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马大丽》 分卷阅读1 《乡村教师马大丽》作者: 梦里闲人 八三年靠山屯唯一的知识分子马大丽光荣地从卫校短训班毕业了 本来以为会成为一名光荣的村医,却阴差阳错赶鸭子上架成了村小学唯一的老师。 开始了她在农忙的时候看顾小孩,顺便往小孩的脑子里塞点知识,让他们不至于成为文盲的生涯。 一开始说是一两个月,后来变成了一两年,最后是三十年…… 退伍军人朱逸群退伍了,少了两根手指军用挎包里多了两个军功章 他的目标是盖三间草房养两头肥猪娶个大胖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三间草房盖好了 肥猪越养越肥 是时候该找个媳妇了。 说句大实话一开始他真没看上马大丽,因为她不够胖! 内容标签: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马玉丽、朱逸群 ┃ 配角:马占山,葛凤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乡村女教师和退伍军人的暴笑生活 立意:农村女教师为教育奉献一生的故事 1、第一章(上) 1983年?10月 清晨的第一道光照过房山头,鸡架上的公鸡睁开眼睛,“喔喔喔”鸣叫了起来,第一声鸡叫过后,整个屯子的鸡都比赛似地跟着叫了起来,就算叫得比你晚,也要在音量或音域上赛过你。 靠山屯的生产队长马占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穿着军绿外套出了家门,才不过是10月份,天就有些凉了,他拐了个弯就到了生产队委会外,懒洋洋地开始敲钟。 土地已经以春天的时候承包给个人了,敲钟只是像征性的,金秋10月正是收获的季节,村民们天没亮就起床收自家新承包的地了,马占山还是雷打不动地按时敲钟,这是他的习惯,也是村民的习惯,没有了钟声,像是缺点什么。 敲完钟他把半新不旧的军绿外衣拢好,抽了抽鼻子,从裤腰带上解下钥匙打开了队委会的大门,天凉了,早晨得点把火熏熏屋子,当然了,他的主要目的是烧壶开水泡一大茶缸子茶,家里的女掌柜占着灶做早饭,插猪食呢,没有地方给他烧水。 水烧开了,他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包太平猴魁,这是儿子当兵的大儿子探家的时候四平带回来的好茶叶,搁上几粒就香得很。 大茶缸子上写着先进工作者,这是72年学大寨修水库乡里给他的奖励。 泡好了茶,他又拿出用小学生的田字格本裁出来的烟纸卷烟,卷好了四根烟,茶也泡得了,他端着茶缸子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做为村里的头面人物,他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是有要求的,喝得是真正的茶叶,不是什么烂草叶子,抽得也是正经的亚布利烟,卷完了还得插到正经的玛瑙烟嘴里,点燃了之后不臭,还有一股香味儿。 他拍了拍军装上的灰,这套军装是大儿子第一年当兵时穿过的,探家的时候送给他了,军装是这个时代最时尚最高档的打扮,穿这身去县里开会都很体面,身为生产队长的他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并不像别人一样有好衣裳都藏柜子压箱底,他隔三差五就会穿军装出来显摆显摆,就算是平时,穿得衣裳也是极板整的。 他的烟嘴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在货郎那里买的,货郎说现在外面好东西多极了,县城里有好几家置办上大彩电了,他琢磨着要不要求人弄个电视机票,给大儿子预备上,大儿子上军校提干了,找的对象肯定不一般,家里没点好东西撑场面可不行。 唉,现如今世道又变了,他今年四十二了,世道都变好几回了,靠山屯山高皇帝远,多大的事儿到靠山屯这里,也就只剩下一点余波了,他这个村长做得明白得很,上面让干什么就哼哈答应着,事情该怎么办,他自己心里有杆秤,在他的治下,靠山屯就像小小的世外桃源一般,远离外面的纷争,安宁祥和。 现在知青绝大部分早就返城了,最后一个是去年过年前走的,下放的□□也早都平反回去了,只剩下了几个嫁在当地的,有的继续好好过日子,有的闹腾着离婚也要走,还有一个老□□尚老师,说什么也不肯走,她说了城里没什么可留恋的,城里那些人让她害怕。 土地承包出去了,家里的苞米已经收完了,不像前些年,他什么事都要管,里里外外那叫一个乱,现在他心里清静,人也格外的精神些。 “爸!吃饭了!”穿着灰色烫绒衣裳,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闺女马玉珍颠颠地跑来生产队这里叫他回家吃饭,因为她行二,家里人和村里人习惯叫她二珍,马玉珍是学名儿,只有不熟的同学和老师会叫。 马村长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虽说农村人免不了重男轻妇,他却有点特别,对儿子从来都是横眉冷对,就连最有出息最受他重视的大儿子都难免经常挨他的骂,稍有不顺从挨顿打也是常事,对闺女却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轻易不会打骂。 照他的逻辑,儿子那是树,将来要遮风挡雨的,小树不修不直溜,棍棒底下出 分卷阅读2 孝子。 姑娘那是花儿,得好好养着,将来还得安排好人家,在娘家受尊重,嫁到外面不受气。 “你姐回来了吗?” “还没呢。”马二珍摇头,“才六点二十,我姐五点从城里出来,这会儿也到不了家。” “咱俩打个赌,咱们到家的时候,你姐一准儿也到家了。”马村长笑着说道,知女莫若父,自己的长女马玉丽(大丽)是个急性子又好面子,昨个儿卫校短训班毕业,她姑非要在县城留她住一宿,给她炖大鹅吃,她推辞不过再加上天晚了,走夜路不安全这才留下来了。 今天一大早晨就得急着往回赶,绝不会在她姑家吃早饭。 她姑姑跟婆婆住东西屋,老太太是山东人,小脚儿梳着板儿板儿的嘎达鬏,整天叼着个大烟袋,刁得很,怪话多。 要不是自家妹子这些年使了些手段把丈夫拿捏得死死的,不怕婆婆,也不敢留大丽在自家吃饭、过夜,马大丽肯定不会再多呆,让老太太得着机会饶舌。 马二珍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马村长拎着茶缸子背着手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和过路的村民打招呼,招呼的内容很简单:“吃了没?”“吃了/没吃。”“正要回去吃呢,上我家吃点??”“不了,家里也做得了。”变化的只有各种称呼。 靠山屯总共就两个姓,姓马的和姓朱的,家家沾亲户户带故,没有什么外人,马村长的辈份大,四十几岁叫他叔的有好几个。 马村长刚进院,果然看见了自己家的二八自行车,“大丽回来了?” “唉!我回来了!”马大丽掀开门帘子笑着说道,她是个高佻漂亮的姑娘,一米六五的大个儿,头发向后拢梳成一个马尾,扎着漂亮的粉色丝巾,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夏天的时候晒得略有些黑的皮肤,经过将近一年的学习又白了回来,宽肩瘦腰长腿,穿着一件红黄格子的棉布外衣,肥肥大大的军绿裤子,一点灰都不沾的解放胶鞋,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标标致致的姑娘,就算是放在县城里也是扎眼的。 她今年十八岁,十七岁初中毕业之后没考上高中也没考上中专,被马村长安排去念了县里卫校的短训班,刚刚“毕业”被分配回村,成为了村里的村医,平时还要去尚老师那里兼职当老师。 一个人占了两个名额,确实有点“违规”,可马大丽毕业是村里学历最高的存在,她不去当老师,当医生,难道让村里第二高学历,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大队会计朱大明白当? 村里倒是想要再招几个民办教师,可是人往高处走,除了马大丽这样本乡本土的姑娘,谁乐意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 别的乐意干老师的,都是连小学文化都没有的,马村长瞧不上。 唉,当年有知青的时候,他哪儿愁过这些事啊。 “吃饭吧。”马村长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上了新的高度,大儿子马宏学在部队混得明白,已经上军校了,毕业了就是干部;二儿子马宏习今年差六分没考上大学,正在县城复读,是班里的尖子生,听他们老师说最差也能走个好中专,大丽现在是老师兼医生;三儿子马宏生在镇上念初中,成绩不乍地,一肚子心眼子,马占山嘴上经常打击他,实则对这个三儿子的前程心里有底;四儿子马宏波和小女儿马玉珍在村里读小学,成绩都还过得去。这一家子,蒸蒸日上啊。 “你们爷俩儿唠啥呢,快进屋吃饭。”葛玉凤一般摆桌子一边喊道。 今个儿家里人齐全,马家摆的是大桌子,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吃的,马占山没上桌,孩子们也没敢坐,都站着等着他呢,马占山轻咳一声,把茶水缸子放饭桌上,一盘腿坐炕沿上了,孩子们这才在地上的凳子上坐下,马家是规矩人家,就算是最得宠的老儿子和老闺女都不敢不规矩。 早饭很简单,昨晚剩的四个半苞米面饼子,半盖帘子地瓜、土豆、窝瓜,新烫的苞米面糊涂,一小碗今年的新酱,里面拌着切碎的小辣椒和大蒜,满满一盆切片成片用水“煮”得半熟的青萝卜,几根大葱、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菜,这在靠山屯是顶级的早餐了,就算是承包了,今年粮食丰收了,一般人家也吃不起。 而在一家之主马占山面前摆着的半拉咸鸭蛋,更将这一桌丰盛的早餐提升到了过去地主老财也吃不起的地步。 “咋整这么多啊。”马占山端坐着,很不经意地说道。 “这点饭带着晌午的呢,吃完饭我得扒苞米去,就不整饭了。“葛玉凤在盛糊涂的盆里搅了搅,在盆底捞干的盛了满满一大碗端给马占山。 “嗯,行,我等会儿去公社把大丽的事儿落实了,中午得请几个老哥们儿喝酒,下晌准回来。” “爸,你捎上我呗!我不用你驮我,我驮你!我骑车可稳当了。”老三马宏生眼睛一亮,他在公社中学读初中,天天自己走一个小时上学,家里最珍贵的交通工具“自行车”轮不上他骑,都是姐姐和爸爸、妈妈骑,哥哥们在家的时候,哥哥们骑。 2、第一章(二) “嗯。”马 分卷阅读3 占山应了一声,掰了一块玉米大饼子沾苞米面糊涂吃,“大丽啊,你等会儿干啥?” 马大丽抬头疑惑地瞅着父亲,“帮我妈搓苞米啊。”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自己干啥的不知道啊?你二嫂……不对,范红英那XXX玩意儿,从头年开始闹离婚,闹回城,说不上哪天二上就走了,趁现在她还没走呢,你还不赶紧的把钥匙要下来?把她手里的那些药方子,药单子,账啥的都归拢过来,等她走了,你不得抓瞎么?”马占山筷子一撂骂道。 范红英是马大丽大伯马占海家的二儿媳妇,家里是县城的,高中毕业之后下乡到了靠山屯,她家里成份不太好,父亲是老师,人长得挺漂亮的,就是不太会干农活,跟马宏广恋爱结婚的时候,双方的家里人都不太赞成,可是两人感情好,两人还是结婚了。 后来知青返城,范红英就有点后悔了,两夫妻之间也开始闹别扭,像她这种情况,好些都假离婚走了,范红英也想假离婚走人,马家不同意,要离就走离,里一半外一半的算怎么回事。 “知道了,爸。”马大丽知道父亲说得都是好话,自从二堂嫂范红英闹着要走,爸一提起她就生气骂人,谁沾上都没好儿。 “你到时候好好跟你二堂嫂说,她心眼小,你可别跟你爸似的,炮筒子脾气,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将来她还得跟你二哥过呢。”葛玉凤白了一眼马占山,嘱咐马大丽。 “过啥过啊?人家都说离婚了,过啥过啊?好像是咱们老马家,仗势欺人强迫她一个下乡的知识青年嫁给宏广似的,宏广多好一小伙儿啊,家里三间大瓦房,他又会干木匠活,啥样的闺女娶不着? 她当初为啥找宏广啊,还不是觉是自己成份高不好找对象?觉得大哥家条件好?要不是仗着有点文化使心眼子,大嫂能让她进门?打怀孕就没让她干过活,生完孩子除了带孩子之外连地都不会下,是我看不下去眼了,瞅着她有点文化给她谋了个赤脚医生的差事干!多少挣点工分儿。 现在好了,脸一抹啥都忘了,现在男人男人不要了,孩子孩子不要了,一张嘴就是离婚回城,整天在家摔盆摔碗的,我就不给她出介绍信!注1让她离婚!我就卡她!我就不放人!现在赤脚医生也不让她干了,她就在家种地!白眼狼!陈世美!”马占山来了脾气痛骂道。 他也知道,现在的人不像早前了,心都狠,就是没有介绍信,范红英也很有可能不打招呼直接回城,造成既定事实,至于离婚手续可以后补,马家总不能瞅着儿子打光棍。 户口粮食关系啥的,范红英的爸爸老范真求到他头上了,他也不可能真不给她办,马家和范家渊源是很深的,只是这些年没人提了而已。 靠山屯地处山区,到公社只有一条只能走一辆马车的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冬天下一场大雪整个屯子就出不去人了,春天的时候雪化了,马车动不动就於在里面出不来,更不用说机动车了。 没有村医的话,满屯子的人生命只能靠吃药挺着,马占山思来想去,只有自己的女儿合适,就安排女儿读了卫校的短训班,本来马大丽可以直接到村小学当民办教师的。 他一骂人,孩子们都不吱声儿了,一个个低着头往自己嘴里扒拉饭。 “爸,您别说了。”马大丽拽了拽父亲的袖子,“强拗的瓜不甜,像您说的似的,她要是狠狠心啥也不要,光身一个人走了,可怜的还不是二哥跟我两个侄儿?” “呵,我好好的放她走,她能带着你二哥跟孩子?你看她嘴说得好听,什么假离婚,回了城就接你二哥和孩子进城享福,我呸!她家就在县城,家里三间破草房,为了房子她大哥跟二哥人脑袋快打成狗脑袋了,还有她的地方?她爸就是一个臭老九,落实政策了能有多少钱?就算有八万藏能给闺女?”马占山对范红英家的事儿清楚得很,说起老范家的家史,他八成比范红英还清楚。 范家那两个儿子本来挺老实的,可因为家里成份不好,娶不到太好的媳妇,找得媳妇都是一般人不敢娶的厉害人,到了范家把丈夫都捏得死死的,吵起架来那是什么话都骂得出来的。 范红英在她们面前啥也不是,她要是聪明的,继续在村里当村医,一年到头也不少挣,宏广当木匠赚得也多,等宏广的弟弟结了婚,大房一准儿分家,到时候好日子在后头。 谁知道她一门心思回城呢? “快别说了,半截街(gai)都听着了,吃饭。”葛玉凤往他手里塞了块土豆,“尝尝今年的土豆面不面。” 马占山瞅瞅土豆,又瞅瞅老婆,运了运气不吱声儿了,闷头儿吃饭。别看他在家里外面威风八面,他和老婆心里都清楚谁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你不知道,大嫂来过了,她实在被范红英磨得受不了了,心都走了,人留下也没意思,让我跟你说说,让她走吧。宏广是手艺人,到哪儿都能吃口饭,大嫂预备着过了年在县城给他们张罗一间半间的房子。” “大嫂哪儿来的钱买县城的房子啊?再说了,她家里还有宏亮,宏发,和宏喜呢,把家 分卷阅读4 底掏给老二了,剩下的儿子媳妇能干?”家里当老人,不患寡患不均,马占山两口子别的儿子早就生气他们老两口偏心老二了。 “哪能买得起啊,租呗,大嫂说了,就出头一年的房费,他们走了,今年新承包的地归公中种,大家分,没有他们一家子的份。”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假离婚”不要变成“真离婚”,真离了,一切都是空谈,大房还得重新给马宏广张罗媳妇,麻烦得很。 “宏广咋说的?” “他能咋说?一心向着媳妇呗,想跟媳妇进城过好日子去。”葛玉凤翻了个白眼。 “大丽,等会儿你去你二哥家,机灵着点儿,好好打听打听。” “诶。”马大丽点头答应着。 见马占山多云转晴了,孩子们又恢复了活泼,尤其是老三马宏生,吃饱了肚子嘴一抹背起军挎书包就往外跑,“爸,我先去给车上点油,车链子老嘎啦嘎啦响。” “你个臭小子,你啥时候学会骑车的?还会上油了?我不是不让你碰自行车吗?”马占山才反应过来,站起来骂儿子。 马宏生见自己得意忘形露了形迹,也不敢碰自行车了,一溜烟儿的跑了。 吃完饭马占山骑车出了门,骑了足有十多分钟才追上连跑带颠的三儿子,“上车,臭小子!” 马占山骑着车驮着三儿子上了大路,过了一会儿,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穿着一身绿军装,少了两根手指,脸上带着一道长疤的男人提着厚重的行李走下了车,他的军挎里除了退伍费,还装着集体一等功,个人二等功的勋章,除此之外,还叮叮当当地拎了些罐头之类的东西。 马家马占山这一支,一共兄弟六个,留在靠山屯的有三兄弟,除了马大丽的父亲行三的马占山之外,还有马大丽的大伯马占海,五叔马占柏。 马占海家住屯子的后街,离山更近一些,马占海会打猎,枪法准得很,还会下套子,经常能猎到一些野猪、狍子什么的,过得比马占山家还要富裕些。 只不过跟头拱地也要供自己家的孩子读书的马占山不同,他更“传统”,觉得孩子认两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早早地就张罗着让孩子娶媳妇,家里一样是四个儿子,除了小儿子之外,都已经结婚了,两个姑娘里面大姑娘十八就打发出门子了,嫁到了邻村,老姑娘比马大丽小两岁还在家里,但已经放出风声要相看人家了。 马占海在前后院的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说起来是“三间大瓦房”实际上只有三间主屋是瓦房,余下的都是草房,三间瓦房是用来“撑门面”的,马占海两口子带着没成家的小儿子和老闺女住着一间半的东屋,西边一间半归马占山的长子一家住着。。 次子马宏广和范红英的家跟公公马占海家住前后院,在三间大瓦房后院住,后院是五间的草房,从中间开了两个门,两个儿子一家两间半草房,原来中间是不夹杖子的,从范红英开始闹腾了以后,夹了木头杖子。 想要去范红英家,得从马占海家的大门进,走过墙边的一道长长的走道,才能到后院。 马大丽刚进院,就瞧见自己的大伯马占海坐在房檐下扒苞米,“大爷,你搁家呢?” “大丽来了啊。”马占海露出了笑容,“吃饭了没?” “吃完了。” “啥时候回来的啊?” “今天早晨回来的,大爷,我二嫂搁家呢吗?” “不搁家呆着她能干啥?“马占海撇了撇嘴,老话说得对,偏儿不得偏儿济,老二人聪明,干啥像啥不说吧,眼么前行事也快当(情商高),他偏疼了一些,没想到最伤他心的就是他。 “大爷,我不是要上村卫生所上班么?我爸让我来跟我二嫂要钥匙。”马大丽坐到老头跟前手脚麻利地帮着扒苞米,“大爷,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弟呢?” “他们都搁地里呢。”彼时收地全都是手工作业,没啥农用机械,东北地多人少,靠山屯算是地比较少的了,像马占山这样人口多的人家,也得有二、三十亩地,靠山屯地势高,地块散,更难收一些,全靠人手作业。 “那啥,我上后院去了啊。” “快去吧。”马占海说道,“走的时候上我家来一趟,我前两天上山采了点草药,你给你爸带回去。” “诶!” 注:彼时结婚离婚都需要拿介绍信。 3、第二章(上) 也许是听说了自己回城的事有谱了,范红英的心情不错,马大丽进屋的时候,她正在炕上哼着歌做被呢。 “二嫂,搁家呢?” “大丽来了啊。”范红英挺喜欢马大丽的,她觉得马大丽是读过书的人,跟普通的农村女人不一样,跟她有共通语言。 “二嫂,我爸让我来取卫生室的钥匙。” 范红英瞅了马大丽一眼,“你真得要接卫生室啊?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咋给别人打针啊?你爸咋想的啊?” “我觉着当大夫挺好的。”马大丽抿嘴笑了笑,她认为自己应该当村医 分卷阅读5 ,她爸让她兼着的民办教师,才是副业,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谁乐意成天哄一帮熊孩子玩啊。 “你爸啊,就是啥都想四眼齐,咱们跟前好几个村没有卫生室的,你爸非要留着卫生室,村小学才几个人啊,也留着,还把你给耽误了,听嫂子一句劝,别留村里,去公社!” “人家公社医院要正经的中专毕业生呢。” “这是你爸跟你说的?他唬弄你呢,我跟你说,只要人到位,钱到位,没有整不上的工作,你不比那些小学没毕业接班的老师强?你爸啊,估计一是舍不得你,想让你以后伺候他,二是舍不得在丫头身上花钱。” 马大丽眉毛挑了挑,她是个通透人,听着范红英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儿,再瞧范红英的眼神儿里带着几分的幸灾乐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在挑拨呢。 怪不得人家说范红英这个人心眼噶咕(坏),净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自己的二堂哥也不知道烧了哪庙的高香,娶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那二嫂,你回县城里能干啥啊?你能接你家我范大爷的班吗?”论怼人,马大丽也是专业的。 范红英不说话了,范家现在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争得就是两件事,县城里那三间破草房和范老师的那个“班”。 就这两样,家里的两个哥哥尚且争吵不休,怎么可能有她这个女儿的份? “到时候看吧,慢慢找活呗,县城咋地也比山里强。” “那倒是。”马大丽应了一声。 范红英开柜去翻钥匙,忽地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大丽,“那个,介绍信我三叔开好了没?”说到介绍信,她不再你爸你爸的了,开始说三叔了。 “这个我不知道。” 范红英低头翻了翻,“唉呀,你看我这记性,钥匙搁哪儿了呢?” 马玉丽心知她是想要用钥匙换介绍信,咯应她的人品,故意不接她的话茬,“没找着啊?没找着就别找了,卫生室那破锁头,拿个钳子一铰就开了,回头我换把锁就是了。你知道就行了。” 范红英听她这么说咣地把柜合上了,“行,你去找钳子吧,那破锁头确实没啥用处。”她的脸拉得老长,瞎子也能看出来她生气了。 马玉丽撇嘴冷笑了一声一扭身儿走了。 她现在算明白为啥范红英在村里人缘为啥这么臭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脸比狗都酸,鬼才乐意看她的脸子。 山村里10月的天气是极好的,天空是极透的蓝色,远处隐约有几丝飘逸的白云,太阳温暖却不毒辣,风吹过渐渐泛黄的树梢,微微地带着一丝凉意。 朱逸群拎着两瓶罐头两纸袋槽子糕,走在村里窄小的土路上,有认识他的人跟他打着招呼,他一一回应着,笑得却有些生疏。 他78年当兵,到转业一共在部队呆了5年,这5年对他来讲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他需要重新找回普通人的步调,回到当“老百姓”的生活。 彼时农村白天只要家里有人都是不锁院门的,自家的门也敞着,没人的时候也就是随手插一下门,只要不走远道,锁都不待锁的。 他隔着板杖子看见葛凤芝和好几个妇女坐在院子里搓苞米粒子呢。 “三婶儿,忙着呢!七奶、二嫂、八姑,你们都在啊。”朱逸群跟女人们打着招呼。 “唉呀!这不是大林子吗?啥时候回来的啊?”葛凤芝把手里的苞米和苞米锥子放下了,站起身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 “大林子回来了?”几个女人也跟他打了声招呼,看见他拿了东西,都识趣地走了。 寒暄过后,葛凤芝把朱逸群迎进了屋里,把茶壶里面的旧茶倒了,给他泡了壶新茶。 “大林子,来喝水。” “三婶,您别忙了,我呆会儿就走了。” “走啥走!一会儿你三叔就回来了,今晚搁家吃饭,我给你蒸鸡蛋焖子,烀土豆子吃,婶儿跟你说,今年的土豆子可面了……” “不用了婶儿,我大爷那头晚上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葛凤芝点了点头,“哦,那挺好的,你回来准备住哪儿啊?” “我刚才回家看了看,我家的房子还行,我想趁着天还没冷呢,把墙抹抹,房顶重铺一下草,再把烟囱和炕重垒一下。” “行,挺好的。”葛凤芝仔细看了他一会儿,“你好像高了,瘦了,黑了。” “整天在外面晒着,能不黑吗?” “你那手咋回事儿啊?” “没事儿,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受伤的,领导安排我复员了……那个我大哥还搁部队呢吧?我听说是提干念军校了,真好。” “好啥好啊!一年也见不着一回面,也不知道啥时候结婚,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可地跑了,那啥,你回来干点啥啊?今年刚分的地,你户口不在这儿,你三叔就没给你留地……” “我想养猪,我在部队没干别的,光养活猪了,技术学得还行,现在不是让 分卷阅读6 养猪了吧?来年开春儿我想盖个猪圈,买两头老母猪……” “孩儿啊,养猪可是血财啊,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养猪能行吗?” “没事儿!我搁部队养着十多头猪呢,都膘肥体壮的,啥事没有。”朱逸群笑得没心没肺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你不是都转志愿兵了吗?咋地,没给你分配工作啊。” “分了,我一个残疾……我没去,我想回家。” “你这傻孩子!就缺两手指头算啥残疾啊?再说了,在城里分配工作,最次也是个工人,不比在屯子里强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三婶儿领你去县上找去!” “没有,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不想在城里呆,我就乐意回来,我一直想着咱们这儿的山和树,我跟他们说我家的老林子可大了,缺烧的了就进山转一圈儿,小孩儿也能搂一袋子松树毛,缺吃的了也进山转一圈儿,野菜啊,蘑菇啊有得是,河里还有鱼,有山有水养活人。” “你啊……”葛凤芝没再继续说,她一直盯着朱逸群的手指头看,“你咋这么不小心呢,好好的呆了几年就成残疾了,当初你三叔让你去当兵,我就不同意,孩子太小了,你当时虚岁才十六啊,真要送去当兵也得等两年。” “三婶儿,我啥情况你不知道吗?要不是我三叔张罗着让我当兵,我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当肓流子呢。” 他是个苦孩子,他爹在他十岁那年坐拉砖的车出门,意外翻车死了,还没烧完五七呢,他妈就带着家里的钱仅有的一点财产和亲戚们给的礼金离家出走了,再嫁的夫家离靠山屯并不远,骑自行车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就是这样她一样没回来看过他。 他在大爷家过,唉,家家都困难,家家都孩子多,他大爷家孩子特别多,光小子就有六个,丫头三个,一家九个孩子,加上朱逸群十个孩子。 一顿饭光插大碴子粥就得满满一锅,咸菜嘎达一大碗,别的啥也没有,小孩子正长身体特别能吃,自己家的孩子生了就得养,再加上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大爷干完地里的活就得上山悄悄整点山货,偷偷拿去镇上卖,他大娘是个老实的家庭妇女,管住家里的六个小子,更管不了朱逸群。 朱逸群从小就野,虽然在大排行里面是行四的,却成了七个小子的大哥,经常带着兄弟钻山沟子下套子套猎物,下河摸鱼摸嘎拉,淘得没边了。 靠着七人小团体,不到十五就混成了屯子里的孩子王,比他大的男孩都被他指挥的溜溜的听话,甚至跟附近好几个屯子的男孩约群架。 他大娘性格软和得跟面团子似的又好面子,对他这个非亲生不敢深管,怕别人说她偏心,他大爷又不常在家,顶多回家的时候连带着自己亲生的好几个儿子一起,削他们兄弟几个一顿或者是罚跪,等他走了朱逸群照样上天。 马占山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就这小子惹事的本事,带着一帮小子,整不好能惹出大事来,就跟公社反应村上有这么个孩子,家里挺困难的,爹死娘嫁人,悄悄把他年龄改大了一岁,把他送去当兵了。 没想到他在部队干得不错,竟然还转成了志愿兵,一呆就是五年,马占山提起他来也是很欣慰的,没想到他少了两根手指头就这么回来了。 葛凤芝心里暗暗想着给他凑床铺盖,凑点锅碗瓢盆,“唉,你乐意回来就回来吧,我听你三叔说过两年地还得重新承包,到时候准有你的,咱们靠山屯穷归穷,靠山吃山,总是饿不死人的。” 4、第二章(下) “妈!咱家钳子呢!”两人正唠着呢,马大丽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了,人还没进屋呢,声音先到了。 “找啥钳子啊,你看看谁回来了?”葛凤芝白了一眼她。 马大丽愣了一下,她有些年没看见朱逸群了,当年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朱逸群是村里的风云人物,人称朱家七虎的首虎…… 现在嘛,青少年到青年人,朱逸群变化挺大的,长高了,个儿大了,马大丽都得抬头看他,看长相没咋变五官还那样,“朱四哥。”她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你这孩子,忙忙叨叨的找钳子干啥。” “二……范红英太讨厌了,阴阳怪气的不乐意给我钥匙,话里话外的让咱们家用介绍信换钥匙,呵,就卫生室那破锁头,拿把钳子我一分钟就绞开了。” “别瞎得瑟,等你爸回来问你爸。”葛凤芝一把把女儿拽了过来,狠狠拍了一下后背,“家里有客人呢,有点儿样,还是读了好几年大书的人呢,毛愣三光的。” 朱逸群对马大丽这个当年的小丫头片子更没啥印象,影影绰绰记着有这么个丫头,“那个三婶,你家我大哥最近来信了吗?” “自从上回写信回来说是考上军校了,就没信儿了,他那人让他干点啥行,说点啥可费劲了。”提起自己最有出息的大儿子,葛凤芝嘴里说着嫌弃,脸上却乐开了花。 “三婶儿,您可真是不知道,我大哥可能说了,还会写……”说到这儿朱逸群顿了一 分卷阅读7 下,“不然人家咋能考上军校的呢。” “是吗?他搁家八杆子打不出个屁来,我还寻思呢,部队领导咋能看上他呢。” 马大丽听这两人唠嗑,自己不乐意在屋里呆,“妈,我出去搓苞米去了。”交公粮得教玉米粒子,当时也没有脱粒机,全靠人一点点的搓。 “去吧。”葛凤芝打发她出去。 “三婶儿,您忙去吧,我也得走了,我家的房子得收拾收拾。” “你着急收拾啥啊,那房子倒不了。”葛凤芝不肯让他走,“你三叔等会儿就回来了。” “我又不是呆几天就走,这次是回来就不走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朱逸群把带来的罐头和点心往葛凤芝跟前一推,“三婶儿,这点东西您和我三叔留着补身体。” “唉呀,我们家不缺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吃吧。”葛凤芝跟他推让了半天,这才勉强收下,握着朱逸群的手,把他送出了门。 他走之后没多久,之前帮着干活的那些妇女都回来了。 “唉呀,大林子这孩子可出息了不少。” “可不是,我原来瞧着他搞什么大串联,带着屯子里的小子打打杀杀的,还以为这小子将来要下道呢,没想到现在出息成这样。”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马大丽低头干活,不参与这些人的话题。 朱逸群离开了马家,往前走四家就到了自己“家”,当年他父亲出了车祸,母亲跑了,家里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除了大爷拿走了一部分,好些都被一些村里人拿走了。 房子空置了这些年,院子里的草最高的有一人来高,不知哪年种的果树因为没人剪枝长得老高,却不见多少果子。 院子里原来用碎砖头铺的窄窄的小路早被荒草淹没踪迹。 屋子的情形比院子还要惨一些。 稻草铺成的房顶几乎只剩薄薄一层,上面长满了青苔,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过来的榆树在房顶扎下了根,长得颇为茂盛。 房子的外墙已经有些倾斜了,烟囱塌了一半,窗户纸全碎了,仅有的两块搁玻璃的地方,玻璃也不见了踪影,屋门的木板裂开了,露出细长的口子。 没人住的房子啊,总是损毁得飞快。 他将已经倒了的院门挪开,在路边捡了根棍子,一边划拉着一边往里面走,扑棱棱,一窝鸟儿从草丛里飞出出去。 开门进了屋,里面的情形比外面还惨,外屋地两个锅眼的灶炕上没有锅,只有两个黑乎乎的圆洞,连炉篦子都不见了。 火墙倒是还在,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窟窿,开门进了里屋,火坑已经全塌了。 地上堆着一些杂物,都是些连引火都引不着的烂木头之类的东西。 他摸了摸应该是炕沿的位置,那是一块极好的柏木,爸挑了很久才选定,亲自定型磨光上了清漆,现在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嗯,就从这间破屋开始吧,修好屋子,冬天就在这里住,明年开始养猪,养猪成功了攒点钱,娶个大胖媳妇,生个大胖儿子,安安稳稳地活到儿孙满堂。 “老四!老四!”朱逸群的大堂哥朱逸仁站在院外喊他,“老四!你搁里面吗?” “在这儿呢,大哥!”朱逸群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妈叫你回去吃饭。” “不着急,我不饿,我想看看这房子得咋修。” “修啥修啊!这房子扒倒扶起重盖,都比修强,你听我的,先在我家住一冬,来年开春再重盖。” “哥,你家哪儿有我的地方啊?” 大爷家里儿子多,山里人结婚又早,平整的宅基地少,朱逸群的大爷是个认干的人,靠山吃山,山里人从来都没缺过盖房的材料,从大儿子十五六岁开始就攒土坯,备木头预备着,见缝插针地找宅基地,两间两间地给儿子们预备房子,总算把儿子们都张罗着结了婚。 结了婚总要生孩子,光朱逸仁家就四个孩子,家家都挤,哪有朱逸群这个大男人的地方。 “挤吧挤吧总有地方的,自己家人还能没地方让你住。” “我有地方住干啥跟你们挤啊?修房子材料都是现成的,花不了多少钱,等我手松快松快的像城里的人一样,直接盖砖房多好。” “你还惦记着砖房呢?”朱逸仁摇了摇头。 自己的二叔就是个能人,脑子灵活又肯干,当年外面管得那么严,他仍然能往外捣腾好多紧俏的东西,赚了不少钱,这才从村长那里要了砖票,张罗着回家盖砖房,没想到出了事。 “哥,你等着吧,以后咱们这儿家家都得住砖房。” “你可别胡扯了,哪儿有那么多砖啊?”朱逸仁摇头,“走吧走吧!回去洗洗,我妈插大碴子粥搁了老多云豆了,还给你炖豆角了。” “这个时候还有豆角呢?” “最后一茬的罢园豆角可香了。” 哥俩说着话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马大丽拎着钳子往村卫生室那边走。 朱逸群心 分卷阅读8 道这丫头的脾气可真够爆的,将来谁娶了她够喝一壶的。 “老马家这些年过得可好了。”朱逸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嗯,现在家家的日子都不错。” “我听说南边要打仗了,你回来得正好,少两根手指头就少两根手指头吧,没准儿是因祸得福呢。”朱逸仁笑嘻嘻地说道。 “呃,啊。”朱逸群应了一声。 “我说你这次回来怎么不爱说话了?过一个月半个月落雪了,咱们进山下套子打猎去啊?” “行。” 他们两个边走边聊,路过村卫生室,嗯,马大丽已经撬锁成功了。 三个人六双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下,朱逸群轻咳了一声,“那个……大……大丽啊,还没吃饭呢?”他假装没看到被绞了个大口子的锁头 “没呢。”马大丽应了一声,很自然地把坏了的锁扔到一边,“钥匙丢了。” “我听说铁牛牌的锁头挺好用的。” “是吗?”一通尬聊之后,三个人分道扬镳。 马大丽目送他们俩个离开,开门进了卫生室。 范红英自从开始闹离婚,就不怎么来卫生室了,卫生室到处都是灰,洗手盆都生绣了,药架子上的药几乎全没了,一些空白的药票子零零碎碎地扔在桌上。 马大丽翻了几个抽屉,除了一些破纸之外,几乎是空的,范红英看来是把所有能用的东西全划拉走了。 村卫生室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哪样都有帐,现在帐没有了,东西也没有了怎么办? 有村民欠卫生室的钱倒好办,外债呢?毕竟镇卫生院分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啊。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范红英不怕她撬锁,自家老娘又为什么不让她撬锁。 原来锁头钥匙都在范红英那里,缺啥少啥村里只管找她算帐,现在她撬了锁,就是另一回事了。 马大丽气得狠狠一踢凳子。 5、第三章(上) 刺啦,火柴燃烧起来,马占山点燃了从公社蹭来的洋烟卷抽了起来。 范红英有些局促地坐在炕沿边上,眼神里却颇有些不服气。 她的丈夫范宏广坐在离她约有半米的位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马占海则是坐在马占山的旁边,一副不想跟自己家的两个不争气的小辈为伍的模样。 马占海的媳妇刘淑英借口在外屋地做饭没在屋,眼睛耳朵却不离里屋。 “咳咳!”马占山咳嗽了一声,“今个儿呢我来有两个事儿,一是大丽呢,从卫校毕业了,她当村医和民办教师的手续我也跑下来了,算是件喜事儿,等收完秋咱们自己家人凑一起吃顿饭,乐呵乐呵。” “嗯,是得乐呵乐呵。” “三叔你挺能干啊,村医和民办教师都办下来了?”范红英小声说道。 “咱们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个人干活就行,再说了,民办教师一年也就是三十块钱的工资,再加上两亩责任田,村医的工资有三年没发了吧?大丽就是挂个名儿!我跟上面说了,上面要是派下来正式的老师和大夫,大丽立马回家,上面的人都乐了,现在县城里都是初中毕业的接班教初中,哪有什么正经的老师往咱们这儿派啊。” 范红英不吱声儿了。 “宏广媳妇,你也不用不高兴,第二件事跟你有关系,你和宏广的离婚介绍信我开出来了。”马占山把介绍信往桌上一拍。 范红英眼睛一亮,伸手想要拿信。 马占山手扣在介绍信上没有挪开,“你知道我为啥拖着不给你介绍信吗?” “您是不想让我和宏广离婚。”范红英笑着说道,“三叔,我们俩真是假离婚,等我调回县城立刻复婚。” “呵呵。”马占山笑了一声,“我知道县城好,县城多好啊,有电,有自来水,晚上灯一点比白天还亮,想使水了水龙头一拧就来水,你们这些知识青年,无论是从大城市来的,还是从县城来的,想要回城我一个都没拦过,可是红英啊,我为啥拦着你呢?不是因为你是我侄媳妇,我怕你走了我侄娶不上媳妇,不至于!我跟你说,不至于,我们老马家的爷们,不至于说不上媳妇。” 马占山一边说一边摆手,范红英脸上的笑渐渐凝固了,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马占山没理会她那眼神儿,“你啊,你不知道,我跟你爸那也是认识多少年了,你们老范家是咋回事儿,我比你清楚,就为了你爸,我得为你多考虑考虑,你知道现在城里啥形势了吗?多少个回城的知识青年搁家呆着待业呢,你呢?你能呆住吗?你两嫂子哪个能容你?你搁村里当村医,一年别的不说,外捞不少吧?这些年你也练出来了,十里八乡的人生孩子都找你吧?哪家不给个五块六块的红包啊?最损地也得给你点鸡蛋吧,你一年不少挣吧?” “三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想回城。” “行,既然你想要回城,那咱们得交接,我去公社的时候去了趟卫生院,把你从那 分卷阅读9 里取货的单子倒找出来了,我不管你手里有多少药,总归你得把帐给平了。” 范红英笑了笑,“三叔,药啥的不都搁卫生室呢吗?” 马占山把介绍信收回去了,“孩儿啊,你三叔大小不济也干了这么多年生产队长了,啥人没见过?啥事儿没经历过?就你还敢跟我玩这一套?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咱们明个儿就查帐,公是公私是私,不能因为你是我侄媳妇我就网开一面不是?” 范红英干笑了一声,“三叔,我跟您开玩笑呢,明个和我就把帐、药单子跟我手里剩下的那点儿药给大丽送过去。” “那行。”马占山把介绍信展开了,“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介绍信开出来了忘盖章了!章还让朱大明白给带公社里办事儿去了,这么着,不耽误你的事儿啊,明天对完帐,后天你去队委会取。” 他说完把介绍信揣回到了怀里,站起身要走。 一直在听着的刘淑英掀开门帘子进来了,“他三叔,别着急走啊!前几天你大哥打得兔子肉让我炖上了,等会儿再拌个凉菜……你们哥俩儿好好喝几盅呗。” “大嫂,不管咋说今个儿是孩子要离婚,不是啥好事儿,酒我不喝了。”马占山说罢又看了眼马宏广,“宏广啊,叔方才说得是实话,咱老马家人不缺媳妇儿。” 马大丽站在自己家的院门前往大爷家的方向望,望了好久,总算看见了马占山的身影。 “爸!”她迎了过去。 “你啊!毛愣三光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呢。”马占山指着姑娘说道。 “爸,事儿办成了吗?” “你老爹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成了。范红英一准儿把帐给你平上。” “那她和我二哥真离婚啊?” “毛教员说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这些年我品着她的人品,不是咱老马家人更好。” “嗯,爸,我妈今个儿炖的窝瓜,可面了,你可得喝几盅。” “不喝了,在公社已经喝一顿了。”马占山想到了些什么摇了摇头,“孩子啊,外面这世道变得快啊,人也变得快,对了,等会儿你盛一碗窝瓜给尚老师送去。” “我妈已经打发我老弟送过去了,爸,你说尚老师为啥不回城啊?” “她有她自己的难处,再说了,她回城了,咱村这些皮孩子光指着你教啊?” “我才不乐意教呢,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将来啊,要是有了新老师,我就专心当我的村医去。” “村医村医,你会扎针吗?” “会啊!” “给谁扎过针啊!” “我自己和我同学啊!”马大丽把袖子一撸上面一排一排的针眼儿,“我们互相扎!我扎得可好了!” “行,敢扎针就行。”马占山点了点头。 家里一家子人,看见马占山回来了,葛凤芝这才把大锅掀开,让孩子们端菜上桌,把锅里的窝瓜土豆盛了出来。 满满一大铝盆的窝瓜土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菜叶子和大葱,一大碗的咸菜条,一大盆的大碴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得开开心心的。 农村人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葛凤芝吃着饭就把朱逸群的事儿说了?,“孩子他爸,你说这不是年尾也不是年头的,他咋回来了呢?” “你傻啊,他是受伤残疾了回来的,他那伤的是手指头!” “哦。”葛凤芝点了点头,“那个志愿兵不是给分配工作吗?他咋说不分配了呢?” “不是不分配,是等着分配,一年是等,两年也是等,等找人儿,他不乐意找呗。”马占山说道。 “这还得找人?” “回头我去县里打听打听,大林子这孩子倔,不知道咋办事儿,不冲别人就冲我跟他爸当年一个头磕地上论兄弟,这事儿说啥我也得帮他办了。” “你这人,别人还没求你呢,你自己倒要跑上了。” “求啥求?他跟我个人儿子有啥区别?”马占山瞪了葛凤芝一眼,“你也上上心,寻摸寻摸跟前有没有啥好姑娘给他介绍介绍。” “咋地也得等他工作落实了,房子修好了再介绍,就现在这情况,就算是介绍也没好的。” “那倒也是,你先寻摸吧,挑人品好的啊!可别跟他妈似的,狐狸脸水蛇腰,看着就不是物儿,跟他大娘那样儿的也不行,面团儿似的当不起家。” “行,好好寻摸。”葛凤芝点头应了下来。 吃完了饭,马占山就催着上学的孩子趁太阳没落山呢,赶紧把作业写完了,省得天黑之后点灯熬油的。 山村里的人起得都早,天还没亮许多人家就一家人都下地了,在路过朱逸群家的老房子时,许多人都瞧见了正在院子里拿镰刀清理荒草的朱逸群。 “大林子啊!咋起得这么早啊!”一位相熟的乡亲说道。 “早点起来早点干活儿,得把地方清出来沤土。”彼时盖房子用得是土坯砖,得用黄土加稻草秸子和水成泥,沤两天之 分卷阅读10 后,再用模具脱坯成型。 “那你忙着啊!干活的时候别忘了叫我。” “一定少不了麻烦你。”打完了招呼,朱逸群继续低头干活,院子里的杂草用了半天才清理干净,他找了块空地,点了把火把这些杂草烧了,草木灰扬到荒了多少年的菜园子里,这可是肥田的好材料啊。 忙活到快到中午了,朱逸仁骑着自行车引着两车拉着黄土的马车来了,东北遍地黑土地,黄土只有零星的存在,靠山屯的人盖房子取土都得雇车拉。 这两车黄土,车老板加上朱逸仁兄弟俩个卸了有一个多小时,卸完了车结了钱,朱逸仁瞧着黄土堆,“你干啥要两车土啊!这些土够盖两间房子了。” “两车土还不一定够呢。”朱逸群说道,“除了人住的地方,我还想用老房子里拆下来的砖垒猪圈呢。” “你真要养猪啊?朱逸仁瞅了瞅他,“我可听说你这种情况国家给分配工作。” “分配啥工作啊?我就乐意搁山里呆着,我哪儿都不去!” 6、第三章(下) 和泥,搅拌,沤泥,踩踏,重新和一遍,再沤一天,从黄土到能够制泥坯,需要整整两天的时间。 把泥土挖到木制的模具里,晾晒,脱模……因为赶上了农忙,除了朱家的兄弟们有时候会来帮一会儿忙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朱逸群一个人在干活。 砖制好了之后要看老天给不给面子,要是不下雨的话,两三天就可以用了,要是下雨的话,时间就长了。 制完了砖他又一根一根检查了老房子的梁和檩子,确定了得换梁之后,又去村里面几户相熟的人家里面看木头。 用来做房梁的木头必须得晾晒两年以上,有些还需要烧一下让表皮炭化,现砍伐的是不能用的。 同村的人也不计较钱不钱的,只需要再伐两三根差不多的还给人家就是了。 砖晾好了,秋收也差不多结束了,朱家的人都过来帮忙,前面的墙还行,重新抹一抹就可以,整个后山墙要扒倒扶起,左边房山墙也要重垒,盖完了四框。 房顶上的活是木匠活,朱家的这个需要的是“偷梁换柱”不是一般的木匠能干的,全村最好的木匠马宏广找了他的师父和师兄,三个人按在老师父的指挥之下,用木头搭好支撑,再把旧梁拆下来,换上系着红布的新梁。 换梁的时候要压上五枚铜钱,这个木匠师父就有,马宏广送了朱逸群一套。 这边上了梁,那边朱家七小子用烟把事先备好的一挂鞭给点着了,噼里啪拉的响声响彻了整个山村。 鞭炮声响过之后,只见朱逸群脸色有点发白地怔在原地,半天都没缓过来。 “大林子,是不是高兴傻了?杀鸡啊!”朱逸仁拍了拍他。 朱逸群回过了神儿,低头瞧着在自己手里的大红公鸡,他把鸡和刀都塞给了朱逸仁,“可我去趟便所。” “这小子。”朱逸仁没太当回事儿,把鸡给杀了之后,鸡血交给了上梁的师父处置,鸡就是今天上梁宴的主菜了。 过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朱逸群才重新出现,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干活。 上完梁,余下的木匠活马宏广一个人就能干,送走了师父和师哥,马宏广在屋里量尺。 炕重新做门窗、打个两个炕柜、一个碗架子、一个饭桌子,剩下的材料还能打几把凳子。 “我给你算完材料了,咱们是自己家人,工我不算你钱,全当我帮工,料其实咱山上有得是,但是你要得急,现批条子来不及了,我那里有料,算你材料费两百七十块钱……”给本村的人干活,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帮工供饭。 “哥,你也看见了,我这里就我一个人,也没个地方,也没个家,更没工夫天天做饭,除了料钱之外,我再给您加二十块钱工钱怎么样?” “二十太多了吧?” “不多,我打听过了,找别人比二十还多呢,再说了用您,我心里踏实。” “行。”马宏广乐呵呵地同意了,他刚刚“离婚”,马上就要去县城开始新生活,正是缺钱的时候,给他钱,比请他吃饭实惠多了。 这边应下了之后,马宏广告辞离开准备材料去了,山里面柴火随便砍,一年年的也能攒些好木料,但是能打家俱的成材的板材就需要批个条子了,要是朱逸群提前一个月说,马占山就能把事儿办了,可他要得急,只能花钱买,马宏广自有渠道。 木匠活定妥了,就是铺房山草,先把旧草撤了,厚厚地抹上一层黄泥,再一层一层重新铺上捆好的稻草。 一个师傅带着两个小工,一天铺得妥妥当当的,一样是不供饭,只拿工钱,打发得这些工人高高兴兴的。 面上的活完工了,最要紧的是要搭烟囱搭炕,这个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朱逸仁特意请了炕仙儿过来,帮着重新搭炕,垒烟囱。 炕仙儿来了,一要钱,二要供烟酒供饭,朱逸群眨巴眨巴眼睛,把炕仙儿恭送走了。 “你会搭炕?” 分卷阅读11 “有啥不会的,原来我家炕就好烧,照着原来的底子搭就行了。”朱逸群轻描淡写地说道。 围观了他搭炕全过程的朱逸仁表示分明没有按照原来的印记盖! 最让朱逸仁震惊的是朱逸群垒灶,一边聊天一边垒,玩一样的垒出两眼灶,看着跟根里的灶完全不同,灶里面留的富余少,明显是比较节约柴火的新式锅灶。 “你什么时候会这个的?” “我在部队的时候是炊事兵,不会垒灶还行。” “炊事兵?你会做饭?”朱逸群过去带着兄弟们一起打猎捕鱼,在野外野炊的水平尚可,但是家里的锅铲他是真没摸过,“你不是说你在部队养猪的吗?” “是啊,喂完了人,剩饭剩菜加饲料喂猪。”朱逸群答得很顺口。 朱逸仁也没当过兵,只能接受了朱逸群的答案,至于搭烟囱这个难不倒东北人,家家户户的烟囱时不时的就要修一修,大多数人都会搭。 搭好了烟囱,朱逸群抱了几捆苞米秸,塞进炕洞里,点燃了之后,不一会儿屋里冒起了黄烟。 “这炕没搭对啊。”这才是正常的啊,炕仙儿搭了几十年的炕呢,朱逸群怎么可能跟炕仙儿比。 “烟囱有问题。”朱逸群到了外面,扒开烟囱底下的留下的两块活动的砖,抓了一把干草破木头点着了扔里面,互通一声儿,屋里的炕回了一声儿火,烟开始顺着烟道向外走。 这边朱逸群热火朝天的干着活,朱家的旧宅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村里人有工夫的去帮忙,没工夫的也过去瞅一眼,瞧一瞧房子盖到哪一步了。 与朱家的热火朝天对比鲜明的是马大丽的医务室。 自从她入主医务室,村里人除了好奇的过来瞅两眼之外,没人登过村医务室的门。 马大丽每天的“工作”就是打开医务室,打扫卫生,看书、盘货,打扫卫生回家。 后来成了打开医务室,打扫卫生,看书,卖呆儿、回家。 她坐在医务室里面,趴在被她擦得终于露出浅红色油漆的大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用小棍儿玩着医务室今天唯一的外来生物“花大姐”。 玩花大姐是有技巧的,首先得有阳光,有阳光的地方花大姐多,且不爱飞,懒洋洋的好玩弄。 不能用手去按,花大姐身上有味儿,沾在手上不好洗。 扒拉够了,还可以用小刀做个小手术,把它的两翅膀斩下来。 东北孩子,穷极无聊,用花大姐练出一手“出神入化”的开刀术的并不少。 马大丽玩了一个又一个,颇有些“开心”。 “马玉丽啊。” 马大丽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条件反射地扔下手里的小棍直起了腰,把书拿到了手里。“老师!” 尚老师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留着齐耳的短发,两鬓已经发白,白色的衬衫已经洗得略有些发黄,深蓝色的外套袖口已经磨得微秃,浑身上下除了衣襟上的钢笔之外,别无长物。 就算是如此,仍然能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漂亮的女人,弯弯的眉毛,略有些凹陷的双眼皮,鼻梁又高有挺。 听马占山说,她刚来村里时候,还是个漂亮的小媳妇模样,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在村里依然漂亮的鹤立鸡群,在村里呆了十几年,人渐渐老了,精气神儿却还在。 马大丽倒没什么惊艳的感觉,听见尚老师的声音她只觉得紧张,忍不住想要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回忆自己这几天有没有惹祸,作业有没有按质安量地做完。 她差不过多了两三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尚老师的学生了,是村里的村医,“尚老师,您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学校那边上班啊?” 去学校啊?马大丽真不想去当老师,一屋子的孩子,又吵又闹的…… “明?明天?” “你手里有课本吗?” “没有。” 尚老师拿出两本有些破旧的课本,“这是二年级语文和数学,孩子们学到哪里我已经标出来了,你回家备备课。” “二年级?不是一年级吗?” “一年级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不适合新老师教。”尚老师那表情分明是我不放心你。 “哦。”马大丽很乖地点头,靠山屯这个小山村,能有在十里八乡非常拿得出手的“升学率”,马家的几个孩子能有“出息”,除了马占山认可供养之外,尚老师居功至伟。 没有尚老师啊,马占山就算是再怎么认可供养孩子读书,怕也是供不出来几个。 因此尚老师在靠山屯有超乎寻常的权威,不要说马大丽怕她,就算是马占山看见了她也要规规矩矩叫老师,让干什么干什么。 “明天早晨六点半,不要迟到了。” “那个……医务室……” “村里人要是想找你打针,对学校找就行了。” 分卷阅读12 尚老师看了她一眼。 “呃……嗯。”马大丽瞧了瞧自己辛苦布置的医务室,心里大约也明白,村里人并不信任自己这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生怕被她治死了。 “你别气馁,认真读书,多多观察,当医生的开错了药伤害的是人的身体,当老师的没有教好学生,耽误的是学生的一生。这两项都需要知识的积累,都急不得。” “对,老师您说得对。”马大丽低头受教。 送走了尚老师,她低着头翻了一会儿课本,二年级的课本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改了版内容也是换汤不换药。 她推开了窗户向外面看,不远处朱家的房子已经能算是完工了,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木匠活”了。 7、第四章(上) “都搁玻璃窗?” “搁玻璃窗,暖和。”朱逸群淡定地说道。 “也对,现在县城里和街边子的农村,都是全玻璃窗,咱们屯子早晚也得换,费一回事嘛。”马宏广把别在耳朵后的铅笔拿了下来划了几个道子,“听你二哥说你在部队是炊事兵?” “嗯。” “等房子盖成了,可得尝尝你的手艺。” “行,到时候我请全村吃饭。”这事儿也在朱逸群的计划之中,他回来了自己顶门立户过日子,总得召告一下“天下”。 “有对象了?” “我当了五年兵,部队里除了有两只老母猪之外,连狗都是公的,哪有女人让我认识啊。” “我咋听村里人都传,你有对象了,盖完了房子就接对象回来结婚。” “哪有的事啊。”村里人还是这么能瞎编。 “没对象你着急盖房子干嘛啊!就在你大爷家住呗,找着媳妇了再重盖房子多好。” “我都这么大了,回来就得顶门立户过日子嘛。” 马宏广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朱大爷对朱逸群再好,终究不是亲爹,再说了,就算是亲爹亲妈,谁又不想离了家自己独立出去呢? 挺大个人了,还在家里受老人管着,谁能受得了呢? 朱逸群瞧着马宏广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又想到了哪里去,明天也许会有新的关于他的流言出现。 “明天上午窗户一准儿打好,下午让玻璃匠来?” “行。” “算工钱不供饭?” “对。” “好嘞。”马宏广乐乐呵呵地干活去了。 朱逸群回屋看了看炕,第一层的泥已经干透了,他拎了一桶新泥均匀地抹上第二层。 炕搭好了,家就有家的样子了,等安上窗户他就可以回家住了,别的家俱都可以等着慢慢打。 抹完了炕泥,他蹲在地上瞧着屋子,尽管还是过于简陋对他来讲却是圆梦的第一步。 他曾经跟人讲过他的梦想,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想当什么工人,享受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他的梦想就是在自己家的小村子里有一间板板整整的一间草房,养几头猪,娶个大胖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辈子。 现在草房有了,猪来年会有的,等他养好了猪,重新分了地,把日子过起来了,就娶个媳妇…… 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大林子啊!”马占山站在院子里喊他。 “三叔!”他赶紧收到了傻笑迎了出来。 “我来看看你这里咋样了。”马占山背着手四下瞧着,“你说你这孩子,打家俱用木材跟我说啊,我给你大哥攒了不少的好木料,现在他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先给你用着呗,到冬天我再整点儿条子,砍两棵树就补回来了。” “一样的,不用麻烦。” “麻烦啥了。”马占山摇了摇头,把扛在肩上的麻袋放下了,“这是我搁公社给你要的报纸。” “哎哟,这可是好东西,我正愁没地方要呢。”彼时盖房子不时兴抹什么灰涂什么涂料,都是糊报纸,这一麻袋报纸,整好解了朱逸群的燃眉之急。 “缺啥少啥就跟三叔说,你三婶儿说了,给你张罗了一套里外全新的好铺盖,日常的家伙什儿也能给你凑不少,什么碗啊筷子啊,叔给你预备了,宏广啊,多给他打点儿凳子啥的,缺木料去我家拿。” “三叔瞧您说的,我算料的时候都留着余富呢,够四个板凳的。”马宏广挠了挠头发说道。 “那还差不多,走,咱们进屋看看。”马占山迈步进了屋,“嗯,盖得挺周正,这灶台垒得挺好啊。” “还行。” “听说你在部队是炊事兵?” “是。” “会颠大勺做大锅饭不?” “当然会。” “嗯,公社食堂的老洪退休了,正缺个厨子呢,你先干着,别嫌弃,我把你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你落编没问题,是正式工,得着机会还能转干。” “三叔,我干不了那个。”朱逸群低下了头,“ 分卷阅读13 我觉得在屯子里挺好的。” “好啥好啊?你这孩子知不知道好歹啊?”马占山抬脚踢了他一脚。 “叔,我是因病回乡的。”朱逸群说道。 “什么病啊?不就是少了两根手指头吗?” 朱逸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的病。” “什么?你脑袋也受伤了?” 朱逸群叹了口气,“对啊,脑袋受伤了,不能干活了,不能听见大动静了。”怎么说呢?他是什么病军医们都研究了很久,后来有一个人在书上找着了,据说一战和二战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病叫炮弹休克症。 还有人说这是精神疾病…… 总之不能再深入研究了,只能让他病退回乡,他自己也觉得回家最好,屯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上梁的时候放鞭炮他难受了一会儿之后,再没有像之前那么难受过。 三叔以为他是脑袋受伤了也好,什么炮弹休克症,军医们尚没有定论,农村人更不会理解。 “没去看看?” “在部队看了。” “咋受得伤啊。” “在南边受得伤。”他是炊事员,侦察连的炊事员。 马占山听到这一段就不问了,做为军属他知道不该问的事不问。 “唉,你这孩子咋这么可怜呢,带着伤回来了,上面就没说法?” “有说法,给了我一笔退伍费。” “行啊,有病就好好养着……这病不要命吧?” “不要命,就是得养。” “不要命就行啊。”马占山连叹了好几口气。 “咋?大林子脑袋里有弹片?活不了几年了?”话就是这样长翅膀飞的,第二天一大早到了葛凤芝的嘴里已经变成了朱逸群病不久矣了。 “别瞎说,大林子说了,这病不死人。” “脑袋上的病哪有轻的啊?就我家老屯那个王瞎子,就前年走走道一头栽在那里死了,县里的大夫说他脑袋里有瘤子,破了,脑出血当时就死了,大林子脑袋里有弹片,那不比瘤子还厉害?”葛凤芝撇了撇嘴,“我还寻思着给他张罗个媳妇呢,这回不好介绍了,你说他家是不是犯啥说道啊,父一辈子一辈的不长寿。” “别胡说。”马占山瞪了她一眼,“你别总在外面扯老婆舌,他脑袋里没弹片!”话虽这么说,马占山心里也没底,“咋地也得有个媳妇啊,留个后。” “留啥后啊?留落滥啊!当年他妈才守了几天就跑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八成跑得更快。” 马大丽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只觉得朱逸群确实有点惨…… 去小学校的时候路过朱逸群的新家里,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村民们大约也都知道了消息,对着朱逸群家里也指指点点的。 村里的小学在原来的山神庙那里,是村子靠山的一片平地,学生们占了两间教室,尚老师占半间,原来的山神像被扔在校园的一角,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没有之一。 马大丽先到了尚老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尚……老师。” “进来吧。”尚老师让她进来,“课备得怎么样了?” “课本都看过了。” “看懂了吗?” “不难。”初中毕业看懂小学的这点知识还是容易的。 “等会儿我给二年级的学生听写,你也跟着写。”尚老师显然对马大丽有所怀疑。 “老师,我成绩一直挺好的。” “我也觉得你成绩挺好的,没想到你高中都没考上。” “老师,咱们全乡才考进去四个。” “就是考进去一个应该也有你一个,再说了,考不上你为什么不复读呢?你爸不让?” “我爸没不让,是我自己不想读了。” “鼠目寸光!是人就要读书!能读到哪里读到哪里,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没有你家这样的条件,也没有你爸那样开明的家长?” “老师,读了高中就能考上大学吗?我在初中的时候也不拨尖,全班排名能排到前十,全校也就是前三十名,回来当民办教师,也算有个工作啊。”她不是不努力,可努力总有做不成的事。 “行了,你就这么大的志气了。”尚老师白了她一眼,“走吧,去教室。” 马大丽跟着尚老师到教室,尚老师还算给她面子,没真得让她跟二年级的学生一起听写,她从后往前悄悄地观察着班里的学生们。 二年级一共有二十一个孩子,都是马大丽认识的,不是叫她姑姑就是叫她姑奶,没办法她在村里辈大。 这些孩子平时在外面一个个淘得跟猴儿似的,在尚老师面前都乖,小手小脸也算干净,尚老师要求孩子们仪容仪表,每个孩子上学的时候都得集体在尚老师找人做的石头水池子那里洗手洗脸,上完体育课也要洗手洗脸。 农村人并不严格要求孩子们的年龄,二年级里面大的已经有十岁了,小的才七岁,旁边还跟着流鼻涕的四岁 分卷阅读14 小妹妹。 孩子们听写的成绩也是参差不齐,有些能全写上,有些写错几个字,有些……就是满纸都是圈了。 尚老师把听写纸交给大丽,“行了,这就是你的班了,他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都交给你了,期末我希望生字听写合格率7成,数学至少有两个能得100分。” 啥?啥就直接交给她了?马大丽瞧着一屋子的萝卜头,头已经开始有些疼了。 8、第四章(下) 靠山屯有两个大姓,马姓和朱姓,据说两家的老祖宗是一对表兄弟,一起逃荒山东闯关东到了这边,一路历尽艰辛,在靠山屯这里安下了家。 这里最初是马、朱两户人家,别家都是后迁来的,有些是马家和朱家的亲戚,有些是逃荒过来的家庭。 现在靠山屯四十二户人家,将近三百口子人,有一半不是姓朱就是姓马,数代联姻下来亲戚套着亲戚,故旧套着故旧。 这一屋子小萝卜头里面,就有马大丽大爷家大哥的大儿子马兴国,马兴国个儿不高,天生长得就有点儿黑,农村孩子养得不精细,除了上学和农忙时帮着干点活之外,就是在外面瞎跑,一整个夏天之后,马兴国晒得更黑了,笑起来一排闪亮的小白牙,跟电影里面的非洲人没啥区别。 马兴国淘不说,也不怎么聪明,听写了四十个字,画了三十多个圈儿的就是他,就算是写上的也写得相当难看。 跟他形成显明对比的是朱逸仁家的大女儿朱文娟,不光四十个字全写上了,写得还挺好看的,后面的数学随堂考考得也挺好,马大丽看着这个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在她的名字后面划了个勾。 “老师!我妹妹要尿尿!”头发剃得精短,身上却穿着粉红色外套的男生站了起来。 他叫王树,他妹妹叫王草,他还有个姐姐叫王花,嗯,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他姐的。 成绩严重偏科,生字能写上二十多个,数学题拿满分的那种偏科。 “去吧。”看着他和正在咬手指头吃的小丫头,马大丽眼前就有些发黑。 大孩子带小孩子很正常,之前王草是王花带着的,王花去公社念高小,王草就归王树带了。 这三个孩子人都不错,就是他们的爸妈实在是不成,他们的爸就是个大酒鬼,最喜欢的事儿就是老(lǎo)忙,十里八乡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要办宴席,也不管熟不熟,人家喜不喜欢他,他都会“热情”地去帮忙,好能去蹭点儿酒喝。 他们的妈呢?一样的好吃懒做,家里过得盆朝天碗朝地,粮食打下来了就胡吃海喝,没了粮食就带着孩子挨家借粮蹭饭。 可怜了三个孩子,身上脸上就没有干净的时候,比如王树,在学校有尚老师盯着洗脸,脖子就不洗,脸跟脖子是两个色儿。 小的更是,挺大的孩子了会说的话不多,屎尿有时候都控制不住。 除了这几个比较突出的学生,都是些熟悉的小孩,谁家啥样谁啥样马大丽心里一清二楚。 她觉得自己教这些孩子是没什么问题的,直到……“老师,我也要尿尿。”坐在第二排的梳着单马尾的小姑娘举报示意。 这姑娘叫赵小玲儿,成绩不上不下,但人长得俊,大眼睛瓜子脸,是班上的一朵小花。 “老师!我要拉屎。”坐在她同桌的男生也站了起来。 “老师也要上厕所。” “老师,我要去茅楼儿!” 一帮大孩子,竟然跟小孩儿一样要请假上厕所了。 “去吧!下次下课的时候再去。”马大丽看着空了一多半的教室小声地说道。 “老师!朱二狗挤我!” “老师赵小铃叫我小名儿!尚老师说得叫大名!”朱二狗回答。 尴尬的是马大丽也不知道朱二狗的大名叫什么,就知道他大约是朱文娟的远房堂弟,应该也叫朱文什么。 “赵小玲儿别叫同学外号。” “他叫就朱二狗。” “赵小胖儿你瞎说!” “都闭嘴!”马大丽一声怒吼,“你们俩个!谁也不许说话!赵小玲儿你到朱文娟那张桌,王树你坐赵小玲儿的位置。” 好不容易拆了两个冤家,马大丽拿起了书,“我们今天学新课,把书拿出来。” “老师!我没书!”王树举起了手。 “没书的跟有书的同学一起看。” “老师,我也没书。”朱二狗也举起了手。 马大丽有点头晕,“朱文娟你跟王树串坐。” 解决了书的问题,第一节课算是上完了,上得什么马大丽自己记不太清楚了,估计学生们也不太清楚。 她只是很确定,她真不适合当老师啊,她要当医生! “放学!”一声放学,解放了学生,也解放了马大丽。 她看着学生全部走掉的教室,一直涨涨的头总算清醒了一些。 尚老师遛达了过来,“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分卷阅读15 “累。”说话原来比铲地还累。 “习惯就好了。”尚老师看了眼黑板,马大丽的字写得一直挺好看的,板书不错,“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作业?马大丽叹了口气,她原来忘了给学生们留作业。 “第一天都这样,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就是性格野了一些,习惯就好了。” “尚老师,咱们这里什么时候来新老师啊?” “你就是新老师啊。”尚老师笑道。 不,我的理想是当个医生,马大丽想说但没敢说。 全新的炕席铺上了炕,朱逸群打开自己从部队拿回来的行李,把一整套军绿色的背褥抖落开,一个信封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捡起了信封,里面是一张大合影和他单人的照片,还有一块两块钱凑出来的大概二十几块钱,最大的票子是两张大团结(十元)。 这应该是他走的时候连长塞进他的背包的。 默默地把钱收起来,把照片塞回到信封里放到新打的柜子的一角。 行李里面还有两套衣服,全都是军装,他没有什么便服。 屋里就这些东西,空荡得呼吸大声一点都觉得有些吵。他躺在炕上,闭上了眼睛,心里难得的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点燃了炉灶,从面袋子里盛了一碗面,慢慢地熬了一盆浆糊。 熬好了之后,用报纸一点一点地糊墙,新墙糊一层不行,得糊两层,第一层今天糊完,明天再糊…… 他糊完了墙,天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逸群!起来了吗?我给你送水缸来了。”马占山站在院子外面喊。 “起来了。”朱逸群拨拉了一下头发,揉了揉眼睛,假装刚睡醒,“叔你咋来这么早。” “不早啦!我等会儿得上公社儿开会去!这缸你还认得不?” 朱逸群瞧了瞧那缸,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家的缸,当年你妈走了,家里的东西全让人分了,我做主把这缸还有另的零碎儿留下了,都在缸里呢。这些年也不知道缸漏没漏,你对付着使啊,要是漏了等过两天焗缸的来了,让他给你焗焗。” “唉。”朱逸群帮着马占山把缸从推车上卸了下来,缸里面装了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面裂了个纹的镜子和一张一家三口人的全家福,其中他妈妈的部分被折到了后面,估计是马占山干的。 “妥了,我走了。”马占山把放车下了,“等会儿你把车给你婶儿送家去啊。” “叔,你走着去公社啊。” “不滴,我坐你赵大爷家的马车去。” “叔,捎上我一个呗,我也想去公社买点儿东西。” “嗯,你是得置办点儿东西,走吧,咱俩一块儿去。” 朱逸群把缸挪进屋里,用根铁丝随便把门挂上就走了,今天去公社头一件事就是买两把锁。 赵老头原来是给生产队赶马车的,联产承包之后,马车归了他个人承包,他平时用马车拉货拉脚赚点钱。 一路上他跟马占山一通的唠,从村里的事唠到公社的事儿,又从公社唠到县里,唠完了县里说国际。 “大林子啊,你是从南边回来的,你觉得咱们啥时候能打完仗啊?” “不知道。”朱逸群摇头。 “啥时候能打完也不归他管。”马占山说道,“我说老赵头儿,我听说县城里有人自己开小卖部了?” “有,原来就有,一直是偷摸开的。现在能挂牌子了,卖些油盐酱醋啥的。” “啥时候咱屯子开一个就好喽,想买点儿烟叶还得赶大集。”老赵头儿说道。 “你还缺了烟抽?在公社供销社买呗。” “公社的烟死拉贵的不说,营业员还跟别人欠她钱似的,我才不去呢。” “三叔,除了供销社之外能卖油盐酱醋的地方搁哪儿呢?我也得买点。” “那地方比供销社贵,你没粮票吗?” “剩下的不多了。” “回头我从家给你拿点儿。”马占山说道。 老赵头儿笑了,“你往外拿粮票,不怕你家掌柜的不答应?” “我家我当家。”马占山一拍胸脯,“再说了,她早说了大林子顶门立户不容易,让我照应着点儿。” 老赵头嘿嘿笑了几声儿。 几个人唠着说着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公社,所谓的公社也不过是稍微大点的镇子,除了公社之外,还有一家国营的饭馆,一家供销社,粮店,马占山说的小卖部就在公社不远的地方。 还有一些人拿着小筐买些山货,这些主要是卖给外地客商的,本地人很少有买这些的。 朱逸群到粮店用手里的油票买了些油,又到小卖部买了些调料,在供销社买了些零碎东西,他想要的农具之类的东西,供销社没货,得等到大集的时候才有,他把买好的东西用兜子拎着,在公社不大的镇子里转了一圈儿。 他小 分卷阅读16 的时候觉得公社可大了,每一样东西都很新奇,出去当兵见了世面之后,他觉得这个地方简陋得不可思议。 “朱逸群!” 9、靠山 “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叫住朱逸群的人叫王二癞子,父母都是林场的,小时候头上长过疮,后来虽然好了,但头发上有一块不长毛,个儿不高,长得也不起眼儿,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狠”人,当年跟朱逸群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 王二癞子早不是当年的土样了,穿着裤脚宽得能扫地的牛仔裤,翻毛领的皮夹春,戴着□□镜——倒退五年能被直接当流氓抓起来,现在嘛也危险。 “王二癞子!你越来越洋气了啊。”朱逸群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嘿,还是你有眼光,不愧是当过兵见过世面的,我穿这事儿回家,直接被我爸给打出来了,现在还不让我回家呢。” “你现在干啥呢?” “在林场挂个名儿当临时工呢,平时……”他凑近了朱逸群小声儿说,“往外倒腾点山货、草药。” “哎呀,你还有这样的能耐啊。” “啥能耐啊,还不是让没钱逼的,临时工那点工资够干啥的啊。”王二癞子指了指路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小屋也没挂幌也没有什么牌子,“咱俩去那儿吃点儿。” “那是啥啊?” “我家亲戚,家里就孤儿寡母的没啥营生,我给出主意在家开了个小吃部,平时我往这儿领客人,到赶大集的时候支个摊子卖点儿烙饼啥的,对付生活呗。” 王二癞子带着朱逸群进了这一家,看起来也不像是个饭店,一个屋子,收拾得倒干净,摆着三张桌子,隔着一道帘子就是一铺小炕,有两孩子在炕上玩呢。 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一桌客人正坐在那里吃打卤面。 “哟,他二叔来了。”后厨一个女人掀开了门帘子走了出来,三十不到的年纪,长得略有些富态,“这位是……” “这是我哥们儿,嫂子家里有啥吃的不?” “今天不是大集没啥人,备得东西不多,就有点山货和昨天剩的卤野猪肉。” “行,给我们也煮碗面条儿,拿蘑菇打个卤,切碗野猪肉,有酒没?” “有。” 他们俩个坐了下来,不大一会儿女人就端上来一壶茶摆了两个杯子,“你们先喝茶。”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态度,居然让朱逸群有点感动,要知道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可从来没有过一丁点儿的笑脸,更不用说免费的茶水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另一桌人也走了,两人也渐渐聊开了。 “唉,咱们这儿啊,我就一个感觉憋屈,干啥都憋屈,我不偷不抢的拿钱收东西,整得跟做贼似的,挣了钱给我爸,我爸跟收到赃物了似的,又让我退又让我赔的……” “现在都这样。”不光是靠山屯,现在外地也一样,火车站卖烤地瓜的,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挎个小筐问要不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就跑。 人人都想松快松快,人人都畏惧松快。 “你现在干啥呢?回来等分配工作?” 朱逸群摇了摇头,“我就想消停在家呆几年。” “也不能闲呆着啊,总得赚点钱啊。” “嗯,来年我打算养猪。” “那今年冬天就没事儿干了?” 冬天不就是没事儿干猫冬吗?东北人,尤其是黑省人,冬天默认什么也不干就在家藏着,靠山屯人更是如此,大雪封山,在家真没什么事儿干,除了串门就是打小牌。 朱逸群说来年开春干点儿什么,马占山没觉得有什么,朱逸群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 “我说,你不是靠山屯的吗?” “净说废话。” “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你给我收点儿山货。” “这个……”朱逸群觉得自己一个军人,搞这些事好像不太对。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坑你也不会坑乡亲的,收购价指定比供销社高!你得实惠,你们屯子里的人得实惠,我也得实惠,多好的事儿啊。” “这个……” “你也不用担心风险,现在都偷偷的整,民不举官不究的……” “你容我回去想想。” 靠山吃山,靠山屯背靠着的这一片名叫雄鹿岭,是大兴安岭山脉的支脉,除了临近村子有一片人造林之外,再往深处两三里地就是原始森林。 这一片大山除了人之外还是鹿、野山羊、野鸡、野猪、熊、棕熊甚至是东北虎的家乡。 一年四季,这一片大山从来不吝惜对人类的馈赠,野菜、中药、菌类、核桃、松塔…… 靠山屯的人从来不烧煤,光是山里的灌木或者低矮处的树枝、松树毛子(松针)再加上田野里拉回家的苞米秸,就足够他们度过漫长的冬季。 农忙结束,各家除了扒炕抹墙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捡烧火柴,搂松树毛子(松针)。 分卷阅读17 学校的烧火柴除了各家送来的之外,也有一部分是孩子们自己去搂的。 “这一片是你们二年级的地方,看好孩子啊。”尚老师用手虚空划拉了一下,带着一年级的学生往另一片地方去了,至于三年级的……放山里自己活只要不碰上熊瞎子都能活好几年,且丢不了呢,让班长自己看着就行了。 “知道了。” 都是农村的孩子,包括非要跟来的四岁鼻涕虫,没有不会干活的,也知道用小手拿着小耙子划拉松针。 马大丽把她放在自己跟前,找了个居高临下的地方看着学生们干活,学生们各管一片儿,各自背着柳条筐拿着小耙子搂松树毛子。 也有顺手捡些松塔、野核桃的,这边的松塔都不算大,松籽供销社都不收,山核桃也很难处理,对小孩子们来说却是难得美味的零嘴儿。 除此之外还有顺手捡蘑菇的,总之,除了每人要交的一麻袋松树毛子之外,学生们干什么都可以。 马大丽看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事儿,自己也弯腰低头干活。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喊她。 “大丽!大丽!” 她抬起头,向喊她的那个方向看去,是同村的赵大婶儿。 “婶儿!你在这儿干啥呢?” “采蘑菇呢。”她大声地回道,“小玲儿呢?” “在这儿呢。”马大丽指了指学生们原来在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有小不点儿小草在吭哧吭哧干活。 “行!”赵大婶儿离得远,并没有看清楚,听马大丽说在这儿呢,就背着筐到别的地方去了。 马大丽却吓出一身冷汗,拎着小草开始找学生。 “赵小玲儿!” “朱二狗!”她喊着学生们的名字,过了一会儿有人应她。 “老师!我们采蘑菇呢,这里面好大一片!” 马大丽赶紧跑过去,挺大的一片灰菇(灰顶白菇)学生们都在采蘑菇,动作快的小筐快装满了。 除此之外还有采到马粪包的,松蘑的,这些孩子划拉了一会儿松树毛子,就都不划拉了,改采蘑菇了。 “不能再往里面走了,这个季节容易有熊。”东北的熊可不是好玩的,林区哪个屯子都有被黑瞎子舔毁容的,被咬死的时有耳闻。 “老师,干蘑菇可贵了,我妈说一斤干蘑菇能换二尺布呢。” “我妈说能换一斤白面。” “我妈说能换一斤肉。” 这些孩子们对钱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就算是在集上,以物易物也不少见,真掏钱买东西的机会不多,就算是有也轮不上这些小孩子花钱。 “干蘑菇能换钱?供销社收蘑菇吗?”供销社收蘑菇可不贵,最好的松蘑晒得干爽的也就是一毛钱两毛钱。 孩子们嘿嘿笑了,“朱八指儿收!” “你们叫谁朱八指儿呢?”马大丽想了一会儿才知道学生们在说谁,山里人给人取外号从来都是按照特征,朱逸群少了两根手指头,被人叫八指儿……“朱叔叔可是解放军!战斗英雄。” “我妈说他脑袋坏了活不了多久了。” “我妈说他走走倒就抽。” “我妈说……” “去去去!不许胡扯!学生要讲文明懂礼貌!不能用别人的缺陷取外号。”马大丽挥着手说道,“别光采蘑菇不划拉松树毛子,咱们今年冬天是挨冻还是暖暖和和的,全看你们这几天的劳动!” 这一帮猴孩子,马大丽这次可不敢光顾着自己干活了,站直了身体数数,一个一个的数…… “王树呢?朱二……朱文驹呢?”她总算搞清楚朱二狗叫什么了,他属马叫驹,因为写字太划拉,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总把驹写得像狗,就被同学叫成二狗,后来不光孩子们这么叫,大人也都这么叫……反而没人记得他大名了。 “老师!他俩去找猴头菇了!” 哪儿有猴头菇啊!老采山人那也得起早去往深山里采才能采到啊!这里离屯子近,也就是普通蘑菇多,不会有猴头菇这样珍贵些的菌种。 “你们在这儿不要动!采完蘑菇就搂松树毛子!谁要是乱跑等我回来削他!” “是!老师!” 彼时的师生关系就是这么纯粹,孩子不听话削!回家跟家长告状家长再削一顿。 马大丽顺着小路往里面走,想要采猴头菇就得往深山里去,她估计着两个孩子的脚程,加快了脚步。 10、第五章(下) “王树,你说会不会有熊啊?”朱二……不,朱文驹越往大山深入走,越害怕。 林子越来越密,大白天的也显得有些阴森,天空不时传出鹰啸的声音,不知什么地方啄木鸟在啄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动物弄出来的杂音。 虽然是山里孩子,朱文驹从来也没有在没有大人的带领下林子。 “没事儿,我爸说熊都在山的另一边。”王树拿了根棍子像模像样 分卷阅读18 地划拉着前进,“再往前点儿就到我跟你说过的,有猴头菇的地方了。” “猴头菇真能卖钱?” “当然能了。”王树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坚定。 “卖了钱就能买糖吃?” “当然。”王树说完这话,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已经忘了上次吃糖是什么时候了。 屯子里的孩子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糖吃,他家倒是时不时的有点糖或者肉之类的东西,可那些东西是爸爸或妈妈的,他们三姐弟只能闻味儿。 去年过年他们被爸妈赶着挨家拜年,讨回来的几块糖,全让爸妈给搜走了。 他发誓,等他攒够了钱买糖,买一堆的糖藏起来自己吃,谁也不给! “王树,你想什么呢?” “没事儿。”王树继续划拉着树枝,“你看,就在那里!”他指着远处的一棵树,在离地两米多的地方,确实长着两朵圆圆的猴头菇。 “唉呀妈呀,真有!”朱文驹高兴得直拍大腿,快步跑到树跟前。“我爬树比你快!王树,你在下面拿筐接着点儿!” “嗯。”两个孩子眼里满满的都是圆圆敦敦的猴头菇,脑子里想得都是采了两个猴头菇,回家晒干了卖出去能卖不少钱,换好多糖。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长着猴头菇的树不远处,有一堆还没干透的粪便,在粪便旁边的树上,有明显的摩擦痕迹。 有经验的老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是公野猪经常活动磨蹭猪皮的地方。 山里人说一虎二熊三野猪,指得不是它们本身的战斗力,而是对人类的危害程度。 虎是猫科动物,最为狡诈,它们往往比步行的人类更早发现人类,这种灵巧聪明的动物如果不是饿极了是不会轻易袭击恐怖直立裸猿的,当然了,它们要是起了杀机,普通人在看见它们之前,已经命丧虎口了。 熊这种动物除非极度缺乏食物,饿极了,轻易也不会主动招惹人进入人类的势力范围,可是人如果进入了它的领地,熊尤其是带崽的母熊,是绝对不会躲的,直接莽上来才是它们的选择。 老猎户中传说中许多关于熊的恐怖传说,比如某某人某年遇见了熊,开了两枪打中了熊的肚子,熊肚子里的内脏都流了出来,熊居然把掉出来的肠子塞回去,继续攻击人类。它们的舌头上长着倒刺,按住人类先攻击的是脸,山里人说熊攻击了某人,说得都是某某人被熊舔了。 这些年人越来越深的侵入熊的领地,熊的食物减少,在秋收或者采蘑菇的时候遇见熊,被攻击的事也越来越多。 比熊和虎对人的危害更大的是野猪,野猪对于人类种植的美味食物极为喜爱,秋收前后野猪祸害庄稼的事时有耳闻,山里人家家都有□□,靠山屯在秋收前后还组织人除过“猪害”。晚上还有巡逻队巡逻。 就算是如此,野猪仍然不怕人,尤其是公野猪,它们经常撞树,皮被松树上的松油浸得又油又厚,成年男人没带枪只带砍刀对上野猪,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们俩个孩子,要是遇见了公野猪,十死无生。 朱文驹往手心儿里吐了几口吐沫,脱下了已经有了几个破洞的布鞋,光着脚上了树,脚被擦伤几天就好,鞋子再破下去,回家是要挨打的。 他像是只灵猿一样几下就爬到了猴头菇在的地方,“这只猴头菇真大!一个妈妈带一个崽儿!” “你快点儿!”王树仰着头在树下举着筐。 “你别催!不能采坏了!”他再往上一点,伸手一掐,最大的那个猴头菇先被掐了下来,掉到王树的筐里,又一掐,小的那个也被掐了下来。 王树像是看着两只金元宝似地看着筐里的两个猴头菇,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仿佛这两个猴头菇已经变成了谁都抢不走的糖果。 可是等了有一会儿,朱文驹还不下来,“二狗!你下来啊!” “王树!你快上来!上来!”朱文驹大声喊叫着。 王树瞧着他笑,“我上去干啥啊!” “野猪!野猪!”他的话音未落,野猪已经往王树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 王树吓得尖叫了一声,把筐一扔使劲儿往树上爬。 这根树并不高,已经枯死了一半,另一半也半死不活,两个男孩儿虽然都不重,压在树上也让树颤了颤。 野猪嘴上哈喇子老长,獠牙长长地伸出嘴外,通红的眼睛盯着这两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两脚兽,向后退了退,使劲儿往树上撞! “啊!啊!”王树和朱文驹吓得拼命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马大丽远远地听见两个孩子在叫,心知可能是遇见什么危险了,今天进山她没带□□,也没带狗,只带了一把满是锈痕的柴刀。 听着让人揪心的求救声,她把心一横,拿着柴刀跑了过去。 两个孩子“爬”得高看得远,远远的就看见了马大丽,“老师!野猪!”王树大声喊道。 “老师!别过来!”朱文驹也喊了起来,老师一个女人,肯定不是野猪的对手 分卷阅读19 。 是野猪……马大丽在半路上已经猜到了,要是遇见了虎这两孩子不会有求救的机会,要是遇上了熊肯定至少有一个已经遇害了,要知道这两种动物都会爬树!躲树上是没用的!老虎甚至不会给你爬树的机会,只有野猪这两孩子要是爬树快点儿可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看见这两人爬得那棵树,她心凉了半截,五百多斤的公野猪,再撞两下那棵树肯定断! 马大丽想了想往兜里捡了几个块土块、石头,挑了一棵结实粗壮的大榆树爬了上去,拼命摇树喊叫,“哎!我在这儿呢!” “哎!”她一边叫一边扔兜里的石头和土块儿,第一块土块儿砸到野猪身上,野猪没什么反应,第二块砸到它身上,它哼了哼,第三块……野猪有些怒了,扭头瞧着攻击自己的人。 “哎!我在这儿呢!”马大丽更大力气地摇着树枝。 野猪愤怒地向着马大丽所在的树撞了过来,“你们俩个!快!快爬到那边的大树上!” 王树和朱文驹飞快地下了树,朱文驹甚至捡到了自己的鞋子,捡完之后才拼命往另一树巨大粗壮的树跑。 那边野猪的注意力全在马大丽身上,它撞了几下,除了让自己头疼之外,大树只是晃了几下。 “撞!我让你撞!撞死你!”马大丽向上又爬高了一层,骂着树下的野猪!“你等着!等我爸来的!把你抓了扒了你的皮!”她一边骂着一边把兜里剩下的石头块儿全砸野猪身上了。 野猪被气得呼哧带喘,向后退了五六米,使劲儿往大树上撞。 这次树被撞得晃了晃,马大丽抱紧了树干这才没有被撞下去。 那边王树和朱文驹已经一人找了一棵粗壮的树爬了上去。 “XXX的野猪!来撞老子啊!来啊!”朱文驹拼命的喊着,抓着树上的苔鲜往野猪的方向扔过去。 王树抱着树干,心疼地看着已经被野猪踩碎了的筐和猴头菇。 野猪回头一看,自己最初的两个敌人已经跑了,气得回头狠狠一撞,那棵树被撞得倒在地上。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想到要是马大丽晚来了一步,他们俩个怕是都要变猪粪。 撞断了树,野猪似乎也累了,趴在地上哼哼了一会儿,却不肯离开,它似乎在等树上的三个人下来。 三个人安静了一会儿。 “老师跟你们说啥了说啥了啊?猴头菇再值钱有命值钱吗?你等着回学校的!看我咋收拾你们俩个!” “老师!您千万别告我爸!也别告我妈!”朱文驹想起了上次被男女混合双打的恐惧,吓得唔唔哭了起来。 “老师,我爸出门了。”王树说道。 “老师,他爸没出门儿!他爸卖完粮食搞破鞋去了。” “你爸才搞破鞋!” “我妈说你爸最稀罕破鞋。” 刚才还同生共死的两孩子吵了起来,马大丽无力地瞧着他们俩个,希望野猪不会被这两个孩子的吵闹激怒。 野猪似乎很有耐心,它知道自己撞不断这三棵树,它也知道这三个人肯定要下来,它有得是耐心,它等。 他们是早晨五点出发搂松树毛子的,约定了十一点集合回学校。 马大丽抬头看看太阳,现在应该有八点多了,日头已经有了些温度,毒辣了起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老师,我要尿尿。”朱文驹说道。 “你尿呗!” “老师,你闭上眼睛。”马大丽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朱文驹又道,“老师,我饿了。” “我也饿。”王树吼道。 “没吃的!”马大丽摸了摸挎包,里面实际有两个窝头,可离得这么远她没办法分给两个孩子,还不如说没有。 “老师,我渴了。”朱文驹声音有些蔫儿了。 “你刚才把尿接着好了,能喝。”王树说道。 “去尼玛的,你才喝尿呢。” 马大丽瞧着地上的野猪,“哎!野猪!我们一没杀你媳妇儿,二没吃你儿子,你在这儿盯着我们干啥啊?你是不是也饿啊?去找吃的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啊!” 野猪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哼哼了两声站起来溜达了一圈儿。 马大丽满怀希冀地看着它,结果它又换了个有阴凉的地方趴下了。 日头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天空的正中央爬,爬啊爬…… 到中午了,朱文驹和王树已经渴得没有说话的劲儿,马大丽也是又渴又饿。 她只希望尚老师能早点儿发现他们失踪了,早点儿找人来找他们。 11、第六章(上) 朱逸群弯下腰摸了摸新断掉的树枝,有两个穿着手工千层底布鞋的男孩沿着这条路进了山。 另一条痕迹,明显是一个穿着解放胶鞋的女人跟着进了山。 “尚老师,您别急,先带孩子们回去,我先进山找找看。”白山黑水之间,从来不缺乏好猎 分卷阅读20 手,朱逸群没参军之前就是一个行家里手,参军之后受过一定的专业训练,更非寻常人可比。 “你带家伙了吗?” “有这个够了。”他拍了拍腰间的□□,这个不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是原来家里就有的,山里人平时是农民,到了狩猎季节就是猎人,几乎家家有□□,有套子,有土制的捕兽夹。 朱逸群不喜欢木枪,没有拿家里的□□,选择了最熟悉的□□。 在三年困难时期,东北一车皮一车皮的往关里运野物,现在的野生动物严格来说已经比过去少了,但也相当繁盛,没有这些东西自保,村民很难过安生日子。 他告别了尚老师,一个人进了山,沿着在外人眼里毫不起眼的痕迹,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 他皱了皱眉头,从附近的痕迹看,这里平时应该有野猪出没,从脚印上来看很有可能是一只五百斤上下的成年公猪,要是他们一头撞到了那只公野猪,怕是要有麻烦了。 他继续向前走,果然发现了痕迹重合的部分。 “我们在这里!”马大丽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过来了,忍不住喊了起来,发现只有朱逸群一个,不由得泄了气。“你快回去喊人!喊我爸!带□□!”她要是带着家里的老套筒,也不至于被逼上树。 朱逸群什么也没说,只是打了个手势让她噤声。 他看出来了,两个小孩子一个大“孩子”,难怪忘了山民的基本守则闯到了这里。 但凡是个有经验的,隔着一百米就能发现这里是野猪经常活动的区域,知道避开。 现在怎么办? 两条路:等,野猪实际不是那种特别有耐心的,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还算安全,天黑下来野猪一定会离开。 但是,野猪离开了并不代表安全,黑夜中的森林是猎杀者的天下。 大鹿岭最少有两个狼群,有熊,虽然有几年没人见到虎了,并不代表没有。 第二条路:现在救他们出去,趁着白天回到安全的地方。 难点:他一个人对方是一只五百斤的野猪。 他看了看手里的□□,开始观察附近的地形和植物。 原始森林不像人工林,树种单一,各种各样的植物见缝扎针,拼命地寻找着自己的生存空间。 他找了一会儿,找到了自己需要东西,荆棘,土话叫刺条,刺(la)刺(la)条。 这东西硬且不好砍,扎手,走路遇见了又划衣服又划皮夫,砍柴火都不会砍这玩意儿,烧得时候太扎手,只有一些人家会连根挖回去种在院子里当杖子使。 对于他此刻的他来说却如获至宝,东北的山里没有藤条,这玩意儿是唯一比较接近的了,用军刺把刺削了下来,用石头搥了一会儿,让它稍有点韧性。 过了会儿,他摇了摇头,不行。 他只能找了一棵大树,用军刺扒了一大块树皮下来,拨剥开外面的老皮,留下里面较韧的内芯。 