鼻子委屈极了:“不要,这名字太敷衍了。” “那叫小红吧。”风曦随口道。 小白挑了挑眉,暗啐这女人的不良行径,当初他的名字就是这么随便取的,他暗暗寻思着,是时候改个名字了。 黎烨阴沉着脸,听着他们没营养的对话,眸光逐渐深沉。 “不要,太难听了。”烈燚别扭道。 “那叫红红好了。”风曦信手拈来。 烈燚恼了,扒拉开她的衣领 分卷阅读237 ,一口咬上她的锁骨。 黎烨一阵血气上涌,上前要拾掇这只嚣张的兔子。 风曦抬手示意他止步,驯服烈燚,只能由她一人完成,否则难以为己所用。 黎烨驻足,按捺住烦躁的情绪,藏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风曦慢慢抚着烈燚顺滑的绒毛,不疾不徐道:“那你要我唤你什么?” “燚!你叫我燚!”烈燚抻长了脖子直冲她嚷嚷,红彤彤的水眸里填满了期待。 风曦笑着,柔声轻唤:“燚。” 烈燚呆呆地凝望她,心脏的位置起伏得厉害,渐渐地,两腮染上明显的红晕,雪白的绒毛掩都掩不住。 视线落向她的锁骨,月牙般的咬痕里溢出丝丝鲜血,好似一弯血月。 猩红的瞳眸立时泛起微波,他缓缓凑近伤口,探出小舌,轻轻舔净血丝,细小的前爪搭着她的肩,小身子软软地蹭着她的颈窝,小心地问:“疼吗?” 初见成效,风曦对自己的魅力甚为满意,早知道可以兵不血刃解决这个祸患,当初也不必斗个两败俱伤了。 不过…… 脚下一个踉跄,风曦趔趄两步,额上渗出些许香汗。 黎烨一个箭步上前,立马扶住她:“曦儿?” 未等风曦开口,烈燚龇牙咧嘴,挥舞着利爪,迫使黎烨松手:“不许靠近她,无论本尊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本尊的!” 烈燚占有性地张开前肢,挂在她脖子上,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一双血眸充满恐吓地瞪向黎烨。 黎烨眯了眯凤眸,脊背绷得笔直。 风曦稳了稳心神,抚着烈燚的皮毛,转眸对黎烨摇头微笑,以示无事。 黎烨深深吸了口气,逐渐平复心绪。 莲步轻挪,风曦来到墨泽身边,他尚在昏迷,人事不知。 仙儿生怕风曦对他不利,忙挡在他身前,下跪磕头,求饶道:“神女,你放过仙君吧,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呢?” “仙儿,让开。”黎烨站在风曦身后,刻意忽视烈燚的挑衅,肃容对仙儿道。 “不要!” 仙儿急出了眼泪,苦苦哀求道:“姐姐宽厚仁慈,神女是六界独一无二的女神,必定比姐姐更慈悲,更宽容,仙君如今变成这样,不管曾经做过什么,也算得了报应,请神女就此罢手,宽恕他吧。” 小白走到仙儿身边,不忍呵责她的痴情,只是摇头一叹:“当年他背叛同族,助纣为虐,祸乱六界,多少神仙因他寂灭,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添乱了。” 仙儿挺起腰板,指着烈燚,毫不畏惧地反驳道:“如果是这样,那邪神为什么还能活着,你们偏心,明明最该死的就是他!” 烈燚圆润的兔眼眯了眯,邪冷的气质并不因外表而改变:“哼!当年若非他串通魔帝於鏊,将本尊放出绝情海,哪儿有后来的腥风血雨?” 烈燚说到这里,眸光转柔,望向风曦,声线里多了三分性感:“不过,正因如此我才能认识风儿。” 他一边说,一边爱娇地蹭着她光滑的颈项,眼神顺带不屑地扫过黎烨。 凤眸微沉,黎烨瞥向他处,袖下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不愿风曦为难,刻意隐忍,但小白却没有这层顾虑,他家娘子的仇此刻看来是报不了了,但这并不妨碍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想不到堂堂邪神做起兔儿爷来也是得心应手,往日竟是小瞧了,不知您还有这等本事。” 烈燚闻言,戾气顿时炸开,他蹿出风曦的怀抱,凶神恶煞地向小白扑去,刚要使出神力,小小的身体便撕裂般的疼,他僵在半空片刻,便不受控地向下跌落。 风曦疾手将他提留回来,在他仍要发狂时,令道:“安静。” 额上的烙印一闪,烈燚立刻服服帖帖地巴在她臂弯里,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用那双怨念十足的红眸死死瞪着风曦。 第129章 第129章 墨泽的下场 风曦不予理睬,垂眸对仙儿道:“墨泽的神元已伤,就算我放过他,待他清醒之后,亦是心智不全,他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这样活着。” 