他又在山里绕了几圈,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草药,挖了个山鼠窝,抓了三只山鼠,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地形,用荆条、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陷井,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下午三点钟了。 十分钟后,行动开始。 马大丽现在充分感觉到了什么叫一泡尿憋死英雄汉,她是女人,老师,身边有两个学生…… 憋得膀胱几乎要爆炸……“王树!朱文驹,你们俩个闭上眼睛。” 两个学生你看我我看你,“老师你要尿尿?”朱文驹愣头愣脑地说道,熊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装傻。 “老师,我们闭着眼睛,刚才那个人不知道偷不偷看啊?你憋一会儿吧,刚才来那个人兴许找人去了。”王树说道。 马大丽瞪了他一眼,他说的事她还不知道吗?问题是她现在已经到极限了啊! 朱文驹鼻子抽了抽,“老师!哪儿来的香味儿!” 野猪也站了起来,哼哧哼哧也骚动了起来,有人在烤些什么,烤得还挺香。 野猪瞧了瞧这三只就是不下树,眼瞅着要吃不着的猎物,警告般地叫了两声之后,哼哧哼哧奔着香味儿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两分钟后,两声杀猪般地叫声响彻了整个山林,已经下了树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先尿尿去,你们俩个谁也不许动!”马大丽先解决了自己的三急。 回到原位之后,两个猴孩子已经不在了,挨打这种事呢,挨着挨着就习惯了,反正经过今天的事男女混合双打是跑不掉了,不能耽误看热闹啊,否则今天野猪历险记就不完整了。 她跺了跺脚,追了过去。 她跑过去的时候,朱逸群站在陷井边,一手扯着一个熊孩子的领子,“再得瑟削死你们!”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朱文驹使劲儿踮着脚往里面看。 这是一个极简易的陷井,把原本的土坑又扩大挖深了,里面摆了十几根削尖了的树枝和荆条,树枝发黑发绿,应 分卷阅读21 该是火烧炭化之后抹了东西,野猪被烤山鼠的香味儿吸引过来,掉进了陷井,此时正在里面拼命挣扎,再怎么厚实的表皮也经受不了惯性和自重,大腿和肚子那里被树枝扎穿,向外流着血。 “猪挺大啊,得有五百斤。” “毛猪五百斤,出肉也就是三百来斤。” “那也不错啊。” “公猪肉骚,难整。” “卤呗,多搁高梁酒,多搁大料花椒。” 十几个背着枪的老猎户的人围着野猪评头论足,抓住野猪不是很新鲜的事,新鲜的是这只野猪难得的大,以及两个孩子和马大丽的冒险故事。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冒失下去抓,要等着野猪失血。 “树枝上我抹了点儿断魂草。”朱逸群说道。 “那天黑之前咱们就能回去。”马占山摸了摸下巴,顺便给了女儿一下子,“冒冒失失的!带孩子进山咋不带□□!你知道能遇上啥啊?忘了去年还有狼进屯子了?” “尚老师没带,我也没好意思带,再说朱逸群不也没带吗?” “叫啥朱逸群!叫四哥!人家救了你一命!” “没事儿,再等一会儿你们也找来了。”朱逸群摆了摆手。 “野猪这玩意儿凶性,谁知道你晚来会儿能发生啥啊?”马占山说道,他又压低了声音,“这猪你打算怎么办?”要是搁过去,这野猪算是“集体财产”,现在地都分了,山虽然有一部分归了林场,可还有部分是村里自有的,朱逸群自己单杀的野猪,理应归他,然而这事儿既然大家都遇见了…… “我从外面回来又重盖了房子,还没请大家吃席呢,就拿这口猪当主菜了。” “也行。”马占山摸了摸下巴,“别的东西我出,不能让你搭钱。” “不用,叔,我有钱。” 野猪渐渐没了声息,有个年轻点儿的想要下去扛野猪上来,被老猎户一把抓住了,捡了个石头扔了下去,果然,野猪狠狠地蹦了两下。 动物到了绝境是最危险的,稍不住意就有可能为了一只野猪搭进去一条命。 他们又等了半个小时,野猪渐渐真得没了动静,这才用树皮做了绳子,把野猪给拽了上来,先趁着还有一□□气儿放了血,直到血不流了,四五个人拿着棍子杠着,才把野猪扛下了山。 野猪的皮太老不能用,皮直接就剥了,有经验的猎户自然知道如何处理能让公猪不那么骚,几个女人在家里忙忙活活的,先处理完了。 现在天气凉了,猪肉放到明天没什么问题,朱逸群要摆宴席,朱家人自然全都过来帮忙,自己家菜园子里的菜就能凑三四个菜,杀了几只鸡鸭又是两道菜。 全村的桌椅板凳凑一凑,锅碗瓢盆齐一齐,连夜用咸水洗了又用开水烫了,一大早马占山又去了趟县城买了些东西。 朱逸群自己在外面又垒了个灶,先把昨天剃下来的猪油和一些大肥肉一给熬了出来,熬了一盆荦油。 这个时候豆油都是有数的,荦油是绝对的好东西。 中午帮忙的朱家一家人和马家的人,一人盛了一碗高梁米饭,饭上撒些葱花香菜,淋上一些还有一点热气儿的荦油,就着老黄瓜种汤,吃得满嘴流油,满头大汗。 马大丽瞧着坐在一旁吃饭的朱逸群,悄悄走了过去,“谢谢你啊。” “没事儿。” “我听人说是你在收山货?” “我有一个朋友在收山货,比外面的价高,我寻思着屯子里的人卖供销社也是卖,不如卖给我朋友。” “一斤干松蘑真能卖两毛五?猴头菇一斤能卖两块钱?” “我朋友给我啥价,我就给村里人啥价。”朱逸群是真没打算赚钱。 有钱干嘛不赚呢,自己杀了只野猪也不贪,野猪肉能卖不少钱呢,难道是因为脑袋上有弹片,所以不想活了觉得留钱没用吗?马大丽不由得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人了。 12、第六章(下) 村里人办宴席,大家总不会空手来,有些拿了些日用的杂物,簸箩、撮子、筐之类,有些拿了些布料、粮食、干菜,还有一家送来了一张全新的炕席。 还有的人家比较实在,知道朱逸群最近花钱多,一毛、两毛的随份子。 朱逸群请朱大明白当记帐员,请葛凤芝当收款员,连东西带钱都记清楚,将来别人家有事好还礼。 这些东西带着钱,朱逸群这个全村唯一的一人小家,也能撑起来,有了早期启动资本。 这也是村里人最纯朴的互助方式。 在这个时代,山里人取得肉食比山外人还要容易一些,毕竟时常会猎到一些野物,家家户户也都有处理野物的行家里手。 说起来处理公野猪肉都有些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朱逸群的一番操作还是让他们叹为观止。 剥了皮的野猪肉切成色子块,用倒进去整整一斤半的高度高梁酒,葱和姜捣碎泡水,加上碾碎了的大粒盐盐制。 分卷阅读22 花椒、大料、桂皮、香味还有中药铺里才有的草果和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树叶子干枝子洗干净,缝进纱布袋子里。 大火烧开水,把腌好的肉放进去,再放入纱布袋子,倒进去一大碗的老抽,一大碗的生抽,难得一见的白糖也倒进去。 木柴大火变成炭火,盖着锅慢慢炖。 从吃完午饭一直炖到晚上四点多,肉香飘得满屯子都能闻见。 朱逸群一边盯着火,随时加减木柴,一边按照之前拟的菜单子把材料备好。 婶子们看着朱逸群下刀如飞,不一会儿就切出满满一盆粗细均匀的土豆丝,这才信了他真是炊事员出身。 野猪肉炖得酥烂,再把泡好的茄子干、土豆干、宽粉条放进去炖二十分钟出锅,第一道大菜完成,这是东北第一炖猪肉炖粉条的进阶版野猪肉炖粉条。 第二道菜是杂鱼炖茄子,茄子是自家产的,鱼是朱家两三个兄弟到村子附近的河里捞的,鲤鱼、鲢鱼、三道鳞、鲫鱼、柳根,大大小小满满一大盆。 婶子们收拾干净了,朱逸群又用清水冲洗了一遍。 一小豆油和一大半荦油烧热,加入满满一大碗的农家大酱炸香,倒入清水,鱼和茄子一起下锅,再加上香料,四外面再贴上苞米面大饼子,这是东北第二炖。 第三道大菜是排骨炖豆角,野猪排骨先用里屋的大锅炖熟,再加上炒好的豆角、泡好的宽粉条、切块倭瓜一起炖,这是东北第三炖。 第四道大菜是办宴席更少不了的素菜大拉皮,之前手工抡好的拉皮切成条状,加上老黄瓜种丝、干豆腐丝、白菜丝、淋上肉汆子,加入酱油、盐、醋、白糖,看着不起眼,相当考究功夫。 这四道大菜,先上桌,老少爷们团团围坐,你一口我一口的尝菜,各个都挑起大姆哥! 靠山屯三年以来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宴席,都被比下去了,已经有人暗暗想着家里有喜事,请朱逸群出手办宴席了。 拌好了凉菜开始走菜,落忙的人端着大托盘将大婶们盛好的菜一一端上桌。 朱逸群把之前炖猪肉的锅仔细刷了一遍,把剩下的荦油和豆油全都倒进了锅里。 先炸了一个花生米,花生米倒出来之后加上盐,凉凉上桌。 最后一道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垫定了朱逸群的大厨地位!他—居—然—会—做拨丝土豆! 这道菜只有县城里国营大饭店的厨师会做,村里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在县城吃酒席的时候吃过,只是听说过这道菜。 把土豆切块下入锅中炸熟,放进大盆里,油倒出放进大铁盆里凉凉沉甸,剩下的锅不用刷,加热之后加入清水,再倒入白糖,勺子在里面搅和,一直加热到琉璃状,再下去土豆。 讲究的是挂糖均匀,拨丝绵长,拨得越长,厨师的功力越深。 朱逸群的功力,至少达到了县城里大厨子的水准。 马占山拍着朱逸群的肩膀,“大侄子,有你这个水平,将来十里八村办喜宴就不用到外面去找大厨了!我先定下了啊!将来你大哥结婚就用你当主厨!” 村会计朱大明白推了推眼镜,如豆的小眼睛噌噌放光“你儿子连对象都没有,在这里着什么急啊!大林子啊,下个月我外甥娶媳妇,厨师还没定下来呢,就你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地有一个人说道,“咦?今个儿怎么没看见王大酒包?” 王大酒包就是王树的爸爸,平时村里有这种事他最勤快,中午的时候没出现就够奇怪了,一直到现在宴席快散了还没出现? 车夫赵富撇了撇嘴,“他把他家打下来的粮食全卖了,拿了钱就没见人影儿,不定在哪个耗子洞里呢。” “唉,没分地的时候村里照顾他们,他家总能混口饱饭,现在分了地各家顾各家,他家怕是揭不开锅喽。”朱大明白撇了撇嘴。 “那也是他家自找的,大人都不值得可怜,只是可怜了孩子。” 高小云一直在大门口坐着,借着扒豆角的由头向外望,她本以为今天自家男人咋地都得去老朱家蹭饭蹭酒,自己也能借着“找”他的由头跟着去蹭一顿,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他也没回来。 咣地一声关上了自己家的院门,一扭头看见三个孩子眼巴巴地瞅着她,“妈,我饿。”最小的小草嘬着手指头说道。 “饿!饿!饿!就知道饿!咋不饿死你们呢!”高小云一巴掌把小草拍到一边去。 因为盼着去吃顿好的,她压根就没做饭! 没有男人带着,她又不想去帮厨,自然没有借口去吃饭,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家里还有三个讨债的,高小云气得要命。 到了厨房一看,柴火没有几根,粮食也没剩多少,只有两个干硬的窝头,从暖壶里倒出来一碗水,就着半温的水把窝头自己吃了,躺在炕上哼哼生气,完全不管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姐!我饿。”王草扯着姐姐的袖子。 “草,你等着,姐烧水给你熬糊糊吃。”王草看 分卷阅读23 着屋里的情形就知道是指望不上妈了,爸更是指不上。 瞧了瞧自己家的米缸,只有半袋子苞米面了,柴火不够烧的,她出去抱柴火。 王树瞧着躺在炕上的妈,盆朝天碗朝地的厨房,心里面一阵的难受。 他跺了跺脚向门外跑去,跟抱柴火的王花撞了个满怀,“小树,你干嘛去啊?” “你别管!”王树瞧了瞧躺在炕上的妈,扭头走了。 “等会儿回来吃饭!”王花喊道,王树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跑。 王树跑到了朱逸群家院外,这个时候村里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已经有人拿碗捡“折箩”了,这个时候人都比较少见荤腥,得着了都使劲儿的吃,朱逸群备得菜虽多,但也经不起这些人吃,实际没剩多少东西,然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带油菜汤都是极好的,不能扔的。 王树钻进了院子,拿了一个大碗也跟着折。 “王树,你咋在这儿?”朱文驹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蹭过来。 他回家挨了一顿好打,屁股现在还不敢沾凳子呢,为了感谢朱逸群,他爸妈送了四串干豆角,两串干辣椒,还随了两毛钱,带着全家来吃饭,为了不亏着朱逸群这张嘴,也把他带来了,他全程站着吃的。 他一直在找王树,想看看王树被打成什么样了,没想到王树一家人全程没有出现。 王树到了宴席尾声才冒出头来,看样子没挨打。 “你爸还没回来?” “没有。”王树找着了一块剩在肉汤里的排骨塞到嘴里大嚼。 “你吃这个。”朱文驹给了他夹了一大块凉了的拨丝土豆。 王树一边吃一边往碗里盛剩菜,连鱼骨头都不放过。 “你还没吃饭呐?” “没呢。” “你家也没随礼?” 王树心里忽悠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同学估计是更看不起自己了,“我家没钱。”他破罐子破摔道。 他收完了一桌又去下一桌,集了满满两大碗的剩菜,再看别的桌已经被折得干干净净了,他把两大碗剩菜端着低头往自己家走去。 “我帮你端一碗。”朱文驹过来帮他。 “不用你帮。”王树瞪了他一眼,他端着菜往家走,走到家附近看见家里冒出来的烟气,又站住了…… 他转过身,躲进了柴火垛,拼命往嘴里塞碗里的剩饭菜,直到撑得吃不下了,他四下看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把剩下的饭菜包着,爬到树上,塞到树洞里藏起来。 他到井边洗干净了脸和手,这才回到家里。 家里面小草、小花和妈妈已经睡下了,掀开锅盖,里面是一小碗温在锅里的苞米面糊糊。 13、第七章 第一场雪飘落在小山村时,树叶仍挂在枝头,白色的雪衬着五颜六色的树叶,如诗如画。 小村子里的人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落雪了,漫长寒冷的冬天要来了,家里柴火没有砍够的,趁着初雪乍晴,背着柳条筐进了山,还有一些人抓紧最后的机会寻找最后一次山货。 最后一茬的秋耳、地耳是木耳里最好的,价格也最高,晾干之后一斤能卖两、三毛钱呢。 蘑菇没人捡了,这个季节蘑菇不容易干,第二天就会变黑卖不出价格。 朱逸群在鸡叫之前就睁开了眼睛,军医说得对,宁逸的小山村有助于他的恢复,他现在每天能睡两到三小时的觉,精神状态明显稳定了下来。 推开被起炕,把被子折好放到炕柜上,拿扫炕条帚把炕扫干净,摘下蓝布的窗帘,窗户上已经上了一层薄霜,窗户缝该贴了,天大冷的时候用来盖窗户的草帘子也应该备下了。 下了炕穿上鞋,点着了外屋地(厨房)的大锅,先烧了点水留着洗漱刷牙,说起刷牙,全村除了尚老师,好像只有马家和自己刷牙,马家是被马家的大儿子影响的,马占山也比较爱显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先进,所以要求全家刷牙,自己是当兵后学会的,养成了好习惯改不掉。 把烧开的水灌进暖壶,把头一天晚上的剩饭放进锅里,加上水,用盖帘子热两块苞米面饼子,他低头看了看灶炕里面的柴火,足够支撑到做好饭。 早饭准备完了之后,他用温热的水洗脸洗头,又接了一茶缸子水刷牙,刷完牙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拿了扫帚到外面划拉院子。 除了自己家的院子,他连自己家附近的那条路都扫得干干净净,这场雪留不住,不早点扫掉,雪化之后就会满地泥泞。 他正扫着雪,忽然见到远处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人,靠山屯的冬天天亮得晚,这个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他只觉得那个人眼熟,等那人到了跟前才认出来…… 王大酒包! 可真是有日子没见他了! 听说他在外面找了能干的小寡妇,小寡妇很是风骚,自家男人死了,靠着众多男人的“帮助”,赚了不少,这次看上了王大酒包要跟他长久的过下去。 分卷阅读24 今年王大酒包拿着卖粮攒下的钱去投奔她,就是为了今年趁着包地家家有钱,两人合伙包“锅”(聚赌,东北常见的赌博方式,几个人打牌,每个人出同样的钱凑一锅,提供场地的人从锅里抽成,比如一块抽一毛),都说他这个冬天回不来了,没想到刚下雪就回来了。 两个人面对面遇见了,总不能不说话,“回来了。”朱逸群简单打了声招呼。 “呸!”王大酒包吐了口吐沫理都没理他走了,要搁以前朱逸群的脾气,王大酒包十有八九得挨顿揍,现在的朱逸群嘛,不言不语笑眯眯地瞧着他。 王大酒包一脸的倒霉相,怕是混了个人财两口,难看得日子在后面呢,他犯不上为了这样的人费力气。 小村子不大,可以说是鸡犬相闻,朱逸群扫完了小路,回到家里,刚吃上饭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你把钱整哪儿去了!钱呢!钱呢!你个王大酒包臭不要脸的,在外面搞婆鞋不管我们娘四个儿,钱呢!钱呢!让我们娘四个儿喝西北风啊!” 女人的哭叫声传得满屯子都听见了,都知道王大酒包终于把钱花光了,空着手回家了。 今年新打的粮食全没了,这两口子也不是过日子的人,有钱三天乐,还到过夏呢就挨家借粮过日子,现如今怕是交公粮的粮食也没有了,这日子可咋过? 朱逸群吃完了饭到院子里踱步消化食儿的时候,王家的院里院外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这些人有些手里拿着东西假装在做活,有些连假装都懒得假装直接伸着脖子看,还有一些来晚了没有挤占到优势地形的,爬上树看。 可能是为了满足观众,王大酒包和高小云将战场从屋内搬到了院子里。 高小云往外推王大酒包,“你回来嘎哈啊?这不是你家!你跟那个破鞋过去吧。” “你这娘们反教儿了呢!这是我家你凭啥不让我回来!你看你把家造的,盆朝天碗朝地,到现在锅还是冷的呢,哪家的老娘们跟你似的干啥啥不行干啥啥不行。” “你特么的把粮食你整走了!我拿啥做饭啊!喝西北风啊!” “我那是卖粮食!” “卖完粮食钱呢?” “赔了!” “干啥赔了!” “你管我干啥赔了呢?” “呸!谁不知道你在外面搞破鞋!聚赌!走!咱们找队长去!我非让你跟那个骚货一起蹲笆篱子去不可!” “你这娘们儿反了天了!”王大酒包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打高小云。 高小云满院子的跑,一边跑一边喊,“老少爷们都看着啊!王大酒包要杀人了啊!他在外面搞破鞋把钱都花光了回来要杀人啊!” 她一边跑一边嚷,随手拿院子里的土块子,石头块子返回身儿砸王大酒包,王大酒包还没打着她呢,先被整一身灰。 看热闹的人开心极了,还有人支招,“王大酒包你从左边包抄。” “高小云你从院门那里跑。” “打啊!打啊!王大酒包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腿软了连个娘们都打不着。” 王大酒包脚下绊蒜左脚踩右脚摔了一跤,院里院外看热闹的哄堂大笑。 马占山慢悠悠地端着大茶缸子走过来,分开了人群,“都让让都让让,一大早晨吵吵啥呢。” 他来了,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给他做了现场直播,到了院子里,高小云蹭地一下藏到了他身后,“三叔!王大酒包违反乱纪生活做风不好!” “你特娘的瞎说啥呢?”王大酒包听她这么说急了,“三叔!我拿着卖粮食的钱去外面做小买卖赔了……” “全屯子你是第一个卖粮的,我正想问问你呢,拿钱做啥买卖了?粮食卖给谁了?” 按道理粮食还是国家收购,但这个时候已经有粮贩子悄悄收粮卖“商品粮”了。 “就卖……卖前屯吴老六了!做啥买卖……我寻思着进点儿针头线脑的,走村串巷的卖,谁知道走道不小心摔山沟里了,啥都没剩下。” “编!你真能编!”高小云跳着脚说道,“队长!他在外面找了个破鞋!她有间破草房专招老爷们儿看小牌!” “高小云,你说这话可得负责任,真有这样的事儿我得报派出所。” 一听说真报派出所,高小云有些含糊了,“那个……那个我是听别人说的。” “队长,你别听别人瞎说,这娘们自己在家胡思乱想瞎编的。” 马占山瞅了瞅他,“粮食没了?钱也没了?这是真的吧?” 王大酒包低下了头,“那个……三叔,您不来我也想找您,找村里要点救济。” “村里没钱救济你。”马占山撇了撇嘴,“两口子年轻力壮有手有脚,干点啥不挣碗饭吃?吃不着干的,还喝不上稀的?” “队长,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你们两口子整天躺在家里等着天上往下掉苞米,可不是没那好事儿?老赵头这一个月天天往城里拉柴火,松树包子、豆秸、 分卷阅读25 苞米秸,哪样不挣钱?你们俩家粮食卖了!豆秸、苞米秸也卖了?留下够一冬热的,别的都卖了呗!卖完了再进山划拉松树毛子!一麻袋也能挣不少钱!” 村民们没有马车,就有用手推车推着进城卖的,还有干脆直接卖给老赵头,让老赵头倒腾到城里卖的。 钱多钱少不说,够换点钱小零碎了。 王大酒包和高小云都不吱声儿了。 “老赵头!”马占山提高了声音,“你带带他俩!” “老三!你别扯了,他俩是那个干活的人吗?”老赵头吼道。 “都是一个屯子的,能看着这一家子饿死?不看这两完犊子玩意儿!看三孩子!”马占山指着站在门口傻愣愣地看着父母吵架的三个孩子。 “艹,好好的三个孩子,投胎到这样的人家,做损呢!”老赵头骂了一句,算是应下了。 朱逸群晃当到人群里面,“三叔,我过两天给朱大明白的外甥办酒,还缺个帮忙的,我带着高小云吧。” “带我!带我!”王大酒包跳了起来,“办酒啥的我啥都明白!” “你们俩个要是这两天跟着赵老六一起搂柴火表现好,我就都带着,要是表现不好我一个都不带。”朱逸群挥了挥手道。 “大林子说得对!这是生产队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还不行!别说我开大会□□你们!”马占山说完想起来了好像不让□□了,没事儿,可以改成“帮助”他们。 处理完王家的事儿,马占山端着茶缸子回家了,一家人等着他吃早饭呢。 葛凤芝接过他的茶缸子,“咋样儿啊?” “能咋样儿!咋地也得给他们俩口子找点事儿,让他们把这冬天熬过去,唉,光看大人谁乐意理他们,三个孩子可怜。”马占山坐到了炕上拿筷子吃饭。 一家人这才都动了筷子。 “爸,王大酒包能改好吗?”马大丽一边说一边撇嘴,显然知道王大酒包改不好了。 “不改好就饿死,谁都得改好,这也就是新社会,要是旧社会啊,谁家有能耐帮他们家?卖儿卖女呗。” “爸,我听说朱逸群要招高小云当帮厨?”马占山回来的时候各个坐得溜直儿,实际上哪个都没在屋呆着,这么大的热闹,谁不想去看啊?不远不近的都看着呢,马玉珍说道。 “这也是为了帮他们,厨子不偷下雨不收,大厨子拿了,帮工也能拿点儿,再不济还能整回来点拆萝,再说了高小云就是不干,她干活实际挺像样的。” “那他家的日子咋过成这样了?”马大丽好奇极了。 “高小云在家是老姑娘,王大酒包当年家里是开烧锅的,王大酒包没桌子高呢就喝酒,两口子结婚的时候条件都不错,后来烧锅不让开了,王大酒包的爹妈也都病死了,他们俩个过不起来日子,就成这样了呗。” “他家重开烧锅呗?” “呵,傻丫头,你当烧锅那么好开呢?那是个累人的活儿!他俩哪个是能出苦大力的?可惜了,当年王家烧锅的高梁酒可比供销社卖的酒好喝多了,味儿正还不上头。” 14、第七章(下) 有的时候“惊喜”总是会从天而降,一直期盼某件事会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可当你放弃希望时,你的期待的事总会不知不觉间发生。 马大丽的第一位病人,就是这样来的。 这一天她正在给学生们上课。 用新报纸糊好的窗户风吹得呼呼作响,教室里面小小的炉子里烧着苞玉瓤子(玉米芯),一截一米多长的火墙微微发烫,靠近炉子的孩子们脸被烤得通红,离得远的孩子们冻得直跺脚。 “王树,你的作业呢?”马大丽检查着学生们的作业。 “老师,我没有本子。”王树站了起来。 “没本子就用背面写。”马大丽头也没抬地说道,“这学期所有学过的生字每个写四行,包括今天学的。” “哦。”王树坐了下来,并不想说他作业本的背面也写满了,他单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这个学上不学真没啥意思,也不知道爸妈搂了多少柴火,能不能换回点儿吃的。 马大丽看着他叹了口气,王树家的情况她不是不知道,吃饭已经成了问题,读书……可是不读书,将来怎么办? 二年级就不念书了吗? “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32页,赵小玲你领读一遍课文。” 赵小玲站了起来,拿起课本一句一句地带着学生们朗读课文。 马大丽手里拿着书在教室里面巡视着,走到王树跟前时,忽然发现小草也在像模像样地跟读。 她低头瞧了瞧小草的手,这孩子的手冻了,通红通红的,肿得像麻土豆一样,她又摸了摸小草的棉衣,薄薄的,硬梆梆的……表面上的布已经脏得上“漆”了,厚厚的一层,脏得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 估计又是从小花那里一路“传”下来的,别人的妈妈勤快,就算是大孩儿传给小孩的衣服也会重新絮一下,加点儿新棉 分卷阅读26 花,高小云不像那样的人。 她又摸了摸王树的棉袄,果然也是一样……薄是一样的,脏也是一样的,甚至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现在天还不是很冷,再过一两个月,这两孩子咋整啊? 王树别扭地把袖子扯了回来。 她刚想说些什么,教室门被人推开了,“大丽!快来!宏宽媳妇肚子疼还发烧!” 跑来的是马大丽的远房堂叔,宏宽是大丽的“老大哥”,大丽人小,辈大,跑来找她的远房堂叔六十多了,儿子宏宽两口子都四十多了,也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 “人在哪儿呢?” “医务室呢。” 马大丽有点儿晕,刚想说去找大夫啊,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唯一的村医,“我去看看去,赵小玲,你领全班同学复习啊!” “老师!复习啥!”赵小玲追问道。 “复习咱们学过的生字。” 马大丽跟着远房堂叔跑到医务室,医务室里里外外的,已经站了七八个人了。 因为常年没有人上门,马大丽也有几天没来了,屋子里常见没有人着火,颇有些阴冷。 “那啥……大爷,你把火先引上,屋外面的进来,把门关上。”马大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先整自己“会”的。 宏宽媳妇捂着肚子躺在诊疗床上,满脑袋都是汗。 “疼多长时间了?具体哪儿疼?”马大丽伸手摸了摸她捂着的地方,像是胃,硬梆梆的…… “这儿!这儿疼!”宏宽媳妇指着自己的胃下部。 马大丽又摸了摸,“啥时候吐的?” “今个儿早上,吐了两回了。” “吃没吃啥坏东西?” “唉,前几天剩了两个窝头都长毛了,我说喂猪吧,她非舍不得,把绿毛揪了熥着吃了!没让孩子吃,全让我们两口子吃了。你说我也没事儿啊,她就这样了。”宏宽一脸的后悔,“早知道这样说啥也不能让她吃啊。” 马大丽叹了口气,“吃没吃药啊?” “吃了点儿土霉素,没啥用。” 她又摸了摸,这个位置怎么这么像阑尾啊?“拉没拉肚子?”可她实在又觉得没把握。 “拉了三回了。” “我先给你打点儿消炎针,来不及做试敏了,直接打白霉素吧,再整点儿酵母片。” 马大丽翻箱倒柜地把药找着了,往药瓶子里打葡萄糖的时候手都有点儿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 宏宽帮着她扒了他媳妇的裤子,马大丽“镇定”地打下了人生第一针。 打完针以后,宏宽媳妇果然肚子疼好些了。 “以后可别啥都吃了,现在又不是挨饿的时候。”马大丽板起脸“严肃”地说道。 “那不是舍不得吗?” “舍不得就可丁可卯的少做呗。” “做少了不费火吗?” 所以说这真是无解的问题,“回去吧,明天再来打一针,要是再疼就直接送县医院吧,我瞅着还有点儿像阑尾炎,咱们先看看,要是吃坏肚子打两回针就好了。” “要是阑尾炎呢?” “那肚子还得疼,你就直接送县医院吧,也不用通过我了。”马大丽挥了挥手,一副颇有底气的派头,实际腿肚子吓得都有些发软。 这要是把人给治坏了可咋整啊? 也许真是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宏宽媳妇就是吃坏肚子了,第二天说好多了,马大丽又给她打了一针消炎针,给了她一瓶葡萄糖“补充营养”,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从此,马大丽算是“闯出了名堂”,村里人也开始相信,她真能治病了。 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愿意找她了。 收到的第一笔“药费”,她拿到供销社买了四十个本子。 本子真得不贵,二分钱一本。 她把本子搬到了教室,“同学们,你们知道这些本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写字!”学生们齐声回答。 “有多少同学已经没有本子了呢?” 教室里有至少一半的同学举起了手,王树却没有举手。 “王树,你有本了吗?” 王树摇了摇头。 “没有就举手。” 王树勉勉强强地举起了手。 “这些本子老师不会白送给你们,你们要用木头柈子(可以直接烧的木柴)换,四块这样的木头柈子换一个本。”这个条件能于林区的孩子而言简直像是白送一样,谁家没有成堆的木头柈子啊。 就算是王树家,也是有的。 孩子们高兴得像是过年一样,虽然有些家里条件“稍好”些,有的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很支持孩子读书,买本子一样要发牢骚。 一个本子正面用完了背面用,照样不够用。 “王树,这一本田字格,一本拼音生字先给你,明天你再拿柈子就行。” 分卷阅读27 “老师,我不要。”王树摇了摇头,“我不想念了。” “小学二年级就不念了,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将来……” “将来种地呗,采山货,也不用识啥字。” “那老师问你,一斤蘑菇一毛五分钱,十一斤蘑菇多少钱?” 王树愣了一下,他有点儿没算明白。 “你知道蘑菇两个字咋写不?”马大丽摇了摇头,“我也不点名儿了,就前年咱们屯子有个人上街里办事,想上厕所,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女厕所,让人家当流氓给打出来了,还是我爸去把人保出来的,人家都这么笑话咱们,山炮进城腰扎麻绳,看场电影不知道啥名,上趟厕所不知道男女。” 学生们都笑了起来,笑完又沉默了。 “老师不求你们将来如何如何,好歹能会写几个字,出门认识道儿,买东西卖东西能不让人骗。”马大丽叹了口气,“咱们靠山屯为啥比别的村子过得好?就是因为有尚老师,有之前那些知青,老辈人懂道理知道人得读书识字,咱屯子的人多少认点儿字,有文化,能当上兵,出门能办事儿,难道知青走了咱们就不认字了吗?就真得一辈子就在这村子里?人尚老师一个外面来的人,都能扎根在这里教咱们读书,让咱们不当睁眼瞎,咱们可不能学习啊。” 王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站了起来,拿走了两个本儿。 马大丽不觉得自己是多有牺牲精神的人,也不觉得什么教育事业有多伟大,她就是不忍心看这些孩子不认识字,糊里糊涂地活一辈子。 县城就那么大,住户就只有那么多,很多人家又都有农村亲戚,真需要买烧火柴的人家也就是占了一半,像什么苞米秸(玉米秸秆),豆秸(大豆秸杆),离县城近的农村也有,人家路途近,能卖得便宜,山里人一大早就得出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卖完了就得回家,整不好还得贪黑。 买一样的东西,真没什么优势。 真正占优势的是卖木头和松树毛子(松叶),一块一块的杂木柈子一车就能买四块钱呢。 赵老六带着王大酒包两口子,往车上装木头柈子,“码齐一点儿,顺溜的搁外头,长得丑的搁里头。” 这两口子都懒洋洋的,不停地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六大爷,这玩意儿城里人要吗?” “要!都要!烧火可好了。” “松树毛子也要?” “都要。” “城里人可真有钱。”王大酒包吧唧了一下嘴,“大爷,您上那么多回城,吃过麻花吗?我吃过一回,可好吃了……” “我看你像麻花。”赵老六瞪了他一眼,刚想夸高小云比他强点儿,至少不闹人,细一看她不时从兜里掏出点儿啥来塞嘴里。 “你吃啥呢?” “炒黄豆。” “唉呀妈啊,等会儿你可别跟车了,再放屁……”赵老六觉得自己简直是前世欠这两口子的。 15、第八章 黑龙江的冬天是极为漫长的,山区的冬天更是如此,下了两场冻雨,树叶子就都掉光了,村里窄窄的土路也变得崎岖难行,收山货的不收了,倒有猎户钻进了林子,那里有祖辈传下来的窝棚,一个冬天下来,能猎到不少好皮子。 林场招工人的告示也贴到了村子,冬天是伐木的季节,树的水份最小,最容易砍伐,也最容易运输出山。 每到这个时候,林场总会到各村招几个临时工,按立方米或天算钱。 这两种钱都不算好赚,平时在村子附近打个野鸡、野猪之类的不算真猎户,敢在深山老林里面一呆就是一个冬天的老猎户,手艺都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父一辈子一辈,打从上百年前就是固定的几个人搭伙,顶天是加上女婿、儿子等等。 伐木工也是如此,没有学过,没把子力气生瓜蛋子是很难完成伐木的工作的,因此村子里去的人都是固定的几个人,有的时候加上一两个急着赚钱娶媳妇的年轻人。 大雪封山之前,村里最后一件大事就是交公粮,马占山组织车队将家家户户的公粮运到乡里,车轮轱辘辘地驶出了村子。 过了一天又轱辘辘地回来了,车上载着村民们采购的物资,没什么贵东西,都是些油盐酱醋,唯一可称为奢侈品的是一捆一捆的叶子烟。 王大酒包的公粮总算交上了,赵老六硬拽着他们两口子干了七八天的活计,朱逸群带着他们夫妻跑了两家的酒席,算下来的钱半买半赊买了粮食交公粮,还剩下了一点够他们吃到春天的。 交完公粮村子里正式进入了过冬的节奏,学校自行“两顿饭”上午八点上学,下午两点放学,中间不午休。 中午的时候尚老师把马大丽叫了过去,递给她一盆子土豆,这是尚老师在学院的“自留地”种的,还有一些是家长们送过来的,也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了,反正都是一个屯子的,严格来说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中午扣土豆子吃。 在火烧得只剩下“炭”的时候,把 分卷阅读28 土豆子放到铁炉盖上,上面盖上一个破盆,学生们读一篇课文,听写一遍生字的工夫,香味儿已经飘出来了。 山村的孩子没有挑食的,一个个都好养活得很,早晨没有不“吃饭”的,可那稀溜溜的汤汤水水的早饭能顶什么呢?上次厕所就没了。 到了中午都饿了。 “等会儿听写成绩好的同学先挑土豆!成绩差的同学后挑!”马大丽可没有尚老师那伟大的“情怀”,在她这里拿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 要么拿木头柈子换本子,要么拿听写成绩换土豆。 “明天咱们上数学课,随堂测验,也是一样,成绩高的先挑!” 土豆扣好了,她先捡出来两个最小的,掰开了放在一旁凉着,这是给小草留的,她是没有“成绩”的。 听写完成,赵小玲果然是第一名,“赵小玲你先挑。” 赵小玲笑嘻嘻地走到炉子前挑了个不大不小均均乎乎的。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名是王树,他只错了一个字。 “王树你第二挑。” 王树直接拿了个最大的。 “你傻啊,最大芯不一定熟!”朱文驹说道。 “熟不熟的能吃就行。”王树才不管这些呢,他早晨就喝到了半碗苞米面糊糊,至于干的?那是爸和妈吃的,他们这些孩子有糊糊喝就不错了。 大姐是做饭的,一定在厨房偷喝了,小妹最得宠,能从妈那里得点儿边边角角,他是实打实的只铺了个底儿。 学生们分到了土豆,有人拿出了大酱和大葱,大家分着蘸酱吃。 大丽把小草叫到自己跟前,把掰好的土豆喂给她吃。 “老师,你吃。” “老师不饿。”马大丽摇了摇头,收上了公粮,村提留里面有一部分是给民办教师的工资和粮食,她现在算是“富裕”阶段。 马家也属于“富裕”家庭,一天两顿干的是败家,早晨吃顿半干的很正常,她现在真不饿。 她瞧了瞧狼吞虎咽不肯多看妹妹一眼的王树,理智上理解他是饿得狠了,情感上仍然觉得这孩子自私。 在一群大大咧咧的农村孩子中,王树的自私极为突出且刺眼。 吃完了土豆,马大丽把温好的水倒在盆里,让孩子们洗一洗手,现在算是中午,外面不是很冷,柴火维持在半温不温就行了,一点前再添一把柴火,能暖和到放学。 透过仅有的两块玻璃窗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落雪了。 门忽地被推开了,一个孩子被推了进来,推她的人好像有狗追着一样的跑了。 她赶紧过去扶起孩子,“王花?你不在公社小学吗?” 王花哭了,“公社小学让我交学费和杂费,开学的时候就应该交了,我爸说等打了粮食再交,现在公粮都交完了我还没教学费,老师就把我撵回来了。” “那你咋上这儿来了?” “我爸不让我上学,我非要上学……他就把我送这儿来了,他说在哪儿都能上学。” 马大丽看着这孩子被冻裂得手,冻得发紫的脸,大冬天的,她穿着薄薄的棉衣天天走两三里路去上学,回家还要做家务,不大点儿的孩子被折磨得眼睛里都没光彩了。 “来,洗洗手,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尚老师。”马大丽特意给她倒了些微烫的水,让她把手放水里泡着,从兜里拿出来一盒嘎啦油(用贝壳装的类似凡士林的东西?很神秘的配方,油油的,很有用),给她抹上。 趁着她洗手的空档,马大丽掀开她的书包,里面只有几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正面反面都写满了字,“书呢?” “我没交书费,没有书,都是借同学的书。” 村里的小学只能读到三年级,公社有小学和初中,但是村里的小学可以“赖”着学费不给,有限的几家条件好的买书大家串着用,到了公社那里,学费得交,书费得交,还有一些杂费,因此一些孩子就不上学了。 就算是“尊师重教”的靠山屯也有一半的学生卡在这上面,而且大部分是女孩。 他们回来了多数是在家里面做家务,做点简单的农活,到了十七八岁就开始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孩子只读到三年级,不再继续读书,回家……形成恶性循环。 最让马大丽难过的是两三年学过的知识,在这样的消耗中绝大部分人都忘了,退化成了文肓。 有些人还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王树,明天让你爸妈中的一个来学校。”不能孩子塞进来了就算学校的学生啊,人得露面啊。 “嗯。”王树冷漠地应道。 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马大丽想起自己的妹妹有几件衣服小了,家里再没孩子能捡了,整好可以给她穿。 “走吧。”马大丽带着王花到尚老师班上,尚老师也在组织学生们吃烤土豆,她的班上是一年级先吃,三年级后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尚老师,你看谁回来了。” 分卷阅读29 尚老师看了王花一眼,王花被送回来并不出乎她的意外,对于这种情况她也从义愤变成了麻木,“过来吃点儿土豆吧,我办公室里还有一碗疙瘩汤,你先留学校吧,老师能教你多少教你多少。” “尚老师,要不然咱们请示请示,再多教三个年级吧?” “教室在哪儿?教材呢?老师呢?咱们学校就这个情况。”尚老师叹了口气,“我带着教吧,晚上我送他们三个回家,跟他们家长谈谈。” “谈啥谈,那就是一对癞子。” “癞子也是家长,也是村民,你爸比你有格局。” “他是生产队长,我就是个老师。” “老师咋了?老师比生产队长大多了。”尚老师说道,她牵起王花的手,“走,我领你吃饭去。” 天黑了,村子里的人家为了节省蜡烛或灯油都睡了,朱逸群也吹熄了蜡烛,假装自己睡了。 炕洞里面的苞米秸烧得噼啪作响,他睁着眼看向某处,脑子一片空白。 安静,太安静了…… 他穿上了军绿色的棉袄棉裤,解放棉鞋,武装带扎得紧紧的,从家里走了出去,没有往村子里去,一个人往山里跑去。 山里的各种动物注视着这个人类,有的躲开了,有的在评估他是不是猎手,还有的评估他是不是猎物。 山村漆黑一片,步行不过几百米,回过头已经看不见村子所在的方向了,外地人在这种情形下一定会迷路,他却轻车熟路地沿着已经被他踩成一条小径的路线跑。 16、第八章(下) 炕烧得有点热,就算是睡在炕的北边马大丽仍然热得有些睡不着,家里人全睡了,她一个人翻腾来翻腾去的。 跟她一被窝的马玉珍被她翻腾醒了,“姐,明天我还要早起上学呢。” “珍子,你觉得咱们村里的小学要是有六个年级好不好?” “当然好了,省得到了冬天还要跑。”公社到了冬天课小学课要上到12月底,全天上课,没有所谓的两顿饭的说法,顶天了下大雪的话他们这些离家远的学生,老师准许最后一节课不上,让他们提前回家。 马玉珍每天跟上中学的马宏生一起回家,马宏生骑车驮着她。 要是在寒假前就大雪封山了,他们也只能请长假了,在家学习,马占山会驮着两袋子土豆到尚老师家,让尚老师带着他们,因为马占山的坚持马家的孩子是村里坚持上学坚持得最久的。 等马宏生上高中或者中专了,她平时上下学就困难了,不过也许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好了,会再买辆自行车? 她也只是想想,不太可能啊。 马大丽翻了个身,是啊,就算是解决了小学六年级的问题,初中呢? 初中还是没办法上,说不定明天一场大雪,山路就被封上了呢,到时候全村的孩子都出不去。 她现在理解范红英一心要回县城的想法了。 别的不说,光是学生上学这件事,县城就比公社强,更比村里强。 唉,她叹了口气,做为老师她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忽然变出大教室,变出来一群老师,让村里的小学变成六年制吧?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撒在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叫了起来,它这一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嚷起来,吵人极了。 马占山咳嗽了一身,披着棉袄拧亮了马灯,这个时候有人叫门,应该是有什么大事了。 他趿拉着棉鞋,拎着灯出门了,葛凤芝也坐了起来趴在窗户那里往外看。 过了一会儿只见马占山领着两个人到了外屋,“大丽,穿衣服跟我一起出去一趟,村口朱老三媳妇要生了。” “啥?”马大丽起来了,接生这事儿吧,她“学”过,学得过程呢就是人家生孩子,老师给人家接生,学员里面的女生站在产房里面观摩——男生倒是也想进去看,被人家家属给撵出去了。 剩下的都在书里呢,自己看去吧,不过是短训班,怎么可能会有实际操作的机会。 也不是说她学成回村之后村里没人生过孩子,只是人家不找她,都去找隔壁村的张寡妇了,张寡妇也是正经在学习班学习过的助产士,村里大部分人生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她心里打着鼓,快速地把棉衣棉裤穿上,下炕穿上了鞋,拿起了头绳把长发梳了起来。 “孩子他爸,生孩子咋找她这个大姑娘啊。”葛凤芝也穿上了衣服跟着起来了,先出门问道。 “生不下来啊!”站在外屋的男人说道,他是朱家的老三朱逸里,是个老实巴交没啥别的技能的农民,“张寡妇说得用啥药,我也不懂啊!全村就大丽会打针。” 马大丽倒是知道得用啥药,“催产素吗?卫生所倒是有两支。”这属于常备药,不用得也有。 “不知道啥素!马大夫快走吧。”来得人正是朱老三,他急得满头大汗的。 “行,我先去趟卫生所。” “我跟你一堆儿去,孩子他妈, 分卷阅读30 在家看着孩子。”马占山跟着马大丽一起走了,回头让葛凤芝在家看孩子。 父女俩个跟着来人一起到了村卫生所,马大丽已经翻点过无数次的药了,很快找到了催产素,想了想又把产科常用药和器具都装进了药箱,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儿呢? 马占山接过药箱替女儿背着,几个人赶到了朱逸理家,朱逸理家此刻有好几个人,朱家的几个女人在里面帮忙,外面几个人在带着孩子。 朱逸理媳妇王凤这是在生第二胎,头一胎是个姑娘,二胎根据“表现”来看,所有人都说是个小子。 没想到这个“小子”分外的磨人。 马大丽接过父亲身上的药箱进了产房,炕席被掀起来了,炕上铺了厚厚的草木灰,王凤光着下半身躺在炕上咬着嘴唇使劲儿生孩子。 张寡妇在旁边不停地让她加油。 “咋生不下来啊?”马大丽几乎不敢看,只是盯着王凤的脸,王凤长得不咋好看,甚至有些丑,因为怀孕浮肿发胖之后更是难看,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女人生孩子,都这么丑吗? “羊水下午四点就破了,再不生羊水流干了孩子就完了,可到现在只开到四指。”张寡妇噼里啪拉地说道,“得打催产素。” 马大丽脑袋完全是懵的,她打开了药箱在里面找出催产素,从瓶子里找出泡在酒精里的针头,安在注射器上,把针头擦了又擦。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把催产素给朱老三媳妇打上了。 一个只上过助产士培训班,全靠“务实”经验的接生婆,一个只上过短训班完全没有实操经验,没有接受全套医学教育的赤脚医生,就这么懵着按照别人的说法帮助接生。 那怕是在县城都是“违规”的,在山村里却是王凤能得到了最“专业”的救护了,从这一方面来说她的境遇已经好于上一代人了。 也许是到了时候,也许是催产素真起作用了,半个小时之后,朱老三媳妇终于开到了十指。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 哇地一声哭泣,张寡妇将孩子接生了下来,整个产房满满都是喜悦,忽地,又安静了。 一直背过身的马大丽转过了身,“咋了?孩子咋了?” “又是个丫头。”张寡妇的脸上带着大写的失望,躺在床上生孩子的时候都没哭的朱老三媳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的朱家人也都摇头叹气。 朱老三的婆婆也就是朱逸群的大伯母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呗。”她把孩子接了过来,拿事先准备好的被子包上了。 “可我听人说要计划生育了,不让生了。”朱逸仁媳妇说了一句,屋里又沉默了。 外面有人喊了起来,“咋了?生了吗?丫头小子?” “丫头!”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咣!外面的水缸被什么东西给砸得粉碎,外面朱逸理家的大女儿哭了起来,屋里的小婴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在山里跑了一圈步的朱逸群刚进村子走了没几步就瞧见唯一亮着灯的大伯一家,以为是出什么事了,赶紧跑了过来。 到了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在外面骂,“今个要吃酸菜,明个儿要喝醋,都说怀得是个小子,结果又是个丫头片子!王凤儿我哪儿得罪你了啊!你让我绝户啊!”朱逸理在外面骂个不停。 “行了,小点儿声,丫头小子都是命!下一个许就是小子了呢?”朱逸仁劝着他。 “你有儿子你当然不着急了!两赔钱货!你让我咋养活?” “有啥不能养活的,姑娘小子不都一样吗?许是丫头更孝顺呢。”朱逸群进了屋把话接了过来,进了屋一看场面更难看,朱逸理家的水缸不知道让谁拿扁担砸了,“哥,这水缸咋整的啊?” “我砸了!不过了。” “有啥不能过的啊……”朱逸群劝着他,“你看看你把孩子吓得。” 他抱起来哭得小脸煞白的朱逸理的大女儿,“孩子不哭,四叔给你糖吃。”他从口袋里摸了一会儿真摸出一块糖来。 厨子不偷下雨不收,谁家请厨子都得让“厨子”偷,后来就变成了主动送,朱逸群没拿人家送的肉,就是多揣了些喜糖,没想到这会儿兜里还有。 小姑娘接过糖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看见女儿哭成那样,朱逸理叹了口气,把女儿接了过来抱着,“真是命。” “就是命,丫头知道疼人,下次再生小子呗。”朱逸群说道,“可别因为这事儿把嫂子气有病了,月子病不好治,将来还得是你们俩人过日子养活孩子呢。” “就是。”马占山终于开口了,公社又开会强调了计划生育的事儿,他真不想说大概可能也许后面会不让生……他可能会抓一抓计划生育,但是这个时候说这话有点儿那啥了,他都有点儿后悔来了。 马大丽推开门出来了,“张寡妇问家里有红糖没?给冲点儿红糖水。” “红糖早就预备好了。”朱逸仁到碗架子上拿了红糖,用碗冲了一大碗的红糖水。 分卷阅读31 马大丽接过红糖水进了屋。 她觉得莫名其妙的不高兴,女人在里面搏命似地生养孩子,外面男人在挑剔男女。 谁不知道儿子好,有儿子有人出力气种地,说话都比别人大声些,可是生出来是女儿怎么办? 这世道真是对女人不公平。 17、第九章 一碗红糖水,差不多是女人生完孩子能得到的全部特殊照顾了。 王凤一开始只是慢慢的喝,后来又了些力气,干脆一碗水直接灌下了肚,她躺回炕上,背对着自己新生的女儿,连看一眼都懒。 张寡妇给孩子扎好脐带,等着王凤的胎盘下来,替她收拾好。 朱大娘一边叹气一边把小孙女抱起来,“这孩子长得倒是挺有福的,白白胖胖的,看脸活像个小子,老三媳妇你别愁,这一胎这么像小子,下一胎一定生小子。” 几个女人把炕收拾好,却没有把炕席重新铺回去,只是又铺上了一层新的草木灰,炕席也是很珍贵的,不能沾女人生产完的脏东西,免得洗不掉。 屋里的火炉已经没有什么柴火了,马大丽又添了几根柴。 “别添了,屋里太热了,生完孩子发燥。”朱逸仁媳妇拽了一下她,给她使眼色。 生了丫头的人,待遇太好,是连生丫头的人本人都接受不了的。 马大丽这样添柴,王凤自己都会不高兴。 “大丽啊,回家。”马占山在外面喊她。 “哎。”马大丽应了一声儿。 “我也回去了。”张寡妇洗手准备走。 忽然瞧见了炕上的灰颜色不对,怎么这么快就被血浸湿了?“张大嫂,您看。”她拽着要走的张寡妇,“草木灰怎么这么快湿了。” 就算是生孩子,也不至于血流这么多啊。 张寡妇凑近了瞧了瞧,又掀开了王凤身上盖得薄被,“坏了!大出血!”她脸色立刻微变,“快!快叫外面的男人找赵老六套车!” 赵老六很快来了,一家子人先把苞米秸厚厚地铺马车上,又铺了一层草帘子,这才铺了一层褥子,把包得严严实实的产妇抬上车,朱大爷从正房出来,拎着个布包,从布包里小心地点出十几块钱塞给儿子,“快去县医院。” “十几块钱哪儿够啊!”马占山急了,把布包整个抢过来塞到朱逸理的怀里,“带着。” “你们先走,等会儿我跟着去。“朱逸群转身往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张寡妇一看这个阵式,啥也没说悄悄走了,马大丽傻愣愣站在那里,不知该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马占山打了她一下,“傻站着干啥,回家。” “爸,是不是我打错针了。” “闭嘴!”马占山狠狠给了她一嘴巴子,“不许提这事儿!女人生孩子死人不正常的吗?哪年没死人?” 死?大出血?死?马大丽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把失魂落魄的女儿拽回了家,马占山简单把情况跟葛凤芝说了,“朱老三媳妇儿命不好。” “唉,可怜两个孩子了,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葛凤芝念叨了两句,把马大丽拽到自己跟前,“这孩子脸咋这么白啊?吓着了?”她摸了摸马大丽的头。 “吓着了,胆小儿。” “唉,有几年屯子里没听说谁家媳妇生孩子死了。” “哪有几年啊,就去年临山屯老顾家的媳妇儿不就生孩子生死了吗?” “好像这有这么回事儿。你说当年我生宏生的时候不也挺危险的吗?孩子脚先出来了,当时好像是尚老师赶上了,尚老师主意真正啊,硬把脚给塞回去了,让孩子在肚子里面翻个儿,屁股先出来的。” “那可不是咋地……”两口子捞上了,葛凤芝搂着马大丽,回忆起了当年,过一会儿看她脸色还不好,“掌柜的,家里有红糖水没?” “我不喝。”马大丽一听红糖水脑袋就疼。 “我给她冲碗姜水去,好像还有一块儿姜。” 一碗姜水下肚,马大丽感觉好点儿了,躺回了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二天给学生上课都觉得没精神,讲了上句忘了下句,干脆让赵小玲儿带着朗读课文。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她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朱逸群。 她愣了一下,脸瞬间白了很多。 “大出血子宫摘了,人没事儿,过几天就出院了。”朱逸群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他没说的是幸亏他后来带着退伍金赶到了,医生当时抢救时就说得做大手术,至少得五百块钱让家属准备钱。 当时的那个布包里最大的面值是十块钱,数了又数只有不到三百块。 他赶到之后凑足了手术费,手完术之后,医生让打的几种药他也作主选了好的,又交了几十块钱。 不管怎么样,命保住了就行了,不能让家里的两个孩子没了妈,让三哥家散了。 马大丽长出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32 对于这件事,在村里没起太大的波澜,可能真是觉得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能及时发现及时送到医院,又有朱逸群这样仁义的兄弟赶过去送钱,已经是王凤命大了。 朱大娘还特意送了十个馒头给马大丽,感谢她大晚上去朱老三家帮忙。 马大丽觉得自己心里难受无人诉说,只能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并暗暗发誓再也不干替人接生的事! 大雪封山之前,王凤回来了,脸色腊黄腊黄的,朱逸理人更蔫了,老婆二胎生了丫头让他失望,子宫摘了再不能生了,直接让他陷入了绝望。 村里甚至有人在说,“早知道摘了子宫不如不送医院,五百多块呢,再说一个黄花大闺女都够了。” 也许真是因为这个朱家别的人说不出口的原因,朱逸群实际也没得到多少感谢。 待遇甚至不如马大丽。 全村包括王凤在内,真正感谢朱逸群的只有马大丽,感谢他跟着去了,感谢他拿钱出来救了王凤的命,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就算是后来朱逸理两口子日子慢慢过得不错,朱逸理甚至隔外疼爱小女儿,在老年也因为生了两个女儿而不是两个儿子享了无数清福,当年的这一段往事,仍然是扎在马大丽心里的一根刺。 中午孩子们加餐的时候尚老师把她叫到了一旁,悄悄问她,“你用了催产素?” “张寡妇让用的。” “以后不要听张寡妇的。”尚老师找出一本书给她,“这是助产士的培训手册你没事儿看看。” “我不看。”她以后才不干接生的事儿呢,“以后再有这样的事直接让他们上公社。” “下过这场雪村里的道就封了,村里真有人生孩子,连张寡妇都没有,不找你找谁?”尚老师叹了口气,“当年你妈生宏生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还是我赶鸭子上架照着书接生的。” “我听我妈说了,把腿塞回去是书上写的啊?” “书上哪写这个啊,我见过人给马接生就这么干的。”尚老师叹了口气,“多看书多学习,医生也是在不断犯错中总结经验的。” “不,我不想学,我连村医都不想当了,我要是用错了药可咋整?” “咋整?学习呗,村里这么多口子人,从今个儿开始就指着你了。”尚老师想了想又从她那个因为书太多而摇摇晃晃的书架子上找了好几本书,“你把这些书都看了。” “尚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适合当老师,一定要让我当医生啊?” “在我眼里,你不是合格的老师也不是合格的医生,合格的老师最少是师范中专毕业,你是初中毕业,合格的医生要读高中,读医科大学,两年以上实习……但在我们现有的条件下,你应该是既当医生又当老师,没有学过的,你可以自学,我们俩个可以一起研究学。” 马大丽觉得自己像是被骂了又像是被夸了,有一种重新做回学生的感觉,她抱着沉甸甸的书,站在那里发傻。 “傻站着干嘛!回教室啊!小兔崽子们要把房顶掀了。”尚老师拍了她一下。 大雪封山前,朱逸群接到了一封信,送信的马占山把信递给他,“是第一军医院的信,不会有啥事儿吧?” “没事儿,是当时负责我的医生来的信,我俩一直相互通信。” 马占山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大林子病得不轻啊,医生得随时跟踪。唉……好人咋就没好报呢。 朱逸群不知道马占山的这些内心戏,他拿着信回了家,写信的人确实是当时他在医院时的主治医生郭医生。 郭医生对他的病例非常感兴趣,甚至打算拿出去做为经典案例讨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否决了。 否决的人也是为了朱逸群好,毕竟国内强调的还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朱逸群以手上的伤残为借口退伍是为了保护他。 要是联系到了精神方面,问题就复杂了。 郭医生一直不肯放弃,留了朱逸群的通信地址,朱逸群也会给他回一些信。 在这一封信里郭医生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些国外的资料,他这种情形在阿迈瑞卡老兵中也很常见,他们已经有了正式的名称PTSD,一般这种病也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靠自我调解和经常看心理医生。 朱逸群撇了撇嘴把这封信扔到了一旁,他怎么能跟那些匪帮生一样的病呢? 他可是为了祖国和人民而战,关于他的病情他现在也觉得跟郭医生描述的不一样。 上梁的时候放鞭炮,他也只是借口上茅房转了一圈儿,喝了口凉水就好了。 他接了大厨的活也是为了试一试自己怕不怕鞭炮,从一开始到大雪封山工作结束,他一共当了六场婚礼两场葬礼的厨师,说来奇怪,他以为放鞭炮的时候他会很难受,没想到居然只是恶心想吐,一样是喝两口水就没事了。 把这些事写在信纸上,他打算等雪化了能出山时,把信寄出去,驳斥所谓的波什么什么论。 18、第 分卷阅读33 九章(下) 在山村的冬日里,学习是很痛苦的。 日照时间太短,上完课之后回到家里,又不能真得像两个学生一样抓紧时间赶作业,而是要帮妈妈做家务。 为了节省时间,拉风箱的时候大丽都拿着书看,葛凤芝忍不住调侃,“你读书的时候要有这劲头,早考上中专了。” “嘿嘿嘿。”马大丽笑了一声,这年月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中专、高中,能考上的哪个不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她终究还是差一口气。 “行了,别拉了,去看你的书吧。”葛凤芝赶她去看书。 可就算是如此,在天黑之前,她也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看书时间,天黑之后家里的油灯要让给两个赶作业的孩子。 他们的作业同样是尚老师留的,大雪封山上不了学,他们要拿着书包自带板凳到小学去蹭课,尚老师有时间的话会给他们讲课,然后留一大堆的作业。 除了马家的孩子一直坚持,村里别家的孩子都没能坚持,他们觉得孩子念到小学四五年级或初中纯属浪费时间,连号称知识分子的朱大明白,都没有让孩子继续读书。 马家的孩子不问为什么他们要坚持,他们已经看到了他们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马占山的坚持,马宏学当兵之后因为有文化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非常受重视,考上了军校提了干,直接从农民的身份转化成为了干部。 马宏习在县城复读呢,他们都去过马宏习的高中,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水泥楼房,两层呢!有电!有自来水!冬天还有暖气!光是学习就这样享福了!听说考上了大学,去的地方楼更高,马路更宽……将来学出来啊,都是大干部! 马大丽成了老师和医生,不用像别的人一样天天下地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能赚到钱。 马宏生学习成绩一般,二珍却是个学霸,两人一起写作业,经常是小的给大的讲题。 “哥,你看这道理,从这里画一条线……”她用尺子在马宏生的书上画了条线,“是不是就好解了?我都能解出来。” “嗯,呃。”马宏生还是觉得有点晕,被低年级的妹妹碾压了是什么感受? 蹲在一旁蹭油灯的马大丽抬头瞧了一眼,拿书打了马宏生一下子,“这题多简单啊!这都做不出来,干脆回家得了。” “简单啥啊,多难啊!”马宏生摸了摸脑袋嘟囔着。 “好好学习,别扯没用的。”正在捡豆子的葛凤芝头也不抬地习惯性阻止孩子们打闹,家里养了这么多孩子,天天打打闹闹的她早习惯了。 马占山盘腿坐在那里抽烟,“凤芝啊,头前儿我跟你说的,让你帮着大林子琢磨个对象,咋样了?” “啥咋样了?本村的是找不着了,都知道他脑袋上有伤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谁家的姑娘能嫁他啊?我可不干那得罪人的事,要说外村的姑娘……”葛凤芝对朱逸群同情归同情,但是这事儿超出她的范围了。 “你先不要提他有病的事嘛,先介绍两人看看,大林子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要长相有长相,有房有地有手艺,来年没准儿还能分个工作,有得是乐意的嘛,等处出感情来再说。” “呸!你们男人咋这么不要脸呢?”葛凤芝啐了他一口,“女人嫁错了人比投错了胎还难呢,嫁了个人好么,没几年咣当倒下来死了,留下一个女人带着一串孩子,咋活?” “我也没说不告诉嘛,认识了再告诉嘛,让她自己选呗。” “呵呵,你们男人不就是欺负女人心软吗?”葛凤芝瞪了他一眼,“我不干那缺德事,你找别人吧。” “找就找,咋地也留个后嘛……将来有个人给烧纸。”马占山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马大丽抬头看着他,父亲一半在油灯余晖的光中,一半在暗影里。 “男生负责这一块,女生负责这一块,按老师画的先扫出道来,听明白了吗?”马大丽拿着小棍替孩子们画好了责任区。 “听明白了。” “排队站好,老师检查你们的帽子和手闷子(很厚的两指棉手套)。” 冬天太冷了,不管是什么家庭,总要给孩子弄个帽子,帽子的材料多半是手边能找着的,班里一半的孩子戴得是用碎布片子当面子,里面缝了棉花的手工棉帽,还有一些戴着的是集市上的雷锋帽、毡帽,还有一些是各种皮做的帽子,至于狗皮帽子那是属于大人的奢侈品,没人拿来给小孩儿戴。 王树今天戴得帽子颇了几个洞,高小云没工夫给他缝,是王花缝的,王花的手艺不怎么样,补丁也没有好布料,一块儿灰一块绿的,难看极了。 马大丽给他正了正,又摸了摸他身上的棉衣,马家和另外两家过得还行的人家,给了王家几件旧衣服,包括王树现在穿的一件马宏生穿过的旧棉袄,作为三儿子他的衣服也是传了好几手的了,这件棉袄的布料已经不能洗了,再洗就成絮絮了,葛凤芝这才舍得送人。 她又摸了摸王草的身上,这孩子身上还是很单薄,“等会 分卷阅读34 儿在屋里烤火,别出来啊。”这天气,王草不应该出来的,但是在家里又能怎么样呢?听村里人说高小云和王大酒包天天也不烧火,只烧炕,两人一天到晚也不起炕就是在一个被窝里窝着,王草在家被冻死那两口子也不待管的。 “等会儿不管多热,谁也不行摘帽子!谁也不行摘手闷子,好了,干活。” 马大丽分派完活,孩子们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八九岁的年纪在市里是人人惯着的小孩子,在山村早学会干活了,也不用谁教,一个个拿着铁锹干得像模像样的。 至少前三分钟是像模像样的。 “老师!朱二狗扬我!” “老师!赵小铃过线了!” “老师!马大舌头骂人!” “老!老!老……老撕……”马大舌头按辈份比马大丽两辈,是远房的孙子……个不高儿,大舌头,班里最大的笑点之一。 马大丽拍了一下他,“我知道你没骂人,自己干自己的!”她回教室暖和一会儿,顺便查看扣在盆里的土豆和小草什么样了。 小草乖乖地蹲在炉子旁,双手拖着小脸蛋等着土豆好,“老师,我看着呢。” “嗯,小草真能干,帮老师看着点儿土豆啊,等会儿老师给你个最大的。” “最小的。” “为什么啊?” “我最小。” 马大丽揉了揉她的头发,忽地发现她头发上有虱子。 “你等会儿,老师给你洗洗头,篦一蓖。”虱子不少见,班里一多半的学生有,但一个孩子伺候成小草这样的,全村独一份。 冬天里热水都是现成的,水壶里面盛点干净的雪水,过一会儿都会温热,马大丽拿出办公室的洗脸盆,往里面搁了些咸面儿拿到了教室里。 教室里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她倒好了水拿手试了试水温,给小草把小辫子解开了,帮她洗头。 洗完了头又洗了小脖子和小脚丫,这孩子手脚都冻了,在家里面不知受了多少罪。 有些人啊,真不知道生孩子出来是干嘛的,一直让孩子受罪不如不生。 马大丽让小草坐在炉子边,用篦子给她篦子给她篦头发,篦了两遍之后,让她还在炉子边坐着,“你不要动啊,也不要出去,冻感冒就坏了。” “嗯。”小草点点头,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恋地看着马大丽,这个给她吃的又照顾她的老师,对她来讲比妈妈还要值得依赖。 马大丽端着水出去倒水,果然,外面的熊孩子们已经玩疯了,尚老师照例不管,只是一个劲儿地站在旁边乐。 “尚老师,你怎么不管管他们啊。”她倒完水走到尚老师跟前说道。 “玩是孩子们的天性,释放释放总是好的。” “打架也是天性?”几个男生已经打起来了,朱文驹和马大舌头似乎是落了下风,被压在下面往脖子里塞雪。 “当然了,打架也是学习的过程,让他们打,不打出血来都不要管。” 马大丽无语了,这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佛性”,孩子太多了,麻木了? 说起来尚老师有孩子吗?有家庭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所以一直在这里从来都不提回家的事,平时深居简出,连公社都很少去,更不用说县城了,爸曾经说过,尚老师是从大地方来的,有多大呢?她没问过。 她刚想问问尚老师家乡在哪里,远远的就看见朱逸群带着两三个人来了。 想起昨天爸妈讨论的事情,她看着朱逸群觉得这人太可怜了。 “来啦。”尚老师对于他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尚老师,您怎么不早点儿说呢,现在天这么冷……都拿不出手来了。”朱逸群抱怨道。 “我到现在才凑出钱来嘛。” “学校的钱,欠两天又怎么样呢?”跟着他来的中年男人说道,马大丽要是在朱逸群家装修的时候围观过,会知道这人是给朱逸群家做窗户的玻璃匠。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家钱。”尚老师没有接学校的钱这个话茬,“现在还有玻璃吗?” “有,我家里还有点儿存货。”玻璃匠家离靠山屯不远,虽然大雪封山了,两个小村子之间的路暂时还能走。 “行,那今天量尺,明天干活。”尚老师说道。 “一样是所有的窗户都换玻璃的?” “嗯。” “我怕腻子会冻住啊。” “用木条夹住缝子。” “那活儿就太大了……我整点儿零碎的活行,这样的活难整。”玻璃匠表示有点儿难,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实际是不想接这个活,大冷的天冻得伸不出手来谁乐意干活啊。 “我来,我多少会点儿木匠活。”朱逸群应承了下来。 “行吧,我们一起量尺吧。”玻璃匠颇有些不甘愿,又不想驳尚老师的面子,只得忍了下来。 “尚老师,您想换玻璃啊?钱从哪儿来啊?” 分卷阅读35 “不是开工资了吗?前几天我前夫又寄了点儿钱给我。” 前夫?尚老师离婚了?不是……“学校是村里的,您为什么要拿钱啊?再说了,明天春天……” “到了明年春天,就又是一年了,没有玻璃也没有灯,孩子们总不能天天在雪地里读书吧?有了玻璃,就亮了!” 有了玻璃就亮了?马大丽这才明白,尚老师从来没把学校当成村里的或国家的,而是当成了她自己的…… 19、第十章(上) 有了玻璃,就亮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教室,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玻璃,对于城里人而言玻璃窗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对于这些家里十家有九家连一块玻璃窗都没有,只有有限的几家有几块玻璃的孩子而言,玻璃窗像是神迹一样。 阳光原来是可以穿透玻璃的,白天的教室是可以不阴暗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是稍微有一点温度的,学生们连从窗户上透过来的冷风都不在乎了,都想要靠近点儿看看玻璃。 朱逸群送走了玻璃匠,回头来到学校,看着凑在窗户前的孩子们辛酸地笑了。 “尚老师,玻璃窗凉,明天我想办法到公社一趟,买点儿塑料布回来。” “你能出去?” “走呗,马车走不了,人总能走出去。” 大雪封山不是说人完全出不去,只是出去很难且很冒险,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全凭两条腿走路,道路被雪淹没,大部分地理标识被积雪掩埋,一旦迷路就有可能出事。 因此没有大事一般人不会冒这个风险。 “你最好找个伴,不要一个人走。”尚老师叮嘱道。 “我去。”马大丽走了过来。 “你一个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村里的老爷们都死绝了,让你一个丫头去。”朱逸群撇了撇嘴。 “我去是有正事儿,卫生室的药备得不足,我去进货。” “你写个单子再让你爸写个介绍信,我去替你取。”朱逸群才不要带个拖油瓶呢,别说女的,男的他都不想带,就他一个人反而速度更快些。 马大丽说了好久,朱逸群根本不同意带她去,最后把他说烦了,“你爸同意带你去,我就带你去。” 马大丽没声儿了,她爸当然不会同意了…… 第二天,朱逸群天没亮就走了,到了天擦黑儿的时候回来了,脚上绑着两块桦树皮,身上披着军大衣,看起来跟从林海雪原回来了似的。 他背着一个大包,最上面是卷好的塑料布,下面是村里的人让他带的必须品,其中就有马大丽让他带的药。 一个小纸箱的药,公社手写的药单子,还有一些用法用量之类的全都交给了马大丽。 塑料布交给了尚老师,他们又趁着熊孩子们放了学,用图钉和纸壳条把塑料布蒙在了教室里。 途中马宏生来接马大丽,被直接抓了壮丁干活。 干完了这些活天已经黑透了。 “朱逸群,你送大丽和宏生回家。”尚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已经蒙上塑料布的教室,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诶。” “尚老师,您还没吃晚饭吧,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妈做饭可好吃了。”马大丽说道。 “不了,我晚上吃得简单,弄碗疙瘩汤就行了。”尚老师摇头。 她实际不太会做饭的样子,疙瘩汤是她这些年的主打菜品,再不然就是学生们家里吃好的,送过来的菜或者是饺子之类的。 说完吃饭的事,她又从包里拿出钱来,“朱逸群这次你花了多少钱,老师给你。” “老师,我不要,您自己出钱给学校安窗户,我自己出钱蒙塑料布也是应当应份的。”朱逸群连连摆手拒绝。 “成,你这么说也对。”尚老师看着焕然一新的教室,“要不是你今年安了玻璃窗,我还想不到学校也可以安玻璃窗呢,人的思维啊,有时候就是会陷入误区,明明早该想到的事啊。” “过去咱们不是没那条件吗?玻璃也不像现在那么好买。”朱逸群笑着说道,“尚老师,您放心,学校的条件会越来越好的。” “希望如此吧。” 学校条件好了,以后有六个年级,村里的孩子就不用三年级就辍学或者每天走很远的山路去上学了吧。 马大丽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换玻璃窗已经是作梦都没想到的好事了,再想多了是得陇望蜀。 马大丽和马宏生走在前面,朱逸群离他们俩个有一段距离远远地送着他们,小村子不大,任何年轻男女之间的互动都会被各种解读。 要是离得近了,虽然现在看着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火陷入睡眠,可谁能保证东家上厕所的大娘和西家看完小牌儿回家的大爷没有看见这一幕并引发各种联想呢? 朱逸群一直看着姐弟两个回到家返身锁了大门,这才一转身回去到了朱逸理家。 朱逸理两口子还没睡,王凤生完孩子就 分卷阅读36 去手术了,手术完回家之后奶水早就没了,刚出生的小女儿原来是朱大娘东家讨口奶,西家讨口奶喂着,实在不成就熬小米粥用米油喂。 可米油终究是米油,孩子又瘦又小的,整天总爱哭闹,显然是没吃饱饿得。 “哭哭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喂狼!”王凤对这个女儿实在没啥耐心,烦燥地扔到一边。 “扔就扔!我现在就扔出去。”朱逸理气哼哼地说道。 小的还没怎么样,大女儿先哭了,“不行扔妹妹!不行扔妹妹!” “她老哭咋整?”王凤下炕看看小米粥熬得怎么样了,扔什么扔,这辈子就这两孩子了……养着呗。 正这时候朱逸群来了,两口子看见朱逸群都觉得不好意思,王凤当时在医院全靠朱逸群拿钱救命,他们又实在没钱还给人家。 之前为了救王凤把公中的钱全都花光了,别家都有意见,尤其是朱七,本来那钱是准备来给他结婚的,农村人结婚都早,他已经十七了,开春就打算盖房子和相看对象了。 现在拿来救嫂子了……救回来的还是个不能生养的嫂子。 为这事儿,朱家的内部也是各有看法。 “老四来了,吃饭了没?”朱逸理笑得有些尴尬。 “吃完了。”朱逸群说道,“孩子咋哭成这样呢?” “饿得呗,小米粥凉了,我给她热热,等这么一会儿她就哭成这样。”朱逸理说道,“这孩子比她姐难带多了。” “没奶孩子吃不饱可不是难带吗?来年开春抓个带崽的山羊猴子(因为山羊太“淘”山里人有时候也叫山羊,山羊猴子),熬羊奶给她喝。” “哪有那个钱啊。” “花不了几个钱,山羊就是吃草和豆粕,到了秋天孩子不喝奶了,母羊和小羊都大了,还能把羊卖了换钱,一年白喝了羊奶不说还能赚点儿。” “说是说,远水也解不了近渴。”王凤抱着孩子拍着,“唉,这孩子能不能站住全靠命。” “都啥时候了还看命,要我说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俩个等着享这老丫头的福吧。”说完他从大挎包里拿出四袋大庆奶粉和一个奶瓶子,“这是我上公社的时候买的,他们说拿这个喂孩子好。” “这玩意儿多贵啊。” “不贵。”他说完找了个茶缸子,“有热水吗,人家说这玩意儿不能搁太热的水冲。” “有。”热水有得是,他从炉子上把水壶拿了下来,倒进茶缸子里。 朱逸群把盛了半缸子热水的茶缸子放到了屋外雪地里,过了大概七八分钟拿回来,温度正好。 用这水冲了奶粉,倒进奶瓶子里喂孩子,孩子真是饿得狠了,奶嘴一塞进嘴里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妈妈,我也要喝。”大女儿咽了咽口水爬了过来。 “喝啥喝,这个给妹妹喝的。” “喝呗,给孩子尝尝。”朱逸群又用剩下的水给她冲了一些,大女儿喝完奶粉满足地笑了。“这四袋奶粉,够喝一阵子了,等年前年后我就给你们找羊去。” “唉呀,这孩子可算是得了你的济了。”朱逸理鼻子发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啥也不说了,你要是不嫌乎以后她就是你姑娘,以后你真有那一天,别的事儿指不上她,烧纸填坟……” 朱逸群听着怎么不像那么回事儿呢?他看着两口子那眼神,呃?村里人都觉得他活不长要死了? “三哥,你别这么说……” “就是!”王凤打了朱逸理一拳头,“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啊?咱兄弟看着身体多好啊?现在又不像早前了,没有治不好的病。老四啊,我有个娘家表妹,人长得可俊了!就是家境不太好,家里孩子多,你要是不嫌弃等过一阵子道好了,我让她来,你们相看相看……咋地也得自己个儿留个后。” “三哥,三嫂,你们这么说我更糊涂了,咋就又烧纸又留后的呢?”朱逸群无语了,“我身体没毛病!” “你别瞒着我了,全村都传遍了,你脑袋受伤了里面有弹片,看着跟个好人似的,说不定啥时候就过去了。”朱逸理说道。 “哎呀,咋跟你们解释呢,我是得过脑震荡,在医院治好了,我脑袋里没弹片。”朱逸群真没想到自己在村里人眼里已经是随时会死的“活死人”了。 “净瞎说,马三叔能撒那个谎?” “他是误会了!他没撒谎!”朱逸群无语了,他解释,他必须解释啊,他还等着说媳妇呢,不对劲儿,“嫂子,你知道我随时要死,咋还把表妹介绍给我呢?” 20、第十章(下) “赵六叔,你干啥去啊?” “啊,送孩子上学,孩子他四舅,你干啥去啊?” “送孩子上学。” 12月13日,靠山屯亘古未有之景,百年未遇之奇谈,全村送孩子上学! 有自己家孩子上学的两夫妻带着大孩子小孩子一起来送孩子上学,没有孩子上学的“借”着各种理由跟着“送”孩子 分卷阅读37 上学。 村子里通往山神庙的那条上坡路,被家长挤得满满当当的。 靠山屯地少,也不存在所谓的地主,朱家和马家两家人占着土地,却也架不住人口多,均乎均乎,当年分成分的时候连中农都差点儿一个都没评出来。 公社下指标一定要评出一个富农来,当时的村长把帽子往桌上一摔,“没有就是没有!咋地,为了完成你们的指标我们还得把地再分一回?” 公社的人再没敢吱声,靠山屯民风彪悍且团结,除了本朝之外,连倭人当年派下来的税官,都绕着靠山屯走,生怕还没到地方呢,就被打了冷枪,有去无回。 村里没有地主、富农,当然也没有所谓的大院,全村唯一的青砖瓦房,唯一带细木工的窗户的,就是山神庙。 山神庙在被当成小学之前,已经破败多年了,村里人多数不知道山神姓氏名谁,也不知道来历如何,只是有些赶山人,会打扫庙宇,简单祭祀。 成为小学之后,大修小修不断,维持得颇像样子。 今天成为一景,却是因为玻璃。 朱逸群盖房子全弄成玻璃窗不奇怪,村里人想要盖房子娶媳妇的人家也暗自打算也要将自己家的窗户全变成玻璃窗,免得被新媳妇嘲笑。 学校换玻璃?尚老师掏得钱?这事儿就有点大了。 过去尚老师确实没少往孩子们身上搭钱,冬天的扣土豆,夏天的绿豆汤,作业本、卷子、书零零碎碎,哪年都搭不少。 换玻璃这种大手笔却是第一回。 第二景是朱逸群一个人去了公社,买了几卷子塑料布回来糊窗户。 塑料布嘛,村里人不陌生,林场用这玩意儿用得早,村里也有人家学着用塑料布在开春的时候扣点小蘸酱菜。 他们也听说过城里人用塑料布扣在玻璃窗上保暖,村里人却没有一家用的。 如今村里的小学却成了蝎子粑粑独一份,能不去看看吗?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闲的! 冬天真是太闲了,家里就那点儿活,白天天又短,除了一天两餐之外就是看小牌是娱乐,再不然就是东家串西家,西家串东家的唠嗑,屯子就么大,人家就这么多,唠来唠去的话题都唠完了。 总算出了点儿新鲜事,可不是要全屯子出动吗? 学生们进了教室,看见塑料布都想摸,家长正义的铁拳从天而降,“摸啥摸!摸坏了把你堵到上面去!” “你们尚老师多好!怕你们学习看不着,又给你们换玻璃窗又给你们蒙塑料布的!不好好学习回家我削死你。” 有一两个家长动手的,别的家长也得跟着意思一下,别的家长都意思了,有一两个没打孩子的,觉得自己不合群,上去也打了孩子两下。 孩子们整天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已经习惯了,挨得那不轻不重的打,远不如明亮的教室来得有趣。 “老师玻璃上的花是哪儿来的啊?” “那是霜花,玻璃上霜了。” “老师,塑料布是哪儿来的啊。” “我知道,是在公社买的!” “不对,是树上长的!” “你太傻了,哪有树上长塑料布的啊!塑料布是大厂子里面生产出来的!” 孩子大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马占山挠了挠头走到尚老师跟前,“咋又让您破费了呢?来年我高低上公社让他们给您把玻璃钱报销喽。” “不用着急,能报销就报销,不能报销拉倒,我把钱花到学校高兴。” “得报销得报销。”马占山是真觉得不好意思,“那个明个儿我送点儿土豆和苞米来。” “快放假了,不用送那么多。” “学生们不吃,您也得吃啊。” “我能吃多少。”尚老师倒是没拒绝马占山送东西。 除了学校的玻璃窗之外,村里的另一个话题是朱逸群到底有病没病。 正方以王凤为首的朱家女人们正在四处散布朱逸群脑袋没病,没弹片的消息。 然而反方的理由充分又强大,朱逸群太大方了,给自己修房子不说吧,本家三嫂子宫破裂大出血他掏钱,收山货他不赚钱(村里早有好事之徒拿他的收购价跟山外来的贩子对线了,山外的贩子宁可不收他们的货,也不肯跟朱逸群出的价),小学的塑料布他出钱,还给朱逸理家的小丫头买奶粉!奶粉啊!多少人家里生得小子没奶喝,都没得着过一口的奶粉! 有的人当面就反驳了,“你们朱家人当然向着朱家人了,说他没病是假,想给他骗个媳妇是真!” “就是,朱逸群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 有的人呢,当面说嗯,我相信朱逸群没病,背后说朱家人把别人都当傻子看。 唯一把这事儿当真的“外人”是马占山,他特意找到了朱逸群,“你脑袋里真没弹片?” “没有。” “那你咋说你除了手指头有伤之外还有后遗症呢?” “我得 分卷阅读38 过脑震荡,听不得太吵闹的声音,适应不了太紧张的生活。” “就是不能累着呗。” “脑子不能累着。”朱逸群生怕被马占山理解成不能干重活。 “那倒成。”脑子有啥用?朱大明白那脑子算是村里利用率最高的了,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回,余下的时间全靠那张嘴巴巴的说了。他抽出卷好的烟卷安到玛瑙的烟嘴上,划了根火柴点着了,抽了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想找啥样的对象?我让你婶子帮你琢磨琢磨。” “叔,我现在刚把房子立起来,还没干出点儿名唐呢,不着急找对象。” “你都多大了?先成家才能安心立业嘛!” 说到找啥样的媳妇朱逸群还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咱山里人也没啥矫情的,我喜欢白白胖胖的,身强力壮的,性格开朗的,能干活能吃饭能张罗的。” “嗯,行!你小子没白出去一回,比村里那帮傻小子有成算多了!女人嘛,归根结底是过日子的!性格好,身体好,好生养!比啥都强!你等着!我回去就跟你婶子说去。” 马占山自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哼着小曲回到了家里,刚一进家门,就觉得家里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 家里平时也挺干净的,今天是特别干净,桌子凳子都擦得恨不得照出人儿来,地柜上还摆了两个碟子一个茶壶,一个碟上盛了瓜子,一个碟里盛了糖块儿,茶壶里面泡了他留着过年喝的新猴魁。 “咋地了,家里要来人啊?” “一会儿你五姐来。” 五姐?马占山没有亲五姐,只有一个堂姐,葛凤芝虽然是村里的第一“夫人”,但要论交际女王必然是这位五姐,葛凤芝多少要在意一下第一“夫人”的形象,轻易不会走动串西扯老婆舌,五姐则是超级活跃的第一“交际花”。 不要说是靠山屯,就是整个公社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随便从大街上揪一个人出来,她只要问清楚姓氏,就能把这人的祖宗八辈给挖出来,爷爷是谁,爹是谁,叔叔里比较有名的是谁,姨是谁,姨夫是谁,媳妇是谁,媳妇的娘家是谁,家里有过什么有名的事迹,他有什么特长有什么劣迹。 如今天冷了不得出门,她又走东串西的打小牌,顺便对靠山屯的人际关系进行一次深耕,这样的人值得这样招待? “她来干啥啊?” “给大丽介绍对象。” “啥?介绍啥对象啊,大丽还小呢。” “小啥啊,过年都十九了,村里跟她同龄的都结婚好几个了,慢慢相看着,在处几个月,来年结婚不正好吗?” “就是介绍对象也轮不上她啊,公社里好几个人都跟我提过,我觉得大丽还小就给否了。” “她提得这人是县城里的!在粮库上班!” 粮库?那可是好单位,“她能认识粮库上班的?” “这不是亲戚嘛,她大姑爷的亲表弟!读过中专!分配到粮库上的!正经的干部。” “这条件能找屯子里的姑娘?再说了光是提了,咋相看啊?”虽说大丽是民办教师,跟屯子里的姑娘区别很大,但在县城真不是啥有优势的条件。 “她说了,她介绍的人这人工作好,人品也不差,就是有点毛病。” “啥毛病啊?” “个小。” “有多小?” “跟咱们大丽一边高。” 大丽在女孩里算是高的,屯子里也有好几个比她个儿还小的男的,马占山琢磨了一下……“不咋合适啊,我怕大丽相不中。” “不管相中相不中,人家过来提对象,咱们得好招待,免得她到处扯老婆舌说咱们家太端着。”葛凤芝没学过什么叫千金买马骨,她只知道五姐这位交际女王得罪不得,得罪了她,将来大丽真找着了什么好婚事,她在旁边说一句“马玉丽不咋地。”再编排两句,没准儿好婚事就要黄。 “行,你招待她吧,我还有事儿。”马占山听得头皮发麻,懒得理这些事一扭身儿跑了。 21、第十一章(上) 大丽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五姑正在家里口沫横飞地吹嘘着,“那可是一等的人家,他爸是粮库的一个科长,他妈在纺织厂上班,家里面四个孩子,都有工作,他是最小的儿子,他爸妈说了,结婚不跟他们一起过,给买房单过,大丽嫁过去就当家。” “说了这么半天,那孩子啥样啊。” “好啊!”五姑刚说到这里就看见大丽进来了,“哎呀,快让我看看,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这才几天没见着啊,大丽越长越好看了。” 马大丽心里寻思着昨个儿我刚看见你从村口老刘家打完小牌出来,怎么今天跟很久没见了似的,她也知道五姑这种交际花老妇女难惹,只得陪笑脸,“五姑您来了!今个儿咋这么闲着呢。” “哎,我家里一堆事儿呢,老老小小的啥都不能干,整天跟没离窝的小燕儿似的,全张嘴指着我喂呢,要不是为了你的事儿啊,我才不出来呢,我可不像咱 分卷阅读39 屯子有些人家的老娘们,整天不着家天天看小牌。” “呵呵哈哈哈……”马大丽不知咋接话了,要说天天串门子,全村您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啊,她看向葛凤芝。 葛凤芝笑了,“大丽,你五姑是为了你的事儿来的,她给你介绍对象来了。” 马大丽脸腾就红了,介绍对象?她还小呢!介绍什么对象啊!“妈!我还小呢。” “你瞧瞧,这就害臊了,咱屯子跟你差不多年纪的,都结婚好几个了,再不相看对象就晚了。”葛凤芝搂着大丽说道,“回来去把冻白菜拿回来化上,晚上你五姑在这儿吃饭。” “吃啥饭啊!我家里一堆人等着我做饭呢。”五姑连连摆手,她这倒不是客气,她是真家里有七八口子人等着吃饭呢,“等这事儿成了啊,你再请我。” “行。” “你听我接着跟你说,就是上回我姑娘的小姑子结婚我去喝酒,我就看着那小子了,人可老实了,斯斯文文的,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跟咱屯子人可不一样!一个月光工资就有二十多块钱呢,还有福利啥的,当时我就想了谁要是嫁给这样的可是掉福堆儿里了,咱也不敢介绍啊,咱屯子姑娘能配得上这条件的嘛,没想到头半拉月我姑娘生孩子我去伺候月子,跟这小子的妈遇上了,一唠啊,可对脾气了,她托我在屯子帮她物色个儿媳妇,不图别的,就图屯子姑娘老实认干……我啊,回家琢磨老长时间了,这十里八乡的,咱大丽是头一份!这样的好事儿啊,除她没别人了。” 马大丽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年月市里的看不起外县的,外县的看不上农村的,城郊农村的看不起远郊农村的,远郊农村的看不上山里的,另外:林场是独一档的存在。 这一套鄙视链自从她出去读书开始,就一直深受其害,在公社小学和初中镇上的同学就不大看得上她这个“山炮”,虽然都在她的铁拳之下变成了“关系还不错”“这人还行”的普通同学关系,但他们的那种鄙视是掩盖不住的。 在县城接受短训的时候,她这个“山炮”更是承受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的鄙视。 在大街上跟同学逛街,她都曾经被县城的小脚老太太骂过山炮没教养。 这种情形下,处于县城婚姻市场最高一档粮库干部家庭的子弟,会主动说要找农村儿媳妇? 这种家庭,那怕是儿子有残疾,放出风声来至少找到得也是近郊农村的,不会一下子“掉”落到鄙视链最底层。 时间线上也不对劲儿,大雪封山都已经半个月了,五姑也至少二十来天没出过远门了,她要是想介绍对象,应该是对方跟她说完再来马家啊。 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才来? 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纠结的地方? 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她还是带着笑脸到外屋地去解冻冻白菜。 过了一会儿,葛凤芝笑着把五姑送出来了,从家里一路送到大门外,站在门外还目送对方离开。 葛凤芝回了家,就看见女儿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妈,这人不对劲儿啊。” “你知道啥,你都看出来了妈能看不出来。”葛凤芝心里也明镜似的。 “那你咋想的啊?” “先答应着呗,看一眼又不能少块肉,到时候咱们看见真人了,再找人到县城里打听的打听咋回事儿,到时候回绝了就是了。” “你既然都打算回绝了,干嘛还要费这么大的事啊。” “呵呵,人家提这么好条件的对象,你要是看都不看的话,明个儿全屯子都知道你轻狂,咱们家不知天高地厚。”葛凤芝瞪了一眼女儿,“冻白菜化了没?” “化上了。” “你老弟和你老妹啥时候回来?”尚老师晚上才有时间给马宏生和马玉珍上课。 “还得等一会儿吧。” 葛凤芝看了看天色,“你烧火,今晚上吃大碴粥,冻白菜炖土豆。” “哎。” 比起马大丽明显看涨,一入市就被介绍市面上最顶级“钻石王老五”的行情,朱逸群明显是落到了鄙视链最底层。 王凤的娘家离靠山屯隔了十多里地,大雪虽然封了出山的路,他们套上马拉爬犁顺着封冻的河道到靠山屯来算起来比平时还容易。 因为王凤生孩子生得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她娘家人颇为担心,只是两家隔得远,王老太又在她生孩子的时候犯了咳喘出不了门,下奶的时候只能打发王凤的两个哥哥和嫂子来送了鸡蛋和一些旧布戒子。 回来说王凤子宫摘了人瘦了一大圈儿,一点儿奶都没有,亲生儿又瘦又小的怕是养不活,老太太担心得一宿一宿睡不着,病又重了些。 到前几天王老太终于觉得身体好些了,赶巧王凤的哥哥又打着了不少的鱼,老太太拿小筐装了几条大的,又把攒着的鸡蛋拿了二十多个,坐着儿子赶着的马拉爬犁一路到了靠山屯。 到了女儿家瞧着院子里挂着的戒子已经冻得杠杠硬,又瞧见还晾着些被单子,虽说破旧但还干净,知道女儿把 分卷阅读40 孩子伺候得还行。 进了屋迎面就是一股熟悉的新生儿的尿骚味儿,老太太不但不嫌弃,反而很高兴。 孩子活下来了,掐指一算得有两个月了,再熬一个月过了百天,就好养活了。 闺女已然摘了子宫,不能生了,将来就得指着现有的两个姑娘,要是小的也养不活,家里只有一个姑娘,将来可就太难了。 “妈,您来了。”朱逸理端着一盆子苞米瓤子从仓房出来,就看见外面停着马车,心知是丈母娘来了,深吸了一口气进屋,跟丈母娘打着招呼。 “搁家呢?”丈母娘难得的对朱逸理露出了比看见亲儿子还慈和的笑脸,“凤儿呢?” “搁屋呢。”她的笑脸让朱逸理都有点儿不适应了。 “我进屋看看她去,你们哥俩儿聊啊。”老太太进了屋,王凤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子,大女儿在炕上光着脚丫子绕和着玩,新生的小婴儿在吊在房梁上的木头悠车里睡得更香。 “你小声点儿玩,别吵醒妹妹。” “不能吵醒。” “哎呀,妈啊。”刚说不能吵醒小女儿,看见了母亲王凤喜得叫了一声儿。悠车里的小婴儿被吓得哭了一声儿,可能是因为困得狠了,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你毛愣三光的干啥啊。”王老太瞧着女儿精神状态还不错,又看了看悠车里的小外孙女,养得白白胖胖的,“这孩子挺胖啊!你奶来了??” “来啥来啊!喝奶粉呢。” “哪儿来的奶粉啊?”王家所在的村子比靠山屯富裕些,王老太知道奶粉是什么东西。 “孩子她四叔给买的。” “哎呀,这可是遇上好人了。” 两人又坐在一起唠了半天孩子的事儿,又说了半天家里的事儿,“你啊在家的时候就有些娇毛,如今可得改改脾气,对男人能哄,不能瞧着老三老实就欺负他。” “知道。” 王老太过去颇有些自家是远郊农村人,女儿嫁到靠山屯是下嫁的高姿态,现在态度大转弯,还不是因为女儿摘了子宫不能生养了,生怕姑爷翻脸不认人。“他要是为了这事儿生气打你骂你,你可千万要忍啊!” “不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啊,现在你们年轻正是感情好的时候,将来他……总之啊,这就是你的命!咱们得认。” 王凤低头不说话了,不要说她摘了子宫,就是屯子里没摘子宫,只生了女儿的,被打被骂哪个不得忍着?她算命好的了,当时在医院就有跟她一样的,婆家人一听子宫摘了,一扭头就走了直接就走了的,最后是娘家人来给结了医药费哭着把人带走的。 她把想哭的心思压下去,转移了话题,“妈,小萍还没对象呢?” “她啊?没有呢。”王老太叹了口气,“她倒是好孩子,你六舅不是东西,一张嘴就要八百块钱的彩礼,还要粮食啥的,好几个提亲的都吓跑了。小萍又不是啥天仙,家里又穷孩子又多,谁娶家里都得防备她往家偷东西,彩礼还那么高……谁干啊。” “那个,就是给我家孩子买奶粉的那个她四叔,朱逸群……” “脑袋里有好几块弹片的那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别看两个屯子离得远,这种消息传得快着呢。 “他脑袋里没弹片!他退伍费可不少,家里也没老婆婆,小萍要是嫁过来过两年把他的心拢住了,没准儿就能帮着我六舅把家过起来。” 王老太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一开始还真犹豫了一会儿,没多大一会儿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你六舅再不争气小萍也是我亲侄女儿,不成!这事儿不成!你别跟你六舅说!你六舅为了彩礼没准儿真卖女儿,咱不干那让人记恨一辈子的缺德事儿。” “他脑袋里真没弹片。”王凤怎么解释王老太都是一副我不信的模样,这件一开始就停留在口头上的“亲事”直接胎死腹中了。 22、第十一章(下) 农村人是不太过阳历的,只有村里的小学遵守着阳历,元旦前一天考了试,到了元旦就给小孩儿们放假了。 各家的皮孩子也都归了笼,寒假作业是没有的,买不起,也不时兴留。 回家了在家老老实实猫冬的也少,屋子不大,孩子多,只要外面不下雪,家家户户把孩子往外撵,玩雪也行,玩爬犁也行,去祸害别人家去更好,到天擦黑之前,妈妈在院子里高声一喊某某某回家吃饭了,能把人叫回来就行。 马家的孩子都大了,马玉珍找了几个小姐妹在家里扔口袋玩嘎拉哈(羊腿关节骨,肉和筋剃干净染成红色或盘得透明的,东北姑娘最传统的玩具),马宏生被赶到外面跟几个淘小子一起淘去了,不知道去干啥,葛凤芝也不关心。 家里太闹腾,马大丽拿着尚老师给她的书到村卫生室看书学习去了。 小小的炉子一烧,小屋暖暖和和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安安静静的适合读书。 书读得多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懂得少,一个 分卷阅读41 人咋能得这么多病,一种药咋能有这么多的禁忌症呢?血压是啥?尿酸又是啥? 一个村卫生室,拿啥给病人化验?不知道化验结果随便用药对吗? 赤脚医生,当初是为了解决广大农民看病难的权益之计,现在这个权益之计还对吗? 透过卫生室仅有的两块玻璃窗户,她看见赵老六领着个眼熟的人走在村道上,这不是李半仙儿吗? 她疑惑地站起了身,确实是李半仙儿。 靠山屯官方的名字叫靠山村,除了靠山屯之外还有余下七个自然屯,李半仙儿就是七个自然屯里面的半拉(lǎ)子屯的,家里是供堂子的,原先悄悄地在家整,这两年又兴通了起来。 赵老六把他接来是干嘛? 她推开门追了出去,“六叔!你领这人儿谁啊?”她故意装着不认识李半仙儿。 “你这丫头,越大越不认识人了呢?我是你李二大爷。”李半仙儿说得是屯亲,两家没啥血缘关系,但是马占山确实叫他二哥。 “哎呀妈呀,原来是李二大爷啊,这大雪封山的你咋来了呢?” “大雪封了外面,咱们屯子和屯子之间那点儿道还不好走吗?我来上马瞎子家里打麻将来了。”马瞎子也是马家的人,只不过亲戚有点儿远,他大名也不叫马瞎子,应该是比马大丽还小一辈,岁数有四十多了,马大丽也不知道他大名。 他也不是瞎,就是眼睛小,小到让人觉得他瞎的程度。 东北人取绰号基本上都是这个特点,你听这人绰号,就能想到这人应该长什么模样。 比起李半仙儿的坦荡赵老六脸色却有点儿难看。“那个我们走了啊,马瞎子等着呢。” “这么急啊,玩多□□将啊。” “玩啥啊,一分钱麻将我也不敢玩,白玩!赢贴纸条的!”李半仙儿笑嘻嘻地说道。 他们俩个走了,五姑不知从哪儿晃晃悠悠出现了,走到马大丽跟前,塞她手里一把瓜子,“呸!说啥打麻将啊,马瞎子的媳妇儿今个头疼明个儿肚子疼,天天晚上作噩梦,找李半仙儿来看病来了,来嗑瓜子。” “谢了。”马大丽心里有点不得劲儿,村里人对她的信任度自从王凤切了子宫之后,又降到了冰点,除了几个老慢性病,年年都打针,他们自己都知道该打啥针的找她打针之外,别人根本不会找她看病,李半仙儿抢她的“生意”也不是一两回了,只不过这次是难得一见的□□。 “要我说啊,马瞎子媳妇儿是自己心虚,她老婆婆不是夏天前儿死了吗?马瞎子媳妇儿是觉着自己对老婆婆不好,怕老婆婆来找她来。” “呃,啊。”马大丽应承着,要不怎么说五姑这样的老娘们儿难惹呢,啥事儿都能编排出来,马瞎子媳妇儿对婆婆是一般,可马瞎子他妈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妇,除了马瞎子媳妇之外,谁家也不搁老太太啊,马瞎子媳妇儿再不好也是养老送终了,结果另外三个成好人了,外人都传她不孝顺。 “诶。”五姑拿肩膀撞了撞她,“你觉着我给你提那个对象咋样?” “还没看见呢,见着人再说。” “我跟你说,见着人你一准儿能相中。” “嗯。”马大丽应了一声儿,呵呵,相中什么啊?保证内里有事儿,“五姑啊,去卫生室坐会儿啊。” “不的了,我让马瞎子家看看去。”五姑眼睛从头到尾都盯着李半仙儿和赵老六呢,见这两人拐弯了,乐颠颠地跟上了,估计马瞎子家发生啥事儿,今天在天黑之前就能传遍全村。 马大丽回到卫生室拿起书叹了口气,一个当“大夫”的,输给一个跳大神儿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刚坐了没多大一会儿,门被猛地推开,王树跑了进来,“老师!” “咋了?” “小草!小草手让烫了!” “咋烫的啊?”冬天取暖,屋子又小,小孩子烫伤甚至烧伤的事并不鲜见,但是小草已经这么大了啊,不是不懂事儿的孩子了,在教室里面都知道躲着炉子走,火墙太热的时候也不碰。 “我跟我姐上山砍柴,我爸让她倒水,她把脚烫了。” “她倒水?她怎么能倒水呢?”本来王草就小,营养又不好,屯子里三岁的孩子个儿都比她高,烧水壶对她来讲太大了啊!这个王大酒包简直不是人。 马大丽在柜子里找着了烫伤膏和纱布,拿着药箱子跟着王树去了王大酒包家。 刚一推开门,马大丽差点儿没被屋里的味儿给熏出来,这屋啥味儿啊!霉味儿混着尿骚味儿和食物发臭的味道,比夏天农村的厕所还臭。 外屋地里锅里剩下的粥干巴着,没洗的碗堆在灶台边,离灶台不远就是尿桶,晚上冷,家家用尿桶,但是一大早晨头一件事就是倒尿桶,这都啥时候了,他家的尿桶还在那里呢! 王草的哭声一声儿接一声儿的,除此之外还有王大酒包的骂声,“哭就知道哭!倒个水都能把脚烫了!咋不烫死你呢!” 随着骂声之外,还有打孩子的声 分卷阅读42 音。 “干啥呢!”马大丽一声怒喝,推开了门进了里屋,王草躺炕上哭呢,她旁边还有一碗大酱,烫伤了抹大酱是土方了。 王大酒包就在旁边喝骂着要给她抹大酱。 “你咋来了呢?王树!你召唤她来干啥?我可没钱!” “高小云呢?”这样的人马大丽也懒得理他,四下看看没见高小云。 “那败家娘们儿不知道搁哪儿看小牌儿呢!”王大酒包说道,家里冷,又没啥吃的,高小云在家呆不住了,走东家串西家的看别人打小牌蹭饭,有时候还能拿回点儿吃喝来,村里有些耳语,王大酒包见着吃的根本不在乎。 马大丽转身告诉王树,“去弄点水来。” 她先用水把已经抹上的大酱给洗下去了,又用生理盐水再洗了一次,水应该开了有一会儿放凉了一些的状态,烫起了几个泡大片的红,比最坏的情况要好一些。 王草跟马大丽亲近,知道老师是在帮她,使劲儿咬着牙一声儿不哭看着马大丽给她处理伤口。 伤口处理完,马大丽帮她包扎好,忙得时候不觉得,弄完了之后只觉得一阵阵冷风从脚底板往脑门冲,整个人都冻透了,“外面烧火的东西有得是,家里咋不烧火呢?”虽然村里没人买煤,真不缺烧火的东西,苞米瓤子、苞米秸、松树毛子,木头柈子,哪个不能烧?还都是不花钱的! “家里啥烧火的都没有了,我姐还在砍树枝子呢,我是回来送松树毛子的。” “下雪了搂啥啊?”马大丽真是无语了,“你去我家柴火垛去拿几捆苞米秸!”屯子里苞米秸有得是!只怕烧不完不怕烧!谁家没有苞米秸不用打招呼,直接抱了就是了。 王家这两小孩儿估计是不敢拿别人家的,王大酒包两口子不正过,在屯子里人缘不好,人人看不上他们,连带着孩子也受欺负,两孩子不敢拿别人家东西。 她瞧了瞧这环境,烫伤最怕发炎,王草这孩子没人经管在这环境下感染了整不好小伤要变大病。 “让小草跟我住两天吧。”她弯下腰把王草抱了起来。 “行,让她陪陪老师行。”王大酒包很高兴地答应了,完全没有一点麻烦人的感觉,只觉得小女儿不在家,家里又少了一张嘴,开心极了。 马大丽把王草抱回自己家,一路上也遇见几个人,每看见一个人,她都把王草的事儿简单说一遍,村里的人瞧着王大酒包家,都撇撇嘴,连骂都懒得骂,讲究都懒得讲究。 “真白瞎三孩子了!投胎到他们家!也不知道做了啥孽!” 还有人提供了高小云的去处,高小云在村子里的小脚老太太家里看小牌儿呢。 “你去找她去!不替她伺候孩子。”有人悄悄跟马大丽说。 “找她干啥啊!让她把孩子抱回去孩子毁了。”她说完继续抱着王草往回走。 原本跟在她后面的王树在跟了一会儿,听见她和人这么说之后,渐渐不走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别人看见他时的厌恶、鄙视、同情。 “王树!跟上来!” “老师,我回去找我姐。”说完他扭头就跑了。 23、第十二章(上) 彼时农村的贫富差距并不大。 马占山家虽然是小山村的隐形“皇室”但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 一样的对开木头大门,一样的木头板杖子,一样的前后大菜园子,一样的泥草房,一样的纸糊窗户,只是在窗户的位置有两块四四方方的玻璃,一样的屋门,进了里面一样的两眼儿的大灶台。 但在王草眼里,则像是另一个世界。 马家没有什么怪味儿,一开门一脚踏上去,能看见黑土夯实了之后的泥土地,而不是各种杂物,柴火都隔着灶台很远码放得整整齐齐,锅台上的水磨石擦得干干净净,进了屋门帘子是雪白雪白的,上面还绣了好看的鸳鸯。 屋里有炕柜也有地柜,炕柜上整齐地码着一家的被褥,地柜上则是摆着各种物件儿,每一样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炕上的炕席也是完整的,没有一点破损的地方,在炕梢那里摆了几个花盆,花盆里种着葱、蒜苗,还有一个两个大盆子,一个是发得苞米面儿一个是生得豆芽。 在炕头有一个小笸箩,里面盛着一半未搓一半搓好的烟叶,烟叶旁码着一个个裁成小条的卷烟纸。 最最重要的是,屋里是暖和的!外屋的炉子烧着火,用做隔墙的火墙被烧得发烫,炕也是热乎的。 尽管这对于靠山屯来说属于略好于平均水平,对于拉低全村水平的王家来说,却是天堂一样的存在。 王大酒包不正干,家里的地收完了之后粮食卖了,知道有人买苞米秸连苞米秸也卖了。 至于苞米瓤子?尽管苞米粒更贵,早早就卖了粮食的人怎么会干一穗一穗剥苞米的活啊,他卖得是棒子(整个的苞米棒)。 松树毛子需要上山去搂,他和高小云哪个都不会去搂,就算是之前孩子们搂回来的,也被他们在 分卷阅读43 初冬的时候就烧没了,那个时候家里是真暖和,可谁也没想过到了大冷天怎么办?木头柈子?那种需要花力气去劈的东西,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是想过,他们想得是去“偷”苞米秸,偏偏在关于谁去“偷”这个问题上观点太一致了——大冷的天,走挺老远的拉一大捆苞米秸也是体力活,他和高小云都希望对方去干。 让孩子去“偷”,孩子们谁都不肯去。 虽说同村的人并不在意互相拿苞米秸去后,可颇有几家人在意是王家的人拿去用,毕竟他们家“偷”了几年了,每年都逮着邻居两三家的羊毛使劲儿薅,还一句谢谢都没有,邻居已经厌烦透了,大人不好对小孩子下手,这几家的孩子可没那个顾及,遇见王家兄妹一次打一次,挨了几顿打之后,他们再不敢去“偷”了。 王花只得带着王树踩着大雪壳子进山去砍柴搂松树毛子,一天虽然收获不多,也能让一家人勉强不被冻死。 他们姐弟俩个已经暗暗发誓,明年自己提前把柴火悄悄备足了,再不看别人的脸色。 至于修一修四处漏风的房子,重搭一下几年没有“掏”得炕,让家里的炕好烧一些,他们是不敢想的。 王草不太明白这些内情,她就是觉得马老师家太好了!马老师家不冷!马老师家的炕是热乎的!炕头甚至有些烫! “哎哟,你怎么把王草儿抱回来了?”葛凤芝走过来接过王草儿,“哎呀,这孩子咋烫这样啊。” “王大酒包让她替他倒水。”马大丽四下看看,“玉珍呢?”她走的时候玉珍跟那帮小姐妹玩得开心着呢。 “我嫌她们太闹腾,把他们撵出去了。”葛凤芝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她注意力在王草身上,仔细看这孩子,浑身上下除了烫伤之外还有冻伤,瘦得跟只小鸡崽子似的,身上脸上还有些伤痕,“啧啧啧啧,真是造孽啊。”这一段话里面最恶毒的评价不是造孽,而是前面那一段东北老太太特有的“密语”,大概是包含一万多句脏话,两万多句鄙视吧。 “妈,玉珍小时候的衣服还有没有啊,我想给她洗一洗换身衣裳。” “你等会儿我上柜里找找啊。”葛凤芝打开地柜,在里面一阵翻腾,在一个压在最下面的包里找出来几件儿小孩子的衣裳,“还有几件,我想着以后你哥生孩子了给他孩子用。” “我哥将来肯定给你娶个公主回来,就这破衣裳你可别拿出来现眼了。”马大丽这话说得有点违心,能让葛凤芝珍藏的衣裳,必然因为觉得料子和样式都不错,不忍心毁了重新做这才存起来的。毕竟当时孩子都多,谁能料到马玉珍是最后一个孩子呢?再说了没有了亲生的子女不是还有孙子孙女吗? “也是。”葛凤芝倒是不排斥儿子娶“公主”这类话,在她一个农村妇女眼里,儿子读军校了,提干了,将来立功受奖让哪位大官看上当了驸马爷属于理所当然的事。 她嘴角露出了笑容,陷入了幻想之中。 知道葛凤芝又想儿子兼想美事儿了,马大丽没打扰她,到外屋地,把木头做的大洗衣盆拿到了里屋炕上,用大水壶在炉子上“坐”了一壶水,顺便满满地填了一炉子的苞米瓤子,让屋里更暖和些,又用脸盆端了两盆凉水进来,倒进大木盆里,过一会儿炉子上的水热了,拎进了屋里倒进大木盆中,她拿手试试温度,还行,又拿出来一块臭胰子,这块胰子还是朱逸群杀完野猪之后自己做的呢,分了马家两块。 把屋门关严实了,她把小草的衣服脱了,看都没看就扔到了地上,那衣裳已经没有拆洗的价值上,上面又脏又臭还有虱子。 这孩子啊,穿着衣服看着瘦,脱了衣服简直是小骷髅,一根一根肋骨瘦得都快支出来了,胳膊腿上一点儿肉都没有,还有一些地方带着伤,一看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被打的。 小草被烫伤的右脚不能沾水,她让她把右脚放到盆的外面,一点一点儿地用胰子给小草洗澡。 这孩子上回洗澡还是夏天的时候可以上小河沟玩水的时候,身上脏得都上漆了,要是没有胰子真是洗不动。 头发上又生了虱子,洗干净之后,大丽又拿剪刀给她剪了个短发。 一盆水从干净水洗成了黑水,她让小草去炕头上坐着,又给她围了个被,把水倒了之后又换了水,重新洗了一次,这才洗干净。 葛凤芝怕马大丽不小心让小草的脚沾水,也过来帮忙,给小草洗完了脸,拿毛巾给她擦干净,“这孩子长得真俊!”说起来辛酸,一个屯子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竟然不记得上回看清小草的脸是啥时候的事儿。 王草皮肤有点黑,但黑得均匀,因为瘦得原因,一双眼睛极大,双眼皮往里面凹陷,鼻子生得尤其好,又挺又直的,嘴巴不大,透着微红。 这孩子,真是好看得不像高小云和王大酒包的孩子,可你偏能从这孩子脸上看见他们俩的影子。 他俩那脸,不知道咋捏的,捏成了王草这个样子! “这孩子生在老王家可真是白瞎了!”葛凤芝直拍大腿,一个女孩子,一个长 分卷阅读44 得俊的女孩子,生在王大酒包家真不是啥福报,是冤孽! 把王草擦干净之后,葛凤芝帮着大丽找出来的衣裳给王草穿上。 尽管衣服是马玉珍小时候的,穿在王草身上还是极大,大大的衣裳裹着小小的身子,更觉得这孩子惹人怜爱。 “地上这些衣裳咋办?”葛凤芝嫌恶地踢了一脚她换下来的衣裳。 “您要是不嫌乎就全烧了。” 葛凤芝拿炉勾子挑着这些衣裳塞进了炉子里。 天擦黑了,马占山先回来了,一看见王草在这儿吓了一跳,“这谁家孩子啊?” “认不出来了吧?王草。”葛凤芝说道,“饭好了,现在吃啊?” “嗯,召唤孩子们吧。”马占山坐在炕沿上跟王草说话,“啥时候来的啊?” 王草瞧着他向后退了退,藏到了马大丽的身后。 “以前看着我还跟我要过吃的,现在还怕生了。”马占山摇了摇头,他摸了摸兜想找出点儿吃的来,摸半天没摸着,“一会儿吃饭了你坐我旁边。”相比儿子,他确实是比较喜欢女儿的,可惜最小的玉珍都挺大了,不好逗了。 葛凤芝站在院子里一喊,马宏生和马玉珍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村庄的上空也不时地传来阵阵叫孩子回家的声音,一只只小“怪兽”都回了家。 进了屋马宏生就很自觉地放桌子,马玉珍很自觉地拿碗,两人进了屋才瞧见屋里多了个“不认识”的孩子。 “妈,这谁家的孩子啊?长得还挺好看的。”马玉珍上去捏了捏王草的脸。 “这是王草。”葛凤芝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哎呀妈啊,王草长这样?”过去谁会仔细看那个又脏又臭脸上脏得像小花猫一样的小脏孩儿呢。 “别闹了,快放桌子吃饭。” 今天的晚饭没啥特别的,一盖帘子粘豆包、酸菜土豆条汤、芥菜疙瘩,唯一称得上是调味品的东西是在炉子上烤过又搓碎的辣椒。 做为一家之主,马占山的碗里有一勺白糖,别人是没有的。 马占山把自己的白糖分了一半儿到王草的碗里,“拿这个沾粘豆包吃。” 王草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王大酒包家实际不缺“好东西”,只是好东西轮不上孩子们,有钱的时候别人家舍不得买的烧鸡他们舍得买,别人家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的糖块他们也舍得买,供销社里有啥好东西,他们都舍得花钱,去酒席上蹭吃蹭喝也能拿回些折箩,只是这些东西,到不了孩子们的嘴里。 “这粘东西不好消化,你别让她吃了,我锅里熬着粥呢。”葛凤芝站起身去外屋地盛了一碗小米粥,粥里还有一个鸡蛋,“孩子,吃这个。” “妈,你伺候月子呐!”马宏生稀奇地说道。 “小孩儿的脾胃啊,比月子里的人还弱呢,得一点儿点儿养!像你呢!吃个铁疙瘩到肚子里都能消化了。”葛凤芝瞪了他一眼,“吃吧孩子。” 马占山瞧着低头乖乖吃饭的王草,连叹了好几口气,王大酒包啊,也是村里的老大难问题,过去生产队的时候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罚也罚过,原来还管用三天,后来啊,就管用半天。如今家家户户分了地,他也成了村长,对王大酒包更不好管了。 这孩子啊自己家又能留几天?唉,作孽啊。 24、第十二章(下) 山上的雪分布是不均匀的,一场大雪过后,山沟子里的雪没膝盖深,最深处甚至到了腰那里,山坡和山顶上却只有薄薄的一层。 向阳的山坡,雪总是会被太阳晒得融化一些,形成薄薄的一层冰。 野生动物们过冬向来是艰难的。 一群山鸡在山林间寻着着食物,尖利的爪子要刨许久,才能让地面裸露出来吃到地衣和草籽。 不远处,一小堆黄灿灿的碎米散发出致命的“香气”,山鸡们警惕地慢慢接近…… 啪!柳条编成的筐,瞬间盖住了这一群贪吃的家伙。 “吃了我的米,就要付饭钱。”朱逸群笑嘻嘻地走过去,他盯着这一群山鸡有一段时间了,野生动物们的活动范围实际很固定,就算是在冬天为了寻找食物会扩大范围,也不会扩大太远。 观察到这里有山鸡群之后,他就开始谋划了。 快要过年了,总要预备年货,加上这些小东西,他已经猎到了七只野兔、六只山鸡了,再过些日子找几个兄弟去河沟里打眼儿下网捞点鱼,足够过一个肥年。 这些东西不能养,直接处理了冻上就成了,山鸡被人捉了会绝食而亡,野兔好一些,只是又骚又会挖得专门找笼子养,又容易养死,养起来太费力气。 回到家里把猎物处理了,从野兔里捡出两只最肥的,挑了两只山鸡,又拎了两瓶上好的高梁酒,他先去了自己大爷家。 朱大爷见他来了高兴得很,“今年过年早点儿回来。” “诶。”朱逸群应承着。 “四哥,你 分卷阅读45 看我整着啥了。”朱家最小的儿子朱逸飞笑嘻嘻地拿出一个大兜子,里面满满盛着鞭炮。 “哪儿来的?” “坐爬犁到林场整着的,他们自己做的。” “小心点儿啊,他们自己做的可能不安全。”这年月整个龙江省都在“战备”状态,对林区的人来说木仓和□□都不是啥稀奇的东西,弄了一辈子的这些玩意儿,自己家做点鞭炮也没啥技术难点,朱逸群自己就会做砸炮,威力还不小,只是现在他见到这东西本能的厌恶。 “我知道。”朱逸飞笑嘻嘻地应道,“哥,你是不是还要上马三叔家啊?” “我明天去。” “村里人都在传呢,马家要把王草买回家当童养媳。” “啥玩意啊,童养啥媳啊?这都啥年月了还童养媳。”过去童养媳不稀奇,朱大娘就是童养媳,九岁就到了朱家,十七岁正式结婚圆房。 过去人喜欢找童养媳当长媳是因为长房要继承家业,将来长媳是伺候公婆的主力,从小养的孩子对公婆格外亲近孝顺。 现在多少年没听说这样的事儿了,再说了,马家的人都是念书的,就算是马宏生学习不好吧,将来走他哥的路子当兵也不难,整个童养媳干嘛啊? “马大丽把王草抱回家都在家养了十多天了,小丫头收拾收拾可水灵了,村里人都去看过了,孩子长胖了,又听话又乖巧,让王大酒包两口子养着,还不如让马三叔家养着呢。”朱逸飞说道。 “别胡扯,这都是别人瞎说的。”朱大爷给了小儿子一脚,“马家能看上王草儿?要我说这事儿是王大酒包到处在造谣,说自己要跟马家噶(结)亲家,拿这个当由头骗吃骗喝。” “你打孩子干啥啊,这话也不是孩子到处传的,我觉得啊这事儿靠谱。”朱大娘属于那种屯子里的老娘们传言说太阳是方的,她非得到外头瞅一眼,回来很认真地跟家里人说太阳就是方的那种人。 朱逸群笑眯眯地听着,没深入参与话题,“老七,咱家渔网还在不?” “在。”朱逸飞乐呵地说道,“哥,明天咱整鱼去啊。” “是啊。” “那可太好了。”朱逸飞乐坏了,“哥,咱啥时候能再猎一头野猪啊,过年都没肉了。” “快了。”朱大爷看了看天,“就这天头山里没啥吃的,野猪指定下山。” “野猪下山倒没啥,就怕狼也跟着下山。”朱大娘也有些忧心,头些年生产队年年组织打猎,山上的野物已经少了很多了,这些年是有几家老猎户自发上山,也说猎物没以前多了,但是山里人对狼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呗,不管是猪来了还是狼来了咱都吃肉。”朱逸飞倒是跃跃欲试。 “要我说啊,指着野物上门也不是办法,我瞧着今年家家都有余粮,来年开春抓点儿猪啊养啊鸡啊鸭的多养些。”朱逸群说道。 “猪咱家暂时养不了,那玩意儿本钱大,又不好伺候,来年是得抓点鸡鸭养着了。”朱大爷说道,他说得话基本上就是一锤定音了。 “来年我抓几只猪养着,我在部队学过。”朱逸群笑着说。 “行,你先养着,养好了教我们怎么养。” 全屯子养猪的今年就三家,大雪封山前全卖了,马占山家就是其中一家,为了供孩子读书,他家也是一斤肉没留,看见朱逸群送来的野味和鱼也是很高兴的。 “哥,你今个儿下网去了?”马宏生开心地说道,完全不知道村里人已经给他定了“娃娃亲”。 “头晌我们哥四个一起去的。”朱逸群说道,“没打多少鱼,也就够吃一两顿的。” “有鱼就省得上集上买了。”马占山也挺高兴的,“今年过年在你大爷家过啊?” “嗯。”朱逸群答应着。 “肉还是有点儿不够,过两天咱们进山找宏生他大爷去。”老猎户马占海在一个多月前就带着两个儿子跟村里的猎户一起进山了,眼看要过年了,马占山惦记着把他们迎回来。 “过个年你打算吃多少肉啊。”葛凤芝正在炕上教王草认字,王草跟换了个孩子似的,脸颊上有肉了,小脸儿红扑的,脸上也有笑容了。 马占山瞧了王草一眼,村里的风言风语他是清楚的,王大酒包甚至找过他,要一百块钱把王草卖给他家,是当童养媳还是当丫头他不管,这人品真是下作。 可偏偏马家不能留着王草,说是要一百,谁知道王大酒包没钱了会不会再来要钱?不给钱他会不会跑到公社去告状?说马占山抢他闺女? “你别老抱着人家的闺女了,明天咱得把孩子给人家送回去。” 葛凤芝一把抱住王草,“送啥送啊!孩子还没好利索呢!”像是听明白了马占山的话,王草低下头不吱声儿了。 “那是人家的孩子,草儿啊,想你妈不?” 王草的头低得更深了。 朱逸群瞧这孩子可怜,摸了摸她的头发,“三婶儿啊,我多句嘴,孩子再好也是人家的。 分卷阅读46 ”人呐,有的时候就是命,王草投生到王大酒包家,就是王大酒包家的孩子,王草在马家享了几天的福,对她未必好,马家毕竟不能真养她一辈子,一辈子吃苦不知道甜的味儿,糊里糊涂的反而“幸福”,知道了正常人家好日子是什么样儿,再回自己家……那才叫真苦。 “唉。”葛凤芝叹了口气。 “三婶儿,从根上说想让王草过得好,得让王大酒包两口子正过啊。” “来年你还想带着他俩干活?”马占山问他。 朱逸群摇摇头,那两口子添乱是头一份,干活都不行,“我的想头呢,是让王大酒包把家里的烧锅(酿酒作坊)重开起来,我跟他唠过,他是真懂。” “干烧锅多苦啊,他能干?” “他喝酒不是瞎喝,对酒还真懂,自己酿酒到集上去卖,见着了钱了媳妇儿也高兴孩子也高兴,慢慢有奔头了,人也就支愣起来了。”朱逸群观察过王大酒包,他这人本性还真不坏,清醒的时候甚至是个热心肠,别看他好吃懒作,让他干坏事儿他一没本事二没胆儿三还真不是那样人。 “到时候再说吧。”马占山是不信的,干烧锅一开始是不需要多少本钱,能吃苦就行,自己私酿酒这年月都不需要啥设备,解决了粮食,剩下的事儿就是吃苦了。 马大丽在卫生室看完书回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见朱逸群说王大酒包,掀开门帘子就看见王草在母亲怀里转眼泪毫子(眼里满是泪珠)。 “我是王草老师,她跟着我谁也说不出啥来,别管外面有啥风言风语,我就把她留下了。”马大丽重重地把书放在炕沿上。 “大丽,养孩子可不是多添双筷子的事儿。”朱逸群正色道,“再说了,养了她,你家跟王大酒包家,可就真牵扯不清了。” 他说得话,正是马占山和葛凤芝担心的,王大酒包两口子他们是真不想多沾染。 “有啥牵扯不清的,我不信他敢来我家来。”马大丽冷哼了一声。 她话音未落,像是打脸一般,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村长,您在家吗?”是王大酒包。 25、第十三章(上) 王大酒包一进门,所有人都皱了一下眉,大丽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没吐了。 王大酒包不管什么时候在你身边经过,你都能闻到一股被酒浸透了又泛出来的酒糟味儿,到了冬天他那一身儿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的衣裳又有一股子霉臭味儿,两股味儿混到一起,简直是毒气弹。 他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乐呵呵地进屋了,从他的通红的脸和眼睛来看,他又喝多了。 “你咋又喝多了!”马占山瞧他那副样子,刚刚被朱逸群说动要扶持他搞烧锅的心思立刻就没有了,就这样的能干啥啊?真自己酿酒怕是能把自己钻酒缸里淹死! “没喝多,二两半的杯子就喝了三杯。”他比划了一个三,比划完又乐呵呵地往王草身边凑,“唉呀姑娘,咋这么俊了呢,让爸看看。” 王草吓得直往葛凤芝怀里钻。 “喝酒了就找个背风儿的地方睡一觉醒醒酒,跑这儿来吓唬孩子干啥。”葛凤芝简直想操起条帚削他一顿。 “嫂子看您说的,这天头找个背风的地方醒酒我不得冻死吗?”王大酒包笑嘻嘻地说道。 “你叫谁嫂子呢?叫我婶儿都算是给你爹脸了,还叫我嫂子呢。”葛凤芝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稀罕我家小姑娘嘛!正好宏生这孩子也这么大了,就让我家草给你家当个童养媳呗!我也不多要!就一百块钱!”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呸!”马大丽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臭不要脸的!跑这儿卖闺女了!” “干啥!干啥啊!挺大个姑娘咋上来就踹人呢!哥!这你可得管管。” “踹你咋地了?我还想削你呢!”马占山拽着他的袄领子把他薅出去了,朱逸群也跟着出去了。 三个人到了外屋地,王大酒包还是嘿嘿笑着,“哥,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也不是那个不讲理的人,你们照顾我姑娘这些天,我领情。”他说完打了个酒嗝,那个味儿啊,连朱逸群都差点儿没糟住,他可是养了三年猪的人啊。 “王大酒包,你酒哪儿来的?”王大酒包原来信誉还行,不管咋地到了年底生产队的钱下来了,头一件事就是先把欠供销社旁边偷着卖私酿酒的老齐头的钱还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老齐头跟王大酒包的爹也是老交情,还算给他面子。这回把粮食卖了跟别人跑了之后,信誉就破产了,老齐头不赊他酒了,原来每次入冬之前他都得往回拎一大班克(桶)酒,这次只拎了五斤左右,按他的喝法,这会儿早该没酒了。 “我自己酿的。”好么,朱逸群刚说帮他重开烧锅,没想到人家偷偷自己私酿了酒。“你哪儿来的粮食?” “你不知道吧?豆渣也能酿酒!我跟朱四大爷要的豆渣。”他说的四大爷姓朱,朱逸群隔房的大爷。 “你厉害,你行。”朱逸群伸出大姆指,为了让自己喝到酒,他是真能调动 分卷阅读47 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我说你有那工夫,咋没工夫整点儿泥抹抹墙扒扒炕呢?” “这不是我回来的时候都过季节了嘛。”王大酒包笑嘻嘻地说道,他又转向马占山,“哥啊,你再寻思寻思呗!草儿就给你家当童养媳多好啊!”他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瞧见了朱逸群拿来的山鸡和兔子,“哎呀,这可是好东西,下酒成好吃了。” “滚!滚!谁不知道这是好东西啊!”马占山推了他一下,“明个儿我就把王草给你送回去。” 不送回去,王大酒包还得来,马占山都听说了,他打着要跟自己噶(做)亲家的旗号,在屯子里得瑟好几天了,又拿别人家柴火,又跟别人借粮食的,屯子里的人一个个的竟然还都信了。 “走!走!我送你回去!”朱逸群没等王大酒包再说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他。 “见面分一半嘛,我都看着了,那山鸡兔子分我一只呗!”王大酒包还惦记着山鸡和兔子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你也配吃!”朱逸群拖着他出去,“大家伙儿看在你家三孩子的份上管一管你,你还得瑟上了!赶紧回去!” 他一路拽着王大酒包往回走,走半路上影影绰绰看见路上走着两人,两人靠得极近,都快贴一起了,也看不出是谁…… 那两人倒是看清楚朱逸群和王大酒包了,一句话没说扭身扎到柴火垛后面了。 朱逸群心里寻思着是谁躲着自己呢? 王大酒包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还在跟他纠缠着,“你拽我走干啥!我得跟村长谈谈!我家王草多好啊!长得俊又老实!别看个儿不大能干活!” “别说了,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当有隔夜粮不卖儿和女。” “啥隔夜粮?我家有啥啊!啥都没有!”王大酒包哭咧地说道,“爹啊!娘啊!你们给我找得啥败家老娘们啊!一点都不正过啊!” 朱逸群寻思着要是好老娘们嫁给你,那才是白瞎了呢!“啥人找啥人。” “你说马占山凭啥看不上我?我哪儿不好了?” “你撒泡尿照照,你哪儿好?” “兄弟,你忘了啊!当年我也是精神小伙儿……”王大酒包嘟嘟囔囔说了半天,“不用他看不上我,现在不比早前儿了,你等着!我早晚能翻身!我说兄弟啊,你认识人多,帮哥搭跟搭跟(找一找)有没有人想买酒的!我告你说,哥酿得酒绝对好喝。” “就你酿得那玩意儿啊我怕喝了闹肚子。”就看他脏成这样,他酿得酒就干净不了。 “你不知道,酿酒就不能太干净!太干净酒不好喝!”王大酒包越说话舌头越大,“我告你说,人就别结婚!找啥媳妇儿啊!生那么多啰烂……” 朱逸群把他送回了家,他家的烟囱冒着烟,王花和王树到底是弄回来了不少柴火,王大酒包也整回来不少苞米秸,家里总算烧火了,虽说四处漏风屋子贼冷,但好歹冻不死人了。 王树看着扶自己爸爸回来的朱逸群,“他上哪儿去了?” “上村长家去了。” 王树厌恶地看了王大酒包一眼跟着沉默不语的王花把他扶了进去。 比起王树,王花更沉默,她小小年纪,看眼神儿跟屯子里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送他回了家之后,朱逸群往自己家走,迎面看见高小云,“嫂子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说是晚也没多晚,看时间也就是不到四点半,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黑透了。 “打牌去了。”高小云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来干啥来了?” “我把你家掌柜的送回来了。”朱逸群说完就走了,走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高小云的背影叹了口气。 隔天王草被送回了王家,马占山还拉了一推车子苞米瓤子给他家,“王花、王树,以后你们别进山了,家里没烧的了就让我家的柴火剁拉。” 王树点了点头,也没说谢谢把妹妹抱过来扭头就走,王草在他怀里转头看着马占山,她没有像预期中一样哭闹,只是一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忧愁,伸出小手挥了挥手。 马占山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王草这孩子啊,别看小,啥都明白啊。 进山打猎的猎户回来了,狗拉的爬犁上满满的都是剥好初步处理好的皮子和已经冻得梆硬的肉。 照规矩,猎户们拿出一只野猪给全村的各家都分了些肉,朱逸群也得着了一块。 别的肉就是要卖的了,虽说去公社费劲,沿着河道互通的几个村屯却是能交流的。 几个屯子都来了人,各自买了些肉回去,你一块我一块的,半天的工夫猎户们带回来的肉除了自己留的之外,全卖没了。 肉不过是小头,真正贵的是皮子,这次贵价的皮子有四张狐狸皮、五张獐子皮、一张梅花鹿皮、一张马鹿皮还有二十多张兔皮。 “这山里啊,好东西越来越少了,原来哪回进山都能得着点儿豹皮、虎皮啥的,近几年连老虎屎都瞧不着了。”马占海盘腿坐在马占山家的炕上叨着烟说道。 分卷阅读48 “你说这山里真没老虎了?” “有也跑到深山老林里了,再不然就去老毛子那了。”马占海说道。 葛凤芝在厨房忙碌着,马大丽和马玉珍打下手,马宏生烧火,屋里满满都是烧肉的香味儿。 葛凤芝瞧了瞧天,“大丽,你去大林子家看看他咋还没来。” “诶。”马大丽应了一声儿,先前马宏生已经去请过一回朱逸群了,朱逸群在家里面敲敲打打不知道整啥呢,说等会儿过来。 马大丽到了朱逸群家里,只见院子干干净净的,不要说是雪,就连一根儿草刺儿都没有,村里人白天都不会锁院门,她一推果然就推开了,进了院走了会儿到了屋门外轻轻敲了一下,“四哥,你在家呢吗?我爸叫你喝酒去。” 她一个大姑娘总不好往单身男人的家里去,因此她可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没去过朱逸群家的人。 她侧头隔着窗户往里面看,能看见屋里干干净净的,炕上一点儿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褥子整齐地摆在炕中间,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儿,干净整齐的像是军营。 朱逸群应该是在外屋地干啥呢,听见声儿掀开了草帘子开了门,“我还剩点儿活没干完,你先进屋等一会儿。” “我不进去了,你们当兵的都这么布置屋子?”马大丽不止没进去反而退了一步。 “习惯了。”朱逸群说了一句,他也知道屯子里舌头底下压死人,“你等会儿。”他回去拿了东西出来是一个挺新的弹弓。 “你做这个干啥?” “给宏生的。”他笑嘻嘻地把弹工揣进了兜里,扭身锁了门跟她一起出去了。 “你咋啥都会做呢?” “不会整这些玩意儿,谁跟你玩啊。”他当年能当上全村的孩子王,可不是光凭拳头硬,兄弟多。 26、第十三章(下) 彼时东北农村甚至是小城镇家里来了客人女人孩子是不上桌的,要是马宏生再大一两岁可以上桌,目前连他都没有上桌的资格。 炕桌上满满地摆了六样菜,土豆干炖山鸡、手撕狍子肉、小野猪肉汆酸菜、干炸小鱼、农家凉菜、油炸花生米。 酒是马占山存的山参酒,用细长的瓷白温酒壶盛着,放进倒满大茶缸子里,三个白瓷青花的小酒盅整齐地摆在桌上。 朱逸群来了,先跟坐在炕上的两位长辈打招呼,“马大大爷、三叔!” “大林子过来了!过来坐。”马占海招呼他过来,“往炕里坐。” “我坐这儿就行了。”朱逸群一个晚辈是没有资格并排坐着的,他在侧面盘腿坐了下来。 农村有些人家过得粗陋不讲究,讲究的人家那是极讲究的,马家就是这样的人家,说起来他们这一支要是在关里,也是宗族族长一脉,后来的马家人,都是投靠他们过来的,只不过人都逃荒到了东北,家里的祖坟祠堂全扔了,那些用不着的所谓族规也早扔了。 人来齐了,三个人都动筷子吃饭,葛凤芝饭做得是极好的,尤其是处理野味的手段,那是得了婆婆真传的。 “嗯,这山鸡肉炖得好,跟当年老娘炖得一个味儿了。”马占海吃完了夸赞道。 “要论做野味还是大嫂厉害,她也就学了点皮毛。”马占山自谦地说道。 “大大爷,您这次出去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啊?”朱逸群知道老人都爱讲这些,特意问出来引着马占海说。 “这回还行,山里的猛兽都被猎得差不多了……想当年……”老人嘛,最喜欢的就是想当年,马占海说起来还不到五十岁,可在八十年代已经把自己当极老的老人看待了,讲起古来也是一杆子支到了二十多年以前。 马占山跟着一起听故事,有时候还补充两句,朱逸群当捧哽的,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男人们上了桌子,女人孩子就在灶台边上吃,有肉有汤的,饭还是难得一见的捞二米饭,各个都端着饭碗吃得肚子溜圆,恨不得把三天的饭一顿吃完。 葛凤芝吃完了一碗就撂下了筷子,擦了擦嘴悄悄掀开门帘往里面看。 马占海讲完了故事,马占山说起朱逸群的事儿了,“大哥,你说大林子的事儿咋整啊?” “咋整?”马占海喝了一口酒,“这事儿吧,我也寻思了,头一件事得让大林子先把事业立起来,至于他有没有病,就他这大体格子,真没病在屯子里晃当两三年,就算是别人说他有病,谁能信呢?到时候介绍对象的还不是一堆一堆的?” 朱逸群没想到今天的话题还有自己的事儿,“啥事业啊,我就想来年养猪。”现在村里面都在传他脑袋有病,随时会死的事他愁不愁?当然愁! 他还没结婚呢! 他的梦想是养一群猪再娶个又白又胖的大胖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和大胖丫头,老婆孩子热炕头乐乐呵呵过一辈子。 这不光是对他自己的承诺,也是他对那些没能回来的人的承诺。 “不光得养猪,你也得种地。”马占海说道,“我家的地多, 分卷阅读49 这不宏广两口子进城了吗?家里的地种不过来,你三叔跟我的意思呢,把他们两口子的地先赁给你种,也不要你的钱,你到时候拿点儿粮食就行。”这个不能公开说,就是私下里赁的,全凭私人的关系。 “这赶情好了。”朱逸群高兴地说道,他看了一眼马占山,心知这是三叔在照顾他,心里相当的领情。 葛凤芝把帘子放回去了,一扭头家里的孩子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小盆她单盛出来预备给三个人喝完酒之后吃的饭。 马大丽笑着指着马宏生和马玉珍,“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俩吃得多。” “大姐吃得也不少!”马宏生笑呵呵地说道。 “吃完了收拾碗,别说话。”葛凤芝看了他们一眼,不让他们吱声儿。 收拾完之后马大丽悄悄走到葛凤芝跟前,“妈,他们在里头说地的事儿,我二哥二嫂真不回来了?”把他们的那一份地赁出去,是真不给他们留后路了。 “回来啥啊,都想着在县城过好日子呢。”葛凤芝撇了撇嘴。 传说在县城过好日子的马宏生和范红英两口子,这个时候正满脸通红地坐在范家的炕沿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听着两个嫂子干仗。 “你是明媒正娶进来的,我也不是夹个包儿自己来的!咋地啊,这个时候装啥大嫂啊,我嫁进范家的时候咋没看着你呢?老爷子拉肚子病得起不来炕是谁伺候的啊?爸!你可不能丧良心!当初家里啥啥都没有,可是我嫁进来之后才把家过起来的!”单手叉腰情绪激动到烫成最时兴的羊毛卷的卷发都颤抖不停的是范红英的二嫂梁玉铃。 “呸!你在家里住着,老人病了你不伺候谁伺候啊?当初可不是我们自己乐意走的!是爸寻思着老二要娶媳妇,故意找茬跟我们干杖把我们撵走给你们倒地方的!”留着齐耳短发,干瘦干瘦的吵架的时候分呗却奇高的是范红英的大嫂张秀娟。 这两人战斗力势匀力敌,无论时间还是地点,只要遇见了就会大吵一架的妯娌两个,原来还是一对表姐妹,没结婚的时候就以泼辣闻名,因为名声太不好没人敢娶,这才姐姐嫁到了范家,又把妹妹也介绍到了范家。 范家的两个兄弟一个蹲在炕梢一角,一个坐在门口,头一低眼神互不接触,任由妻子吵架。 不是他们不想管,是管不了,一旦他们出声儿,媳妇儿就会掉转枪口收拾他们,更不用说媳妇儿是在替他们争取利益,接班当老师!这对两个现在都在待业的两兄弟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尽管此时老师是不受待见的行业,赚得又少社会地位又低,跟待业青年比一样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至于范红英两口子为什么在这里,是因为今天实际是范红英母亲的生日,老头买了二斤羊肉包饺子,把家里人全都找回来了,寻思着吃一顿饭,没想到饭刚吃完,两个儿媳妇又吵吵开了。 “够了!”老头实在忍无可忍,操起桌上的一只酒杯狠狠摔在地上,这是啥世道啊!老范家作了啥孽找着这样的两个儿媳妇啊!这要是当年他一人一封休书全休回家去,可现在…… 他看了看两个儿子,心知肚明两个儿子明着不表态,实际是站在媳妇一边的,都想从自己身上多撕下些利益来的。 过去老范头一无所有,儿媳妇们并不太把他放在眼里,这个时候他恢复了工作,补发了工资,又有钱又有工作,儿媳妇们见他真怒了,都收敛了。 “爸。” “爸。” “你们俩个都别叫我爸!我担不起你们叫我。”老范头怒道,他指着两个儿子,“你们俩个别装孙子,躲女人后面算什么好汉?都啥意思干脆今天都说透。” “爸,我没啥意思。”范红英的大哥范建国说道。 “是啊,爸,我们没啥意思。”二哥范跃进也跟着表态。 “那你们俩个是都不想接班?想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妹妹?”老范头冷笑。 “不是,不是。”范建国一见媳妇眼睛瞪起来了,立刻站起身摆手,“爸,这您可得清醒点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呵。”范红英冷笑了,她也不是泥捏的,“大哥,您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爸这些年拢共就病一回,我在屯子回不来,大嫂说自己身体不好过不来,二嫂就端过几回水就说自己伺候了,将来爸和妈真病重了,还能指望某些人?别的不说,一到换季,爸和妈的棉衣裳都是谁做的?爸,您别误会!我不争工作,我就是气不过!” 凭啥啥都是儿子的?凭啥伺候老人的时候想起女儿了? “红英,你别跟着添乱。”范老太拽了一下女儿,她是真怕了两个儿媳妇了,虽然明知道有这两个厉害的儿媳妇管着,将来自己两口子十有八九是指不上儿子,仍然不敢替女儿说话。 “爸,我原来可是听说老范家是大地主,规矩人家,怎么现在变成女儿当家了?”梁玉玲嘲讽地说道。 “就是。”刚才还吵个不停的妯娌两个,在面对小姑子的时候结成了统一战线。 分卷阅读50 老范头咳嗽了一声儿,“打现在开始,谁说一句话谁出去。” 屋里的人都安静了。 老范头从柜里拿出来一个包袱,里面是两摞钱。“这是我补发的两千块钱工资,一千我跟你妈要留着当棺材本。”这是已经定性了的,他把其中的一摞拿走了,留下一摞分成了三分,“我就三个孩子,无论男女你们三个一人一份。” 两个儿媳妇刚想说凭啥姑娘也有一份,老范头一个眼神杀过去了。 他看向两个儿子,“我知道你们俩个心里有不服,可你们自己个儿拍着良心想想,将来我跟你妈能指上你们俩个养老吗?” “爸,那有啥不能的呢。” “是啊,爸。” 两个儿子纷纷表态。 “呵。”老头冷笑了一声。 “爸,钱我不要。”范红英心里不服,真要拿这份钱她还真心虚。 “拿着,你不拿这份钱,将来我跟你妈在姑爷面前不好说话。”老范头看了一眼从头到尾不说话的姑爷。 马宏广笑了,“爸,瞧您这话说的,百善孝当先,您就是啥也不给我们,我们也得孝顺您。” 孝顺老范头吃亏吗?一点儿都不吃亏,不要说老头留下了棺材本,老头月月还有退休工资呢!不用出钱,只是出个人头伺候一下,平时有享用不尽的好处,谁都知道该不该“孝”。 “你们俩个啊,从小到大我孝你们读过多少圣贤书?竟然还不如一个木匠啊!”老范头对两个儿子是真失望,到这个时候了,连表态都做不到位。 他摆了摆手,让两个儿子不要再说话了,从炕柜里拿出一张纸,对折撕成两半,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陪了他几十年的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上接班两个字,想了想又折了一半的纸。 把三张纸折了又折扔进了茶缸子里,“我的这个班,你们三个抓阄!谁抓着了就是谁的!” 27、第十四章(上) 快要过年了,村子总走不出去不是个事儿,趁着某天天气晴好,马占山组织村里的壮劳力,在赵老六的马车的帮助之下,挥着铁锹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连到林场“战备”道的路来。 平时骑自行车也就是三十分钟的路,全村人用一整天的时间拓出一条能走一辆马车的窄道。 “要是不下雪啊,等挺到来年开春。”赵老六抽出烟袋给自己装了满满一袋烟。 “谁知道呢。”被硬拉过来,干了一半儿就干不下去的王大酒包看看天,“明个儿再下一场雪,道就得又堵上。” “堵上就再扫,眼瞅着过年了……”马占山怒视了他一眼。 明明全村的人一天就能通开的路,为什么活活地憋了两个月?一是像王大酒包说得那样,今个儿打通了,明个儿一场大雪就又堵上了;二是山村自给自足,对外界的物资并不十分需要。 就算是头几年地没包出去的时候,马占山也很难召集齐全村的老少爷们去打通通外外面的路。 至于为什么现在村里人都积极干活了——过年了啊!平时再怎么自给自足,过年也得买买买啊。 道通了,从腊八开始公社天天都有大集,屯子里的人收拾收拾,走路的、骑车的、坐马车的都往公社赶,进山打猎的猎人手里的皮子得出手,采的药也得出手,今年家家有了余粮,多少卖出了些钱,一家老小咋地也得扯几块布做衣裳,听说集上还有卖现成的衣裳的,比做的好看。 除此之外供销社还新进了一批的烟酒糖茶,过年了,咋地也得买点儿。 还有一些心气儿再高些的,坐上了公交车去了县城买东西,县城的东西咋地也比公社儿的强。 葛凤芝拎了只山鸡和山货带着三个孩子坐上了开往县成的公交车,一是去大姑子家里串门,二是把在县城上高中的二儿子接回来。 全家人都穿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葛凤芝还扎了一条粉色的围巾。 马大丽穿了件绿底粉花的外套,绿色的军裤,鞋子是自家做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扎了个白色的围脖。 青春靓丽的姑娘,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车上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她,都乐意多看她一眼。 一个跟葛凤芝相熟的微胖妇女走过来,“马三嫂,上县城啊?”她跟葛凤芝打着招呼,眼睛没离开马大丽。 葛凤芝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立刻笑了,“哎哟是刘姐啊,咋一个人回县城啊?吴书记呢?” “他公社事儿忙暂时回不了县城。”刘姐笑了笑,马大丽打量她,一身蓝色的中山装,露出雪白雪白的衣领,头发烫成卷发,看起来就像是女干部,“这是玉丽吧?” 通过两人的称呼,大丽知道了这个刘姐应该是公社书记吴书记的媳妇,“刘姨好。” “早听说马村长有个俊姑娘,这回总算看着了,果然长得俊。” “俊啥俊啊,农村丫头。”葛凤芝习惯性地谦虚道。 “来,站起来让我看看多高。”刘姐让马大丽站起来,马大丽站了起来比 分卷阅读51 刘姐还要高一截,刘姐立刻就乐了,东北人对大高个儿有迷之执著,个高是绝对的加分项,“哎哟,标标溜直儿(标致)的大姑娘,你可真会生啊。” “也就那样。”葛凤芝乐得嘴都合不拢还是要装客气。 刘姐又看了马大丽好几眼,颇为潦草地看了一眼马宏生和马玉珍,就回去坐着去了,从眼神儿来看分明是已经做好某种决定了。 马大丽自己没感觉,葛凤芝心突突直跳,她倒不敢想吴书记那个在县城上班的儿子,她想到的是刘姐在公社中学当老师的外甥。 她强压着让自己淡定,假装什么也没猜到,只是瞧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嘴合不拢的笑。 要说还是自己家老头有正事,让自己家姑娘读书,又让她当民办教师,硬生生地把身份拨高了一大截,要不然刘姐这样的身份哪里会在意自己家姑娘啊。 就算这亲事不成,将来整个公社大丽也是拨拉着挑,葛凤芝脑子里把适龄未婚优质男青年过了一遍,要知道彼时外面的诱惑少,人的思想单纯,单位管得紧,家里要求得严,年轻人各个没啥黑历史,大丽找哪个瞅着都是要享福一辈子,哎呀,将来儿子娶得好,女儿嫁得好,自己家是要翻身的节奏啊。 葛凤芝乐乐呵呵的,连自家大姑姐那位笑里藏刀的婆婆都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把东西往大姑姐家一送,一家人和大姑姐一家人一起出门逛街去了。 马大丽跟大姑家的二表姐林淑艳是好姐妹,两个人手牵着手把大队人马甩得老远,专门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两人看了一会儿衣裳,又看了一会儿发卡、发夹、头花之类的小东西,每样儿都好看,每样都好贵。 大丽挑挑捡捡的,给自己和玉珍一人买了一朵头花,她要送林淑艳一个,林淑艳说什么也不要,指着自己头发上的,“我有。” “过年了应该买个新的。” “让我妈买。”林淑艳四下看了看,“你也是,自己多留点儿钱,别什么都瞎买,将来结婚之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结啥婚啊?姐你有对象了?” 林淑艳点了点头,“嗯,我们厂子的电工,晚上他来我家你就见着了。” “他来你家啊?” “是啊!过了年我们就结婚。” 马大丽瞧着她,两人同龄,她结婚了,自己也要结婚?“姐,你为啥要跟他结婚啊?” “有人介绍,条件差不多,他人也还行,到了结婚的年龄就结呗。” 马大丽皱了皱眉头,就这样就结婚?她觉得结婚应该再多点儿啥吧?多点啥呢? 县城里的姐姐是这样遇见“对象”的,屯子里的姑娘也是一样啊,别人介绍,见过几次面,彼此觉得不咯应,双方老人一商量就结婚了,结婚之后或是和和美美或是打打闹闹,怎么样都是一辈子。 只有那些知青,当年说些什么情啊爱啊的,也有海誓山盟结婚的,那些在一起的,都说什么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可为了回城,又一对一对的离婚了。 不知怎地,她有些排斥结婚这一想法。 葛凤芝跟大姑姐远远地缀在孩子们后面,县城人虽然多,热闹的集市实际就是一条直道,林家的孩子们都认道,马家的孩子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且丢不了呢,她们俩个唠嗑要紧。 “你说的那个什么粮库的小子我好像听说过。”大姑马占梅也是个爽快人,县城跟屯子比是大,人际关系网一样简单,“你等着我给你细打听打听啊。”她也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老林家和老马家过去是有旧交情的,她是林家老爷子定下的儿媳妇,就算是这样,婆婆话里话外嫌弃她是山“炮”嫌弃多少年了,她年轻的时候不好意思回嘴,岁数大了皮实了,狠狠地怼了婆婆好几次,婆婆这才不敢当着她的面乱说话了,现如今城镇户口更值钱了,轻易不会有人娶山里的,这件事确实不太靠谱。 “悄悄打听,别让人知道了。”葛凤芝叮嘱她。 “我知道,大丽可是我亲侄女儿,比我自己个儿的姑娘还亲呢。”马占梅说道,“哎,我瞧着大丽真是越瞧越喜欢,瞧着比我家淑艳稳当多了。” “淑艳不是要订婚了吗?”这方面葛凤芝比大丽消息灵通。 “淑艳不听话,那小子家里人口多,条件不好,答应了结婚之后给买两间房……” “大姐,这事儿你可得把握住,啥叫结婚之后买啊?结婚之后要是不买呢?咱还能把姑娘领回来?你得有主意。” “我也这么想的,淑艳自己个儿不知道啊。” “她一个孩子知道啥,这事儿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去说,我一个当舅妈的不怕当坏人。” “今晚上他来吃饭……” “你看我的吧。” 两人说完了自己家孩子的事儿,马占梅说起一件大新闻,“对了,你知道老范家的事儿吗?” “啥事儿啊?” “老范家那两儿媳妇不是出了名儿的厉害不讲理吗?为了接班的事儿天 分卷阅读52 天打天天闹。” “我知道。” “老范头想了个招儿,写了三个纸条让三个孩子抓阄。” “三孩子?他家不是就两儿子吗?” “不是还有你咱侄媳妇范红英嘛。” “老头真拿得出啊!” “要我说老头这么做就对了,就他那两个儿媳妇,他要是死老太太后头还好,他要是死老太太前头了,老太太一辈子家庭妇女没有退休工资,得让两儿媳妇挤兑死。” “你说说抓阄啥结果?” “范红英抓着了呗!那两个儿媳妇当场就反悔了,上来打小姑子,范红英也不是好惹的,跟两个嫂子打到一块儿了,老范头说了,工作就给姑娘!将来就指着姑娘养老!” 哎呀!葛凤芝觉得这事儿太超出她的理解能力了,她脑子转悠了半天才转悠明白,从实惠来说吧,确实是把工作给姑娘,将来姑娘养老最实惠,宏广咋地也比那两个泼妇强,可从道理来说,班应该给儿子啊?咋给女儿了呢? 要命了要命了!还有这样出事儿的。 可再仔细想想,老范头做得又对……又不对……又对……又不对…… 28、第十四章(下) 范家的事儿不大,可也不小,明明有儿子却让女儿接班,不说亘古未有吧,也是极为少见的。 要知道老范家的两个儿子都待业呢!啥手艺没有,一年到头干零落出小摊赚钱。 女儿原来倒是村医,多少有点儿技术,时常被请去到别人家里给人打针之类的,赚点儿手工钱,女婿也是个手艺不差的木匠。 就算是从“扶贫”的角度,也应该把工作给儿子。 这事儿最奇妙的就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范老师做得对,他家的那两个儿媳妇实在是臭名远扬,又泼又不讲理,不要说班给他们家,就算是把骨头渣子榨干了给她们,她们也未必能满足。 还不如把班给女儿,将来指望女儿女婿。 至于说祖宗,活人都指不上了,指望什么祖宗?何况范家不止这一支,范老师是范家的老小,尽管他死不承认,县里的人都传他家的人有人在申海有人在对岸。 当年啊,范家人称范半城,正街上铺着青瓦的青砖商铺,有一多半是他们家的! 为了保家业,范家左右逢源,哪个“国”来了“靠”哪个“国”,什么治安官,伪县长那也是做过的,手里虽然没啥血债,也是出了名的随风倒家族,到了本朝他们心知不好,除了家主和小儿子范老师留下来了,别人都各自带着细软逃命走了。 家主原以为只要自己肯“倒”佑大的家业还能留下,逃走的子女亲族还有回来的一天,后来才发现“倒”也没用,过去的事儿全被翻出来了,要不是他家祖上为了留条后路救护过某人,怕是下场更惨。 经历过这些大风大浪,范老师看得比别人开些也正常。 就算是如此,背后还有人耳语,说得最大声的是马占梅的婆婆,“啧啧啧,范老师糊涂,范红英也不是啥好人,要是我啊,财产啊,班啊,给我我也不要。” 马占梅轻轻地怼了回去,“我记得您家里可是正经的贫农,全家就一条被,就算是留遗产给您,最多不过是二两棉花吧。” “二两?我家那条被都没二两。”老太太嘟囔了一句又瞪了眼处处跟自己对着干的儿媳妇,“我问你,咱家的财产将来你能给闺女?” 马占梅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小儿子。 “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啊,要是儿子能立起来当然给儿子,可要是儿子啥也不是,做不了媳妇的主,今个儿打爹明个儿骂娘,姑娘孝顺,给姑娘又能咋地?”马占梅梗着脖子说道。 “要给你给,我可不给。”林大柱撇了撇嘴,“端别人家饭碗啊,太沉!我端不动!” “想不端别人家饭碗,就得好好教育你儿子!你儿子立不起来别说别人家饭碗了,要饭的碗你都得端。”马占梅说得上了头,伸手掐了正乖乖玩口袋的儿子林宝儿一把。 孩子被掐得愣了一下,抬头瞅了瞅自己的妈,哇地一声哭了。 “唉呀,你掐孩子干啥啊。”葛凤芝把林宝儿给抱了起来,揉了揉脸蛋子,这一家子人为了别家的事儿绊嘴,也实在是闲得慌。“你不是说今个儿晚上姑爷来吗?还不赶紧预备饭!闲得欺负孩子。宝儿不哭,舅妈给你糖吃。”她从买回来年货里摸出几块高梁饴给了他一块,又散给孩子们。 一家子人有了事儿干,也就把这个话题给放到一边了,林大柱挑水,烧火,杀鸡,马占梅预备其他的材料,葛凤芝拉风箱,老太太坐屋里面看着马家的孩子免得他们“偷东西”。 马大丽跟林淑艳到她自己住得北屋里说悄悄话,“你这屋有点儿冷啊。” “还行,上炕就不冷了。”林淑艳说道,她让马大丽上床,一拉灯绳,屋里亮了,小屋子实在不大,取暖全靠跟主屋共用的一截火墙,炕说是炕不如说是一截稍宽点儿的烟道。 南屋和 分卷阅读53 北屋之间隔了一道木隔断,这屋在白天也得开灯,太黑了。 马大丽抬头瞧着灯,这灯太好了,太亮了!没有蜡烛的臭味儿,也没有煤油灯的油捻子味儿,更没有黑烟,啥时候靠山屯能有电呢? 她来姑姑家里,多半都是在这屋跟淑艳一铺炕,两人住有点儿挤,但是两姐妹晚上一起说话别提多好了。 她也希望自己家里有这么个小屋,可葛凤芝不同意。 家里隔出南北炕,那是家里孩子多房子不够住才有的事儿,葛凤芝早就想好了,大儿子转了干将来就算是转业最差也是县城里的干部不用回乡,二儿子要是考上了大学那怕是好中专呢,将来也是干部,回乡把他腿打断,三儿子留在家里,也不用憋憋屈屈地住南背屋,自家还有最少两处房场呢,攒几年钱盖砖房多漂亮。 她完全没考虑到马大丽实际是想给自己要点隐私空间,就算是考虑到了估计也会说啥隐私?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过的,早先年家里困难的,全家就一床被不也过来了? “姐,你对象家在哪儿住啊?” “离咱家不远。”因为男朋友要来,林淑艳情绪有些复杂,把自己的衣服全拿出来,挑挑捡捡的想找件漂亮的,“你觉得这两件衣服哪个好看?”一件粉的,一件红的。 “红的像新娘子。” 林淑艳脸红了一下,赶紧把红的给扔了,穿了那件粉的,她把自己辫好的辫子解开了,摸着因为辫发而有些微卷的头发,“结婚的时候我想烫头,我们单位有人烫头烫得可好看了。” “你不怕把头发烫焦啊?”大丽曾经陪同学烫过头,彼时的烫头那可是真烫!用火钳子烫! “你屯了吧!今年秋天理发店新来了个师傅,会用药水烫头!不用火钳子!就是得排队!”她一边说一边对着小镜子重新把辫子梳好,发梢带着一朵粉色的头花。 “药水?咋烫头啊?” “到时候我烫头的时候领你去!你看着了就知道了!” “淑艳!小顾来了啊!”小顾是林淑艳的对象。 “来了!”林淑艳赶紧穿好了衣裳穿上了鞋出去了。 大丽也从炕上下来,掀开北屋的门帘子向外看,只见林淑艳领进屋一个比自己略高一点儿,头发有点长,长得微微有些发黑,瘦得两颊微陷,长相颇为一般的男人。 唉,这就是未来的姐夫啊? 在林家吃饭,招待舅妈顺便招待姑爷,葛凤芝不止有座位,还得上座,娘亲舅大,舅妈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林淑艳也要上桌,坐在对象旁边,大丽做为晚辈中年龄最大的,带着弟弟妹妹坐地桌,菜色什么的倒是一样的,只是没有酒。 城里不比乡下,这个季节能买着三斤来沉的鲤鱼,姑夫还弄来了些红肠,薄薄的切成片跟油炸花生米拼成一盘。 小鸡炖蘑菇、家常红烧鲤鱼、红肠花生米、大凉菜、酸菜粉、黑白菜(白菜炒木耳),这一桌子菜非常上档次了。 做为姑爷的小顾很老实,不怎么说话,葛凤芝则是看准了时机开始提问。“家里几口人啊?” “十口人。” “唉呀,现在人口这么多的不多了啊,兄弟姐妹几个啊?” “八个,我是老六。” “几个哥哥几个姐姐啊?” “我们家哥五个姐三个。” “哥哥们都结婚了?” “都结婚了,我大哥、二哥、大姐、二姐招工去了大庆在那边结得婚,我三哥跟着媳妇去呼市了。”这种情况差不多是当时的普遍情况了,家里子女多,儿子女儿结婚家长实际也出不了多大的力,能自己奔出去的都出去了。 “那你还有个弟弟?” “我有个弟弟在待业,一个妹妹上学呢。” “呀,那将来是你弟弟跟着你爸妈过吧?” “这都是没准儿的事。” “咋没准儿呢,不是说给你跟淑艳买两间房吗?不搁一起过吗?再说了,你结了婚不是马上得张罗你弟弟的婚事吗?你家多大的房啊?”葛凤芝一听就听明白了,这家的孩子婚嫁老人实际没花什么钱,家底还是有的,只是这个儿子结婚他们八成也是不太想花钱。 “跟这儿差不多。” 想也知道,县城一般工人家庭,房子大小都差不多,格局甚至都相似,顶多是给儿子结婚隔出一个北屋来,偏偏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要结婚。 “孩子,这里也没有外人,舅妈多句嘴啊,现如今家家儿女都多,可儿女越多,儿女自己越得往长远了想,你家哥哥姐姐都去大庆了,成市里人儿了,这不用说了,你三哥为啥跟着女方走了呢?因为家没房吧?到你这儿就一下有房了?估计也得是南北屋住着,你要是老小,将来守家孝敬老人我啥也不说,谁没老那天呢,要是不孝顺老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你偏偏有个弟弟,你在家结婚了,你弟弟咋办?我可是知道好多人家咋办,先可着一个北屋骗来一个儿媳妇,成了家之后一年半载了,孩子也生下来了,老人 分卷阅读54 再找茬打仗着儿子赶走,好腾地方给下一个儿子结婚,别说是房子,就算是房租也不给儿子出,两口子除了两床被能得几副碗筷就不错了。” 29、第十五章(上) 小顾脸腾一下就红了。 “我知道,你家不是那样的人家,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说结婚后给你两买房,可要我说啊,婚后买不如婚前买,省得折腾你说是不是?” “我家有困难,我爸妈身体都不好,不能挣钱,要不然也不会我哥姐都招工走了,实在留不下。” “我原来也是听说你家困难,可我听你说你家这条件,你家不困难,儿女都结婚了还都是有班的人,哪儿困难啊?孩子,别说舅妈不教你好,儿女这一辈子啥时候跟爹妈要钱最仗义?就是结婚的时候!这个时候要了就要了,这个时候要是不要,一辈子没房子的可不光是我大侄女儿,你自己也没房。到时候真是媳妇哭孩子闹,最犯愁的是你自己。” “可我家现在没条件买房,叔,婶,我爸妈不是那种骗儿媳妇的人。”小顾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可偏偏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觉得舅妈说得是对的。他的同事里面就有人是这样的。 “孩子,买房不是我们提的,是当初介绍对象的时候你们家主动提的,暂时有困难啊也没啥,我们也不逼你,淑艳跟你还小,再攒两年钱呗。”马占梅笑眯眯地说道。 林淑艳的脸色慢慢的变了,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家人在饭桌上说得这些话,她憧憬的嫁人后的美好时光,好像…… 她看向了跟妈妈不对付的奶奶。 老林太太喝了一口酒,笑了,“当初我嫁到你们林家的时候,林家的老太大也说将来给我们单盖房子,现如今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还没看见我家老太太许给我的房子呢,过去我一跟你爸提,你爸就说不是没让你住露天地儿吗?咱现在不是有房吗?话是这么个话,要不是实在关里呆不下,我们两口子也不会带着你们逃荒到这里投奔你们表叔,你们小时候家里有多困难,你们自己个儿也记着,你说我当年咋那么傻呢?你老婶儿就比我精,不见着房子就不结婚!到了我婆婆给她盖了房!我当时找她闹了,她说谁让当初你傻呢!要不然你回回炉当大姑娘嫁别家去?” 老太太这话一出,桌上的人安静一会儿,都笑了。 笑归笑,当初老太太受了多大的气谁都能猜出来,林淑艳默默地揪下了自己头上的头花,她之前怎么没有反应过来呢,她就寻思着自己岁数到了,应该嫁人结婚了,结婚了就没有爹妈管了,咋就没寻思到没结婚她自己住小北屋,结婚了还是住小北屋,顾家承诺的房子要是不给她能咋办? 说到底感情没有到那里,一切皆可变。 小顾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勉强坐着吃完了饭就扭脸走了。 林淑艳也什么都没说,连桌子都没有帮着收拾,一转身回到了小北屋,趴在自己的被子上发呆。 马大丽跟着过去了,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说我傻不傻?我咋没寻思到他们家要是骗我可咋整呢?”都是读过书的,在厂子里做工的时候也没少听年长些的姐姐说婆婆家的恶心套路,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她就没反应过来呢。 “是咱太实在了。”马大丽想了想,“可要是你们俩个黄了……” “黄了就黄了。”林淑艳抿了抿嘴唇,工厂里那些人肯定会嚼舌根,也会有人说和,她跟小顾处对象的事儿大家伙都知道了,黄了太伤面子了,不会有人说她太现实太虚伪不正派吧?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害怕。 “对,黄了就黄了。”葛凤芝一掀帘子进来了,“孩儿,一家女百家求,咱家条件也不差,你虽然是大集体,但也不比别人差,月月有工资呢……” 是的,彼时工人的身份鄙视链是很严苛的,国企干部、国企工人、集体企业干部、集体工人、临时工…… 林淑艳躺在那里抬头叹了口气,“唉,我咋这么不顺呢。” 冬天天黑的早,马家的人晚上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姑姑家,姑夫去老太太屋里住了,葛凤芝跟马占梅带着小孩子们在炕上睡,大丽又跑去跟林淑艳挤小北屋了。 两人钻到一个被窝里却不像过去那样有说不完的话,林淑艳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发会儿呆。 “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那个小顾啊?” “明天我们单位的那些女人该咋说我啊?” 两人说完沉默了一阵儿,林淑艳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他不讨厌。” 光是不讨厌就够了吗? 马大丽想了想,自己身边的那些男人,能沾上不讨厌的边的居然没多少! 从小都在一个村里长大的,连那些人撒尿和泥的恶心样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对象?在一起过日子? 她打了个寒颤! 马家人大包小包地回了屯子,除了过年的年货之外,葛凤芝还难得大方地给马占山买了一捆纯亚布力烟,马占山拿着成捆的烟叶儿又闻又揉的 分卷阅读55 ,搓了把烟叶卷成烟卷,抽了一口,“好!好烟。” “就知道抽烟。”葛凤芝拍了一下他,“你是没看见要不是我去了,你大侄女儿就让人骗婚了。” “骗啥骗啊,小伙儿人好就行了呗,两人都是工人,攒个房子有啥难的?”马占山满不在乎地说道。 “呵,你们男人就是向着男人说话。” “你这话可亏心啊!我啥时候不向着女人说话了。” “那你说大丽要是找个这样的对象你同意不?” “呵,我把那小子腿打断,骗到我头上了。”说到底马占山是假“大方”,不涉及到他的利益,他当然可以随口胡说,“我跟你说啊,我去公社遇见吴书记了。” “嗯,我还遇见他媳妇儿了呢。” “那你知道吴书记跟我说啥了吗?” “说啥了?” “他说啊,根据县里的规划,来年要给咱村通电!” “通电?”葛凤芝还寻思着自己女儿的事呢,没想到竟然是更大的事儿,“真的?” “县里的规划还能有假!到时候咱村得出工。”举凡基建工程,涉及到村里,村里出工太正常了,自古以来,哪有农民不替政府出工的,再说了这次可是为自己的村拉电线。 “出工,出工,能通电出多少工都是合适。”葛凤芝乐坏了,“这可真是好事儿啊。” “你遇见他媳妇儿有啥事儿啊?” “他媳妇儿相中我姐了。”马玉珍当啷来了一句。 “你这丫头,胡扯啥呢!”葛凤芝掐了女儿一把。 “我都看出来了,她都没理我和宏生,一个劲儿地盯着我姐,还夸我姐长得好看,个高啥的。”马玉珍摇头晃脑地说道。 马占山愣了一下,叼着烟卷儿琢磨开了,他跟葛凤芝想一块儿去了,吴书记在县里那个宝贝儿子他们是不敢想,吴书记媳妇儿那个在公社中学当体育老师的侄儿,他们是很敢展望一下的。 毕竟那孩子也是农村出身,父母都是农民,当初也是当兵回来安排进学校的,除了好身体之外没啥文化,只能当体育老师。 人他们都见过,大个儿,长得挺精神的,配大丽嘛……不错,不错! 两夫妻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一人给了马玉珍一巴掌,“小丫蛋儿一个,知道个啥!” 当时的人,不高兴打孩子,高兴也打孩子,闲着的时候打两下子,小孩子都被打皮了,挨了混合双打的马玉珍根本没往心里去,拿了自己新买的头绳,去邻居家找小姐妹显摆去了! 马占山瞧着院外被撒出来溜达的大鹅,“大鹅得杀了吧,都不长肉了,光吃。” “早该杀了。” “你会杀?” “我不会。” “让大林子来吧,他好像会杀大鹅。” 最近朱逸群化身成为了村里的头号杀手,宰鸭杀鹅的没少出手。 朱逸群点着蜡烛坐在炕上数钱,这次卖山货他挣着了没?当然挣着了,只是比那些二道贩子赚得少点儿,多让了一点儿利给乡亲们。 他自己也没少采山货,尤其是晚上睡不着觉在山上溜达的时候,总能找着些平时少见的好东西。 这次趁着道通了,他把山货都弄到了公社,交给了王二癞子,他说邻近过年,再加上经济搞活,市里的人腰包都鼓得很,山货的价格涨起来了,他这批货交货得很及时。 朱逸群算了一下,里里外外赚了足有五十来块钱,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沾沾油,真正赚到大钱的是王二癞子。 那小子连纯黄狗皮的帽子都戴上了,还惦记上自己从部队带回来的军用棉帽,想要让自己帮忙也买一顶,开玩笑,这种正品的帽子哪有那么好买。 “大林子!大林子!”有人在院子时里叫他,他开了炕柜把钱锁进了钱匣子里,又把炕柜上了锁,这才从炕上下去。 “三叔啊!” “有工夫没有?” “三叔,有啥事儿啊?” “这不快过年了吗?三叔想让你帮忙把大鹅杀了。” “行!” 大鹅可不像小鸡儿,小鸡手起刀落往雪壳子里一扔,没一会儿就死透了,大鹅要是杀不好啊……所有的农村孩子记忆里,都有断头大鹅一边喷血一边向前飞奔的记忆,说也奇怪,竟然没啥童年阴影。 朱逸群整了整衣裳出了门儿,反手把门带上就走了,大白天的,没人锁院里的门,要是出门的距离短,连屋门都没人锁。 他跟着马占山到了马占山家里,葛凤芝已经把大鹅圈起来了,马家养了四只大鹅,一公三母。 “杀哪个啊?” “都杀了!鹅蛋我留好了,来年再摸。”葛凤芝瞧着四只大鹅毫不留情地说道。 “行。”杀大鹅是有技巧的,专业的大鹅杀手绝对不会让大鹅跑了,一把掐住大鹅的脖子,把腿用绳子捆紧,倒吊在板杖子上,四只大鹅一个也跑不了,一只挨了一刀,拿小碗在下面 分卷阅读56 接着血,血放干了再控一会儿,等着它死透了,再解下来拨毛。 血,他是不怕的,他害怕的是见完血之后略有些发抖的手。 30、第十五章(下) 杀完了鹅,晚上是要留饭的,大鹅不能吃,一只得送到葛凤芝的娘家,一只得送给马占海家,剩下的两只留着过年吃,晚上这一顿主要是吃鹅内脏。 农村人不知道啥鹅肝酱不鹅肝酱的,就知道鹅杂炖土豆一直炖到土豆子稀烂,拌着二米饭吃,能好吃得挣死人。 二米饭是“捞”的,先用水把米煮到八成熟捞出来,锅里满满炖上一锅的萝卜条子汤,盖上大盖帘子,把盛到饭盆里的半成品米饭放进去再蒸一次,省米顶饿又肉头好吃。 鹅杂炖土豆用炉子上的小锅炖,没多在一会儿屋里就满满都是肉香。 这年月肉食是奢侈的,也就是过年那几天能“敞”开吃,几个人闻着肉香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朱逸群不是外人,也自然不用整“来客人孩子不上桌”那一套,马占山让他坐自己旁边,“我上回看你好像没喝透,这回跟我多整两盅?” “行。”朱逸群把温酒壶拿出来,给马占山倒了一盅酒,就给葛凤芝倒了一盅酒,“三婶儿,今个咱娘俩也好好喝一顿。” “行啊!”葛凤芝实际是很能喝的,只是上回来得人是大伯哥,她在维护自己的“形象”。 马占山拿了一个酒盅给放假回家的马宏学,“来,你也喝一盅。” 马宏学长得高高瘦瘦的,因为学习太过刻苦的原因,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头上甚至冒出了几根白头发,没办法,考大学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山村孩子底子薄,县高中的老师水平也有限得很,年年考上大学的就那么有限的几个,马宏学压力大得很。 他接过了酒盅,“我就陪你们一盅。” “爸,我也要喝酒!”马宏生跃跃欲试地说道。 “行,也给你一盅。” “爸!我也要!”马玉珍也跟着起哄道。 “你半盅。” 东北苦寒,小孩子很早就学会喝酒了,啥未成年喝不喝酒,有饭桌子高就能喝酒。 马大丽在旁边安静得很,她在这方面不知道遗传到谁了,完全不能喝酒,学习的时候跟同学喝了几次啤酒,基本上也是一杯醉,都是一家人都知道她的底细,也没人起哄让她喝酒。 朱逸群在这样的氛围下,自然是吃得开心,喝得也痛快,快八点了才从马占山家离开,拎着马占山给他的马灯溜溜达达回家了。 刚一进家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屋里进来人了。 他把马灯往地上一放,地上有外人的脚印! 彼时农村都是泥土地,□□的黑土用实心木头桩子夯实就是屋“地”,平时清扫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干净人家了,冬天下雪,春天开化,夏天下雨,直接往屋里踩,地面不知不觉就会显得坑坑洼洼的,朱逸群房子是新盖的,地也是新夯实的,被他扫得连跟草棍儿也无,整整齐齐的,就算是如此平常人想要分辩出脚印还是很难的,可对他来说,地上的脚印清晰得就像是有人踩在了雪上一样。 从脚印的大小来看,来得这个人年龄不大,他更笃定是外人了,他这间屋子就没来过孩子。 他赶紧把灯放到炕柜上,果然,炕柜的锁被撬了!他开了炕柜把钱匣子拿出来,钱匣子的锁也被弄掉了。 他的心猛然一沉,钱匣子里不光有他贩山货赚得钱,他剩下的退伍费、做婚宴掌厨赚得钱全在里面呢!足有三千多! 他一眼看见了装钱的信封,信封还在,来人没把他的积蓄卷包拿走,他拿起信封——份量没变,来人把钱匣子都打开了没拿他钱? 他把钱倒出来数了一遍,又放回去了,来人是个孩子无误了,他信封里面的零钱没了,一共丢了七块多钱! 要是个大人,都已经进屋撬锁偷钱了,怎么可能不全拿走,而是只拿了七块多钱? 他把自家的油灯点亮,举着油灯又四下查看了一翻,厨房里他中午剩几个粘豆包没了,炒得一罐油茶面儿也没了,摆在大面上的一小罐荦油没了,一罐白砂糖也没了。 他放东西向来有规矩,从哪里来的放回哪里去,每样东西都有固定的地方,只要看一眼,基本上就能看出来家里什么东西动过了。 来人在他家里呆了挺长一段时间,吃过了喝过了这才去撬柜偷钱。 估计是见到了大钱没敢动,只拿了零钱。 山村贫困,家家都缺物资,从脚印上看来得又应该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家境差一点,饿是正常的,跑到他家里连吃带拿的他不生气,可气的是撬柜拿钱!拿钱跟偷吃东西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问题!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查清楚了来人的路线,到了外面就不好追了,快过年了,村里人来人往的,现在又是黑天,很难追踪到来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他把院门锁了,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57 来年得整回来条狗!最好是大狼狗! 目前最要紧的是把钱存起来,说到底是他回到家乡麻痹大意了,他有钱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少,没钱谁能盖房呢?又给朱逸理家的孩子买奶粉。 这次的贼今天没胆子全都偷拿走,明天就未必没胆子! 眼看过年了,虽说家家户户看起来都差不多,说不定有些人家就年关难过呢。 他回了屋,反手把屋门给“挂”上了,安全感真是会在一瞬间完全丧失掉。 炉火因为他不在家早熄了,他没再烧火,往炕洞子里填了一捆苞米秸把炕烧上了,盘腿坐在炕上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吹灯躺进了被窝,睁着眼睛又是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晨起来正刷牙呢,忽地听见外面有人骂,他开门到院子里往外看,骂人的是他二哥朱逸贵的媳妇儿。 “艹他奶奶的,靠山屯啥时候出来贼了!我还说呢我家豆包咋吃得这么快!原来是有贼啊!”她一边哭一边骂,说着自家丢得东西,她男人进山拿回家的野味丢了有一半!豆包丢了足有半袋子!连路挖通后,她在集上买的冻豆腐都让人偷了。 她骂完又有人骂了起来,原来是别家也遭贼了,一样是预备好的年货让人偷了! 朱逸群没跟着骂,只是默默数着,被偷东西的足有四家,加上自己是五家,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只有自己家是丢钱了。 也对,冻货都是放在外面的仓房里的,村里除了自己家之外,家家人口多,少有家里没人的时候,只有自己家里没人让人闯了空门!说起来自己家的仓房自己还没看呢! 他开了仓房往里面看,里面一多半装得是木头柈子和他当厨师时的用具和一些常用农具和小修小补的工具,这些都在原位,装冻货的缸盖子移位了,他打开一看,得,山鸡丢了一只,鱼丢了至少一半。 这是谁家啊!买不起年货全屯子“采购”了!行!还不算太损,至少拿一半留一半! 村里出了贼,马占山自然不能闲着,首先清点了一下自然的损失,可能是因为他家有狗的原因,他家没丢东西。 他来了,丢东西的几家都找他诉苦了,家家平时都苦,积攒点儿年货都不容易,现在损失了这么多,肯定不干。 村里别的人家虽然没有被偷,但也都人心惶惶的,村里多少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了,就算是挨饿那几年也没有人偷别家的东西啊! 村里人现在不敢家里完全不留人了,就算是有事儿非要一家人都出去,也不敢大白天的不锁门了,有些人家直接给仓房上了好几道锁,还有一些极端的也不管东西会不会化了,直接拿到自家外屋地里了,反正外屋地也不暖和,冻货化也化不到哪儿去,眼瞅着过年了,那点儿年货可不能被偷。 马占山安慰了这个又安慰那个,也跟着骂了几句贼,“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生儿子没屁X……” “三叔,咱村里谁家连年都过不去了,谁最无赖,你心里也有数,可不能这么放过他。”朱二媳妇撇了撇嘴,眼神瞟着全村房子最破,院子里面的雪都没人扫的王大酒包家。 “他赖归赖,没偷过东西。”也有人觉得不是王大酒包。 “谁知道呢。”也有人怀疑他。 朱逸群在旁边看着没吱声儿,他不想说出来小偷是个孩子在事儿,小山村之所以“治安”好,正是因为犯罪“代价”太大。 倒不是说会有人为年货的事儿报警,村民习惯了自己解决,轻易不会找警察。 捉到贼了也不过是打一顿,可那人的名声可就臭了!村里有啥事儿都不会找他了,十里八乡也不会有人正眼瞧他了,走到哪儿都是嫌弃的目光。 甚至亲戚家人都要受连累,当面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这事儿要是搁在一个孩子身上更严重了,小孩儿偷个苞米,偷个鸡蛋,抓点儿鱼吃这都是小事儿,人人都说是贪嘴,顶多不轻不重地给一脚,什么上树扒墙学小兵张嘎堵人家烟囱,打架斗殴甚至发动群架,在大人眼里是调皮,在孩子眼里是“英雄”。 这样大规模的偷别人家年货甚至偷钱,就是“狗熊”了,在村里那就是肓流子,二混子预备役,铁定要蹲笆篱子当劳改犯的存在。 大家伙锵锵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慢慢的也就散了,朱逸群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悄悄走到马占山跟前,“三叔,我家也被偷了。” “都丢啥了?” 朱逸群把自己的损失说了,最后说了一句,“不光是这些东西,我钱还丢了。” “啥?”马占山开始考虑要报警了,他可是知道朱逸群钱不少。 “来人没拿整钱,就偷了零钱,丢了七块多。”朱逸群说道,“三叔,我瞅着这事儿不像大人干的。” 马占山寻思了寻思,确实,这事儿确实不像大人干的,大人偷肯定全拿走,没有这样一点一点儿偷的,要不是朱老二媳妇嚷出来,别家清点了一下年货,有些人家都没发现丢东西。 谁干的? 他俩互视了一眼 分卷阅读58 ,心里已经有了嫌疑人。 31、第十六章上 “不可能!”马大丽狠狠把手里的抹布甩在锅沿上,“爸!你可不能看王家两口子不正过,就往人家孩子身上泼脏水!王树不是偷东西的孩子!” 她的学生,尽管一个个的调皮捣蛋,一个个笨得像头驴,脏得像只猪,为了不写作业偷懒耍滑啥借口都找!眼睛稍微移开一点就能在下面搞小动作!老师离开一会儿他们就能把房盖掀起来!一个个漫无目的,并不知道自己学习是为什么,只是因为父母的安排才上学,但是!没有小偷!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嘛。”马占山抽了口烟,“再说了这事儿是大林子说的,他在部队呆过,会追踪……” 马大丽双手插腰看向站在离自己五步远的朱逸群,大眼睛微微眯起,“你会追踪?你从你家追踪到王树家了?找着赃物了?” “没有。”朱逸群摇头。 “没有你乱说什么?凭什么凭空污蔑人?”马大丽伸手指着他。 □□九的姑娘,水葱似地站在那里,眼睛里冒着火光,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人,居然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样子。 只不过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爹,自动把她矮化十厘米,小丫头嘛,撒娇置气。 一个是审美异常,不知道哪根筋错了喜欢胖姑娘的朱逸群,噫,这腿穿棉裤看着还挺细,小胳膊一伸出来都看着骨头了,没啥肉,没长开的小柴火妞。 三叔让她当老师就对了,看她这模样就种不了地干不了活。 “现在没有,不代表我找不着。”屯子不大,虽说挨着林子,但是冬天山里食物缺乏,动物会为了觅食会接近人类聚居区,稍微有点常识的山里人那怕是个孩子都不会轻易往林子里去,前天天刚擦黑就听见狼群在嚎,村里的狗吓得都不敢叫了。 “你能找着?”马大丽侧着头怀疑地看着他。 “我跟三叔找你,是想让你侧面打听打听,王树偷了那么多吃的,他家里能不知道?” “你让我去他家看看?” “就是让你家访一下,看看王草的脚啥样了。”朱逸群替马大丽找了个很合适的借口。 马大丽琢磨了一下,“不对,现在满屯子都在传是王大酒包偷得年货,我去他家指定有人觉得我是去查看他家。” “你去查看他家,有问题吗?”朱逸群反问她。 有问题吗?全村都在指责王家,王大酒包和高小云也就算了,那是两滚刀肉,扔锅里炖一宿脸皮都针扎不透的,三个孩子呢? 这个时候她去? “我们说话的工夫,估计别人已经去了。”那么多丢东西的人家呢,哪能各个有涵养?再说了王家本来在村里就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烂泥。 马大丽急了,“我去看看去。” 马占山又把烟卷拿出来了,“我不方便去,大林子你跟着她。”自己家的这个丫头啊,炮筒子脾气,跑去王家不知道能干出啥事儿来呢。 不过这样也好,姑娘嘛,厉害点儿不受气。 朱逸群慢悠悠地缀在她的后面走着,看见她穿着暗红色的外套,军绿的裤子,头上扎着粉色的围巾在白雪皑皑的村路上大步走着,忽地很想笑。 马大丽没有注意到他跟着自己,直是一路疾走到王家,果然朱老二媳妇杨凤兰正堵着王家的门口骂呢,王大酒包脸上通红通红的,酒糟鼻更是红得像个红灯炮,一手支着门呲着黄牙瞧着她嘿嘿笑。 “大妹子啊,一个屯子住着,你上我家来了我不让你进去是我不对,可这大白天的家里就我一个人在家,你进来了,我二哥来找我我可说不清楚,要不你晚上来?就咱俩?”说完,他飞了个眼儿!王大酒包嘴上占着便宜态度却坚决地很,不让进。 “艹你……”杨凤兰双手叉腰扎着膀子,跳着脚直接送上不重样的二十多种花式骂法,连珠炮似地气势十足,“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偷东西偷到老娘头上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老朱家哥儿七个!我娘家哥八个!一人一脚也特么的踹死你!” 她骂得精彩又激烈声音又高又亮,半拉屯子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就聚集齐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眼睛发光地瞧着杨凤兰大闹老王家。 杨凤兰是谁啊,杨家兄弟多,统共就两女孩,杨凤兰又是老丫头,从小被宠惯了,当初嫁到靠山屯,那是八个大汉八抬大轿抬进来的。 要不是当时有朱逸群在家里,朱哥七个儿,他召集来十里八乡的小弟壮声势,真是要被压制得接不了新娘子。 杨凤兰嫁到了朱家,进门连生三小子,各个壮实得像小牛犊子,自觉立下了汗马功劳,再加上婆婆是个好性儿的,更惯得她娇横无比,连自家的男人都呼来喝去的,又怎么会怕王大酒包一个窝囊废。 “呵,来啊!你让他们踹啊!大夫说了,我酒精肝肝硬化,正愁没人给我报销医药费呢!碰我一手指头我把医院住塌喽!”王大酒包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分卷阅读59 马大丽来得晚了,王家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死死的了,周围的最佳观测点王大酒包家塌了半截的土墙上也已经站满了人。 她不在乎王大酒包和杨凤兰的战况,她在乎的是王家三个孩子在哪里。 她四下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拉着妹妹的手一脸木然地看向自己家的王花和王草,王花还是老样子,明明还是个孩子,脸上已经是愁云满布,握着王草的手上满是冻疮,王草在马家养出来的那点肉早没了,脚上穿得棉鞋破了,露出了一个脚趾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茫然。 看见这两个孩子的样子,马大丽回头瞪了一眼朱逸群,她们俩个像是吃饱了的样子吗? 她走过去握起王花的手,“王树呢。” “他两天没回家了。”王花说道。 王草扯了扯马大丽的衣裳,“老师,我饿。” 马大丽被这一句说得眼泪差点儿流出来,“你们多久没吃饭了?” “昨晚我喝了点糊糊粥。”王花小声说道。 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领她们上我家吧,我早晨还剩了点儿饭。”朱逸群说道。 “不找王树了?”她起身瞪了朱逸群一眼。 “在这儿找不着王树。”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战况激烈的王家,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卷进去,被误会成替杨凤兰撑腰的。 杨凤兰来王家闹,很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啊,想躲远点儿。 马大丽一手牵着王花,一手牵着王草往朱逸群家走,走着走着,忽地看见在前面的朱逸群站住了,他看向了学校那边。 “你看啥?” “学校那里现在还有人吗?” “尚老师去县城她姑姑家了,学校没人。”腊月初八尚老师就走了,她在县城有个姑姑,原来两家避着嫌不来往,79年以后恢复了关系,每到腊月她总会下山去姑姑家住,一直呆到元宵节前后。 朱逸群指着学校的烟囱,那里在冒烟。 “我去看看去。” “别去。”朱逸群阻止了她,“两个孩子还饿着呢。” 朱逸群掏出钥匙开了自家的大门,自从发生窃案,村里家家户户都养成了锁门的习惯。 开完一道道的门,他让马大丽先领着孩子进屋,“你们先上炕,我把炉子点上。” 木头和苞米瓤子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耐烧,他明明走之前添了一大挫子,回来时炉子里扔然只剩一点火苗。 他先添了些松树毛,又添进去一挫子苞米瓤子,他就一个人,早饭可着头做帽子,实际没剩什么吃的。 他把锅架在炉子上,往里面放了些水,从盛鸡蛋的篮子里拿出两个鸡蛋直接打在冷水里,往里面放了荦油、葱花、盐,又撕进去几片白菜叶子,看水有些滚了,他面袋子里盛出一碗面,慢慢往面里加水,做成一点儿小疙瘩往锅里加一点,直到把所有面都用完。 马大丽指挥着王花帮王草洗脸洗手,“你是姐姐,王草不会洗脸,你帮她洗啊,这个时候热水不是有得是吗?” “我家没人挑水,我自己挑不动。”王花小声儿说道。 马大丽不说话了,叹了口气,冬天挑水是个力气活,也是个危险的活,井沿子四周早就冻得四处都是冰了,偏偏想要打水就得站井沿子边上,虽然天天有人往上面倒炉灰,可还是滑得很,爸妈到了冬天从来不让他们这些孩子去挑水。 王花才多大啊…… 朱逸群开了门,掀开棉门帘子进来了,马大丽瞧见他准备的饭,带鸡蛋的疙瘩汤,上面还飘着油花,就算是家里的老太太生了病,都不见得能混上这样一顿美食。 “愣着干嘛啊!放桌子啊。”朱逸群略提高了声音。 马大丽赶紧把地上的炕桌拿到了炕上放好,朱逸群把盛疙瘩汤的搪瓷盆放下了,“我再给你们拿点儿咸菜去。” 马大丽跟着去了厨房,打开碗架子拿碗筷,这个时候她才仔细打量朱逸群家的厨房。 农村的厨房总是黑洞洞的,尤其是过了一个冬天,烟熏火燎的,就算是爱干净的朱逸群家里也避免不了被熏黑,碗架子里的碗筷不多,但很整齐,除了碗筷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整齐地码着,她能看出来的是各种调料,还有油茶面之类的东西。 朱逸群这个男人,把日子过得干净又整齐,跟村里那些离了女人就跟残废了一样的男人截然不同。 32、第十六章(下) 杨凤兰彪,王大酒包赖,两个人骂架骂得有趣极了,你来我往的不分胜负又十分好笑,村里人多少年没看见二人转了,这回看见的乐子比二人转强多了,都想让这两人搭架子唱戏了。 “你到底让不让我进!” “大家伙看着了,是她非要进我屋滴,送上门的我能不要吗?”他嘴上这么说,身子却纹丝不动。 “你让开!”杨凤兰在地上随手抓了一把雪团子直接砸到他身上。 分卷阅读60 “不疼,不疼!不疼!再给哥来两下子。” 杨凤兰是真怒了,看着王家板杖子边的破铁锹,一把捞起来抡着就往王大酒包身上砍。 “杨凤兰!你特女良的给我住手!”一声呼喝之后,所有人都向后看,看见了来人是高小云之后,都默契地闪出一条道来。 老爷们和老娘们终究不好直接上武斗,这回高小云回来了,战斗九成是要升级啊。 杨凤兰把铁揪放下,扭身对着高小云,“你回来了正好,我家丢东西了。” “你家丢啥了?” “我家丢啥了你不知道吗?” “你家丢啥了我可真不知道。”高小云美个滋儿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你给我念叨念叨。” “丢了两只山鸡,四只带皮的野兔,肉最少丢了十多斤!我过年包的豆包也没了!” “没丢别的啊?” “咋?这还少吗?” “没事儿,你不用找了,搁我家呢。”高小云划拉划拉身子,“我说王大酒包瞧你那点儿出息,让她进去能咋地?” 王大酒包一声不吱地侧开了身子,杨凤兰往里面走了两步,看见王大酒包那个怂样,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瞧你那怂样!靠媳妇卖X挣吃喝!你也吃得进去你也喝得下去!” 噫!还有神反转?彼时的人虽然不会说这些形容词,但是一个个的都兴奋了起来。 机灵些的已经开始撵家里的小辈回去“摇”人儿了,这精彩场面要是家里的谁谁因为在家干啥啥呢没看着,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呵,德性!哪个老爷们能得意你这样儿的?你老爷们都说了,看见你就心里直突突腿肚子直转筋,上炕跟上刑场似的,咋地不行人家松快松快啊?再说了那些东西也不是你整回来的,我是零卖,你不也是整卖吗?” “你这个破鞋!”杨凤兰疯了似地冲向高小云,高小云也不甘示弱,跟她撕巴了起来。 围观群众那叫一个开心啊,屯子里有些年头没这样热闹的大场面了,起哄的有,架秧子的有,还有场外指导,也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到处寻找另一位男主角朱老二朱逸贵。 两个女人打着打着,不知道是谁打到了看热闹的王大酒包,王大酒包向后闪了闪。 “王德发!你是不是个爷们!这个时候还不上!”高小云怒喝到,“那些东西你哪样儿没吃哪样儿没喝啊!要不是你没能水儿!我能跟别人睡觉挣吃喝吗?” 高小云这么说,围观群众议论得更大声儿了,哎呀妈啊,这是啥样的两口子啊,老娘们搞破鞋老爷们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这是彻底不要脸了啊! 王大酒包脸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臊的,上去不管是杨凤兰还是高小云蒙着踢了一脚,踢完了就想跑,围观的人哪里能让他跑,把道堵得死死的。 他这一脚踢到了杨凤兰,杨凤兰本来就在跟高小云的对战中没占到多少便宜,这回直接坐地上了,拍大腿哭,“哎呀踢死我了啊!你们靠山屯的人欺负人啊!咋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啊!我今个儿可丢磕碜了啊!我可不活了啊!老少爷们儿有认识我娘家的往我娘家捎个信儿啊!他朱逸贵搞破鞋破家败业啊!就说我杨凤兰被打死在靠山屯啊!让我娘家兄弟给我报仇雪恨啊!