仙儿听她语气不善,骤然抱紧墨泽,用纤弱的身子死死护住他,哭喊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还要苦苦相逼,他都心智不全了,还能危害到谁?” 小白上前一步,最后劝道:“仙儿,不要执迷不悟,从他背叛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他温和的语气里隐着显而易见的压迫,逼得仙儿呼吸艰难,但她毫不退缩,豁出命去也要护着他的仙君:“我不管这些,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动他的,如果你们非要他死,那就先让我灰飞烟灭吧。” 语落,她闭上双目,更加拥紧墨泽,誓要与他同生共死。 黎烨凤眸一沉,二话不说,挥指划出一道金光,将仙儿远远丢开,墨泽如秋叶般静美的睡容便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 风曦靠近一步,仙儿呼喊“不要”,挣扎着要爬回来。 分卷阅读238 小白弹出一道白芒,轻敕一声“定”,仙儿便如木头人般,定在原地,动不了,说不出,唯余两行清泪,流淌不绝。 风曦将怀里的玉兔放落在地,烈燚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红眼,表示抗议,气鼓鼓的小身子一抖一抖地,仿佛即将原地爆炸。 风曦俯视着墨泽苍白削瘦的脸颊,昔日情谊尽数涌上心头。他一心想让神族统领六界,她却希望六界各自安好,和平相处,或许,彼此迥异的追求,注定他们分道扬镳,兵戎相见。 风曦缓缓抬手,十指交叠,结成莲花印,淡紫色的霞光自指缝间流露,渐渐萦绕成一朵透明的莲花,飘至她眼前。 黎烨和小白皆向后退了数步,仙儿眼瞧着无法阻止,闭目扭头,不忍直视,心中绝望,含泪暗忖:罢了,若他不在,我随他去便是。 玉手一推,莲心里蹿出云水化成的白练,涌入墨泽眉心,片刻后,风曦手指一勾,白练“哗啦”一声,带出一串黑气,瞬时,墨泽掀开眼帘,痛苦地嘶吼,漆黑的瞳孔骤缩,眼球里布满血丝。 仙儿闻声睁眼,一颗芳心随着他痛苦而痛苦,什么叫心如刀割,痛不欲生,这一刻,她体会得分明,然而,除了无声的哭泣,她竟什么也做不了。 黑气源源不断地从墨泽眉心溢出,消逝于莲心,渐渐地,黑气慢慢净化,露出玄青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阵阵莲香自风曦身上散开,随那光芒越来越盛,香气亦越来越浓。 十指轻捻,莲花顿时扩张数倍,将那倾巢而出的玄武之力吸纳其中,及至光芒暗淡,若枯竭之水,不见光泽。 风曦这才收起心莲,化作霞光,还入掌中,莲香也逐渐散去,消失于空气中。 “哇!”墨泽喷出一口鲜血,浑身像被抽空般绵软无力,伏地不起,喘着粗气,三千青丝,凌乱地披散在身上,遮掩了他的脸。 仙儿泪流满面,无声地嘶喊着,小白怜她痴情,感同身受,解除了她的定身咒。 仙儿一得自由,飞也似的奔向墨泽,扑到他身边,心疼地扶他坐起。 黎烨上前,紧绷着脸,举袖细细擦着风曦额上的细汗,恼道:“你太胡来了,你才刚醒,怎么能接连滥用神力,连他身上的魔性你都要净化,你可想过自己能否承受?” 风曦避开他的手,淡淡一笑:“万一我倒下,不是还有你吗?” “你!”黎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脾气,他垂手,重重一叹:“当年你给了他机会,他却令你失望,想不到如今你仍会对他手下留情。” 风曦沉默,悄然抚向心口,并非她心慈手软,只是这颗心在看见仙儿痛苦时,会不受控地闷疼。 “或许有什么改变了我?”她喃喃低语,自嘲般地一笑。 仙儿慢慢撩起墨泽的乱发,露出他憔悴的面孔,朗眉星目,挺鼻薄唇,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已浑然不同。 他眼神呆滞,目光迟缓地四处移动,不论看见谁都视若无睹,唯独在看见风曦时,瞳孔缩了缩。 他痴痴望着她,目光定住般挪也不挪,忽地一声傻笑,咧嘴便喊道:“一统六界,唯我独尊!” “哈哈哈……”他狂笑着,推开仙儿,踉踉跄跄地爬起,连滚带爬地跑远了,也不知要往哪里去。 “仙君,仙君……”仙儿连忙跟上,刚迈出两步,又回头,恭恭敬敬地跪在风曦面前,叩头谢道:“谢神女饶他一命。”言毕,起身便去追逐她的仙君。 墨泽体力不支,跑得并不快,仙儿虽然也负伤在身,却是豁出命不要在追赶。 