可怜我滴儿啊……” 这一哭哭出了调儿来,外人轻易模仿不了,抑扬顿挫足够登台了。 见她坐地上要死要活的了,高小云也一屁股坐地上了,“哎呀我滴天啊!穷人没活路啊!朱逸贵他QJ我啊!他老娘们来我家闹腾我啊!要把我逼死啊!快来人报派出所啊!” 等等,头前不是说跟别人搞破鞋挣钱吗?这怎么还有QJ的事儿呢? QJ可不是小罪名啊!是要杀头的啊! 杨凤兰当时就不敢哭了,她是想要来王家撒泼,让娘家人把王家拆了,可没想让朱逸贵死啊。 “你这臭女表子说啥?我家老二是多老实的一个人啊!他QJ你!你躲光了躺炕上哪个男人不上啊?” “我俩可不是个炕上的!他在道上把我拽柴草垛里头的!哎呀我滴天啊,缺了大德啊……” 杨凤兰上去还要打,高小云这回不还手了,脖子一梗,“你打!老少爷们都在这儿呢!你往这儿打!”她把自己的衣裳一下子扯开了,“打啊!打完了咱让派出所!让他们把朱逸贵抓起来!让他挨枪子儿!” 两个孩子饿得狠了,整整一盆的疙瘩汤吃得干干净净,马大丽又把王草的鞋脱了下来,“你这里有补丁吗?” “我好像有一个破棉手焖子。”朱逸群在柜里拿出一个手掌那里磨得漏棉花的手焖子。“你剪了给她补鞋吧。” “这个手焖子还能用。”无非是再绷一块布的事儿,剪了太可惜了,她瞧见墙脚地上有一个破了洞的麻袋,“你给我一块麻袋片子吧。” 马大丽用麻袋片子,把王草的鞋给补上了,又比量了一下大小,把朱逸群的手焖子给补上了。 朱逸群之所以留着 分卷阅读61 破麻袋,纯属是习惯使然舍不得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两个孩子吃饱了,朱逸群看这两孩子这样儿,真说不出口让她俩回家的话,可不让她俩回去,自己一个单身男人家真不适合搁三个姑娘。 他正犹豫呢,大门被推开了,外面跑进来一个人,他出去掀门帘子往外看,正是朱逸理,“三哥,你来干嘛啊?” “大林子,你快去看看吧!出事儿了!杨凤兰和高小云干起来了!” “两女人干起来了,你召唤我干啥啊?”朱逸群甚至没问两人因为啥干起来的。 “你二哥跟高小云搞破鞋,他家丢得东西全是你二哥送出去的,杨凤兰去闹也是为了找高小云麻烦,你说这高小云也够不要脸的,明明自己没理的事儿也不知道躲着点儿,跟杨凤兰打起来了,她还说是你二哥QJ她的!要上派出所告他去!” 这事儿大了! 朱逸群回头看了眼两孩子跟马大丽,“你们都别出去,大丽你往炉子里添点柴火温点儿水给两孩子洗洗,别让孩子出去看冻着了。” “知道。”马大丽听着外面朱逸理的话听得头皮之发麻,这是多恶心的两口子,多恶心的事儿啊。 她看向两个孩子,王花听懂了,脸煞白煞白的,王花还没听懂,捧着碗在那里伸舌头舔呢。 朱逸群穿上棉袄跟着朱逸理出去了,朱逸理瞅了瞅屋里,他这才看见马大丽和王家的两个孩子在。 “那家人添边赖,你咋敢招惹啊?” “走吧。”朱逸群推了朱逸理一把,两人直奔王家。 朱逸群家离王家实际不远,隔着七八户人家,现在看热闹的人最远的已经到朱逸群家附近了,全屯子的老老少少全员出动了,乌央乌央地看热闹。 两人偏偏没在人群中找着朱逸贵。 朱家另外几个兄弟也在,他们在外围等着朱逸群呢,平时看不出来,真遇见事儿了,哥几个是以朱逸群马首是瞻的。 “老四,你看这事儿咋整?”朱逸仁说道。 “大哥,现在得把二哥找着。” “我去找。”六弟朱逸陆说道。 “行,你快去找,老五,你赶紧回家,看住看住我大爷和大娘,让他俩在家好好看着孩子们,别出来。” “行!” 朱家的兄弟被派出去,朱逸群分开人群往中间去,“朱家来人了。”“朱家来人了。”人群里开始传递消息。 院里高小云已经“写”开小黄书了,绘声绘色地说朱逸贵是咋QJ她的。 杨凤兰色厉内荏地呼喝两句,想要上去撕巴,王大酒包这会儿“醒”了,拦着她。 “咋地啊!还想杀人灭口啊!媳妇儿啊!你受委屈了!你遭大罪了!你男人一定替你伸冤报仇!朱逸贵!我杀了你!” 很明显,两口子可能是刚刚想到可以讹朱家一笔钱,或者早就打着这个主意,配合得默契极了。 “谁要杀朱逸贵啊。”朱逸群走了过来,“王德发,高小云,你当我们老朱家没人啊?” “我知道你们家有人!再有人也大不过法去!我上派出所告他去!”高小云从地上站起来了,双手叉腰瞅着朱逸群,“朱逸贵呢!我要领他去派出所!” “行,你要报派出所行,王德发口口声声要杀人不行。”朱逸群说道。 “老四!”杨凤兰推了一把朱逸群,“老四,你可不能……” “二嫂,你回去吧。”这事儿闹大了还不是因为杨凤兰,本来这事儿两家人可以悄悄地解决了,现在闹大了,今个儿是全屯子都知道,明个儿全公社都得知道! 王大酒包丢人!朱家也丢人啊! “老四,他们冤枉老二!” “我二哥要是不沾染这赖皮缠,人家也拿不着把柄!”朱逸群说道,这事儿做得最不光棍的就是朱逸贵,搞破鞋是一个人的事儿吗? “你管谁叫赖皮缠呢?”高小云怒喝。 “你是真想报案咱就去报案!你要不想报案,咱就去生产队,好好把这事儿说清楚,该赔多少钱赔多少钱。”这事儿王大酒包和高小云就是为了要钱,这年月女人报案说被QJ了,就算将来查清楚了,也得先把朱逸贵扔蜂眼儿(看守所)里蹲着去,那地方是朱逸贵这样的人能呆得住的吗? 他本来就防备着高小云会有这一出——那天晚上他不光认出了高小云,也认出了自己的二哥,亲兄弟这么多年,别说看背影,听脚步声都能分辩出来。 这种事儿到最后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不要脸谁占便宜,明显王大酒包和高小云这两个更胜一筹。 33、第十七章(上) 马占山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这是他点的第三支烟了,真头疼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外面的人得咋看靠山屯啊? 自己去公社开会的时候指定得有人拿这事儿来逗自己,他倒宁愿出个杀人案,也不愿出这种案子。 分卷阅读62 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朱家兄弟,“还没找着朱逸贵啊?” “老四亲自去找了。”朱逸仁急得腊月天满头大汗的,倒是王大酒包和高小云坐在那里神情自若,跟啥事儿没有一样。 “快点儿啊,他不回来我只能找你们爹妈了。” “哎呀,三叔啊,可不能找我爹啊,我爹知道了不得气个半死?就我妈那性格,又得哭天抹泪的了。” “这事儿村里都知道了,你爸妈早晚得发现,能瞒住?”马占山斜睨了一眼朱逸仁,他又看向高小云,“我说高小云,你能不能要点脸?” “村长?你啥意思啊?我可是受害人!咋地?你还想挂破鞋□□我?呵呵。”高小云又掏出瓜子磕开了。 “都是一个屯子的,你可别胡扯了。”马占山真无语了,靠山屯就是在最乱的那几年,也从来没有□□过谁啊,更不要说是挂破鞋□□了,“你说你,整点儿吃喝就得了,非把人往死里整嘎哈啊?你不想搁屯子呆了?” “呵,村长啊,你可不能因为老朱家是大姓,就欺负我们这些外来的小姓,咋地,我们比谁差点儿啥啊?随便欺负?”高小云一句一句地对付。 过了一会儿,朱逸群拎着朱逸贵到了队委会,朱逸贵能躲的地方不多,朱逸群找到第三个地方就把他翻出来了,翻出来的时候朱逸贵正搁那儿发愁呢。 “哎呀兄弟,我可不能回去啊!高小云说要告我QJ,杨凤兰说要找她家的兄弟打我!”他现在是被自己的“两个女人”修理。 “你QJ她了?” “啥啊!她QJ我还差不多,我跟我爸打猎回来不是拿回来不少东西吗?高小云就惦记上了,有回你二嫂带着孩子上公社赶集,她就上我家了,二话不说就扒衣裳……我没把持住,就一回啊!兄弟!就一回。” 朱逸群冷笑了,都是男人,没把持住?还是半推半就啊?“那天我看见你俩在道上扳脖搂腰地走,就一回?” “那个……三回?四回?” “别管几回了,赶紧的跟我回去。” “不行!她跟我说了,我要是不给她二百块钱,她就去告我去。” “二百块钱?你哪儿有二百块钱啊?”朱家现在属于实质性地分家状态,平时各家过各家的,也就是逢年过节或有什么大事发生才在一起吃饭,杨凤兰掌着财权呢,朱逸贵手里别说二百,两块钱都够呛有。 “我跟她说家里存了二百块钱……”朱逸贵低下了头,“她让我偷出来给她。你说我偷点儿吃喝行,偷钱我真不敢啊,没想到还是让杨凤兰知道了,她连掐带拧带挠地啊!你看看我!”朱逸贵把棉袄解开了,脖子上左一道子又一道子的,确实有点儿吓人。 “打地轻!”朱逸群一点儿都不同情他,杨凤兰厉害归厉害,过日子是把好手,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张罗,要没有她,朱逸贵家绝对过不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现在说啥都晚了,高小云说了,我要整不来钱她就去告我QJ。” “她手里有啥凭据?” 朱逸贵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啥说不出口的啊?” “她手里有我的裤头。” 朱逸群抹了一把脸,“走吧!去队委会吧。” “她告我咋整啊。” “她现在已经告了。”朱逸群把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现在躲是没用了,去队委会商量出个章程来吧。” “你二嫂……” “我二嫂再恨你,她也是向着你的,不管咋地,回去再说。” 他俩出现的时候,杨凤兰狠狠剜了他一眼朱逸贵,伸脚一踢旁边的小凳子,“坐这儿!” 朱逸贵坐了下来,弯下腰捂住脸,怂得不得了。 马占山瞅他也来气,咳嗽了一声儿,“朱逸贵,高小云告你QJ她?有没有这事儿?” “没有。”朱逸贵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地,“高小云,你不能丧良心啊?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我给你二百块钱你就不告我吗?” 二百块钱?杨凤兰当时就急了,“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一身臭肉也值二百块钱?村长!赶紧的叫派出所来把朱逸贵整走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高小云呵呵笑了,“村长,你看他都承认了!要没短处在我手里,他能许给我二百块钱?我告诉你朱逸贵!我寻思过味儿来了!你刚才说得对,我还得在靠山屯呆呢,要是收了二百块钱,我成啥人了?不行!我得告他!你要是不让我告,明个儿我就拿个绳儿在村委会门口上吊。” “你个破鞋!”杨凤兰冲过去要打她,被朱老三媳妇王凤一把给抱住了。 “二嫂,这个时候你得压事儿啊!家里没老爷们家就散了啊!” “散就散!跟谁乐意跟他过似地。” “二嫂啊!咱不看大人还看孩子呢,顶着爹是QJ犯的罪名,孩子们将来咋娶媳妇儿啊!” 杨凤兰听到这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咋 分卷阅读63 这么命苦啊。” 高小云就在那里嗤嗤地笑,跟没她啥事儿似地。 “高小云,这屋里都没外人,你也别说那些话了,说吧,要多少钱?”朱逸群说道。 “多少钱?”高小云拨下来头夹子掏了掏耳朵,“我让你二哥整有病了,得看病,你二嫂又把我揍了一顿,满屯子的磕碜我,八百块钱吧。” “拉倒吧!你告去吧。”朱逸群挥了挥手。 “那你说多少钱?”王大酒包说道。 “五百。” “五百可不够。” “就五百,多了没有!你得立字据,还得把我二哥的东西还回来。” “我可没五百。”杨凤兰小声嘟囔着,王凤狠狠拽了一下她,她朝着朱逸贵狠很吐了一口啖,“我同意给五百!” “我就要八百。”高小云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自己八百都有点儿要少了,应该多要点儿。 “你要是要八百,现在就报派出所,我告你说,全屯子的人都可以做证,我二哥是啥人,你是啥人,你跟我二嫂吵吵的时候咋说的,到时候我二哥顶天了蹲几天蜂眼儿(看守所),你诬告得蹲笆篱子(监狱)” 高小云看向马占山,“村长啊!你就这么看着他们大姓欺负我们这些外来户?” 马占山喝了口茶水,“是你说要报案的,也是你说要八百的。” “三叔,你看看,这是上回我搁集上买回来的二锅头。”朱逸群忽然掏出了一瓶酒,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拿出一个绿瓶子。 王大酒包瞧见绿瓶子眼睛就直了,全世界除了眼前的酒再没别的东西了。 马占山心领神会地接过酒瓶子,拧开盖开闻了闻,“还行啊?多少度的?” “上面写着呢,45度。” “勾兑的吧?啥牌儿的?” “红星的,当年我们搁部队就喝这酒。” “这酒是粮食的,就是劲儿不够大,不赶咱们这儿的高梁酒。”王大酒包凑了过来,伸手要去拿酒。 朱逸群一把把他巴拉走,把酒瓶盖拧上了,揣回自己的怀里。 “还说不说了?”高小云瞧着王大酒包那样儿就来气,要不是他没能水儿,自己至于混成现在这样吗? “说!说!”朱逸群带着酒退回去了,“五百。” “五百就五百吧。”王大酒包肚子里的酒虫被朱逸群的二锅头给整“醒”了,头发晕舌头发麻肚子发涨,额头冒汗手发抖,非得喝两口不可,不错眼神儿地瞅着朱逸群衣裳口袋里的突起,不停地舔着嘴唇子。 她瞧了瞧额头冒汗的王大酒包,知道他是酒瘾被朱逸群勾引犯了,老朱家的兄弟里面,最可恨的就是这个朱逸群,心眼儿多又坏,她狠狠踢了王大酒包一脚,“你媳妇就值五百啊?” “拉倒吧,娶个黄花闺女彩礼钱才二百。”王大酒包实在难受,忍不住拆媳妇儿的台,“老四啊,你那酒多少钱一瓶买的啊?” “没多少钱,主要是货难整,这不是供销社的主任也是退伍兵嘛,给我留了几瓶。” “那个,给哥整一瓶尝尝呗。” 朱逸群乐了,“王德发啊,咱们在说啥呢?你咋又惦记上酒了呢?”这人烂泥一滩没救了,“我一共买了四瓶,这样,五百块钱,我再赔给你两瓶酒。” “行吧!五百不少了!真不少了啊。”他看向了高小云,这人咋这么傻呢,朱家、马家,谁家能站在他们俩口子一边?到了公社派出所,谁能向着他俩?再说了,还有杨家的七狼八虎呢!早晚杀过来啊! “五百!我要现钱。” 朱逸群走到杨凤兰跟前,“二嫂,回家取钱去吧。”来的路上他跟朱逸贵谈过了,他家的家底不止二百块钱,杨凤兰攒了足有五百多,这也是为什么他往五百块谈的原因。 “我没钱。”杨凤兰赌气道。 “二嫂,咱都谈到这份上了,你可不能再赌气了,先让我二哥给你下跪行不行?” 朱逸贵愣眉愣眼地瞅着杨凤兰,他倒不是没跪过,只是都是在家跪的,这回队委会里十几口子人呢,外面还有上百个看热闹的,他有点儿跪不下去。 朱逸群一脚把朱逸贵坐着的板凳给踢旁边去了,朱逸贵没防备直接扑倒在地上,朱逸群不知道怎么摆弄的,几下子朱逸贵就直溜地跪下了。 “五百块钱!五个响头!二嫂!”他一边说一边按着朱逸贵往下磕头。 磕到第四个的时候,杨凤兰哇地一声哭了,过来狠狠地踢打朱逸贵,“你个败家老爷们!我口挪肚攒掏心掏肺就攒了那么点儿钱!你在外面搞破鞋全造毁了啊!” 朱逸贵自知理亏不敢反抗,低着头抱着脑袋让杨凤兰踢打,朱家别的人也没拉着杨凤兰,就这样看着她出气。 她过了一会儿,她打累了,实在没劲儿了,从腰上掏出一个钥匙,“他四叔,钱就搁我家柜里的钱匣子里呢,你拿出来吧。” 钱给了,字据签了,马占山没当见证人,朱逸群当了。 分卷阅读64 “行了,散了吧,一天了。”马占山站起身,脑袋疼啊脑袋疼,来年五一之前,他绝对不往公社溜达!太丢磕碜了!太丢磕碜了!他作了啥孽啊!摊上这么无赖的两口子。 朱家的女人们扶起了打朱逸贵打得脱力的杨凤兰,朱家的男人们扶起了朱逸贵往外走,丢人!老朱家这回算是丢透人了!过年都不知道串亲戚的时候咋说! “等等!”王大酒包叫住了扶着朱逸贵往回走的朱逸群,“酒呢?” “拿东西换。”朱逸群说道。 34、第 34 章 马大丽站在路口,看着王花拉着王草的手走进王家破败的小院,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刚走出没几步,就瞧见王大酒包和高小云乐呵呵地往回走。 “呸!”往地上啐了一口之后,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连跟他们见面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 走出十几步之后,她看向了学校,那里十分安静,之前冒烟的烟囱,已经不冒烟了。 王树会在那里吗? 天擦黑了,温度又降下来不少,她抬头看了看天,可能又要下雪,双手往袖筒里一抄,她扭身回家……又走了几步之后叹了口气,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因为启蒙老师尚老师的原因,当了老师,她总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对那些孩子有责任,尽量对王家夫妻已经厌恶到了极致,她对三个孩子还是同情的,在内心深处,她希望王树没有偷东西,他只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家,躲出来了。 马大丽走到了学校,刚要推门进去,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大晚上的怎么还不回家?” 她一回头,是朱逸群,“你来干嘛?” “找王树。” “你确定他在这儿?” “确不确定也得看看,七块多钱呢,够我买好几斤肉了。” “他还不一定在这儿呢。”马大丽刚一说完,朱逸群就伸手推开了门,教室的门,本来应该是锁着的。 外面此刻因为有月光,并不算太黑,教室里面黑洞洞的,除了桌椅板凳之外,没有别的东西,马大丽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肉香,有人在这里做肉吃了。 朱逸群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点燃了,两人借着火光往里面走,忽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朱逸群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王树。”马大丽认出了王树,他身上穿着一件明显是大人的老羊皮袄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屯子里什么人的,棉裤也明显偏大,脚上穿着一双大人的棉鞋。 身上鼓鼓囊囊有些什么东西,朱逸群伸手一扒拉,解开他的衣裳,他兜在衣服里的吃食撒了一地。 真是他偷的…… 马大丽心里觉得一凉。 “老师!老师救救我!”王树挣扎着喊道。 “你让我咋救你啊?”马大丽真是难受,“你偷吃的行!你偷着藏起来吃也对!可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啊?还有王花和王草呢啊!”想想王花和王草饿成那样,马大丽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王草不说,王花多照顾你啊!一天天的在家里面做家务,做饭,洗衣服,上山砍柴也是她背沉的你拿轻的,你就这样回报她的? “我饿!我给她们吃了!她们告诉我爸和我妈咋整?”王树吼道,“谁有吃的不自己吃啊!我饿!”一个刚到发育期的男孩子,每天都在饿,每天都饿醒,连稀得像水一样的苞米面糊糊都吃不饱!“那个朱老二跟我妈搞破鞋!给我妈那么多吃的!他们俩口子吃肉连骨头都不给我们吃!我就要偷!我就要偷!” “那你为啥偷我的钱?”朱逸群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被他爸妈毁了,自私自利又理智气壮的样子,像极了王家两口子。 “谁让你家不锁门的!我只是想偷吃鸡!你有鸡只送给村长家!”王树用袖子抹了抹鼻涕,“你也不是啥好人!我都看着你的记帐本了,你卖山货挣好几十块钱!还说就是替别人收,一分钱不挣!你们老朱家没有一个好人。” “行啊,你还能看懂我的记帐本呢,没白念书啊。”朱逸群气乐了,“走吧,咱去找个说理的地方吧。” “求你了!求你了!别把这事儿告诉别人!”王树也知道,自己偷东西的事儿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他就毁了!班里那帮本来就看不起他的同学,只会更看不起他!那些欺负他的人,只会变本加利地欺负他。 “你想要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我保证行不行!我保证不把你俩跑这儿来约会的事告诉别人!”王树抬眼瞅着马大丽和朱逸群,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艹,你个小屁孩知道啥是约会啊?”朱逸群一脚把他踢出去了,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才停住,“你比你爹胆大啊!你爹都不敢威胁我,你敢?”王德发知道当年朱逸群没当兵的时候有多厉害,王树不知道啊?当时他还穿开裆裤呢。 “啥是威胁啊?”这孩子真是长歪了,他偷偷跟着高小云看她跟朱逸贵约会,对男女之间的事儿多了些“经验”看见 分卷阅读65 一男一女在暗处,就往别处想了,走投无路之下,就想着拿这件事来交换。 “朱逸群。”马大丽脸都吓白了,凭着王家在靠山屯臭大街的名声,王树说出来的胡话是不会有几个人相信,可就算有一个人信了传扬出去她也受不了啊。 “你先回家,王树交给我了。”朱逸群啥话没说瞅着王树冷笑,“行啊!放着你不管长你年,你比你老子强。” 马大丽瞧着朱逸群对着王树发怒的样子,怎么觉得朱逸群要杀人呢?“你……你……别……” “回去!”他转身怒喝道。 马大丽看了眼王树又看了眼朱逸群,“杀人犯法。” “滚!” 马大丽赶紧滚了。 王树坐在雪地里向后退了好几步,“杀人犯法啊!杀人了!杀人了!”村子里的狗叫了起来,却依旧寂静幽深。 “人杀人犯法,狼杀人不犯。”朱逸群笑了笑,拖着他的领子向树林深处走去。 马大丽回了家,马占山瞅了她一眼,“把王家的两孩子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以后少沾惹那家人。”马占山说完把烟掐灭了,“睡觉。” “掌柜的,我觉着王家那两口子,早晚还得惹祸。”葛凤芝说道。 “睡你的吧,来年开春儿我担保他家人不在咱屯子了。”马占山脱衣裳躺下了。 马大丽瞧着爸爸,心里往下一沉,她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讲王树的事儿。 “愣着干啥啊!上炕睡觉!”马占山瞅了眼女儿,起身把灯给吹灭了。 第二天到了晌午,马大丽才看见了朱逸群,却没有看见王树,她悄悄去学校那里看了,那里除了炉灰和一些垃圾之外,啥也没有。 她想要上前问朱逸群王树的事儿,又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大丽啊!帮我纫针。”葛凤芝的眼睛不太好了。 “哎。”马大丽回过神儿来,帮她把针纫上。“妈,当初朱逸群是不是挺厉害啊?”朱逸群最风光的几年她正念书呢,天没亮就往公社跑,天黑了才回来,听说朱逸群厉害,也偶尔瞅见过朱逸群带着一帮兄弟威风凛凛,但究竟他有多厉害,马大丽没啥具体的认知。 “他啊?要不是你爸把他送部队去,不是劳改犯也得挨枪子儿,要不怎么说他感谢你爸呢?”葛凤芝说道,“不过当时也幸亏有他,外面的造反派哪个也不敢上咱靠山屯来撒野,县里革委会有个叫穆什么的,带着人要来咱村公审公判尚老师,被朱逸群带着二十几个弟兄在夹道岭那里给埋伏了,四五十个十□□的小伙子,被撵得满山乱蹿,姓穆的那个活活被他打断一条腿,打那以后啊,再没人敢招惹靠山屯,那年他才十四吧?” “这事儿我知道一点儿,旁人说是他带着的一伙也是造X派,两个造X派火井(故意写错领会精神)。”马大丽对这事儿有所耳闻。 “他要不那么说,怎么堵县里那帮人的嘴?”葛凤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妈没良心把他一扔就跑了,他大娘管他管得少,尚老师对他比亲妈还亲呢,大林子这孩子啊,认亲,记恩,就说朱逸贵的事儿吧,他插手管还不是看在他大爷和大娘的面子上?” “哼,我要是杨凤兰啊,一准儿离婚走人了。”马大丽冷哼了一声。 “呸!离啥婚?谁好人离婚啊?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说离婚也不嫌磕碜!”葛凤芝伸手指头使劲儿戳了马大丽好几下。 “那就这么饶了朱逸贵?” “杨凤兰一大早就抱孩子回娘家了,你等着吧,到不了天黑杨家的七狼八虎就得来!没他朱逸贵的好。” 所以朱逸群现在在村里的路边晃悠,是为了这事儿?“朱逸群在外面,是防备着杨家的人?” “那是,好汉护三村,好狗互三邻,他是姓朱的,就得担事儿。” 这是什么逻辑啊,朱家不是没理吗? “你别分不清里外拐,你是靠山屯的人,就得向着靠山屯。” “嘎哈啊?” “等老杨家的人来了,肯定是男对男女对女啊,妈得上场啊,你到时候得观敌撩阵啊。”葛凤芝把线咬断了。 “妈,你往衣服上绷布是为了这事儿啊?我说你好好的往好地上打补丁干啥呢。”葛凤芝补的这件衣裳本来就有两三处补丁,她补的部分是没坏的。 “这都是经验。”葛凤芝说道,“知道咱家□□搁哪儿不?把木仓拿出来,把油上上。” “妈,要动枪啊?” “动啥枪?预备上!” 马大丽四下看看,“妈,我爸和我二哥、老四呢?”她这才发现马占山、马宏学、马宏生都不在。 “你爸躲出去了,这种时候他在屯子里不好。你二哥和老四都跟着走了。” 35、第十八章(上) 杨家的人是来打架的。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坏事要是连着“花”案,传得速度更快。 在杨凤兰 分卷阅读66 抱着小儿子走到半路,就遇见了来靠山屯探听情况的家里人。 她哭着把事情一说,杨家的人各个义愤。 前护后拥地把她送回了杨家庄,杨家和杨家亲近的几个亲属家的青壮,包括妇女,一个个拿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出了门。 杨凤兰不放心,把小儿子放到了爹妈家,自己也跟着去了。 “哥啊!你可不能真伤人啊,吓唬吓唬得了!”杨凤兰心里面纠结得很,一边恨不得生嚼了朱逸贵,一边又舍不得他。 “就他那德性你还要他?”杨凤兰的三哥杨彪气哼哼地说道。 “我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嘛。” “多个孩子多双筷子的事儿!咱老杨家又不是养不起。” 杨凤兰不说话了,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三嫂拉了拉她的手,“妹子,没事儿,你哥他们心里有数,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这回咱非把老朱家打扶了不解!让他们拿你当太后!” 杨家庄的人浩浩荡荡杀到了靠山屯,靠山屯的人远远地发现了,也做起了“战时动员”。 小孩子全被赶回了家关起来,朱家的人牢牢地把着自家大院子附近的道口。 朱逸群紧紧抓着想要逃跑的朱逸贵的袄领子不让他跑。 屋里,王凤抱着养得白白胖胖的小丫头,转移着朱家两老的注意力。 “妈,你看这孩子长得白不白?喝奶粉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白胖白胖的。” 这孩子确实会长,挑着朱逸理和王凤的优点长得,大眼生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十分有神。 朱大娘瞧着喜欢,把孩子抱到了怀里,朱大爷也忍不住瞧了好几眼。 “这孩子啊,将来得拜大林子当干爹。”朱大爷冷不丁说道。 “行,就怕人家瞧不上。” “有啥瞧不上的,这小丫头是赶上了,要不是遇上大林子,她和你都够呛能活。”朱大爷说道。他向外看了看,“今儿个外头咋这么热闹啊?” 朱家两老的房子是老式的,屋里糊了窗户纸,只能瞧见外面影影绰绰有人经过,有人说话,看不真切。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他们哥几个想着打扫打扫卫生。” “我得瞅瞅去。”朱大爷想要往外去。 “爸,您去干啥啊!外面出溜出溜光,再把您给摔着。”王凤阻止他,“妈,您说是不是?” “老头子,你搁屋呆着得了。”朱大娘看出来了,外头好像出事儿了,孩子们从昨天开始就关着他俩不让出去,上便所(厕所)都不让去外头,在屋里便桶拉尿。 朱大爷瞧着外面那样儿,心里颇有些焦燥,出事儿了,涉及到了朱家,他的第一反应是朱逸群又把谁给打坏了。 这孩子啊,忠义!孝顺!偏偏脾气不好!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脾气上来了上手狠着呢。 家里别的人,他倒没觉得会出事儿,他的儿子们虽说性格各异,但都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儿。 “王凤啊,你也别瞒着我了,家里出啥事儿了?” 王凤想了想,朱逸贵的事瞒不了两老太久,杨家的人打上门来,两老早晚得知道,把孩子从婆婆手里接过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 朱大爷整个人傻了,他的六个儿子,非要说有人要惹祸,一个一个往下排,朱逸贵也是排到最后的一个! 他性格老实,沉稳,甚至有点蔫,正是因为他这个软性子,他才特意讨了杨家的姑娘回来给他当媳妇,就是看中杨家的姑娘厉害,能把家撑起来,这些年朱逸贵家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全靠人家杨凤兰。 谁不夸他眼光好,给朱逸贵娶了个好媳妇,谁能想到朱逸贵竟然跟高小云那个烂货搅和到了一起,“呸!没出息的玩意儿!满屯子叫个女的都比高小云强!他还叫人给讹上了! 五百块钱? 老头听着心头都直发颤。 “快!把朱逸贵那个小兔崽子给我叫过来!”他说着站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儿觉得拿鸡毛掸子抽不解恨,又把地上的扫把拿了起来。“快!叫他去啊!” “爸,您别生气!要是让我家掌柜的知道是我让您知道的,他非打死我不可。”王凤赶紧求情,“您先在屋里呆着,就装不知道,等杨家的人走了您想咋收拾他咋收拾他。” “杨家的人要来?”朱大娘急了,“他爹!你别搁这儿发脾气了!赶紧让大贵进山躲一躲!” “躲啥躲?躲得初一躲不了十五!”朱大爷怒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 “咋又成我惯的了呢?” 两口子吵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响的吼声,“朱逸贵在哪儿呢!” “这呢!”朱逸群一脚把朱逸贵踢了出云。 杨彪冷笑了一声,“哎哟,原来是你小子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我说的呢,朱家 分卷阅读67 人不止没跑光,还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迎接我们,怎么着,想打一架啊?” “我不想打架。”屯子里的人渐渐围了过来,除了同姓朱的之外,还有马家的人和别的外来户,他们手里都拿着农具,将杨家人和朱家人围在了里面。 杨彪看了看周围,“咋地啊?你们靠山屯就这么欺负人?欺负完我妹妹,还想把杨家的人全包圆在里面?你们家朱逸贵搞破鞋有理是吧?赔人家赔得对是吧?” “我们家没理。”朱逸群说道,“昨个我二嫂打我二哥,我们朱家的人没有一上去拉着的,该打!打地轻!二嫂,您说是不是?” 杨凤兰在那里抹起了眼泪。 “呵,你们不就是欺负我妹子心软吗?我妹子嫁到你们朱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一年到头连根布丝儿都舍不得给自己买,把男人和孩子伺候得体体面面的,结果呢?朱逸贵,你拍拍良心想一想,对不对得起我妹妹?”杨家二嫂指着朱逸贵说道。 朱逸群踢了朱逸贵一脚,他已经给朱逸贵做过工作了,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认错!悔罪!争取宽大处理! 朱家的人底线是朱逸贵不被打死打残,杨家的人不能对朱家进行打砸!事态不会扩大! 有时候唯一让事态不扩大的法子,恰恰是先“扩大”,把声势先搞出来,让对方知道朱家不好惹。 “媳妇!我错了!媳妇儿!”朱逸贵本来就被杨家的阵式吓得腿软,这个时候跪得很是利落,他膝盖当脚蹭到杨凤兰跟前,“媳妇儿!千不看万不看,求你看在儿子们的面上,饶了我这一回!” “你搞破鞋的时候咋不想着点儿你儿子啊?”杨彪伸脚把跪着的朱逸贵踢了个跟头。 朱逸贵刚想爬起来,又挨了他一脚,“跪着!给我妹妹跪着!” 朱逸贵赶紧跪好了。 杨彪瞧着他那样儿,更生气了,“你个窝囊废!一点儿男人样也没有!我爹当年怎么就相中你当姑爷了呢?”说完他四下看着,“你们家老人呢?朱有财呢?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他总不能装缩头乌龟吧?”朱有财是朱大爷的大号,随着他年龄渐长,在村里有了些权威多少年没人叫了。 “说话注意点儿啊!跟谁俩呢!你亲爹还得叫我大爷一声大哥呢。”朱逸群指着他斥道,“今个儿说朱逸贵的事儿就单指着他说!别扩大打击面儿!” “小样儿的,当了几年兵你牛逼啥啊?”杨彪旁边一个小矬子指着朱逸群说道。 “我不牛逼,我一点儿也不牛逼,我就是个残疾人。”朱逸群亮出来自己受伤的手指头,“杨彪!这事儿咋整你画出道来?” “你不都画出道来了吗?让我单对着朱逸贵一个人,你们谁上来帮忙,谁特么的是大姑娘养的!。”杨彪冷笑,“兄弟们上!揍他!” 杨家的人还算“客气”没动用农具,直接用拳头打用脚踢,把朱逸贵打得满地打滚,不停讨饶。 朱逸群拦着朱家的人不让他们上去帮忙,这个时候上去,就是两家打群架了,拳脚无眼最后是啥结果谁也不敢说。 他看出来了,杨家人留着余地呢,毕竟他们也不想让杨凤兰守寡。 他盯着杨凤兰,看她的反应,杨凤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死死握着拳头,脚向前挪了几步又退了回去。 她知道这是一场“立威”之战,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怂了,以后再有啥事儿自己家人不会再帮她出头了。 可她紧握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凤兰啊。”葛凤芝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凤兰啊,差不多出出气就行了!眼瞅着过年了!要是大贵被打出好歹来,你们家这年可咋过。” “过啥,不过了。”杨凤兰嘴硬道。 “你要是不想过了,昨天让派出所把他抓走得了呗!何必拿钱呢!”葛凤芝继续劝,她又看向杨凤兰的嫂子,“她三嫂啊,咱女人得压事啊,男人被打坏了,最后还不得是女人伺候吗?” 杨凤兰的嫂子瞧了瞧战况,这次朱家的人确实算老实,没过来救人,只把朱逸贵一个人舍出来任杨家的人打。 “她三婶啊,咱都是女人,老爷们在外面扯犊子,拿家里的年货讨好外面的小女表子,结果让人给仙人跳了,又赔钱又丢人……不瞒你说,我娘家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外面传得可花花了!别说我妹妹,我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是,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大贵的错,咱不看别人,看孩子,看将来……”葛凤芝瞧着中间的情形,朱逸贵这会儿连求饶声都没了,“哎呀,大贵在没声儿了呢?凤兰啊!他不会被打坏了吧?” 这回杨凤兰也有点儿受不了了,她张嘴想要发声,她嫂子狠狠拽了她一下,“彪子啊!差不多得了!今个儿咱们是来讲理的,不是来打人的。” 杨家人停了手,杨彪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没用的东西。” “他也不是没用,他是知道理亏。”杨凤兰小声说道。 杨彪瞪了她一眼,她没敢再吱声儿。 “说理?说啥 分卷阅读68 理?” “找你们家老人说说理!”杨彪拧着眉毛说道,他倒是没有直呼其名。 “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一样啥一样啊,你能做得了这家的主啊?”刚才说各方面那小子又出来了,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在所有人里对朱逸群火气最大,对朱逸贵的火气反而小。 朱有财推开了自己的门,走到朱家院外,瞧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咳嗽了一声,“亲家来了!亲家进屋!” 36、第十八章(下) 举凡夫妻出现大得纠纷,婆家和娘家总要“谈判”的,当然,也有不露面不出现的,这种情况下,也就不要怪对方拿你当软柿子捏了。 因此远嫁这件事,在当时的农村来讲,是很大的一件事,远嫁意味着失去娘家的庇护,未来如何只能凭借男方的“良心”。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几十年以后,很多为了真爱“远嫁”的女人,经常会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婆家对自己的态度隐隐有些“高高在上”。 能否维护自己家里出嫁的女儿,则是一个家族一个家庭是否兴旺发达的像征。 杨家显然是极为有底气的——儿子多!孙子多!人口多,兵强马壮且家族里有能领导众人的领导者。 尽管没有人当官,家家条件也都一般,仍然是十里八乡谁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朱家也是如此,朱逸群“横空出世”领导这个小集体之前,朱家尽管儿子也多,却是一盘散沙,并不能形成战斗力,朱逸群夺取这个小集体的领导权,并把他们和村里的同龄人捏合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一股别人不能忽视的力量。 朱家和杨家,两家的主事人都坐到了朱有财屋里的炕头上,朱有财做为长辈坐在最中间,拿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烟。 “原告人”杨凤兰在娘家人的陪同下坐在左边,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不知道是觉得委屈还是有点忍不住心疼自家男人。 “被告人”朱逸贵脸被打成了“猪头”,两只眼睛都肿得只剩一条缝,鼻梁被打歪了,一边嘴唇被打肿了,两边脸颊上满满都是重复的红手指印子。 衣裳被撕破了好几个地方,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地方几呼没有好的,要不是有人搀着几乎无法站起来。 朱大娘搂着自己的儿子不住地哭。 “哭啥哭!都是你惯的!”朱大爷尽管也心疼儿子,斥责朱大娘的语气依旧十分严厉,骂完了之后又和颜悦色地跟杨彪聊家常,“凤兰她三哥啊,多会儿来的啊? “来了有一会儿了。”杨彪咳嗽了一声,“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说咋整吧。” “这个……”朱大爷瞧了一眼朱逸群,“这事儿我就一个当老家的,不管咋地,他们俩口子以后还得继续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大贵就算有一万个不好,他跟凤兰还有三孩子呢,宁毁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他这是给这次“谈判”画出一条道来了,只要不离婚,万事皆事谈。 “过是得继续过。”杨彪也没打算真让杨凤兰和朱逸贵离婚,在这个时代离婚是个比丧偶还不能让人接受的选项,“可不能再这样过了。” “您继续说。” “我们家里有三条意见:头一条朱逸贵得给我妹妹磕头认错写保证书,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他要是再敢有下回,我亲自阉了他!儿子都有三了!没有那破玩意儿省心。” 朱有财这话一出,吓得朱逸贵浑身一哆索,不敢了不敢了!现在是仙女在他面前脱光了,他都一点反应都不敢有了。 “行。”杨彪对此表示满意。“二一条,五百块钱,那五百块钱不能我妹妹家出,你们家还没分家,这钱应该公中出。” 什么公中出,朱家已经实质分家很久了,杨彪的意思很明显了,五百块钱的窟窿让朱有财老两口子堵。 朱有财那是不拿钱当钱,当命的主儿,一听杨彪让他拿钱,他是真心疼啊!把朱逸贵剁巴剁巴连肠子带肚子一起卖了,也不值五百块钱啊!看着自己眼前明显不是善茬的杨彪,瞅瞅不置可否的朱逸群,再瞧瞧周围人的眼神,他知道,这五百块钱他必须拿。 “成!” 杨彪知道这老头的作风,听他说成不行,只是歪着头笑眯眯地瞧着他,把手心朝上放在桌上。 “我这就拿去。”他被过身,从裤衩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把炕柜给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个钱匣子,从钱匣子里拿出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五百块钱,在手里捂了好一会儿,这才颤微微放在桌上。 “行。”杨彪把钱拿在了手上,直接交给了杨凤兰。“第三件事是分家。” 把钱拿到手,再说分家的事,这是杨彪早就想好的计划,虽然朱家已经实质性地分家,但是终究没有彻底分,户口在一处,土地在一处,交皇粮国税在一处。 朱家两个老人的赡养问题没有解决,朱家最后一个没结婚的儿子和没结婚的侄子朱逸群将来的结婚费用没有定论。 现在不分家,将来很 分卷阅读69 有可能在需要用“大钱”的时候,各家摊派拿钱,分家了的话到时候拿不拿,拿多少,主动权在杨凤兰手里。 杨彪的条件可以说是直击到朱有财的痛点上了。 他留钱和攒钱是为什么?一是为了还有一个小儿子没结婚一个姑娘没出嫁,一个朱逸群需要他资助婚事。二是棺材本!他和老伴的养老和丧葬费用。 现在地在一起,户口在一起,承包书上签得是他的名字,尽管已经实际性分家了,他仍然是一家之主,掌握着家里最重要的土地。 分家了的话…… 他听说了,土地是三五年一轮转,到时候各家签各家的承包协议,他们俩口子对子女来说可就彻底没用了。 “爸,杨彪说得对,树大有分枝,咱家该分家了。”这回出声的人是老大朱逸仁,朱逸仁现在正心疼那五百块钱呢,要是分家了,杨家人再怎么闹,也休想拿到这五百块钱。 “爸,我同意分家。”老三朱逸理也开口。 “我也同意。”朱家的儿子除了不能说话的朱逸贵,竟然都同意分家,包括还没有结婚的小儿子。 小儿子朱逸章说道,“爸你不用担心我的婚事,我想好了,我也想要当兵去!将来结婚的事我自己张罗,不用您操心。” 他心里明镜似地,经过了朱逸贵的事儿,三两年之内他是别想找着啥好姑娘了,与其这样,不如去当兵。 “想得美!说当兵就当兵去?部队是你家开的啊?”朱有财瞪了小儿子一眼,“现在南边打仗呢?知不知道?” “找找人,总能当上的。”朱逸章小声儿说道。 “亲家,管孩子以后有得是时间,您看分家的事儿……” “分!过完年就分!到时候请亲家们都过来,大家把家分到明处!” “行!还有一件小事,来年我组织工程队去南方干工程,大贵和凤兰得跟着我。” “好!我本来就想打发他俩走呢,走吧!”出了这么磕碜人的事儿,出去呆两年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谈判结束,杨家的人还有一件事要做,他们来到了王大酒包家外面,锄头挥动几下子,王大酒包家里摇摇欲坠的大门直接被扒塌了。 扒塌了大门杨家拆迁队还不解恨,进一步进攻,“大军”所在寸草不生,没多大一会儿工夫,王大酒包家的烟囱也被扒了。 就是这样,王大酒包家里还是没动静。 杨家的人有人扒门有人扒窗户,往里面一瞅,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在杨家的人冲进靠山屯的时候,王大酒包就带着全家跑了。 杨家的人把灶扒了,还有人往王大酒包家的锅里拉了一泡屎。 “姓王的!姓高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妹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将来让我看见你俩一回揍你俩一回!”杨彪对着外面喊出自己宣言。 靠山屯的人,从头到尾,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阻止他,甚至有人觉得杨家人太没章法,应该悄悄地进屯,先控制住王大酒包两口子,再去找朱家。 王大酒包走得匆忙,家里面的“好东西”没拿走,什么山鸡、兔子肉还有一两件看起来稍微完整的衣裳全被拿走了,碗架子上豁口不明显的碗也被拿走了,剩下的全都被砸了。 最最值钱的战利品,从朱逸群里那里整来的红星二锅头,也被杨彪揣进了怀里。 发泄完情绪,杨家人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靠山屯的人亦步亦趋将他们礼送出境。 靠山屯酝酿了一天的“木戒斗”没有发生,众人都觉得有些无趣,怏怏不乐地回自己家里继续嚼高小云和朱逸贵的舌根去了。 永远不要低估人民群从编小黄,书的能力,现在的第七个版本已经进化到了两人头一回各自都穿什么样的衣裳,什么颜色的裤衩,各自都说了什么话,在床上有啥表现了。 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好像“编”故事的人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没人注意到朱逸群在事情结束之后,又悄悄离开了村子,正如无论是王大酒包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注意到王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了一样。 王树抱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蹲在背风处,他被朱逸群抓到村子里的人狩猎时临时居住休息的小木屋已经一天一夜了。 朱逸群只留下了十几根柴火给他,“能自己砍到柴就活,砍不到就冻死。天擦黑就回小屋,外面有啥动静也不要出屋,喂狼他不负责。 王树靠着那十几根木柴听着各种野兽的声音过了一夜,他甚至能听见晚上有狼经过的声音。 第二天天亮了很久他才敢出门,小木屋的木柴已经耗尽,他手里砍柴的工具只有一把生锈的斧头。 腊月天的林子里,砍不到柴,不用到天黑他就会自己冻死。 至于回家——他是被朱逸群拽来的,慌慌张张的根本没有记住路,就算记住了又怎么样,谁都知道,老林子里是“没路”的,走岔了一个弯,就有可能在林子里转着出不去。 猎户 分卷阅读70 和山里人能来去自如,全凭的是熟记路线,就算是如此,一场大雪淹没了路标,最有经验的老猎户也有可能迷失在林子里。 他砍柴的时候时刻注意着让自己保持在能看见小屋的距离,生怕迷路了,连小屋都没有了,活活冻死在这里。 这里常年有猎户来来往往,很多人估计跟他想法一样,死盯着附近的树砍,比较容易找到的烧火柴和低一些的树枝已经被砍完了,他又不敢往森林更深处走,手里的斧子又不十分趁手,花费了不知多长时间,砍回来一小把柴火,他已经累得走不动了。 算了,冻死在这里得了!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王树将手里的斧头扔到了地上,哭了起来。 37、请假一天 闲人的颈椎再次跳出来找麻烦了,这次高压飙到180,低压110,心跳138,休息。 38、第十九章(上) 事实证明,在寒冷的天气下,哭是没用的,眼泪刚离开眼睛还没等流到下巴,就已经冻成小冰碴了,上下眼皮被“粘”在一起,睁开眼睛都费劲。 王树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他会死。 不起来动一动,去砍柴,去找一切燃料抱到小木屋里取暖,他会被冻死。 王树缺得是什么?王树缺得是在他的人生中没有人告诉他一个人得掌握最基本的生活技能,自立、自律,自己支愣起来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别人。 在村子里,偷总是能偷到烧的、吃的、穿的,有时候别人也会可怜他给他些什么。 王大酒包和高小云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会烧炕烧炉子,让屋里保持一定的温度,他们有残羹冷饭,也会给孩子吃,就算是被逼着上山砍柴,砍柴的主力也是王花,他主要负责运送柴火,每次总能偷会儿懒,在村子里他总不至于饿死、冻死。 这次王树是被逼到极限了。 偷没地方偷,拿没地方拿,跑没地方跑,他开始真卖力气了。 一下砍不断的树枝,多砍几下总能砍到,往稍远处走一走,雪堆下面是有小灌木和松叶的。 在木屋里找一找,是能找到之前的人留下的破麻袋的,可以用它来装柴火,他甚至找到了十几个大松塔和干在树上的蘑菇。 山里人,靠着大山,挨饿挨冻是耻辱!只要肯出力气,大山是不会吝惜的。 尽管人小力薄,他还是收集到了足够的柴火。 炉子是现成的,用油桶改的,狩猎季刚结束不久,一切工具都可以用,他还找着了不知道谁扔在那里的半盒火柴。 把干的松叶放在最底层,上面盖上树枝,把树皮最里面的一层撕下来点着了引火,炉火烧了起来。 木头火最大的优点是能瞬间提高室温,缺点是不“扛烧”,把温度提起来了,他一点一点地往里面加柴火,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 马上天黑了,他必须留下晚上的燃料,白天的时候再冷,小木屋也是能达到零下十一二度的,晚上搞不好要有零下三十度。 小木屋的“窗”户是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皮毛的一块皮,皮的一角已经被风吹开,冷风忽忽往屋里吹。 他在木头里找到了一块大且沉的,压到那块皮毛上,他仔细观察窗户,那里有两根钉子,钉子上还有兽皮的一角,他用斧子把钉子撬下来,重新把兽皮钉好。 虽然窗户仍不严实,比起原来已经好多了。 他到了外面,找了些雪,烧了一壶雪水,山里的雪是干净的,烧开了完全可以喝,但他现在用这些水还有别的用处。 他从外面铲了雪沿着窗户的周围“粘”好,往上面浇了些水,水在寒冷的气温中很快冻住,兽皮也被牢牢固定住。 他实际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正因为聪明才总喜欢学着大人的样子投机取巧。 处理好窗户,他回到木屋里,把找到的松果放进已经没有明火的炉子里,让通红的炭烤松果,他拎起斧头再次出了门,为了活下去,他得再砍些柴。 在天黑前,他又抱了一大捆的柴火,拖着半袋子的松叶,伴着不知哪里传来的狼啸回到了木屋 放下东西,他回首把木屋旁边的雪全都挫进屋里,关紧门,把雪堆在门口,尽量堆高,木屋是粗笨的木工做得,木门间的缝隙很大,雪将缝隙堵住了,木屋里别的缝隙,则早就不知道被谁又泥糊住,又被一整个冬天的雪塞得严严实实的,只有门那里因为一直开关,缝隙一直在。 炉子里的火已经灭了,他把里面的松果扒拉了出来,轻轻一掰松香味儿遍布了整个屋子。 他将火重新点燃,小木屋里暖了起来,坐在火炉旁扒着松籽,他露出了一丝笑,朱逸群把他扔在这里想让他饿死渴死冻死,被狼叼了吃!他偏活下来了!靠自己。 木屋里没有炕,只有木头板子搭得床,的铺盖都是现成的,一层草帘子,不知道什么皮的褥子,不知道谁扔在那里的破被子。 他坐在那里,知道自己不能睡 分卷阅读71 ,睡着了没有及时添柴火很有可能冻死。 跑山人和伐木工,都是轮流值夜的,他只有一个人。 炉子里的火一直烧着,却不像白天时那么“热”门旁上稍有些融化得雪被冻得结结实实的,披着被子,仍然冻手。 外面太冷了。 冷风吹过树梢的缝隙,呜呜作响,不知名的鸟发出一声声古怪的叫声,远处狼啸声时隐时现,他知道那是狼群在捕猎,它们喜欢在夜晚出动。 一声不知什么动物的哀鸣,代表着狼群狩猎成功了。 这并不意味着王树安全了,狼群知道木屋代表着两足兽的领地,在冬天除了食物极为匮乏的时候,轻易不会靠近,但饿极了的孤狼却没有这种顾虑。 除此之外,树林里还有鬼啊!狐啊的。 他听说有的猎人白天的时候猎了皮毛极漂亮的狐狸,晚上就被变成美女的狐狸迷住了,从小屋里出来,第二天别人找到他的时候,赤果着身子脸上带着笑冻死在外面。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虎姑婆,熊瞎子…… 想着同学和村里人讲的各种“故事”,王树愈发的清醒,盯着外面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往木屋这边移动…… 谁?野猪?狼?熊? 不要是熊,他听人说熊会开门…… 他紧紧盯着门栓一动不敢动。 咚咚咚…… “开门。” 是人!朱逸群?!他回来了? 他跑到门边打开了门,来人穿着一身军绿的棉衣棉裤,军帽军大衣,绿色的大头棉皮靴,军绿色的大棉手闷子,黑色只露出眼睛的棉口罩,不是朱逸群又是谁? 朱逸群进了木屋,关紧了门,炉火烧得正旺,开门进木屋能感觉到一股热气扑脸,地上有一堆松果壳。 这小子不止活下来了,日子过得不错。 他手闷子摘了,把帽子和口罩也摘了下来,从大衣里面掏出一包东西递给王树。 “啥?” “耗子药。” 王树把那一包东西打开,里面是几个苞米面饼子和芥菜疙瘩炒黄豆芽,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里面有一点点肉星儿。 朱逸群掀开水壶看了看,里面是雪水,从那一包东西里拿了一块苞米面饼捏碎了扔里头,把水壶坐到炉子上,他又看了看地上,见有一些干蘑菇,吹干净上面的浮灰,掰了掰也扔进了水壶里。 过了一会儿一壶“粥”好了,他从小木屋的柜子里找了两个木头抠成的碗,在柴火里找了四根差不多粗细的树枝,用壶里的水洗了洗烫了烫,分给王树两根,两人用木碗和树枝,喝着“汤”吃着苞米面饼一咸菜。 王树吭哧吭哧吃饱了,“你来干啥?” “看你死没死,死了我好扔出去喂狼。” “你总不能关着俺一辈子,等俺回去告诉我爸……”王树一点儿也不带着威胁人的样子,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说道。 “你爸和你妈带着你姐和你妹跑了。” “啥?” “你妈和朱逸贵的事儿让杨凤兰知道了。” 出事那天他躲在学校里偷吃偷喝呢,根本没离开,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我妈挨揍了没?”王树眼睛竟然一亮,颇有些看热闹的心态,“王花和王草躲起来了吗?” “躲起来了。” “躲起来也没用,老杨家兄弟多。”王树颇有些向往,“我要是有那么多兄弟就好了,谁也不敢欺负我了。” “你一点儿也不在乎你家里人?” “我丢了,他们找我了吗?” 没找……估计是觉得王树看见家里出事儿躲起来了,他们也不敢四处找…… 王树踢了踢地上的柴火,“我知道他们不待找我的。” “他们明天就能回来。”不回屯子里,去哪儿啊。 “回来能找我?” 不能。王大酒包他们回来估计头一件事是想办法生存下去,十冬腊月的,烟囱被扒了一家人的生存就成了问题。 王树不吱声儿了,他打了个呵欠,“你说他们能不能马王花跟王草卖了?卖了也好,王花还行,王草早晚让他们养活死,我是小子,卖不出去,要不然也得让卖了。” “滚去睡觉吧,小小孩咋那么多咕咚心眼儿,把孩子卖了,谁买啊。” “老多人买孩子了。”王树也没跟朱逸群客气,躺到了木板床上,把破袄盖在了身上,他是真困极了,很快睡了过去。 这孩子,倒真有谁也不惦记只管自己的劲儿,说到家里人跟说外人似的。 这种人啊,活下来要么是大人精儿,要么是大人渣。 朱逸群瞅着他,叹了口气。 冬天天亮得晚,朱逸群都在外面晃一圈儿了,瞅着军用手表快七点了,天才亮,回到木屋里,正好看见王树起床了,用小树枝串着昨天剩下的饼在炉子上烤。 “四 分卷阅读72 叔,你带我回去吧,我保证回去啥也不说。” “你欠我的七块五毛钱呢?” 王树心里一折个儿,七块五毛钱,对他来说是非常大的数字了,“买糖吃了。” “你上哪儿买糖的?” “我上集上去了,买了灶糖和麻花。” 朱逸群知道他没说实话,这小子指定把钱不知道藏哪儿了。 “还有我的那些东西。”他去教室看了,王树一个孩子敞开吃能吃多少,大部分他偷的年货都在。 他遮了个柳子(撒谎)说晚上出去遛达遇上个背袋子的人,他追过去没捉着人,倒在小学校里面找着了堆东西。 找各家来认领,各家各自报了自己丢的东西,除了一小部分没找回来,别的都找着了。 “尚老师走了,不知哪儿来的贼躲进了学校里,在里面又吃又喝,又偷各家的东西……”不知道全村的人信没信,反正马占山“信”了,没捉着贼,东西找回来了,又有免费的大戏看,丢年货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39、第十九章(下) 整整三天,都是晚上的时候朱逸群会来看他一眼,有时候会替他守夜,有时候看一眼就走,有时候留下食物,有时候不会留下食物。 王树自己砍柴、烧雪水、找食物,想办法生存下去,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越来越自信。 靠自己他能活下去,只要有这座山,这片林子在,只要自己肯动手,是不会饿死冷死的,他甚至觉得在这里生活比在家里生活强。 直到这一天朱逸群晚上没有来,而是第二天早晨来的。 “你爸妈回屯子了。”不回屯子去哪儿呢?家里的亲戚都已经对这两口子厌烦透顶,他们的名声也在高小云和朱逸贵搞破鞋事件中彻底臭大街了,亲戚朋友都以他们两口子为耻。 那个时候也不时兴出去打工,再说了,想打工也没有地方可去,更没有路费,县城里建筑工地之类的零工,至少要在五一节以后才有。 靠山屯再差劲儿,他们至少有一栋破房子。 更何况,他们有一个不知道去向的儿子。 是的,他们想起来王树了。 一家人回来了,面对自己家的房子傻眼了。 炕让刨了,灶坑被刨了一半还有人往他家锅里拉了泡屎,烟囱被扒了。 这个季节天寒地冻不利于“施工”,就算是有钱有人他们两口子超级勤快想要修缮也得等到开化之后。 住哪儿,就成了摆在他们面前最现实的问题。 他们很聪明地想到了学校。 学校好啊!学校是玻璃窗!学校有塑料布!学校年年抹墙,墙厚得很!很保温! 对此马占山表示:滚! 生产队的马棚空着的,想住就住那里,不想住就回自己想辄去。 欺软怕硬的王大酒包,麻溜地带着老婆和两个女儿去了生产队的马棚。 呆了几分钟之后,麻溜地回到了自己家。 自己家再怎么四面漏风好歹有四面墙,炕被刨了好歹还是炕,锅里面有屎好好刷刷也能凑合用。 马棚那是什么都没有啊! 马占山做为一村之长,再怎么厌恶这一家人,也不能看着他们冻死在自己家,去查看了一下他家。 炕只是被刨了个洞,整点泥啥的重新搭上能凑合用,屋里冷火盆是现成的,窗户破了生产队有得是旧报纸,多糊几层,外面再用原来的破草帘子盖一盖,能对付过去。 “我家柴火棚子里还有点苞米瓤子,够你们烧一阵子的,没事儿趁着白天整点烧火柴,冻不死你们。” “村长,我家没有车啊。” “没车自己扛,还等着我给你扛啊。”马占山冷哼了一声走了。 过了一会儿,王花拿着破麻袋片子出现在马家的门口,马占山骂了一句造孽,开了小棚子让王花拿柴火。 马大丽见天要下雪,让马占山回屋了,自己帮着王花装苞米瓤子。 “光烧苞米瓤子不够啊。” “我等会儿再打点儿柴火。”王花说道,她低着头,青春期的孩子,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偏偏在这种年纪自尊被自家的父母毁得干干净净,王花自卑得到了骨子里。 马大丽瞧着这孩子是真可怜,回屋拿了几个豆包塞到她手里,“偷着带你妹妹烤着吃。” 王花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马大丽,偷着吃? 马大丽叹了口气,王花但凡有王树的心眼儿,王树但凡多照顾点儿自己的姐妹……想到王树,她是真不知道王树现在怎么样了。 朱逸群带着王树下山,王树一开始速度还正常,到后面越走越慢,“你不怕我回去乱说话?” “呵,你家的人说太阳从东边出来,别人都得起早看一眼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出来的。”信用破产的下场就是如此,“我烂命一条,你马老师可是村长的女儿。” 对于靠山屯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界,马占山说是土皇 分卷阅读73 帝也差不多,只不过马占山为人比较厚道有责任心,并不像有些地方的“土皇帝”那样霸道。 王树寻思了一会儿,“我不会乱说。” 朱逸群回头瞅了他一眼,“你还欠我钱呢。” “啥?” “来年我养猪,家里缺小工,回屯子之后你除了自己家的活,每天都上我家来,我安排你啥活,你干啥活。” 王树站住了,“我要是不干呢?” 朱逸群回头看他,“你要是不干……”朱逸群笑了笑,王树忽地觉得眼前的人不是朱逸群,是一头狼……他浑身一哆索。“回家了你得干活,不为了你爹妈,为了你姐妹,要是让我知道你偷懒……” “偷啥懒啊,我家要是冷没吃的,我不也一样挨冻挨饿。”王树低头说道。 两人进了屯子,走没多大一会儿就瞧见王花往家里扛苞米瓤子。 朱逸群使了个眼色,王树跑过去接过了王花背上的麻袋。 王花惊喜地看着他,“你跑哪儿去了?” “我躲山里去了。”王树看了眼朱逸群说道。 “山里?你咋过的啊?山里有狼啊!” “我在东山的棚子里呆着了,那里啥都有。” 王花知道东山的棚子就是狩猎小屋,但不知道具体地点,“那地方可不好找啊!” “我夏天的时候去过。”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回到了自己家里,王树看见破败的院子,倒塌的烟囱,摇摇晃晃的屋门心里凉了半截。 他回过头看向朱逸群,朱逸群已经不见了踪影。 儿子回来了,王大酒包简单的问了一句,王树像唬弄王花一样三言两语就把他唬弄了过去。 有了苞米瓤子,火盆里点着了火,屋里有了些热度,把家里的破土豆再加上王花拿出来的冻豆包,放到火盆上烤,一家人围在火盆前等着开饭。 豆包先散发出了香味儿,王大酒包和高小云眼疾手快地一人抢了两个。 王树忽地一伸手,从他们手里各自抢回来了一个。 “嘎哈?你小子反教了?” “一人一个,先给我妹妹吃!不然我和我姐就不去捡柴火找吃的!” “你敢!” “有啥不敢的?有能耐你就打死我跟我姐!”王树梗着脖子说道。 “艹,你涨能耐了是吧?”王大酒包一脚把王树从炕上踹了下去,王树摔倒在地上,二话没说自己爬起来,跑到屋外拎着家里的破斧子回来了。 王大酒包吓得妈呀了一声儿,“艹你个小犊子……” “一人一个!”王树举起了斧子,他的眼睛略微有些发红,声音略有些哑。 高小云一下子跳到了地上……王大酒包也到了地上,两个大人,再怎么懒+怂,打一个小孩还是容易的,王树的斧子两三下就被夺了下去。 他蹲在地上抱住头,王大酒包和高小云围着他揍。 不知过了多久,他俩累了,一人退后一步靠在炕沿,“服不服!”王大酒包指着王树吼道。 “有本事你打死我!反正我不干活了!” 王大酒包运了一会儿气,捡起了地上的斧子,“艹,老子砍死你。” “爸!”王花跑了过去,一把抢过斧头,她比王树大,常年干活力气并不小,狠狠夺过斧头之后,她把斧子扔到了地上,“你要是再打王树,我也不干活了!” 王树不干活了,还有老实听话吃苦耐劳的王花,王花要是也不干活了…… 他俩就得干活了。 这两人懒归懒,脑子是不错的,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花啊!气性咋这么大呢?来,一起吃豆包。” 他俩把豆包分给了王花和王草,自己也只拿了一个豆包,王树从地上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用手背抹了抹鼻子上的血,伸手也拿了一个豆包吃。 也许团结王花跟王草是个不错的主意,自己势单力孤。 整整一天,王大酒包两口子都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表现”。 王树跟王花合作修好了自家摇摇欲坠的屋门,用院子里的破木板把该堵的窟窿堵住了。 窗户也被木板堵好了,炕上的那个洞被王树用烟囱上卸下来的砖给填上了,在填上之前,不知道多少年没掏的炕灰被他和王花掏得干干净净。 他还和了点泥,把炕重新抹了一遍,至于烟囱……王树跑到了朱逸群家,全村只有他家里有盖房子剩下的砖。 他全要了,朱逸群也全给了。 烟囱的基础还在,只是照着原来的样子重新垒,最大的难点是天太冷,没等泥干呢,已经冻住了。 王树干脆往泥上淋水,用水沾砖,一层一层的,烟囱的窟窿被堵住了。 弄完这些,王树跑到了不知谁家那里抱回了好几捆的苞米秸,把炕烧了起来。 王树如此的能干,吃晚饭的时候,他把饭勺子拿到了手里,负责分饭,王大酒包甚至没有说出一个 分卷阅读74 不字。 “家里没粮了。”王树一边喝糊糊粥一边说道。 “嗯。” “妈,你去我姥家借点儿。” “你姥爷死了之后,你姥儿在你舅家说了不算。”王家在高小云的父亲去世和生产队承包土地之前,过得还行,一是靠大锅饭,二是靠高家的接济,可惜高小云的父亲去世了,嫂子们都不乐意搭这个小姑子。 “你告诉他们,粮食借到你就走,借不到粮食你就天天去。” 事实证明,比起家“耻”天天到自己家门前晃悠,跟自己的邻居亲朋“搭个”(聊天),绝大多数人选择“破财消灾”。 高小云还真要着了半袋子苞米碴子半袋子豆包,最吝啬的二嫂也给了一些冻了的萝卜和冻白菜。 看着她拿回来的东西,王树知道自己家这个冬天能渡过去了。 过去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有本事呢? 原来所谓的“大人”都是纸老虎,找准了弱点并不难搞。 40、第二十章(上)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村里第二波大采购开始了,彼时一年四季也只有过年的几天能吃到白米饭、带肉馅的饺子了,至于年夜饭,更是重中之重。 东北农村过年讲究八大碗,不管是谁家,过年的主材逃不出:肘子、鸡、鱼、五花肉、排骨这些,尤其是前三种,过年或者是逢婚丧嫁娶办宴,没有前三种整个家庭得让人讲究好几年。 材料大部分是自己家有的,鸡是自家养的、鱼是河里捞的,蘑菇是采山的时候摘的,家里特意存到过年。 二十三的大集,家家户户割上几斤肉,条件好些的只接买上带排骨和肘子的半角(整猪除头部的四分之一),再买些新衣裳,买几捆新报纸或大白纸重新糊墙,讲究些的老人还“请”灶王爷回来,还有一些人家买了些年画。 手里揣着五百块钱,王大酒包豪气极了,在公社的集上买了半角肉、两只大肥鸡、两条大鲤鱼、十斤大米十斤面,装了四十斤的高梁酒,买了花生瓜子准备回家嗑。 高小云买了一大兜子麻花、五斤炸糕、五斤槽子糕、五斤糖,给自己买了一件大红的洋服棉袄(光面可外穿的棉袄),绸子的头花,塑料的镜子,烫绒的裤子,全新的大皮鞋,还不知道大哪个摊上上买着了口红,抹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扭扭达达美得不行。 至于为什么这么有“钱”先前想要去娘家赖——能赖为什么不赖啊? 破苞米碴子还值得掏钱?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小云玩“仙人跳”,跟人搞破鞋赚“钱”的事儿,早就在十里八乡传遍了,两口子走一路买一路,买一路吃一路,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大声小声议论的声音,他们跟没听着似的。 两口子风风光光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横着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杨老三来了!” 王大酒包吓得一哆索,高小云也没了先前的得瑟样,两人抱着东西往人群里一钻,急匆匆地跑。 “哎哟!谁掐我屁股!”高小云一边走一边骂,她名声烂了,急匆匆地走着,就有人暗地里下手,看见是年纪大的,她就让人家回家摸儿媳妇去,看见年纪小的就让人回去摸自己妈,年龄中不溜的就是随便骂了。 随着她的骂声,有人笑有人跟着骂,空气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两口子离了公社,恢复了正常的走道速度,村里人厌恶他们,集体坐马车、骑自行车之类的事儿没人捎着他们,他们俩个一路晃晃悠悠地走着。 别看这两人平时拿根草棍儿都嫌沉,拎着这些吃的他们可有劲儿得很。 进了村里有好事的过来搭讪,“哎哟,买了这么多年货啊?都买啥了?” “过年了嘛,割了角肉,买了点鱼,买点糕点孝敬老人,买点儿糖让孩子甜甜嘴。”王大酒包的嘴啊,倒是极好的,说得天花乱坠。 “好!真不错。”转过身那人就呸了一声,谁不知道办年货的钱是哪儿来的啊? 两口子回了家,三个孩子已经吃完饭了,屯子里的柴火有两个最集中的地方,一是家家的柴火垛,二是地里。 家家的苞米秸大部分都在地里,小部分拉回自家的柴火垛,这一小部分烧完了,再去地里拉一车。 地里的苞米秸一是没人管,二是根本用不完,剩下的过完年天气转暖,都是要烧荒的。 因此谁家拿谁家的都正常,再怎么看不上王家的人,也拦不住王家的人去拿柴火。 王树去马家借了个手推车,跟王花一起推了四五趟,总算把自己家的柴火垛给堆起来了。 苞米秸扛烧,用来烧炕最合适了,炕热了,火墙热了,就算是四面透风的王家,也能烧到零上五六度,要是在炕上,更是又烫手又烫脚的热乎。 两口子进了屋,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到炕上,高小云更是难得的从一大袋糖里拿出一块高梁饴给王草吃,“吃糖。” 王树瞧着这一堆,心里也明白,又来了,自家有到了有 分卷阅读75 钱三天乐的状态。 自己家的爹妈,有钱就使劲儿花,使劲儿造,买吃喝买衣裳,不带买一点儿正经东西的,过两天村里有人组了耍钱的牌局,他们俩口子更是输得快。 这两口子有多败家呢,别看腊月二十三买了这些东西,大年三十家里甚至都有可能揭不开锅。 王草美滋滋地吃着糖,王树和王花互视了一眼,忧心忡忡。 咋办? 要说过去王树没法子,经过了“革命”“造反”之后,他有法子了。 他和王花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默契地开始找东西,肉啥的不能往棚子放,家家有耗子,家家搁这些冻货都用缸,王家唯一的水缸只有半截子。 这两口子有钱的时候不会想着买个缸,没钱的时候更不会整缸。 他家的东西一半吃了一半“祸害”了。 “妈,家里还有剩下的钱不?” “有你啥事儿啊?”王大酒包正琢磨着烀肘子吃呢。 “这么多冻货,不整个缸不都让耗子吃了吗?” 是啊,自己家晚上睡觉耗子能上炕,不整缸这些好吃的都得让耗子祸害了。 “明个儿再说。” 嗯,明个儿上了集上,看见了好东西他们又会忘了买缸,再说缸多沉啊!扛是扛不回来的,得求车。现在村里谁能帮他们? 王树刚攒起来的心劲儿又泄了,算了,就这样吧。过啥过,混着呗!他自己拿了根麻花吃了起来,真好吃!真酥!真甜! 马家忙得热火朝天的,葛凤芝把家里的铺盖全拆洗了,指挥着家里的老爷们儿扫天棚、扫墙、扫院子,连没了猪的猪圈都在她的叨叨之下,被扫得干干净净。 到了一点多活干得差不多了,她又熬了一锅的“糨子”指挥家里的男人们糊墙。 马大丽也不闲着,她和妹妹一起和面、剁酸菜、剁肉,晚上要吃酸菜馅饺子。 今年家里收成不错,马大丽也赚钱了,大儿子也从军校寄回了三十多块钱,葛凤芝开了天恩了,腊月二十三这顿饺子居然有至少一斤连肥带瘦的五花肉!白面上尖儿的十海碗(大约□□斤面),酸菜剁了四颗,大葱用了足有四根。 男人们瞧着肉和白面,干活的劲头十足,没多久家里就焕然一新。 窗户也被糊上了一层全新的窗户纸,“爸,来年咱家也换玻璃窗呗。”马宏生一边糊窗户一边说道。 “我看你像玻璃窗!”马占山说道,“你哥来年要考大学呢。” “爸,我听人说上大学不花钱。”马宏生说完问马宏学,“是不是!二哥!” “得花钱。”马宏学回答道,他身体在这边糊窗户,魂儿早飞远了,早知道过年这几天没啥雪,路没有被堵,他就晚几天回家了。 家里没有电,晚上虽然家里准备了蜡烛和灯油,供着他点灯熬油的读书,他仍然静不下心来,白天的时候屋里黑,里里外外总断不了人,他读书效率也低。 虽说他在县中算是尖子生,可今年的高考让他明白了人外有人,就他那点儿水平,放在全省来说连中游都排不上。 他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走不了大专就走中专,来年一定要考个学,跃出农门。 “我二哥想对象呢。”马玉珍笑嘻嘻地说道,她说是帮着干活,实际能干的不多,就是在旁边打零儿,一会儿看看糊墙的进度,一会儿看看剁饺子馅的进度。 “别胡扯!”马宏学脸一下子就红了,“你知道啥是对象啊。” “咱屯子跟你一边大的,孩子都抱上了。”马宏学今年虚岁都二十一了。 农村人一是上学晚,二是那几年耽误了。 “抱啥孩子!”马宏学瞪了妹妹一眼。 “就是,抱啥孩子!就知道抱孩子!黄鼠狼下豆鼠子一窝不如一窝。”马占山反驳道,他借机敲打马宏学,“你在学校可别扯那用不着的!搞对象咱上大学搞去,到时候两口子一起当干部,那多风光。” 他替二儿子定的目标就是吴书记两口子,两口子都是国家干部,领工资吃皇粮,那叫一个威风。 说起吴书记,怎么还不来保媒呢?自己女儿的婚事啊,真有点儿耽误了,要说抱孩子,跟大丽岁数差不多的,不也有好几个抱孩子的吗? 说着保媒,媒人就上门了,可惜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是五姑。 “哎哟,都忙着呢?”五姑推门进了屋,“哟,这屋子收拾得真干净,三哥,三嫂,你们可真是讲究人家。” “瞎收拾。”葛凤芝说道,“她五姑往屋里坐,大丽啊!去给五姑倒茶。” “哎。”马大丽应了一声儿,马家的提梁茶壶有几年了,只是配套的茶杯早不见了,只有几个玻璃缸子,不来客人不会拿出来用。 马大丽给倒好了茶,又拿了些准备过年时吃的花生瓜子之类的摆好。 马占山打扫打扫自己身上的灰,洗了手过来聊天,“哎哟,今个儿你咋这么闲着呢。” “闲着啥啊 分卷阅读76 !我家也是一堆的事儿,我是为你家的事儿来的,后天有没有工夫?” “嘎哈啊?”葛凤芝反问。 “你家来客呗!嘎哈!人家可是好不容易请下来假过来的。”五姑说完瞅了瞅大丽,“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回的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41、第二十章(下修改) 送走了五姑,一家人收拾收拾包饺子,家里人口多,又难得吃一次饺子,葛凤芝心里有数,两个丫头一个人得吃二十多个,两个小子三十个都打不住,自己和马占山怎么得也得吃四十个饺子。 这么一算,一顿一百个饺子都不见得够。 把先包好的指挥着孩子们摆好冻上,又单盛出一小盖帘子交给马宏学,“去给你大爷送去。” “诶。”马宏学端着饺子颠颠地走了。 又盛出另一小盖帘子,“宏生,你把这一帘子送大林子家去。” “我不去,外面贼冷的。”马宏生瞧着家里的饺子快包完了,生怕自己回来晚了吃不着。 “妈,我去吧。”马大丽想起自己还没有问过朱逸群王树的事儿呢,赶紧接过饺子。 葛凤芝瞅了马大丽一眼,“快去快回啊!大姑娘了,在一个老爷们家里呆久了不好。” “你啊,净瞎想些没用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一窝的孩子似的。”马占山不以为意地说道。 “都是要相看对象结婚的年纪了,就你大大咧咧的不当回事儿。”葛凤芝撇了撇嘴,她倒不是真担心什么,要是真担心也不会让大丽去送饺子。 马大丽围上围巾戴上大手闷子端着饺子去朱逸群家。 到了院外一看,院门开了个缝没锁,她一推门就进去了,走过长长的院子,推开屋门,瞧见朱逸群正在外屋地煎豆包吃呢。 豆包被煎得焦黄滋滋冒着油花,闻着就香。 “四哥,我爸让我给你送点儿饺子。” “宏生呢,怎么这次是你来?”马家做点特殊的东西,总会带上他一份,花卷、豆包、豆沙包…… “他嫌冷。” “有多冷啊。”朱逸群笑了笑,“你等会儿,我昨天新炒了点儿油茶面,你拿回去点。”油茶面好炒,面粉、油、糖、花生、芝麻,小火慢炒就是了,只是材料贵,一般人家舍不得这么吃。 朱逸群不止加了花生和芝麻,还在里面加了难得一见的葡萄干。 “晚上饿了不乐意做饭冲这个喝。”他把黄纸包的油茶面交给大丽。 “那个……王树……” “我收拾了他一顿,他老实了。” “我听村里人说他这回回来,能干了也懂事了,要不是他,王大酒包家还不知道咋整呢。” “不管咋地,他得活啊,爹妈指不上就指着自己呗。” “过去他咋不这么想呢?说到底还是你有法子,我走了啊,哪天上我家来。”马大丽说完拿着油茶面告辞。 “诶,明天你有工夫吗?” “啥事儿?” “你跟宏生没事儿帮我干点儿活,我请你们吃炸丸子。” “啥活啊?干活就干活呗,请吃东西干啥。”干活真不是啥事儿。“你让我帮我洗衣裳?” “衣裳補盖都洗完了,明个儿我糊墙,一个人糊不齐。” “行!我明个儿一早就来!”大丽抱着油茶面儿走了,走在道上,油茶面儿的香味儿勾得她忍不住流口水,这东西太难得了,她还是去年在姑姑家,姑姑给她冲过一回呢。 喝着又甜又香不说,咬着一口花生仁儿,香得人魂儿都没了。 她一边闻着味儿一边往家跑,吃饺子呢,酸菜肉馅的,一年到头也就是这几天能吃着饺子,要是啥时候天天吃饺子就好了。 “老师。”一个弱弱的小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她一抬头,看见站在路边拎着一条鱼的赵小玲。 “小玲啊!你干啥呢?”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本来就只能当灯泡使的太阳,已经准备下山回家睡觉了。 “我爷让我给你家送条鱼,我爸钓的。”赵小玲把鱼交给大丽。 “你爸回来了啊?”赵小玲的爸爸也是赶大车的,不过不是在村里赶车,而是在县城建筑社赶车。 “嗯,回来了。”赵小玲说道,“老师,过完年我家就搬家到县城了,我爸说上县城上学能上到高中呢。” 马大丽心里咯噔一下,赵小玲可是尖子生,每次考试都能考100分!有她一个人不光能提高全班的成绩,还能帮她抄题、收作业、判作业,干好多活呢。 赵小玲疑惑地瞧着马大丽,“老师,你咋不笑了?” “没事儿,老师替你高兴。”小玲在屯子是耽误了,去县城正好。 “老师再见!”赵小玲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唉,少了个学霸,自己这个年级怕是越来越惨了,马大丽顿时觉得手里的油茶面都不香了。 马宏 分卷阅读77 生去送饺子,端回来一块卤好的狍子肉,马大丽送完饺子,拿回来的是一包油茶面和一条鱼。 “这鱼是哪整的?”满屯子舍得炒油茶面的也没几家,指定是朱逸群这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干的,鱼是哪儿来的? “赵小玲送的,她家过完年就要搬家了。” “县城的房子买成了?”马占山倒是知道不少,“赵老蔫在县城又干公家的活又干私活,不少挣钱,买房搬家也算有正事儿。” “我们班啊,少了个尖子生。” “少了个尖子生咋了?人都是一样的,主要看老师。”马宏学说道,“今年高考出得好些题我们老师连看着都没看着过,我听说人家市里的学生啥题型都做过。” “你们老师,你们老师都是接班的,还不一定有你学习好呢。”马占山撇了撇嘴,“掌柜的,这鱼咋整?” “直接拿外头挂着冻上,冻实诚了搁缸里。” “养着呗,明天炖了,鱼冻了就不好吃了,这鱼还活呢。” “明天炖了,过年吃啥?”葛凤芝冷哼了一声,把马占山的念头给掐断了。 “大林子那天不是送鱼了吗?” “过年好几天呢!就一条鱼够吗?”不管怎么样,葛凤芝总有借口把好东西全留下,她伸手又没收了油茶面,“油茶面留着宏学回学校带到学校喝去。” “老婆子,我还没尝着味儿呢。”马占山伸手想要抢回来,“给我留点儿。” “留啥点儿啊?挺大的人这么没溜儿呢?扒蒜去!” 看看,家庭地位不是看是不是坐在主位上,吃饺子的时候拿着香油有给所有人分香油的权利,家庭地位得看谁掌握了食物的分配权。 马占山有点儿小郁闷,就连葛凤芝开恩让他喝一小盅酒,也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爸,明天朱四哥找我跟宏生干活。” “你俩能干啥活啊?” “他家里糊墙!找我跟宏生帮忙。” “他家的墙不是新糊的吗?”一般情况下都是过年的时候才糊墙,朱逸群家的房子是新盖的墙是新糊的,过年可以不糊。 “朱四哥想糊就糊呗。”马宏生说道,朱逸群手松,又会做吃的,现在家家都在预备年,去他家干活指定有好吃的。 “去吧,把玉珍也带上,明天家里没啥活了,你们走了让你二哥消停看会书。” “好嘞!” 糊不糊墙是次要的,主要是炸丸子,朱逸群炸得是素萝卜丸子,鸡蛋、萝卜丝、剩饭和淀粉按比例混合,加上各种调味料,用小勺挖着一个一个炸。 炸完了丸子,他又把家里的小杂鱼给炸了。 马大丽年纪大些有“深沉”,马宏生和马玉珍两个守在锅边吃,还没等炸完呢,他俩吃了个半饱。 “四哥你真厉害,谁嫁给你当媳妇儿指定享福。”马玉珍嚼着热乎乎的丸子挑起了大姆哥。 “要不你嫁给四哥呗!”马宏生笑嘻嘻地说道。 “你胡扯啥呢!”马玉珍伸手照着马宏生的胳膊掐,“大姐嫁给四哥才对呢!” 本来朱逸群炸丸子,马大丽帮着他做糊墙后的扫尾工作,两人都没有别的想法,被这两孩子一闹彻底干不下去活了。 马大丽尴尬地把扫帚拎了起来,“让你俩来干活了还是来胡扯了?”管他是妹妹还是弟弟,削就一个字!她跟朱逸群?怎么可能!瞎扯!胡乱编排人!“好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再胡扯把你们俩舌头薅下来扔油锅里炸了!” “那可真不错,炸口条好吃着呢。”朱逸群一边拿着长长地筷子扒拉着油锅里的小鱼儿,一边悠悠地说着,眼睛盯着马宏生和马玉珍的嘴,好像真要炸他俩的舌头似的。 马宏生和马玉珍被马大丽拿扫帚一顿抽,又被朱逸群拿眼神儿恐吓,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了。 回家的路上他俩远远走在马大丽的身后,“他俩确实不能在一块儿,他俩在一块儿咱两可惨了。”马玉珍摸了摸身上被打的地方,真疼啊。 “那可不。”马宏生摸了摸自己的头,马玉珍好歹没有被打到头,他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两下,“明天咱家要来客人。” “啥?” “听说是给咱姐介绍的对象,县城的,条件可好了。” “让姐嫁县城就对了,姐打人太狠了。” 家里要来客了,一大早草草吃了早饭,全家总动员把已经收拾过一遍的屋子里外又收拾了一遍,连水缸都被挪出来擦了,要不是够不着,厨房上的燕子窝都得被擦干净抛光。 马宏学、马宏生、马玉珍被赶到外头去了,马占山、葛凤芝、马大丽把过年时的新衣服都拿出来穿了,葛凤芝还亲自给马大丽戴了一朵头花。 不管介绍的人咋样,第一次看对象怎么样也要来个开门红,给别人好印象。 到了九点多,五姑领着两人进了院,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小个不高的人走进了院子。 冷眼一瞅像小孩儿。 分卷阅读78 小孩儿? 难道那人是二婚?在后头呢? 葛凤芝把人迎了进来,来这两人儿穿得不错,浑身上下一点儿补丁都没有,女人穿了件暗红色的洋服棉袄,露出一截儿勾针织的白色领子,裤子是深蓝色的裤线笔直笔直的,黑色的棉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 仔细一瞧她旁边的人,也不能算是小孩了,应该就是介绍的那个人,葛凤芝自己不到一米六,这“小孩”儿,比葛凤芝稍微高一点,怎么样也超过一米六了。 长得好看! 超出预期的那种好看,白白静静的,大眼生生的,说是个初中生也有人信。 穿得也体面,里面不知道挂了什么毛的皮夹克,喇叭裤,头发简单地烫了小弯。 只是一双眼睛看眼神儿略有些漂…… 葛凤芝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个稳重人,也不是啥老实“客儿”啊。 这一家人进来了,也在打量马家,五姑还在旁边介绍呢,“这家是我们村的头一户!姑娘的爸爸是村长,家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两口子都是正过的人,他们家的大丽啊,长得又高又白又好看!人还读过书,不是一般的屯子姑娘。” “她五姑啊,进来坐。”葛凤芝开门迎了出去,“这两位是……” “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这位你们常去县城可能都认识,一粮库保管员姓魏,这是她儿子魏大宝。” 42、第二十一章 来人进了屋,看得出来这对母子对马家还是很满意的,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虽然是农村家庭吧,一瞧就是正经过日子人家。 马占山瞧见这个魏大宝,跟葛凤芝对了一下眼色,介绍这样的对象算是开门红还是开门黑? 这两母子一看条件就不错,小子个子确实矮,但也没矮到找不着媳妇的地步,一米六总有吧? 再加上家庭条件,工作等等,在县城忽悠个媳妇绝对不难,所以为什么跑来乡下找了? “这就是大丽。”五姑把马大丽拉了过来,“大名叫马玉丽,在咱们屯子小学当民办教师。” “我姓孙,叫孙丽,这个是我儿子魏大宝。”孙丽摸着自己儿子的头,满满都是怜惜,“我儿子的情况,他五婶跟你们介绍过了吧?”她的语气又轻又缓,带着几分的官腔,看眼神带着几分的高高在上。 “介绍过,但说得不清楚。”葛凤芝坐了下来,伸手握着女儿的手。 “我家大宝呢,中专毕业,在粮库当检验员,干部身份,别看他长得年轻,实际年龄我也不瞒你们,二十八了。” “哦。”葛凤芝心里一算,二十八?看着不像,实际真是老了将近十岁,她忍不住看了眼介绍人。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城里人找农村媳妇,总是有短板的。 “还有一点,我儿子结过婚,离了!孩子我们带着呢,是个女孩儿。将来两孩子要是成了,我们保证自己带孩子绝对不给他们添麻烦,姑娘不是老师吗?我在城里也认识点人,能给办到城里的学校,从代课老师做起,转正看机会,我有十分力不会用九分。”她显然不认为自己儿子离过婚有过孩子是什么缺点,说得挺“敞亮”的,把自己的条件也摆出来了,结婚就把大丽办城里去。 “三哥,三嫂,你们是没去过魏家,人家房子可大了,盖得可漂亮了……他们还说了,这回儿子结婚不搁一起住,给儿子买房,满县城的房子随便挑!” 物质条件绝对好!给办工作!缺点人家也摆明面儿上了,离过婚有孩子岁数大。 马占山和葛凤芝互视了一眼,他们又看了眼不说话的马大丽。 不管怎么样,来者是客,大家一起说说话,两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唠一唠磕,对方也就靠辞了。 从县城到山里太远,人家要在天黑前回家。 等送走了人,葛凤芝问马大丽,“你啥想法?” 马大丽摇了摇头,这人看长相是真好看,可她总觉得不对劲儿,不是说离过婚的那种不对劲儿……“我觉得他们娘俩不对劲儿。” 做为娘俩,感情好是一定的,可这娘俩感情太好了,儿子不说话,什么话都让妈说了,妈眼睛不离儿子,一提儿子眉飞色舞的,好似带出来的是皇上一样。 一会儿摸摸儿子的手,一会儿给儿子拽拽衣裳,二十八岁的儿子用得着这么稀罕吗? “我也瞧着不咋好。”马占山因为客人里没有抽烟的,自己也不好意思抽,这回人走了赶紧把烟点上了。 “可这条件是真好啊。”能住到县城里,满县城的房子随便挑,照明有点灯,不用挑水有自来水,不用种地,冬天烧得是煤,在城里的学校当老师,有城镇户口,有粮食本,能月月吃细粮…… 更不用说,光看母子俩的打扮物质条件就很好。 至于说二婚什么的,已经不算是明显的弱点了,农村姑娘嫁到县城,高攀城里人,总要忍受对方的弱点。 跃出农门,是这个时代八亿农民共同的梦想,无论是考学跃出去 分卷阅读79 ,还是嫁出去,招工出去或者爬着出去,滚着出去,只要能出去,就比在农村强。 要说这种感觉有多强烈,跟大城市一些文青高干中间的出国热一样的强烈吧。 “条件归条件,总要看人。”马占山说道。 说起条件,大丽心里也是一翻腾,是啊,人往高处走,赵小玲都走了,她呢? “明天咱去县城。”葛凤芝想起来让大丽她姑姑打听这家人的事儿,要是真得只是离过婚,没有什么重大原则问题,这是个机会啊。 这次去县城,马占山也跟着一起去了,夫妻两个带着马宏学和马大丽,四个人,骑着自己家的自行车,又从邻居家里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车进城。 冷归冷,却省了车票钱,来回也比较自由,四口人都会骑车,这个骑累了那个坐冷了,就换着骑。 到了县城附近,四口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车,看着县城,县城的房子好啊,大部分都是砖瓦房了,没有什么草房,家家户户冒着烟,却不是烧得柴火。 县城的路虽然是泥路,主路却被扫得干净,最最重要的是,县城里好多人,热热闹闹的。 他们四口人到了大姑家,马占梅乐坏了,张罗着预备过年吃的小鸡儿化了,又化了冻梨冻柿子。 “头前你说是粮库的,没说是谁家不好打听,这次知道姓啥叫啥就好了,你等着,我跟我婆婆两人出去溜达一趟就知道了。” “是底实人不?会不会一转身就把咱给卖了?” “绝对底实,跟我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嘴严着呢。”马占梅拍胸脯保证,“你们啊,要么就去街里逛逛,要么就在家等着,我告诉你说啊,这两天街里人可多了,挤都挤不动!” 马占山和葛凤芝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一趟“街里”,实际是中心市场,诺大的菜市场,商户一家挨着一家,家家户户面前都是人人人人人,有人排队就有人在抢,不管是鸡啊鱼啊,还是难得一见的冻豆角、冻黄瓜,只要有卖的,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个连讲价的工夫都没有,说多少钱就多少钱,秤了就走。 马大丽被人群挤得快变形了,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来的,不好意思在姑姑家呆着?可这地方真挤啊! 好不容易从市场挤出去了,又到百货公司挤,县城一共三个百货公司,到处都是人。 不要说挑衣服试衣服了,大丽瞧着啥都不想买,生怕自己被挤丢! 偏偏葛凤芝爱逛得很,家里所有人的衣裳买完了,还给姥姥姥爷一人买了一身衣裳。 回到姑姑家,姑姑还没回来呢,林淑艳倒是下班回来了,坐在炕上扒瓜子儿吃。 “大丽!”林淑艳乐坏了,“你快来!” 马大丽进了屋,先把鞋踢了上了炕,“你咋这么高兴啊。” “嘿嘿,我刚才看房子去了。” “啥?” “我对象啊,他回家跟他爸妈一通的磨,再加上还有媒人说和,他们家同意买房了,房子文书都写好了,房东过完十五就搬家。”林淑艳高兴得眉飞色舞的。 哦,所以上次的那人谁没黄,反正要着了房子。 林淑艳是高兴条件,还是真喜欢那个人啊?大丽没有深问。 过了一会儿姑姑回来了,进屋先喝了杯水,喝完水之后一挥手,“三哥,三嫂,事我打听着了,咋说呢,这事儿能不能成,看你们自己选。” “啥意思啊?”葛凤芝问。 马占梅瞧瞧屋里的人,马宏学和大丽都大了,自己的女儿也快结婚了,那也没啥瞒着的必要了,多知道点儿有好处,“那个魏大宝,不是二婚,他已经离了三回婚了。” “啥?三回婚?” “我告诉你们说,魏大宝的妈孙丽,那是个顶顶厉害的人,凡是他们家儿媳妇,没有挑不出毛病来的,他们家头一个儿媳妇,正是我打听的那人儿的亲表姐的对象的亲姨家的孩子,咋说呢,城里人护士工作好人长得也好,孙丽就能挑出毛病来,上夜班不顾家,不知道在单位跟谁好呢,生完孩子了一看是个姑娘更是一出接一出儿的,后来把那姑娘折腾的差点儿没瘦死,最后离了,带着孩子走的,现在他家的那个小姑娘,是二婚媳妇留下来的……” 马占梅口沫横飞地讲着这一家人的家史,婚史多,小子本人一点儿没毛病没有,甚至评价很高,脾气好,一说一笑的,母亲孙丽是个极难伺候的,公公一家子重男轻女。 三房儿媳妇,归根结底最大的缺点就是生得都是姑娘,除此之外,大家都是普通人,想挑毛病还不容易吗? 第一任儿媳妇魏家人到处说人家的毛病,外人信了,第二任还是这样,第三任…… 谁又不傻!谁还看不明白啊,好好的姑娘到你家就一身毛病不能忍了?非得离婚? 毛病最大的是你们家吧? “有钱!真有钱!论家庭条件,一等的人家!”为啥往山里说,在县城名声臭了,谁家也不想拿自己家姑娘去赌嫁过去生下来的一定是小子。 “拒了 分卷阅读80 !”马占山一拍桌子,“我们老马家的姑奶奶,解放前都没有受委屈的,就这样的人家咱不伺候!” 神马东西! 葛凤芝叹了口气,条件是真好,人品是真次,“拒了吧,但得找个合适的说辞。” “啥说辞啊?介绍个三婚头子?你等着的,等我回去看我咋收拾她。” “你可别动不动就收拾收拾的,人家也是好心介绍!”葛凤芝拽着马占山。 “是啊,你别看这条件,我打听的那人说了,他们母子俩个这几天跑了好几个屯子相亲呢,天天选妃似地说这家好那家坏呢。” 县城,哪有什么秘密啊,尤其是这样一户人家,跟人家亲戚是有“仇”的,又是一个单位的。 “呸!”马大丽咯应的够呛。 葛凤芝叹了口气,虽说知道这次的相亲必然有“鬼”可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开门红还是开门黑啊。 43、二十一章(下) 相亲的事吹了,葛凤芝找了个理由把五姑给回绝了,大意就是人家太有钱了,太有能力了,媳妇都娶了三了,我家的实在配不上。 五姑撇了撇嘴,“送上门的福都不会享。”然后像风一样的逃了,她看见了马占山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 葛凤芝一扭身儿就去邻居家串门了,连走了四五家,把五姑介绍三婚头子妈宝男的事儿“不经意”间给宣扬了出去。 论农村舆论阵地最重要的是什么?先机!先机!先机! 你这边说晚了,那边放出来的风儿已经变异发展出第一百多代了,你这边解释得再怎么完美,也很难消除负面影响力。 给人家介绍对象,第一忌讳的就是满嘴跑火车隐瞒关键信息,虽说谁都知道媒人的嘴不可信,但在小农这一亩三分地,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就算不知根底,打听打听也知道根底了,你介绍对象一没说年纪大,二没说离过三回婚,三没说婆家重男轻女,媳妇生了姑娘就找茬离婚。 干这样缺德的事儿,就难怪别人“讲究”你,小村子里关于五姑的流言借着春节前串门子的“东风”,越传越远。 再综合她之前的“劣迹”,这人的人品受到了极大的质疑。 五姑对这些流言颇不以为意,魏家的要求明确,虽说要找农村姑娘,也得找农村姑娘中的尖子,要有文化,要长得漂亮,个要高…… 五姑明知道对方有这么大的短处还要介绍大丽,实在是符合条件的不多。 后来听人说她到底把隔壁村的村花介绍嫁到了魏家,村花战斗力不弱,且进门生下的就是儿子,在占住了你再闹你儿子就是四婚,不止全县城出名儿,在市里您都得挂上一号!你孙子就没妈这个高地之后,把魏家母子修理的老老实实的,在城里享尽了“荣华富贵”。 五姑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大丽一家子没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人家那姑娘也不怎么感谢五姑。 据说是因为介绍成对象之后,五姑的大儿子进了粮库当了临时工,后来还转正了。 介绍成功了就有这么大的利益,也难怪她肯冒着得罪马占山一家的风险,把这样的对象介绍给马大丽。 这些都是后话,解决了这件事,马家和靠山屯的人,全部进入了过年的节奏。 过年的头一件大事是“烧纸”。 