很快,她便追上了墨泽,在他的推推搡搡下,两人痴痴缠缠,像一双蝶儿渐行渐远,唯余袅袅回声,若隐若现:“一统六界,唯我独尊……” 小白感慨万千:“他失了神力,便与凡人无异,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若有朝一日,他得清醒,不知会如何面对自己?” 风曦叹道:“他清醒不了了,神元残损至此,以后他只是痴儿,纵使轮回转世,也改变不了这点。” 黎烨道:“他自知无力实现野心,便将希望寄托在烈燚身上,甘愿损毁神元也要强化神体,助烈燚一统六界,如今只是自食其果罢了。” 说起烈燚,三人齐齐看向玉兔,只见他怒目而视,猩红的眼睛几欲喷火,圆滚滚的小身子瑟瑟发抖,那必然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小白上前就是一脚,将烈燚踢得肚皮朝天。他高高俯视着,撑大狐狸眸子瞪回去:“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炖了下酒!” 烈燚动弹不得,瞪着小白,恨得牙齿磨得咯吱响,肚子一耸一耸的,就要气爆了,偏生无可奈何。虎落平阳被犬欺,其中气闷可想而知。 黎烨暗道:踢得好! 风曦哭笑不得,抬指凌空一点,解开烈燚的禁制。 烈燚得到自由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扑上去撕咬小白,那恶狠狠的架势,与他做魔帝时如出一辙。 他是邪神时,小白都未曾惧怕过,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只有神 分卷阅读239 力也使不得的兔子,小白暗暗积蓄力量,正等着他扑上来,好暴揍他一顿。 风曦莲足一挪,挡在小白身前,烈燚收不住力,一下子撞在她身上,跌落她怀中。 烈燚从不把小白放在眼里,眼下也忘了自己只是一只兔子,见风曦阻他报仇,满腔怒火便撒在她身上。 他一口咬在她的手背,抓狂地道:“你敢护他,我咬死你!” 他炸开一身绒毛,神力外泄,撕裂感立时席卷而来。风曦按着他的小身子,将神力慢慢压了回去。 “别用神力,如果你不想碎成渣的话。”风曦低斥,气息有些不稳。 烈燚怔了怔,收敛起怒气,疼痛顿时消失,他望了望风曦透着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被自己咬出血的伤口,眼儿眨了眨,乖乖巴在她手臂上,舔着她的伤口,低声哼哼:“我不是怕形神俱裂,而是怕见不到你。” 这副傲娇又依恋的小模样,看得黎烨牙痒痒。 风曦微微勾唇,抬手想摸摸他,脑中忽然一片眩晕,身体一软,竟立足不稳。 黎烨的目光自始至终追随着她,刚见她有异,便上前扶住她,风曦顺势倒入他怀中,眼前发黑,竟就此失了知觉。 黎烨伸臂一捞,打横抱起她,急呼:“曦儿,曦儿!” 风曦手臂一滑,垂在身侧,烈燚失了倚靠,瞬时滑落,他迅速扒住她的衣襟,止住悬在半空的身子,却无意间将她衣领扯开,露出微微起伏的胸口。 烈燚顿时瞪圆了一双兔眼,喉咙滚了滚,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黎烨眸底一暗,弹指一挥,烈燚被迫松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白的弧线,“啪叽”拍在沙滩上。 小白见风曦昏厥,下意识地心头一揪,紧张地唤道:“娘子!” “她不是你娘子!”黎烨回眸厉喝,紧紧抱住怀中人,眸中尽是不容接近的冷酷。 小白不由止住脚步,澎湃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是啊,神元回归,世上已无沈烟,风曦不是沈烟,他不是已经明白了吗?为何还要错认? 强烈的痛楚从他心头涌起,逼得他喘不过气,他趔趄数步,半跪在地,伸手捶打着心口,妄图填满这空落落的心。 他家娘子去了哪里?是在风曦身上?还是早已消逝于这虚无的天地间?从前种种,难道都只是南柯一梦,不值一提? 黎烨化出朱雀真身,驮起风曦,展翅欲飞,烈燚张开敏捷的小身子,立即向他扑去。 黎烨扑棱起华丽的翅膀,带起阵阵狂风,掀翻了烈燚,金沙飞舞间,黎烨昂首啼鸣,腾空而起。 烈燚翻了几个筋斗,前肢扎入沙滩,硬生生止住翻滚的小身子。 他牟足了劲力,一鼓作气,朝黎烨狂奔,在其离地之时,猛地一蹦,终是抓住黎烨的覆羽,牢牢抱住,任其无论如何都甩不脱。 黎烨担忧惊扰风曦,只得听之任之,烈燚顺杆上爬,很快便穿越重重险阻,钻进风曦怀里,紧紧依偎着她。这股锲而不舍的韧劲,只有为了他的冤家,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小白茫然无措地望着逐渐缩成黑点的他们,他们终于得偿所愿,而他呢?天地之大,他竟觉无处可去,生无可恋,前路茫茫,何处是心乡? 第130章 第130章 神君有怒 朦胧间,一片湿腻在脸颊上轻轻徘徊,一串低沉的琴音响过,换来一声暗沉的闷哼,有什么从她身上震开了。 “再不滚,信不信我一脚踏扁你。”低沉的威胁,带着不屑,这是黎烨的声音。 “哼!你试试?别忘了,本尊和风儿生死相依,究竟谁该滚,你心底没数吗?”慵懒的语调,充满轻蔑,这是烈燚的声音。 风曦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沉睡”依旧。 烈燚踏着优雅的步伐,生生将可爱的兔身,踩出高贵的猫步,一跃,跳到床上,细小的前肢搂上她的脖子,肆无忌惮地蹭着:“无论身或心,她都是本尊的,不论本尊成了什么样儿,她的世界永远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黎烨不由冷笑:“呵!就阁下这副尊容,你觉着她是把你当宠物看,还是男儿看?哦,或许都不是,而只是……奴隶?” 烈燚居然不恼,他懒洋洋地窝在她颈窝,枕着她耳鬓,斜睨黎烨:“总比当朋友看要好得多,无论她如何看本尊,她总归得哄着本尊,宠着本尊,就是咬了她,她都得对本尊假以辞色,你呢?敢不敢咬她一口试试?看看她会不会……也亲你一口。”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小爪子抚上脸颊,带出一丝明显的得意,一针见血,扎在黎烨的心窝上。 朋友,朋友……正因这两字,他们之间划下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让他得以自然与她相处的同时,也断了彼此的另一种可能。 黎烨铁青的脸色越发紧绷,华袍下,渐渐荡开层层凛冽的气流,拂动了她的青丝,震麻了她的脸颊。 不好,黎烨神力炸开,他生气了! 眼瞧着热闹升级,即 分卷阅读240 将转为流血事件,风曦总算舍得清醒,她轻颤睫毛,装作悠悠初醒的模样,疲惫地睁开眼睛。 黎烨顿时泄了神力,疾步来到她身边,焦声唤:“曦儿。” 烈燚护食般蹦到他们中间,小小的身子挡在风曦身前:“滚开,不用你关心。” 风曦巡睃一番,认出了这里是天嶷山顶的光明殿,她最初生活的地方,她的寝宫。 一切如故,她却隐觉少了什么,径直问出口:“小白呢?” 这一问,令正在较劲的黎烨和烈燚同时青了脸,他们为她争得不可开交,她却惦记着那只狐狸,二者心里皆不是滋味。 莫说他们,就是风曦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奇怪,怎么会先想到他呢? 她抚上自己的心口,自苏醒之后,这颗心好像就不完全由她控制了。 烈燚冷冷回眸,沉声讥诮:“连狐狸精你都看得入眼,风曦,你的品味越来越差了。” 风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他们挥了挥手:“我想一人静静,你们先出去吧。” 烈燚立即暴跳如雷:“你赶我走?” 风曦看着他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不禁笑道:“你总这么生气,迟早会炸的。” “你!” 烈燚恨得牙痒痒,缩起后腿一蹦,猛扑到她身上,揪住她的衣领,脑袋一伸,露出獠牙,便咬上她的喉。 黎烨又惊又怒,立时便要出手,风曦却及时抬手制止他,她柔和一笑,摇了摇头。 黎烨的手僵在半空,蓦地收到身后,缓缓蜷起,他眯了眯凤眸,若利箭般盯着烈燚。 烈燚缓缓抬起小脑袋,探出舌尖,舔上她喉上浅浅的牙印,他没舍得下重口,只是轻轻一咬,却又心有不甘:“真想,咬破你喉咙。” 他死瞪着她,恨恨地道,像极了爱惨了妻子的悍夫,面对不忠的妻,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放手。 风曦慢慢顺着他炸开的毛,一点一点将他怒气抚平,烈燚叹了口气,巴在她肩窝上,泄气般地动了动尾巴。 黎烨的眼睛顿时像喂了辣椒一般,火辣辣生疼,他拧紧了眉心,自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袍袖一拂,掉头便走。 “阿黎。”风曦突然唤住他。 黎烨驻足,没来由心头一喜,烈燚立即支起脑袋,竖起耳朵,斜视黎烨,阴晴不定。 