虽说人人都是说是做给活人看的,却家家不能免俗,葛凤芝拿出来买好的七八刀大黄纸,几张金纸搁在炕上,彼时不时兴买纸钱(或太贵)老百姓家家自己印。 印有两种,一种是方方的,上面刻着字,要沾着墨汁一个一个地盖在纸上,一种是圆的“滚”儿,一样是刻着字,沾着墨汁一滚就是一“行”钱。 孩子们为了抢“滚”儿,暴发了一场小规模战争,最后葛凤芝判决这个“滚儿”归马玉珍使,印归马宏生,马宏学和大丽用金纸折金元宝。 她自己负责把印好的“纸钱”放在炕上晾,再把晾好的纸折起来。 家里人多,没多大一会儿就全都弄完了,葛凤芝要干第二件事蒸馒头。 给先人蒸的馒头得是白面的,最好是开花的,要发得宣宣腾腾的,这才能保佑后代日子过得好。 馒头蒸得了,一家人换上厚衣裳,拿着纸钱、酒、蒸好的馒头、盘子、铁锹先到了大爷马占海家。 马占海也已经预备好了,一样的上供的东西,烧纸之类的。 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家里老人的坟都在山上呢,到了地方先上供,两盅酒撒在地上,余下的酒马占山拿着到了不远处,给朱逸群的父亲朱有昌倒了一杯。 看着坟前有烧过纸的痕迹,就知道朱逸群来祭过了。 他站在坟前看了一会儿,这才回到自己家老父母的坟前。 葛凤芝已经把上供的馒头摆好了,坟前本来就有一个多年挖好的小坑。 马占海带着家里的老老少少给老人磕头。 葛凤 分卷阅读81 芝一边磕头一边念叨,“爸妈,孩子们都大了,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您二位放心吧,您二位保佑宏学考上好大学,大丽找到好婆家,一家人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 别的人也各有祈求,说起来也是各自有个念想。 烧完了纸,上完了供,供着的馒头拿个大袋子再装回去,祖宗“享”用过的馒头,要留在大年初一吃,保佑一家子平安。 办完了这件大事,后来的事全是准备过年了。 马占山从小棚子里翻出来去年的灯笼,把残余的灯笼纸洗刷干净,露出竹子编的灯笼骨,晾上一整天,晾干之后用大红纸糊上一层,仔细地把蜡烛放进灯笼下面圆形的小“碗”里。 葛凤芝拿出旧花样子,照着花样子剪了老鼠娶亲,老鼠抱桃之类的花样,贴在灯笼上。 天擦黑了,男人们把灯笼挂在院子里高高的灯笼杆子上,一点一点儿地拽着绳子把灯笼升了起来。 锅里的杂面馒头蒸熟了,晚上的菜是用炖肉的老汤炖的大骨头、酸菜、粉条,一家人吃得热火朝天的。 “妈,是不是明个儿就能吃大米饭了?”马玉珍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说道。 “这顿刚吃完就想下顿!是!能吃大米饭了!”葛凤芝拍了一下女儿的肚子。 “妈,要是天天过年该多好。”马玉珍翻过身趴在炕上,看外面的灯笼。 “你是想天天过年吗?你是想天天吃大米饭!吃肉!”马宏生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妈!他打我屁股!” “别惹你妹妹。”葛凤芝打了一下马宏生的头,“去穿衣裳去。” “嘎哈啊?” “嘎哈?咱家的灯笼归你了!灯笼灭了你就得拿下来给点上,换蜡烛!” 马宏学乐得嘎嘎地,往年这个活计是他的,又冷又麻烦。 吃完了饭,马占山把卷好的烟揣进兜里几颗,又塞口袋里几块糖,“我出去溜达溜达。” “是不是去看小牌啊?”葛凤芝挑了挑眉。 “我不玩,就看看。”马占山笑嘻嘻地说道。 平时他这个村长端着架子,是不会轻易跟“老百姓”看小牌的,年前年后,可以松乏松乏。 “个人揣钥匙,没人给你留门。”葛凤芝瞪了他一眼,算是恩准了他出去“玩”。 “妈!给我几个小洋鞭呗?” 鞭炮是上次去县城就买好的了,除了过年吃饭的时候要放的大挂鞭、二踢脚,还有一些给孩子们玩的散洋鞭。 “拿十个,不行拿多,拿着点儿香!”过年的时候,葛凤芝是很宽容的。 “一人拿十个?”马玉珍笑眯眯说道。 “你俩个一共十个!”葛凤芝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外面零星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来了,除了小洋鞭、二踢脚还有砸炮的声音。 “你们可不行祸害人。”葛凤芝最后叮嘱两个孩子,“离人家柴火垛远点儿!不行放人家的茅楼(农村室外厕所)里扔鞭炮!不准炸马粪!” “知道了!”马宏生和马玉珍两人拿着鞭炮,一人揣了两块糖,笑嘻嘻地出去了。 从他俩的态度来看,葛凤芝不让他俩干的事儿,估计他俩会按照“清单”干个遍。 没有闯过祸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 大丽跟着葛凤芝收拾完了碗筷收拾屋子,马宏学坐在炕桌上,借着蜡烛的光学习。 蜡烛是自制的,不是没味儿的石蜡,动物油脂加松油之类的,烧起来一股味儿。 “妈,来年咱家这儿真能有电?” “你爸说的,估计有准儿吧。” “有电可太好了。” “有电有啥好?按灯收费,比点蜡还贵。”葛凤芝叹了口气。日子眼瞅着是越来越好,这花费咋也越来越大了呢? 她从柜子里拿出好几双袜子借着蜡烛补袜子,点着蜡呢,只让马宏学一个人学习使她不干点儿活,总觉得亏得慌。 大丽把尚老师给她的书拿了出来,借着灯光看书。 葛凤芝猛地一抬头看向外面,“下雪了。” 雪飘飘撒撒落进农家院里,落在大红的灯笼上,落在黄色的玉米上,落在红色的辣椒上。 朱逸群在屋里转着圈儿,他感觉不对劲儿,非常的不对劲儿,他以为自己“病”好了,帮助办婚宴没事儿,杀鸡杀鹅没事儿,怎么这几天就不行了呢? 早晨起来被一声冷不丁响起的砸炮声吵醒,他就开始了烦燥。 尽管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在家里,仍然不可避免地陷入恐慌。 他眼睛通红地盯着外面,入夜之后,零碎的鞭炮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偶尔甚至有“木仓”声。 他抹着额头上的汗,大冬天的,在屋里只穿了一件单棉袄,“热”浑身汗气腾腾。 他不能再在村子里呆了。 穿上军大衣,戴上帽子,他从家里出来上了山。 不知跑了多远, 分卷阅读82 终于摆脱了身后的“木仓”声,他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 1984年1月31日,位置靠山屯,天气:阴转中雪,气温:零下二十一度至零下三十二度,你在和平的祖国,你远离战场,所有的吵闹声都是鞭炮。 他默念着这句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头却越来越疼…… 44、二十二(上) 南部山区的密林,炎热、潮湿,鞋子里永远是湿的,各种想象不到的飞虫日夜侵扰不停,就算是“认识”的动物,在南方雨林的滋养之下,也巨大化得无法辩识。 他背着巨大的水囊在密林深处走着,炊事班的任务是将给养送到分散在猫耳洞中的连队手中。 说起来国内的人可能无法相信,在雨林中最缺的给养是“水”。 双方为了洁净的水源开展无数次的明争暗斗。 对炊事班最大的危险不是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和狙击手而是地雷。 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双方至少埋下了百万枚的地雷。 走在他前面的战友,来自四川农村的小四川忽然停下了脚步…… “班长!” “怎么了?” “我好像踩雷了!” 他看向小四川的脚下,小四川的左脚下面,露出了圆形的地雷一角。 敌我双方将地雷战玩到了极致,地雷不再是以杀死敌人为主要目的,而是致残,迟缓对方的行动。 战友炸死了所有人都只会悲伤一会儿,致残、重伤,至少要留两个人护理、搬抬,延迟一整支队伍前进的速度。 炊事班的人都走了过来,站在朱逸群的身后。 “都走开!”他转过身怒吼着,让所有人向后退。 朱逸群让战友们后退,他慢慢摘下背上的水囊,“小四川,你别动啊,不过是个地雷嘛,我排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回首看向身后的战士们,“都向后退!找掩体!注意警戒!这里是敌人的活跃区!” 他走向了小四川…… “boom……”巨大的声音让靠在狩猎小屋墙边睡着的朱逸群惊醒了。 炮声! 他一跃而起,寻找着自己的木仓…… 遍寻不着的他,终于在摸到冰凉的炉子时,意识到自己在“家”里,并不在雨林深处。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走出门去用雪搓了搓自己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密林深处替自己寻找燃料和今天的“食物”。 过年了啊,大爷一家一定在找自己,马三叔估计也在找,自己这样不辞而别,想想真有点儿过意不去。 他喜欢寒冷,喜欢光秃秃的白桦树,喜欢被雪压得半弯的美人松,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在和平的祖国,他在“家”。 一只狍子傻傻地站在不远处回头看着他,他对狍子露出了笑容,“新年快乐。” “班长,你们东北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吗?”小四川露出了几分神往,“我小地时候家里的粮食不够吃,读课文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地雷事件一周之后吧,那以后小四川对他极为佩服,简直成了他的跟屁虫。 “狍子也不好打,想打狍子得先藏在雪地里……”他给战友们讲着关于家乡的事儿。 “班长,等轮战结束了,你回去想干啥子?” “回去啊?养一群猪,种一饷地,娶个胖媳妇生个胖娃娃。” “嘿嘿,就想当个工人,我老汉说种地没得意思,当工人最光荣。” “当工人挣工资能娶城里媳妇还差不多。”另一个战士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说轮战结束你想干啥子嘛?” “我?我想当厨子!我在部队学得这么多的手艺,回家开个小馆子足够喽,当厨子不缺吃喝,天天有肉吃。” 朱逸群眨了眨眼,刚才还在眼前的狍子,不知什么时候跑远了。 “这次我们走哪条路线?” 炊事班送给养的路线每天都在变,上级领导都不知道,全部由朱逸群在几条备选安全路线中选择。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手指在地图上指了一下,“这一条。” 枪声 手榴弹声 身边的战友的声音…… 电视、电影里会演英雄们是如何的英勇,他知道战场上的声音是什么。 喊疼,喊妈,喊班长救救我,喊…… 一枚手榴弹在他的身边炸响,他听不见声音了。 “呵。”再次醒过来的朱逸群坐地上跃了起来,他靠在墙边的棉衣在夜晚跟墙冻在了一起。 他将棉衣扯下来,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木头。 他看向墙上画得道子,大年初五了,破五了…… 那天,是大年初二。 将姑姑一家送到了出村的路 分卷阅读83 口,马大丽把围巾摘下来重新围了起来。 走到朱逸群家的时候,他家的烟囱还是没有冒烟,他去哪儿了呢? 朱家的人在找他,马家的人也在找他,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家小棚子里预备的年货没动,屋里除了他的衣裳之外什么也没少。 忽然,路上有一个孩子跑了过来,“不给!就不给!” “艹!你个小犊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偷老子的!” 王树在前面跑,王大酒包在后面追,王树人小却灵活,跑得极快,王大酒包被酒掏空了身子一开始跑得还算灵活,过了一会儿就累得站在那里叉腰喘气。 村里的人零零星星看过来,要是别家大人追着孩子打,村里人非得看看热闹,拉拉架,王大酒包追打孩子,村里人连看热闹的劲头都不足。 王大酒包可不管那个,见来了观众他来劲了,“你们评评理!哪有孩子偷自己家钱的!” “我不偷我跟王花下学期的学费、书本费全让你给输了!”王树大声吼道!“五百块钱!过年你俩祸害了二百多!你又输了一百多!还没开春儿呢!咱家吃啥!喝啥啊!” 唉呀!这个败家啊!五百块钱够普通人家一大家子人松松快快过一整年了!这才多久啊!王大酒包全造害光了? “当儿子的还教训起老子来了!五百块钱是你爹我挣的!” 听他这么说,全村的人都乐了,挣的?真有脸说啊! 王树用袖子抹了抹鼻涕,这次可能是有他跟王花“看着”,在他俩的努力之下,爸妈买得那些年货,总算支撑着一家人过完了年,可他们管不了这两口子看小牌。 要不是怕遇上杨家人,真被杨家兄弟往死里揍一顿,这两人不敢出村,只敢在村里相熟的人家玩小牌,剩下的钱根本不够输的,就算是如此,他俩也“输”掉了一百多。 忍无可忍的王树,趁着王大酒包和高小云睡着了,把他们的钱偷了,这两人自认把钱藏得隐秘,实际根本瞒不过孩子们。 钱丢了王大酒包直接就找上王树了,王树当然不肯站着让他搜身让他打,转身跑出了门。 这才有了村里那一幕。 “王德发,你耍钱了?”马大丽走了过去,把王树护到了身后。 “过年谁不玩点小牌!你爸还看小牌了呢!”王大酒包指着马大丽说道,“我说你咋教的学生!还学会偷钱了呢!” “呸!我不把钱经管起来!咱全家都得喝西北风!”王树从马大丽身后探出头来,“老师。” “你经管钱是对的。”马大丽说道,“王花呢!” 王花果然追了过来,“老师!我在这儿呢!” “你俩把钱经管好!谁要都不给!他要是再要,你俩就罢工!”现在全屯子谁不知道啊!王大酒包两口子啥也不干,家里家外的活全指着王花和王树,要没这两孩子“伺候”着,王家那两口子早饿死冻死了。 “马大丽!你别当个老师就胡乱说话!哪有孩子管钱的?” “没有孩子管钱的!还没有孩子养活一家的呢!让孩子干大人的活,就得给孩子大人的待遇。” “谁养活一家了?谁养活一家了?”高小云过来了,“我们家是我养着的!”她拍着自己的胸脯。 “你家的柴火是谁整的?屋子是谁烧的?饭是谁做的?衣裳是谁洗的?”马大丽反问。 “谁家孩子不干活!”高小云比划着说道,“你问问谁家的孩子不干活!” “谁家也没大人啥也不干就指孩子。”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村里人都点头同意。 “妈!你俩要是不把钱交给王树!我啥也不干了!”王花也学会了。 “我打你个啥也不干!”高小云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打死我也不干!”王花不如王树聪明,却比王树执拗,她认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对!有能耐你就打死我俩!”王树说道,这个姐啊!真是傻啊!放狠话先藏到马老师身后啊!马老师是村长的闺女,他俩不敢动手啊。 果然,不知道找掩体的王花,又被高小云打了好几下,王花不管怎么被打还是那句话,“我不干!不干!打死也不干!” “高小云,你再动手打孩子试试。”一声利喝传来,所有人都看向发声的人,尚老师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高小云看着尚老师,收回了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王德发,高小云,你们俩个现在也是名人了啊!我在县城都听说了你们的光荣事迹!回屯子一看,你俩更光荣了啊!”尚老师不紧不慢不阴不阳地说道,村子里凡是被尚老师教过的学生都不由自主立正站好,回忆起被尚老师支配的恐惧。 “尚老师,王树这孩子偷钱。”王大酒包指着王树说道。 “王树,你跟老师说你偷钱了吗?”尚老师问王树。 “老师……”王树哭着把之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尚老师看向王大酒包 分卷阅读84 和高小云,这两个人,岁数越大下限越低,原来她觉得他俩还有一线希望,现在真觉得这两人是烂泥糊不上墙,“你们俩个真得在过年期间花了将近四百块钱?” “过年么……”王大酒包小声说道。 “你这个年过得可真肥!”尚老师摇头,“我是有工资的人,过年也只不过花了二十块钱,支出最大的是给亲戚家小孩包得红包,一人一块钱。” 二十块钱对于村民来说,用来过年已经是大额投入了,马占山家实际也就是花了二十块左右,马家可是一家子,尚老师是一个人,就算是如此跟王大酒包家相比,可以说是节俭。 “不管咋样,钱是我家的,孩子是我家的。”高小云小声说道。 “是,钱是你家的,孩子也是你家的。”尚老师把王树从马大丽身后拽出来,“王树,你跟王花站一起。” 王树并不甘愿从安全的马大丽身后到王花跟前,但还是乖乖地站过去了。 尚老师指着王树和王花,“你们俩个现在可以打孩子了。” 王大酒包和高小云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要是真傻乎乎的“打”孩子,后果会很恐怖。 “不打啊?”尚老师背着手转了一圈,“王树,你能分配好家里的钱吗?” “能。” “你跟我说你手里的钱要拿来干什么?!” 王树看了看尚老师,看了看马大丽,他想要回答交学费书本费,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不对,“买种子化肥备春耕。” “说得好,孩子都知道农时不等人,要备春耕,大人呢?大人还想着玩小牌呢!现在地承包给个人了,打多少粮食,一家人是挨饿还是吃肉,全靠自己的双手,国家把土地分配给农民,是相信农民自己的种粮积极性,想想吧!羞愧不羞愧?” 尚老师这话不光是对王大酒包夫妻说的,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今个儿初五,你们觉得还早是吧?还能玩是吧?一年到头,明日复明日,明复何其多……回去吧!回去想想自己该干什么!” 尚老师当众上了一堂课,村里人老老实实听完,又在她的示意下离开,王大酒包和高小云也不敢说别的了,自己扭头回家了,王花跟在他们的后面也回去了。 “你在家读书了吗?”尚老师问马大丽。 “读了。” “我听说你家里人在给你介绍对象,你要记住,对象没有知识重要,男人长腿的,知识学到自己的大脑里永远不会走。”尚老师说完背着手走了。 人群散去,王树悄悄走到马大丽跟前,“老师,你是不是也几天没看见朱逸群了?” “呃?” “他可能在狩猎小屋,我看见他上山了。” 45、第二十二章(下) 山里比山外气温低两度左右,山上又比山里温度低两度,迎风的一面山上没有多少积雪,背风的山沟里雪最深的地方足有一米深,一个壮汉在里面也走不了多久。 山高林密,几个人一起出去,转过一道弯就看不见前后的人在哪儿了。 狩猎小屋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位置在背风处的阳坡,就算冬天太阳跟灯泡似的,多少也得照进屋里,给屋里点儿温暖。 诗里说冬天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实际上再怎么冷的冬天也没办法阻止吵闹的鸟儿,尤其是乌鸦喜鹊之类的,大冬天的窝在一处,每次冷风吹过,都能听见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朱逸群就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醒来时他愣了许久,屋里并不冷,炉子不知被谁点燃了,木柴在炉子里发出噼啵的声音,大铁盆里面放着已经融了一半的雪水。 “醒了?”大丽推开了狩猎小屋的门,“大白天的睡得咋这么死啊。” “你咋来了?”朱逸群站了起来,划拉了一下身上的灰,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他没解释这几天他一直睡得零零碎碎的,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 “不光我来了,我爸也来了。”大丽指了指外面,“还有它,不然我可找不着这儿。”一只大黄狗从大丽的身边挤了进来,这只大黄狗是大丽的大爷家养的,是大丽家大黄狗的亲妈。 不同于大丽家那只看家护院的“废物’,这只大黄狗可是厉害狗,打猎的一把好手,要不是它带路,马占山和马大丽真不见得能找到这里。 大黄到朱逸群跟前,绕着他的腿蹭了好半天,朱逸群却觉得颇有些尴尬,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大过年的藏在这儿,更不想跟人解释他为什么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过年,跑山上住。 大丽瞧着他,没想到从来都是一副我超级“牛”,我是屯子里最“讷(ne厉害)”的男人,我是“大哥”的朱逸群,竟然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把朱逸群笑毛了,他低头瞧着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值得让人笑的地方啊。 “大过年的,你跑山里来嘎哈啊?”大丽还是问出了朱逸群不想回答的问题。 分卷阅读85 现在无论是民间还是部队上,讲究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认为精神意志能战胜一切,精神意志弱就代表这个人意志不坚,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心理上出了问题,却没有一个人公开承认这件事,只有一个大夫一直忧心他的状态和他一直通信,却不肯捅开那层窗户纸。 大丽疑惑地瞧着他,她觉得这个问题是必须问的,也必须得到答案的,哪有过年不在家过的啊,“是不是觉得在你大爷家太尴尬了?觉得那不是自己家?”她只能这么理解了,村里人多数也是这种想法,觉得朱逸群跟大爷一家生份了,不想在他家里过年了。 暗中有人讲究朱家,也有人讲究朱逸群。 “大丽,瞎说啥呢,你有财叔家怎么不是大林子自己家了?。”马占山进了屋,“大林子啊,回去给你大爷道个歉,磕个头,过年了不管咋地也不应该不在家里过,没有解不开的结啊。” “三叔,我不是因为跟我大爷生份了才不回去的,我是因为……”因为啥呢?大过年的,就算是腿断了人瘫在炕上,也得抬着去长辈家里过年啊。“三叔,我是因为听不了放炮的声儿才进山的。” “啥?听不了放炮的声儿?”马占山皱起了眉头,“这是啥毛病啊?” “我也不知道啥毛病,不过年我自己都不知道,过年了村里放鞭炮的人多了,一听放鞭炮的声儿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这才进山里躲一躲。”他避重就轻地说道。 “还有这毛病?”马占山皱了皱眉头,“没找大夫看看啊?” “看啥看,就是睡不着觉,躲到山上睡得可好了,刚才你们来我都没听着。” 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儿,可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那你往后过年咋整啊?” “我个人上山躲着呗,难道因为我一个人不让村里的人放鞭炮了?”那是不可能的,放炮一是去秽二是迎财,村里最困难的时候都会自制砸炮听听动静,哪儿会为了他一个人不放炮了。 “你咋有这样的毛病呢?”马占山皱眉头,“睡不着就睡不着呗,坚持两天!非上山嘎哈。”有啥不能坚持的呢,彼时的人都能坚持,阑尾炎坚持穿孔了的都不是一两个,更不用说平时了,小病靠挺,大病靠等。 “三叔啊,你是不知道睡不着是啥滋味儿啊。” “我有啥不知道的啊?我有时候晚上也睡不着觉,白天事儿多,烦得慌,那我也没躲山里啊。”马占山拍了拍朱逸群的后背,“走!回家啊!有困难坚持坚持!人无压力轻飘飘,井无压力不出油,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嘛!往山上躲上躲。” 事实证明就算是你“毛病”再多,在山里人的眼里也不是什么事儿,感冒发烧算有病,抑郁睡不着算病?听见鞭炮就睡不着算病? 马占山觉得朱逸群就是矫情,小小孩子心思怪多,上部队五年他还以为学好了呢,没想到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小怪人。 马大丽牵着狗走在他俩后面,却觉得朱逸群不是那么简单矫情的人,她回忆着在木屋里看见的正字(写正字记数,一画为五笔),回忆他眼底淡淡的青影,睡觉时紧皱的眉头,睡觉对他来说似乎都是痛苦。 她回忆着尚老师给她的书里的内容,这个时候的书里也没有什么心理方面的内容,却也有对病人要多加宽慰,让病人提起面对生活的勇气,占胜病魔的决心之类的话。 可是啊,勇气啊,决心啊,那些缥缈的东西,真是一“劝”就能有的吗? 朱逸群回来了,先拎着年货到了大爷家,在大爷家里跟全家人吃了一顿饭,他对大爷朱有财的解释跟对马占山的解释一样。 “你这毛病在部队没给你看啊?” “当时没发现吧。” “部队的大夫也不行啊!得回去找他们去。”朱有财说道。 “爸,找啥找啊,咱自己慢慢养着吧。”朱逸理说道,“来,喝点儿酒,哥跟你说多喝点儿酒,迷迷瞪瞪地往炕上那么一躺,啥事儿也不想,直接就睡了!连梦都不做!外面别说放鞭炮啊!放山炮都听不着!” “就是!喝酒!喝多了啥也不寻思!” 朱家兄弟劝着朱逸群喝酒,不是事儿!就算真把什么炮弹休克综合症之类的跟他们说,他们估计也会觉得没事儿!反正屯子里八百年也听不见一回炮声。 无知是多快乐的事儿啊。 大丽在信上贴好了邮票,封好了口,葛凤芝凑了过来,“我让你写在信里的事儿你都写了?”别看葛凤芝看着“精明”实际这位一家之主不认字,给大儿子写信也要女儿代笔。 “写了。” “问没问他在部队有没有对象的事儿啊?告诉他上回寄来的钱收到了,跟他说不用惦记家里,有钱个人攒着留着娶媳妇儿。” “知道了。” “注意跟同学老师搞好关系,不要招惹是非,多做事少说话,不要说犯忌讳的话,不要得罪人,咱家是农民,不能给他撑腰。” “妈,我哥知道着呢,再说了部队也不是龙潭虎穴,还要 分卷阅读86 人撑腰。” “你这孩子啥也不懂。”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呢,马玉珍从外面呼哧带喘地跑了进来,马宏生在她后面愣是没跑过她。 两人在院子里就开始喊, “妈!” “妈!” “嘎哈嘎哈?这一天天的我是不能丢,妈妈的……跟小羊儿一样。”葛凤芝下了炕推开门。 “妈!公社来放电影儿的了!放三天呢!” “放啥电影儿啊?” “我听人说有少林寺、追捕、南征北战和戴手拷的旅客!” “除了少林寺都看过。”葛凤芝尽量表现得平淡,身体却很诚实地到了柜子那里,找衣裳,“你说这个时候放啥电影啊,晚上多冷啊。” “过年么。”大丽也跟着过去找衣裳。 “明天白天还有县剧团演沙家浜和二人转呢。”马宏生说道。 “县剧团演多少年沙家浜了,还演。二人转倒是不错,县剧团有两对唱得还行。”话虽这么说,葛凤芝还是更忙碌了,“你说非得上公社演,一演就是一小天儿……不行!我得烙点儿饼啥的带着。” “妈,公社小吃部啥都有,我听说有一家的热汤面条里还有肉呢。”马玉珍摇晃着葛凤芝的手说道,他们虽然在公社上学但是没条件去外面吃,都是自己带饭。 “我看你像热汤面条!”葛凤芝瞪了她一眼,“说好了啊!到时候谁也不行要东西吃!谁要是要了,后天就不带他去了。”放三天的电影,三天的大集,当然得天天去了,少去一天都不成。 整个村子都因为放电影儿的消息沸腾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看电影成了整个村子最热门的话题。 46、二十三章(上) 就在大丽满院子蹿腾在葛凤芝的指挥下从下屋棚子(小仓库)拿冻豆包、冻馒头、冻饼子准备明天的口粮时,瞧见朱逸群赶着一大一小两只羊在村子里走,大的那只母羊看起来就正在哺乳期。 “四哥,你买奶山羊了?” “替我二哥买的。” “那孩子现在挺好的啊?”到底是自己接生的第一个孩子,大丽对这个孩子还是很牵挂的。 “可好了,胖乎乎的,都会翻身了。” 朱逸群这一路走着,不光是大丽跟他打招呼,村里的人都过来打招呼,还有人过来仔细看了看奶山羊。 “这羊挺不错的啊!带几个羔子啊?” “一胎产了两个羔子,人家留下了一个。” “干啥带个羔子啊?” “不带羔子母羊不产奶。” “朱二家的那个小丫头可真有福啊。” “我家孩子奶也不咋足性……” 对于这种话,朱逸群的回答是:“羊是我替我二哥买的,想要羊奶的话问我二哥。” 朱逸群替朱逸理家买了只奶山羊,看来还是挺认亲的嘛,过年不去朱有财家过年,真是因为不能听鞭炮声?这是啥毛病啊!跟他脑袋里的弹片有关系? 村里人又开始发散思维了。 把山羊送到朱逸理家,朱逸理在外屋地用几个木板子围着了一小块地方养羊,天还太冷,尽管味儿很大,山羊还要养在屋里。 这其实不算什么,很多人家到了冬天舍不得杀下蛋的鸡鸭,也会养在屋里。 为了生活,什么味儿不味儿的。 朱逸群教朱逸理挤羊奶,“挤之前得拿温乎毛巾擦一擦,擦完了之后挤。” 他蹲下来示范挤奶,朱逸理领着大闺女,王凤抱着小闺女,四口人看得津津有味儿的。 过了一会儿朱有财老两口子、朱家别的人也都过来看新鲜了。 看着不大的一只奶山羊,一次挤出了满满一小盆的奶。 “这么多奶啊,二丫喝得完吗?” “喝不完给咱爸咱妈喝。”朱逸理说道。 “我可不喝,这玩意儿膻着呢,给孩子们喝。”朱有财摸着胡子说道。 “这玩意儿吃啥啊?”朱逸理问朱逸群。 “夏天的时候吃草,冬天整点儿豆粕、菜叶子、豆秸,它都吃。” “还挺好养活。”朱逸理说道,这些东西对于农村来讲不难弄。 “多少钱买的啊?” “不贵,二十块钱连大带小。” “二十块钱?”朱有财有点儿心疼了。 “爸,这羊只要养不死,来年二丫不吃奶了,可以连长大的羊羔子一起卖了,还能挣不少呢。”朱逸理说道。 “也对,山羊好养活,也不爱生病……别让狼叼去就成了。”朱有财紧皱的眉头松开了。 朱逸群把羊奶连小盆一起坐到了炉子上。 “为啥还要坐炉子上啊?”朱逸理问他。 “羊奶得烧开,烧开之后用纱布滤一下。”朱逸群已经买好了一大卷纱布,这玩意儿不贵。 他拿出个罐头瓶子,把纱布折了几层盖在罐头瓶子上,用 分卷阅读87 皮筋儿扎紧,把烧开的羊奶倒下去,看着挺干净的羊奶,倒完了之后,把纱布拿下来,能看见不少杂质。 “晾凉了加点儿糖就可以给孩子喝了。” “这可是好玩意儿,我姑娘有福了。”朱逸理原来不太得意小女儿,日子久了反而对小女儿极为疼爱,“爸,妈,你们先尝尝?” “我不喝!膻得慌。” “我也不喝。”两个老人都摆手不肯喝,“让孩子喝,孩子饿了。来大宝你先替妹妹尝尝。” “那行,让她先替妹妹尝尝。”王凤倒了一个碗底儿,给一直眼馋的大女儿。 大女儿喝完了奶一抹嘴,“奶奶!不膻!好喝!” 一家人全乐了。 过一会儿奶晾凉了,王凤把奶倒到奶瓶里,喂给小女儿喝,小女儿向来好养,喂啥吃啥,尝了一口味儿不对,仍然咕咚咕咚喝起了奶。 朱有财捏了捏她的脸,“行!是个有福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老二,将来你能得这丫头的济。” 一家人围观完山羊,讨论起明天看电影儿的事儿了,朱有财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不去,天太冷了,晚上看不清道儿再摔着。” 王凤心思有点活动了,“爸,我把孩子搁你家,我去呗……去之前我把奶整好……” “行,全留我家吧,你们谁不想带孩子的,都留我这里。事先说好了啊,看电影归看电影,谁也不行把孩子给我整丢了!要觉着自己看不住,就留家里!我跟你妈看一天!” 到了看电影那天,早晨五点就有人提前骑着自行车、走路出发了,就为了能在看戏、看电影的时候占个好位置。 大丽一家子一辆自行车明显不太够,马占山骑着车前面带着小儿子马宏波,后面驮着小女儿马玉珍先走了,葛凤芝带着马宏学和马大丽在后面走,至于马宏生……他跟屯子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子,早就跑没影儿了。。 “妈,开春咱得再买两辆自行车。” “自行车那么好买呢?有钱你都得有票。”葛凤芝瞪了一眼异想天开的女儿。“不过你爸说了,咱家得养点儿啥。” “养啥啊?养马啊?” “养啥马?”葛凤芝拽着女儿小声儿说,“你别跟别人说,你爸说林场要淘汰一批拖拉机。” 拖拉机不是啥新鲜事物,隔壁村就有,公社也有,靠山屯本来也要买,赶上了包产到户就没买。 “得多少钱啊?”新拖拉机很贵,得好几千呢,对于马大丽而言是天文数字。 “林场使车使得狠,一千块钱就卖。” 一千块钱?也够贵的啊……“妈,咱家有一千块钱吗?” “咱家有点儿,再借点儿呗,有了拖拉机能干不少活呢,你爸说了,宏生不爱学习,他反正也考不上高中,就让他在家整车。” “啥?”不让念书这事儿在靠山屯不是啥大事儿,宏生都学到初二了,成绩在班上也就是勉强能排上一二十名,以公社中学的升学率,九成是考不上高中的,不过自己好歹上学上到初中毕业,初二就不让宏生念了? “到时候问他。” 不用问,马大丽现在就知道答案,马宏生不乐意学习,让他下来整拖拉机,他肯定高兴坏了。“多读两年书还是有好处的吧。” “啥人走啥道,宏生不是学习那块料,还不如让他早点儿下来挣钱呢。” 母女俩个说着这事儿,马宏学在后面默默地听着,啥人啥道……他的道呢?考不上大学、大专考中专? 反正回来种地,他是不肯的。 “宏波和玉珍咋办?”宏波和玉珍两个相差了一岁多,为了方便经管两人一起上的学。 “他俩一起上下学呗。”葛凤芝说道,“玉珍脑袋好使,我瞧着她那个劲儿,好像比你们都强。” 别看葛凤芝不识字,儿女们学习上的事儿她也不懂,可她能瞧出来,玉珍学习不费劲儿! 也没看她咋额外的学,哪回都能考第一、第二的,马宏波使挺大劲能考上前十就不错了,他俩今年下学期也要上初中了。 “妈,我觉着他俩学习都挺好的,在公社耽误了。”大丽这些天一直在考虑教育问题,“来回折腾也太远。” “那有啥办法啊。” “你说让他俩上我大姑家住,在县城读初中咋样?”大姑和大姑夫都是厚道人,大姑的婆婆嘴不好,意识到自己将来得靠大姑这个儿媳妇养老之后,对马家的人实际也挺客气的。 马宏学顿住了脚步,“妈,我觉得大丽说得对。” “让他俩上你大姑家?那得踏多大人情啊。” “咱给伙食费,给钱呗。” “你给啊?”葛凤芝算一算帐觉得有点儿心疼。 “我给啊,我当民办教师的工资和粮食都给他俩。” “你结婚以后咋整?” “妈,我现在不搁家呢吗?” “你别说孩子话,等你爸回来的我跟你爸商量商量。”葛凤 分卷阅读88 芝有点儿意动,又觉得钱花得太多了,心疼…… 公社人山人海的,大丽他们到的时候,集市最东边的老戏台前已经站满了人,小吃摊儿、瓜子摊、烤地瓜的见缝插针地摆着小摊儿,热气腾腾地扑人的脸。 沙家浜这出戏唱了十几二十年,有几年翻来覆去的除了样板戏没有别的戏,男女老少都能整几句里面的热门词,就算是如此,仍然吸引了无数的观众。 大丽站在边缘的高台上看着戏,熟悉的演员,熟悉的扮相,熟悉的台词,仍然看得如痴如醉的。 葛凤芝觉得这段儿无聊,在人群里找人聊天,马宏学遇见了同学,两人跟傻愣愣的大丽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大丽应了一句完全没有在意。 “妈,你看这个阿庆嫂是不是胖了?”她跟身边的人说道,身边的人没答应她,她扭头一看……啥时候她旁边站了个陌生人啊。 那人瞧着她笑了笑,马大丽回了个笑容,从高台上跳下去找葛凤芝。 47、二十三章(下) “等等!”那人叫住了她,“你不认识我了?” 大丽转头瞧他,这人跟自己年龄相仿,大冷的天没戴帽子,露出烫出波浪纹的头发,鬓角一直留到耳朵下面,后面的头发留得更长,整个屯子都很少有头发留这么长的男人,尤其现在是正月。 他长得浓眉大眼的,身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穿着最时兴的军大衣,露出一截军绿的裤子,最扎眼的是扎了个白围脖。 靠山屯肯定没有这样时髦的男人,偏偏他这么一说,自己觉得他眼熟,“你是……” “我是朱逸飞。”朱逸飞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朱逸飞?大丽吓了一跳,“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朱逸飞是朱逸群的二大爷朱有富家的,朱逸群的父亲行三,朱有富早年招工到了油田,媳妇也是招工到油田的女工,朱逸飞在过去朱逸群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年年寒暑假或是过年都会回来。 前些年朱逸群的爷爷去世了,朱有富一家子也就不回靠山屯了,听人说直接回朱有富媳妇的娘家那头了。 说起来,朱逸飞跟大丽正经有年没见了,真没想到他现在变成了时髦青年。 “我上我姥家过年,听说公社放电影,就跟着来看热闹了。”朱逸飞说道,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吃瓜子不?五香味的。” 大丽没跟他客气,接过了瓜子,“你怎么不回靠山屯啊?” “靠山屯到了冬天路不好走。”说起来都是借口,只不过是因为老人不在了,自认比兄弟们过得好的朱有富不愿意再跟兄弟们牵扯,当初朱有昌去世的时候两个老人还在,他们两老还曾经幻想过让朱有富把朱逸群接到油田去,反正朱有富家孩子少,只有两个,他家双职工,再加一个朱逸群不算什么。 为这事儿朱家兄弟直接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两位老人面前闹了个半红脸。 后来两位老人经不起打击先后去世,朱有财和朱有富又闹了一场。 这些事儿大丽只是听父母闲聊的时候提起过,想起来也挺让人唏嘘的。 “你吃饭了没?我请你吃饭。”朱逸飞笑着说道,靠山屯也好,他姥姥所在的柳家屯也好,都太无聊了,今个儿公社所谓的文艺汇演也没意思,演得都是些老节目,至于晚上的电影,都是他看过的。 也就是见到长得婷婷玉立的马玉丽,让他觉得沉闷的公社有点儿意思。 没想到小时候的农村柴火妞,长大了居然颇有几分姿色,大气明艳不说,还比城里那些娇小姐多了些朴实。 马玉丽想了想,“不了,我不饿。”她不太喜欢朱逸飞看她的眼神,她还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呢,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我也不饿。”朱逸飞笑了,他抬起手腕露出手脖子上的上海牌手表,“才上午十点半呢,你们都是为了看晚上的电影?” “戏也挺好看的啊。”再怎么觉得沙家浜演过太多次,也是一种难得的娱乐。 “你们这里没有电视吗?” 电视?马玉丽倒是看见过,“县城里才有呢,我们村还没通电呢。” “没通电?现在居然有没通电的屯子?柳家屯都有电。” “我们是山里啊。”马玉丽不太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听说今年能通电。” “通了电就能买电视了吧?” 马玉丽瞧了瞧他,“电视挺贵的。” “不贵,油田有内部价,想买的话联系我,我能替你们整到,我姥家的电视就是我妈买的。” “哦。”马玉丽应了一声,见到好久不见的小朋友的激动,被莫名的情绪给掩盖了。 这人是什么时候变讨厌的啊? 明明都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去油田变成了工人家庭,就变得这样高高在上了? 她心里生出了厌恶,就不乐意在他跟前久呆,“我去找我妈了。” 朱逸飞正觉得无聊,难得有个他看得上眼的,能逗弄上两句 分卷阅读89 的小姑娘,哪肯轻易放过,“这里人杂,我陪你一起去找。” “不用了,我妈就在前面。”马玉丽飞快地往人群里跑去,她往人群里一扎,拐了几个弯就把朱逸飞甩了,正觉庆幸呢,迎面撞见了朱逸群。 “你怎么来了?”她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来,“头不疼了吗?” “没事了。”朱逸群其实是陪朱家的几兄弟来的,看他们那样子,好像他不来犯了什么错似的,尽管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还是来了,“你在人群里钻什么。” “躲个人。” 朱逸群脸上的笑收敛起来了,“有人欺负你?”每次公社这种大型集会,总免不了有几个流流氓氓的调戏落单的漂亮姑娘。 “那倒没有,就是挺讨厌的。”大丽刚说完,就见朱逸飞从人群里挤过来了,她往朱逸群身后一站,“四哥,你还认得他吗?” 朱逸群瞧见朱逸飞哪能不知道这人就是马玉丽躲着的人啊,刚想过去教训一下,又听她说你还认得他吗?愣了一下,这人确实眼熟。 “四哥。”朱逸飞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朱逸群也认出了他,“哦,是你啊,城里人。”朱逸飞小时候回屯子的时候总得“端”一两天的架子,混熟了才会跟他们一起疯跑,朱家兄弟都爱叫他城里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阴历二十七厂子里放假就回来了。” “你也进厂了啊?” “嗯。” “挺好的啊。”朱逸群笑了笑,“上坟的时候叫我们一声儿,我给你领路。”多少年不回来不理家人就算了,坟也不上,这在伦理上来说古今都说不过去。 这一句话把朱逸飞说哽住了,“我家在十字路口烧纸了,年年烧。” “年年烧就行,就是不知道长途的那边好不好收钱。”朱逸群笑了笑,“你自己来的吗?” “跟我几个表兄弟一起来的。” “柳家的兄弟啊?有几年没见了。”柳家兄弟说起来是当年朱逸群打服了又被收伏的小弟,只是他当兵多年,大家也都长大了,有好多都结婚了,不像小时候一样瞎跑了,都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马玉丽瞧着在自己面前摇头尾巴晃像只孔雀一样的朱逸飞,见到朱逸群立马拘谨乖巧了起来,觉得颇为有趣。 三个人正聊天,忽地听见远处一阵的骚扰。 “打架啦!打架啦!” 这种集会上有人打架很正常,你踩我的脚了,你占我的地方了,你多瞅我媳妇两眼了,你看我妹子的眼神儿不对了,总能找着理由打架。 看戏之余又能给人增加点娱乐。 围着的人够多的了,朱逸群他们三个人也就没想过去凑热闹。 直到不知谁说了一句,“王大酒包真是不知死活,杨家兄弟早说了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还敢露面,到底让人家给抓着了,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大酒包?朱逸群和马玉丽对视了一眼,朱逸群分开人群往出事的地方走了过去。 有认识他的人,悄悄分开了一条小缝让朱逸群过去。 杨家兄弟打朱逸贵还留着手,毕竟不能打死打残了,自己的妹子下半辈子还指着他呢。 打王大酒包可是没留手,打得王大酒包跟滚地葫芦似地,嗷嗷叫唤,王大酒包许是被人打出经验来了,双手抱着头蜷着腿满地打滚任他们打。 朱逸群他们站在人群里看着,谁也没出声儿。 王大酒包到底是被打出习惯了,逮着了个空子就从杨家兄弟的缝隙中钻出来了,杨家兄弟中的一个拿起一个板砖一砖头拍在他后背上,把他拍倒在地。 这回他可不是滚地葫芦的姿势了,不知谁一脚踩到他的腰上,围观的人都听见咔吧一声……坏了!这一下轻不了!可是另一脚也上来了,这回腿直接被踩变形了。 马玉丽当时脸就白了,一个屯子的人,虽说厌恶王大酒包的人品,看他眼看要被打死打残,仍然看不下去眼。 朱逸群喊了一声,“住手!差不多行了!” 杨家的兄弟抬头一看,“朱老四,这次没你的事儿!” “你们把人打死了,把警察招来了,这里就有我的事儿了!”朱逸群说道,“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做事儿之前先寻思寻思犯不犯得上!” 杨家的人向后退了退,这个时候真就是一声吼,就能让他们恢复些理智,这里是大集,里里外外全是人,公社派出所的人也在……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派出所的人和治安员也从人群里往这边挤了。 “还不快跑!”不知谁吼了一声,杨家兄弟一扭头钻进了人群中跑了。 王大酒包躺在地上哼哼叽叽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亩,这回可不是五百了!得五千!哎哟,我可被打坏了!” 众人一看他还能说话讹人,都觉得他伤不重,起了两声哄走了。 马玉丽走过去蹲在地上,“你腰那里能动吗?手脚麻不麻?” 分卷阅读90 “不能动啦!我要死啦!杨家兄弟得赔我命!”他继续哼叽。 朱逸群啥话也没说,也不管是不是有味儿了,把他的鞋脱了下来,“你动动脚趾头。” “干啥!” “不想残废就动动。” “我动了。”可是马大丽和朱逸群都清楚地看见他没动,坏了。 “别开玩笑!动动脚趾头!”马玉丽想起书上说的知识,大冷天的汗下来了。 “我动了啊!”王大酒包看朱逸群和马玉丽的表情,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我动脚趾头了。”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看自己的脚,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这个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和治安员都过来了,一看是王大酒包,都皱起了眉头,“咋样了?别碰瓷啊!” “这回他碰不了瓷了。”朱逸群站了起来,“叫公社卫生院的车送县医院吧,兴许有救。” 民警认识朱逸群,当年的老熟人,“真打坏了?你打的?” “杨家兄弟打的。要是我打的你能在这儿瞅着我?再说了我啥时候手这么没准儿。”打人也是技术活啊。 48、二十四章(上) 王大酒包被车拉走了,然后呢?当然是该看戏的人看戏,该等着看电影的人看电影,不认识他的人只觉得多了件“谈资”认识他的人更是不在乎。 大丽却觉得有点儿没意思,找到葛凤芝,跟葛凤芝说了一声之后就回去了。 走了没多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朱逸群。 “你怎么也回来了?” “没意思。”朱逸群叹了口气,本来他就不想去凑什么热闹。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一前一后刻意拉开距离走着,走到一半儿,大丽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从怀里掏出来葛凤芝预备的饼子,掰了一块儿吃了,想了想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朱逸群。 “你要不要吃?” 朱逸群摆了摆手,“不饿。” 从公社到靠山屯要路过两三个屯子,因为晚上有电影看,道上一直没有断了人,这两人距离越拉越远,远到只能看见对方的一个影子。 大丽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心里觉得踏实多了,朱逸群这人性格其实也张扬,却不让人讨厌,还让人觉得这人可以依靠。 过了一会儿,道上没人了,大丽放慢了脚步,等着朱逸群走近,回头问他,“你为什么要救王大酒包?” “一个屯子的,总不至于看着他被打死,杨家是朱家的亲家,也不能看着他们兄弟杀人偿命,整不好又把朱逸贵给牵连上。”王大酒包身上牵连的事儿太多了,就算是三叔马占山在这里也是有责任的,这个年月,只要人不被打死,万事好商量,民不举官不纠,被打死了就没得商量了。新闻里说了,要严打! “他要是瘫痪了咋整?” “不知道咋整。”朱逸群摇了摇头。 “唉……”马大丽踢了一下雪球子,“咋这么多事儿啊。” “这算什么事儿啊,你年纪小,不记得当年闹□□时候的事儿,那个时候乱事儿才多呢。” “我就记着青年点儿好像有几个人跑了。” “嗯,跑进了山里迷路了,差点儿被判投敌,是你爸说他们是上山采蘑菇迷路了。后来找回来了也没啥事儿。” “尚老师又是咋回事儿啊?” “尚老师老家是省城的,据说是做大买卖的,贩药材的,开药铺的,家里还有人在满洲国当过官,她跟家里决裂了,到北平读得医科。” “她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贩药材的家庭?她还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为什么她说自己不懂医啊? “后来因为一些事被打成了□□,遣返原籍,又发配到了靠山屯,她丈夫跟她划清界限离婚了,她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最小的儿子也跟我差不多大吧,后来她平反了,她丈夫找她复婚她不肯,让她回京城她也不肯。” “她为什么说自己不懂医啊?”想想也是,不懂医的人家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医学方面的书啊,大部分还是繁体字的老版,还有一些是外文书。 “因为不想当医生了吧,只想教书。”朱逸群说道。 “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她学生啊。” “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傻啊。”朱逸群笑着揪了一下她的辫子,这小丫头其实非常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看她笑的人也想跟着笑,跟她聊天轻松极了。 “我才不傻呢。”大丽把辫子扯了回来,她有点儿后悔为了扎头巾方便,扎了两个麻花辫了。“你说王家的孩子会怎么办啊?”王大酒包真瘫了,高小云是肯定不会守着他的,三个孩子呢? “不知道。” 这事儿的结果是三、四天以后出来的,王大酒包确定被踩瘫了,拉尿都控制不住了,杨家兄弟都跑了,他们本来就在外地打工,那个时候,别说是出省,就算是出了镇想要找到人都不容易。 通缉令发下去 分卷阅读91 了,可也得等着他们回来才能抓人。 人跑了,家还在,王大酒包还得治伤啊,马占山亲自带着人参与调解,杨家凑出了一千块钱的赔偿,其中三百块钱是现金,剩下的是借条。 条件是王家不能再去派出所闹,追着他们不放。 高小云一通的哭一通的闹,可杨家在当地人多势众,虽说老爷们都不在,老娘们也不是好惹的。 三百块钱,爱要不要。 高小云拿着了赔偿款当晚就消失无踪了,据说她跟走村串巷的货郎张光头是老相好,她消失那天张光头正巧在村里。 她还要带走王花和王草,王花一通的哭闹不肯走,王树听着动静赶过来,把姐姐和妹妹抢了下来,高小云怕惊动人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得一个人跟着货郎走了。 现在剩下的一个瘫子三个孩子,是村里的麻烦了。 马占山、朱大明白再加上被马占山临时任命的民兵队长朱逸群,三个人坐在村委会开会。 马占山和朱大明白都抽烟,没一会儿村委会就烟气弥漫,辣得人睁不开眼睛。 “幸亏王花和王草没让带走,不然就得被卖了。就连高小云都有可能被卖了。”马占山叼着烟卷说道。 “现在王大酒包咋整?”朱大明白眯缝着眼睛问道。 “送敬老院吧。” “能送去?” “送送看呗。”马占山说送送看,也就是差不多能送去了。 “孩子咋整?” “找亲属呗,王大酒包其实有个姐姐,人不错,当年嫁到煤矿上,嫁了个矿工。” “能联系上不?” “我到公社上去,往煤矿打个电话问问。” 半个月后,王大酒包的姐姐和姐夫来了,两人看起来都挺朴实的,对弟弟的遭遇表示无奈,把人接过去照顾的话路太远不行,再说姐姐家里还有公婆要伺候呢,但是姐姐表示愿意带走王花。 别人都说这个姐姐家里儿子多,能帮忙干活的女孩少,带走王花一是家里有人帮忙,二是将来把王花嫁给自己家的儿子,又少了一注彩礼。 就算是如此,大家仍然觉得她是好人。 王草年纪小,葛凤芝联系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把王草带走了,人家带走了孩子就举家搬走了,看来就是不想让王花在和这边联系。 王家就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男孩子王树没人要。 “让王树跟着我吧,我就一个人,他正好能帮我干活。”朱逸群接收了王树。 那天,恰好是二月二龙抬头,村里家家户户把过年的时候剩下的肉之类的东西拿出来炖煮,马上要开春了,什么都存不住了。 朱逸群带着王树去公社洗了个澡剃了个头。回村的时候王树瞧着自己家,“叔,我家没了是吧?” “你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家了。”朱逸群拍了一下他的头。 “他们说你不长寿,要死了,我到时候给你送终,你家是不是就是我家了?你的钱是不是就是我的钱了?” “呵。”朱逸群踢了他一脚,“你等着吧。”朱逸群看着王树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家,说没就没了,就散就散了。 王家散了,杨家实际没散,兄弟几个在外面包活赚钱,后来还发了财,把朱逸贵两口子也给弄去打工了。 当年的案子,也真就是民不举官不纠了,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王树长大了……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对于马玉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玩疯了的孩子们被家长押送到学校,家长对尚老师十分尊敬,对马玉丽就态度不同了,总之都是一句话,“老师(大侄女,大妹子)!孩子交给你了!你就当自己家孩子!不好好学习淘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还有的家长看见教鞭旧了,特意找了两块好板材,“老师,我来量量咱学校的教鞭多长,回头给你做个好的,使劲儿修理这帮兔崽子。” 兔崽子们对此的反应是哈哈大笑,尚老师不怎么打学生,马玉丽嘛,顶多是打手板,跟家长的打人力度比起来,简直是挠痒痒。 新学期的书发下来了,一样是两人一套书,本子今年倒还买得齐整些。 马玉丽站在教室里面瞧着一个个精精神神的学生,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拘谨了,新的学期,就算没有学霸赵小玲,仍然要加油。 把孩子送到学校是小事,村子里的大事是备春耕,村子里大概有七家买了耕牛,其中有五家买的是买来就能干活的青壮牛,两家买的是牛犊子。 包括马家在内的三家在林场那里买了林场淘汰下来的拖拉机。 林场的拖拉机是当年老毛子产的,皮实得很,尽管林场用拖拉机用得狠,一样很少出毛病,要不是这次上级统一要求换国产货,林场还舍不得淘汰呢。 朱逸群则在自己家院子里搭起了猪圈,他搭的猪圈跟别家的不一样,人住的屋子还没铺上砖,猪圈倒是铺上了,他还在猪圈的后 分卷阅读92 头预留了一个大坑。 村里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猪圈,都跑去看稀奇。 “部队上的猪圈都是这样的,天天打扫,比人的屋子还干净呢,猪圈干净,猪就不生病。” “这猪就圈养?不放?我还寻思你让王树给你当猪倌呢。”马占山扒着猪圈往里看,村上的猪都是放养的,皮老厚老厚的大黑猪,冷眼一看跟野猪也差不多。 “不放,我跟公社畜牲站联系了,他们新近了一批长白猪。” “长白猪?长白山上来的?” “不是,外国的种,白猪!吃得少长得胖。” “那我可得看看,你要是养得好,我也养两只。”马占山抽了两口烟又说道,“王大酒包去了敬老院,他家的地没人种了,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这种好事,要不是马占山向着他,怎么可能轮得上他。 “那行,你回头去村委会补个手续就行了。”马占山说完又说道,“你会开车不?” “开拖拉机?” “是啊。” “会开。” “那我家的拖拉机你先弄着,没事儿教一教宏生。”马宏生一听说不让他上学了,让他弄拖拉机,乐得跳得八丈高,正在家里擦车呢。 “行。”之前朱逸群还在考虑要不要买辆新的国产拖拉机,先拿老毛子的老拖拉机用一用也行,至于会不会开……坦克他都会开,拖拉机?小菜一碟。 49、第二十四章(下) 天气转暖了,从村里到公社的路再次通行困难了,道路“翻了浆”,整条路变成了“水泥”路,赵老六的马车都不敢出门了,去年这个时候他的马车陷在了泥地里,他把鞭子抽断了马都没能出来,幸亏遇见了几个同村的人,连拉带拽这才把马车救了出来。 村里新买回来的拖拉机们也不敢挑战这样的翻浆路,陷在里面实在是出不来。 直到刮了几天的大风,翻浆路慢慢露出了道眼,这才恢复了通行。 这种情形遍布整个东北,也就是大城市的主干路可能会好一些,县城的主干路上,一样都是狼狈的行人和车马。 道干了,布谷鸟叫了,燕子排成人字飞回来了,东北的春天才算真正到来。 朱一群四月七号一大早就开着马占山家的拖拉机,载着马宏生一起出发了。 老毛子家的拖拉机简单粗暴极了,断裂了至少五次的皮带用铁丝固定了之后,依旧坚守着岗位,连冒出来的黑烟都带着几分的豪气。 马宏生坐在车上,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颇有些少年意气指挥方遒的意思,头仰得高高的,一只手扶着车,雄纠纠气昂昂,仿若即将开拨的将军。 “坐牢了,拖拉机可不是马车甩下去可不是好玩的。”朱逸群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开拖拉机跟开坦克一样吗?明显不一样,开拖拉机更简单些,只是要沿着路开。 今年有两件大事,一是去取之前买车的时候就定好了的车斗子,二是去畜牧站看看朱逸群之前订的长白猪到没到。 长白猪还是新事物,只有邻近省城的几个村子有养殖的,畜牧站目前还只有畜牧站有渠道,他们倒是十分乐意推广这种猪,据说是有指标的,朱逸群帮他们解决了大麻烦。 下午拖拉机回来的时候,带着新焊的车斗,车斗里面载着一个大铁笼子,铁笼子里是一群小猪。 拖拉机停在朱逸群家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看,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小猪。 一只一只大小匀称,白里透红粉粉嫩嫩,明明是又丑又脏的小猪,竟然看出几分可爱来。 “大林子啊,这猪抓得有点儿早吧。”马占山瞧着这些小猪虽然喜欢,却也有几分的忧心。 山里人都知道四月的天气有多反复无常,平常人家抓猪都是五一甚至六一以后,才算稳妥,猪不会因为一冷一暖丢了性命,所谓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专家说得扣棚。”朱逸群在猪圈里铺了两层草帘子,又铺了几层的稻草。 把猪赶进去之后,将车上的塑料薄膜拉了下来。 “怎么?猪也用这东西?” “畜牧站的专家说能用。” 这玩意儿实在是新鲜东西,马占山从头跟到尾,看着朱逸群把小猪放进圈宿,给猪吃的饲料不是常见的豆渣之类的,而是玉米粉和各种粉的合剂,合在一起拌一拌,加上热水搅一搅喂给小猪。 “这样能行?” “我照书上说的配得饲料,也不知道能不能行。”长白猪对当地来说还是新鲜事物,买猪的时候他跟畜牧站的人一起研究了很久,还拿了本书回来看。 “那你养过没?” “我养过。”朱逸群在部队的时候养得还真是这种猪,只不过当时是有母猪的。 他养着猪,靠山屯别家的人观望着他养猪,有人觉得可行,有人觉得他纯属脑子有病,从村民的态度来看,觉得他脑子有病的人多一 分卷阅读93 些。 春天了,学生们放了学把书包放到家里,三五成群地上山挖菜,比起写作业,挖菜显然更重要,家里养了牛的,更是要赶紧把牛放出去。 阳面的婆婆丁已经返绿了,只是叶子太小不好吃,村里的主妇们都叮嘱孩子们挖根,等着婆婆丁根腌咸菜,挖小根蒜也是极好的时候。 现在暂时不能种大田,小园子却已经可以种了,勤快些的家庭已经翻完地施完肥了,家里大大小小的盆子里,已经种上了各种秧苗。 大丽站在学校后面的山坡上看了半天,拿脚踢了踢地,这一片山坡是阳面,早年间有人种过黄豆,收得还不如被野猪祸害得多,也就没人种了。 尚老师吃完了晚饭,也在这一边溜弯。 “尚老师!马老师!”几个挖菜的孩子看见马大丽跟她打着招呼。 “农村孩子不比城里孩子笨,只是城里孩子在学习的时候,农村孩子在求生。”尚老师叹了口气,这些年她专注培养学生,成材者了了,就算是有一两个好苗子,也折在半路上了,“宏生不上学了?” “不上了,他不是学习的秧子。” “他怎么不是学习的秧子了?他多聪明啊!只是不往正地方用,家长管一管逼一逼,是能考学的。” 问题是哪个家长会管一管逼一逼啊?马家已经是全村最重视子女教育的了,他们家仍然对孩子的教育一切随缘,读得好就一直供下去,读得不好就不供了。 村里的小学基础打得再好,也是三年制的啊,去公社读书是一道坎拦住了村里八成的孩子。 “尚老师,您说咱们把这一块地开辟出来种土豆怎么样?也可以种点菜什么的。” “啥?”尚老师在忧心学生呢,大丽在想着种东西。 “种点儿土豆孩子们又多了些吃食。”山地不比平原,靠山屯人均耕地算是少的,现阶段也就是勉强温饱,孩子们正是生长发育期,需要营养。 “谁来种?” “让孩子们自己种啊。” “也行,把我的那块田也交给孩子们种吧。”尚老师挥了挥手,她其实是村里唯一有编制的正式老师,仍然有一块地,地不算多,三亩二分,过去都是交给跟她家最近的马家种,马家到时候分给她粮食。“不过小马啊,你不能眼前只盯着一亩三分地,盯着吃喝啊,得想想未来。” “未来?” “孩子就是未来,孩子不能局限于吃饱穿暖,这里也很重要。”尚老师指了指脑子。 “姐!妈让你快点儿回家!”马宏生大声地叫着。 “好!”大丽应了一声,跟尚老师告别,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尚老师看着她的背影,从心里往外觉得,年轻真好。 大丽进了自家的院子,先看见套着针织车座垫的自行车,“大姑来了!”她紧走了两步进屋。 姑姑马占梅正坐在炕上跟葛凤芝说话。 “大丽!你大姑来报喜了。” “报什么喜?” “你淑艳姐五一结婚,让咱们全家都去。” “真哒?”大丽笑了笑,高兴也不怎么高兴。 “当然是真的,谁拿这个开玩笑。”马占梅笑眯眯地说道,“下次就是轮到喝你的喜酒了。” “大姑,我两个哥哥还没结婚呢。” “他俩啊?都不忙!你大哥今年军校毕业就是正经的国家干部,自然有人操心他的婚事,你二哥看看今年考学考啥样!考得好将来也错不了,考得差也送去当兵去。”葛凤芝早把两个大点儿的儿子的事盘算好了,她不着急当什么奶奶,孩子得比大人强,老虎一只就拦路,耗子一窝也是喂猫的货。 “咋?你也想让宏学当兵去?宏学都二十了吧?” “周岁二十,虚岁二十一了。” “你也不怕耽误孩子。”大姑跟葛凤芝唠上了。 “大丽,你去看看,河边打鱼的还在不在,在的话买两条大鱼回来。” “诶!”现在刚开江,正是吃开江鱼的时候,村里的和外村的都有在河边打鱼的,只是这个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不麻烦。”马占梅摆了摆手,“家里有啥吃啥得了。” “哪有姑奶奶回家啥吃的都没有的?回头让人讲究死,你就安心在这儿坐着吧,让孩子们张罗。”葛凤芝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钱交给了大丽,“宏生,你去叫你大爷去!” 大丽拿着钱往大河那边走,这个时候打渔的人不多了,早晨起早的时候多,打完了渔送到公社或者县城能买钱,晚上打鱼,一晚上鱼死了就不值钱了。 只有附近的人预备着打点儿鱼自己或亲戚朋友吃。 今个儿在河边的是朱家兄弟,“朱二哥!有鱼吗?” “有!有胖头和柳根,还有嘎牙鱼(大家自己百度吧,我不知道学名念什么)、鲶鱼。” “有大的吗?” “你过来看看。”大丽跑过去,最大的胖头鱼足有四斤多沉,胖 分卷阅读94 头鱼实际就是城里人说的花鲢,软刺多肉不是那么好吃,有人喜欢拿鱼头做汤。“这条胖头和那两条鲶鱼都给我吧。” “家里来客了?” “我大姑来了。” “啊,大姑回来了啊?那买啥买啊,你拿回去吃吧。”马占梅跟朱家兄弟也是很熟的。 “一码归一码,你要是不要钱我就不买了。” 两人说了半天,朱逸理才收下她的钱,还送了她一袋嘎牙鱼。 胖头鱼和鲶鱼搁茄子干一起酱炖,在锅边贴着苞米面大饼子,在锅里的时候就香飘十里。 嘎牙鱼炖汤,里面加上白菜叶和粉条,鲜得让人吞掉舌头。 放学回家的马宏波和马玉珍还没进家门呢就拼命喊,“妈!妈!啥好吃的这么香啊!” “就知道好吃的,没看见你们大爷和大姑?”葛凤芝掐了他俩一人一把, “大爷!大姑!” 马占山翻箱捣柜地把自己珍藏的人参酒拿出来了,“大哥,占梅,咱们一起喝两盅。” “喝两盅。” 因为有马占梅,葛凤芝坐在炕沿上陪客,宏学和宏生上了桌,大丽带着宏波和玉珍要到厨房吃。 “没外人,三哥,您开开恩,让孩子们都上桌。”马占梅招手让孩子们回来,“现在县城里都这样,没外人孩子都能上桌。” 马占山看了眼马占海,马占海点了点头,“妹子这么说,就让孩子们上桌。” 孩子们上桌,炕桌就摆不下了,重新摆了地桌,一大家子人团团围住一起吃饭。 酒过三巡,马占海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尴尬的问题,“占梅你不讲究啊!回屯子先到你三哥家,没到我家。” 50、第二十五章(上) 马占梅愣了一下,?酒杯放到了桌上,“大哥,自从我嫁到了县城,?你到我家去过几回?” 马占海摸了摸下巴不说话。 “当年你一门心思的想让我嫁给林场的赵老四,我不嫁,就把你得罪了吧?我结婚的时候你就不高兴,?到现在你看见我还是不高兴。” “我就不明白,县城有啥好的?你找的那叫什么玩意儿。”马占梅跟马大丽是一个类型的,都是一米六往上的大个儿,天生皮肤白,?大眼睛双眼皮,年轻的时候长得甚至比大丽还要好看些,她对象身高跟她一样,又瘦又小,?用马占海的话说活像只猴儿,?结婚的时候家里就三间破草房,家里还有个出了名儿刻薄的婆婆。 除了对方是县城正式工人的身份,真没有一丁点儿能配上马占梅的。 相反马占海介绍的赵四,?是林场正式职工,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儿,?长得体面,?为人也是比较正直的。 “为啥?”马占梅笑了,?“为我不想在地里刨食一辈子,为我就想家里有电灯,碗里有肉有大米,再说了,我们家老林长得不好,?人好啊!这些年我除了在我婆婆那里生了点儿闲气,一点儿委屈也没受着,大哥,这还不行吗?” 马占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县城好啊!人人都奔着县城去,二儿子一去不回,过年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就走了,就为了回县城恭敬老丈人。 吃完了饭,晚上大姑留在马占山家住了,夜里一家人点着灯在一起说话,马占山提起了想让宏波和玉珍住马占梅家的事儿,“孩子读书成绩还行,都跟我说在公社读书耽误孩子了……” “三哥,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当初大丽要是在县城念初中,指定能考上高中,公社初中都啥老师啊,一个个的还赶不上我呢。”马占梅说道,“你把宏波跟玉珍交给我吧!要说头些年我不能作主,现在我在家里说话算数。” “你婆婆彻底服了?” “她能不服吗?原先她巴结着我大伯哥和大伯嫂,想着将来能跟着人家住省城,这几年人家不理她了,她也明白了,养老还得依靠我。现在啊,也知道说人话了,也知道办人事儿了,这回淑艳结婚,她还拿了一对银镯子给淑艳当陪送,行了!到底她是老人,我心气儿顺了,她还能活几年,咋地也给她圆满送走。”马占梅先前跟马占海说自己没受委屈,都是当成大哥的面打肿脸充胖子,守着那么个婆婆,委屈海了去了。 只不过嫁县城是她自己选的,她死也要把面子撑起来,也就是跟她关系最好的马占山知道点儿影子,外人根本不知道。 “那可太麻烦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宏波和玉珍跟我自己家的孩子也没区别。” “你放心,我不让他们白喝你的,口粮我们自己出,一年还给你两百块钱。” “你可别胡扯了,两孩子能吃多少啊!给我二百块钱!你非要给钱,这两孩子我可不要。” 他们在炕上唠了半天孩子的事儿,话峰一转,马占梅把注意力放在了马大丽身上,“大丽啊,你跟姑姑说想不想嫁到县城?你要是想嫁,姑姑给你介绍!就咱这条件,指定能嫁过去,条件是指定没有头前姓魏的条件好,但普通人家咱们还 分卷阅读95 是配得上的。” 县城好不好?好啊!哪儿哪儿都好,别的不说,姑姑家里虽然也吃粗粮,但是吃得是二米饭,大米和苞米碴子掺着吃,偶尔吃炖苞米面饼那是为了解馋,跟靠山屯完全不一样。 可是…… 大丽也清楚,农村姑娘嫁县城,是要比量着自己的条件低嫁的,在马家人看来马占梅嫁姓林的是低嫁,在县城人看来,姑夫娶姑姑这样没工作的农村姑娘,也是因为自身条件不好低娶。 甘蔗没有两头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就算是有也轮不上一个农村姑娘。 “姑,我不想嫁县城去。”说这句话的时候,大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马占梅叹了口气,没有再往深里劝。 县里面下了文件,要换新的种子,据说是什么高产玉米种,还有化肥之类的,据说很紧俏,靠山屯直到最后一刻才排到。 马占山组织村里所有的车辆,一齐去县里拉种子化肥,马占梅惦记着家里,跟着同车回去。 朱逸群一大早来到马家,被葛凤芝拉进屋里吃早饭,“别跟三婶儿装假,家里不缺你那双筷子。” “三婶儿,我真吃了。”朱逸群在家里真吃饭了。 “那也在三婶儿这里少吃点,今天一出去就是一小天儿呢。” 早饭是大碴子粥、昨晚剩的玉米饼和炖鱼,还有洗得干干净净的蘸酱菜跟去年的陈酱。 马占梅是很久以来头一回见到朱逸群,“哎哟,大林子出息成这样儿了?长得真精神。”低头看见了他少了手指头的手指,想起村里人跟她八卦的关于朱逸群的事儿,叹了口气,“人回来就好啊。” “姑,别提这些事儿了。”大丽拦住了马占梅的感叹,本来朱逸群刚回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借着同情嚼舌根,现在村里人都习惯看见少两根手指头的朱逸群了,姑姑又来了。 “不提了。”马占梅笑了笑,“大林子,有对像了没?”这就是所谓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刚避开了一个坑,马上就到另一个坑。 “没有呢。”朱逸群不在意地笑了笑。 马占梅坐在那里吃着饭,眼睛撒么(来回看)着一会儿马大丽又看了一会儿朱逸群,马大丽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心说姑姑这是干啥呢?又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朱逸群,他泰然自若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 一顿早饭飞快地吃完,朱逸群带着马宏生收拾车去了。 检查油量又检查了水箱里的水,马宏生抱了几捆苞米秸扔到了车上,权当等会儿拉人的坐位。 一家子人上车出发,马占海一家和另外两户人家也坐马占山家的车,葛凤芝特意扔了个垫子上去让马占梅坐,各人也各自拿个垫子,垫在苞米秸上,也有不讲究的,直接就坐下了。 拖拉机上了道,跟村里别的车集合在一处,马占山来回走了一圈,看看有没有没到的,“买种子化肥是大事!人不到钱得到,落下谁谁家自己去!” 他喊了好几遍,这才上了自家的车。 朱逸群拿着摇把使劲儿摇了几下,拖拉机启动起来,开车上了路。 上路之后又绕路到各个自然屯,走了一大圈,队伍又扩大了好些。 车开到了县种子站,这才知道种子化肥有多紧俏,靠山屯的车队排在了后面,没多大一会儿后面就又排上了。 马占山下了车遛达了一圈,到前面找自己相熟的人,回来赶紧找朱大明白和朱逸群。 “你俩上旁边小卖部买纸和笔,把各家要买多少全统计上来。” 朱大明白和朱逸群家也是堂亲,不过隔挺远了,追溯血源得追溯到太爷爷那一辈。 他俩岁数上差了有二十来岁,却是同辈人。 两人买了纸和笔,一个掐住头,一个掐住尾,挨家统计,统计完之后又到马占山那里根据单价算钱,算完了钱又回头去跟村里来的人确定有没有带那么多钱。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有些人一看钱多就后悔的,有想多买点儿的,有想少买点儿的,有对新种子和化肥心有疑虑的。 统计完三个人头都大了。 三个人最后在一起拢好了总数,马占山拿着数,悄悄拐到种子站后身儿,找到了在那里的刘书记,刘书记身边还有另外几个村的村长,手里都拿着单子。 刘书记跟种子站的人吵起来了,“我们镇已经是排最后一个了,今天让我们来前面还有这么多,你说咋办吧?” “刘书记,您冷静点儿。”种子站的人也是满头大汗。 “我没法冷静,都啥时候了?误了农时是你跟领导解释还是我跟领导解释?” “这么的吧,咱们不是统计出来要多少种子化肥了吗?先可着你们拿,外面那些散户先不放。都是些头前没买,后来看见发芽率又后悔的……” 刘书记把单子交还给各村,“你们快去拿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经过了一番波折,总算是把种子化肥买回来了,各村青壮把货搬到 分卷阅读96 了车上。 排队的散户看见后来的人都比他们先拿到货,闹腾了一阵子,被种子站和派出所的人压制了下去。 车队回来的时候,村小学刚好放学,各家的孩子撒着欢往家跑,看家里人拿回来的种子和化肥。 尚老师也跟着遛达到一户人家家里,他们正看着化肥和种子发愁呢,倒不是说东西不好,是使用方法看不懂。 尚老师把他们家的学生叫来,又把另外两个十四五的孩子叫来,一起让他们认化肥袋子上的字,讲到底该怎么用化肥,然后忧心忡忡地走了。 大丽帮着家里人把化肥种子放进仓房,刚一出来就见尚老师来了。 “尚老师,您没吃饭呢吧?在我家吃一口呗?” “吃饭,就知道吃饭,你爸呢?”尚老师瞪了她一眼,马大丽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尚老师。 “这儿呢。”马占山从里屋出来了,“尚老师,您有事儿。” “化种咋用?种子咋种你知道不?” “种子站说看袋子就知道了。” “你能看懂,屯子里的人都能看懂?”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到了PK收益阶段啦!集美们要给力啊!感谢在20210412?18:52:03~20210413?19:1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乍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得闲饮茶?20瓶;再瘦10斤?10瓶;抹茶猪?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二十五章(下) 农村孩子为什么要识字?要有文化?不提那些虚无缥缈的大学梦、中专梦,?光是生存两个字,对文肓来说就极为艰难,认不认识字,?关系到生存和生存质量,可惜的是当时的人只是有模糊的想法。 大多数人是糊涂的,随波逐流的。 靠山屯整体学风算是不错的了,?马占山登高一呼,天天在大喇叭上喊,尚老师、马大丽在课堂上教,下了课挨家去家访,?马占山、朱逸群、朱大明白连马宏生这个初中辍学生,四个人分散到各个自然屯去教。 小满来了,84年的春耕就这样开始了。 马占山站在自家地头,看着朱逸群开着拖拉机,?玩似地一会儿功夫就翻完了好几拢地。 “宏生,?你来开。”朱逸群坐到了马宏生旁边,看着他翻地。 自己家的地翻完了,马宏生也是耕田小能手了,?接下来是马占海家的地,朱逸群新分到的地。 现在拖拉机翻地明码标价,?翻完自家的,?就去干别家的活,?一整个春耕下来,各个买了拖拉机的人家,都小赚了一笔。 更不用说春耕结束之后,县里面的各项工程也开工了,有修路的,?有盖房子的,马宏生自己开得熟练了,朱逸群带了他几次就让他自己干了。 朱逸群的重点还是伺候自己家的小猪。 才带回家半个月,小猪们一个个长势喜人的很,他忙的时候王树每天按时喂猪,扫圈舍,干活很勤快。 “晚上吃啥?”王树瞧见朱逸群回来了,抬头问他。 “中午的大碴粥还有吧?大碴子水饭,打土豆酱。”朱逸群打了盆水把脸洗了洗,“你摘点儿小菜。” 王树乐颠颠地去摘菜,干活不算什么,在朱逸群家里他干得活还比在家的时候少点儿呢,关键是吃得饱。 吃完了饭王树拿小筐去采野菜,被朱逸群叫住了,“你作业写了吗?” “老师说春耕不留作业。”他话刚说完,已经跑出了院子。 朱逸群收拾完桌子,把剩下的那点儿饭菜喂了猪,他的习惯是饭菜尽量不过夜。 农村的零活总是无穷无尽的,小园的菜可以吃了,院子里的草也跟着长起来了,甚至比菜还要茂盛些。 他正在靶着草,马大丽甩着马尾进了他家的院子,她今天穿了件夻色的的确良衬衫,外面罩了一件劳动布的外套,明明是村里人常见的打扮,她穿起来却分外的合身。 “四哥,我爸问你还当不当厨子了?” “当啊,谁家要办事啊?没听说谁家老人老了啊?”老了就是去世的意思,春耕时节,没有结婚的,要办事的多数是有人忽然去世了。 “不是老人,我大姑家的姐姐要办事,五一城里结婚的人多,一时间找不着好厨子,我爸就想起你来了。” “行,定了说是哪天,我提前过去。” “五月三号男方正日子,女方是五月二号。” “那不就是三天以后吗?” “是啊,我爸让你明天就过去,正好我们也要过去。”有了拖拉机,去县城都比平时方便些。 “行,明天早晨几点?” “早晨六点到我家,我妈说让你上我家吃早饭。” “不的了,家里还有王树呢,我早晨煮点儿挂面 分卷阅读97 自己就吃了。” 大丽四下看看小院,原来朱逸群家的院子就利索,到了春天万物复苏,他的小院更板整了。 她瞧着杖边子种的几个像枯枝似的葡萄,“你种山葡萄啦?” “嗯。” “今年能结果不?” “结也结不了多少,来年差不多能多结果。”山葡萄酸,一般人家种也就是为了酿酒,朱逸群种实际是为了嫁接别的品种的葡萄,但没跟马玉丽细说。 “你家园子长得真好,豆角茄子是打算细秧还是买秧啊?” “今年买秧来年再看看。” 大丽看完了这些又去看猪,“你家的猪长得真快,我爸说也想买这个品种的猪。” “买这种猪得跟畜牧站定。” “这猪爱生病不?” “还行。”朱逸群想了想,“这猪得打疫苗了,你会打吗?” “给人打就会,给猪没打过。”现在马大丽的村医业务也算是铺开了,屯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开始找她了,有几个老病号得她隔三差五去打针。 只不过接生的活被张寡妇垄断,疑难杂症被“大神”们垄断。 想到这里大丽有些沮丧。 “学一学呗,给猪打针比给人打针简单多了。” “对了,我爸说过五一电业局就给咱屯子扯电了。” “还有这好事儿?” “对啊,还要在咱村找抄表员,我爸让宏生干了。” “要我说啊,宏生最好不要当这个抄表员。” “为啥?” “跟你说不清楚,等会儿我找你爸说去,我一说他就明白了。” 不让马宏生当抄表员的原因很简单:第一:吃相太难看。虽然靠山屯没有电,但别的屯子是有电的,怎么操作的大家都知道,抄表员负责抄各家的表,收各家的电费,有时候电业局直接统计出一个数,把整个村子的电包给抄表员,每月如数交上来钱就行了,抄表员多收的都是抄表员的。抄表员收入很高,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肥差。马占山把这个差事给了儿子,村子里肯定有人会不满。 第二得罪人。抄表员怎么才能把电费收上来?别以为老百姓一个个都会按时按量收钱,没电的时候一心盼着有电,有电了就想赖着不交费,抄表员这个时候就要去要电费,至于怎么要,真是各种手段都有了,最后的手段就是直接掐电。 马占山要是那种山大王式的村官,这么玩就这么玩了,马占山不是,他在十里八村是很有人望的,村民也都敬服他,综合上面的两项原因,就导致了朱逸群劝他的理由:犯不上。 马宏生现在开拖拉机也不少赚钱,帮村民耕地还能有个好人缘,真犯不上当这个抄表员。 马占山寻思了一会儿,“是我想少了,我寻思着给老三找个活干。”他当然也眼馋抄表员的利益大,马宏生干上了这个,等于捧了金饭碗。 “三叔,宏生精明,将来指定有发达的一天。”朱逸群笑着替马占山点上了烟。 “那你说这个活让谁干。” “咱村谁家最困难,最认干,还有一定的知识,就找谁。” 谁?说起来都知道是谁,小斧子,原名叫吴有福,实在没啥福,自己改了名也换了姓儿叫朱有斧。 小斧子一下生妈就没了,又赶上困难时期,谁都寻思着养不活,靠着奶奶东家一口奶西家一口奶混大了,四岁的时候亲爸娶了后妈,他跟着爷爷奶奶过。 十七岁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去世了,临死给他说了门亲事,入赘到靠山屯朱大明白的侄女家。 小伙子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在靠山屯吃了两年饱饭这才有了人模样,这小子别看长得不咋地,也不爱说话,有内秀,一手毛笔字写得相当好看,才念了三年书,一般的小学题难不住他。 可这么个人,命实在是苦,老婆生第二胎的时候得了产后风,才二十多岁人就瘸了,啥活也不能干了,老丈人老丈母娘也岁数大了一身的病。 一家子人,两个老人,一个瘸老婆两个孩子,就他一个壮劳力,日子过得真是苦+难。 马占山把朱大明白找来了,问他这事儿咋样,朱大明白咂巴了一下嘴,有这好事儿他以为马占山给自己儿子留着呢,根本就没啥想法,现在竟然要给朱有斧…… “他一个外姓人,不好吧。” “都改姓了,也是你侄女婿,有啥不好的。” “我家二小子现在也没事儿干呢。”朱大明白的大儿子被他整林场去了,二小子现在确实没啥事儿干,整天游手好闲。 “你家二小子斗大的字不识一萝筐,能算明白电价?这事儿要么你去说,要么我去说。”马占山实际是卖人情给朱大明白呢,眼见得谁去说,谁就是朱有斧的大恩人。 朱大明白卡吗(眨)了一下眼睛,“我就提一嘴,行,我去说。还是您想得周全,他们家确实困难,他干上抄表员,他们一家就翻身了。” 别看屯子小,朱大明白一 分卷阅读98 直想着抢班夺权呢,在他看来马占山这个村长当得没劲透了,偏偏能力威望,他哪一点都比不上马占山。 马占山笑呵地从村委会出来,朱有斧再傻也不会真得以为是朱大明白帮他找得抄表员的工作,这种大事,村里只有他马占山一个人能决定。 他迈着方步回了家,刚进门就被葛凤芝揪着到了里屋,“咋地?我听说宏生抄表员的活黄了?” 马占山把朱逸群跟他说得道理说了一遍,“你老头子我在村里的威望得来不易啊。” “威望能当吃能当喝?你知道抄表员一年能挣多少钱吗?说舍出去就舍出去了?再说了,就算是舍出去咱老马家的人都死绝了?你给老朱家人?” “既然要大方的,就要大方到底,发扬风格,全屯子谁不知道朱有斧家困难啊,他又有本事,我告诉你说,帮扶他一把我不后悔。” “你别跟我装,你没那道行!指定是有人教你的!”葛凤芝找了个衣裳挡着的地方就开始掐。 “朱逸群教我的!大林子说的!” 葛凤芝停下了手,“他说的?” “他说的,他说咱家宏生开拖拉机也不少挣,他脑袋又好使,犯不上干这得罪人的活。” 抄表员得罪人吗?太得罪人了,从有抄表员到现在,你到各个屯子打听去,没有谁人缘好的,当面不说啥,背后都让人讲究出大粪来,祖宗八代恨不得都让人骂得掀棺材板起来。 葛凤芝想了想,“这事儿算你办得对,来试试看这衣裳行不行。” “咋地?白掐了?” “你还想掐回来?” “不,我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扫肓,东北的教育水平实际是全国领先的,在当时更是如此,但是靠山屯的情况是山村,想上完小学就得去公社,很多人家在这种情况下就不送孩子去了,或者勉强读完小学就不读了。三年级实际是达到了扫肓的水平,但是大家想想三年级的水平(这个水平还是带水份的),要是不经常接触文字,能认识多少字?会写多少?感谢在20210413?19:12:23~20210413?21: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6851?20瓶;青青河边草、再瘦10斤、就这样吧、shan栅?10瓶;隔壁老王家的媳妇?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第二十六章(上) “大丽!刷碗去!”马占梅支使着自己的侄女刷碗,?“快点刷还有下一悠呢。” “她不去刷碗,我这边要她旁厨。”朱逸群喊了一声,“酱油不够了,?去倒一盆酱油。” “诶!” 见马大丽有事,马占梅去找别人帮着刷碗了,她一共召集了七个刷碗工,?马家和林家的小辈女孩子哪个都没逃掉,连马玉珍都去刷碗了。 只有马大丽在朱逸群跟前晃悠着没太多事,“你这儿有什么事啊?”她瞧着热火朝天的刷碗队伍,有点不好意思。 “你乐意刷碗去啊?” “不乐意。”大丽摇了摇头。 “不乐意就消停呆着。”朱逸群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连偷懒都不会,“是不是还没吃着饭呢?那边有丸子,你自己盛一碗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去。” 大丽拿了个碗,盛了一碗丸子,?给马玉珍使了个眼色,?马玉珍站了起来,“我上趟厕所。” 姐俩找了个没人的小角落捧着碗吃丸子。 “姐,你说四哥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啊?咋这么好使?他那手是咋长的啊?你看这丸子做的……” “经多见广呗。”大丽佯装不在意地回答,?确实啊,大家都是人,?人家的脑袋是咋长的啊,?知道好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敢敢干,事情也周全。还有一手好厨艺,这丸子做得真是太好吃了。 “将来谁嫁给他指定享福。”马玉珍煞有介事地说道。 “小孩家家的这些事干啥,我看你是觉得他做饭好吃吧?” “做饭好吃就是能耐啊!再说了,光是这一次宴席他拿走多少钱和东西啊,?嫁给他能缺了肉吃?”马玉珍吃东西不耽误说话,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 “吃饱了没?吃饱了去刷碗,以后你在姑家可得有眼力见儿。” “我知道,咱姑去送客了,她回来了我立刻去刷碗。” 大丽对自己的妹妹颇为佩服,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 喝喜酒,送亲,大丽做为妹妹当了林淑艳的伴娘,亲眼看着剪了头发烫着像绵羊毛卷一样的卷发的,林淑艳穿着一身红衣裳,戴着红花嫁给了姐夫。 她看着这个的婚礼不觉得多羡慕,只是觉得累得慌,唯一让她生出羡慕之心的是两人的新房。 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房子,就是一处离两人单位相对较近的小巷子里的一处两间的平房,房盖 分卷阅读99 还是油毡纸的,屋里刷了新白灰,地上整齐地铺着红砖,里屋一铺炕,外屋是走廊,走廊尽头才是厨房,厨房里还有村里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土锅炉,据说冬天在厨房烧锅炉,加热屋里的暖气片里面的水,屋里就暖和了。 不管是金窝还是银窝,林淑艳总算有了自己梦中的小家。 参加完婚礼回家,这次坐得是马宏生开得拖拉机,“你行不行啊?”大丽问马宏生。 “咋不行呢,家里的地都是我耕的,就这平道算啥啊。”马宏生胸脯拍得啪啪响。 一开始一家人还紧盯着马宏生,生怕他开不好车惹出什么祸来,后来见他开得平稳,也就放心了。 他们一家人加上马占海一家人坐在拖拉机里面唠嗑,说得也是抄表员的事儿,“占山,抄表员的活你咋不让宏生干啊?嫌乎宏生干得不好,你不还有两侄儿呢吗?”说到底马占海也觉得这种好事不应该给外姓人。 “大哥,你觉着抄表员是啥好活啊?都是一家子亲戚,不是姓马的就是姓朱的,收电费的时候人家耍赖不交,你能骂人家?还是真割人家电线?不这么干,你收不上来钱,这么干了,你在村里人缘算是毁了。咱们犯不上。”马占山摆着手说道。 他说得也是实话,别看现在一个个的盼着拉上电,都着自己家有电灯用,真到了用的时候,一个个都着白用!不交钱才好呢! 有一家耍赖的,别家就有攀的! 他现在越越觉得朱逸群是智多星。 “我都听说了,这事儿是朱逸群劝你的,你啊,就听他的。”马占海说道。 “谁劝我的咋地了?人家说得对不对?” 马占海不说话了,他眼馋抄表员赚钱,可一确实有点儿得不偿失。 “大爷,公社要成立砖厂,到时候我开拖拉机拉砖挣钱去,你让我三哥和四哥没事儿跟我一块儿去呗,卖砖啥的也不少挣。” “到时候再说吧,卖砖得垫钱,要是遇上耍赖的就白干了。” “你看你,连卖砖垫钱都不肯,卖电不是更不肯了?”马占山摇摇头,“要说咱们屯子这一辈的人,也就是大林子带架儿,将来是一个。” 大丽胳膊靠在车斗子上,听着父亲夸朱逸群,不知怎地脸悄悄红了,看着车边不断闪过的风景,竟然笑出了声儿。 “朱文驹你看王树的语文书。”大丽从来没过自己竟然有这么说的时候,新学期王树是班里有限的几个书本齐全的学生,连铅笔都是新的带橡皮的那种。 “老师!朱文驹老流鼻涕!把我的书都弄脏了!”王树白了一眼朱文驹。 这个朱二狗,自从开春儿就一直鼻涕拉瞎的(爱流鼻涕),时常的打喷嚏咳嗽,流了鼻涕就用袖子擦!要说感冒吧也不是!就是埋汰! 嗯,现在干净的王树开始嫌弃别人埋汰了。 “朱文驹,明天你让你妈拿块布做给你做手绢!王树!对同学要友爱!过去朱文驹是咋帮助你的!一起看书。”大丽看出来了,朱文驹应该是对春天的花粉过敏,书里说了除了吃过敏药就是戴口罩,农村孩子谁那么精心给他准备口罩啊。 处理完了这件事,大丽开始正式上课,“把课本翻到第十二页,今天我们一起学新课。” 上完一天的课,“值日生留下打扫卫生,同学们明天带干净抹布来学校,我们大扫除。”穷归穷,水是免费的啊!教室里桌椅板凳半新不旧的,却总是干净的,春天风大灰尘也大,教室的玻璃该擦了。 “知道了老师!老师再见!” 学生们走了,大丽让值日生擦黑板,自己坐在教室里面批改作业。 过了一会儿一个叫马开明的男生跑了回来,“老师姑姑!你能上我家看看吗?” “咋地了?” “我爸长了蛇盘疮,找隔壁村的老吴太太给截了,现在冒脓了。” 蛇盘疮,西医叫带状疱疹,书上说是水痘病毒引起的,只要得过水痘就有可能在免疫力低下的时候复发,长的部位千奇百怪,多数是在腰上,也有在脸上的,没有什么特效药全靠自身的免疫力调解,要是太疼就吃止疼药,最多加点儿消炎药。 “中医”尤其是民间的巫医们办法不少,用银簪子“截”,用“刀”挖,据说很有效,也有消毒不到位化脓的。 彼时的人卫生习惯不好,没条件洗澡,没有太多的衣服经常更换,营养又不好,居住环境差,各种疮、痈、疖子、鸡眼现代人都不到的皮肤病多发。 大丽先去了卫生室,拿了药和纱布、镊子等等去了马家,这一家是大丽爷爷的弟弟那一支。 生病的是大丽的同辈人,叫马宏国。 “大丽来了。”马宏国趴在炕上,看见大丽来了支撑着欠了欠身。 “你难受就躺着吧。” “哎呀,妹妹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开明把你叫来的?”马宏国的媳妇瞪了一眼儿子。 “我哥咋整的啊?”大丽过去就去掀他的被子。 分卷阅读100 “唉呀,妹子,你哥的蛇盘疮长得位置不好,冒脓了也不好意思找你,你就别看了,明个儿我们去县医院。” “这个时候你别当我是亲戚,你上县医院看病,还能挑男女大夫?”大丽把被子掀开了,马宏国的蛇盘疮长在屁股稍上面一点,伤口流了脓,怕感染连裤子都没穿。 大丽看的时候脸一红,把被子盖住了佯状镇定,“化脓了!打一针消炎针!还得上药。”她把药箱子拿出来,再次掀开了被子,用镊子蘸着药棉花给马宏国洗伤口,一开始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后来自己给别人打针不也是一样的吗?渐渐的眼里只有伤口了。 给马宏国截蛇盘疮的老太太下手挺狠,疮被“拨”了,留下挺大的一个坑。 当时估计唯一的消毒措施就是“喷酒”了。 冲洗完伤口,上了碘伏,替他垫上药布。 “嫂子,这一瓶碘伏和这一卷纱布、脱脂棉你留下,隔一天给他上一回药。” 涂完了药,她了一瓶青霉素出来,“我哥对青霉素过敏不?” “没打过,不知道。”两口子都摇头。 大丽给他做了试敏,还好不过敏,给他打了一针青霉素。 “哥,你疼不疼?” “疼!钻心的疼。” “吃两片去疼片,晚上十点以后要是再疼再吃两片,多了不能吃,去疼片吃多了上瘾。” “妹妹,这些得多少钱啊。” “青霉素打一次,我哥这样儿得打七天,碘伏和纱布不值钱,你们用着,去疼片我这里跟药店一个价,一毛钱一连,等打完针一块钱算!” “你快点儿去整饭,晚上让妹子在咱家吃饭。”马宏国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饭都好了。” “妹子,晚上搁这儿吃呗?嫂子给你蒸鸡蛋糕。”农家也就是这点儿拿得出手的饭了。 “不用!不用!”大丽连连摆手,收拾好东西靠辞离开了。 马宏国家过得也挺一般的,在村里也就是中等水平,今年买牛都没舍得买大牛,买了只小牛犊子。 马开明见父亲打完针换完药了,放心地牵牛出去放了。 大丽治好了第一个除了老病号们的老年病和感冒发烧这种小病的病人,心中无限满足。 她甚至希望村里多几个疑难杂症——这么是不是……罪过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那点小火花大家看出来了吧? 嗯,这对是女追男。感谢在20210413?21:01:03~20210414?19:1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落不奈?10瓶;抹茶猪、shasha、君司夜?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第二十六章(下) 给猪打疫苗,?尤其是给小猪打疫苗简单得很,针管子比人用的要粗大很多,按照针剂上面的剂量兑好药,?朱逸群抓着猪,大丽抓过猪头,按住了照着脖子就是一针。 “就这样?”大丽瞧着打完针的小猪疼得歪脖子,?颇有些怕自己把猪打坏了。 “没事儿,尽管捏着后颈打,那地方是母猪叼小猪的地方,不怕疼。” 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小猪都注射完了疫苗,或许现在不应该叫它们小猪了,它们现在至少有半“达”子猪的模样了。 “这猪最重能长多沉?” “出栏标准是300多斤,一直养的话500斤很正常。” “养多久啊?” “这茬八月十五左右就能出栏,?打完疫苗三天后就得分圈了,?省得抢食吃。” “这样啊。”大丽站在猪圈边看猪,这些小猪一个个粉粉嫩嫩的,可爱极了,?真很难跟丑陋肥胖的大猪联系在一起。 至于猪圈的脏臭什么的,都是农村人,?从小闻惯了真没觉得特别不能忍。 “等电通了,?我找人打一眼电井,?直接从地里抽水,浇园子冲猪圈,猪圈比现在能干净不少。” “猪圈,整那么干净干嘛。” “猪圈干净猪才不生病啊。” 大丽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不光是猪,?人也是一样啊,村里人常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可真没病吗?要是真没病,村里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病啊。 尚老师就干净,朱四哥也干净,精精神神的不好吗?她扯了扯自己的辫子觉得有点烦燥,“我回去了。” 朱逸群有点儿不解地瞧着她,这丫头聊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掉了小脸子往家跑啊? “等会儿,你慢点儿走!我做了点豆面卷!你拿回去!”至于豆面是去隔壁村粉苞米做猪饲料的时候顺便粉的,就不用说了。 “你自己送我家去!我还有事!”大丽飞快 分卷阅读101 地跑了。 马家今天晚上又是捞苞米碴子,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村里人有三百六十天吃这个,早上熬粥,中午用凉水投了做水饭,晚上再投一遍,水饭加上菜窝头,咸菜疙瘩、蘸酱菜就是一顿饭。 春耕结束了,青黄不接,就算是马家也是早上和中午两顿稀饭,晚上马占山在家才有菜团子吃。 所谓的菜窝头就是菜切碎了,跟苞米面混在一起包的菜团子,如今是丰年,菜团子里面菜少苞米面多,当年困难的时候,绝大部分是菜,只有一点苞米面,勉强粘到一起。 这在村里已经是上等人家了,有些人家干脆吃两顿饭,两顿都是稀的。 马占山面前摆了一个小碟,小碟里面有十几粒花生,这是给他预备的下酒菜。 马宏生现在给砖厂拉土、拉砖,算是见过世面了,对自己家的饭有些不满了,“妈,咱家咋还吃菜团子啊?人家县城里的人顿顿吃二米捞饭!还能吃上豆腐。” “你自己不挣钱了吗?想吃豆腐自己买去。”葛凤芝送了他一个白眼。 “哼,明个儿不回来吃了。”马宏生还真不怕这个,他在砖厂接交了几个朋友,经常出去下馆子。 “美的你!老子的拖拉机白给你用的啊?从这个月开始,你开拖拉机赚得钱一半交家里!”马占山给了儿子一个白眼,“有两个钱不知道咋得瑟了。” “爸!” “你别跟我瞪眼睛,我跟你们砖厂厂长几十年的交情了!你小子要是敢藏钱,我打断你的腿!” 马大丽在旁边低头笑,她早就觉得马宏生飘了,正好有人敲打他。 “大丽!你今个儿咋又去大林子家了?”葛凤芝问她。 “我去给他家的猪打疫苗。”大丽颇有些心虚,她会说她走路路过朱逸群家就想多往里面张望,看见他就想没话找话唠嗑,跟他说话又会经常多心吗? 反正怪奇怪的!朱逸群就跟别人不一样!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猪还用打疫苗?”马占山对朱逸群家的猪是很关注的。 “对啊!他说这种猪就得打疫苗,是为了防什么病的。” “外面的猪就是娇贵,村里人都说他这回要血本无归呢。”葛凤芝摇了摇头,“那他后来为啥又让王树送豆面卷?” “妈!咱家有豆面卷?”受到严重打击的马宏生又支愣了起来。 “有。”葛凤芝瞧了瞧他,“在碗架子里呢,你拿去吧。” 不大一会儿马宏生端着盘子回来了,“妈!这玩意儿不能留,过了夜明个儿就不好吃了。” “哪有的事儿?就是你嘴馋!你吃一块给你姐一块,剩下的留着明天宏波和玉珍回来吃。” “明天他们回来这玩意儿就酸了,是不是爸?”马宏生问马占山。 “嗯,这玩意儿是不能留。”马占山伸手拿了一个,“老婆子你也尝尝,这可是个好东西,我也就是头些年吃过一回。” “哪有那么容易坏,你们别合伙忽悠我。”别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葛凤芝实际没见过豆面卷更没吃过,只是觉得好看,外面沾了一层豆面,里面是粘米面儿,她悄悄尝过一块儿有点甜,看起来就是精致东西,她这才给两个小的留着。 “这玩意儿真不行,留明天就酸了不能吃了。”马占山已经咬了半块了,“好吃,大林子真手巧,啥好吃的都会做。我说你就不能给他介绍个对象吗?” 大丽差点儿被嘴里的豆面卷噎死,直盯着葛凤芝。 葛凤芝吃了一口豆面卷,“我明个儿找人打听打听,现在村里人也不咋传他快死的事儿了,就是都觉得他养猪有点犯虎。” “我看村里人才虎呢,别的不说就凭他当厨师的手艺谁跟着他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马占山说道。 “那人家问他这么好,你咋不招他做女婿你咋说?”葛凤芝跟他杠了起来。 大丽一口豆面卷不上不下地噎在嘴里,脸涨得通红通红的,盼着爸妈说让她跟朱逸群好,又怕爸妈说……唉呀,她盼着爸妈说啥啊!朱逸群有啥好的—— “你看把孩子吓的。”葛凤芝拍了拍大丽的背,“他跟咱大丽能一样吗?咱大丽可是民办教师!不是一路人!你不知道,多少人跟我打听大丽,我一看条件不好直接就否了,敢跟咱提的,最次的也是林场的正式工人。” “那你咋不打拢啊?” “林场工人多苦啊!那可都是重劳力,哪个不是上了三十就七劳八伤的!”葛凤芝翻了个白眼儿。 大丽把豆面卷咽下去,所以为什么不能是朱逸群啊? “也对,大林子这孩子就是不听劝,他要是听劝在城里整个班上或者是上公社干点儿啥,跟咱大丽倒是配。” “配啥配,他脑袋有伤。”话又转回来了。 “你们都说的啥啊?也不嫌害臊!吃着人家送的豆面卷讲究人家。”大丽站了起来,眼睛通红通红的,她真是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她真想说就算是朱逸群明天就死了,他今个儿照样是 分卷阅读102 好样的!可她说不出口,“外头还有亮,我看书去了。”她拿了书一甩头跑了出去。 外面的天还没黑透,院子里还算亮堂,她坐在自家的杖子边手里捧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家里人说朱逸群的“坏话”会那么的难过,一想到他命不久矣就觉得心里特别的难受。 他也不是自己故意受伤的啊!他是跟人打架斗殴受伤的吗?他是给自己家干活受伤的吗?他是保家卫国受伤的啊!怎么自己的爸妈这么虚伪呢? 表面上跟他好,暗地里这么嫌弃他。 她不自觉地一心一意站在朱逸群的角度看自己家人,心里难受极了。 马宏生吃饱喝足了出来溜达,看见大丽坐在院子里面捧着书发呆。 “姐,你别跟爸妈一样的,他俩抬起杠来不管不顾的。”哪有拿自己家姑娘当由头抬扛的啊。 “我不是为这事儿不高兴。” “那你是为了啥事儿啊?”马宏生说道,“姐,周末你有工夫不?” “咋了?” “我想做两套衣裳,又不知道啥料子好。” “你别刚有点钱就得瑟。” “啥是得瑟啊!我就想穿两件自己的衣裳,我身上穿的衣裳是大哥和二哥的旧衣裳,补丁摞补丁的,平时干活穿还行,干完活出去遛达穿太难看,姐,你陪我去吧!我也给你买花布做衣裳。” 大丽因为是女孩子,小时候也捡过哥哥们的衣裳,但是也有自己的花衣裳,后来大了,葛凤芝就不再让她穿哥哥们的衣裳了,玉珍捡大丽的衣裳。 宏生就可怜了,他上面两个哥哥,想买新衣服永远是家里还有好好的衣裳呢!也就是这两年家里条件还行了,过年能捞着一件衣裳,可现在快要到夏天了,他一件儿自己的衣裳都没有。 “行吧。”大丽点头同意了,“我可不坐你拉砖的车,太埋汰了。” “我给你把车收拾干净的,还给你铺上垫子成不?” “那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4?19:16:01~20210414?21:3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爪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席之地?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第二十七章(上) 县城一共有两个百货公司,?名字也很简单粗暴第一百货和第二百货,大丽和宏生两个人没有去传说中衣服价格很贵的第二百货,往第一百货走。 第一百货所在的地方是县城中心,?街上人来人往,时尚男女青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抽烟聊天。 84年的男装很迷,大众的审美还停留在过去,?的确良衬衫、中山装、军装,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却开始追求时尚了。 县城里走几步就能看见裤脚子超级宽,穿着花衬衫,带着□□镜,?头发烫成卷的时髦青年,还有一些女青年穿着白衬衫大裙子,头发上扎着宽宽的发带,一样戴着□□镜,?拿着烟的手上,?手指甲染得通红通红的。 马宏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人家看,“姐,我想买那样的衣裳!真好看!” 大丽觉得不是她眼睛瞎了就是马宏生眼睛瞎了,?就他们穿成那德性好看?好像妖精哦!“那衣裳穿不出。” “有啥穿不出的,你看人家城里人都这么穿。” “你买那样的衣裳自己买,?可别拉着我!”大丽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你穿那样爸能不能让你进门。” “真没意思。”马宏生摇了摇头,“姐,你想吃啥?我请你下馆子。” “下啥馆子啊!咱们出来的时候吃饭了!两个小时还不够你买衣裳的?买完衣裳坐你的车四十多分钟就到家了,回家吃饭不好吗?” “没劲。” 大丽打了他一下,“我看你真是挣点儿钱就飘了,?普天下容不下你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第一百货。 比起外面的“时尚”第一百货的风气还是很保守的,各种各样的衣裳中规中矩 大丽给马宏生挑了两件的确良衬衫,买了两条裤子,一条灰的一条蓝的。 裤子肥肥大大的,一条裤腿足能装进去马宏生两条腿,“这裤子太肥了吧?” “今年的裤子都是这样。”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彼时的售货员大多数如此,你去买东西,像是给他们添了麻烦一样。 “那咱们不买了,做裤子去。” “早该这样,这样的裤子也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能穿出效果的。” “我们什么样的人啊?”大丽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略微提高了声音,“什么服务态度?” 另一个售货员见势头不对,赶紧过来,“对不住,她今天家里有点儿事心情不好,卖布料的在二楼。” 分卷阅读103 “去啥二楼啊?农贸市场有得是衣裳。”售货员甲撇了撇嘴。 “你这人……” “大丽!宏生!”两人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林淑艳,她穿着一件红衫衫,乳白色的裤子,黑色的半高跟鞋,看起来比没结婚的时候漂亮多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刚到。” “要买衣裳啊?”林淑艳笑着说道,她看了两个售货员一眼,“走,我朋友在二楼卖布料!我带你们去!” 那个态度很差的售货员甲刚想说什么,被售货员乙给拉住了。 二楼的布料一个柜台挨着一个柜台,竟然比一楼的成衣柜台还要兴旺的样子。 全因为时髦男女青年们喜欢的衣裳商场是没有的,据说得是省城的商场才有,贵得很,时尚青年们只能或是从时尚杂志上剪下来衣服样子或是拿成衣让他们照着做,先买料子,后去找裁缝做,裁缝铺子生意红红火火的。 虽然百货公司不让私人进来,可有利益就难不倒人,布料柜台前专门有假装是顾客的裁缝在一边逛,有人想做衣裳她们就过来了。 林淑艳的朋友是卖布料的,跟裁缝也很熟,两人见她来了,都过来跟她聊天。 “这是我弟弟,想要做两身衣裳。” 两人上下打量这两人,这两人一看就是姐弟俩,姐姐穿得还行,弟弟一看就是出苦力的农民,身上的衣裳还带着补丁呢。 “今年夏天最时兴的是纱料的裤子,凉快,不沾身,好洗又好干。” “料子贵吗?” “下面的一排都不贵。”卖布料的指着最下面的一排,各种颜色的纱料,“这种就行。” 大丽一匹一匹布料的摸过去,纱纱软软的,“多少钱一米啊?” “两块五一米。男的做一条裤子咋地也得一米二。” “这种料子多少钱啊?”大丽摸了摸更上面一层的,这一层的料子更软啊,“这种贵了,四块钱一米。” “这种呢?”她又往上摸了一层。 “这是六块钱的。”卖布料的说道,“这种也就是各单位上班的年轻人有穿的,老人都舍不得。” 大丽摸了一下,“宏生啊,你买四块钱一米的吧。” 马宏生也摸了摸,“行!” “手工钱多少钱啊?” “你是林淑艳的亲戚全做下来手工钱三块钱,要是自己拿回家做,我免费帮你裁好码边。”裁缝笑眯眯地说道。 靠山屯有钱的人家少,没有谁家里有缝纫机,否则的话是可以裁完了回家自己做,“还是花手工钱做吧。” “行!我替他量一量啊。”在裁缝给宏生量体的时候,大丽瞧着他膝盖上的补丁,“有没有现成的裤子?” “有。”裁缝说道,“你弟弟的尺码我那里有现成的,不过都是布料的,不是纱料的,。” “布料好,布料一年四季都能穿,纱料只能穿一夏。”卖布料的说道。 “多少钱?” “跟衣料一样,多少钱都有。” 原来比自己买衣料做还要便宜。“行,等会儿我们去看看。 林淑艳拿起了一匹乳白底印满桔色郁金香的料子,“这匹布是新来的?” “是啊。” “做裙子指定好看。” “你翻开我那本杂志的第七页。”裁缝笑着说道。 林淑艳翻到第七页,里面是一个时髦的黄头发外国姑娘穿着类似料子的连衣裙,“这条布拉吉(连衣裙)真好看。” “咋样,照着做一条呗?你身材好给我打打样。”林淑艳长得高且瘦,穿衣服确实比别人多了些精气神。 “不做了。”林淑艳摆了摆手。 “咋地?有情况了?”裁缝问道。 “万一有呢?不就白做了?”林淑艳把大丽拉了过来,“你看我这个妹妹身材好不好?你给她做一条指定比我穿好看。” 裁缝打量着大丽,大丽的气质能看出来很朴实,明显的农村姑娘,身材确实好,长得也漂亮,“你这个妹妹不咋在街里呆着,打不了样儿吧。” “咋?怕我们不给你钱?再说了你能跟杂志里面的裁缝比?能仿出六分就算你能耐。” “行了,瞧你这张嘴,妹妹,要不要做?” 大丽摸着那块料子,纱纱的,软软的,做成裙子会很好看?可这是排在上面一排的,“这个多少钱一米啊?” “六块钱,做连衣裙的话最少得一米半,还得一米的里衬。” “手工钱呢?” “连衣裙是四块钱一条。” 连衣料带手工钱,竟然足有十多块钱,这对城里的工人来说都是半个月工资,对大丽来讲更是天价。 “做吧!年轻的时候不穿什么时候穿啊。” 大丽摇了摇头,她想要走了,这块布料确实好看,也确实离她太远,看着那块料子,她想着自己穿一条这样的裙子站在朱逸群面前是什么样儿…… 分卷阅读104 站在那里,脚跟灌铅了似的走不动。 “姐!我替你买了。”马宏生现在财大气粗得很,“穿这条裙子肯定没人说你《popo晋江言情小说屋Q群号:786099895 如失联加管理QQ3535959677》村。” “不用你买,我自己买。”大丽脸红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漂亮衣裳。 除了这条裙子,她还买了一件浅红的衬衫,跟林淑艳差不多的牙白色的裤子。 “你把头发烫烫呗?” “我烫头不能好看。” “不用全烫,我们单位好多小姑娘烫辫子,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带上一点儿卷,可好看了,像庐山恋里面的女主角一样好看。” 林淑艳又带他们逛,有了她领着,两人少走了不少冤枉路,给马宏生又买了两件衫衬,一件外套,还买了条皮带!最后马宏生又自己偷偷买了个□□镜,他的理由可充分了,开车外面有砂子和灰,□□镜能保护眼镜。 本来说好的去一上午,结果去了整整一小天儿,回来的时候儿子女儿全变了,儿子身上的破衣裳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女儿还整了条白裤子,最最要紧的是头发还烫了! “我的天啊,你们俩个穿这身儿咋干活啊。” “干活有干活的衣裳,大姑娘穿这身儿好看!”马占山乐呵地瞧着大丽。 “你没看出来啊?她烫头了!”葛凤芝头疼死了。 “妈!我就是烫了个辫梢!现在城里的姑娘都烫!” “烫啥头啊?不是辫头发的卷儿吗?”大丽都招了,马占山还在那里糊涂着呢。 “烫头!她烫头了。”葛凤芝再也不顾虑男人在孩子面前的形像了,给了他一杵子。 马占山定睛一看,拿起女儿的头发捏了捏,“咋整卷的?烫的啊?一洗不就开了吗?” “开不了!”葛凤芝无语了。 “开不了就中,挺好看的。”马占山摆了摆手,“大姑娘就得漂亮嘛!漂亮才好说婆家啊!” “你就惯着吧!啊!惯着吧!”葛凤芝白了他好几眼,“马宏生,你是不是有钱烧的?赶紧把你兜里的钱全给我!” “妈,宏生一件不带补丁的衣裳都没有。”大丽说道。 葛凤芝愣了一下,火气消了消,“那也不能有钱就这样造毁。” “孩子买两件衣裳算啥造毁,孩子大了,要脸了。” “妈,你也给宏波和玉珍一人买两身衣裳吧,人家城里没人穿带补丁的衣裳了。” “一个个有钱烧的,穿带补丁的衣裳有啥啊?又不像你爸一样经常上公社。”葛凤芝为这事儿足足念叨了好几天,可在暑假的时候,悄悄去了大集上给马宏波和马玉珍,一人买了两套衣裳。 是啊,城里已经没人穿带补丁的衣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4?21:31:29~20210415?19: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金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良橙?20瓶;再瘦10斤?15瓶;阿呜呜、君司夜?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第二十七章(下) 马家姐弟两个去了一趟县城,?换了崭新的形象,只在靠山屯话题榜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所有人都在说接电的事儿。 电业局的车总算在五月节前姗姗来迟,?工程涉及到了四个行政村,靠山屯是最后一站。 靠山屯要出工帮着挖坑、埋杆、扯电线,马占山在广播喇叭里喊了一声,?村里出了十个壮劳力,没事儿的时候还有人过去看热闹。 七天之后,工程到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要去电业局指定的地点买自己家的电表、电线、灯头、插排之类的东西。 折腾完这些,?在端午节前一天,靠山屯终于被“点亮”了。 只是一盏灯泡,轻轻一拉绳就能点亮,没有什么异味,?也没有烟,?满屋子被照得亮亮堂堂的。 大丽坐在那里看着灯,这东西怎么这么神奇啊,里面的那个半圆形的灯丝是课本里写的坞丝吗?她站起来想要轻轻碰一下灯头,?被葛凤芝拉住了,“当心让电打着。”她也盯着灯。 他们不是没见过电灯泡,?是没见过自己家的电灯泡,?过了一会儿,?蚊子小咬外面的小飞虫全冲进来了!围着电灯泡直转悠。 “哎呀!这么多蚊子!” “把灯关了!费电!”马占山大喝了一声,电费很贵,一度电两毛多钱呢! 是啊,费电!还招蚊子,赶紧关了。 大丽躺在被窝里看着灯泡,?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爸,你说咱村有电了,咱家是不是能买电视了?”马宏生也在激动地畅想着。 “我看你像电视!”马占山狠狠拍了一下儿 分卷阅读105 子的屁股。 朱逸群家的猪长势越来越喜人,经常有人去他家看猪,瞧着那长相稀奇古怪的猪一点点儿长大,能吃能喝能睡,最要紧的是吃的也好啊。 朱逸群现在又开始当宴会厨师了,有时候连县城的宴席都找他,他整了辆倒骑驴,有人找他就骑车带着他的家伙什儿出发,回来的时候总能带回两三桶折箩泔水喂猪,除此之外他的猪还吃苞米、豆渣、吃得比人还好呢。 在他的喂养下,不光猪长势喜人,人也长势喜人,王树眼瞅着的长胖了!长高了!孩子天天乐颠地帮着朱逸群干活,种小园儿,喂猪,下地帮着薅草,上山采野菜,能当半个劳力使唤。 他养的小鸡,也长得又胖又欢实,一只一只的透着精神劲儿。 朱逸群还在山里抓了一只母兔子,下了一窝小兔子,在铁笼子里天天养活着,一样一天比一天胖。 最气人的是,五月节他下了大酱,大酱都比别人发得快。 “这人是要发啊!”村里面渐渐有了这样的声音,也终于有媒婆注意到了这位“黄金单身汉”。 朱逸群没妈,媒婆赵婶儿就找到了葛凤芝,“我说这人是柳家庄的,叫柳桂兰,八成你都见过。” “见过见过,长得挺好的,她好像结婚了吧?” “没结成。”赵婶儿叹了口气,“她原先那对象都定婚了,下河洗澡淹死了。” “对,是有这么回事儿,前年淹死的那个小伙子是她对象啊?” “可不是咋地。”赵婶儿摇了摇头,“她就有点儿受刺激了,不言不语的就搁那儿发呆,这不是今年找人掐算出让那死鬼缠上了,那人给那死鬼烧了个替身,她这才渐渐明白了。” “这么回事儿啊。”这种事葛凤芝是非常信的。 “她妈啊,就惦记着给她找婆家,可跟她年龄差不多的人家都结婚了,再有就是二婚的,她不干,非要找小伙儿,我这不就想到了大林子嘛。” “这事儿要是成了也不错。”葛凤芝答应着,“不过我得问问大林子,看看他能不能相中,两家要是都愿意咱们再凑一块儿相看。” 送走了赵婶儿,葛凤芝撇了撇嘴,那柳桂兰是被死鬼缠上了吗?那是受刺激都疯了,这样的也介绍也不怕天打雷劈,在她这儿就通不过。 不过还有谁家的姑娘能配得上朱逸群呢? 吃饭的时候她就把这事儿说了,说到柳桂兰的时候马大丽手抖了一下,“妈,我听说她是疯了,天天去河边哭。” “谁不知道她疯了啊,我能介绍给大林子吗?”葛凤芝夹了口菜,“掌柜的,你说我大哥家的三丫咋样?” “三丫?虎抄(傻、愣)的。” “啥虎抄的啊!就是脾气急点儿!那身体可好了呢!两百斤的大米扛起来就走,干活绝对是一个儿,她跟大林子过绝对能发家。” “三丫不行。”大丽眼珠子转了半天想着大舅家三丫的缺点,“三丫有对象了。”不管有没有对象,总之有对象了。 “有啥对象啊?我咋没听说?”葛凤芝瞅了她一眼。 “我上回去我姥家,我听她说的,她自己处的还没跟家里人说呢。” “处得谁啊?三丫可虎!可别被人骗了。”葛凤芝刚说三丫好,又自己承认三丫虎了。 “不知道,她没跟我说。”三妹,回头姐就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以她对三丫的了解,介绍一个差不多的,一准儿真敢偷着处对象不告诉家里人,“妈,你可别跟我大舅说。” “嗯,我不跟他说。”明天就回娘家打听去。 大丽吃完了饭把饭碗一撂,“妈,我去尚老师那里问几道题。”她拿起炕上的书,出了门。 “这孩子,也不考学,去问啥题啊。”葛凤芝目送着大丽急三火四地跑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有点儿不对劲儿。 朱逸群吃完了饭,正在院子里跟王树一起给豆角和黄瓜绑架条呢。 “妹子来了。”他抬头瞅见马大丽进了院子,从地里出来摘下了手套,“吃饭了没?” “吃了。”马大丽一时冲动跑到他这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四下瞧了瞧,“那个……” “咋地了?” “赵婶儿要给你介绍柳家庄的柳桂兰,她是精神病,你可别上当。” 朱逸群愣了一下,他虽然离家好几年了,但是当大厨各村走,最不缺乏的就是“信息”,柳桂兰有点毛病他一清二楚,上个月去柳家庄给别人家掌勺他还见过一次呢,挺好看的姑娘,可怜了,大丽为啥跑来说这事儿啊,“呃,哦。” “现在的媒人为了礼钱啥事儿都干,你可别轻易相信她们,上回五姑还介绍个三婚头给我当对象呢。”大丽又继续说道。 “嗯。”朱逸群应了一声,这姑娘干嘛呢?急脾气? “虽然你头受过伤,脑袋里有弹片,可你是为国受伤,是英雄,你可千万别自卑,听别人的话娶个有毛病的姑娘,有些姑娘不像柳桂兰一样一看就是精神病,看着挺不错的 分卷阅读106 人,实际上虎抄的,说话办事儿可气人了,我大舅家的三丫就这样。” 这是替自己打抱不平来了? 大丽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脸一直从脸颊红到脖子那里,她不敢看朱逸群,一转头看见了王树,“王树!你作业写了没?现在有亮快点写,别点灯熬油的!明天考试!” “王树现在在学校咋样?” “还行,成绩有进步。”小孩子有时候真就只需要一张安静的书桌。 “有进步就行。”朱逸群点了点头,“把这一垄绑完了我就让他回去写作业。” “你让他写作业去吧,我帮你绑,现在豆角秧长得快着呢,不快点儿绑上明天倒伏了就完了。”大丽抬起头急切地说道。 朱逸群打量了一下大丽,她今天没穿那一身惹眼的衣裳,穿得是深黄色的裤子和格子衬衫,“你戴着点儿手套,架条有点扎手。”他进屋找了一双新的劳动布手套。 两人一边绑着架条一边聊天,“村里有人说你收留王树是因为家里没人干活。” “是啊,就是因为家里没人干活啊,家里要是没人喂猪,我出去干活也不放心。”朱逸群回答的很坦荡,村里谁家的孩子不干活,谁不是从小干到大。 “可我觉得你不光是为了这个。”大丽说道。 朱逸群乐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那你说我是为了啥?” “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啊。” 朱逸群的笑僵在脸上,大丽这么说把他整得不会了,“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接茬啊?” “啊?”说人善良还有错? “你啊,在我面前说我善良就算了,在外头可别跟别人解释我善良,第一我不是善良的人,第二要是人人说我善良,这事儿还不好弄了。” “为啥?” “你在屯子这么多年没看明白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屯子里有名的几个老实人,是为啥老实善良?还不是因为没能水儿,面子又矮,不好意思像王大酒包那样无赖,谁也得罪不起才善的吗?你善,别人家困难,占你家一垄地你好意思计较吗?别人喊你帮工,你好意思说不去吗?” 马大丽从来没从这个方面想过问题。 “你要不是你爸的闺女,你能当上民办教师吗?别说你是初中毕业,高中毕业也当不上,咱村里人能对你这么客气吗?” 马大丽张了张嘴,是啊,她要不是她爸的闺女,很多事是轮不上她的,村里人也不会对她这么客气,她也听说别的村子的村医因为村民欠医药费太多,垫钱太多发愁的,还有女大夫每次出去看病都得带着对象,生怕被别人骚扰欺负。 她从来没有这种情况,村民找她看病,很少有不结钱的,就算是一时没有,有了钱也会很快还上。 在学校里学生和家长对她也客气…… 朱逸群见她的神情,觉得自己说得有点重了,有时候像马大丽那样天真单纯未必不是一种福气,他也是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之后,才学会这样看人看事情的,“我有点儿愤世忌俗了。” “不,你说得很对。”大丽点了点头,“干活吧。”知道是这样又怎么样?她又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以后还得该怎么样怎么样,只是不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网审了?不影响阅读这一章。感谢在20210415?19:57:10~20210415?21: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omnowo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第二十八章(上) 端午节,?彼时的人粽子是不会包的,只是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会在公社的大集上买上几个白糖蜜枣粽子,家里人一人分一个应应节气,?条件差一些的从柜子里翻腾出江米(粘米)煮一锅粥就算是过了节。 艾蒿是免费的,水也是免费的,大锅里烧上一锅艾蒿水,?大人小孩洗上一洗,祛病驱邪。 五彩绳家家的孩子都有,手脚脖子上系好,大人还要千叮万嘱千万不要拿下来,?要等到端午以后的第一场雨,把五彩绳摘下来扔进雨里。 家家用红纸或彩纸折或大或小的葫芦挂在门前,用金纸剪成剪刀贴在所有的门上,一样是驱邪。 大人都觉得这一天普普通通,?小孩子们高兴得不得了,?在村里窜来窜去的向小伙伴们显摆自己新得的五彩绳。 往年王树是没有五彩绳的,今年在朱逸群那里得了,虽说是他自己截的自己戴的,?仍然高兴得不行。 “老师!你看我的五彩绳!”王树把手高高的抬起来,让马大丽看。 “是朱逸群给你的吗?”大丽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是!四叔去赶集特意给我买的,?我今天还吃了粽子,?他自己包的,?足足包了有二十多个呢!里面带蜜枣的,给你家和朱大爷家一家送了十个。” 分卷阅读107 “我吃到了。”一大早王树自己送的,这会儿又忘了。 “我四叔包得粽子可好吃了!比外面买的强多了。”王树摇头尾巴晃的,好似做出好吃粽子的是他自己一样。 “王树,你能分我一个呗?”他同桌朱文驹说含着手指头说道。 “二十七个粽子,?送了人二十个,还剩下七个,我们两人还不够吃呢。”王树掰着手指头算。 “你们俩个能吃七个粽子?我才吃着一个。”马开明说道,说完他也举起了手,“老师!我妈给我手上串了桃核花篮,能避邪的!” “那么小才不是桃核,是李子核!”他同桌朱文耀大声说道,他俩为了小篮子是什么核刻的,争论了一早晨了。 “桃核!我妈说了是桃核!”马开明大声说道。 “好了,不管是什么核,都是妈妈一片心意,要好好保存。”马大丽说道,“同学们安静,我们今天上课。” 读完课文写作业,又有两个学生的作业本用完了,大丽叹了口气,现在不是冬天,用柴火换作业本行不通了,直接给的话,全班的同学都会“没”有作业本。 “没有作业本的同学让家长去集上买,作业本现在很便宜,几分钱一本。” 马开明就是没有作业本的学生,“老师,我妈说看我像作业本,家里没钱。” 马大丽叹了口气,“山里到处都是野菜,我听说集上会有人收野菜。” “老师,婆婆丁都老了,不能吃了,城里人也不要啊。”马开明说道。 “城里人喜欢刺五加和猫爪菜。”大丽也只知道这些,这些也都是村里人拿出去能换钱的。 马开明不说话了,他心里盘算着到哪里去采这些东西,去公社他倒是不愁的,现在村里拖拉机多了,自行车也悄悄多了起来,找个人捎他去还是容易的。 至于为什么是他自己去——爸妈去卖的话,拿到钱头一件事肯定不是给他买本子和铅笔。 另一个没有笔的叫朱宏亮,正是预备抄表员朱有斧的儿子,他眨巴着眼睛,扒拉了一下马开明,“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马开明,你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爸已经好了。”马开明笑嘻嘻地说道,“老师可真厉害。” “好了,都专心写作业。” 大丽慢悠悠踱步,一个个地查看学生们写作业的进度,她当班主任这一年,学生们的进步还是很大的。 肉眼可见的算术的速度准确度和识字量在增加。 到了放学时间,除了家庭作业之外,大丽布置了一个任务,“同学们回家要对照墙上的报纸给家里人读报,有不认识的字就描下来,来学校问老师。” 读墙上的报纸是大丽临时想出来的,家家户户墙上都贴着报纸,养成读报纸的习惯,哪怕将来不上学了,也不至于把在学校认识的字全忘掉。 王树举起了手,“老师,要是你也不认识呢?” “要是我也不认识就去问尚老师。” 把熊孩子们都从学校里面放出去,大丽拿着书溜溜达达到了尚老师的教室。 尚老师给一年级的学生放学了,三年级的学生们还在,尚老师教他们写作文,题目是端午节。 “同学们回家把今天端午节家里发生的事写一遍。” “老师,记流水帐也可以吗?” “可以,从早晨写到晚上也行,要写清楚,不会写的字用拼音标好。” 学生们笑了起来,尚老师的班,三年级的学生至少掌握了两千多个字。 另一个比较喜人的消息是因为现在有拖拉机的人家多了,准备送孩子去公社读小学的家庭也多了起来,占到三年级学生的九成以上,说到底谁也不乐意看着刚十岁出头的孩子没书读在家里晃当。 怎么样也要供孩子读到小学毕业啊! 因此尚老师的班还多了几个“重读生”,都是去年和前年放弃读书的。 这些孩子里面那怕有一半读完初中,靠山屯的整体文化水平都能上一个台阶。 大丽等着尚老师下课出来,迎了上去。 “有什么事?”尚老师问她,最近大丽有点忙了,放了学时常去村民家帮着看病。 “尚老师,我们班有两个学生没有本,家里也没钱买,我让他们采刺五加和猫爪菜去换钱……” “嗯。” “我想让您教教孩子们咱们山上都有啥能卖钱的草药。”这个念头自从知道尚老师家里过去是开草药铺的,就一直在她心里藏着。 靠山吃山,村民们大部分认识常见草药,少部分家里是药农的认识的药多一些,都是老人带年轻人,口口相传,全凭经验,要是老辈人去世得早,或者年轻人学得不用心,药农的传承也会失传。 平常采得草药都是些常见药,小部分自用,大部分卖给收山货的人了,她总觉得没有完全发挥出这些药物的作用,有一种守着金饭碗要饭吃的感觉。 尚老师瞧了瞧 分卷阅读108 她,“我给你的书里什么都有。” “实物和图画是有区别的。”大丽也曾经拿着草药和书里的图对比,有些是能看出来,有些真看不出来。 尚老师看了看天,“明天天气应该能不错,你五点钟来我家。” “好的!”大丽眼前一亮。 西药终究还是太贵了,有些也不易取得,认识身边的草药,能帮的人就更多了,更不用说村民和学生们学会了采草药,多了一项进项,不要说能发家致富,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好的啊! 早晨五点,来尚老师家里的不光有大丽,还有朱逸群、王树、马开明、朱宏亮,还有尚老师班里的三个女生。 “尚老师……”大丽有些疑惑。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尚老师说道,“朱逸群,马玉丽,你们俩个不光要学习草药知识,还要看护好孩子。” 朱逸群和马大丽互视了一眼,有一种重回学生时代的感觉,“是,老师。” 尚老师捡了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打着草,一群人里面也有几个人有样学样拿棍子打草,端午节之后,万物复苏,打草是为了惊蛇。 虽说这一片山上的蛇绝大多数都是无毒的,村民的习惯还是能赶走就不伤害。 大丽几乎没有见过尚老师除了组织学生劳动之外上山,没想到尚老师对这一片林子很熟悉的样子,阳坡上长了什么植物,学名叫什么,当地的土名叫什么,阴坡上长了什么植物,学名叫什么,当地的土名叫什么,全部如数家珍。 很多植物大丽还是第一次知道学名叫什么。 “你们要找的猫爪菜这里有成片的,注意不要采太小的,记住这一片地方,下次来还有。”尚老师指着一片背阴的地方。 她站在一旁看着学生们采猫爪菜,全都采完了之后,她又带着学生们去下一个地方去采刺五加。 这两样采完了,她带着他们去采黄芪。 除了这些之外,各种的野菜他们都是认识的,自己采。 “采草药终究是靠山吃山,能种植是最好的,比如采参人就会注意在采完参之后,把参籽扬在原来的地方,要知道野山参至少要十年才能长成,采参人就有这样的见识。” “老师,我只说长白山那里还有人种林下参。” “是啊,林下参一直以来就是有的。”尚老师点了点头。 他们一直采摘到接近七点,这才在尚老师的坚持下下山,下山之后,尚老师把山货交给了朱逸群,“这些都交给你了,买了东西换学习用品回来,交给这些孩子们。” 尚老师转头又看向孩子们,“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老师为什么不让你们自己去卖,孩子们你们要记住,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对你们来说没有比学习知识更重要的了。” 尚老师没说的是最近治安不是很好,她并不想让一群刚刚十岁的孩子一个人去集市。 “尚老师,我能跟他一起去赶集吗?” 尚老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无故不得旷工。”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把单位要报的表拿回家,加班到八点多才交上去,今天就一更,明天三更补齐。 另:血压高且不稳,医生拒绝给闲人注射疫苗。 感谢在20210415?21:07:43~20210416?21: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邪王的小甜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了瓦特了?50瓶;再瘦10斤、ll6851?10瓶;七清、抱住胖胖的自己?5瓶;fromnowon、莫念、wrm?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第二十八章(下) 时间线拨回到端午节当天。 葛凤芝的娘家在南下洼子,?东北的地名除了一些满语或蒙古语的地名和一些建国后取的文明地名之外,大部分是极为形象,可以望文生义的。 靠山屯就是靠山,?南下洼子就是县城南边一块地势地洼离河很近的小村子。 虽说离县城近,但南下洼子很穷,因为地势低,?完全是看天吃饭,降雨量较大的年份,河滩附近的田地减产绝产都是正常的。 因此在土地多人口少的东北地区,河滩地不算“地”,?谁愿意冒险谁就可以去种,没有人收皇粮国税,更没有土地承包费。 赶上雨水少的年份,除了种子化肥的投入之外,?可以说是干赚。 赶上雨水多的年份就是血本无归。 今年葛凤芝的大哥葛大牛就决定种一块河滩地赌一赌,?没办法,他的两个儿子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宅基地虽然批下来了,?却没有钱盖房子,没房子没钱,?怎么娶媳妇啊。 葛凤芝趁着端午节回娘家的时候,?葛大牛正在地里铲地,?他的两个儿子和唯一没出嫁的女儿三丫也在地里帮忙。 别看 分卷阅读109 葛凤芝嫌弃三丫“虎抄”的,实际三丫在农村的相亲市场是很受欢迎的,腰圆个高力气大,能干活能吃苦,谁娶回家谁家里就等于多了个壮劳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葛大牛有点舍不得把她嫁出去,一是少了她家里少了个能干活的,二是怕嫁出去了因为能干反而吃苦。 “大哥!大壮!二壮!三丫!”葛凤芝站在地头叫他们。 葛大牛抬起头看见了妹妹,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凤芝回来啦!到家了没?” “到家了!妈说你在这儿!”葛凤芝的父亲三年前去世了,母亲还在世,分家之后跟大儿子葛大牛一家生活在一起。 葛凤芝一边说一边下了地,河滩地的另一个好处是不缺浇灌的水,这一片玉米长得绿油油的,已经有膝盖那么高了,只是玉米长得好,草就长得好,得时常铲地把草铲下去,免得杂草跟玉米争养份。 “姑姑!”葛家的孩子们都跟葛凤芝打着招呼,葛凤芝应了一声之后,多看了一眼三丫。 三丫还是老样子,脸晒得油黑油黑的,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浓眉宽鼻,说起来长得很周正,颇有些英气美,大壮和二壮跟她比起来都觉得不够英气,胳膊粗力气大,一看就是个干活的人。 有对象了?葛凤芝觉得不太相信,可也不一定,现在包产承包到户,家家都缺劳力,三丫这种娶回来能当半拉男人使的太实用了。 保不齐就有那些个不要脸的私底下偷摸追。 “姑!你这次来给我带啥好吃的了?”三丫问她。 “没带啥,带了点儿粽子。”吃了朱逸群送来的粽子之后,她也照着样子包了一些,没舍得买蜜枣,只是用了家里包豆包剩下的陈江米,确实比外面买的好吃还便宜。 “粽子不好吃,粘乎乎的,下回别送了,我不爱吃。”三丫嫌弃地说道。 这人就是这么“虎”,情商等于没有,她自己还有口无心没啥坏心眼子,就是让人觉得“无奈”。 “你可闭嘴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喽。”葛大牛颇为无奈地说道,就这虎玩意儿,他真不放心嫁出去啊,去婆家没三天就得把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得罪光,自己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 “闭啥嘴啊,我又说错啥了?” “三丫没说错啥。”葛凤芝替她顺了顺因为汗水沾在脸上的头发,“粽子确实不咋好吃,端午节了,应应节气而已。” “过节,不铲地了,回去了。”葛大壮看了看太阳,收工。 葛家在南下洼子村的西头,从村西边过去,数到第三家人家就是葛家。 院子很大,只在院子的一侧盖了三间茅草房。 进屋就是外屋地,东西各有一个大锅,东屋住着葛凤芝的母亲葛老太,三丫跟她住一起。 西屋住着葛大壮两口子跟两个儿子。 家里头没啥像样的家俱,只有老太太屋里雕工精美的炕柜,称得上是好东西。 葛凤芝除了拿了一串粽子之外,还拎来了一只下蛋鸡和两包糟子糕,老太太是抽烟的,葛凤芝还买了一捆旱烟。 “凤芝啊,就你个人来的啊?”葛凤芝的嫂子问她。 “我来看看妈,一会儿就回去。”她笑眯眯地说道。 “回去干啥啊!晚上搁这儿吃!”葛老太舍不得闺女。 “不地了,家里一家人等着我吃饭呢。” 农家就算是过节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中午吃高梁米饭,葛家大嫂拿出了准备换钱的鸡蛋跟园子里的大葱炒了招待小姑子,除此之外的“硬菜”就是土豆酱和小园里的蘸酱菜。 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纯东北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摆一盘子各种嫩青菜和一碗酱在他(她)面前,眼前一亮光速下手的就是东北人,不知所措甚至觉得你很失礼的就是关(山海关)里人。 在娘家饱餐了一顿之后,葛凤芝悄悄把大哥叫到母亲的屋里,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三丫有对象了没?” “没有。”这点葛大牛心里是有谱的。 “没有。”葛老太也摇头,“咋地,你想给她介绍对象?” “我们屯子的朱逸群你们知道吧?” “知道,他还来过我们屯子呢,村东头老张家家里娶媳妇就是他掌得勺,小伙儿长得挺精神,手艺也好,菜做得好吃。”葛大牛竖起了大姆指。 “那你觉得把他介绍给三丫咋样?” “他?”葛大牛回忆了一下,朱逸群要个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就是缺了两根手指头也不影响啥,只是……“不是说他脑袋有弹片活不了多久吗?” “那都是别人瞎说的,他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犯过病啊。”怕鞭炮响不叫病,就毛病,别看差一个字区别也大着呢,“他自己也说了脑袋里没弹片,要不然我也不能想着把三丫介绍给他。” “他没爹没妈吧。”葛老太觉得这点不太好。 “他妈还活着呢,就嫁到了山 分卷阅读110 前村老白家。” “啊,就是老白家那个三儿媳妇儿?我见过,看着挺本份的人啊。”葛老太想了起来,年轻的时候是挺俊的小媳妇,现在也是快当婆婆的人了。 “那是被打老实了,白家老三打媳妇儿才狠呢。”葛大牛说道,“这样的婆婆有等于没有,就算将来有一天想着要投奔儿子了,那也是她低头求儿子和媳妇和正经婆婆两码事儿。”他开始站在女方家长的角度考虑问题了,小伙子长得体面,有手艺……“他家里还养猪了?” “养了,现在看养得不错,老王家的地也承包给他了,我告诉你们说,将来要是他跟三丫成了,三丫就是享福的命。” 葛大壮摸了摸下巴,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家的姑娘太虎了,那个朱逸群看着就精,说话办事颇有章法,能看上自己家的姑娘?不过万一成了呢?男人有本事能挣钱,家里还没有婆婆妯娌小姑子那些破事儿,整合适自己家的傻姑娘,唯一的缺点是万一弹片的事儿是真的呢?自己家姑娘将来可不能守寡啊。 想想也是,要是没有弹片的事儿让他坏了名声,也轮不到自己家姑娘。 “这个……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虎丫头葛三丫原来一直在偷听,“我不看。” “啥?” “那个姓朱的要是那么好,我姑咋不让大丽嫁他?”咦?这个傻姑娘啥时候开窍了?一击命中——以及你刚才是不是从头偷听到尾?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的就冲进来啊。 葛凤芝被一句话撞得说不出话来,她在家里跟马占山闹着玩开杠是一回事,在外面被自己家的亲侄女杠是另一回事,“那个……大丽不是跟你不一样吗?我想给她找个有工作的。” “我咋就不能找个有工作的呢?” 这个就涉及到长相、家庭、工作、学历等等因素了,从综合实力上考虑,你跟大丽虽然是表姐妹,但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可这能当面说吗? 谁家孩子谁不爱啊,葛凤芝要当面这么说了,等于自绝于婆家了。 “你快闭嘴吧,你姑也是为了你好才给你介绍这么好的对象。”葛大牛还想着怕人家看不上自己家的傻姑娘呢,结果自己家的傻姑娘跟大丽攀上了。 “爸,你咋老让我闭嘴啊!” “三丫。”葛老太终究是跟三丫熟悉,她直接想到了三丫的要害,“上回去老张家坐席,菜好吃吗?” “好吃啊!”坐席能不好吃吗?坐席的时候她连坐了三“悠”,最后一“悠”还搂回来了两大碗折箩,好吃!真好吃! “你姑给你介绍的那人就是掌勺的大师傅。” “啥?”三丫眼睛亮起来了。 “你要是跟他成了,天天坐席,天天有好吃的。” “行!行!姑你快把他介绍给我吧!”三丫乐呵地说道。 屋里屋外的人都被三丫逗乐了。 三丫对这桩亲事满意极了,葛凤芝回家的时候,她帮着拎着东西,送出去足有二里地。 两人分手的时候三丫一拍脑袋,“看我,把正事儿忘了!姑!你跟大丽说我找着对象了,不用她给我介绍有工作的对象了!” “谁?”葛凤芝愣了一下,拉住三丫细问,“咋回事儿?大丽啥时候说要给你介绍对象?” “就昨天啊!她骑着自行车来我家,偷摸把我叫出去,连我爸妈和我奶都没发现,她悄悄告诉我说要给我介绍好对象,有房有地有老牛的那种!” “呃……啊……”昨天?那不就是他们在家里商量要把三丫介绍给朱逸群的时候吗?大丽还说三丫有对象。 葛凤芝脑袋嗡地一声,坏了!大丽玩这一手难道是她看上朱逸群了? 我勒个天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6?21:54:37~20210417?17: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一站香巴拉?30瓶;柳烟丝?20瓶;dodo、去你的黑眼圈?10瓶;鸭鸭?8瓶;再瘦10斤?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第二十九章(上) “妈!我饿了!” “妈!今天吃什么?” “妈!” 每个人回到家里第一件事都是找妈,?连马占山回家第一件事都是:“你妈呢?” 葛凤芝愤怒地把手里的烧火棍扔到了一边,“一天天的就知道找我!吃啥?吃屎!” 所有人安静了一瞬,你看我我看你,?这家真正的主事人心气儿不顺…… 于是所有人都有事做了,马大丽忽然想起来还有几件衣服没有洗,马宏生想起来院子还没扫,?马占山转了一圈儿拿着小盆出去摘菜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是 分卷阅读111 低气压,马占山低头吃着自己面前小碟子里的炒黄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没干啥惹到葛凤芝的事,?那一准就是孩子们干得了或者…… “咱妈跟嫂子闹矛盾了?”所以她才回家拿自己家人撒气。 “我妈跟我嫂子好着呢。”葛凤芝白了他一眼。 大丽心一哆嗦,她一激动跑去找三丫那里忽悠的事儿干得并不高明,回头仔细想想就会知道以三丫的智商和情商,真很难隐藏秘密,?咚咚咚……心跳得连她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胃里一阵紧缩…… 她抬起头跟母亲对视,又低下了头吃饭假装一切跟自己无关。 不会的,这事儿不会被发现的。 不对,?我为什么要害怕被发现啊?男未婚女未嫁,被我妈发现了,?我正好可以跟他们两个摊牌啊!我就是稀罕朱逸群!别给我介绍对象了,?也别给朱逸群介绍对象了,?我两凑一对儿得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心跳个不停,手心儿里冒出了冷汗,虽说电影里都是“自由恋爱”,书里也写着婚姻自由,?屯子里也不乏自己处对象处成了的,她上学的时候班里还有两对成了,毕业了就结婚的呢,可是事情轮到了自己,她就莫名的紧张害怕。 听从家里的安排相亲,跟相关对象相处看看行不行,不行就分手,行了就商议彩礼订婚,才是“正途”啊。 她也知道爸妈对自己的期望很高,朱逸群没有达到爸妈期望的标准。 可是他也不差啊,否则爸妈也不会帮着他张罗着相亲。 想到这里,她又理直气壮了一些,又敢正眼瞧葛凤芝了。 葛凤芝也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次她又仔细留心看大丽的表情,这丫头自己知道心虚了,小眼神儿躲闪着呢,跟小时候偷吃荤油怕被抓一个德性,咦,咋还厉害上了呢,觉着自己有理? 她想了想,不行!这事儿不能挑明了!自己敢挑明了,大丽就敢摊牌,现在她也不知道大丽跟朱逸群到啥程度了,是真好上了呢,还是大丽一头热,要是挑明了就难整了。 她又看向吃饭的马占山,自己家的老头儿不是那么可靠,他可是很得意朱逸群的,万一这事儿让他知道了,他很有可能投敌! 她犯了一会儿愁,这事儿最关键的是不能找人商量,万一商量那人走漏了风声事情更麻烦。 嗯……先试试朱逸群啥态度,那小子有心眼子!比自己家的傻丫头强多了,万一两人真好上了,想要别黄可不容易。 要是没好上……自己就装不知道,万一朱逸群跟三丫成了呢? 葛凤芝想了这么多,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快点儿吃饭!一会儿天黑了又得点灯。” 马家只有那么两块玻璃窗,天暖和的时候窗户打开着屋里也不怎么亮堂。 大丽等了半天也没等着葛凤芝的反应,心里更难受了,妈这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啊?三丫记住了自己的话,没把自己出卖了?没答应相亲? “吃完饭咱俩一块儿上大林子那里去。”葛凤芝说道。 “嘎哈去啊?” “你傻了啊,昨天咱们说的那事儿啊。” “那事儿成了?” “我哥那边没啥意见,问问大林子啥想法呗,要是不嫌乎三丫,就先见见面,处处看,成就成,不成拉倒。” 大丽顿时觉得嘴里的苞米碴子跟石头子儿一样硬。 五月节前后正是下酱的时候,朱逸群坐在院子里刷酱块子,大酱块子是冬天的时候烀的,怼碎之后做成方块状,大概是一块一斤,拿报纸包好吊起来,到了端午节再拿下来,把表面上洗刷干净。 掰成一块一块的泡入凉开水中,加适量的盐,放入缸中继续晒太阳发酵。 这简单的大酱,伴随着每一个东北人的一生,一地一味,一家一味,最好吃的酱,永远是妈妈下的酱。 “大林子干活呐。”葛凤芝露出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说不出的不“真诚”。 朱逸群心中略有些警惕,最近他干啥坏事儿了?啥事儿也没干啊。 “唉呀,你家就两人,下酱干啥啊!想吃上我家拿就行了呗。”马占山瞧着大酱块子说道。 “三叔,我想腌点酱菜。” “哦,酱菜我家也有啊……” “别提酱的事儿了。”葛凤芝拽了一把马占山,“大林子咱们进屋说。” “啥事儿啊婶儿?”朱逸群真心虚,他心跳个不停,有啥事儿啊? “好事。”马占山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三个人进了屋,趴在炕上写作业的王树赶紧的把课本收了起来,“叔,我上外头写去。” “去吧。”朱逸群指了指外面。 马占山瞧着王树,“这小子你养得不错啊!” “我吃啥他吃啥,多双筷子的事儿。” “哪有那么简单啊。”多双筷子?屯子里多少人家自己亲生的孩子都快要养不活了,“将来你自己成了 分卷阅读112 家就知道了,多养个孩子太费精神了。” 葛凤芝四下看着这间屋子,她很少到朱逸群家里来,还是房子落成的时候过来看过呢,现在看这屋子被朱逸群住得很干净,地上连根草棍儿都没有,玻璃擦得锃亮,炕席上一件儿多余的东西也没有,炕柜上整齐地摆着两床被子和褥子,叠得见棱见角的。 再想想外面整齐的院子,干净的厨房,这个大林子真是个过日子的人。 配三丫绝对是三丫高攀了,配自己家的大丽……不成!她之前拒绝了的,条件都比朱逸群好。 “大林子啊,我跟你婶儿自从你回来就一直犯愁你的婚事,这不前两天你婶儿回娘家了吗?看见了她大哥家的三丫,那丫头啊,今年十九了,跟大丽同岁,比大丽大几个月,大高个儿,膀大腰圆的身体壮实,干活肯卖力气,没啥心眼子,在家里当半个儿子使唤。”马占山喝了口水继续说,“你婶儿就想着把她介绍给你,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中。” 朱逸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说对象的事儿,“这个……” “她家住在南下洼子,你要是去过的话可能都见过,大个儿,大眼睛,大脸盘儿,就是有点儿黑。” 见过吗?朱逸群回忆了一下,南下洼子穷,能请得起自己这个大厨的人家不多,他也就去过一回……老张家,那个时候有没有这样一个姑娘? 他也没啥印象了。 在农村过日子可不就图个身体好吗?彼时膀大腰圆不是毛病是优点,无论男女能干活就是重大加分项。 只是有点儿黑…… 他抬头看着马占山两口子真诚的眼神,好像不见说不过去吧,到时候再说?“那个,叔和婶儿既然觉得好,就先看看,相不相中的另说。” “行!”马占山一拍大腿,“行!” “不行!”大丽都快气死了,怎么这样啊,朱逸群咋就同意和三丫相亲了呢? 三丫那个虎玩意儿知道啥啊? “你说啥?”葛凤芝抬头看向女儿,她正跟着马占山在家聊这件事呢,大丽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没事儿,我忘了我还没找朱逸群要他卖山货的钱呢!我们把山货交给他了,也没见钱也没见东西!”她撅着嘴一扭头跑了。 这回粗心如马占山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大丽这是咋了?” “年轻人,一惊一乍的正常。”葛凤芝打着太极。 “她不会是看上大林子了吧?” “哪能啊!” “不能?” “不能!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跟一窝的孩子似的。” 一起长大?这个水份也太大了吧?理由也不怎么充分的样子啊,“我跟你说个好事儿啊。” “啥好事儿?” “公社吴书记的媳妇儿刘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刘主任是县城里大单位的主任。 “啥事?” “说点私事,问咱大丽有没有对象。” “你咋说的?” “我能咋说,告诉她没对象呗。” “她说啥了?” “她说啊,下周四她来看吴书记,问我下周四在不在公社。” “你咋答的?” “我当然说我在啊,我说我周四正好有点要紧的事要去公社办。” 这等于挑明了,刘主任想要给大丽介绍对象。 她这个级别的能介绍的对象,一准儿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葛凤芝暗自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春心瞎萌动的女儿给拉回正轨。 “其实想想,大林子和咱大丽也有点儿配,他俩要是成了,咱俩得少操多少心啊。” “配!呸!配个XX配!咱大丽现在是民办教师!要是再找个农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范红英都能接班在县城当正经的老师,咱家大丽不比她强百倍?找个好对象!两家使使劲,大丽没准儿也能整成公办!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儿!你咋不多想想呢!人都说你精,我看你是脑瓜子里缺跟弦!” 父母爱子女为其计深远,在葛凤芝眼里啥喜不喜欢的,小丫头片子眼界窄一时半会儿没见过真优秀的男人,被迷住了也是有的! 结婚和感情那是两回事儿!喜欢是一时的!能当上公办教师吃皇粮搬到县城里去住那才是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葛凤芝的理念是大丽高嫁,凭借着娘家和婆家的能力转成公办,当时老师的社会地位不如工人,赚得少事多还麻烦,门槛并不高。感谢在20210417?17:20:45~20210417?19:1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矞y?20瓶;工作不工作?5瓶;fromnowo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二十九章(下) 大丽冲到了朱逸群家跟前,?站在院子外头顿住了脚,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 分卷阅读113 么,说三丫是个虎抄的傻丫头,?你不应该跟她相亲?说自己喜欢他? 光是想就消耗光了大丽所有的勇气。 他要是不喜欢自己呢?他要是笑话自己呢?他要是…… 她踟蹰着,站在那里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觉得像是有什么绊住了她的腿,?让她进不得也退不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咋了,就是一想到朱逸群跟别人结婚,她心里就像刀搅一样难受,一想到他可能根本不喜欢自己,?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知道朱逸群是咋看自己的,她又不想知道朱逸群是咋看自己的。 上学的时候她听同学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可这层纱捅破啊? 她要传小纸条儿给朱逸群吗? 她要向前冲吗?她要跑去说我稀帘你,?你当我对象成吗? 成了呢?不成呢? 她想写信,?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写……她看着朱逸群家忽然点亮的灯光,她想要跑过去,却觉得那是飞蛾扑火。 “老师!你在这儿干啥呢?”王树拎着挫子出来倒垃圾,?看见了离自己家很近的马大丽。 “我……”她犹豫了一下,“你四叔在家呢吗?” “在家呢。” “我交给他的山货卖完了吗?” “卖完了!笔和本夹子、书都买回来了,?我叔说明天把几家的大人都叫到一起拢完帐再分。” “为啥?” “因为东西是钱买的啊。”涉及到钱,?那怕只是几毛一块,?在靠山屯都是会引起大冲突的事。 “那我明天再来。”几句话就耗尽了大丽所有的勇气,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转身走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卫生室,在卫生室晕黄的灯光下坐了很久,她拿出了纸和笔。 刘主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遇见马占山的时候好像真得是无意中撞见得一样,“原来是老马三哥啊,真是挺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咋瞧着你没啥变化呢。” “刘主任!”马占山脸上也带着憨憨的笑容,“您越来越年轻了。” “年轻啥啊!我儿子都快娶媳妇儿了,我也快退休了。” “哎呀,你家儿子要结婚了啊?啥时候的事儿啊!给信儿我一定去。” “日子定好了今年国庆节!到时候还得请你老哥帮着张罗张罗呢。”吴书记也笑呵呵地说道,“听说咱村里有电了?电话也安上了?” “安上了!有了电话就是方便啊。”马占山笑呵呵地说道,“还是党的政策好,没有忘记了咱们山村。” “农村想要发展,就得有电,有了电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第一步嘛。”吴书记高兴地说道,“走!咱们老长时间没见面了,我请你吃饭。” “应该我请您才对嘛。” “你才挣几个钱啊?我请你!”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到公社旁的小饭店,服务员看见了他们三个人进来了,立刻热情地迎接,“吴书记您来了,刘主任!马村长!” “还有包厢吗?” “有!” “整个包厢,整个尖椒干豆腐,切盘酱牛肉,猪肉炖粉条,拌个凉菜,再整碗黄豆芽汤。” “您要喝啥酒?”服务员问。 “我上回喝的小烧不错,来两杯小烧。”他又看向自己的妻子,“你喝点啥?” “我?我来点儿茶水就行。” “行,再来壶茶。” 三个人进了包厢,吴书记把帘一撂下就开始说事儿了,“三哥,今个儿来有点私人的事儿,本来我不打算参与,可你弟妹非要我也当陪客,说啥孤男寡女不好意思,你说那有啥的呢,我是那小心眼儿的人嘛,再说了,咱俩啥关系啊。” “是,是。”吴书记老家是山前屯的,他也曾经下乡挂过职,当时干部下乡办事,都是骑自行车,到老乡家里包伙,吴书记只要去靠山屯就是住马占山家,修水库那阵子,吴书记在马占山家吃了半个月饭。 (所谓包伙就是干部下乡工作时会拿着粮票或粮食到老乡家里吃饭,一般村干部会找当地相对条件好的人家安排包伙) “我也常听说他在你家吃饭时候的事儿,他说你媳妇做饭好吃又干净。” “她也就是个农村妇女,做做家常饭菜还行。”马占山说道。 “你可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下乡啊,就乐意去靠山屯,你家干净,嫂子人也好,你不知道有的屯子……”吴书记摇了摇头,“算了,咱还得吃饭呢,不提过去的事儿。” 菜上来了,吴书记和马占山喝酒,刘主任喝茶水,吃得差不多了,刘主任才说到戏肉,“我去年看着你家大丽了,出息得可真好看,模样长得好不说吧,难得见那么朴实的姑娘。” “十八无丑女,她也就是这两个才像点儿样子,小时候可不像样了。” “谁说的,小时候他们家大丽长得就好看,一双大眼睛呼扇呼扇的,像个洋娃娃似的。” 分卷阅读114 “她现在眼睛没那么大了。” “那也能挺好看。”吴书记说道,“我听说她现在在村小学?尚老师也还在吧?” “在呢。” “尚老师这人啊……”吴书记摇了摇头,“我去县里开会的时候还有人跟我提起过她呢,在靠山屯就在靠山屯吧,好好照顾着就行了。” “嗯。”马占山对尚老师的事知道得太清楚了,在他看来特殊年代发生的事儿,该翻篇儿就翻篇儿,何必耿耿于怀呢? “说起来我侄子今年也有二十一了,退伍兵,在公社中学当体育老师。” “啊,就是那个叫刘诚的?” “对。” “我看见过几回,小伙子不错!一米八大个儿,人长得也精神。” “你觉得他不错,给你当姑爷咋样?”刘主任直接把话挑明了。 “那可太行了!”马占山高兴得一拍大腿,虽然他们俩口子畅想过,但是想跟现实中发生是两回事儿,大丽要是嫁给刘主任的侄子,将来啥公办教师啊,调来公社啊,农转非啊!没有不成的! 公社就算是比县城差,那也比靠山屯强啊!再说了背靠大树,将来谁知道有没有转去县城的一天呢? 吴书记和刘主任对视了一眼,马占山的反应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你也别光自己觉得行,回去问问孩子,要是行的话咱们这个周末就在这儿让两个孩子见见面!我等你电话!” “行!行!行!”马占山恨不得现在就把大丽送上花轿。 “哎呀!老马啊!你这事儿办得好!”葛凤芝狠狠一拍马占山的后背,要不是老夫老妻了,她都想亲马占山一口,“今个儿你想吃啥!” “晌午都吃一顿肉了,晚上捞点儿饭,整点土豆酱,包饭包吃。” “行!”这个时候的菜叶子已经长得不小了,勉强可以包饭包了,捞饭指得是捞大米饭,平时葛凤芝舍不得,今天她可舍得了。 她甚至想要在做土豆酱的时候搁一小勺荤油! “山货早晨的时候过秤一共是三十斤刺五加,十三斤猫爪菜,我把货直接骑车带到县城去卖,没赶上早市,但是赶上中午饭口了,刺五加五分钱一斤,猫爪菜卖得贵两毛钱一斤,大家都知道水菜掉秤,还有抹零去梢的,最后卖了三块八毛。”朱逸群拿出了纸和笔,“尚老师,马老师你们帮着算算帐。” 帐上算应该是一块五加两块六,但是水菜谁都知道会掉秤,卖菜免不了抹零,三块八不错了,而且到公社卖不出朱逸群卖的价格,刺五加能卖到三分钱一斤都是天价,猫爪菜贵归贵,可这玩意儿得跟肉炒,有时候就干脆卖不出去! “本是两分钱一本,大人不算数,孩子加上王树一共是6个。”这个大家都知道,大人孩子连两个老师都点头。 “一个孩子三十本,就是三块六,还剩两毛钱,我买了六个本夹子,本绳是我跟人家要的。”帐是很明白的,朱逸群一分钱没多占。 “是,是。”五家人都点头,虽然心里心疼那么多的钱就换成了本子和本壳子,可面对尚老师他们也没得说,“真没到那些破玩意儿在县城值这么多钱。” “明天我也整点儿上县城卖去。” “我也整点儿。” 朱逸群只是笑笑没说话,东西谁都能整着,能卖出去是本事,他们要是摸着了门道也是好事,好歹能多赚两个钱,“那这事儿就这样了,我把东西分了。”他又数本子,他数完了家长数,家长数完了孩子们数。 这些本子可以用一年……不!两年啊! 至于本壳子,旧的还能用,用新的干嘛?留着!收藏! “嗯,你是个做买卖的好材料。”尚老师经多见广,看见的当然不止是表面那么简单,朱逸群这个素质跟这村子里的人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她又看了看马大丽,马大丽瞧着朱逸群那眼神儿,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有问题。 她又看了看周围这些沉迷于自己的小算盘的人,好吧,这些人都瞎! 家长们千恩万谢,拿着东西带着孩子们都走了,尚老师跟马大丽也一起出了门。 马大丽是真不想走,她有重要的事要做,写好的信揣在怀里烫得像烙铁,可她又不敢往出送,又觉得自己不跟着尚老师一起走,是犯了什么错。 两人出了朱逸群家的院子,尚老师拉住了她,“你是不是喜欢朱逸群?” 马大丽愣了一下,她看着尚老师温和中又带点儿鼓励的眼神,眼眶子一热,“嗯。” “喜欢就去追。” “追?” “人不轻狂枉少年,当年我也是轻狂过的。”虽然结果不好,过程还是很轰轰烈烈的。 “可是……他要是不喜欢……” “他不喜欢是他瞎,又不是你的错。”尚老师说道,“你知道我咋追我前夫的吗?” “咋追的?” “当时我们学生会在开会,开完了会我站起来说现在说最后一项议题,梁禳夷你同不 分卷阅读115 同意我做你的伴侣?当时学生会都炸了……” 天啊,那场面…… “他同意了吗?” “他当时都不会说话了,傻了。”尚老师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好像十八岁的少女,“我就当他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7?19:18:35~20210417?21:1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瘦10斤?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三十章(上) 所以后来尚老师为什么会跟丈夫离婚呢?大丽疑惑地看着她,?想问又不敢问。 “我跟他后来结婚了,有了孩子,再后来我因为家庭和一些历史原因被打成了右,?派,他选择为了保住他自己对我检举揭发,跟我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做为主要揭发人参加对我的□□。”尚老师冷笑,在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里,伤害她的人很多,但伤她最重的人是她最亲近的人,?“在我最难的时候,他在我身上扎了两刀把我扔进了狼群里,他现在说是因为历史的原因,他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呵呵。” 所以尚老师才不原谅,?不回京城,不回头…… “但是我不后悔。”尚老师说道,她不后悔的是她当时勇敢追求感情的勇气,?“宁可因为做了某件事而后悔,也不要因为没有做某件事而后悔,?有时候现实提供给你的机会只有那么一瞬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辈子都错过了。” 大丽眨了眨眼睛,她站在那里想了许久,久到没有发现尚老师已经离开了,忽地门被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她,是王树。 “老师,?你怎么在这儿?”王树出来上厕所,看见自己的老师还在发呆,他在四叔家附近看见老师的机会也太多了吧。 “把这封信交给朱逸群。”大丽把怀里的信拿了出来,交给了王树。 王树傻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信,他觉得自己好像卷进了大人之间很不得了的事里面。 转过天,就是端午节后的第三天周五,天空中下起了雨,孩子们把自己身上的五彩绳扯了下来扔进了雨里,笑嘻嘻地站在教室里看着雨把五彩绳冲进泥里。 大丽没什么心思讲新课,她在想着朱逸群看完那封信的反应,他会不会接受她的告白,会不会……来找她。 “老师!尚老师敲钟了,放学了!”学生们提醒她。 “放学了!没带塑料布的同学跟带塑料布的同学一起走!” 大丽组织着学生们离开,家长中也有几个拿着破旧的伞或者塑料布来接孩子们。 在人群里,她看见了朱逸群,朱逸群穿着军绿色的雨衣,雨衣有一两处地方破了口子,被黑色的什么东西粘在了一起,他手里拿着一把伞。 王树嗷地叫了一声,他真没想到四叔会来接他,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有人关心有人重视的!有伞!有伞!有伞!他是有伞的!“朱二狗,我有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有塑料布!”朱二狗说道,早晨村长在大喇叭里说了,晚上可能会有雨。 王树不管这些,他说自己有伞纯粹是为了显摆有人给他送伞,他又跑去跟别的同学说他有伞了,到底是叫了一个同学跟他一起出去。 朱逸群把伞交给他,又交给他一封信,王树拿着信跑了回来,“老师!我四叔给你的信!”他才不管朱逸群是不是送信顺便来接他,他认为是接他顺便送信。 送完之后,他开心地跑了出去。 大丽将信拿到了手里,压在课本下面,眼睛紧紧盯着朱逸群,朱逸群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王树和另一个同学打着伞跟在他的后面。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大丽打开了那封信。 “马玉丽同志你好(信的开头就是如此的正式,让大丽心中一揪): 来信已收悉,你在信中所写的真情实感,让我十分感动,我是一个伤残军人,身体有部分残疾,没有正式的工作在家务农养猪,与你的身份与学历实在相差太多,并不匹配……” “我需要的伴侣是吃苦耐劳,能与我共同艰苦奋斗,创造美好未来的人,无论是谁将来与我结合都将是辛苦的,以你的家庭与才能,完全不必过这样的生活,希望我们在将来的工作和学习当中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各自找到理想的伴侣,不辜负家人和国家对我们的期望。 此致 朱逸群 朱逸群的字很好看,是很工整的行楷,写出来的话很委婉,但是拒绝的也很明确,完全不留一丝的余地。 大丽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浸湿了信纸,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朱逸群连相处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他想要吃苦耐劳的伴侣,她也能吃苦啊!家里家外的活没有她不会干的啊。 家人的期望?大丽抽了抽鼻子 分卷阅读116 ,所以最后是因为家人的期望吗?朱逸群知道她家里希望她高嫁?可她并不想啊!她就想嫁给朱逸群吃苦啊! 她趴在课桌上哭了许久,直到马宏生打着伞来找她,“姐!妈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马上就回去。”她把信撕碎了扔进了垃圾筒,低头跑了出去。 “姐!伞!”马宏生在后面追着她,姐是怎么了?不打伞就一个人跑了?教室门也不锁? 他回过头把门关上,用锁头把教室的门锁好,这才追了过去。 大丽一路在雨中跑着,冰冷的雨淋在她的身上,让她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不相配,不要辜负家人,这些都是拒绝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朱逸群压根就没看上她,她不是朱逸群喜欢的人。 她站在村路上,发现自己跑到了朱逸群家附近,她看着间房子,狠狠抹了抹眼泪,朱逸群你个大瞎子!你不要后悔!她跺了跺脚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葛凤芝看见她淋着雨跑了回来吓了一跳,“大丽,你没看见宏生吗?” “看见了,雨不大我自己跑回来了。”大丽低头应了一声儿,“妈,我换衣裳。”她进了屋,把屋门挂上了,从柜子里拿出干衣裳从里到外换了一套。 换完衣裳她用毛巾擦着头发把门打开了,“妈!有热水吗?我洗头。” 这个时候宏生已经跑回来半天了,“姐!你跑得真快!我都没追上你。” “就一把破伞咱两人咋打,也不知道拿块塑料布。”大丽恼怒地说道。 马宏生颤抖着手把塑料布从怀里拿出来了。 大丽没说啥,葛凤芝从锅里蒯了两瓢水放到盆里,“快洗洗!明天你大舅来,后天还得去公社呢,别感冒了。” 她说完又往剩下的水里扔了几块姜丝。 “妈!我也淋着了。”马宏生觉得自己最可怜了,明明他去送伞了,却被无视了。 “等会儿你姐洗完了,你用你姐洗完的水洗洗就得了,大小伙子的,淋点雨怕啥。” 好吧,他就不应该问。 晚上葛凤芝煮了土豆块疙瘩汤,放里面不少青菜和姜,“都多喝点儿发发汗,可别感冒了。” 大丽没说什么,沉默着吃完喝完,帮着收拾了碗筷,里外干了点儿活,洗漱躺炕上钻进了被窝里。 家里人很快都睡着了,她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挣着眼睛,怎么也无法睡着,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自己“不错”,别人也都觉得她好,那怕是到县城里读书的时候,她没有在别人的地域歧视之下受到什么打击。 在朱逸群这里她头一次知道什么是拒绝。 原来在朱逸群眼里她不是合适的媳妇儿……被拒绝之后的伤心,渐渐转化成了愤怒,朱逸群你等着!我看你会娶什么样的仙女。 等等,吃苦耐劳……这不就是在说三丫吗?朱逸群是为了三丫拒绝她的? 大丽觉得肺管子都要被气炸了,有什么憋在心口里发泄不出来,朱逸群是瞎还是傻?为了三丫? 她翻来履去的,忍不住把枕头当朱逸群捶。 “大丽,你咋地了?还没睡?”葛凤芝觉察到了大丽的不对劲儿,忍不住问道。 “没事儿,脑袋疼。”被气得! 葛凤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你赶紧吃片解热止疼片,可别感冒喽,耽误大事儿。” “啥大事儿?” “啥大事儿,你虎啊!周六你爸带你去公社相亲!这回可是吴书记介绍的!咱们公社中学的体育老师!要个头要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工作还好!你要是跟了他啊!一能农转非,二能转成公办的老师!这一辈子就妥了!” “哪有那么容易。” “就那么容易。”葛凤芝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女人结婚等于重投一次胎!这回你可得投准了!是一辈子当农民还是当城里人,全看这一回。” 大丽翻了个身,葛凤芝说得美好未来,只让她本来就烦燥的心情更加烦燥。 “明个儿大舅来是为了给三丫相亲?” “是啊。”葛凤芝回答尽量轻快,她已经觉察出来女儿的情绪跟朱逸群有关,是生气挫败烦燥不是少女怀春,难道这傻丫头对朱逸群表白了?没成?每一个妈妈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都有侦探天赋,在知道了大丽看上了朱逸群之后,她竟然把朱逸群拒绝大丽的事儿也猜出来了。 “四哥指定看不上三丫。”对,就是看不上三丫!一定看不上三丫,他要是看上三丫了他就是瞎!他就是傻!他就是个傻狍子! “呵呵。”葛凤芝笑了,“啥人啥命,谁和谁在一起一辈子啊,月老儿都配好了!指不定朱逸群就跟三丫是一对呢。” 大丽翻了个身平躺,看着天棚仰天长叹,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闲人别的主角不同大丽是一个敢爱敢恨对自己非常自信的姑娘。感谢在20210417?21:14:42~2021041 分卷阅读117 8?19:5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20瓶;相思^_^?10瓶;七清、再瘦10斤?5瓶;1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第三十章(下) 刚刚吃过早饭,?大丽还没有去上班,葛大舅就来了,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前面驮着大舅妈,后面驮着三丫。 “阿啾!”大丽想要打招呼,却打了一个喷嚏,?是的,她伤风了。 “咋了,大丽感冒了?”葛大牛关心地问道。 “没事儿,就是有点着凉。”大丽回答,?她眼睛紧盯着三丫,三丫今天穿了件米黄的格子衬衫,土黄的裤子,过肩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辫子,?所谓十八无丑女,?三丫收拾收拾还是挺好看的。 她觉得眼睛疼,“我上班去了。” “中午早点儿回来。” “诶。” 她低着头向前走,脑袋嗡嗡直响,?除了眼前那点儿路,什么也看不见了。 怎么办?她再去找朱逸群?让他当面回答?可答案会有改变吗? 可是只是一封信……她真不甘心。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挫败过。 她站到朱逸群家附近,?就站在那里,?她在等,?她等着朱逸群过来,他要是不过来就算了,要是过来她就要问问为什么? 朱逸群拎着桶出门喂猪,抬头瞧见了站在自己家不远处的大丽。 她穿着军绿的外套,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子,?头发扎着一个马尾,露出烫成微卷的“刷子”,像水葱一样的好看,走在路上的人总会回头多看她一眼。 朱逸群觉得手里的桶有点儿沉,他放了下来,大丽看上了他?对于他来说惊吓大于惊喜。 他从来都没想过大丽这样的姑娘会喜欢上他,他们虽然是同村的,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三叔和三婶给他张罗媳妇,却从来都没有提过他跟大丽年貌相当,在三叔和三婶眼里,他是配不上大丽的,三叔和三婶对他有恩,他不能做白眼狼。 娶媳妇嘛,就是合适,该结婚的年龄遇见合适的人,在一起就过一辈子。 他和大丽明显不合适。 他把桶放下了,推开自家的大门走到大丽跟前,“我们不合适。”他小声儿说道。 不是因为他自卑或是什么,他们就是不合适。 大丽不应该过农村女人的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生孩子,养孩子,骂骂吵吵的过一辈子。 三叔替她规划的路很好,她应该飞出山沟去。 他呢?就应该找个踏实肯干的农村姑娘,两人养猪、种地、养娃,他额外给别人家上灶、倒腾点儿山货挣钱,慢慢把日子过好。 跟着他,是要吃苦的,大丽不是吃苦的人,她也不应该吃苦。 眼泪涌上了大丽的眼睛,她看着朱逸群所以当面就是这五个字的回答吗? “好!你别后悔。”大丽说完一扭头跑了。 大丽上着课,心里惦记着三丫跟朱逸群的相亲结果,他俩成了自己将来要如何自处? 整个一上午,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啥了,只是觉得迷迷糊糊的难受。 到了第二节课,她的嗓子哑了,像火烧一样的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比划着让学生们去找尚老师。 “尚老师我……”她说了几句话就哑得不行了。 “你是感冒了,多喝水。”尚老师递给她一杯水,“全班自习,复习昨天学过的知识,王树你带领大家朗读课文。” 大丽坐了下来,鼻子干干的像是火在烧,一眨眼就觉得有眼泪在眼睛里。 看她这个表现尚老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看出来了,朱逸群原来就对大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大丽本来就有八成的机会被拒绝。 熬过了后面的两节课,孩子们中午放学了,她坐在那里颇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回家,不想听到上午相亲的结果。 尚老师端了一杯药草茶过来,“你把这个喝了。” “这里面是什么?” “药不死你,喝吧。”尚老师原来是十分文雅的,在靠山屯呆久了,被村民传染了。 大丽接过茶喝了一口,苦!酸!甜!涩!这是什么味儿啊? “爱情就是这个味儿。”尚老师居然还有心思调侃,“最重要的是后来的回甘。”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丽觉得自己的嘴里是有点回甘,嗓子也没有那么紧了。 “咳,我感觉好点儿了。” “心理作用,没有起作用这么快的药。”尚老师很快打破了大丽的梦幻,“我不是说了吗?无论什么事做了就不要后悔。” “我不是后悔。”她是不甘心,不甘心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就失败了 分卷阅读118 。 “不后悔就再来一次。” “什么?” “喜欢就去追求,就坚持,一次不行就两次。” 一次就让她这样了,两次?再说要是朱逸群跟三丫相亲成功了,她再坚持不成笑话了吗? “难受了就缓一缓,他也不一定是最终的那个答案。” 不一定是最终的答案?大丽愣了一下,她真没想过别的可能。 村里人从来都是从一而终的,无论男女,都是将就过吧,还能离咋地。 别的可能?别的选择? 她更没办法接受尚老师的说法。 “回家吃饭吧,你家里人要来找你了。”尚老师摇了摇头,表白失败总有一段倦怠期的,要不要继续还要看看。 大丽收拾了东西回到家里,大舅正在跟马占山在院里说话,三丫和葛凤芝在一旁说话。 “朱逸群别的地方都还行,就是他家里的那个孩子……他收养那孩子将来是个负担,好好的养人家的孩子干嘛。” 大舅说得是王树,每户人家,家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珍贵的,朱逸群现在光棍一个多养个孩子无所谓,将来结婚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个负担,别的不说,朱家就一铺炕,将来朱逸群结婚了,王树住哪儿? 三丫说得更直白,“你们原来也没说他家里有个孩子啊?哪有没进门就当妈的!你们不说他是小伙儿吗?” 葛凤芝解释,“那个孩子是我们村里的孤儿,暂时在他家住。” “咱得说清楚,我俩要是结婚了,那孩子得走。” 原来僵持在王树身上了。 大丽的心雀跃了一下,又患得患失了起来,万一朱逸群答应把王树送走呢?他说他收留王树是因为家里少了个劳动力,三丫干活可比王树强多了。 “……我去问问。”马占山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了烟点上。 朱逸群收留了王树,替村里解决了一下大问题,他要是不管王树,王树能去哪儿呢?王大酒包只有一个姐姐,收养了王草,高小云家里倒是有亲人,那些人要是想要王树的话,早就露面了,两个屯子离得可不远。 按理孤儿应该是村里养着,可村里怎么养? 不过归根结底,朱逸群跟王树没有血缘关系,是不能为了他耽误了自己。 马占山把手背在身后,步履沉重地出了门。 朱逸群跟王树正在一起吃午饭,见马占山来了,起身迎了过去,“三叔来了!三叔吃了没?” 马占山看了看桌子上面,大碴子水饭苞米面干粮,土豆炖茄子干,还有一盘蘸酱菜。 王树在朱逸群家里没受着委屈。 “王树啊,你出去玩会儿,我跟你四叔有话说。” 马占山看着王树出去了,坐在了炕上抽起了烟,“大林子,你对三丫咋看?” 咋看?长相嘛除了长得黑点儿没毛病,性格……刚接触了几分钟,说了几句话朱逸群就看出来了,三丫说话有点儿直,不带拐弯的,能看得出来是个干活的人,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呢,手上就满是老茧,跟老农民一样,具体什么样还得接触接触。 “还行。”真是还行吗? “那个……她也觉得你还行。”马占山抽了口烟,“她爸说让我问问你,王树咋整?” “王树?”朱逸群挑了挑眉毛。 “这事儿也是我考虑的不周,就寻思他一个小子,你是光棍一个人,他在你家比较方便,忘了他对你来说是负担,谁家的姑娘也不乐意没结婚呢,家里就多了个小子。” 要是亲生的小叔子啥的也就算了,总有个说头,王树是别人家的孩子,跟朱逸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朱逸群挠了挠头,他想娶媳妇吗?想。有了老婆孩子才像是一个家。 可是为了娶媳妇不要王树……他对王树本来没啥感情,还觉得这个自私的小子烦,可是把王树领回了家里之后,他又觉得…… “我不要王树,王树去哪儿呢?”当年他爹死妈嫁人成了孤儿,好歹有亲大爷可以依靠,王树是家里真没人了。 “他的学杂费村里负担,至于吃饭,那就吃百家饭呗。”孤儿,可不就是吃百家饭嘛,王树半大不小的记事了,不会有人收养,混着长到十五六岁能干活了,自然就能自食其力了。 吃百家饭对农村孤儿来说才是常态,有朱逸群这样的人收养反而少见。 朱逸群看着自己的手,是这样吗?应该是这样,可他却怎么也做不出来这样的决定。 要是一开始他没有让王树到自己家就算了,现在他养了王树这么久,他做不到把王树从他家里推出去,让王树吃百家饭混着长大。 “他终究是个外人,爹妈又是那样的人,我品着他也不是啥太老实的孩子,你老大不小了,要多为自己考虑,别心软面子矮……”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丫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正常的,就算是现在,谁又能随便收养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分卷阅读119 的半大孩子。 62、第三十一章(上) 大舅走了,?得到了朱逸群模糊的回答之后,很坚决地走了,说到底三丫找婆家很容易,?尽管她出了名的“虎”,可多数人并不要求自家的儿媳、老婆有多“精”,老实能干活就行,?虎就虎点儿,不是毛病。 大丽坐在自家的饭桌前,吃着没有客人在很难吃到的二米捞饭,如同嚼腊。 “大林子这孩子啊,?心太软了,王树本来就跟他没关系,为了他耽误自个儿的姻缘可咋办?”本来他脑袋上有弹片的传闻就是一个大缺点,很多人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拿自己的女儿冒险,?现在又活生生的多出个小子来,哪家的姑娘能接受?大林子的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二十二岁在城里可能是适龄,?在农村是绝对的大龄男青年。 马占山愁得也吃不下去饭。 “他都这么大了,成破利害都跟他说了,?他自己都不着急,?咱有啥办法。”葛凤芝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离自己家的女儿,这个朱逸群是不是傻?竟然为了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儿拒绝了三丫? 他跟三丫成了多好,直接断了自己家傻姑娘的念想。 整张饭桌子上唯一吃得又香又甜的就是马宏生,他没心没肺啥心事儿没有,敞开了吃,?整整吃了三大碗饭! “你咋吃这些。”葛凤芝这才注意到自己家这个饭桶!“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你也不看看我干多少活!拉土!拉砖!别人家装卸工不够我当装卸工!当年生产队的牛都没我这么累!”马宏生一边说一边又去盛第四碗。 “别吃了!”葛凤芝踢了他一脚,“当心不消化!去出去溜达溜达!” 赶走了儿子,葛凤芝起身捡碗,捡到女儿跟前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还咳不咳嗽了?” “还行。” “等会儿我跟你爸出去溜达,你个人温点儿水好好洗洗,里面的衣裳都换了,明个儿相亲就穿你搁城里买的那条裙子!” “那条裙子现在穿早吧?” “不早!外面天多暖和!”葛凤芝直接下了死命令,“光知道买衣裳,也不知道买个粉啥的,人家城里的姑娘现在抹得可白了。” “咱大丽是天生的白,城里那些姑娘我可看着了,抹得脸跟脖子都不是一个色儿了,磕碜死了。”大丽本来长得就好看,马占山又自带亲爹滤镜,觉得自己女儿比天仙儿还要好看呢。 马占山和葛凤芝收拾完了离开了家,葛凤芝刷完碗把锅刷了,往里面倒了半锅的水,“洗洗啊!咸在灶台旁边呢。” 大丽看着他们走了,直接躺到了炕上,相亲什么的她才不在乎,管他是谁呢,反正她不乐意是相不成的。 她在炕上轱辘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听妈的梳洗一番怕是会被磨叽到死,再说了都这个时候,天都热了,洗一洗舒服…… 梳洗完毕,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论模样,论气质,她哪儿哪儿都不差啊,怎么朱逸群就是瞎呢。 他说得那些话,看着是好话,细想都不是啥好听的,好像她是地主家的娇小姐,啥也不会干,只会拖累他似的。 她双手托着脸看着镜子,蠢货!傻子!瞎子! 周六,马占山在电话里跟刘主任敲定了时间,坐上了马宏生的拖拉机,一家人去公社“赶集”去了。 大丽穿着那条牙白底郁金香的裙子,外面套了一件葛凤芝昨晚连夜在尚老师那里借的白色针织衫,腿上穿着买裙子的时候林淑艳一定要让她买的连裤袜,脚上穿着黑皮鞋坐在拖拉机上,宽大的裙摆随着风列列作响,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车上看她一眼,真是个顶漂亮的姑娘,山沟里养出来的金凤凰。 他们一家子走进预定要相亲的饭店包厢,大丽跟在葛凤芝后面进门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艳。 “哎哟,大丽越来越好看了。”刘主任笑着说道,“今年最流行这个料子,我们单位也有几个做了裙子呢,她们谁穿都没有你穿得好看。” 包厢里除了吴书记和刘主任之外,还有三个人,两个人已经到了中年,穿衣风格跟马占山和葛凤芝很像,一看就是家境尚可的普通农民,另一个穿着军绿的外套,头发剃得精短,五官长得很端正英武的年轻男人,估计就是这次的相亲对象了。 刘主任站起身,拉着大丽坐到了他身边,“你看看,这两人模样也般配,气质也般配,年龄也般配,是不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所有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做为相亲主角的两个人你看了一眼我,我看了一眼你,都尴尬的笑了。 “还都不好意思呢!”刘主任笑着说道,“我侄子刘诚,初中毕业,当了两年的兵,退伍之后分到了公社初中当体育老师,一个月工资是二十七块钱。” “我女儿马玉丽,民办教师,咱们县里民办教师的待遇你们也清楚,一年才四十块钱,有三亩的教育田。”民办教师都是农村户口 分卷阅读120 ,教育田是额外多给的,地多的多给些,地少的少给些。 “咱靠山屯才三亩教育田啊?”吴书记说道。 “没办法,靠山屯都是山地,不像别的村子地多。” “嗯。”吴书记点了点头,“以后国家的政策还是要加大对教育的投入的,大丽我听说学习不错,将来自己努努力,转成公办教师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得看她自己了,反正我们是不会拖她后腿的。” 吴书记和马占山官腔打得十足,翻译过来就是只要婚事成了,吴书记愿意帮大丽转成公办,马占山的意思是他们两口子同意这门婚事。 “那将来两口子都是老师,可真是好家庭了。”刘诚的母亲接了一句,“大丽多大了?属啥的?” “十九了,属小龙的。” “我儿子二十二,属虎的。” 两人都是大属相,也没有什么互相克不克的,虽说龙争虎斗,可也没啥问题。 这一项又通过了。 “我家里是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出嫁了,刘诚是老三,前面两个儿子都招工走了,就剩他留我身边了。” “我家是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丽是大闺女,我还有个小闺女,我家大儿子在部队读军校,今年七月份就毕业了,我家二儿子今年高考,三儿子就是这个……”他指了指马宏生,“在家整拖拉机呢!两个小丫头小儿子在公社念书,9月份上县城读初中了。” “我儿子在家可勤快了,别看他是老师,农忙的时候一样能拿得起锄头,我们俩口子渐渐干不动了,家里的活啊,全归他干了。” “我家姑娘也是,别看她在外面是老师,回家照样干活。” 总之各自卖瓜各自夸,总要显得自己家的孩子聪明又能干才行。 刘主任乐了,“这不是越说越热乎了!” 后面两家又开始讲述各自认识的人,整个东山镇并不大,两家都是“坐地户”,互相之间虽然不认识,共同认识的人太多了,甚至非要论的话还能扯上亲戚关系。 可以说是知根知底了。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大丽是觉得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她旁边的刘诚也是看着屋里的某个点神游天外。 可能觉得两个年轻人有点儿不在状态,吴主任打断了他们的聊天,“你们可别唠了!将来有得是机会唠,咱们都出去,让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说说话!归根结底咱们再怎么同意,也得年轻人乐意!” 他们走了之后,包厢里只剩下刘诚和马玉丽。 “我听说你们村小学只有三个年级?” “是啊。” “学生多吗?” “还行,我班里将近三十个学生。”虽说“计划生育”了,架不住人口基数大啊,大丽他们这一辈人兄弟姐妹都多,这些人现在是生孩子的主力了。 再说靠山屯计划生育抓得不严,马占山压根就没太当成一件事来抓,一家生三个以下他都不管。 他也不怕上面来查,这些孩子不到上初中都不会上户口的,帐面上的人口有限。 至于公社……靠山屯赫赫凶名在外,虽然现在看起来牲畜无害十分温良,可让谁去招惹都得寻思寻思。 毕竟山高路又滑,林深草又密,有狼有野猪…… “我听人说靠山屯的人厉害得很。”刘诚显然也听说过关于靠山屯的传说。 “没有,都是些老实人。” 刘诚笑了笑,“其实我有对象。” 大丽愣了一下,咋地?她还没有委婉拒绝呢,对方来了这一手? “家里不同意。” “为啥啊?”大丽问他。 “我俩是同村的,她家条件不好,她也没啥文化,将来跟了我也就是个家庭妇女。” “那你啥意思?” “我去年我姑就想把你介绍给我,我没同意,今年他们终于服软了,她家要一千块钱彩礼。” 一千块钱彩礼?这可是天价了,啥姑娘啊,值一千块钱?“所以你家又反悔了,让你出来相亲?” “她说了,实在不行我俩就私奔。” “其实你俩也可以偷户口簿出来,上县城也能领证儿。” “再说吧,总得稳着点儿我爸妈。”