风曦道:“人间有许多事要善后,仙界也该有个交代,阿黎,辛苦你了。” 黎烨霎时心下一沉,眼尾向后一扫,冷笑:“他闯的祸,却要我来善后?” 烈燚惬意地将脑袋又靠了回去,不屑地瞥他一眼:“风儿若是允本尊使用神力,又何须用你?”语落,索性闭目养神,懒怠理他。 风曦瞧气氛不对,忙改口道:“罢了,你伤得不轻,还是好好调养,我去吧。”烈燚如今是她的仆,他闯的祸,只好由她这个主子担着了。 她说着,便要下地,黎烨一甩广袖,头也不回地道:“我何时说了不去,你且好好休息吧。”语气平正,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 门无声自开,随他身形消失,又悄然合上。 “哼,小小雀神,也想与本尊一争高下,不自量力。”烈燚睁开一线眼帘,冷蔑地扫了一眼紧闭的宫门。 风曦将他又小又暖的身子搂在怀里,侧身躺下,闭目低语:“别说话,陪我睡一会儿。” 烈燚登时怔住,雪白的绒毛渐渐染上淡淡的粉,直到良久,不见动静,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副身躯根本没法“睡”! 他暗暗磨牙,哀怨缠绵地注视着她,见她没反应,索性揪起她的衣襟当磨牙棒,咬啊咬。 风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道:“燚,安静。” 烈燚安静下来,眨了眨圆圆的红眼,隔了片刻,低哼一声,心有不甘,却仍是顺服地赖在她怀中。 他伸出前爪,拉起丝滑的锦被,盖在彼此身上,翻了个身,枕在她心口上,听着她平稳的心跳,躁动的心也跟着沉淀下来,没过多久,竟同她沉沉入眠。 香雾缭绕的梦境里,风曦轻轻拨弄开,开得正艳的桃花,一位温婉的小女子跪坐在桃树后的矮几前,焚香品闻,端庄悠闲,自得其乐。 闻得脚步声靠近,她抬眸,嫣然一笑,灿若桃花:“这是我新调的香,你可感兴趣?” 风曦慢慢踱到她对面,撩裙盘坐,不拘小节:“这是我们正式见面,你喜欢我如何称呼你?” 女子眉眼一弯,盈盈一笑:“叫我沈烟吧,这样自在些。” “好。”风曦从善如流,点了点头,与她相视而笑…… ×××××××××× 镜湖的夜晚很凉,虽不似光明殿外终年积雪,但亦是寒气袭人。 风曦是真神之躯,不受时节影响,却能深刻感受到来人身上散发的寒意。 “你不高兴?”她回身,看向信步闲庭的黎烨。 黎烨意态慵懒,一瞥左右,未见烈燚,才浅浅一笑:“你还在乎 分卷阅读241 我高不高兴?” 风曦不接话茬,径自变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托于玉手,递到他面前:“给你。” 黎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凤眸一亮:“碧玉丹。” 风曦笑道:“在药庐发现的,大约是父神留下的,碧玉丹可提升万年修为,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黎烨方觉心中温暖几分,却又为她言语中的疏离而沉下脸,掌心一握,锦盒盖上,紧紧拽着,满脸的郁闷想藏都藏不住。 “所以,这是报酬?” 迎面扑来的寒气,令风曦不由苦笑:“不全然是,我要闭关几日,有些事想拜托你。” 黎烨举起锦盒,话中带刺:“所以,这算连本带利还清了?” 风曦目视远方,带着一丝无奈:“或许你怨我疏远你,但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 风曦缓缓转身,沿湖踏步,娓娓说道:“父神造我之时,刻意少放一条情丝,让我不懂情爱,守得清明,方能守护这婆娑世界,阿黎,你的情,我知,可我无法感同身受,拒绝你,是不想伤害你,你可明白?” 她驻足,婉转回眸,诚恳地凝视着他。 黎烨跟在她身后,细细聆听,随她止步,面上闪过瞬息万变的神色,隔了片刻,终是压不住心潮澎湃,低斥道:“我不明白!” “若你真不懂,又怎会惦记狐狸,纵容烈燚?在你心里,我只是你实现计划的棋子,为你出生入死的下属,是你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所以,你从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风曦微微颦眉,柔声道:“阿黎,我把你当朋友……” “狗屁朋友!” 言犹未了,黎烨果断打断,他泄气般地冷冷一笑,自嘲道:“呵!我终于明白烈燚为何要堕魔了,若非如此,也不能引起你的注意。是不是我也要堕魔,你才能正视我的心意?” 