刘诚眼露希翼地看向大丽,“你能帮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走夜路果然十分危险,闲人出去遛弯,不知为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烧烤,罪过罪过!感谢在20210418?21:15:11~20210419?21:1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逢?80瓶;rrofhz、再瘦10斤、宝宝抱抱?10瓶;小凡?9瓶;妮平萍、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第三十一章(下) 分卷阅读121 这次相亲“成”了,?两个年轻人都表示可以处处看看,这在老人眼里成了一半了,约个三五次会,?两家再仔细打听打听对方的家庭,孩子本人的历史,没有啥大毛病就可以订婚结婚一条龙了。 马占山高兴得回家唱了一路二人转,?葛凤芝开心之余又有点忧心,大丽难道真对朱逸群死了心?或者是带着气,想要找个好对象气一气朱逸群? 不管是因为啥,成了就好!将来大丽成了公办教师,?再往公社一转,好日子在后头呢。 葛凤芝握着女儿的手,在心里描画着美好未来,笑得合不拢嘴。 马宏生开着车,?心里想着姐姐要出嫁的事儿,?“妈!我找几个兄弟打听打听那个刘诚。” “小孩子家家的,能打听着啥。” “我记得他有个对象。”马宏生就是公社初中的,虽说刘诚总“生病’,?没给他们上过几节体育课,他还是见过的。 “有对象还不行黄了?”葛凤芝嘴上这么说,?笑容却收敛了些,?“宏生,?你找同学问问啊。” “行,这事儿包我身上。”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公社严格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真想打听还是很容易能打听出来刘诚有没有过对象,交往到啥程度了,?为啥分手这类事的。 大丽眼睛闪了闪,反正她对刘诚只能帮到这里了,并不想替他多做解释。 被宏生查出来更好,对她的影响更小。 这事儿所谓的帮忙,说起来是互惠互利,她帮他瞒天过海麻痹家里人,他替她找一个完美的分手借口,省得她在父母面前费口舌。 更不用说还有吴书记和刘主任的面子了。 一家子人各有想法的回了家,葛凤芝难得的同意多点一会儿灯,商议将来的事,说着刘家的历史。 刘家的祖辈如保如何,刘主任是如何如何,后来怎么嫁给了吴书记,后来他们家又怎么样……将来要怎么样怎么样。 大丽趴在炕上听着爸妈的话,心里有些愧疚,她给了爸妈虚假的希望。 “困了,睡觉吧,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大丽张罗着睡觉。 “哪是没有一撇,这至少有一撇了!你们年轻人知道啥!”马占山说道,“我跟你妈当年就见了一面!再下一回见面就是吃订亲饭了!还不是过了一辈子!” “就是!”葛凤芝打了她一下,“听话啊!女人结婚嫁人比投胎还重要呢!是山鸡还是凤凰,全看这一遭!你别觉着自己现在如何如何好,咱屯子多少大姑娘没结婚之前比你还俊呢,结了婚造害两年,就是个农村老娘们!你看人家刘主任!走路上看起来跟三十多岁似的!人家是一辈子,咱也是一辈子,能一样吗?她还比我大呢!”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好像我磋磨你了一样,你受啥委屈了?”马占山不乐意听了。 “我不是说姑娘呢吗?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爹,能当上民办教师,你寻思我找你个老农民?”葛凤芝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你……”马占山被她整得不会说了。 “睡觉吧!”大丽站起身从炕柜上拿下被褥。 “不行,明个儿我得把柜里的棉花拿出来弹一弹……”为了儿女的婚事,葛凤芝攒多少年了,棉花、被褥的料子,都是有机会一点点儿积起来的,现在所谓的“新棉花”都得重弹了。 马占山把葛凤芝的侄女介绍给了朱逸群,还是起了积极作用的,原来他靠嘴上说朱逸群脑袋里没弹片,不会早死村里人半信半疑,他亲自将妻子的侄女介绍给了朱逸群,别管为啥没成吧,至少证明弹片的事儿子虚乌有。 马家七大姑八大姨不敢轻易乱介绍,朱逸群她们是很敢介绍的,转天开始就有媒人进进出出的。 一是问朱逸群想找啥样的,二是把自己手里的姑娘抖落抖落,问问有没有意向的。 但是,这些人都卡在了同一件事上:“王树。” “大林子啊,婶子得说说你了,王树这孩子是可怜,可终究是个外人,你们这一房只剩你自己了,为了你爹你也得娶个媳妇传宗接待。” “大林子啊,嫂子劝你别太心软了,王树都这么大了,吃几年百家饭也就能干活挣钱自己养活自己了,眨眼功夫的事儿。” “老四,你可别犯傻!赶紧把他送走!不送走他你难找对象!” 同时,村子里还在隐隐传着另一件事,村长家的大姑娘好像有对象了!不是公社的干部就是老师! 村长这人咋这么有能耐呢?儿子姑娘都安排得这么明白? 将来老马家还得继续发达啊! 算了,这种事人家自己没有往外说,外人还是不要瞎传,免得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彼时的村长虽然不像生产队那个时候了,一样是十分有权力的,土地轮传承包,皇粮国税的缴纳,种子化肥的采购,哪一样说了算的都是村长。 王树躲在草垛里,听着村里人的议论,心里像刀割一样的难受。 分卷阅读122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被四叔放弃的,四叔年龄大了,该娶媳妇了,娶了谁家的姑娘,谁家都不乐意多一个他。 “王树!上学啦!”朱二狗在村路上叫着他。 “来了!”王树从草垛里跑了出去,村民看见了他只是暂时闭了嘴,他走之后继续议论。 “王树,你别难过,咱俩是好兄弟,将来有我一口干的就有你一口稀的!你上我家吃饭的时候我准给你留饭。”朱二狗说道。 王树瞪着他,“我凭啥上你家吃饭?” “我妈说了,将来你得吃百家饭,百家饭就是赶上到谁家吃就到谁家吃。” “滚犊子!”王树打了朱二狗一下,心里知道他说得是真的,“二狗,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啥秘密?” 王树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不行!你嘴不严。” “我嘴可严了!我对天发誓要是我把你说的秘密跟第二个人说了,天打雷劈!” “行!我跟你说。”他搂着朱二狗,小声说出了一个秘密。 “真的?”朱二狗惊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你骗我?” “我敢拿这事儿骗你吗?”王树看着远方叹了口气,“算了,我就骗你的,你别信啊!” “这事儿是真的?”朱二狗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假的。” “真的?” “假的!”王树抓着他的胳膊,“这事儿我可就跟你一个人说了,我要是从二一个人嘴里听说这事儿,我饶不了你!” “我不说!我指定不说!”朱二狗把自己的嘴捂得严严的。 一周之后 刘诚有对象!刘诚偷出来了户口簿!刘诚带着对象偷摸去县城领证了,刘诚的对象怀孕了。 连续的爆炸性新闻,被马宏生传回到了家里,马占山和葛凤芝被炸得几乎站不住。 马占山一个电话打到了吴书记的办公室,“吴书记……” “你听说了啊?”吴书记在电话里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这事儿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你弟妹压根就没告诉我这事儿,要知道刘诚和大丽都有对象,我说啥也不能同意给你们俩家牵线搭桥。咱们老人啊,还是不能太封建了,年轻人自由恋爱,是应该支持的。” 啥?刘诚有对象这事儿他们是知道的,大丽啥时候有对象了?“啥?我家大丽没对象啊。” “这事儿都传到公社了,你也不用瞒着了,朱逸群这人人品不错,将来能有出息。好了,我还有个会,下回见面聊。” 这里又有朱逸群啥事儿?别是老刘家觉得挂不脸,往大丽身上泼得脏水吧?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马占山怒气冲冲往回走到了自己家也不理会站在院子里等消息的葛凤芝,推出自行车就要走。 葛凤芝拦住了他,“孩子他爹!不成就不成吧!咱们不过是跟他见了一回面!又没到处去说这件事!现在谁也不知道!你去闹腾了对大丽不好!” “他们家往大丽身上泼脏水!说大丽跟大林子处对象呢!艹!自己干了不是人的事儿!就往我马家头上泼粪!我千般敬着他,他拿我当傻子!我倒要让他看看马王爷几只眼!” 他一个铁打的“土皇帝”真不怕他“流水的官”!闹大了看谁难看! “他爹!”葛凤芝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她千方百计隐瞒的事儿,被人传出去了!“他爹!你跟我进屋!”葛凤芝把马占山硬拉进了屋。 马占山进了屋之后甩开了膀子,“你干啥啊?” “他爹!大丽和大林子的事儿……” “咋地?还能是真的?” 葛凤芝郑重地点了点头。 马占山当场就蹦起来了!这怎么还带后院失火的呢!“咋回事儿!咋回事儿!他俩到底咋回事儿!你咋知道的?处到哪步了?你今个儿不给我说清楚!你看我不捶死你!” 葛凤芝别看平时当着家,她也知道马占山是让着她,真有了犯原则的事儿,马占山的火暴脾气也不是自己能承担的。 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儿跟马占山一五一十的说了,“你别着急!这事儿是大丽剃头挑子一头热,我观察了!他俩没成!要不然大丽也不会天天蔫头搭拉脑袋的!两人没处对象!” “没处对象也不行啊!宏生!你去把你姐给我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树是个求生欲极强的人。感谢在20210419?21:16:06~20210419?22:4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三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第三十二章(上) 流言是怎么来的?往往是A和B说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B?几分钟之 分卷阅读123 后就告诉了C,然后对C说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在农村“新闻”传播学中,还有亲属间传播,?邻居间传播,利害关系人传播,并在传播过程中加上各种有意识的演绎、加工等等。 比如在这些的传播中:“难怪我把小X介绍给朱逸群他不干呢。” “我早看出来了他俩不对劲儿,?某年某月某天,我亲眼看见他俩如何如何……” 消息传播得野蛮且无序,却又能以某种“规则”饶开了当事人家庭。 葛凤芝不算在村里不活跃,这个流言居然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另一个特征是传播速度和当时人知名度成正比,?默默无闻的某人踩了狗屎连村都不会出,有名的人踩了狗屎,会光速传播到一百多公里之外。 马占山不止是靠山屯的头面人物,在整个东山乡也不能说是无名之辈,?他的女儿自从当了民办教师,?就是“高端”相亲市场排名前几位的。 这样的人闹出这样的“绯闻”,传播到刘家耳朵里的速度,并不比马家知道刘诚已经有女朋友了的速度慢。 今天靠山屯的头条新闻是马家闹腾了起来,?马宏生把正在上课的马玉丽从村小学给找了回来。 “关门!”马占山一声怒吼,几乎要震塌半个村子。 马宏生双手颤抖着把门关上了。 “爸,?啥事儿?” “你跟大林子是咋回事儿!你今个儿不把事给我说清楚,?我把腿给你打折了!” 马玉丽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他,看上他了。” 马占山以为女儿会哭泣否认狡辩之类的,没想到居然雄纠纠气昂昂挺胸抬头地说她看上朱逸群了! “你!”马占山指着她伸手就要脱鞋打人,“好啊!我惯出冤孽来了!” “爸!你是不是党员!” “老子到死都是党员!” “教员有没有教导我们婚姻自由?恋爱自由?!” “艹……”马占山被怼得直翻白眼儿,?“你!你!” 葛凤芝赶紧拦住他,“孩子!你喜欢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对!你为啥不说!你要是说了我能张罗给你相亲吗?你俩处没处?处到哪一步了?”马占山现在最担心的是女儿让人占便宜了。 “他没看上我。”马玉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给他写信,他说他看不上我。” 马占山把手放了下来,嗯,没处对象就好,也没被占便宜,他这就放心了……不对!艹!朱逸群凭啥看不上老子家里标标溜直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哪儿哪儿都好的大姑娘! 把鞋穿上,在外屋地拎着铁掀就要出去。 “你干啥!”葛凤芝把他拉住了!“你干啥啊?处对象不得两厢情愿吗?” “他凭啥看不上我姑娘?我姑娘哪儿不比他强百套!” “他看不上不是更好吗?”葛凤芝使劲儿把他往回拉,“看不上咱们家姑娘,咱们家另找就是了!” “那现在满屯子传的又是咋回事儿?”马占山想到了另一节。 “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就是让谁看见了。”葛凤芝叹了口气,自己家的姑娘做事粗粗拉拉莽莽撞撞,行事不密被人发现也是正常的,她都能干出来忽悠三丫,结果被三丫卖了的事儿,要她说,大丽也虎抄的!不比三丫强!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算了咋整?你挨个儿去跟人家说朱逸群没看上你姑娘啊?好看啊!”葛凤芝又回头劝正在哭的马大丽,“姑娘!别哭!他眼瞎看不上咱,妈给你介绍更好的。” “介绍啥啊介绍!”马占山额头上青筋直冒,“现在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吗?” 名声啊!名声!姑娘家家的名声上有污点是天大的事儿!尤其是大丽还要高嫁,谁家不会打听一下啊,鬼知道村里人已经把事情传成啥样了! 只能等着风波过去了,流言平息了往远了嫁! “我也不用别人介绍!”马玉丽哭着说道,“除了朱逸群我谁也不嫁!” 说完她自己扭头跑了出去。 朱逸群在懵圈的状态下往马占山家走,他正在家里面浇园子呢,王树跑了回来,“四叔!四叔!马老师让马宏生叫走了!你和她的事儿让她家里人知道了!” 啥?朱逸群把水瓢放下了,“王树你瞎喊啥呢!” “四叔!我没敢跟你说,村里人都传了好些天了!说你跟马老师处对象呢!” 朱逸群脑袋嗡地一声,他一直小心处理着他跟马玉丽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有多重要,马玉丽写给他的信他烧了,他也相信马玉丽不会留着他写给她的回信,这事儿怎么就会曝露了呢? 他本能地看向气喘吁吁的王树,王树满脸的无辜和焦急,他却觉得有些可怕。 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用院子里水缸的水洗了把脸,穿了件衣裳,他往 分卷阅读124 马占山家走去。 清者自清,他跟马玉丽没有处过对象,这事儿必须说清楚。 走到了半路,他看见大丽从马家跑了出来,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向前走,还是转身躲避。 大丽也不容他躲避,她向他跑了过去,一把把他抱住!“朱逸群!我就稀罕你!我就要给你当老婆!你不娶我我就一辈子不嫁人!” 我艹……马占山没追上女儿,葛凤芝没追上女儿,马宏生没追上姐姐,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马玉丽在大白天的村路上,把朱逸群给抱住了,说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 朱逸群看着马占山的眼睛,马占山眼里的怒气渐渐消失,变成了狼一样的凶猛…… 透明清亮的白酒从细长的温酒壶直接倒进白瓷的小酒盅,朱逸群颤抖着双手接过酒盅,生平第一次马占山给他倒酒,这酒得有千斤重。 “大林子,咱爷们这些年处得不错吧?我跟你爹当年那是多个脑袋差个姓的好兄弟……” “三叔,您别说了,我知道我该咋办。” “咱们都是自己家人,彩礼啥的叔也不跟你多要,四百块钱四平八稳嘛,我们这边该陪送啥陪送啥……秋天的时候啥都下来了,割完地就给你俩办喜事。” 啥成不成乐不乐意相不相中的啊,现在已经这样了,朱逸群要是敢说个不字,马占山把他崩了都是正常的。 “三叔,我跟您说实话,我是觉得我配不上大丽……” “有啥配不上配不上的?都是缘份!你对她好,不让她委屈,把日子过好就配得上。”朱逸群不好吗?绝对的好小伙!要不是觉得他好,马占山也不会一门心思的帮他,又给地又张罗着帮他找媳妇的,只是大丽嫁他是走回头路,好好的家里的安排全都没用了。 当爹妈的,觉得大丽应该高嫁,千般谋划,万般计算,结果怎么样?千金难买自己姑娘乐意。 唉,想一想也未必是坏事,非要往上攀,连工作都要靠婆家那边帮忙,嫁过去难免小心翼翼几年,天然的矮了婆家一头。 嫁给了朱逸群算是下嫁,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大林子的人品他也心里有底,姑娘嫁过去没有正经的公婆妯娌,说了算吃得成…… “王德发在敬老院挺遭罪的,没人伺候,把王树送过去吧,他也能伺候伺候他爸。” 立场决定脑袋,未来的岳父,哪有看女婿家里多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的。 “大丽怕舍不得。” “她知道啥。” “不如把王德发接回来,好歹是个家。”王树他是不想留了。 尽管无论朱逸群怎么审问王树,王树都说不关他的事儿,事情不是他传出去的,朱逸群还是没办法相信他。 他了解过村里的流言,除了那些子虚乌有听起来就假的,最初的流言很真:“马老师看上朱逸群了,给朱逸群写了情书,朱逸群收着情书之后回了一封信,把她给拒绝了。” 要说是别的事,比如扑风捉影说他俩看电影回来的时候是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曾经在他家的园子里孤男寡女有说有笑的捆架条,能说是村里人看见发挥的,传信的事儿除了王树没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德发被接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认不出来他了,他整个人瘦脱了相,脸腊黄腊黄的,在被子里的身体传出难闻的味道。 一个屎尿无法自理的人能啥样,也就这样吧,搁旧社会早饿死了。 王家被马占山组织人重新修缮了一下,好歹炕是好烧的,炕席是半新不旧的,烟囱也重新搭好了。 既然朱逸群种了王家的地,他们家的口粮朱逸群给三分之一,剩下的村民摊派一部分,村里出一部分。 王树被送回了家,伺候王德发。 “你爸病治好了,你回去伺候你爸吧。”马占山摸着王树的头说,“你也不小了,该担责任了,有你爸在,你就不算孤儿。” 王树慌乱,他回头看了眼朱逸群,“四叔,你真不要我了?” “你爸要人伺候。” “四叔!我真得只把那事儿告诉了朱二狗一个人!他是我朋友!他嘴挺严的!我真没想到他能把这事儿往外传!”王树哭了起来。 他终究是个孩子,尽管他有着小型食肉动物一般的冷酷,真遇见事了,他扛不住,到后来直接自曝了,“我就是怕你把我送走!你别送走我!四叔!我给你干活!我给你干一辈子活!” “走吧!你自己有爹有妈有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马占山把他挣扎个不停的王树拉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大丽是不是比尚老师还勇敢?感谢在20210419?22:41:24~20210420?20:4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78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lz?24瓶;萱萱?18瓶;去你的黑眼圈?10瓶;xi 分卷阅读125 aojiang、再瘦10斤?5瓶;23155266?2瓶;fromnowon、妮平萍、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第三十二章(下) 王德发回来了,?教室里少了王树,他要照顾他爸,没时间来上学了。 大丽看着那个空位心里十分的不得劲儿,?所谓的家庭完整就那么重要吗?一个孩子怎么伺候一个半瘫的人?王树的学业怎么办? 下了课朱二狗哭着找到了大丽,“老师,都是我不好。” “怎么了?”大丽掏出手帕替朱二狗擦掉脸上的眼泪。 “老师!你跟四叔的事儿他就跟我一个人说了,?我没憋住在家跟我妈说了,王树肯定恨死我了。” 大丽的心揪了一下,是这样吗?“没事儿,老师不怪你也不怪王树。”两个小家伙心里存着这么大的秘密不跟别人说,?确实太困难了。 对朱二狗这种性格大大咧咧没啥心眼的孩子来说尤其困难,他可是在外面偷吃了一只别人家的鸡蛋,都会忍不住说出来的孩子啊。 她看向王树的位置,王树是因为给朱逸群介绍对象的人太多了心里急了吧,?他应该是觉得如果自己和朱逸群成了,?自己不会赶他走。 却没有想到…… 她把哭得直抽抽的朱二狗送出了教室,“孩子,老师不怪你,?你回家吧。” “老师,王树咋整啊?他爸那么老沉,?炕拉炕尿的,?他自己又不会做饭……” “老师有时间会去看看他,?让他回来上学。”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终究是个孩子,回想一下他在朱逸群家里的时候是多么的快乐,他对前途有多么的畏惧,他做出那样的事…… 尚老师溜达到她的教室,?“要结婚了?你当时哪儿来的胆子?” 大丽点了点头,“除了他我谁也不嫁,这么想就有胆子了!”反正事情已经被爸妈知道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实际她当时连这点儿想法都没有,脑子一热,就这么干了。 尚老师竖起了大姆指,要不怎么说书读得越多越胆小呢,大丽这种野蛮生长的姑娘,反倒胆大包天。 她当时当众表白,虽说鼓足了勇气,实际也是瞻前顾后很久,自己旁敲侧击觉得对方不是无意于她,这才敢行动的。 这姑娘直接劲着一股“虎”劲儿就这么干了,厉害。 大丽笑嘻嘻地走了,哼着歌往家走,走了一半转了个弯直奔朱逸群家,小园子该铲草了! 朱逸群正在屋子里给猪插猪食,透过敞开的门看见她进来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个傻丫头啊。 “咱家锄头呢?整天忙忙活活的也没发现小园里草都快比苗儿高了。”她站在院子里喊道。 “在下屋棚子呢。”朱逸群无语了,“晚上想吃啥?” “有啥吃啥!” 葛凤芝把饭狠狠地摔在桌上,“咋地了?”马占山往外瞅瞅,“大丽咋还没回来?” “跑朱逸群家里帮着铲地了!家里没她的饭!” “哦。” “哦什么哦?” “没啥事儿。”马占山应了一声儿。 铲地,吃饭,吃完了饭再干一会儿活,天擦回了回家,大丽从头到尾没啥话,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朱逸群呢,也没啥话,只是在她回家的时候在她后头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大丽回头瞅他,脸气鼓鼓的,嘴巴嘟得能拴油瓶子。 “晚上了给你照照亮。”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替她照亮。 “天还没黑透呢。”夏天了,天长了。 “明个儿想来早点儿说,我给你炒蒜苔吃。” “你不嫌乎我赖上你了?” 原来姑奶奶你也知道你是赖上我了啊,不管怎么样,现在两人确定了关系,朱逸群就想负起责任,更何况大丽真是个好姑娘,永远都生机勃勃的,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天下间在她眼里,也没有什么难事儿。 这种劲儿,让她身上有光,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村里的电一下子没了,零零散散的灯光消失了,村里漆黑一片,浇灌时节用电量大,晚上的时候限电。 “给。”他把手电筒给了大丽,“自己照着点儿路。” “你干嘛去?” “回家啊,能嘎哈。”他伸出手,替她顺了顺头发,“快走吧!一会儿你爸妈该出来找你了。” 王德发躺在炕上哼哼叽叽的,回到村里可能对他真得有益处,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又停电啦!整天停电!” 王树在黑暗中呆着,听着他说话没有一点儿回应。 “王树?你哑巴了?你咋不说话!”王德发敲着炕!“我饿了!王树!给我整点儿吃的!晚上还没吃饭呢!” 王树没有理他,站起来走到了外面,找了个角落蹲 分卷阅读126 下来看着破败的园子发呆。 他没有多少想法,就想安静的待会儿,偏偏蚊虫不肯放过他,在他的耳边绕啊绕的,不大一会儿就咬了他好几个包。 他打了几下都没打着,只能挥着手无力地蹲下来哭,连蚊子都欺负他! 七月份,马宏习背着书包进了考场,马宏学从军校毕业,得了一周的探亲假(前文把这兄弟俩的名字搞混了)。 这个夏天,马家从来没有这样人员齐整过。 天大热,地桌被摆在院子里,葛凤芝烀了一大锅的苞米,蒸了一帘子的茄子,农家酱里面打了两颗鸡蛋,切了两根细长的小辣椒蒸得鸡蛋闷子,再加上朱逸群带过来的几条鱼炖出来的酱炖鱼,香气飘出去老远。 “我在外面就想着家里的苞米,南方没有咱家这里这种粘苞米。”马宏学是在石家庄念书的,在东北人嘴里除了山海关都是南方。他是个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浓眉大眼的,长着一张极英俊的脸,“逸群你猜我在部队里遇见了谁?” “哪我可猜不着。” “毛小利。” “他啊。”朱逸群笑了。 “他跟我说本来你们部队是推荐你上军校的,没想到你受了伤。” “嗯。”这些事儿对他来讲跟上辈子的事儿似的。 马宏学瞧了瞧桌上的其他人,拍了拍朱逸群的肩膀没多说,“别的啥也不说了,咱兄弟都在酒里呢。” “哥,你现在当干部了?”马玉珍一边啃苞米一边问马宏学。 “是。” “当干部了是不是就留城里了?” “这要看部队把我派到哪儿去。”马宏学已经知道自己被分配到哪里了,只是在家人面前不能说,“宏习,你这回考咋样?有把握吗?不行的话冬天招兵走吧。” “这次我估得分还行。”马宏习底气颇有些不足,“唉,不行就当兵去吧。” 马占山瞅了瞅他,“别垂头丧气的,分儿还没出来呢。”不想再提二儿子的事儿,他看向朱逸群,“大林子啊,你那猪有二百多斤了吧?” “差不多有了。” “啥时候卖啊?” “八月节前后吧,那个时候能卖上价。” “那你跟大丽的事儿啥时候办啊?”房子是现成的,去年才盖的房子有啥需要修的,到时候重糊一遍墙就算是装新了,家俱啥的也是新的,男方家里没婆婆,铺盖啥的预两床就行了。 女方家要预备的东西,马家早就准备妥了,连缝纫机票都买回来了。 “等卖完猪的吧。” “那个时候我够呛能回来了,咱哥俩多喝两盅,就算是我喝你们的喜酒了。”马宏学替朱逸群倒了杯酒,“我的这个妹妹啊,从小让家里惯坏了,人是好人!学习上的聪明劲儿也有,就是做事任性点儿,有啥事儿多担待。” 站在屋里旁厨顺便偷听的大丽从外屋地冲了出来,“哥,你说啥呢?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就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说你!”马宏学无语了都,“将来你跟大林子一起过日子,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的任性!当人媳妇的,得有个媳妇样儿?” “媳妇得是啥样儿?我哪儿没媳妇样了?” “反正你这样的不像有媳妇样儿。”马宏学摇了摇头,他拍了拍朱逸群的肩膀,“不管看谁的面子多担待!有事儿充我说!” “我知道。”朱逸群听明白了,这不是在说自己妹妹不好,是在警告他要对大丽好。 “来,尝尝咱家今年的大酱。”葛凤芝端来一碗新酱,酱里搁着切得细碎的大蒜和辣椒。 朱逸群把茄子撕开一条,用筷子蘸酱抹匀,又搁了些香菜,这样吃茄子最香甜不过。“三婶儿今年下得酱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葛凤芝笑眯眯地说道,不管之前满不满意,对他有啥想法,现在葛凤芝已经把朱逸群当自己家的姑爷看了。 “我妈下得酱今年都没发。”马宏生可从来不知道给自己的妈留面子,“妈,你今年指定是盐搁多了!” “滚!不爱吃就别吃!” 院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朱逸群抬起头看见站在屋门口的大丽,她今天穿着那条牙白底印着郁金香的裙子,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眼睛因为笑而带着笑纹,她的笑声爽朗不做作,让人不自觉地也跟着笑。 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无遮无掩,无暇无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0?20:43:40~20210420?22: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金鱼?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第三十三章(上) 马宏学只有一周的探亲假,?马占山把朱有财找来,两家的订亲饭就定在马宏学走的前一天。 分卷阅读127 饭就在朱逸群家吃,没有什么外人,?除了马家的人和朱家的人之外,只有被充做媒人请来的尚老师。 放了两桌子席,朱逸群亲自掌勺,?做了十个菜,拎出来一班克的酒,乡里乡亲,亲上加亲,?简单的仪式之后,吃就完了喝就完了。 这次马宏学没有喝太多的酒,席散了之后,他拉着朱逸群,?“走!咱俩遛达遛达散散酒。” 两人从村里走到林子旁边,?“毛小利说了你的事儿,他说你好像不止是手受伤了,都传你因为那次的事儿得了怪病。” “嗯。”这事儿朱逸群也没想隐瞒,?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现在失眠,?过年的时候不能在村里头呆。”他不是不想说,?只是在现在的情形下,?说了也只会被马占山理解成为不想娶大丽的借口。 马宏学转悠了一下,“现在中米合作,军校里来过他们的一个什么老师,讲过一些案例,其中就有你这种情况,?他们把你这种情况叫应激创伤障碍,很多老兵,尤其是越战老兵有这个毛病,你算是症状轻的,他们国家有些人完全没办法回归社会和家庭,只能四处流浪。” “我又不是他们!才不会得那样的病。”人民军队能跟那些人一样吗?尽管他知道自己有病,但绝对不是那种侵略者才会得的病。 “你别激动。”马宏学拉住了他,“我听了你的症状,也打听了你在村里的表现,你就是有也是症状很轻,好好修养就没事儿。” “没有。” “没有就没有。”马宏学摆了摆手,“其实你的那件事,我后来也研究过。” “你?”朱逸群挑了挑眉。 “那次事件被当成典型在军校集体学习研究过,根据俘虏的描述,他们是一支迂回部队,目标是咱们的野战医院。” “什么?”朱逸群走的时候这一段还没有解密,他并不知道。 马宏学蹲了下来,捡了根树枝,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同乡,他确实仔细研究过这个战例,还曾经向自己的老师请教过。 老师说过了一个很有趣的理论。 “这是当时的地图,这是你要选择的六条线路。”他只是几笔就画出简易地图来,两人都是当过兵的,很容易就看明白了。 “是。”朱逸群点头,当时的地图已经刻在他脑子里了,怕是他到死的那天都会记得。 “我的老师说你们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马宏学说道,“你和敌军都要考虑最佳行军路线,这一条距离最远,距离远就意味着变数大,你们也很有可能无法在天黑前返回。这一条距离近,但是敌我形式最为复杂……”马宏学写写画画,最后剩下的只剩两条路线。 “这一条路线是上一次你们走过的路线。”马宏学把最后两个选项变成了一个,“你觉得是随机吗?人的本能趋利避害,你又要综合考虑,所谓六选一,实际只有一个选项。” 朱逸群不说话了。 “敌军掌握的是同样一张图,当时双方对峙时间良久,彼此之间敌我情况都很熟悉,他的选择实际也不多。” 两拨人选择了同样的最优路线,因为雨林的时间限制,都要求在一定时间内到达目的地,对方先发现了炊事班,以为己方曝露……两伙人遭遇开火。 朱逸群坐到了地上,“你们的总结是什么?” “不要选择所谓的完美路线,你的完美路线,同时也是敌人的。” 朱逸群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脸。 马宏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救了整个野战医院啊,要不是你们提前跟他们遭遇了,让他们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朱逸群抬头苦笑着看着马宏学,“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会好受些吗? “我觉得你知道了真相,心里会好受些,你的兄弟没有白白牺牲。” 八月初六 高考出成绩了,大丽也要去预备嫁妆了, 结婚时大红的衣裳是要做的,现在城里时兴的是红裙子,中秋节结婚红裙子是可以穿的,林淑艳怀孕了,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带着大丽母女两个去挑布料选衣裳。 “阿姨,选不选点褥子皮儿和被面?”卖布料的女人笑着说道。 “家里都有。” “现在的布料都是新样式的,从南方来的货,年轻人结婚都用这样的。”她指着自己“床”子上的货。 葛凤芝看看那些货,想想自己家的存货,“我存的货都是早先年国营厂的老料子,好着呢。”当年的布可都是用布票换的,一年攒点儿一年攒点儿,这才攒出了那些好东西。 “您看看这对枕巾怎么样?大红的鸳鸯戏水?”售货员已经习惯了,举凡是这种年纪的女人来陪同卖料子,都会说自己手里攒了多少多少老料子。 “多少钱?” “两块钱一对。” “贵了。”公社供销社才卖一块钱一对。 “阿姨,这个不一样的,这个不掉色不起球,咋洗都那样。” “不掉色?”供销社的枕 分卷阅读128 巾子确实有点儿掉色。 “绝对不掉色,我又不是街边的小摊,今天干明天就黄了,掉色您回来找我来!” “那……来一对吧。”葛凤芝还是挑了一对。 “阿姨,您自己不做一身衣裳吗?”裁缝给大丽量完体问葛凤芝。 “做啥做,我有衣裳。”葛凤芝是有一两套走亲戚过年才穿的好衣裳的。 “妈,您做身新衣裳吧,就模特身上穿的那种就挺好看的。”大丽指着模特身上穿的衣裳,款式类似刘主任总穿那一款,小西服领儿,带垫肩的,穿在模特身上可有型了。 “我一个农民,整这样的衣裳干啥啊?”葛凤芝嘴上不说,从进门起眼睛就没离开过这套衣裳,这衣裳真得好像刘主任和尚老师会穿的那种,穿在身上腰板得拨得笔直,走路都带着风。 “好看啊,妈,我觉得你穿上指定特别好看。”大丽使了个眼色,裁缝替葛凤芝量体。 葛凤芝勉勉强强地抬起胳膊,“给我做啥衣裳,要做也是给你爸做。” “我爸不用做衣裳,我哥从军校拿回来的那身儿干部服他还没地方显摆呢。”彼时没有军衔制,普通军装和干部军装的区别只有干部多了两个口袋。 马宏学上了军校转了干,省下一套干部装给马占山,马占山单拿了个新包袱皮包得整整齐齐放在柜里,想起来就要拿出来看看。 “干部服?你家里有人是军官啊?”裁缝眼睛亮了一下,当年最受欢迎的黄金单身汉,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就是军人。 “我大儿子在部队上当干部。”葛凤芝乐呵呵地说道。 “那您更应该做这一身衣裳了,到时候您有工夫去部队看儿子,这身衣裳多体面。” “也对。”葛凤芝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了,是啊,做一套新衣裳,女儿结婚体面,儿子以后结婚也体面,二儿子考大学还是体面,她都想到将来大丽的儿子娶媳妇,她也穿这么一身体面的衣裳了,这么一想这一身新衣裳值得很。 做完了衣裳,买了枕巾子,又买了些结婚时用的东西,林淑带又带她们到农贸市场,这里的日用品价格便宜不说吧,在审美方面也比较得农村人喜欢。 果然,葛凤芝到了这里跟游鱼入海一样,买了这样买那样,置办了一堆东西。 大红的暖壶得买一对,家里待客得有一套玻璃杯子,林林总总说是两家啥东西也不缺,真买起来还是觉得缺东西。 “三舅妈,到时候大丽头发烫不烫啊?” “烫啊,现在结婚都烫头。” 大丽瞧着林淑艳满脑袋的发卷,“我不烫,到时候扎起来就行了。” “也行。”林淑艳觉得自己美着呢,“唉,可惜了,人家说怀孕带孩子不能烫头,不然我这头得重新剪重新烫了,三舅妈,你把头发烫烫呗。” “我烫啥头,都多大岁数了。” “我妈也烫头了……” “烫个头多少钱啊?” “十块钱。” “呵呵……”葛凤芝表示不烫,十块钱她留着买肉不香吗? 中午饭是在马占梅家吃的,马占梅预备了四个菜,专门召待嫂子一家子。 “大林子那孩子不错,我有好几个朋友后来家里人结婚都找的他,手艺好,干活干净利索,不多言不多语的,大丽跟了他准享福。”马占梅拍了拍大丽的肩膀,“行!有眼光!” “有啥眼光啊!就是不听话!”葛凤芝白了她一眼,“大林子整天在外面跑,家里的活谁干?还不是得她干!放着福不会享净找罪受,等着吧!有她后悔的那天。” “我自己找的我乐意。”这是葛凤芝第五回这么说了,是大丽第三回顶她。 “你这孩子啊!”葛凤芝摇头无语。 “现在孩子都这样,不像咱们年轻的时候老人说啥是啥了。”马占梅叹了口气,“就说我们家淑艳吧,我让她去找大夫照一照肚子里的是男还是女,是女孩儿赶紧做下去,她偏不。” “女孩咋了,女孩儿我也行!我婆婆还没说啥呢。” “你婆婆能说啥啊?她那么多儿子缺你家一个孙子啊?要不是亲妈谁为了你考虑,现在只让生一个,要我说能生小子就生小子!养老还得指儿子!” 林淑艳给了自己母亲一个白眼,“没见过你这样的妈,不知道流产比生孩子还伤身体啊!丫头小子就这一个,他们家爱要不要!不要找别人生去。” “看看,你还来劲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 “姑,我姐和姐夫都是工人,将来有国家养老,丫头小子都一样。”大丽劝说道。城里不比乡下,计划生育很严,林淑艳他们单位生二胎就开除。 “我妈就是老思想,姑娘儿子也得是那样儿的,要是啥也不是饭都吃不上,一百个小子也白扯。” “吃饭。”坐在最中央的林老太敲了敲桌子,“吃饭的时候不行唠吵架的事儿。” 吃完了饭他们坐在林家唠嗑,顺便等查成绩的马宏习。 分卷阅读129 一点多钟马宏习涨红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头扎在了姑姑家的炕上。 “老二?咋了?没考好?”葛凤芝看儿子这样不敢说话了,“没事儿啊,考不好咱们就当兵去,你大哥说了以你的成绩在部队考军校没问题。” “妈,我考上了。”马宏习从炕上抬起头,脸上满是激动的泪水,“妈!我考上八一农垦了!大专!” “好!好!考上了就好!!!” “哎呀!我大侄子!都别走啊!都别走!等着我去买肉去!咱们今天包牛肉大蒸饺!”马占梅也高兴得蹦了起来,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啊!挤过去了考上大专,那都跟古代中了举人一样一样的啊!将来出来就是干部! 还是得供孩子读书啊!自己的两个哥哥,眼看着三哥家要改换门庭了! 一个在部队是干部,一个大专生!将来也是干部!啥家庭啊!这么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0?22:24:27~20210421?22: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一一?30瓶;Momo、胖兔兔?20瓶;小蓝央?5瓶;再瘦10斤?2瓶;妮平萍、风从海上来、fromnowo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第三十三章(下) 一阵响彻整个村子的嘶鸣和惨叫之后,?朱逸群家的二十头猪,有十三头上了县肉联厂的车,被卖原因:胖!公的。 剩下五头猪有三头是母猪,?两头是预备办婚宴的时候用。 点着厚厚的一叠票子,朱逸群分出来一摞之后,余下的预备全存信用社去。 公社信用社的主任老家也靠山屯的,?见到了朱逸群来存钱,笑呵呵地问,“要不要帮叔完成点任务?支援国家建设嘛。” 他这也是例行公事地问一下,信用社被上面摊派了任务,?除了自己家人和七大姑八大姨之外,寻不着肯买国库券这张“花花纸”的,老农民宁可把钱存炕洞子里也不肯存信用社,剩下的肯存信用社的,?又不肯把钱换成“假”的。 朱逸群数出来两百块,?“买两百。” 主任乐了,“诶!诶!好好!好!”两百!这绝对是大客户了,东山乡信用社也就是他老岳父给面子买了一百的,?别人顶多买十五二十,根本不肯多花钱买这个。 把钱存好,?把兑回来的国库券用纸包好放回口袋里,?朱逸群开始了大采购。 有家了,?别的不说锅碗瓢盆就不能少,过去他一个人,怎么对付都行,现在得有样儿了。 大丽爱看书,经常傍晚的时候坐在路边借着最后的一点儿阳光看,?他想了想买了两个瓦数更大的灯泡。 坐人的凳子只有打家俱的时候打得那几个,人多了就没地方坐,他又买了几个凳子。 腌菜的坛子他只有两个,家里人口多了他又买了两个,公社进了一批叫纱窗的东西,据说能防着蚊子往屋里进,他照着自己家的窗户买了一米的,想了想又比量着普通人家的门,买了两米。 嗯,腌酸菜的大缸好像也少了,买个大缸?买完了缸,他找着了赵老六,让他帮着把缸和一堆不方便拿的东西拉回去。 他路过公社一家买农资的店时,被店里的电视吸引住了目光。 电视不大,也就是12寸,黑白的,里面在演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戏,应该是南方的,咦咦呀呀的听都听不懂,却引得人听得如痴如醉。 他瞧着电视发呆,看起来像个傻子,却没人嘲笑他傻,像傻子一样傻站着的有十几个人呢。 “晚上演霍元甲,你来不来看?”附近的人可能对电视熟悉了些,除了看还有工夫跟别人聊天。 “看啊!” 自己家里要是有个电视该多好。 可惜现在电视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不要说是农村,就算是在县城也没有几家有的。 把这件事记到了心里,朱逸群扭头往回走。 “大林子!大林子!”朱逸理往他这边走。 “三哥。” “你咋还搁这儿逛呢。” “咋地了?” “你二大舅子考上大学了。” “考上了?”朱逸群心中一喜,“他总算是熬出来了。” “可不是咋地,你小子真有媳妇命!摊上个好老丈人不说,还摊上两个好大舅子。”朱逸理捶了他一下。 彼时大学是包分配的,马宏习毕业了最次也是去哪个国营大厂当干部,上限那就不是老农民能想象得出来的了。 马宏学在部队更不用说了,留部队里面前途无量不说,将来退伍了,最次也是哪个科局的大干部。 这家庭,就连乡长看见了马家人也得客客气气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将来这家人的潜力。b 分卷阅读130 r   朱逸群笑了笑,他心里知道除了朱逸理这样为自己家兄弟高兴的,村里很有些人对他是不服气的,就算是公社也有觉得是他不知道用了啥手段把马大丽给迷惑住了的。 只是当年他凶名在外,没人敢当面惹他就是了。 兄弟两个正在说话,迎面来了一个瘸子,瘸子穿着肥大的军绿裤子,海魂衫,外面罩着一件肥大的土黄色外套,歪戴着帽子,嘴里叼着根烟,身后还跟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年轻。 瘸子看见了朱逸群就站在那里不动了,穆二喜,过去人称二喜子,现在人叫他穆瘸子。 当年曾经风光过一阵子,当过本地最大的造X派头子,革委会里有一号,在东山乡和另外五六个乡搞串连,去县城和省城搞活动,横行无忌。 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连省城和县城都被他征服了,自己身边的靠山屯却不服他管,丢了他的面子,决定讨伐靠山屯,被早有准备的朱逸群打了埋伏,打断了腿…… 从此他就变成了瘸子,威望全失,树倒猢狲散,在家养了一年之后,风潮过去了,他这样的又变回了本来面目——没人理的流氓臭狗屎。 朱逸群被送去当兵那年,他因为打架斗殴被判了六年劳教,今年才因为严打劳教所没地方,被放了出来。 他在劳教所里没学会反省,倒颇学了些逞凶斗狠的本事,虽然瘸打架不要命,下手也黑,经常奔着打死人去,渐渐的夺回了“江湖地位”身边也多了些小弟。 没想到今天跟朱逸群遇上了。 “这不是朱四虎吗?”穆二喜晃着身体到了他跟前,“挺长时间没见了啊,还记得我吗?” 朱逸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了几分笑,“见着人不认识,见着腿想起来了。” 穆二喜脸上的笑凝固在脸上,嘴角微微抽动,眼睛里凶光毕露。 朱逸群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种小流氓在他眼里屁都不是,别看他在老百姓面前逞凶斗狠的,真扔到战场上早吓得尿裤子了。 “呵呵,你现在挺牛X啊!听说要结婚了?当上你们靠山屯的驸马爷了?呵呵呵……正日子是哪天啊?咱哥们儿去给你道道喜啊。” 朱逸群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脚下一使劲儿,穆二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摔下去的,直接就看着天了。 再想起来已经起不来了,朱逸群膝盖已经压在他胸口了,穆二喜到底是个“光棍”儿,他也是打架经验丰富的,知道朱逸群这是拿着自己要害了,“哥!哥!我就是道个喜!大庭广众的……可不兴这样啊!” “第一,我不需要你道喜,第二,以后见着我绕着走,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朱逸群拍了拍他的脸,这才站起来。 穆二喜一条腿有伤使不上力,在地上费了半天劲才勉强站起来,“朱逸群,你够狠啊!你等着!” 撂下狠话之后,他看也没看身边的小弟,扭头走了,别看他一条腿瘸了,却走得飞快。 “老四,你惹他干嘛?他现在可是心黑手辣,啥钱都敢挣。”别看当年说什么朱家七虎,没有朱逸群领着,他们兄弟顶多是小打小闹,现在都成家立业了,更是都变成了安善良民。 “呵,仇早就结下了,惹不惹都惹了。”朱逸群搂了搂朱逸理的肩膀,“三哥,咱们不惹事儿,也别怕事儿,就他算个屁。” 朱逸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仿佛梦回青少年时代。 马占山躺在炕上听着二人转,听到兴起时跟着唱,“王二姐在绣楼……” 葛凤芝推开门进来,瞧见他这样忍不住笑着打了他一下,“看把你美的。” “我儿子考上学了,还不行我美一美啊?” “诶,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啊。” “啥事儿?” “村里有好几个人打听了,老二上学咱办不办置啊?” “办置,咋不办置。” “那是不是跟大丽结婚离得太近了?” “近咋了?近咱们也是为了正事儿办喜酒,隔壁村赵老三家里猪下羔子都办置!咱都随他家多少礼了?咱们家儿子上学,姑娘结婚可都是正事儿。” “那你说哪天办?” “今个儿是几?” “八月初六了呗。” “咱们八月二十办,到时候大丽也算一家,回来贺喜多好看。” “行。”葛凤芝也是满心欢喜。 “晚上吃啥啊?” “煮热汤面条儿。” “给我卧个鸡蛋啊。” “我卧六个,你们爷几个一人一个。” 马占山从炕上坐起来了,“你这败家娘们儿,不过了!” “我高兴!不过了!” “嘿嘿嘿嘿嘿……”马占山高兴得在炕上打了几个滚儿,寻思了寻思下地了,提拉着鞋到柜里把自己精心收藏的干部装拿了出来,干部装就是干部装,你看这料子,这兜……这里是搁笔的吧?嗯,明个儿也买个揣里。 分卷阅读131 他把衣裳拿出来穿到自个儿身上,对着家里不大的一块镜子前后照了半天,嘿嘿,体面!好看!精神!看起来就像大干部。 他马占山这辈子算是要混出头来了。 他摇头晃脑地在屋里晃悠了半天,觉着屋里有点儿空,“凤芝啊!孩子们呢!” “孩子们搁他们姐夫家玩呢!大林子买回来了啥纱窗,在往窗户上订呢!” 啥纱窗?他刚跟木匠定了玻璃窗,大林子咋还拿回来纱窗了? 他把干部服脱了下来又仔细叠好放回柜里,换了平时穿的衣裳,也往朱逸群家里去。 朱逸群已经钉完自己家的纱窗了,上面压着纸壳子,一个一个往上按图钉就行了。 他正在跟马宏习一起琢磨着钉纱门。 两人把门量好了尺,拿出两块长板条子,用尺量量好了下锯。 “大林子,你这玩意儿整晚了,才开春就应该整。”本来马宏习比朱逸群小叫哥,这回朱逸群娶了他妹妹,成了妹夫了,叫妹夫又叫不出口,只能叫名了。 “开春的时候我还没看着公社有这玩意儿,这时候买也不晚,秋天的蚊子毒。” “我看你是怕蚊子咬着我妹吧?”马宏习笑嘻嘻地说道,考上了大学,他最大的包袱卸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多了不说,整个人“返老还童”了,原来一直读高中,他造得跟个小老头儿似的,现在终于有点儿年轻人的样子了。 马宏波和马玉珍屋里屋外的跑,“姐夫你买坛子嘎哈?” “姐夫你家猪咋少了呢?” “姐夫,你是不是挣钱了?” 两人吵吵闹闹的。 “大丽,我挎包里面有糖和瓜子,你拿出来给他俩吃!这家的糖和瓜子要是好吃,回头咱们办事就用这家的。” “诶。”听到咱们办事用这家的,大丽脸一红,扯着弟弟妹妹到屋里吃糖了。 68、第三十四章(上) 马家嫁女儿,?是靠山屯的大喜事,也是整个东山乡的大喜事,有头有脸的,?有亲有故的,纷纷过来贺喜。 宴席从村头摆到村尾,?写礼帐的人从早晨一直写到中午,红烧肉、豆角炖排骨、清蒸肘花、红烧鲤鱼、酥白肉、拉皮凉菜、小鸡炖蘑菇,?除了一道凉茶之外一道“毛”(素)菜没有,?老少爷们一顿饭吃下来,吃得肉比过年的时候吃得都多。 一百斤的白酒、四十箱城里啤酒厂的啤酒、四十箱饮料、烟、瓜子、糖无数。 宴席的丰盛程度在靠山屯可以说是短时间内无人能超越。 马占山和马占海坐在主桌上陪着乡里来的客人,?推杯换盏。 “你家姑爷呢?来来来,叫过来我们认识认识。”吴书记笑呵呵地说道。 “吴书记您来得晚,?他姑爷啊,?也就您不认识,我们这些老人儿都认识,当年那样是东山乡的首虎!”另一位出身东山乡的副乡长说道。 “哦?这么厉害?”吴书记挑了挑眉。 就有人把当年朱逸群的事儿说了。 “你们说的穆二喜,?就是穆瘸子呗?原来他是这么瘸的啊。”吴书记点了点头,“行,老马你找了个好姑爷。” “啥好姑爷啊!您不知道,他小的时候把我愁死了,?生怕他下道,?强势巴火把他送部队里去,一呆就是五年,?要说人民军队就是锻练人,回来的时候跟换了个人似的,人也长大了也懂事儿了。” “老马,你不知道吧?他是带着二等功回来的。”武装部长说道。 “啥?” “立功的喜报去年就来了,?县里分配工作的名单上就有他。“武装部长摇摇头,“你得劝劝你这个姑爷,能上县里上班多好啊。” “可不是咋地,他就不听话啊!”马占山也摇头。 他们唠了一会儿,马占山把朱逸群找过来了,朱逸群见这一桌的所谓大人物,脸上不卑不亢的,让叫人就叫人,让喝酒就喝酒,脸上带着笑,说到工作的事儿…… “我是带着病回来的,就不给国家添麻烦了。”为啥不服从分配?他会说只有在家乡他才能找回平静吗?公社也好、县城也好都不适合他,他带不了。 在喜宴上众人也没办法劝,说了几句就放他去招待客人了。 马占山陪着这些人喝过一轮酒,就拿着酒到别的桌去敬酒。 到了朱家这一桌格外的热闹,“亲家。”他一把搂过朱有财,“没想到咱两家成亲家了。” “亲家。”朱有财也乐,他们在订婚宴上已经说过一回了,彼此之间太熟了,只剩下玩笑了,“亲家你这不对啊,你把宴席摆这么丰盛,明天我家正日子要是被女方比下去可磕碜了。” “我家头一回办喜事儿,就这标准,你们家要是不服就整得更好点儿。”马占山乐呵呵地说道,“有财啊,你得相信大林子的实力。” 对于朱逸群这个姑爷,葛凤芝尚且有些意难平,马占山倒戈的飞快。 别的不说,这小 分卷阅读132 子脑子里有东西,是个能干人,四处承办婚宴赚钱不说,养猪也赚钱,这一泡十多头猪眼瞅着就没少挣,又留下那些母猪,那将来都是要变现的。 啥工作不工作的,现在工作的人挣得那都是有数的钱,一个月二十三十的,养个媳妇孩子那才叫辛苦。 本来看在朱逸群父亲的份上,他就要照看朱逸群,这回成了自己家姑爷了,想咋照看咋照看,他都替朱逸群规划好几条发财的路线了。 “那倒是。”朱有财本来是做好了替朱逸群掏钱娶媳妇的准备的,谁能想到这小子回来两年自己支愣起来了,房子也盖了,猪也养了,钱自己也挣了,啥都不用他管了!“我这个侄儿!一个顶我家六个!找这样的姑爷,你们家不亏!” “那是,我就没当我嫁闺女,跟多个儿子没差别。” “切,得了便宜卖上乖了吧。”朱有财笑着说道,两人互敬了一杯白酒。 朱逸群跟自己家兄弟坐一桌,除了上外面打工躲羞的朱逸贵之外,朱家的兄弟都在了。 兄弟们说起来都羡慕朱逸群好福气,也没看咋着呢,就悄么声儿的把村花娶到手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要手艺有手艺,十里八乡没有更好的姑娘了。 马占山跟朱有财喝完了酒就又把朱逸群叫过去了,除了他之外,又把躲起来的马宏习也给叫了过去,带着他们俩个敬酒,认识人。 马家的人脉亲戚,有些朱逸群认识但不熟,有些他干脆就不认识,马占山一个接一个的介绍,比起带着书生气的马宏习,朱逸群如鱼得水一般。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才散,收拾完之后,葛凤芝带着村里的妇女们洗洗刷刷,这些桌椅板凳碗盆杯子,明个儿朱逸群办事儿也要用。 马宏生拉着马占梅一家子和林淑艳两口子,带着大丽一起去城里做头发。 现在城里结婚都时兴盘头,靠山屯里村里远,盘头得下午盘,明天再喷点水梳一梳就行了。 大丽坐在车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喜悦?慌?还是期待? “要我说大丽的命最好,嫁过去一没婆婆二没小姑子,自由自在自己当家,比当姑娘的时候还好呢。”林淑艳说道。 “你不也是自己当家吗?”马占梅说道。 “妈,那能一样吗?我老婆婆一个礼拜上我们家一趟检查工作,家里稍微乱一点儿她就絮叨半天。” “你啊,别身有福中不知福,当初我嫁到你们老林家,你奶奶那德性……”马占梅撇了撇嘴,见丈夫不咋高兴,冷哼一声不说了,“不过啊大丽,没有婆婆将来你生孩子谁给你哄啊?” “哪有想那么远,不是还有我妈呢吗?一个屯子住着咋地都方便。” “也是,你大哥和二哥将来就算结婚也不能回来,宏生还小,你妈正好有空帮你,你这时机抓得真准。”马占梅说道。 啥时机啊,好像她一开始就谋划着似的。 “大丽,我跟你说,你明个儿可不能哭,我那个时候把妆都哭花了,难看死了。” “哭啥哭啊,两家离得那么近,迈个门槛子就到了,将来朱逸群要是打你,你喊一声儿老马家的爷们就到了……”马占梅笑呵地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女人就不能远嫁。” 打我?大丽皱了皱眉头,“他凭啥打我?” “就是,凭啥打人?”林淑艳也皱起了眉。 “看你们那厉害样儿!女人得会伺候男人,得服软!比如你家朱逸群吧,那一看就是个暴脾气,你看见他生气了,别惹他躲着走,等他气消了再修理他。你家那个啊……”马占梅摇了摇头,“你家小顾别看是个老实人,那是你没真惹着他,那才叫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呢。” “妈,你瞎说啥呢。”林淑艳对母亲无语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你瞎说啥呢。” 马占梅瞧着女儿,这个傻女儿啊,论心机不如大丽,论运气怕是也不如啊。 大丽从城里回来,整个一个大变活人,头发盘起来了,脸上化了浓妆,瞧着跟换了个人似的,咋瞅咋不像本人。 “姐,你要是被换了你就眨眨眼。”马宏生笑呵地说道,“你这口红,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他刚说完,就被葛凤芝无情地镇压了。 大丽也觉得头发又痒又重,好看归好看,难受是真难受,“真不得劲儿,早知道不整了。” “挺好看的。”葛凤芝端详自己的闺女,“看着像早前儿地主家的姑娘。” “啥地主家的姑娘也没有大丽好看啊。”马占山说道,“你这头型咋睡啊。” “做发型的说了只要正常睡压不坏。” “你记着不?当年她奶奶活着的时候盘得疙瘩鬏,不也是盘一回挺好几天吗?我瞧着这玩意儿跟疙瘩鬏也差不啥。”葛凤芝研究了一会儿。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老爷们全让赶到马占海家住了,葛凤带着着两个女儿跟葛家的两个嫂子、四个外甥女儿一起住。 三丫见没外人了,可下得着机会说 分卷阅读133 了,“大姑你也太坏了,说给我介绍的对象,咋成大丽对象了呢?” “呵哈哈……”葛凤芝颇有些尴尬,“当时我不是不知道吗?” “大丽,你当初说要给我介绍有工作的对象,是耍我玩呗?怕我跟你对象成了?”三丫又继续提,“我看你对象也不咋着儿,我跟他相亲的时候说啥也不放那小孩儿走,你跟他处了,他就把那小孩儿送回家了。” 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因为我跟他好啊。”大丽干脆地说道。 “这傻闺女。”葛凤芝捶了她一下。 你还别说大丽这种干脆的回应还真对了三丫的脾气了,“大丽,我想好了,我要跟你似的,找个我稀罕的,搁大街上就直接往上冲……” 大舅妈直接听不下去了,一脚把三丫从炕上踹下去了,“虎玩意儿!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卖了!睡觉!明天要起早呢!” 有三丫在,插科打浑的,大丽没有了出嫁前的紧张情绪,只是觉得好笑。 对啊,有啥不舍的呢,迈个门槛子就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里结婚盘发出现得更晚一些,当时还是结婚烫头呢。提前出现的原因:不想再细写别人结婚的事,又想说一下当年老辈人结婚的趣事。 感谢在20210422?22:11:30~20210423?21: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染染?2个;猫爪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染染?35瓶;酒红色眼影?10瓶;crystal?4瓶;小蓝央、妮平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第三十五章(上) 到了正日子,?一家人一大早就起来了,葛凤芝起床烧火,在亲戚们的帮助下煮了一大锅的小米粥,?蒸了一盖帘子馒头当早饭。 做完了一锅之后,她又把锅刷了,?添上水往里面打了两个鸡蛋,煮了一碗面条,?面条里面除了鸡蛋还加了油、酱油、味素,?闻起来香极了。 她盛好面条,给在屋里跟几个小姐妹说话的大丽送过去,?“来,把面条吃了。” 这是东北的习俗,?新娘子在娘家没出门之前最后一餐饭就是面条,?面条里面要卧鸡蛋,新娘子一定要吃,但不能吃完,?剩下的给自己家的弟弟吃。 大丽正觉得饿呢,几口就把两个鸡蛋中的一个吃完了,又要吃第二个,葛凤芝打了她一下,?“吃面条。” 大丽皱皱眉,?“真小气。” “回头我给你煮一锅都行,赶紧吃。”这一海碗面条太多了,?尽管面条还是个稀罕物,大丽一个人吃怎么样也是吃不完,但是她尽量吃,嗯,?吃越多带走的福越多,强撑着勉强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去了,这才放下碗。 “宏习、宏生、宏波你们来。”葛凤芝把儿子们叫来,“把这面条吃了。” “妈,我们不吃,给我姐吃。”马宏生瞧着面条咽了咽口水,还是摆了摆手说不吃。 “这是规矩,赶紧吃。”葛凤芝把儿子们叫过来,盯着他们把面条和鸡蛋都吃完。 林淑艳过来指挥着几个姑娘拿水过来,把木梳变湿,顺着盘好的头发,把掉下来的几缕重新梳上去。 化好的妆还是很能坚持的,一夜没脱太多,重新扑了一遍粉,涂好了口红,美美的新娘子又出现了。 衣裳是提前做好的,大红的西服外套,同色的裙子,红色的高跟鞋一只被藏在炕上,一只被藏在柜里。 外面一阵的嚣闹过后,村里的金牌“司仪”朱大明白打头,朱逸群带着朱家的兄弟来接亲了。 马占梅守着门,她的小女儿淑芳拉着马玉珍在大门外等着姐夫,看见新姐夫来了,头一件事就是往朱逸群嘴里塞块糖。 “吃了我家的糖要对我姐多说甜言蜜语。”淑芳对这一门业务贼熟,上次林淑艳结婚就是她负责塞糖给姐夫,玉珍在她旁边跟着点头,“嗯!不能骂人。” “小丫头知道什么叫甜言蜜语。”众人一阵的轰笑,偏这两个丫头认真得很,丝毫不为所动。 朱逸群往她们手里塞了一包糖,“这一包糖都给你们俩个。” “一包糖两个人怎么分,要两包!”马玉珍把糖果给了林淑芳笑嘻嘻地再伸手。 “给。”朱逸群又给了她一包糖,“告诉姐夫,你姐把鞋藏哪儿了,我给你红包。” “不要。”马玉珍说完转身就跑了,到了屋里头一件事就是把门拴好,想了想又把椅子堵到了门口。 “玉珍,你干啥呢?”大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姐夫不完成考验,不能进门。”她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颇为认真地说道。 “啥考验啊?” “姐,你别管,我们昨晚都商量好了。”马玉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天她穿了件粉色带荷叶边的外套 分卷阅读134 ,头发扎成双麻花辫,辫梢用粉色的丝带绑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们?很快大丽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马宏生、马宏波堵在门的另一边,“回答我们三个问题就能过关。” “回答不上里面打死都不开门。” 朱家人乐呵地站朱逸群后面,朱逸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哪三个问题?” 马宏生提问:“结婚家里谁当家?钱匣子归谁管?” 这么认真吗?外面的朱家人都笑了起来,朱家又不是头一回娶媳妇了,这么刁钻的小舅子倒是头一回遇见。 “家里归你姐当家,钱匣子归你姐管。” 马宏波提问“家里脏活累活谁干?” “我干。” 马宏生想了想,“我姐生日哪天?她愿意吃啥?” 前面的都是虚的,选择题中的送分题,通通答是就行了,后面的问题是真的,彼时农村人没有给孩子过生日的,孩子的生日当天顶多是给煮一个鸡蛋,除了爸妈之外,亲兄弟姐妹都有对对方的生日记忆模糊的。 大丽听见这个问题心里就一折个儿,她没跟朱逸群说过自己哪天生日。 果然,外屋卡了壳,玉珍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人也你看我我看你等着外面的人给答案。 “五月初六。” “不对。” “一月初二。” “不对。” 朱逸群胡乱猜了几个日子,通通都不对,听得在屋里的大丽急得不行。 “玉珍,你告诉你哥他们别闹了。”她忍不住说道,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屋子的女人瞧着她直乐。 “咋地,你着急跟他走啊?”别人看破不说破,三丫可不管那个,直接拆穿。 大丽有脸红得跟发了烧似的,扭头往窗户那边看,只见窗外唯二的玻璃旁出现了一个脑袋瓜子朱二狗。 他看见了大丽,一下子把头缩回去了,过了几分钟拿着个木头板子过来了,上面用砖头写着:“生日?” 大丽四下看看,伸出手比了一个九,朱二狗点了点头,大丽又比了一个九。她是重阳节生的。 二狗想了想,点点头跑了。 那边朱逸群给出了答案,“九月初九。” 马宏生明显愣了了一下,“算你答对。玉珍开门。” 朱逸群给两个小舅子一人塞了一个五毛钱的红包,这才开门进屋。 守在那里的玉珍嘟着嘴,“你作弊。” “没有,没作弊。”朱逸群摇头,他抬头看见了坐在炕上的大丽。 她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头发盘成漂亮精致的盘头,脸上化着浓妆,要不是眼神里还能看得出属于大丽的那种勃勃生机,他真以为是大变活人了。 “找鞋!找鞋!”三丫推了他一把。 几个跟着他来的兄弟一起找,第一支鞋好找,就在柜里掀开柜子就能瞧见,第二只鞋……大丽偷偷指了指自己坐福的被子下面。 朱逸群过来就把鞋给找着了。 “找着鞋了!知道下一项是啥不?”朱大明白笑呵呵地说道,“你得把鞋给我侄媳妇儿穿上。” 朱逸群宁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乐意面对这样的场合,脑瓜子嗡嗡直响,听着指示拿着鞋往大丽脚上穿。 大丽穿了双红袜子,脚纤瘦小巧,偏偏这鞋怎么也穿不上。 这鞋长得就不像给人穿的,细细尖尖的头,没鞋带没鞋扣,穿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穿反了。”大丽提醒道。 他仔细瞧了瞧……果然反了,拿起另一只鞋,总算穿对了。 “新郎官抱新娘子上车喽!” 朱逸群抱起大丽,从马家出了门。 大丽被他抱起来心里咚咚直跳,出了家门回了头看见站在门边上的妈和从头到尾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的爸,心里一阵发慌,她——嫁人了? 眼泪忽然忍不住流了下来。 村里的拖拉机都来了,洗刷一新披红挂彩,大丽坐在拖拉机上,后面马家陪送的东西也上了车。 除了常见的几个装着毛线、棉花的包,盆子、暖壶、衣料、被子之外,还有在这个时候属于高档陪嫁的缝纫机。 车队开动起来,没有直接去朱逸群家,而是向村外驶去,一直到东乡公社转悠了一圈这才回到靠山屯,到了朱家的院子外。 远远的看见了车队,等在家里的人把鞭炮点燃了,噼里啪啦炮竹声响,新娘子下了车,跟车的马占梅赶紧把皮袄给大丽披上。 拿着五彩米的几个同村的男青年,一看皮袄披好了,使劲儿往新郎新娘身上扔。 穿过五彩米阵到了院门口,先迈火盆,再踩着装满了米的麻袋往里面走。 屋子早已经收拾一新,玻璃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房门上挂着红布,往里面去里屋棚顶上挂着五彩的拉花。 送亲的人赶紧过去,头一件事就是把新娘子拿来的铺盖压在新郎家 分卷阅读135 原有铺盖的上面。 “哎呀,你们可不能这么欺负人。”朱逸群的大嫂象征性地拦了一下。 “我们就是放个被。”葛大舅妈搂着大嫂子往旁边去。 谁的铺盖在上,将来谁当家,若是有亲婆婆亲嫂子在还能有人真心的拦一下,堂嫂到底不仗义。 说了一句就放过去了。 马玉珍带着几个姑娘上了炕,把五尺窗帘布给穿到了之前就准备好的铁丝上。 余下的陪嫁也摆了一地,最显眼的缝纫机摆在了最显眼的门边上。 不要说马家人多势众,人家也是真心的嫁女儿,就这个缝纫机,东山公社也没几家陪送得起。 朱大明白进了屋,指挥着婚礼的仪式,屋里的仪式结束了,新郎新娘到了外头,朱逸群家里没有父母,很多步骤省略了,拜天地的时候对公婆鞠躬改成了对亲朋好友鞠躬。 仪式结束,就是喜闻乐见的吃喜宴环节了。 朱逸群预备的喜宴也是不惜成本的,鸡是整只的烧鸡、鱼是整条的红烧鲤鱼、猪肉炖粉条、凉拼是牛肉、红肠、猪肝拼的,肉段烧茄子、酸菜炖白肉、小白菜炒蘑菇,凉菜、酥黄菜,最吸引人的是这个时候宴席上少见的什锦水果罐头。 十个菜虽说不比马家的婚宴强,可也不比马家的差,马家是只有一个素菜,但也没拿出水果罐头这样的硬“通货”。 “饿了吗?”朱逸群小声问大丽。 大丽摇了摇头,早晨那碗面条她吃得多。 “等会儿敬酒你喝这瓶。”他指着托盘上的“白(水)”酒。 大丽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婚宴上,虽说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可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欺负”新娘的唯一机会。 敬酒能挡的全让朱逸群给挡了,挡不掉的就悄悄换成“白(水)”酒,实在挡不掉的啤酒之类的,大丽自己也能喝一些应付。 其余诸如改口,点烟之类的是避免不了的,大丽大大方方的来者不拒。 从头敬酒敬到尾,第一桌已经拿出塑料袋预备搂席走人了,后一桌还在喝酒划拳。 把大丽送回了屋,还来不及说什么,朱逸群就被拉出去喝酒。 过了一会儿王凤端着一个馒头和一碗菜进来了,“你先悄悄吃点儿,不到婚宴结束,老四且回不来呢。” 大丽听着外面的动静,觉得有些头晕脑涨的,“嫂子,我不饿,就是累。” “可不是咋地,我那个时候也是累,当时还没有拖拉机呢,我坐马车过来的,差点儿没颠死我。” “三嫂你吃去吧,我自己在屋里吃。” “行,那我走了。”王凤笑呵呵地走了。 大丽吃完了饭,把饭碗放到外屋地,瞧着屋里刚才典礼时弄得有些乱,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收拾完坐在炕上乐了,自己结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了,把婚礼大概流程写完了,闲人有清晰的记忆以来差不多就这样(我姑结婚的时候差不多跟大丽年代一致,但那个时候我真只有模糊的记忆,我妈都不相信我还记得),所以闲人描述的是八十年代末的婚礼。 感谢在20210423?21:56:46~20210424?21: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织晴?80瓶;nana?68瓶;二三里、伈晴、君司夜、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第三十五章(下) 朱家和马家是一个村的,?亲戚很多是相互重合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哪家远哪家近。 只能按送亲的是娘家客,迎亲的是婆家客来划分,?第一“悠”先可着娘家客和婆家客里路远的。 吃完了这一“悠”娘家客告辞,朱家大娘亲自把“离娘肉”交给了葛大舅妈。 离娘肉大约是七斤左右,?女人嫁到婆家,离开母亲,?要把生下来时候的“肉”还回去。 除此之外还有“偷亲”的碗盘,?婆家人到娘家接亲要“偷”两碗两盘,娘家人到婆家也要偷两碗两盘,?只不过现在都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拿。 娘家客走了,紧接着就是第二“悠”,?朱家的亲戚不多,?两“悠”足够了。 下午一点多,最后一波客人也走了,朱家的兄弟都已经结婚了,?小一辈的跟他又不熟,闹洞房这事儿几天前就说免了。 一般第二悠的除了晚的之外就是婆家的近亲,这一波人虽说没怎么使劲儿灌朱逸群,他一样没少喝。 敬到最后一桌已经脚下绊蒜了,?朱有财站起来作主,?“赶紧把他送回屋。” 朱逸理把扶着他进了洞房,大丽看见有人进来了,?赶紧从炕上下来。 “他咋地了?” “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朱逸理笑嘻嘻地说道,“回头你烧点儿水,给他冲杯浓 分卷阅读136 茶。” 朱逸群是真得醉了,头一沾到枕头没说什么一头扎在炕上就睡了。 大丽看着躺在炕上鼾声大作的朱逸群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又觉得不好意思,从炕柜上拿了被子给他盖上。 外面的客人除了几桌还在那里喝酒唠嗑的之外都撤了,朱家的媳妇们正在收拾,彼时折箩也是好东西,很多桌盘子比洗过的都干净。 盘子碗油多,放到加了咸的热水里多泡泡,大丽把袖子一挽跟着过去干活。 “今天咋能让你干活呢?”王凤把她拉起来,“咱女人啊,结婚以后挨累的日子搁后头呢,今天你是少奶奶,你歇着。” “就是!哪有着急干活的。”几个嫂子笑着说道。 “我就是帮着收拾收拾。”大丽在这儿转悠一圈儿没找着活,到猪圈那里看了一眼,猪是早晨添的食,现在食槽已经空了,看见她叫得震天响,水倒是还有。 她拿了一桶实在不成样子的折箩拌猪饲料给它们吃,朱家剩的猪已经不多了,这些是留着当种猪的。 她刚喂完了猪,瞧见杖子边有个小小的身影…… “王树!”王树瘦了,之前在朱家时的那股子精气神儿也没有了,整个人变得阴郁沉默。 王树没有来参加婚宴,他没钱随礼,也不想出现在这里惹人嫌,却忍不住想过来看看热闹。 “王树,你等着。”她叫住了王树,到朱家人收拾好的比较完整的剩菜那里,挑了一袋,又拿了几个剩馒头交给王树,“你回去跟你爸一起吃,过完暑假你回来上学吧。” 王树是个聪明的孩子,还是要上学。 王树看着她笑了笑,拿了东西转身就跑。 回到家里王树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是酸菜炖白肉和一些排骨,朱家的婚宴不比马家的差。 他坐在厨房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王树,你是不是偷吃东西呢?快给我拿过来!你要把我饿死吗?” 王树才不理他,吃得少拉得少,还没有力气惹事儿骂人。 王德发刚回来的时候他认真伺候了两天,被指使得溜溜转,后来才发现这人不能惯着,一惯着他就要惹事儿,躺炕上也能闹腾人。 索性他就按着他说的敬老院的人“虐待”他的法子对他,果然效果不错。 “王树!求求你了,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王树没有理他,继续吃,忽然屋里传来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放下了手里的馒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个人把枕头扔出来了。 “你想饿死我啊!你个小杂种,你妈生下你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扔尿盆子里浸死。” “你把我们都浸死了,才算积德了呢。”王树把枕头捡起来拿走,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大人都是自私鬼,都能装,朱逸群能装,马大丽也能装,马占山更不是啥好人,朱家的人还在那里乐呢,吃呢,他还杨家的人也来随礼了,一个个的欺负他爸是个酒鬼,欺负他小。 上学?上个屁学…… 屋里王德发骂声不绝,骂完了之后又求他,这次他倒不敢扔东西了,没枕头能躺着,没了被子他得冻死。 回到厨房吃了一顿饱饭,锅里的苞米面糊涂粥本来是给“他”准备的,他这么有精神还是饿着吧。 最后一位取餐具的走了,大丽把家里剩下的食材交给朱家大嫂,“大嫂,你们忙了一天了,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分吧。” “这怎么行呢?你们还得吃呢。” “我们就两人能吃多少,现在天热东西都搁不住。”几个嫂子拿着东西回家了。 东西看着多,六七家人家分呢,最后怕是一家也分不了多少。 把大门从里面锁上,她回了屋里又把屋门插上了,她可是知道村里有些人专爱去听新婚夫妻的墙角。 锅里的水热乎了,她挠了挠头发,实在痒得狠,听美发店的人说用热水洗能洗掉,她也不知道水要多热,把手伸进去略烫,把头发解开了,一头扎在里面洗头。 连换了三盆水,这才觉得自己的头清爽了,用香皂把脸也洗干净了,回到里屋一看朱逸群已经起来了,双手搓着脸有些迷糊,“我睡多久了?” “天都黑了。”她指了指屋外。 朱逸群笑了,“你把头发拆了脸洗了才像你,接亲的时候我以为大变活人呢。” “咋地?你觉得会有山上的女妖怪变成新娘子嫁你?”大丽笑呵呵地说道,“喝了吧,我给你泡了茶。” 她拿了一大搪瓷缸子浓茶水过来,朱逸群接过搪瓷缸子灌进去一缸子。 感觉自己清醒了点儿,从炕上起来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这是他头一回喝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愣神儿,要是没有当年的事儿,他们也都该回乡工作、娶媳妇儿了吧,这样的生活,这么漂亮的媳妇,是自己应得的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医生给他的回信,信里只有一句话,“他们也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分卷阅读137 。” 晃晃头,他回了屋,大丽站在陪嫁的大镜前也在照镜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红色的衣裳,细细地掐着腰,显出她窈窕的腰肢。 朱逸群走了过去,抱住了她。 尚老师拎着一个水桶到学校后面的小菜园,一瓢一瓢地浇着水,刚来这里时,这些农活对她来说是拦路虎,现在这些农活对她来说是日常的调剂。 “尚老师。”大丽走了过来,“您没去参加我的婚礼。”她拎着一个包,里面是喜糖和卤好的烧鸡。 尚老师打量着大丽,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眉宇间多了些少妇的风韵,笑容不光是脸上有,浑身上下都带着喜意,朝阳照在她的身上,像反了一层光一样。 “很幸福?” “嗯。”大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等我把菜地浇完水,跟我回去取新婚礼物。” “我帮你浇水。”大丽帮着她拎水桶浇水,尚老师的菜园子很干净,板板整整的,每一株菜之间的距离都像量过似的。 “你怎么样?”尚老师问她。 “什么怎么样?” “没事儿,看来朱逸群是个挺温柔的人。” 听懂了尚老师的暗示,大丽脸红得像红布一样,“他……挺好的。” “他这人啊,只要你不出大格儿,他就是个会疼老婆孩子对你好的人。” 大丽愣了一下,不是她嫁给他,是别人嫁他的话……他也会那么好?那么疼媳妇? 她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 “所以啊,你得慢慢哄着他,不能因为他脾气好就欺负他。” “我哪儿会欺负他。” “特别稀罕他是吧?” “嗯。”大丽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过日子呗。”浇完了园子,尚老师带着大丽到她的小屋里,这次她拿出来的是两本笔记。 “这是闲着没事儿抄下来笔记,里面有点中草药种植的知识,还有一些成方、汤方,我家传的,原来是繁体字手抄本,咬文嚼字的还记了挺多没用的迷信,我抄的时候顺便弄成了人话,没啥神秘的东西,就是得学得精心,种草药跟种菜一样,同样的种子同样的地精心的人和不精心的人收获就不一样,那些成方都是些治感冒发烧之类的小毛病的,不如现在的西药见效快。” “尚老师,你给我这些干嘛啊。” “不想要就还给我。” “想要!想要!”靠山屯靠山,老辈人就习惯有点儿大小毛病自己上山找药吃,也有几个不知道有效还是没效的成方,自己要是会些中药方子,又能多治好多病人,村里人对西药还是有抵触,更不用说草药有些山里就有出产,自己跟村民说了,他们自己就能去淘涣药,物美价又廉。 “回去跟大林子一起学,他比你聪明。” “那个,您为什么拿这个当我新婚的礼物啊?”之前给她的那些书对大丽来讲实用性不大,比如说解剖学,她看了除了害怕也没有太大作用,毕竟也没有尸体让她学习。 “过去你家里人的心思我看出来了,想要让你嫁到山外去,没想到你自己留下了。” 结完婚洞了房才给自己,是怕自己婚事黄了呗?大丽对尚老师也有些无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王树严重与本文的风格不符,下一章提几句就让他暂时下线了,复不复出待定。感谢在20210424?21:58:40~20210425?21: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妮?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第三十六章(上) 捧着笔记本,?大丽脑子一半在想笔记本的事,一半在想着尚老师奇怪的态度。 走到了自己家,忽然愣了一下,?抬头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回到了娘家。 她往敞开的门那里瞅了一眼,这个时候家里已经吃完早饭了,?妈八成是在收拾厨房。 今天不能回去,明天回门之后,?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怕被村民看见取笑,?她快走了几步往自己“家”赶,嗯,?这才是自己家呢。 推开贴着大红喜字的院门,迎面看见刚喂完猪的朱逸群,?他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军绿色的裤子,?大丽脸一红,想起昨天晚上羞人的事情,顿时不敢看他了。 “尚老师那里怎么样了?” “她给了我一本笔记。”大丽把笔记交给他,?“她让咱俩一起看,说是里面有草药种植知识和一些简单的成方。” 朱逸群把笔记接过来,笔记本很新,上面印着1984,?应该是今年新出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估计也是尚老师新抄的。 “走,进屋吃饭。” 炕桌已经摆好了,?二米粥、杂面馒头和蒸肉,还有一盘子蘸酱菜。 分卷阅读138 “我妈说咱家剩下的人把油靠出来,用油封上,能吃挺长时间呢。”没有冰箱的时期,?当时的人自有“保鲜”的法门。 “我已经把肥肉挑出来了,这一盘全是瘦肉。”自己家并不缺钱,虽说不能乱花钱,可也不能省钱省到亏待了自己。 他是知道村里那些人包括老丈母娘的作派的,好好的鲜肉非要放到有些臭了才吃,蒸一盖帘子馒头,吃一半留一半,剩下的长毛了还吃呢。 粮食从来不肯吃新粮,非得把新粮存成陈粮才肯吃。 吃到了一半她看见串成串挂在墙边的干蘑菇,“你今年还收山货吗?” “收。”他结婚王二癞子也来了,悄悄跟他说定了今年还要收山货。 “那等明个儿下雨了,我去多采几筐蘑菇去。”大丽脸上露出了笑容。 “到时候咱两一起去两趟就行了,你负责在家收货晾晒,咱家养着猪呢,不能离了人。” “养猪为啥家里不能离人啊?”天凉快了,村里已经有人打算抓猪来养了,抓个半大的猪,从这个时候养到12月份,整好能杀了吃肉。 别家养猪只是按时喂,朱家的猪怎么还不能离人了? “咱家的猪是新品种,别人一开始不知道,今年看见我养得好,又赚着了钱,备不住就有藏坏心眼儿的人。”一共四头母猪呢,“偷”走一头回去杂交繁殖就能改良猪种,别看农民有文化的不多,在这方面有心眼儿的多了去了。 “你还准备抓猪羔子吗?” “我早跟畜牧站打好招呼了,半个月以后吧,等到了来年咱就不能买猪羔子了。” 他也不一定非要从畜牧站买,他卖猪的时候跟肉联厂打听过了,省城郊区的屯子今年八成是养长白猪的,还有一些是跟本地猪杂交的猪。 自己去买的话开着拖拉机,起早贪黑一天也能打个来回,只不过畜牧站保险些,他们卖的猪羔子都是经过检疫的。 自己去买便宜是便宜,猪羔子啥样就靠撞大运了。 吃完了饭,大丽把碗筷收了,到厨房把碗刷了——早饭是朱逸群做的,他一边干活一边收拾,厨房除了刷碗也没啥活可以干了。 收拾完之后回了屋,只见朱逸群身后的炕柜半敞着,桌上多了个钱匣子。 大丽心一跳,“你拿那玩意儿干嘛?” “跟你把家底儿交待一下。”朱逸群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大丽坐到他跟前。 朱逸群打开钱匣子,先拿出来一张存折,“这里面有4500块钱,3000是我剩下的退伍费,1500是咱家卖猪的钱。” “十三头猪才卖这点儿钱?” “毛猪肉今年涨了,六毛钱一斤,咱家的猪卖了两千四百块钱,两百买了国库券,剩下的钱娶媳妇用了。”朱逸群利落地报帐,“家里的大钱全在这儿了。” 有钱,太有钱了,大丽说啥也没想到自己嫁的男人这么有钱,“咱家咋有这么多钱啊。”攒着攒着攒着,多攒几年能不能够一万块钱?“咱家买拖拉机不?” “拖拉机的事来年再说。”朱逸群今年没打算买拖拉机,他主要是有点儿忙不过来。“这个是昨天的礼帐。”他把礼帐本子拿出来了,钱匣子里面全都是五毛、一块的钱,村民随礼也就是五毛一块的随,他父亲去世多年,人脉除了本家就是他当年的那些小兄弟,他走了五年,回来也没特意找过他们,那些人有些知道消息自己来了,有些没来。 两口子盘腿坐炕上数钱,一共也就是收了不到五百块钱的礼。 他们俩口子年轻,家里又没有老人,这些礼将来搞不好要数倍奉还。 不过这个时候数钱还是挺高兴的。 “这点钱就不存了,家里日常得花用。” “家里哪有啥花钱的地方。”米是朱有财和马占山去年送的一家送了一袋子,朱逸群吃了一年才吃完半袋子,等到了秋天自己家的苞米跟自留地里的小米就熟了,足够吃了。菜是自己家园子的,馋了想吃肉就去进山下点儿套子或者去钓点鱼,也就是电费花点钱,烧柴山里有得是,别的哪有花钱的地方啊。 “我想在咱家打眼井。” “打井?” “咱家养猪需要水,自己家打井划算,到时候配个水泵,浇园子啥的也方便。” “那得多少钱啊?” “四五百块吧。” 大丽瞧着钱匣子,不行!钱匣子要空啊!出大事了,要没钱了!(存折里的钱哪能算钱?存折里的钱死都不能花)。 她下了地弯下腰大缝纫下面那个圆洞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纸包,她把纸包拿到桌上,“这里有四百块钱,是我妈给我的压兜钱。” 他总共花了五百块钱彩礼,除了一个媳妇之外能看见的大件缝纫机一百四+缝纫机票,别的杂七杂八的陪嫁一堆,还陪送了四百块压兜钱,里外里赚了…… “你的私房钱你自己存着,等过了三天我继续在外面接厨师的活咱就来钱了。” 分卷阅读139 哦,也对,还是能挣钱的。 “井也不是明天就打,咋地也得等十月份以后,还得找人看看咱家有没有水。” “我爸头两年也说打井,我妈说打井太埋汰,别家指定上我家挑水,夏天还好,冬天整得到处都是冰。”村里只有西头有一个公用的辘辘井,全村指着那口井吃水,也不是没钱打井,就是谁家都觉得打井自己家方便了,街坊也方便了,都来自己家接水太麻烦。 “咱先可着自己方便。”至于别人来家里打水怎么办?朱逸群自有计较。 两人把钱归拢了,重新放回钱匣子里,大丽盯着朱逸群把钱匣子放回去锁到柜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知道了家底又怎么样?钥匙不在自己手里。 自己还傻乎乎的把娘家给的私房钱给拿出来了,天啊!虎透了。 “明个我给你配把钥匙。”朱逸群紧接着的话让大丽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虎了。 不对,他要是不提呢?自己能抹开面子跟他要? 大丽的脸跟一张白纸一样,有啥想法全摆在明面上,朱逸群哪有看不明白的,无端得觉得这样的她特别可爱,手指头发痒,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发梢。 “干嘛扯人家头发?”大丽把头发夺了回来。 “好玩。”朱逸群笑嘻嘻地跟班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坏小子区别不大。 刚结婚,又不兴出去串门,亲朋好友有眼色的也不兴过来瞅人家新婚两口子,家里的活目前就眼前这点儿,干完了就没啥事儿了,大眼瞪小眼的,可不就是撩闲吗? “我带你去咱家地里看看。” “咱家地有啥好看的?”她又不是没去过,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家里的园子大丽种了,地大丽去看过了,朱逸群铲地的时候她还给送过饭,两家离太近的“坏处”就是啥神秘感都没有。 “那我领你上山。” 大丽刚想答应,透过自家的玻璃窗看见外面有人走动,还有人在自己家附近聊天,“不去。”快丢磕碜的,回想尚老师说得话,好像全村人都知道昨晚他俩那啥了一样,虽说结婚没有不那啥的,也怪丢人的。 “那咱俩躺会儿?”朱逸群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顺着衣裳缝往里面摸,显然不是想再躺会儿。 “被人看见。”大丽挣了两下挣脱了。 “拉上窗帘。” “更磕碜了!”大丽从炕上跳了下去,不能跟他搁炕上呆了。 朱逸群躺炕上瞅着躲着往一边缩的大丽直乐。 “晚上想吃啥?” “才几点啊,就寻思吃晚上饭。”她瞅了瞅外面,“我去铲铲园子。”没活找活也不能搁屋里呆了。 她理了理头发出了屋,进下屋拿出了锄头到园子里铲地,“刚结婚就着急铲地啊?”隔壁邻居朱六婶儿笑呵地说道,朱六婶论辈份是朱逸群的叔伯婶,跟朱逸群家紧挨着,她岁数不大,还不到三十呢,叫婶儿是因为她辈大,她又往里头瞅,“大林子呢?” “搁屋呢。” “他舍得放你出来?” “六婶儿,你咋说话呢?”这咋一个个的都不唠正经嗑呢,过去她当姑娘的时候,谁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啊。 “都搁那个时候过的,我那个时候也害臊,过来咱俩唠唠,婶儿有正事问你。”朱六婶招手让她过去,“啥事儿啊婶。” “九月份我家二丫就上公社上学了,我听人说公社老师都黑,要钱收礼啥的,有这事儿吗?” “没有的事,公社老师都挺好的,就是花费大点儿,学费不像咱村一样学费啥时候有钱啥时候交,书本啥的也都得自己使自己的。” “唉呀,那得花多少钱啊,一个丫蛋子……” “丫蛋子也得读书啊,你家小可学习挺好的,到公社能跟上,咋地也得读到小学毕业啊,你记不记着前好几年大庆来咱们这儿招女工,全公社就咱靠山屯去上的人多,别的屯子的女孩儿有些连字都不认识,万一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不让孩子念书不是把孩子耽误了,让孩子恨咱一辈子?” 大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去公社上学一年连学费杂费带车费全下来也就是四十多块钱,说起来“不贵”可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太贵”,尤其钱花在女孩儿身上。 这是现实,她不能从别的地方劝,只能从“实际”角度劝。 “现在哪儿还有招工这么好的事儿。”不过看她那个意思,多少有点儿心动,“先让她上一年,看看她学啥样吧,我家可不像你们家条件那么好,供那么多学生,听说你家弟弟妹妹还要到县里上初中?” “嗯。” “唉,我家大姑娘可惜了,当年她跟你妹妹一个班,成绩一直是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后来上公社念高小的时候,我不放心她没让她去,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起早贪黑走那么远的路,你妈也真舍得。” “没办法,为了前程嘛。” “唉,养两年吧,养两年我家大姑娘就打发出门子了,找个好人家不受 分卷阅读140 屈儿就行。”她念叨了几句往旁边去干活了,她家的地是真该铲了。 过了一会儿她家大姑娘从屋里出来,拎着个小筐摘园子里的茄子、豆角。 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承担家里五成的家务了,小子已经当半个劳力使了,家家都这样,只有马家才那么“奢侈”一个一个供孩子上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5?21:47:04~20210426?21: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染染?2个;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剩当时月?35瓶;柳树?20瓶;皮蛋妞?10瓶;yunxlee?5瓶;24208245、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第三十六章(下) 尽管白天还很热,?晚上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尤其是下过雨之后,屋里阴冷阴冷的, 家里虽然大锅连着炕,但要是煮饭的时间短的话也不怎么“当事儿”,?要塞里把松树毛子或别的什么东西烧一烧。 王树把一把松树毛子和已经洗不干净的一大块床单塞进了炕洞里,除此之外还有屋里的垃圾之类的,?总在炕上睡的王德发就算是在夏天也睡不了凉炕。 王德发把最后一口粥喝了下去,?舔了舔碗,“这点儿吃的够干啥的!还不够塞牙缝的!”尽管抱怨连连,?他却不敢扔碗,上次他扔碗的代价是整整一天没吃没喝,?王树那个倒霉孩子说了,?再有下回就三天不给他吃喝,他相信王树干得出来。 王树把火点着了,炕洞子门一关,?把碗收了回去,“下回拉屎要是再不吱声儿,我就把你拉出去的东西从你嘴里塞回去。” “我不是控制不住吗?医生说了……” 王树瞪了他一眼,没感觉也不至于一点都“不知道”,?拉完了马上洗“戒子”还能洗出来,?要是干巴在上面了,有一两回就洗不出来了,?连床单也不能要了。 他就是故意祸害人。 到外屋地洗了洗手,他从锅里捞出来一穗苞米,苞米是他在地里掰的,是谁家的不知道,?反正是离得近的,现在村里人也不管他掰苞米、摘菜这类的事,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虽然他们父子是外姓人,也总不能看着他们父子俩个饿死。 还有一些人会送些咸菜、蒸多了的苞面面饼、长了虫子的陈粮之类的给他们,就连王德发用的戒子,也是别人给的,也有人出主意垫一层稻草,下面铺上草木灰,拉尿了直接铲到园子里还能当肥料使,王树想要是戒子都祸害完了,就这么干。 就着咸菜条儿吃了两穗苞米,他往里屋瞅了一眼,王德发已经睡着了,他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心大,瘫了也不耽误他睡觉。 村里人家家都吃陈粮,有虫子嘛,不算事儿,铺在帘子上晒一晒虫子就爬出来了。 王树把帘子拿回屋,把虫子爬干净的陈粮倒进了米缸里,把米缸盖严。 家里老鼠不少,米缸不盖严不行。 刚盖严米缸,他就看见缸后面一只挺大的老鼠嗖地一下跑过去了。 得找人要只猫,有猫了耗子就不出来了。 “嗷!”里屋王德发喊了一声,他飞快地跑进屋,只见他惊醒了,拼命晃悠着能动的两只手!“耗子咬我!” 王树从地上拿起扫把上了炕掀开被子打,里面竟然有两只耗子!有一只已经把王德发的脚咬出血了!另一只咬到了他有知觉的上半身,这才被发现。 见到了人两只耗子跑了,他拿着扫把追,打死了一只,另一只钻进了洞不见了。 这是他在家,他要是不在有呢? 他赶紧检查王德发的身体,还好,只是脚受伤了,但老人都说老鼠嘴毒得狠,被咬了一口截肢的都有,唉,能咋办?忍着吧。 “哎啊疼死了!哎呀不活了啊!活着还有啥意思啊!虫磕鼠咬的!把我当死人了。”王德发哭嚎了起来。 