风曦顿觉冤枉:“他堕魔是本性使然,与我无关。” 见他脸色煞不好看,风曦立即改口道:“魔界无主,恐生乱象,危害人间,你若想当魔帝玩玩,我倒是不反对。” 黎烨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憋在胸口闷死,他狠狠吸了口气,恨道:“你还真想让我堕魔?”说了半天,是想让他压制魔界,免生乱局,她还真拿他当苦力使唤! 风曦失笑道:“魔性在心不在身,只要你守得住自己的心,便不会迷失。”在没有完全驯服烈燚前,黎烨是镇住魔界最好的选择。 黎烨阴恻恻一笑:“你怎知我守得住?你就不怕我掀起腥风血雨?” 风曦无奈地叹了口气:“阿黎,你不会的。”他的心性,她怎会不知,又怎会信不过? “你!”黎烨咬牙切齿:“风曦,你欺我太甚!” 冷不防,风曦踮起脚尖,勾下他的脖子,红唇一抬,贴上他的唇。 冰凉柔软的触感,激荡着他的心神,令他错愕不已。 就在红唇将退未退之际,黎烨转瞬回神,果断收紧她的纤腰,抬手托住她的秀项,像久旱逢甘露的大地,渴望着雨水的滋润,久久缠绵不去。 风曦悄然捉住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缓缓移到心口,黎烨顿时呼吸一滞,可是很快,他便察觉不对,掌下的心跳平稳如故,不起一丝波澜。 而他早已心魂俱醉,怦然情动。 黎烨停下纠缠,逐渐松开她,迷离的眸光慢慢清醒,面对她澄澈的眼神,他的心如被狠狠剜了一刀,刺痛不已。 “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黎烨退得两步,勾唇苦笑,只觉心里苦得要命。 风曦转身,不忍看他伤情:“阿黎,做回你的风流神君,自在逍遥去吧,我不值得你留恋。” 闻言,黎烨大为光火:“那你打算怎么处理烈燚?”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困他一辈子?” 他走到她面前,逼她面对自己:“他的脾性,你比我清楚,若长久不如意,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他什么做不出来?” 风曦淡然一笑:“与其关心这个,你不如想想,能否接受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 黎烨瞬时愣住,脑中徘徊着这句话,似懂非懂。 风曦在他愣怔间,转身离去,迎着湖面吹来的微风,缓步而行。 紫纱飘飘,如烟似雾,渐渐飘渺。 黎烨猛然回神,朗声问道:“接受,如何?” 没有不接受,无法不接受,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要牢牢抓住,情毒深入骨髓,除非剜心剔骨,否则难以根治。 不知不觉,捏起的掌心已布满细汗,心跳快到几欲脱口而出。 风曦没有回头,天籁般的妙音随她身影消失,袅袅传来:“上元夜,宛城月老庙,到时告诉你答案。” 直到余音消逝,黎烨仍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满脑子皆是她的回音,还有那残留在他唇上的,她的余香…… 第 分卷阅读242 131章 终章 上元月圆人团圆 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一场瑞雪过后,满城银装素裹。 纵然如此,也挡不住人们过节的热情。 上元佳节,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成双成对,热闹非凡,可是这热闹,却与小白没什么关系。 踏遍她踩过的每寸土地,忆起相处的点点滴滴,脑海里尽是她的音容笑貌,往事历历,恍如昨日…… “娘子,等这些糟心事都过去了,我们就成亲吧。” “嗯……好。不过!我得先回宛城一趟,爹娘的忌日快到了,我得去祭拜一番,还有,我想等上元节去趟月老庙,听说这天向月老许愿很灵验。” “许愿?娘子得了我这么个如意郎君,还找月老许什么愿?” “这个……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娘子,我悄悄告诉你,月老那老头儿,老眼昏花,成天乱搭红线,不知坏了多少姻缘,向他许愿不灵的。” “啊?真的吗?” “嗯!照我说,与其去月老庙许愿,不如去菩萨庙请尊送子观音回来,娘子,你说好不好?昂~” “哎呀讨厌!好好说着正事,你又不正经了……” 小白一身凡人装束,隐在芸芸众生间,踽踽独行。白衣墨发,眼睫低垂,朱唇紧抿,毫无神采,与周围的欢乐,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跟随人流,来到月老庙。 红男绿女,熙熙攘攘,有的为求姻缘而来,有的为求白头偕老,终归不外乎“情”字。 高大的许愿树,挂满了红绸带,人们将心愿写上,系在树梢,以为这样便能直达天听,心想事成。 从前,小白只觉可笑,而今,却发现最可笑的竟是自己,凡人有愿望,还可以祈求上天,他有愿望,又能寄托在谁身上? 浑浑噩噩走到树下,抬指摸着粗糙的树干,仰望满树红绸飘摇,只觉满心纷乱,相思疾苦,情不自禁,泪染双眸,抬手压着树干,倾身向前,抵着手背,悄然抽泣。 墨发披散两侧,遮挡了他的哭相,将他隔绝在自己的沉痛中。 突然,一样轻飘飘的物事落到他肩上,惊扰了他的悲伤,他抬眸,目露寒光,拈起那落在肩上的红绸,下意识便要丢掉。 无意间,瞥见红绸上的字迹,宛若晴天霹雳,缓得片刻,他颤指展读,心脏狂跳。 红绸上写道:愿沈烟和小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脑子抽空,呼吸骤停,是巧合还是…… “娘子!” 猛然,他回眸狂呼,声若洪钟,震傻了一众男女。 渐渐地,回过神来的姑娘们,断袖们,不由满面娇羞,纷纷向他暗送秋波。 他视而不见,推开一个又一个向他献殷勤的男女,穿梭于人流中,满心满眼都是那温婉单纯的小女子。 “娘子……娘子……” 高呼一声盖过一声,寻遍月老庙的每个角落,又回到许愿树下,终不见伊人芳踪。 难道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同样的姓名,同样的字迹,连誓言亦是一般无二? 小白霎时委顿在地,痴痴发呆,双眸空洞无神,眼眶再次红了。 忽而,他扯出一抹讥笑,笑自己太天真,笑命运太无常,笑着笑着,泪水便不受控地滚落下来,他低低垂头,咬着拳头泪流不止。 众人见他又哭又笑,只道是个疯子,皆离得远远的,小白依然故我,浑不在意旁人怎么看。 泪眼朦胧间,一双绣鞋出其不意地闯入视野,小白停止哭泣,直觉想要抬头,却又害怕希望破灭,他紧紧咬着拳头,泪眼一点一点往上移。 “你哭鼻子的样子,真丑。”沈烟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笑语嫣然,美眸里含着温柔的泪光。 “娘子。”他轻唤,慢慢放下拳头,恍恍惚惚爬起,抬手摸向她的脸,仿佛置身梦中。 沈烟伫立不动,任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 小白细细抚摸,触手温暖滑腻,不似幻想,他犹不敢相信,张手到处摸索,似要确认更多,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 不经意间,碰到柔软处,沈烟倒吸凉气,犹如炸毛的猫儿般,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你瞎摸什么!” 动手过后,又立时后悔,她羞红了脸,眼观鼻鼻观心,绞着手指头,悄声问:“疼不疼啊?” 小白捂着发痛的脸颊,从愣怔中渐渐回神,继而疯了般开心地绕着沈烟奔跑,大吼大叫:“啊!会痛!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娘子回来啦!娘子回来啦!” 此举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尴尬得沈烟不知所措:“别喊了,所有人都看着呢!” “娘子。”小白乖巧地停在她面前,巴巴望着她,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沈烟缓缓抬指,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喜极而泣:“你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小白破涕为笑:“若非娘子弃我不 分卷阅读243 顾,人家哭什么?” 语落,一个虎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含泪撒娇:“不管,娘子要补偿人家,若不生上一窝小狐狸,人家跟你没完。” 沈烟哭着笑道:“为什么非生狐狸不可,可可爱爱的小娃娃不好吗?” 小白一边哗啦啦地掉泪,一边抗议:“狐狸哪里不可爱了?” “从我腹中蹦出来,就只剩惊悚了好不好!呜呜呜……别抱了,好多人看着呢……” “呜呜呜……我偏要抱着,且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他们这面尽情挥洒着阔别重逢的喜悦之泪,月老庙高高的屋顶上,坐着看他们热闹的风曦和黎烨。 “小白曾诱导沈烟立下神誓,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所以,即便她回到我身上,仍然保留着一缕残识,让我对小白,对仙儿格外念情。” 风曦遥望那对相拥而泣的有情人,略显憔悴的脸上,泛起欣慰的笑容。 “这就是你分出一办真身重塑沈烟的原因,为了将那缕残识还给小白?”黎烨紧锁眉心,沉声质问。 风曦手托腮,斜着脑袋,对他莞尔一笑:“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黎烨毫不掩饰,提高三分音量:“为烈燚,为沈烟,你接连自伤其身,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 风曦见他气急败坏,脑海里想到炸毛朱雀的模样,不由低低笑出声来。 见状,黎烨咬牙低斥:“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风曦伸手拉住他的大掌,摇了摇:“阿黎,我的手很冷,就算想尽办法,也无法改变体温,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黎烨愣了愣,脸上渐渐腾起薄薄的热气,风曦冲他眨眨眼,没有刻意的勾引,却已令他心痒难挠。 难道这就是她的答案…… 就在风曦打算收手时,黎烨猛然回神,拉过她的纤手,揣在心窝,脸却扭过一边,不敢与她直视:“没关系,有我暖着你。” 他紧张地应道,顿了顿,自觉表现不够完美,忙回眸,好好望着她,认真道:“以后,我会一直暖着你。”一开口,声音已然沙哑,还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性感。 风曦顺手压住他的胸口,感受他活泼的心跳,盈盈一笑,目露狡黠:“阿黎,你的心疾又犯了。” 黎烨索性一扯,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耳鬓厮磨,极是缠绵:“我的心疾怕是好不了了,唯有你是我的良药,若你弃我而去,那我只好病死了。” 风曦巧笑嫣然,安心地窝在他怀中,她活了太久,太无聊,想想天地间,唯有情滋味,不曾尝试过,或许试试也不错? 屋顶上,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一双璧人,屋顶下,绕过月老庙的围墙,隐隐响着突兀的喊声:“一统六界,唯我独尊……” “仙君,仙君……” 仙儿挤入人群,急切地想拉住那个跌跌撞撞,不断奔跑的玄色背影,却被捏泥人的大叔拽住:“喂,你相公刚扯坏我两个泥人,你说咋办?” 仙儿一怔,相公?她望向一脸凶相的大叔,竟觉他慈眉善目,十分和蔼,她立马掏出几两碎银,塞入他手中,开心得飞起:“对不起,这个赔你!” 大叔掂着碎银,遥看那追逐相公的女子,一脸莫名,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谁赔钱赔得这么高兴的。 仙儿迈着小短腿,努力追上墨泽,终是拉住了他的手,墨泽回眸,对她嘿嘿傻笑。 仙儿瞧见他脸上的脏渍,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抬手轻轻擦去,凝视他如画般的眉眼,渐渐发痴。 从前她只能仰望他,就连偶尔幻想,都觉着是种亵渎,而今他跌落凡尘,她才有机会与他朝夕相处,这样很好,至少,她可以站在他身边了。 月华如练,笼罩在他们身上,犹如披霜戴雪,天嶷山上那只被困在结界里的兔子,却无心赏月。 立志要当风曦身体挂件的烈燚,竟被她无情丢开了,他仰天望月,疯狂咆哮:“风曦,你若敢背弃我,我咬也要咬死你!” 声震九霄,飘飘渺渺,仿佛传入她耳中,风曦突然打了个喷嚏,心疼得黎烨忙扯开外袍,将她紧紧裹在怀中,却不知风曦埋在他怀里的笑容已经打结。 怀有暖雀,家有恶兔,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如何是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完毕,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