王树看见他受伤本来是心疼又难过,见他嚎起来了又觉得烦,“你没事儿动唤动唤,耗子也不至于咬你。” “我咋动啊!咋动啊?高小云你个败家……”他又开始骂了起来。 因为怕没人伺候,他不敢骂王树了,高小云,杨家,朱家,他挨个骂。 王树实在在屋里呆不下去了,一转身出去了,从锅里又捞了一个苞米,蹲在院子里啃。 “王树!王树!”朱二狗一边喊着王树的名字一边往王树家里跑,身上的书包随着他的跑动直厥哒。 王树看见了他眼皮抬了抬,“嘎哈?” 朱二狗从包里掏出来一只鸡腿,“我妈昨天坐席给我拿回来的,你吃。” “我不吃。”王树向后退了退,“苞米挺好吃的。” “你吃啊。”他蹲了下来,把鸡腿往他手里塞,“我坐席去了,吃过了!过两天还有席 分卷阅读141 呢,宏习叔考上大学了,你也去呗!不随礼也没人撵你。” 王树接过了鸡腿,两三口就吃了个干干净净,索罗起了骨头,去是没人撵他,但他讨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尚老师通知我们,说以下雨为号令,哪天晚上下雨了,早晨就带我们上山采蘑菇勤工俭学去,多捡几次一个学期的本和笔钱就出来了呢,到时候你也去呗?” 王树心里有些意动,想起刚才的老鼠又放弃了,“我得在家看着我爸。”他把老鼠的事跟朱二狗说了。 “那么吓人?”朱二狗吓出一身汗来,“我姑家的猫下崽子了,赶明个儿你抓来一只吧,有猫就没耗子。” “猫多大了?” “有一个多月了,我姑说了得让母猫带到三个月才能学会捉耗子,他们家的母猫可厉害了,一个晚上能抓七八只耗子呢。” “那得等多长时间啊。” “要不你整点儿耗子药吧!我家就有,好使着呢。” “行,你给我拿点儿来。” 三天回门,礼物是有定数的,要买一捆粉条、一捆葱,余下的自己预备,要成双成对的四盒礼或六盒礼,真有钱八盒礼也成,朱逸群拎了两瓶罐头、两盒槽子糕、两瓶二锅头,每一样都用红纸蒙上用红绳绑紧,再加上那两样礼,在哪里都是很本面的了。 朱逸群穿着一身撕了红领标的军装,拎着四盒重的礼跟粉条、葱走在前面,大丽把结婚那天的一身红衣裳穿上了,头发简单的盘了起来,拎着两样轻的走在后面。 马宏波在村路上张望,看见两人出了门就立刻喊了起来,“妈!我姐回来了!我姐回来了!”他使劲儿地跳着,双手用力的挥舞,活像只大螃蟹。 朱逸群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脚,“喊啥啊!” “姐夫!”马宏波笑呵地说道,“姐!” 马占山和葛凤芝从屋里出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见朱逸群和大丽本本面面的,拎来的礼也好看,笑意更深了。 “快!快进屋!”葛凤芝乐呵地说道,“宏习!宏生!玉珍!出来!” 不用她叫,宏习就领着弟妹出来了,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睡觉都经常笑出声儿。 “妹夫!” “姐夫!”叫完人之后,玉珍蹦蹦跳跳地到了大丽跟前,“姐!昨天我都看着你了,你咋不回来啊?” “你虎啊!你姐不能回来,三天以后才能随便走动!”葛凤芝使劲儿摸了一把小女儿的头发。 他们进了屋,屋里柜上已经摆好了冲好的茶、盘子上是花生、瓜子和糖块儿。 大丽看着高兴,忽然又有点鼻子酸,打她嫁出去,回娘家就是姑奶奶,是“客”了。 马占山盘腿坐到炕上,从烟笸箩里拿出一根卷好的烟给朱逸群,“来尝尝这个烟。” 朱逸群也偶尔来一根,没啥瘾,但是烟叶子他是真抽不惯,“爸,这玩意儿太呛,我抽不惯。” “你等着啊。”马占山从柜里拿出一条烟,是一条玉溪烟,“这是我给宏习去取通知书的时候吴书记碰上我给我的。” 算是变相的“道歉”吧,毕竟是吴书记媳妇儿的侄儿先私奔结婚的。 当然了,要不是马占山是“山大王”,家里的儿子又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吴书记也不至于送他烟。 朱逸群把烟拿了出来瞅了瞅,“爸,这烟是好烟,自己家抽白瞎了,以后留着办事儿使,我没烟瘾,抽了一根就不是一整条了,白瞎了。” “也对。”马占山又把烟收起来了。 他俩唠着嗑,葛凤芝借着让大丽帮厨的借口,把她叫到了外屋地。 “他对你好不好?”葛凤芝握着姑娘的手问。 “好。”大丽低着头说。 “我给你的压兜钱你先别让他知道,男人啊刚结婚没有不对媳妇儿好的,过一年半载你生孩子了,才能看出是人是鬼。” 大丽低着头没敢说自己第二天就把实底交出来了。“他把家底儿都跟我说了。” “他啊?家底挺厚吧?”朱逸群家底厚村里人都看出来了,别的不说就说他卖得那些猪就指定没少挣。 别家一年能挣一千块钱就使挺大劲,他啊,才半年就至少挣了两千多,这还不算请他帮厨的钱呢,没有一张大团结现在能指使得动谁?他一个月出去几回就赶上城里一个人工资了。 “还行。” “我跟你说,女人得守住钱匣子,老爷们手里就不能有钱!钱多了就开始使花花心眼儿了,别的不说,大林子原来过日子就没成算,精米细面敢吃,油茶面也舍得炒……”原来往自己家送油茶面啊,驴打滚啊,她觉得挺好的,可要是联想到自己的姑爷这么使劲儿花钱,她就受不了了,“他还没事儿买豆腐吃!多贵啊!” “嗯,我以后多劝劝他。” “也不能总苛待他,给他整点儿小灶。” “他说了,家里就两人,以后有孩子也就三个人,不整小 分卷阅读142 灶。” 平时吃稀的,男人捞干的还得有点儿下酒的,女人喝米汤,饭菜都紧着孩子吃,忙的时候男人吃干的还得整点儿带油星的,女人喝稀的,捞干的给孩子。 这才是村里人吃饭的常态,马家葛凤芝地位高,也不过是跟孩子们吃一样的而已,真是饭不够了,她一样吃几口就不吃了,只不过马占山有能耐,饭极少有不够的时候。 朱逸群坚决说不吃小灶的时候大丽吓了一跳。 “现在你俩新婚,以后再看吧。”葛凤芝不认为朱逸群会坚持下去,男人干活多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是精米细面了,但是小时候去农村亲戚家里还是大碴子,就算是吃大米饭也是怪味儿的。感谢在20210426?21:35:24~20210427?21:2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鸭鸭?8瓶;晚来天欲雪?6瓶;再瘦10斤、风从海上来、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第三十七章(上) 姑爷进了门,?小鸡儿丢了魂,没有比杀鸡更能体现出岳家对于姑爷的重视了。 今天的主菜就是小鸡炖蘑菇、酱炖鱼贴饼子两样菜各一盆、大凉菜、花生米、瘦肉炒蘑菇之类的都是配菜。 因为是姑爷进门,家里也没有太小的孩子,?一家人在地桌上吃饭,马占山高兴,?当场把朱逸群带来的二锅头起开了一瓶,给自己跟朱逸群一人满上一杯,?又给了马宏习和马宏波一人半杯。 他们俩个现在算是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爸,你也给我一点儿呗。”马玉珍笑嘻嘻地也跟着要酒。 “这丫头太野了,?你哥都没要呢!”葛凤芝给了她一下子。 “孩子乐意喝就给点儿呗。”马占山给了马玉珍一小杯子底儿,尽管他自己不承认,?全家人都知道他最稀罕的就是老闺女马玉珍。 好饭好菜太难得了,?尽管办婚宴狠狠吃了一顿肉,面对一桌子菜一家人还是吃得飞快,朱逸群跟马占山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儿。 “这回你抓猪算我一个,?我也捉两只当年猪。” “爸,你要养猪的话从现在养不合适,我是拿粮食养的,猪不是吃折箩就是吃苞米面子,?还有骨粉啥的,?家里割草喂猪涨肉慢。”这也不是啥秘密,朱逸群喂猪的时候他们都见着了。 村里人也不是光割草,?也喂粮食,就是喂得少,舍不得像他那么喂,“卖得话我那么喂合适,?不卖不合适,来年我家猪下羔子了,我给你两只羔子就行了。” “我多养几头卖呗,今年我往地里瞧了,苞米棒子结得好啊!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大的棒子!果然是新品种,今年指定丰收!”一丰收粮食就多,除了皇粮国税啊,剩下的卖商品粮不一定值多少钱,还不如养猪呢。 城里人都有班儿,可舍得花钱了,他听说好多人家都不吃粗粮了,没事儿还能买块豆腐,过年过节就能整肉吃,上回收猪的那个肉联厂的人不是说了吗?为了预备过八月十五,他们到处收猪,去年全县一共一百多头白条猪没够卖的,今年得二百头猪,好多单位过节就发肉! 他寻思着养年猪没准儿比卖粮食挣钱,“你今年春天扣的那个棚,冬天能扣吗?” “能,我为啥这个时候还要买猪羔子啊,就是为了扣棚,到时候元旦或年前年后卖,能卖上价。” 猪不是过不了冬,猪是过冬了不爱吃食不涨肉,得把保暖工作做好了。 “那今年我也整三五头试试。”马占山实际压力也挺大的,家里买拖拉机家底儿掏空了,大儿子虽说不用供,一个月还能往家寄十块钱,他都攒着没花等着给他娶媳妇用,二儿子上大学虽说学费不高,月月也得十块钱的生活费,老三能挣钱了,硬气霸道一个月也能要出来几十,可除了家用之外也得给他攒钱,两个小的还要上学,他也是睁开眼睛就缺钱的主儿。 要是今年养猪成功了,来年他也养猪。 “爸,你养猪不如养鸡,我看我妈养鸡养得挺好的。” “哪有这个时候抓鸡的。”都是过了五月节抓。 “咱们要是自己家养鸡下蛋是不行,要是专养小公鸡到时候过年卖也没啥不行的,冬天还能搁屋里养,现在也过了伏天了,养鸡没事儿。” 他们搁一起唠得高兴,吃完了饭葛凤芝带着儿子女儿下桌,他们还在唠呢,葛凤芝把锅里的菜拿了出来给他们续上,又把自己家存的酒也拿了出来,帮他们温上。 “来大林子喝这个,这二锅头好归好,还是不赶高梁酒有劲儿。” 大丽搁屋里呆了一会儿,想听吧,又觉得这两人唠起来没完了,想走吧,又觉得不想离开朱逸群。 “姐!咱们去医务室打扑克啊?”马宏生拽了拽大丽的袖子小声儿说。 马占山耳朵尖听着了,“整天就想 分卷阅读143 着玩!去吧!别在这儿闹人!” 大丽站了起来,瞅了朱逸群一眼,“嗯,我带他们去了。” 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外面还挺亮的,屋里刚有点儿黑。 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了医务室,医务室那里因为是“村产”电费是不收的,进了屋把灯打着,摆个小桌她带着马宏习和马宏生打扑克。 马宏波和马玉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去抓蝲蝲蛄玩了。 两人拎着一个罐头瓶子,拿绳在罐头瓶子上绕了几扣拎在手里,在灯底下抓。 蝲蝲蛄太多了,都奔着灯光来了,窗户底下一片一片的,踩一脚上去都带响的,两人不大一会儿就捉了一罐头瓶子。 马宏生自己张罗得欢,打起扑克来输得快,不大一会儿脸上就贴满纸条儿了。 输急了索性就不完了,跑出来看弟弟妹妹抓蝲蝲蛄,“你们知道不?这玩意儿烤着吃可好吃了。” 马玉珍抬头瞅了他一眼,“不能吃我们抓它们嘎哈啊?玩啊!” “你这丫头!说话咋净撞人呢?你会烤吗?” “烤这玩意儿有啥难的。”马玉珍抬头说道。 “宏波!你哥跑了,你过来啊!”马宏习叫他。 “不!我要吃烤蝲蝲蛄。”马宏波不会烤蝲蝲蛄,但他知道马玉珍和马宏生中一定有一个会烤蝲蝲蛄给他吃。 “今天那么多好饭好菜也没喂饱你?”大丽把扑克收了上屋外说道。 “姐,你不知道蝲蝲蛄各路的香。”马宏生说道。 “姐!我现在成是好饿了,这么一会儿肚子就有空了。”马玉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个半大丫头也要吃穷老子?当心到姑姑家,姑姑嫌乎你。”大丽对马玉珍无语了。 “姑姑才不会嫌乎我呢。”马玉珍撇了撇嘴。 他们说笑着,捡了些砖块儿石头垒了个“灶”子,马宏生在路边找了一些干柴火,成型的柴火不好找,破苞米秸、碎木块儿、树杈子啥的有得是。 把这些拢了拢放到“灶”里面点火烧着了,等火熄了拿扒了皮的细木棍把蝲蝲蛄穿上,慢慢烤。 要是嘴急,也可以把蝲蝲蛄直接扔炭火里“烘”。 大丽瞧着蝲蝲蛄就犯恶心,坐旁边看着没吃,马宏习也没吃,到大丽的书架子上拿了本书翻看。 “姐,你这里这么多医书啊。” “都是尚老师给我的。” “你都看完了吗?” “有些看了有些没看。”她着重看了产科方面的内容,可惜再没人找她接生了。 村里人普遍信不着当时还没结婚生孩子的她,宁可找张寡妇或别的什么接生婆也不找她。 “我有工夫也看看。” “你又不是考上大夫了,你不是考上了什么农学系吗?瞧你那点儿出息,一辈子就当农民的料,为啥不报别的系啊。” “我报了啊,服从调剂,谁想就给我调剂到农学了,命呗。”马宏习倒不为这个犯愁,有书念就行了,还是大专。 两人唠了一会儿,那边蝲蝲蛄已经烤熟了,马宏生、马宏波、马玉珍一人拿了一串吃得开心极了。 马宏生吃了两口之后坐下叹息,“要是有两口啤酒就好了。” “哥,你喝过啤酒?”马玉珍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夏天干活热!跟那些师傅喝的!”马宏生白了一眼马玉珍,“你可别寻思告状!爸都知道!干活哪有一点儿酒都不喝的。” 自己这个小老妹儿之所以受宠,多一半都是告状告的,兄弟姐妹中的小叛徒!有啥事儿让她知道一准儿告诉爸妈。 “切,啤酒有啥好喝的,跟尿似的。”马玉珍撇了撇嘴。 “你喝过?” “咱家办事儿的时候不是有啤酒吗?我寻思是水呢,喝了一口,难喝死了。” “我是问你喝过尿?”马宏生笑呵地问。 马玉珍当时就怒了,站起来跑到马宏生背后捶他。 “不疼!不疼!再使点劲儿!给我捶背了!”马宏生贱兮兮地笑。 马宏波在旁边笑得蝲蝲蛄串儿都拿不住了,坐着的石头也不稳当了,直接向后张歪了过去,躺地上还笑呢。 大丽笑得直扶门框,马宏习笑得直不起腰来了,靠着墙才勉强站稳。 马玉珍见他们笑得厉害,打得更狠了!打不动直接上牙去咬。 “行了!行了!你饶了哥吧!哥给你偷瓜吃去。” “偷蜜糖罐?” “行!就偷蜜糖罐!” 蜜糖罐是一种产量很低的小甜瓜,最大的也不过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一般也就是女人小孩的拳头大,皮薄且甜。 村里今年有三、四户人家种这个品种。 马宏生知道最近的瓜地在哪儿,一溜烟儿就跑了。 偷青、偷瓜都不算偷,只要不祸害就行,过路的,同村的,口 分卷阅读144 喝了到地里摘点儿瓜吃是平常事。 过了半天马宏生回来了,他拎着个不知道哪儿捡的麻袋片子,里面有七八个小甜瓜。 “三大爷看着我了!给我拿了七八个瓜,还给我两穗苞米。”马宏生乐呵地说道,三大爷就是村子里种瓜的人,这个季节地里都有看瓜的,主要防的是小动物和拿着袋子大批量偷瓜的。 他们拿到卫生室里面洗了,一人一个吃得高兴极了,大丽搁起来了两个。 “姐,你搁起来嘎哈啊?”马玉珍疑惑地问。 “你姐夫等会儿喝多了酒吃个瓜解酒。” 她皱着眉头瞅着大丽,嗯,自己这个姐啊,自从跟姐夫好了,啥好事儿都想着姐夫,结了婚更是这样。 他们吃饱喝足了,天也黑透了,从卫生室出来回家了。 家里桌子已经撤了,马占山和朱逸群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喝浓茶解酒一边唠呢。 马占山本来就喜欢朱逸群,现在他成了自己姑爷,更觉得唠不够,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 “我这两年看明白了,从国家到地方风向都变了,啥叫有能耐啥叫有本事?能挣钱是有能耐有本事!” “爸,你说得对。” “咱农民光指着地不行!你说说啊,一没劳保,二没班儿,有病有灾的咋整?孩子上学咋整?咱靠山屯地还少,你没事儿多琢磨琢磨,咋能多挣钱!不光咱们多挣钱,一屯子都是咱家人,都得挣钱。” “爸,我琢磨了,咱靠山,这山经营好了就是金山,咱们觉着普普通通的松蘑、榛蘑、木耳啥的,外地可认了!你别看收山货的价不高,离了咱们乡是一个价,到了县城一个价,到省城又一个价!出了省价更高!我搁部队那会儿出来休假跟他们去农贸市场,晒干的蘑菇比肉贵多了。” “这事儿我也知道,主要是出不去,能到公社卖就使挺大劲,等咱们把蘑菇拿县城卖的时候,满山遍野都是蘑菇,不值钱了,一家挨一家的,狠怕剩下!自己屯子的都压自己屯子的价。” “所以啊这得有人挑头,咱得争取鲜的卖一批,晒干的卖一批……” “大林子,今年你给屯子打个样儿呗?” “我啊?我也就带着咱们这几家,别家到时候再说,去年我收山货就看出来了,贵了贱了的,都觉得我挣本屯子人钱了,狼吃不见狗吃撵出屎,卖给外地的生人卖贱了也没事儿,卖我都是事儿。” “你别心冷啊!到时候我帮你张罗张罗!” “爸!你可别张罗!你张罗就成强买强卖了,回头再有人告你。” 两人又唠了一会儿,见大丽他们都回来了,朱逸群起身告辞了,“爸,我走了,明个儿咱爷俩到公社买东西再细唠。”后天马宏习就办升学宴了,马占山和朱逸群商量好了要去公社采购东西。 “哎呀妈呀,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赶紧回去吧!”马占山下地穿鞋。 “回去啊!再呆会儿呗!”葛凤芝也出来送客。 把朱逸群和大丽一直送出去老远,送到他们进了自己家的院,转身把院门关了,这才回屋。 两人回了家,朱逸群头一件事就是去下屋抱了一捆苞米瓤子进屋,晚上凉炕得烧了。 大丽把屋里的灯开开上炕“务(铺)”被,顺手把窗帘挂上了。 朱逸群把火点着了,关上炕洞子门儿,去外屋把洗脚盆端过来了。 把暖壶里已经不太热的水倒了进去,整好够两人洗脚的,“来洗脚。” “我家这活都是我妈干的。” “谁干不都一样,还非得女的给男的倒洗脚水啊。” “我妈说了,你是刚新婚装的!”大丽笑嘻嘻地说道。 “等过几年你就知道是不是装的了。”两人洗了脚,大丽端着洗脚盆出去,把袜子洗了,洗完袜子回来,朱逸群已经脱衣服上炕了。 她坐炕沿边上瞅他,“炕上还冷着呢。” “搂着睡就不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时候很多人还“糊涂”着呢,知道抓钱的都“发达”了。 感谢在20210427?21:25:55~20210428?21: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染染?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落不奈?10瓶;春和景明?5瓶;快乐阿泽、看看开心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第三十七章(下) 黑龙江的八月份,?早晚凉嗖嗖,白天热死人,瓜果梨桃都下来了,?小园子里的菜也熟了,茄子、豆角、柿子、大辣椒、窝瓜、角瓜、山里红、李子、葡萄…… 村里人早晨三点就起床摘菜,?简单打理一下装到筐里,挑着担子挑到公社集上卖,?少数家里有自行车的骑车到县城去卖。 县城更能卖上价,?公社卖菜的一家挨一家,住 分卷阅读145 户也家家有小园儿,?菜并不好卖,运气差的时候怎么挑去的怎么拿回去。 挑着担子的人看着骑自行车的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羡慕着,?想着今年的庄稼丰收了,自己也想法子整辆自行车。 马占山和朱逸群也是这个时候出发的,马占山骑车载着朱逸群,?他骑累了朱逸群载他。 “大林子啊,你得买辆车了啊?”这个时候说卖车买得是自行车。 “爸,我跟人订了一辆三轮车,过几天就到货了。”三轮车得定制,?县城里有一家做电焊的有门路从外地代买。 “嗯,?买三轮车比大二八强。”两人说着唠着到了公社,马占山领着朱逸群到公社,?把自行车寄存在公社院里,现在不太平,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挺多的,?听说县城里更乱。 自行车这么贵重的财产,必须得放在公社这样有人看着的地方才安全。 跟公社看门的人打了声招呼,马占山带着朱逸群去了集市。 今天不是大集,但因为果蔬都下来了,挺热闹的,除了卖菜的之外,还多了开着拖拉机收菜的,这些人给得价格不高,跟前还是围了一堆的人,比起等在集上碰运气,这些人宁愿卖给收菜的。 没一会儿收菜的就收满了一车的菜,突突突地开走了,他们也要赶早市。 马占山瞅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早晨四点二十,开拖拉机到县城也就是五点零点儿。 卖菜那些人还在那里说呢,“他说了,明个儿两点半就来,三点不管收多少都走。” “唉呀,那不得一点就起来啊?” “晚上早点儿睡呗,我那一筐菜卖了两毛钱呢,换点儿针头线脑的够了。” “也对啊。” 马占山和朱逸群互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两毛钱的菜到了县城,最少番一番变四毛,可有啥办法呢?东乡公社有自行车的人家都是有数的,凭着两只肉脚走到县城得啥时候了? 现在蘑菇也上市了,面临得也是同样的窘境,不想劳动白白浪费,就得低价卖给收蘑菇的人。 “搁早先年这些投机倒把的全得蹲笆篱子。”马占山愤愤地说道。 “要是这些人不来收菜,集上人的菜卖给谁去啊?自己吃能吃完吗?”农村就是这样,青黄不接缺菜的时候全指着酸菜、干菜过活,等到了青菜上市的时候,又多得吃不过来。 “也对啊,报纸上说搞活经济也对……” 这两人都是想事比别人深的人,边走边唠,琢磨着这中间道道。 两人轻车熟路地到了供销社,青菜自己家就有,不够的话等会儿一捎带手就买回去了。 他们要买的主要是油盐酱醋这些调料,之前两家办婚宴多少剩了些,这次是补货。 一边跟供销社的人唠着嗑,一边把该买的买齐了,两人又去卖鱼的那里订了鱼。 这个时候的鱼都是纯江鱼,没几家养鱼的,事先说好了要用鱼,卖鱼人跟打渔的订货,订完货之后,他们在集上四处溜达,遇见熟人了就唠会儿嗑。 马占山炫了一会儿姑爷炫一会儿儿子,眉飞色舞的,浑身上下都冒着光。 “嗯,这是我家大姑爷,没干啥!就是搁家种点儿地养点儿猪,没事儿帮人家掌掌勺,这不是我家二儿子考上个破学校,我家掌柜的非要办置,你说我家刚嫁了闺女,又办置小子升学,是不是办得有点密?” “不密,不密。”别看这人时候的人纯朴,一样会唠嗑,“这都是应当的!小子考大学多不容易啊!这都是正事儿!都得办置!你不办置别家办置的时候也不会把你落下,明天办是吧?明天我一定到,诶,说不说你家大小子干啥呢?还没退伍呢?” “我家大小子啊?也不知道部队领导看上他啥了!非把他留部队里了!让他上了军校,今年已经毕业了,分配了。” “哎呀!上军校了啊?那不成干部了吗?分哪儿去了?” “人家没说!我一问人家就说是机密!不让问!”马占山摇头晃脑的,“我算看明白了,我这儿子就是给国家养的,我是指不上啦!我家那个老二也是,上学了之后不知道分配到哪儿呢!他还说呢将来分配到大城市就把我跟他妈接走,净拿话填乎人!谁乐意跟着去咋地!两儿子!一对儿白养!” “唉呀,你可别这么说,就你家这两儿子谁家摊上一个祖坟都冒青烟了……” 朱逸群在旁边听着有点儿听不下去了,真难为跟马占山唠嗑的人还能接下茬,自己这个老丈人这嘴啊,太能说了。 跟这个人分开了,马占山显然还没唠够,继续带着朱逸群逛,遇见熟人继续吹。 等他说够了,该买的东西都买了,这才到公社去取自行车,朱逸群以为要回家了,没想到迎面遇见包括吴书记在内的几个公社干部,他们跟马占山凑一堆儿又是顿神侃。 这些人子女的层次更高些,跟马占山更有共同语言,还有一个干脆就是八一农垦毕业,只不过是工农兵学员,才不过是三十多岁,已经是副 分卷阅读146 书记了。 唠得那叫一个开心啊,唠到太阳都晒脸了,这才分开。 马占山满足地跟着朱逸群骑着自行车回家,老头心里唠痛快了,一路都没跟朱逸群换,脚蹬得跟风火轮似的,自行车骑得飞快。 他们回了家,大丽正在家里帮着预备席面呢,马宏习带着马宏波和马玉珍挨家借桌椅板凳、盘子碗啥的。 大丽跟葛凤芝坐在院里,他们拿回来一样他们搁热咸水里洗一样。 朱逸群进屋拿纸笔把明天的菜单子写好了,“妈,您看看这菜单用不用调调?” 葛凤芝瞅了瞅,跟大丽出门子的菜单子差不多,朱逸群挺会办事儿的,“行,就照这个单子来吧,前几天请的那个师傅手艺一般,我吃着赶不上你做的,这回你露露手艺。” “行!妈!”这人啊,哪有不乐意听人夸的,不管葛凤芝是真心的还是有意捧姑爷,总之朱逸群挺高兴的。 第二天一大早朱逸群就拽着不乐意起被窝的大丽起炕,“起来,得上你妈家。” “知道今个儿有事儿昨晚还折腾!累死了。”大丽白了他一眼起来穿衣裳,这人白天的时候还算老实,到了晚上就跟狼似的。 “我给你揉揉。”朱逸群笑嘻嘻地替她揉肩膀,揉着揉着又不往好地方揉…… “你可起开吧!不得早点儿上妈家吗?”大丽推开了他,从炕上起来下了地。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昨晚折好的裤子,裤线压得笔直笔直的。 “我听人说城里人都有电熨斗了。” “想要就买呗。”朱逸群倒不觉得这是啥事儿。 “啥玩意儿都卖,不过日子了?”她就是说说而已。 穿好了裤子她又从柜里拿出来白的确良衬衫穿上。 “你今天咋不穿那条裙子了?” “今天整不好得干活,还是穿裤子得劲儿。” 两人唠着嗑没耽误手上的活,朱逸群把被褥折好放到了炕柜上,把窗帘拉开了。 天亮得早,现在才不过四点多钟,外面已经大亮了,道上也开始走人了。 朱逸群还是那身儿打扮,一身军绿,这一身儿在这个时候是绝对的时尚,顶拉风顶好看。 他们俩个洗漱完了把屋门锁好,院门锁好出发了,马家的人也都起来了,葛凤芝擀了面条,打了咸菜卤——切碎的芥菜疙瘩炒肉丁,别提多好吃了。 一家人稀里呼噜地吃着饭,落忙的人也来了,葛凤芝招待着他们吃饭,落忙的人多数都说在家吃了,也有没吃的,都跟着吃了口面条。 马宏生担负着取昨天订的东西的重任,吃完了就开拖拉机出去了。 别的人吃完收拾完了,就开始干活。 朱逸群自己垒了灶子,把大锅烧了半锅水刷锅,刷干净了就开始预制了。 肘子昨晚拿回来就已经搁喷灯燎完了,搓掉上面的黑灰,搁大盆里泡一宿了。 先竖切几刀把肘子破开,让它更容易入味,再放到锅里焯水,焯完了水搁锅里炖,料包是朱逸群早配好的,搁纱布袋子装着搁到里头,他又往里面扬了一瓶啤酒,放上冰糖、老抽、大粒子盐,盖上锅盖炖。 就这一锅肘子起码得炖两个小时。 马宏生把该取回来的东西取回来,落忙的人也过来帮忙,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 九点锅里的肘子好了,捞出来放一边晾着,开始预制别的菜,排骨一样要提前炖到八成熟,鱼也要提前炖,所谓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鱼要炖到时候才入味。 马家硬菜多,需要预制的也多,朱逸群像是身体上装了时钟,把时间安排的妥妥的,该预制哪个了,哪个该出锅了,分毫不差。 忙忙碌碌的,到了十点左右开始上人了,第一波来的就是马占梅两口子带着孩子们,都不是外人,下了车洗洗手就跟着干活。 “姑,你会旋粉,去里屋旋粉皮儿,粉面子昨晚上我就给你泡好了。”朱逸群上回就发现了,马占梅旋粉皮儿是一绝,他都旋不好。 “行,大丽你给我烧火。” 马占梅带着大丽到屋里的灶上旋粉皮儿,粉皮儿说起来好旋,水、一个铝制的平底儿大圆盘子、泡好的粉面子,早些年东北人家家都有能试着旋的,可真旋好的不多。 像后来加矾啥的,那都是“□□”自己家做没有搁矾的。 马占梅看着水冒鱼吐泡了,大圆盘子在水上有点儿飘了,用勺子蒯了点儿泡好的粉面子放盘子里,手轻轻一转,转两圈儿之后一揭,一片粉皮儿就成了。 “你对象挺会整的啊,这粉面子调得好。”马占梅夸赞了朱逸群一句。 她旋了一会儿,让大丽来旋,“这玩意儿简单,主要掌握火候,水开得不能大喽,要不怕烫……” 姑侄两个不大一会儿就把活干完了,把粉皮儿交到朱逸群手里。 朱逸群指挥着刀工好的婶子们把凉菜切完了,自己这边肉汆子炒好了,就等着粉皮儿呢,粉皮儿一到,第 分卷阅读147 一道大凉菜就完活了。 第二道菜是肘子片儿,晾好的肘子已经半脱骨了,朱逸群给脱了骨,一片片切好码好,连带着蒜泥酱一起上。 …… 马占山人缘好,别看两场宴席离得近,该来的人一样都来了,基本上跟上一回办事儿没啥区别。 到了十一点十分,马占山一声令下,走席! 落忙的小伙子们端着木头方盘上来了,先走凉菜、二走炒菜、三走炖菜、最后走拨丝地瓜。 桌子上的菜又是除了凉菜之外一个毛菜没有,大盘子满满当当成摞的摆,炖肉搁着大碗、小盆上,白酒、啤酒随便喝。 很多人都是吃了短时间内三顿酒席的,一个个的暗地里都想着有这三顿垫底,头年不吃肉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过去家里办置的喜宴把我自己写饿了,那个时候的饭菜怎么那么好吃呢?尤其是凉菜,绝了。 我小时候脸可大了,去邻居家里坐席从头一悠一直坐到最后一悠,就是吃! 感谢在20210428?21:03:16~20210429?21:3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瑶?72瓶;菡美美?27瓶;菲璇?26瓶;miumiu_yan、苏陌?20瓶;追书一生一世?10瓶;Uni11?3瓶;壹宝?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5、三十八章(上)五一带孩子出去玩一天只剩半条命请假一天 王树缩在朱二狗旁边,?拿着碗拼命的往嘴里塞好吃的,朱二狗还递给他—个塑料袋,两人—边吃—边装。 这么干的不止是他俩,?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这么“吃”,男人自持是“老爷们”还“装—装”,?女人孩子吃—小半拿—小半,手脚快些的很多菜别人都没夹呢,?就被他们搂走了。 这个时候谁也别笑谁,?比得就是手速。 王树光速吃完了,拿着东西就想趁着马老师和她家人没过来的时候快速跑掉。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叫住了,?“王树。” 他直起了腰,扭头看向来人,?“尚老师。” “王树,?你上学期怎么不上学?” “我得在家照顾我爸。” “你爸中午晚上有人照顾就行了,其余时间完全可以上学。” 王树会说家里闹耗子吗?会说他爸大小便不能自理吗?“老师,我上不起学。” “我跟马村长说,?你上学不用交钱,你家的情况特殊,应该照顾。”尚老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你们这—代人要是连字都不认识,?将来啥也干不了。” “老师,您说得太远了,?我长大了有把子力气就能吃饭。”王树笑了—声。 “你回来上学,你爸的事我想想办法。” “尚老师,你别想办法了,我家没啥亲人,?我爸在敬老院呆不了,那里没人伺候他,为了不让他拉尿天天就给他—碗底儿米汤让他饿不死就行,拉了尿了喊破嗓子也没人管,—天就给他收拾—回,他身上都长褥疮了,再送去我怕他死。” 王树再嫌弃王德发,那也是他爸,他身边唯—的亲人,自己想得明白,不管咋地他得把他爸伺候好,至于伺候到啥时候,伺候到死吧。 王树拎着吃的回家,拿了两片肉搁到给王德发预备的糊涂粥里,这就是他的饭了。 朱二狗昨天就把耗子药送来了,他把折箩里的好东西单拿出来搁到铁饭盒里,用剩下的汤拌上熟土豆,再拌上耗子药,团了十几个团子,往耗子常出没的地方放。 王德发看见肉两眼直放光,嚼都没嚼两口吃完了,这才把糊涂粥喝了。 见王树在到处搁土豆团子,闻着香极了,“啥玩意儿这么香啊?” “耗子药。”王树冷淡地回答道。 他在窗户边码了几个,这个地方是耗子常出没的,瘫痪的人可能身上有某种味道,吸引它们过来。 弄完了耗子药,他出门去收拾自己家的小园子,朱逸群教会他的—点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尽管小园种得不怎么整齐,但该种的他还是种了,茄子豆角什么的结得不错,占了—半面积的土豆长势也很好。 他拿了个大筐把茄子豆角装到筐里,在院子里拿两块板子搭成—个桌子,把菜板子拿来,拿了家里最大的盆,坐着个板凳切豆角丝、晒茄子干。 他这么干—是确实他需要这些过冬,二是每次他这样做了之后,就会有人送—堆菜或者苞米之类的东西给他。 他现在也明白了,在农村过活名声比钱还要重要,名声好了得到的帮助就多,名声差了就什么都没有。 豆角丝切了—盆,茄子切成花型挂在晾衣绳上,现在太阳好,从中午晒到下午凉气上来了,基本上就能晒干。 朱二狗又跑到了他家,他俩上学的时候没那么好,见面 分卷阅读148 就掐架,经常斗嘴,王树不上学了,朱二狗反而找他找得勤了,也不跟他抬杠了。 “王树,尚老师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明天老师组织我们采蘑菇去,你去不去?” “去。”干嘛不去,蘑菇是能换钱的,“明天几点?” “四点出发,嗯,老师还说要是没下雨就不去了。” “我家没表,你到时候来找我。” “好!”朱二狗点了点头,却没有走,来到他干活的地方蹲下看他干活,“你切这个干啥?我家我妈和我姐才切这个。” “我没妈也没姐。” 朱二狗不说话了,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已经切完的王树起身收拾东西。 “王树,你回来上学吧,没有你上学可没意思了。” “没工夫。” “想想办法嘛,过几天我把我姑家的猫给你抱来,你不用怕有耗子欺负你爸了。”朱二狗顿了—顿又说,“我妈说你爸就是懒,后屯老孙家孙瘫子人家天天当炕上练,现在能自己坐轮椅了。” “他们不—样。”王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认同朱二狗说的王德发懒,他伺候王德发的时候,有时候能感觉到他不是完全不能动。 天气预报还是准的,晴了—个白天,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开始打雷又下雨的,早晨三点多天刚蒙蒙亮,王树从炕上起来了,睡在炕头的王德发还在打呼噜,不知道这人为啥觉这么多,躺在炕上吃了睡睡了吃,晚上睡得也好。 王树起了炕穿上衣裳,打了盆水把头和脸—起洗了,做为—个“孤儿”,他摸索出的另—条生存之道就是要尽可能的干净卫生,没人喜欢又脏又臭的孩子。 这些都是父母应该教会孩子的,他们兄妹三人没人教。 收拾干净了,里面穿了件半袖,外面穿了套长衣长裤,他出了门。 这套有点儿大的衣服是朱逸群给他买的。 筐是现成的,柳条编的,有他半个身子那么高,他将筐背到了背上出门。 他刚出门就遇见了跑来找他的朱二狗,“咦,你咋起来了?我还寻思堵你被窝呢!”朱二狗—边说—边塞给他—穗苞米—个烀土豆,“吃吧!” 王树不客气地接过来吃了起来,朱二狗也拿过来自己那分吃了起来,两人边走边吃,在遇见“大部队”的时候刚吃完。 尚老师是今天的领队,带着的是都要上三年级的孩子和三年级的“毕业生”。 “等会儿我带你们进山,每个人都找根棍子,边走边打草;不许脱离队伍太远;听见哨子响立刻集合吃午饭。”尚老师说完又看了看他们,“都带水了没?” 有带的有没带的,“老师,我们知道山上的泉水在哪儿,不用带水。” “就是!水壶死沉死沉的。” “老师我没水壶。” 他们正说着,马大丽从远处走了过来,“尚老师,你带学生进山采蘑菇怎么没叫我?” “你刚新婚。”尚老师给出了理由。 “都已经回过门了,没啥新婚不新婚的,今个儿大林子就出去干活了。”大丽也背着个筐,里面有军用水壶和有—条毛巾,这是朱逸群让她带着的。 “那行,你跟着来吧。”尚老师倒也没拦着她。 “马老师好!”学生们跟她打着招呼。 “你们好。” 尚老师又拿出几个哨子,分别交给她认为比较稳妥的同学,“你们尽量两人以上的小组,不要单独行动,有事情吹哨子。” “老师,我们怎么分辩是同学吹哨子还是老师吹啊?”朱二狗举起了手。 “到饭点儿就是老师吹的。”尚老师说道。 “老师,我们也没表啊!咋知道到饭点?”朱二狗继续问。 “你肚子叫唤了就是到饭点儿了!”马开明抢答道。 孩子们乐了起来。 “别贫了,出发!”尚老师给他们简单的排了队。 尚老师在队伍前头,学生们在中间,大丽在最后头。 出去采蘑菇的不光是他们这—队人,村里人很多人都行动起来采蘑菇了。 虽说蘑菇卖不了几个钱,晒干了到冬天也是—道菜。 他们—路走着,尚老师带他们去了两个蘑菇多的点儿都有人了,又带着他们去了第三个,这回没人了。 没走多远就能看见松蘑和小灰菇,这两种蘑菇都不值钱,但是量大管饱。 孩子们乐颠地冲了出去采蘑菇。 尚老师找了个高坡坐了下来看着他们,大丽坐到了她的旁边,“尚老师,这是朱逸群冲的醋水。” 醋水是最便宜的“饮料”醋、糖、小苏打加上凉水,讲究点的用凉开水,不讲究的直接灌井水,“用凉开水冲的。” 尚老师接了过来,用水壶盖倒了—些喝了—口,“还行。” “尚老师,您今年暑假哪儿也没去吗?”过去尚老师有时候暑假会去探亲。 “去哪儿啊?哪儿 分卷阅读149 都没意思。”尚老师说道,“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动不如—静,哪儿都不赶自己家好。” “你家乡不是……” “我家乡就是这里,山青水秀的,夏天凉快得很,自己种菜种地,各种新鲜蔬菜随便吃,想吃鱼到河边自己就能钓到,想吃肉去集上买,陶渊明说的世外桃源不外如是。” 王树和朱二狗采了—会儿蘑菇,见这边人多,—朵蘑菇两个人抢,就又开始动起了小心思,悄悄脱离了队伍。 大丽想站起来阻止,尚老师拽住了她,“他俩走不远,王树心里有数。” “是吗?” “王树是—个特别早熟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原因求生本能特别强烈,出于生存本能有时候是会做—些离谱的事儿,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些错事,对于他这样的孩子,大人还是要有大量,要教育挽救。” “这个……” “当初朱逸群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带着朱家的几个兄弟,在全屯子招猫斗狗的,堵烟囱、炸粪坑、打群架、偷鸡蛋啥坏事儿没干过啊?我就—直抓着他学习,高小他不上我就自己教……他聪明,脑袋瓜子好使,他上—节课睡大半节,起来照样能把我讲的新课留的新作业做完,班上别的同学,还没明白呢,他就懂了。” “你说王树也是这样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他都是个孩子,是孩子就要教育,那怕他将来当个流氓强盗,也得是有文化的流氓强盗。”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为一个老阿姨,我对我自己的承诺是尽量把这个世界阳光的一面给你们看,我小说里的很多事是有原型的。 感谢在20210429?21:33:29~20210430?20:3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以解忧,唯有暴富、33759808?10瓶;夜半月未满?9瓶;OO?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三十八章(下) 八月份的太阳威力还是极大的,?路上的行人要是不戴帽子或披件衣服遮挡,很轻易的就会被晒出“油”。 山脚下村民们都已经休息了,为了躲太阳,?有的人家凌晨两点多就起来干活了,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收工回家了,晚上五、六点多太阳下山了,?再下地干活。 王家的左边的邻居是赵老五,?跟赶车的赵老六是亲哥俩,他媳妇姓名已经不太可考,?一般都叫他赵老五媳妇儿,个不高,?长得挺黑,?胖,说话声音很大,平时跟人说话都像打架似的。 两口子都很能干,?领着一个十五一个十三的小子凌晨两点半就出去铲地去了。 眼下正是苞米灌浆的时候,最需要营养,为了让看起来长势就很喜人的苞米再长得好点,他们一家子已经忙了几天了。 看家里的马蹄表,?到家的时候是九点十一,?赵老五媳妇儿不想做饭,让在家的大丫头烧水煮过水面条,?“你把水烧上,一会儿煮点挂面。” “妈,打啥卤啊?” “看看鸡窝有没有鸡蛋,整个鸡蛋打鸡蛋酱卤。”农忙的时候,?吃点儿鸡蛋犒劳自己也是应该的。 “你看看咸鸭蛋好了没?煮两个咸鸭蛋吃呗?”赵老五试探性地问道。 “咸鸭蛋才十多天儿,咋地也得一个月。”赵老五媳妇儿应了一声。 面条儿一会儿就煮好了,一个鸡蛋,一大碗鸡蛋酱,一大盘子葱和园子里的各种小菜,一家人坐在桌前稀里呼噜地吃着面条儿。 吃饱了饭,大丫拿着盆和碗去外屋刷晚,干活的人收拾收拾各自找凉快地方睡觉。 赵老五媳妇儿嫌炕上热,拿着个薄褥子和自己的一件儿外衣到外面几个板子搭成的简易床上睡。 床的位置整好和王树家相邻,透过七扭八歪的木头板杖子,能把王家看得清清楚楚的。 “真是啥人啥命,王大酒包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有人伺候,他家小子晾菜晾得还怪好的呢。” 她坐在那里仔细瞅着,咦?窗户边儿黑乎乎的是啥啊? 她站在简易床上细看,“哎呀妈啊!”她吓得惊呼了一声儿!“老五!老五!”她不是好声儿地喊道。 她本来声音就大,这个时候情绪激动地大喊,不止赵老五听着了,半拉屯子都听着了。 赵老五刚刚闭上眼睛就让老婆吵醒了,没好气儿地坐了起来,提拉着鞋到了外头,“咋地了?你又唔闹的喊啥啊?让不让人睡了?” “老五!你快!快去老王家看看!”赵老五媳妇儿扯着自己的男人说道。 “看啥啊!” “去看看!” 赵老五在她的催促下到了王家,推开院门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敞开的窗户那里里一半外一半地趴着个人,地上好像还有呕吐的痕迹。 他赶紧往过跑,到了跟前一 分卷阅读150 瞅,趴着的人正是王德发,他脸已经青了,浑身僵硬地躺在那里,下巴都掉下来了,都不用啥大夫看,一瞅就是…… “妈呀!”赵老五吓得往后梢了两步,脚底下绊蒜直接坐到了地上,“媳妇儿!媳妇儿!快喊人!王大酒包死了!” 他说完要喊人,意识到自己坐地上太磕碜,想要站起来,却腿软得站不起来。 他们这么一闹腾,屯子里的人睡觉的也不睡了,收拾小园的也不收拾了,全都往王家的方向跑了过来。 马占山来的时候院里院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他分开人群往里面走,村里人已经把王德发放了下来,搁到了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门板上。 马占山蹲下来把手往王德发的脖子那里一放,心里就明白了,这人是死透透儿的了,“咋回事儿?” “村长,我看他这样儿,好像是吃横死的,得报派出所儿吧。”有个村民说道。 “报啥派出所儿,我七舅就是喝耗子药死的,死的时候就这样。”另一个村民说道,“许就是他瘫巴了,窝吃窝拉的自己觉着太窝囊自个儿喝药了呗。” 村民嗡嗡地讨论了起来,各有各的论点,大部分人认为要是别人因为瘫巴了窝吃窝拉太磕碜憋屈喝药了有可能,王德发?他没那廉耻心啊。 就他癞癞叽叽的样儿,原来不也是窝吃窝拉吗?全屯子除了极个别特别老实的,谁没笑话过他啊?他不一样活得挺好的吗? 再说了,他哪儿来的耗子药? 朱二狗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那啥,前两天我们家朱二狗回家跟我要耗子药,说老王家闹耗子,王树让他帮着寻摸个猫,他说他姑家的猫崽还小呢,让王树先使耗子药顶两天儿,把我上回搁街里买的耗子药拿走一多半。” 马占山去屋里转了一圈儿,果然找着了七八个干巴的土豆子,土豆子能闻出来有一股香味儿,掰开里面能看出来耗子药的颗粒。 “这王德发,不会是闻着这土豆香嘴馋把这土豆给吃了吧?” “那能吗?他有那么傻吗?王树还能不告诉他是啥?” “妈!我听着了。”赵老五家大丫伸着脖子钻过来了,“我那天刷碗,听着王大酒包问‘这啥’,王树喊‘耗子药’,我也闻着怪香的呢。” 这个插曲听着的人有,但没几个人在意,大人们还在自顾自的讨论着。 马占山站了起来,“现在天热,不能就这么搁家里头,来几个人给他收拾收拾,那个朱老三、朱老五,你们哥俩儿上山找找尚老师,让她把孩子们都带回来。” “诶!”村里人习惯了听马占山的号令,都听命出去了。 “等等。”马占山又把朱老三和朱老五叫回来了,“先别跟他们说王德发出事儿了!” 他们两个应了一声儿走了。 “三叔,咋给王德发收拾啊?”一般死人装裹那都是有讲究的,上岁数的人早早就自己预备好了。 王德发虽说受了重伤,谁都知道他瘫巴了窝吃窝拉怕不长寿,可谁给他预备这些玩意儿啊。 “那个,朱老大还有……”马占山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搁屋的往柜里翻翻,看看有没有衣裳。” “那谁……”马占山接着点将,跟前儿的老爷们儿全都指派了活计,女人们也被指派了去看孩子找人之类,院子里人变得少了一些,但也不少。 别看王大酒包活得窝囊爱喝酒手里留不住钱,他柜里还真不一定没有好衣裳,他和高小云有点儿钱就往个人身上花,别人舍不得买的他们舍得,别人舍不得花的他们更舍得。 朱老大他们翻了翻,还真翻出来几身儿不知道哪年的衣裳,还有一件大衣,瞧着都挺新的,就是脏了没洗就扔柜里了,长毛了。 从长毛的衣裳里面找出来了一套还算体面的,除了脏得打了铁之外没长啥霉斑的,他们又在马占山的指挥下找来一大盆水,一瓶酒,把王德发擦巴擦巴洗巴洗巴换上了这身衣裳。 马占山又打发人自己家的孩子回家,取家里存着的黄纸和黄布,柜里还有点儿白布。 黄纸是过年的时候剩的,黄绸布是之前预备的,白布实际就是面袋子布,这些东西得花钱,马占山不好打发人去买,再说也远。 “鞭子呢!鞭子呢!”马占山喊道,负责去找鞭子的回来了,说是鞭子就是一根直溜的长树枝上面绑了根绳儿。 这一通忙活下来,眼瞅着到了中午了,“赶紧的!谁家的车搁家呢?找车的哪儿去了!” 就现在这气温不赶紧往出拉非臭家里不可。 一会儿家有拖拉机的来了,人家不愿意来,葛凤芝亲自去的把人拽来的。 车上铺上稻草,王德发自己用的褥子铺底下了,人抬上车了,脸上蒙上黄纸手上掐着黄泉路上打狗的鞭子,纸人纸马是指定没有了,等着儿子来赶紧出殡吧。 至于咋死的?没听说是误食耗子药死的吗?这属于横死,不能留着。 王树回家的路上还挺高兴 分卷阅读151 的呢,跟着“老”同学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比着谁采的蘑菇多。 到了屯子回到了自己家就看出来不对劲儿了。 “爸!”他把筐扔下了,“爸!”他往拖拉机那里跑,“三爷爷!我爸咋地了?又得上医院啊?” 他跑到了跟前往拖拉机上一看就木了,哪有人把上医院的人脸蒙上的,手里掐根棍儿的…… “三爷爷!我爸他……”王树傻了。 “你爸他不想拖累你,吃耗子药了。”马占山在所有的回答里选了最“安全”的。 “啊?我爸不能……”王树念叨着,怕拖累他?吃耗子药?他脑子木木的,完全转不过弯儿来,也觉得这个答案不对。 尚老师也走了过来搂住了他,“孩子,老师在这儿呢。” 大丽从葛凤芝手里接过来用面口袋布临时缝得孝帽子给他戴上,从同一块布上扯下来的布条儿拴在他的腰上。 “爸,往山上拉吗?”大丽小声儿问马占山。 “现在国家提倡火葬,他又是横死的,烧了吧。”马占山叹了口气,“朱大明白给殡仪馆打电话了,十二点半之前到就还能烧。” 殡仪馆没有下午或晚上“炼”人的,这还得托关系呢,不能在那里搁,搁一宿不少钱呢。 葬礼潦草地进行着,因为马占山的张罗各种流程还算可以,到了殡仪馆又找人买了几刀现成的纸钱和元宝。 王树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尚老师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十二点半“尸体”推进去,二十分钟后骨灰出来了。 骨灰盒是最便宜的,这个时间安坟是不行了,骨灰盒先寄放在殡仪馆。 等朱逸群回屯子的时候,还没等听人说完王家的事儿呢,拖拉机已经拉着王树、马占山、尚老师、大丽、马家两兄弟回来了。 事情结束了,谁也没随礼,谁也没指望吃什么饭,现在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真正的问题是王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耗子药确实是伏笔。 昨天带孩子去融创乐园玩了一天,累瘫了,严重高估了我自己的体力。 感谢在20210430?20:39:27~20210502?21: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染染?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布尔运算?30瓶;lisa?10瓶;1142402?5瓶;bujibujibuji?3瓶;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7、三十九章(上) 王树怎么办? 马占山把村里几个“头面”人物又召集起来了,?大家一起议一议,他是村长,妇女主任空缺,?会计朱大明白,朱逸群依旧是民兵队长,?村小学校长尚老师,?又加上两三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讨论重大的事基本上就是这些人了。 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有三个选项。 选项一找王家和高家的亲人,最好是找到高小云,让她把王树带走或让亲戚收养。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此路不通 选项二是送孤儿院,这事儿只有马占山知道该咋办。 “咱们县城都没有孤儿院,送孤儿院得往省城送,?现在卡得挺死,?得是父母双亡,王德发是死了,可高小云还在啊。送不去。成是难进了,?咱也说不上话,咱也使不上劲。”马占山直接把这一条选项否了。 选项三那就是最“主流”的选项了,?王树还在自己家住着,?家里没有能种地的成年人了,?地开春儿村里就收回了,?马占山给了朱逸群,?当时说为了照顾王家,朱逸群一年给王家多少粮食,现在依旧可以这样,不足的部分全村人一起承担。 等他成年了再分地就有他的地了。 今年王树虚岁是十二(农村孩子上学都晚),实岁是十一,?也能干点儿零活,自己照顾自己了,这个选项是最优解。 “他不用吃百家饭。”尚老师说道,“他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自己伺候我自己那几亩地也有困难,让他帮着我干活儿,我们一起搭伙吃饭。” “这样也行。”朱逸群点头,尚老师别看长得年轻,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这个年龄在村里人看来就是老太太,一个孤老太太带个孤儿那怕是男性也没人说啥了。“我到秋头子把粮食送您那里。” “送哪儿去得问王树,这个孩子比一般的孩子早熟。”尚老师顿了顿又说,“我们不能光闭门自己讨论,得跟王树说说,我跟他搭伙只有一个条件,他得念书。不光在村里读小学,将来读到哪儿算哪儿,考不上拉倒,考上了必须念书。” 朱逸群瞧着尚老师的眼神儿抖了一抖,想起了自己当兵前被尚老师支配的恐惧。 你以为他是出于兴趣把字写得那么好看吗?那是尚老师打出来的! 他站起身,“我去找王树。” 马大丽 分卷阅读152 陪着王树一起坐着,她不知道应该劝王树些什么,王树除了一开始激动之外,其他时间都出奇的平静。 他在自己家里默默的收拾着家务,家里的柜子在翻找王德发衣服的时候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把那些长毛了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比较厚实的一件一件搭在外面的阳光下,用小木棍打掉上面的灰尘。 马大丽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王树,你饿了吗?想吃点儿什么吗?” 王树沉默不语。 他把剩下的薄衣裳全泡在大盆里,端着往井沿边走。 夏天的时候大家都爱在井沿边洗衣服,取水方便不说还方便社交聊天。 王树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个女人在洗衣服了,她们之前说的也是王家的事。 谁都知道村长说得理由纯属扯犊子,王德发绝对没长那廉耻心。 “我特意好个信儿拿了一个土豆子闻了,可香了,你们说王德发会不会不知道那是耗子药?以为是王树晒得土豆干?” 这个季节家家都晒东西,晒土豆干也是其中一种。 别的妇女都点头,同意她的推论,“我也这么觉着的。” 赵五媳妇儿摇了摇头说呢,“我姑娘说了,她听着王德发问王树那是啥,王树回答是耗子药。” 马五姑拿了件儿不咋埋汰的床单在旁边瞎搓,洗衣服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聊天,“我有件事一直憋心里没说出来,你们猜年前丢年货是谁偷的?” “不是说是过路的贼吗?” “哪个贼上咱们这儿过路啊?就咱屯子来了个生人谁看不着?”马五姑撇了撇嘴,“我告诉你们说这事儿是王树干的!马占山知道这事儿。” “不能!不能是王树干的,那孩子多好啊。”赵五媳妇儿不信,“再说了,村长知道这事儿他替王树瞒着干啥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跟着高小云,这都多少年了,啥朱老二啊,那都不知道捡了多少手的破鞋了。” “妈呀?还有这事儿?”妇女们眼睛都亮了。 “咋没有呢?你们寻思寻思,他多向着王家啊,还帮着发送王德发,就我男人屯子那个五保户,不就是两三个人拉着送炼人炉就给炼了嘛!哪像王德发啊!发送的多体面,该有的都有了。” “你要这么说我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你们觉不觉着王树长得不像王德发?”所谓的谣言就是这么来的,几个女人坐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她们说得正热闹,瞧见马大丽跟王树一起来了,互相使了个眼色不说了。 五姑觉得之前保媒在大丽那里丢了面子,大丽没有高嫁,反而是下嫁给了朱逸群,她更是觉得她不知好歹。 心里对大丽有看法,瞅着大丽就有些皮笑肉不笑,“大丽,带着你儿子出来洗衣裳啊?” “啥儿子?”大丽愣了一下。 “这不是你儿子吗?他原来不就是在朱家吗?为了伺候他爸才回家的,这回他爸没了,他回朱家不整好吗?你瞧你多有福也没大肚子也没疼啥的,白捡个这么大的儿子。” 大丽被这一句话堵住了气管似的,否认吧,怕伤害到王树,不否认吧五姑说得真不是啥人话。 “我不去老师家。”王树冷淡地说道,“我自己有家。” “这孩子,瞎说啥啊!你一个人能过起来家啊?”赵老五媳妇儿说道。 “我一个人伺候我爸都把家过起来了,现在不用伺候我爸咋不能把家过起来呢?”王树反问,“人家二道沟的小亮,夹定沟(故意写错字的)三疯子不也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吗?” 这两个屯子实际都是靠山屯的下属自然屯,他们的位置比靠山屯更深入山里。 他这几句话说得几个女人没啥话说了。 赵老五媳妇儿是个藏不住话的糙人,刚悄悄议论完“马占山跟高小云有一腿”“王树可能是马占山的儿子”这一话题,她心情正激动呢,听到这里别人都没说啥,她有话说了。 “马村长就不管王树了吗?现在他爹死了妈也跑了,就领回家去呗,你妈家过那么好,多双筷子的事儿。” 大丽无语了,她没想到村里人竟然有希望马占山收养王树的,她只好说,“我爸他们正在村委会里讨论这件事呢,不会让王树没人管。” 他们正说着,朱逸群过来了,“王树!村长叫你。” 王树瞅了他一眼,没有像过去一样叫他四叔,而是嗯了一声,端着盆往村委会那里走。 “你把盆放下。”大丽把盆抢了下来,“就这几件衣裳是吧?我帮你洗,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 王树也没有跟她争,把盆给了她自己跟着朱逸群走了。 到了村委会马占山简单的把“决议”说了。 王树瞧着尚老师,“我不跟尚老师搭伙,我自己能过,粮食送我家就行。” “粮食可以送你家,你上学期间跟我一起吃饭,晚上我不管你,你回你自己家。”尚老师回答道,“我没想收养你。”b 分卷阅读153 r   王树瞅着她,“你乐意做我的饭我就吃。”他是绝对不会拒绝别人给他的饭的。 “你得上学。” “我没钱买书本没钱交学费。” “你帮我伺候庄稼我给你买。” 王树眨巴了一下眼睛,尚老师是有编制的老师,虽说有时候会被拖欠工资,但经济条件也是村里头把交椅,听说在城里还有子女跟亲戚,条件都特别好。 跟她在一块儿自己不吃亏。 “行。”王树点头,“等你老了我伺候你。” 尚老师笑了,“我不用人伺候。” 朱逸群瞧着他,想起之前他也说等他老了他伺候……这孩子,说他早熟吧,有时候想法特幼稚,说他晚熟吧,他真是小孩长个大人心。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这些人散了,尚老师拉着不怎么情愿的王树走了,朱逸群知道尚老师指定是迫不及待要开展“折磨”第一步,从里到外洁癖式大清洁。 他从村委会出来,到井沿边找洗衣裳的大丽,大丽坐在石板上把洗衣盆夹在腿中间,用搓衣板搓衣服。 抬头看见朱逸群来了不自觉就乐了,“这个王德发还挺舍得给自己买衣裳的,光的确良的衬衫就好几件。” 她现在回想起来,依稀能想起来王德发偶尔得了钱,买吃买喝买新衣裳,满屯子得瑟的样子。 这人吧就这么奇怪,王德发这么咯应人的一个人,现在死了想起来的都是他的“高光”时刻。 “人呐各有各的活法。”谁能说王德发的活法不对呢?他跟高小云啊,不要子女就对了,有钱三天乐,乐呵呵的活一辈子。 他找了块石头坐着,帮着大丽洗衣裳。 “诶,哪有男人洗衣裳的,让人看见。”大丽推了他一把。 “这有啥啊!没结婚的时候我净自己洗衣裳,我洗衣裳还干净呢。你看看?”朱逸群熟练地往衣服上打着臭胰子,“回头咱上公社买点儿肥皂去,现在都用肥皂了。” “肥皂不也得要票吗?” “现在用粮食能换,公社里就有手里有票的。” “用粮食换多吃亏啊,自己整点儿胰子挺好的。”大丽并不甘心用粮食换肥皂。 两人一会儿就把衣裳洗完了,用大盆装着往回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后的影子却融为了一体,大丽瞧着心里默默觉得有点儿甜,又往中间凑了凑,让两人的影子融合得更紧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让非亲非故的新婚夫妻收养小孩的,马占山那里就不可能通过,村里人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 为了写好扯老婆舌,我刷了好几天的抖音,成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感谢在20210502?21:37:50~20210503?21: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爪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雨天、39389397?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8、三十九章(下) 彼时的人就算是新婚的夫妻,?也没有手拉手走路的,甚至会故意一前一后的离远一点儿。 彼此能瞧见彼此的脑袋瓜儿就行了。 朱逸群骑着从马家借的自行车,拉着大丽一起到城里买东西,?没出屯子之前,大丽死死握着车后坐,?都不敢搂着朱逸群的腰。 出了屯子,?四下没人了,这才伸手搂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身上。 远远的看见有人了,又马上把手撒开了。 “就搂着呗,咱俩又不是搞破鞋的。”朱逸群取笑她。 “多丢磕碜啊!”大丽捶了他一下,前面到了一段颠簸的路,?又只好紧紧搂着朱逸群。 两人到了县城,?依旧是先到马占梅家里,马占梅正在院子里洗衣裳。 “姑!俩把自行车搁这儿了?” “你俩中午搁这儿吃不?”马占梅问道。 “不了。”大丽婉拒道,“们今天要给二哥买点儿东西,?不知道逛到啥时候呢。” “那行,晚上搁这儿吃啊!” “姑!晚上们也不搁这儿吃!妈等着们回家吃呢。” “真是的,?跟姑外道啥。”马占梅摇了摇头。 说了两句话,?他们俩个人就离开了马占梅家奔着县城的“中心区”去了。 县城没多大,?马占梅家到市场也就是走路十分钟左右的距离,?两人先上百货公司,?给马宏习买了两套线衣线裤四条内裤。 农村人不讲究这些,马宏习身上的两身线衣线裤已经旧得不行了,□□和膝盖都打了补丁,过去在高中住宿的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好,互相都不嫌乎,?上了大学得讲究点儿了。 又到了买成衣的地方给他买了两身衣裳,都是中规中矩又老成的款式,很适合学生。 分卷阅读154 买这些除了钱之外还要有布票,布票是葛凤芝这些年攒的,还有一些是别人给的。 两人走到卖布料的那人那里,见旁边多了裁剪的摊位,位置上还写着订做出国服装,模特人身上穿着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的“西装”。 “这衣裳大领子后面还开岔,瞧着就不扛风,不实用。”大丽小声儿和朱逸群说。 朱逸群瞥了一眼,“听说挺贵的。跟咱们没关系,走吧。”他们俩个刚要走,忽然一个做“出国服装”的人转过身看见了他们……“朱老四!” 朱逸群回头一看,“王二癞子!” “啥王二癞子啊?叫王俊友!” “嗯,二癞子。” 王俊友无语了,“朱老四,这是你媳妇儿啊?跟结婚那天像换了个人儿似的。” 大丽脸一红。 “滚犊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说不说的,嫂子你别生气,俩瞎闹呢,你不化妆更好看。”王俊友笑呵呵地说道,“你俩上gai噶哈啊?” “俩买点儿东西。”朱逸群乐呵地说道。 “买完了没?这里有认识人儿?都是哥们儿,帮你们算便宜点!” “都买完了。”朱逸群说道。 王俊友量完了尺走过来,“以后你们要布票、工业票啥的找啊,有门路。” 朱逸群四下看看,“你手里有副食票吗?”他想给马宏习买点儿副食手里没有票。 “有。”王俊友把朱逸群叫到了一旁,两人在一个角落里,王俊友鬼头鬼脑地从衬裤里面单缝的口袋里掏出一叠各种票证,“你是要给你二大舅子买东西吧?” “嗯。” “这点儿票算随礼了。”王俊友拿出两张副食票给朱逸群,“你老岳父办事儿的时候跟爸去的,他都正眼没瞅。” 王俊友颇有些委屈,可有什么法子呢?现在虽说人人知道他有本事,好多人“求”他办事,可在老一辈人和一些守旧的年轻人眼里,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 “别往心里去啊。”朱逸群把副食票接到手里了,这个人情他认了,“你还收山货不?” “咋不收呢,现在是啥赚钱捣腾啥,现在要不是不到季节也不能捣腾这些玩意儿,你手里现在就有货?” “嗯。” “你先存着,现在南方的客商还没到,一个月以后咱们走货。” “你订制这西装是为了迎客商?” “迎啥客商啊!你知道不?就订这么个西装,得外贸开证明!是蹭家老爷子的……过一阵子要来一批日本客人,他们可稀罕咱们这儿的松木了。” “就你?跟日本客人谈?” “是负责端茶倒水儿的。”王俊友乐呵地说道,“谁让咱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呢。” “你啊?可别混成翻译官狗汉奸。” “可不是啊,就算是暂时变翻译官狗汉奸,那也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王俊友说道,“到时候不一定能上得去前儿,就是想混一身西装,到时候出门穿显得咱有实力。” “你可别让人打劫喽。” “哥哥,你知道也是练过的,一般三五个人到不了咱跟前,再说了,打不过咱还跑不了吗?”王俊友笑道,他抬了抬胳膊露出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哟,快十一点了,走,请你们下馆子吃饭,算单独给你们庆贺。” 王俊友说得是真的,当年他也是有名号的混子,带着一帮林场子弟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跟朱逸群是不打不相识。 当年他和朱逸群一人带着一帮兄弟打架,那也是轰动一时的。 当年他也想去当兵,他爸不让,硬塞进去了技工校,寻思着进林场接他的班,结果这小子除了“正经事”之外,样样在行。 中午的时候他们吃了一顿饭,吃完了饭朱逸群带着大丽到了副食公司,凭票买了一斤红肠四斤长白糕。 在马占梅家里取自行车的时候,他们给马占梅留了一斤长白糕,这才骑车走了。 马占山眯缝着眼睛,把录取通知书拿在手里端详了又端详,“就这么一张纸儿啊?”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却是抖的,眼圈儿有点发红。 “他爸,你可别看了,都快把那通知书看坏了。”葛凤芝凑在旁边也跟着看,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就觉得这张花花纸挺好看的。 “家里还有多少钱啊?” “不算多,还有两千多块。”马家连办了两次事,虽说接得礼不少,可宴席花费也大,里外里没赚多少,赚得是面子。 嫁女儿别家能收个几百的彩礼回两床被子,他们不光把钱返回去了,还添了不少。 再加上买拖拉机花了一大笔钱,家里能动用的钱就这些了。 “这回老二去上大学得拿个三头两百的吧?” “不是说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吗?” “穷家富路,出门得有路费,生活费一个月咋地也得二 分卷阅读155 十吧?”马占山纯粹是在估么,老大虽然读了军校,但是军校不止不花钱还给工资,年年老大都能往家邮点儿钱,马占山的衣服也是老大给解决的。 “一个学期几个月啊?跟高中似的?拿二百块钱就够了吧?”葛凤芝也不知道。 “这回送他去,多带点儿……多了再拿回来。”两人对着录取通知书念叨着学费的事儿,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多少人想要有这烦恼还没有呢。 两人躺炕上议论着这事儿,正说着呢院里的狗兴奋地叫唤了起来。 听动静就是家里的孩子回来了,狗在撒欢呢。 两口子从炕上起来,葛凤芝胡噜了一下头发,眨眨眼睛把眼角不知道啥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往外一瞅是大丽回来了。 两口子大包小裹的,一看就没少买东西。 葛凤芝赶紧迎出去,“咋买这些东西啊?给你的钱够吗?” “够。”大丽点了点头,他们进了屋,大丽把买在来的衣裳放炕上,“都是比量着逸群买的,八成有点儿大。” “大点儿好,大点儿扛穿,人家说换了水长个儿。”葛凤芝满意地瞧着这些衣裳。 “妈,这些是们买的。”大丽把红肠和长白糕拿出来了,“买了四斤长白糕,给姑留了一斤。” “你这孩子啊,又乱花钱。”葛凤芝拿起红肠瞧,一斤红肠没多少也就是三根,闻着一股香味儿,“这啥啊?” “你个山炮,这是红肠!”马占山在外面交际广,这红肠他不光见过也吃过好几回呢,“这玩意儿挺贵的吧?还得凭票……你们哪儿来的票啊?” “们遇上了王二癞子,他听说宏习要上大学,特意送的票。”朱逸群说道,既然踏了人家的人情就得跟马占山说。 “他啊?”马占山撇了撇嘴,“准是不知道搁哪儿捣腾的,他爸都快愁死了,他还天天得瑟,哪天让人逮起来蹲笆篱子就晚了。” “爸,人家送你东西你还这么说人家。”大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他们搁一起吃了一顿饭,她觉得王二癞子挺好的,油嘴滑舌了一些,但没啥坏心眼儿。 “就是。”葛凤芝也跟着说,“你可别管别人家孩子的闲事,把自己家孩子管好得了。” “你知道啥?赶紧做饭去!孩子都回来了。”马占山赶着她做饭去。 饭啥的是之前就定好了要吃啥的,捞二米饭,一多半大米一小半小米,捞完了搁到大盆里面。 大锅刷干净,之前办酒席剩下的肉全拿出来靠油了,连油带肉地封地坛子里。 这会儿拿出来狠狠蒯出一大勺搁锅里,又搁里头半勺豆油,烧冒烟儿了之后把豆角扔里炒,一直炒到豆角焦绿焦绿的,这才搁葱花跟花椒面儿、酱油扒拉。 扒拉完了添上水,一整个窝瓜切小块儿搁里,搁里七个一切两半的土豆子,搁里一大把泡好的宽粉条儿炖上。 上面搁上盖帘子,把之前捞好的饭放在上面蒸,旁边搁了一圈儿的茄子。 在一旁帮厨的大丽把老黄瓜种削了皮,里面的瓤掏出来,用土豆挠子刨成一条一条儿的,拌上蒜酱吃可香了。 马家的孩子们陆续回来了,今天的主角儿马宏习回来的最晚。 “干啥去了?咋才回来?”葛凤芝问他。 “去看老师去了。”马宏习说道,“们班五个考上大学的同学一起去了,给老师磕了个头。” “嗯,是应该磕个头。” 一个班,拢共只考上五个,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残酷性就在于此。 马宏习回来了,葛凤芝把大锅掀开,里面的茄子先拿出来,交给马大丽,大丽拿走撕成条儿用香菜、辣椒、大蒜和香油拌开。 饭端到屋里,菜盛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这顿饭以后马宏习得去上大学,马占山送他,马宏波和马玉珍也要去县城姑姑家里住,周末才能回来,再加上大丽嫁人了。 满满一屋子人除了马宏生之外,竟然只剩老两口了。 葛凤芝坐在桌子边上,瞧着打打闹闹的儿女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3?21:58:39~20210504?2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ch、麒子、casey?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第四十章(上) 天刚蒙蒙亮,?启明星挂在最东边的天空上,风有些凉,吹在人身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拢一拢衣裳,?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地面上渐渐升起了一层白雾。 马宏习背着行李卷,?拎着一个大大的军绿行李包,?坐上了马家的拖拉机,马占山把手里的行李包扔上去之后,也跟着上了车。 葛凤芝把一摞昨晚连夜烙的油饼,一袋煮好的茶叶蛋交到了儿子手里。 “钱 分卷阅读156 要放好,跟你爸互相照应着点儿,千万别走散了。出门在外多个心眼儿,?只走自己的路不管闲事,?吃自己带的东西别吃别人给的东西……” “有我照应着他呢。”马占山有些“嫌弃”地推开了妻子的手。 “到了学校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吃点儿亏没关系,吃亏是福,?别跟别人比吃比喝,咱们就比学习……”葛凤芝没理会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叮嘱。 “妈,?我记着呢。”这些话从他上高中住校开始,?妈就一直说,?他考上大学之后说得更勤了。 “妈!得出发了!不然要赶不上客车了。”去石油城从县城走有直达的客车,?也可以从省城走坐火车,?朱逸群建议他们坐火车,火车上有厕所,好歹能松快下腿。 大丽从家里拼命往娘家的方向跑,“等会儿!”她跑到了拖拉机跟前,往马宏习的手里塞了二十块钱,?“二哥!到地方了别在吃喝上委屈自己。” “诶。”马宏习点了点头,他看向跟着跑过来的朱逸群,“对我妹妹好点儿!你要是对我妹不好!等我放寒假回来收拾你。” “就你那小身板儿还想收拾我。”朱逸群上前怼了他一下。 “哼,将来我哥毕业了可是能当大干部的,收拾你跟玩一样!”马玉珍撇了撇嘴。 朱逸群被小姨子这一句弄得不知道怎么搭腔了,只能苦笑,葛凤芝打了马玉珍一下,“你这话就对你姐夫说行,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准说你轻狂!” 马玉珍的“童言童语”将离别的伤感冲淡了些,马宏生用“摇把”把拖拉机启动了起来,坐上了驾驶席,开着拖拉机载着父亲和哥哥驶向远方。 葛凤芝单手遮着眼睛看着车越走越远,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这人也怪,往年他上高中的时候也是一大早晨就走,一走就两三个月不回家,我咋没啥感觉呢,这会儿就是惦心。” 马大丽挽住了妈妈的手,靠在妈妈肩头。 “妈,你还有你老姑娘呢。”马玉珍也过来搂住葛凤芝的腰。 葛凤芝捏了捏马玉珍的脸蛋子,“你啊就知道撒贱儿!”她眨了眨眼睛,抹掉眼角的泪,拍了拍老闺女的屁股,“走!进屋吃饭去!妈烙饼了还有菠菜汤。” “马石榴!让你撒水没让你扬水!你和泥呢!” “朱三狗!条帚是让你扫地的不是当棍子耍的!” 马大丽插着腰站在教室里,盯着一帮猴儿孩子打扫卫生,今天报到,说起来也没有谁是啥陌生人,村里的孩子都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 “我不上学!我不上学!”一阵抓猪似的哭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村里没有幼儿园,上一年级是孩子们第一次“离开家上学”,哭闹每年都有,严重些的还有哭吐了的呢。 只不过这回好像……一个留着短发个子不高颇为瘦弱的女人,扯着个子比她矮不了多少,又胖又壮的小胖子往这边走。 这小子是朱逸群大哥家的,名叫朱文春,拽着他的是朱逸群的大嫂。 朱文春因为是长孙,从小到大在朱有财两口子身边长大,被惯得不成样子,前年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哭了几回朱有财就舍不得了,把大孙子给领了回去。 去年因为实在是到年龄了,九岁快十岁了,不能在家里混了,硬是让他爸爸朱逸仁拿着马鞭子给赶到了学校,他在里面上课朱逸仁拿站鞭子守在外面,敢哭就敢抽,谁劝都不好使,总算是“成功上学”了。 这回上二年级,估计是一个暑假玩疯了,上学时老毛病又犯了。 “大嫂!咋是你送他来的呢?我大哥呢?” “你大哥去林场干活儿了,一大早晨就走了。”朱大嫂满头大汗,脸上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累得,通红通红的,她踢了儿子一脚,“你就哭吧!今个儿你要是不上学,等你爸回来拿鞭子抽你!” “啊啊啊啊……我不上学!我不上学!”朱文春坐在地上手登脚抛的哭,一只鞋都甩出去了。 朱大嫂懒得理他,跟大丽说话,“老四媳妇儿,你准记着大嫂的话,孩子不能让老人看!我们家四个孩子,人家那三个都老实听话,就这个活拉让他爷奶惯坏了!” 大丽笑了笑,公婆什么的她没有呢,她也没办法想象马占山两口子惯孩子啥样,小妹算是最受宠的了,也不敢这么“作”。 “我告诉你说,不用看我们俩的面子,你就当成是自己家孩子,该打打!该骂骂!你要是打不动回头告诉你大哥,你大哥是真打!”朱大嫂走过去照儿子身上又狠踹了两脚,“起来!你个……”后面跟着一百多个字不重样的骂。 大丽弯下腰,“文春,咱们进教室吧,今天不学啥,就是打扫卫生。” 听说了不学啥,可能也是作累了,有了台阶下,朱文春起来了,大丽帮他拍了两下灰,朱大嫂把他拽过去了,跟打仇人似的狠狠拍了好几下他身上的灰,把他推进了教室。 学生们和没走的家长们看了一出好戏,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的。 “朱文 分卷阅读157 春你真有出息!跟一年级小孩儿一样!”马石榴指着他笑。 “就是!” 大丽进了教室,发现除了朱文春之外又多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这两孩子不知道啥时候自己进来的。 “马开来和马小翠?”这两孩子大丽也认识,马开明的弟弟和妹妹,两孩子差了两岁,是同一年上学的。 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同一年上学方便“经管”。 “老师我俩自己来的!我妈回娘家了,我爸接她去了。”一般这种情况就代表两口子吵架了。 瞧这两孩子造得灰头土脸的,衣裳也不咋干净,想来他们的妈妈走了有几天了。 大丽没有细打听,村里夫妻打架、吵架都常见,标准流程就是女的回娘家,男的过两天接回来,该咋过日子咋过日子,别人干涉不了啥。 “那行,你俩找个抹布擦桌子吧。”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学生,大丽拿着花名册点了一遍名,该升二年级的全来了,一共十七个学生。 “人都来齐了啊,说一下这个学期的注意事项……”她现在已经是个很熟练的老师了,讲这些轻车熟路。 “学费是两块钱,书费是一块钱,参加勤工俭学的同学不用交书费了,回头上我这儿领本。” 尚老师后来又组织了六次上山采蘑菇,这些蘑菇全让朱逸群给收了。 二年级的后来也有参加的,但是不算多,毕竟二年级还是相对小一点。 大丽对着帐本念名字,点到名的学生笑嘻嘻地举起了手。 “没点到名的也别灰心,才九月份,咱们还能再上好几次山呢。” 说完这些,教室也打扫得差不多了,大丽按照玻璃数目给学生们分了小组,让他们擦完玻璃就能走。 这些孩子都是干惯了活的,人多玻璃少,不到二十分钟就干完了活一个个的全走了。 大丽监督学生们把挫子条帚拿回教室,检查了一下窗户有没有挂好,把门锁上就走了。 路过一、三年级教室的时候,整瞧见尚老师在指点王树写字。 王树现在每天必须写一篇字,做一篇数学题,读一篇课文。 写得不合格或背得不合格,尚老师就会请他吃竹笋炒肉丝。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回家啦!逸群去帮别人家掌勺去了,这个时间应该也回来了。 人呢,心里高兴,就会觉得风是甜的,花是香的,草是绿的,连在路边跑来跑去的孩子们都透着十分的可爱。 她快快乐乐地往回走,迎面碰见马开明的父亲马宏国拉长着脸驮着媳妇往回走。 怎么接回媳妇了还不高兴? 她仔细看了看他媳妇,两只眼眶子都是青的,可能因为有一段时间了,青痕变得紫,嘴角还有些肿,一只手还打着“连子”。 这是让打够呛啊…… 注意到大丽的眼神,他媳妇把脸扭了过去。 打老婆,打孩子在村里真不算得上是什么新鲜事,打成这样也就让人议论一两天的。 赵老五媳妇儿从大丽跟前走过去,也在看这两口子,“赵五嫂,您知道他俩因为啥打架打成这样吗?” “因为啥?”赵老五媳妇儿撇了撇嘴,“就因为他媳妇儿腿疼,给他作饭作晚了。” 这位是大丽的邻居朱六婶凑了过来,“我听说不光是因为这事儿,赵老五因为他媳妇添奉娘家的事儿,跟他媳妇儿老大仇儿了。” 赵老五媳妇儿脸变了变,“那就是宏国媳妇儿不对了,他家过得也不咋地啊,一年到头紧忙乎也就是胡噜个半饱,她还往娘家偷东西?” “要不怎么说宏国有气呢?你看他拉长了脸,指定是在老丈母娘家没得着啥好话,干起来了。” “唉,都是穷闹的,我听宏国媳妇儿说了,她娘家穷,她爸妈又常年有病吃药打针的,就他家那条件往娘家拿能拿多少。”另一个小媳妇儿过来说道,她是马五姑家的大儿媳妇儿,跟宏国媳妇儿关系不错。 “不管咋说也不能打仇人似的打媳妇儿,把媳妇儿打那样。”大丽脑子里始终盘旋着马宏国媳妇儿身上的伤。 朱六婶儿笑了,“你刚结婚不知道,打出来的媳妇儿揉出来的面,咱村里有几个男的不打媳妇儿啊?你也就是刚结婚……” 别的女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说着女人挨打,甚至是自己挨打的事儿,像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面说豆腐西施的,你咋知道我下一篇故事是豆腐西施的故事?感谢在20210504?22:17:02~20210505?20:1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萤石?10瓶;26637677?3瓶;时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第四十章(下)b 分卷阅读158 r   大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闻见一股油味儿,朱逸群正在锅边靠荤油。 锅里面的油滋拉焦黄焦黄的,在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朱逸群拿着笊篱(zhaolin,?漏勺),捞油滋拉,?见她回来了露出了笑脸儿,?“饿了不?等会儿我给你整椒盐油滋拉。” 涝完油滋拉,把荦油倒进瓦罐里,搁到屋里阴凉的地方凉着。 朱家是不缺肉也不缺油滋拉的,朱逸群给别人掌勺回来总得拿回点啥来。 剩菜剩饭他不稀罕,有时候拿炸丸子,有时候就直接拿一斤半斤的肉。 大丽因为跟那帮老娘们唠嗑的事儿心里不咋高兴。“我遇见宏国哥驮他媳妇儿回来了,?他把他媳妇儿打够呛。”她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逸群的反应。 “他啊?从小就是个怂货,?也就是有打媳妇的章程(能耐)。”朱逸群冷笑了一声。 “人说是因为他媳妇填奉娘家。” “就他家,他媳妇儿能填奉娘家啥啊?土坷垃还是粪球子?你年龄小不知道,他从小就那样,?我们出去打仗去,一开始还能瞅见他得瑟,?要是遇上怂的他就上去跟着打太平拳,?遇上恶的他就悄么声儿撩了,?为这事儿我哥揍过他好几回。” 朱逸群嘴上说着手没停,?自己手脚利索地兑了椒盐料出来,?撒在油滋拉上,拿盆抖了抖拌匀,拿了一块塞到大丽嘴里,“你尝尝好吃不?” “好吃。”大丽傻笑着点了点头。 “等会儿我和点面咱烙油滋拉饼,烙完了你给你爸妈送去点儿。宏生说了,?家里就剩他们三人了,你妈整天糊弄饭。” “嘿嘿,哪有你这样的,人家都怕媳妇填娘家,你整天往我家送东西。” “有能耐的琢磨咋把家过起来,没能耐的才守着自己那三瓜两枣,生怕别人偷。” “说不说咱家的地该铲了。” “我早上就铲完了。” “你哪有功夫去铲地啊?”早晨起来她没看见朱逸群,以为他起早骑车出去干活了呢。 “铲地能用多大会儿功夫。”朱逸群笑了笑,失眠的好处就是干活的时间比别人多,也是大丽心大睡得死,根本没发现他凌晨一点就出门了。 “你几点去铲地的啊?全铲完了?” “咱家铲得勤,本来也没多少草。”朱逸群继续打马虎眼,“来再吃点儿。”他又往大丽嘴里塞了一块油滋拉。 两人在外屋地吃得欢,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中心。 “你闻没闻着?老朱家又靠油了!是真能造毁。”朱五婶儿坐在院子里一边晾菜一边跟来串门的赵老五媳妇儿唠嗑。 “唉呀,你说这人咋这大福呢?娘家有钱,结婚嫁了个厨子!也没见干啥活,不是教学就是给人打针,轻手利脚的净挣巧钱。”赵老五媳妇儿一边说一边咽了咽口水。 这味儿可真香啊!一闻就是靠油的味儿,这是搁猪网油靠的?还是拿猪肉靠的? “你别看她享这么多福,就这马三嫂还不咋乐意呢。”朱五婶儿小声说道。 “这有啥不乐意的啊?” “哎呀,你不知道啊?老马三嫂一心一意想把她嫁城里去,让她当城里人!先前让我五姐给她介绍粮库的不是哪儿的,没成!嫌人家三婚!结果那小子就娶了后屯的那个小凤儿了,小凤儿嫁过去就单过,在婆家说了算吃得成的!后来又介绍镇上初中的那个老师……” “哦,这个我听说过,就是那个跟临城乡老宋家那丫头私奔的那个?” “就是他!”朱五婶儿说道,“你别看她这么算计,架不住自己姑娘不争气,活拉的就看上朱老四了,硬气霸道非要嫁,这才成了,我告你说,朱老四脑袋有毛病。” “有啥毛病啊,真有毛病马村长就算把姑娘腿打断也不能嫁他。” “真有毛病!你不是邻居你不知道!就前下黑我出来上便所,整瞧见他一个人出门,你说他一个刚结婚的,大晚上的不搁屋搂媳妇儿睡觉,半夜往外跑干啥啊?” “那你瞅见他往哪儿去没?” “我可不瞅,瞅人家那玩意儿噶哈啊?让他看着了好像我这个当婶子不正经盯着人家刚结婚两口子似的。” 两人东拉西扯地一直说到快做晚饭了,赵老五媳妇儿站起来划拉划拉灰,“我得回去作饭了!” 朱五婶儿拽了拽她,“你瞧瞧!这是烙好了油滋拉饼,她颠颠地往娘家送呢!就说嫁得近吧,也不能天天往娘家跑啊,我姑娘要是结婚可不能这样儿,让人瞅着笑话。” “可不是咋地。” 大丽端着盘子往自己家走,路过朱五婶儿家的时候瞧见两人在说话,对她俩笑了笑自己低头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在一起嘀咕啥呢,大丽预想着没说自己啥好话。 萝卜条子汤,蒸苞米面发糕,马占山面前多了个咸鸭蛋……他跟马宏生爷俩坐在炕上瞧着桌子上的饭菜脸直抽抽儿。 分卷阅读159 虽说老百姓没啥吃喝,可也不能天天就这么吃喝啊,“掌柜的,昨个儿我不是说nao点儿豆角儿吗?家里不是还有荦油吗?” “豆角我都切了,忘留nao的了。”葛凤芝回答完之后自己夹了个苞米面发糕吃。 “妈,这苞米面儿里没搁白面啊?”马宏生咬了一口之后脸抽得更厉害了。 “搁啥白面啊?我看你像白面。”别看家里人少了,花销大了,三个孩子搁外面读书呢,能省就省,“你俩在外头也不少大鱼大肉的吃,在家里面对付吃吧!” 马占山打了一下儿子后脑勺,“听没听你妈说?对付吃!挨饿的时候谁家能吃上这好饭好菜啊!” 嘴上这么说,他却不太想往自己嘴里放发糕。 正这时候大丽回来了,“姐!”马宏生没看见人先闻见味儿了,“姐!我姐夫又做啥好吃的了?” “你姐夫靠了点儿油滋拉,烙了几张饼,让我给你们送过来。”大丽把油滋拉饼往到了炕桌上。 “哎呀!这可是好玩意儿!”马占山拿起一个就夹到了自己碗里,“我整点儿酒去。” “你有点儿深沉!”葛凤芝瞧着油滋拉饼皱了皱眉头,“大丽,虽说你没有老婆婆,也不能整天往家拿这些吃喝,咱家不缺你这点儿吃的!让大林子知道了该生气了。” “就是他让我给你们送来的,他烙了十多张呢。” “那也不行!让屯子里人看见了,又该瞎讲究了。”葛凤芝虽然没在现场,也知道屯子里那些爱扯老婆舌的都说啥了。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呢。”马宏生抓了一张饼张嘴就咬下去三分之一,“就因为我爸帮着发送了王大酒包,村里人背地里说我爸跟高小云有一腿呢,还说王树是我爸的种。” 马占山刚端起酒盅,听了这话啪把酒盅搁桌上了,“啥?你咋知道的?” 葛凤芝脸色也变了,“有这事儿?” “你咋知道的呢?”大丽也吓了一跳,“净瞎扯。” “你们不搁外面不知道,我跟砖厂那帮人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他们说的,他们有的不知道我是我爸儿子,拿这事儿当乐景儿说呢。” “都传砖厂那边儿去了?” “可不是咋地,拉砖那帮人整天走屯串村的,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艹!扯老婆舌扯到老子头上来了!看老子咋收拾她们。”马占山怒喝道。 “你知道是谁说的啊?你就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葛凤芝按住了激动的马占山,“你又当生产队长,又当村长的,你寻思屯子里的人都念你好啊?当家三年狗都嫌!说不上啥时候就把人得罪了,就这些事儿他们讲究你也不是一两回了,也就是这回宏生说了你才知道,旁的事儿你都不知道。” “我咋不知道?”马占山喝了口酒,“我啥都知道,就不乐意理他们。” “爸,有啥事儿啊?”大丽坐了下来。 “别的不说,就说你爸跟别人的事儿,头十年就有人说你爸跟着尚老师。” “啥?”大丽吃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还不是因为我护着尚老师和那些下放的人,别管在外头啥样,来咱们屯子的时候瞅着都不容易。”马占山叹了口气,“诶,我说,你知道这事儿啊?我还寻思你不知道呢?你咋还不吃醋呢?” “切,就你?尚老师能看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个啥德性……”葛凤芝冷笑了一声,“还有人说大林子是你的种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朱有福生不出孩子来,搁你这儿借的种,也就是大丽跟大林子结婚了,这才没人说。” 总之,马占山偏着谁向着谁,照顾着谁,那怕是出于公心碗水端平,村里人也会各种编排。 大丽无语了,她瞅了瞅表站起身,“我回去吃饭了。” “搁这儿吃呗?” “大林子等我回去吃饭呢!他在家烙饼呢。” “宏生,你去把你姐夫召唤来,让他别烙了,够吃了!”葛凤芝说完一偏腿下了炕,“我去摘你个柿子给你们做糖拌糖子吃。” 葛凤芝当了这么多年村“第一夫人”,早养成了大心脏,“姑娘,你听妈说,不管别人咋说,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最好是越过越好,把眼气你的那些人气死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农村人气有人笑人无的心理我是真琢磨不透,有本事把自己过好就完了,整天传那些没用的干啥呢?感谢在20210505?20:13:20~20210506?21: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高贵的微笑1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瘦瘦?56瓶;音?10瓶;没钱很烦恼?4瓶;mmzh、2315526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四十一章(上) —场秋雨—场寒,?山村的秋天,总是比山外来 分卷阅读160 得更早—些。 马占山在大喇叭上读着天气预报:“明天最高气温零上12度到零上17度,阴,?夜间有大雨,还有大风!后天全天都是雨啊!各位员同志们啊,?我看那苞米该收拾的就收拾得了啊……别—场大风给刮倒了到时候不好收拾。” 让他好好念完—段天气预报是很难的,?经常是播报完了之后,马上跟进—段点评。 “下面是全国要文……” “这架式的,有个带电的大喇叭不知道咋得瑟好了。”葛凤芝—边拿菜刀切着豆角丝—边嘟囔着。 大丽拿着把刀坐在另—个菜板子跟前帮着她切,“你别说,我爸的声儿在大喇叭里听着还行。” “就他那破锣嗓子行啥行啊。”葛凤芝手脚麻利地切着豆角丝,“诶,?这回过八月十五你上哪儿过啊?” “要不就上他大爷家,?要不就回咱家过。” “回咱家过吧,你们都结婚了,老去麻烦他大爷家也不好,?他大爷家那么多儿子呢。”葛凤芝言下之意就是朱家不差朱逸群那—个。 “嗯,到时候看看吧。” 葛凤芝捅咕了女儿—下,?“你有动静没?” 大丽脸红了—下,?“没有,?前两天例假刚走。” “不是,?你俩天天也没闲着吧……” 大丽脸更红了,?他俩岂止是没闲着啊,除了她不方便那几天,哪天都是至—回,“反正挺正常的。” 葛凤芝是过来人,看脸色还有啥看不出来的,?“男人嘛,刚沾上女人的身子都有瘾,不过你也别总由着他,尤其是自己身上不利索的时候,容易做病。” “知道了,妈。”大丽赶紧转移话题,“妈,我二哥来信了吗?” “他啊?就昨天往村里打了个电话,你爸接的,挺好的,—个宿舍八个人,都是正经人家孩子,跟他处得都不错,学习也不像高中的时候那么累,就是蚊子大。” “蚊子再大能大啥样啊。” “你爸上回回来的时候说了,那边蚊子大的抓两三个就能炒盘菜,叮人还狠,学校里的人都买蚊帐,你爸让你二哥也买—个,也不知道你二哥买没买。” “我二哥又不傻,还能不买。”大丽停下了手下的活,“妈,你说男人爱起早是啥毛病?” “起早?” “对啊,每回我早晨醒的时候他都不在,等我起来找吧,他不是说是去地里干活了,就说是插猪食喂猪了。” “那就是他舍不得召唤你干活呗。”葛凤芝笑了。 “我今早上特意好了个信儿,寻思着咋地也比他要早起,把闹铃上到两点了,—睁眼睛他早走了,你说就算是早晨干活,也不能走那么早吧?我就坐炕上等他,等到快四点了他才回来。” “那你早晨起来,看没看着他往家拿东西?” “拿了,他说他上山采蘑菇去了,背回来—大筐蘑菇,我也没说啥,就作饭吃饭了,吃完饭喂完猪他就进城就给别人家结婚掌勺去了。” “我说你今个儿咋来这么早呢。”葛凤芝说道,“他啊,就是勤勤,恨活!乐意抓钱!起早点儿就起早点儿呗,就咱屯子卖菜那几家,—点钟起来的都有!” 是这样吗?大丽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要不然你就问问他,咋天天起那么早。”葛凤芝说道,“你俩是两口子,没啥事儿不能问的。” “嗯,哪天我问问他。” 葛凤芝瞅着道上有上学的孩子,赶紧推了推大丽,“你看看!光顾着跟我唠嗑了,都七点了赶紧上班去。” “诶。”大丽站起身划拉了—下围裙上的豆角渣子。 “晌午他不回来,你回家吃,我给你nao豆角。” “搁里点窝瓜呗。” “行!今年咱家的窝瓜可面了。” 下午朱逸群回来的时候,不光带回来了—袋炸土豆块,还带回来了两块儿新木头雕的刻版。 “这啥啊?”大丽疑惑地问。 “你瞅着像啥。” “月饼模子?” “对啊。” “你要自己做月饼?”过中秋节,就算是“富裕”如马家,也是整三、四块月饼,切小块儿分给孩子们吃,马占山和葛凤芝都是不吃的。 自己做月饼?啥家庭啊。“好做不?” “好做!”朱逸群斩钉截铁地说道,“月饼好做,今年咱做花生馅的,要是好吃咱就拿去卖。” “你上哪儿整糖和花生啊?” “我搁城里掌这么长时间的勺,花生和糖都能整着。”朱逸群小声儿说道,“现在咱们国家物资没那么紧张了,这些供销有,农贸市场也有,价格也就是比供销贵点儿,王二癞子有门路,咱做月饼卖,咋地都合算。” 月饼也是凭票买,县里供销的月饼做得还不好吃,要是不凭票就能买着月饼,做得还好吃,指定有人买。 “不会犯错误吧?” 分卷阅读161 “咱—个农民,拿自己做的东西卖能犯多大错误?现在城里都批准私人开食杂店了。”不批准也有人悄悄干,批准了光明正大的干而已。 农贸市场上货比供销还全呢,尤其是村里啥都下来了的时候,到处都是开拖拉机、骑自行车或者摆地摊卖菜的,已经没人管了。 “也对。”大丽点了点头。 “你去摘点儿茄子和辣椒,我给你做地三鲜吃。” “地三鲜多费油啊?” “咱家又不缺油!让你摘你就摘,新鲜的茄子和辣椒还能吃几天啊,守着厨子你就别心疼这些东西,有得是。” 那倒是,大丽觉得自己都胖了,脸都圆了,胳膊也明显见粗,“你是不是想把我喂贼胖贼胖的啊?” “是啊!你不知道我得意胖子吗?”朱逸群掐了—把大丽养出了肉的脸蛋子。 大丽拎着小筐到园子里摘茄子,茄子上头—层尖尖的小黑刺,看着是挺吓人,逃不过熟练的农家妇的无情铁手,—掰—拧就下来了。 长得大的茄子没剩多了,茄子秧也蔫了大半,像是朱逸群说的,吃不了几天了。 有些人家已经把茄子秧薅了种白菜了。 “老师!”朱二狗在朱家的大门外叫大丽,他弟弟三狗——实际叫马文骏,但是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村里人,都顺着朱二狗的名字叫他三狗,你说他们大哥叫啥?他们大哥叫文明,没人叫他大狗。 “诶。”大丽站了起来,“你有啥事儿吗?” 朱二狗拎着个小筐进了院子,“老师,你要猫不?” 大丽把装菜的筐放下,掀开朱二狗拿着的小筐上的破布,里面是两只喵喵叫的小猫。 这两猫都是村里最常见的狸猫,—只是黄狸,—只是黑狸。 这两小猫都挺大了,看得出来是断奶的猫,眼睛滴溜溜转,瞧见布掀开了就要往外爬。 “你哪儿整的啊?” “我姑家的猫下得崽子,我原来给王树要的,王树跟尚老师搭伙了……我姑说了,这猫崽子是给我留的,我咋地也得拿走。”说起来就是母猫下多了崽子,村里该送的人家都送差不多了,这两只赖给侄子了。 朱逸群也过来看猫,“这两猫不错?有三个月了吧?” “我姑说过—百天了,都会抓耗子了。”朱二狗说道。 “嗯!我亲眼看见它们抓那么大的耗子。”朱三狗也凑过来,手—比划那耗子快赶上猫崽子大了。 “老师,咱屯子就你家伙食好,你留着它们吧!它们在你家能享福。”马大丽家伙食好是全村公认的,动不动就炖肉、炸东西啥的,—整就半拉屯子都跟着闻香味儿。 “行!留着呗。”朱逸群把黄狸猫抱了起来,摸了摸小猫的耳朵,小猫见着了生人,吓得耳朵直往后背,“咱家也有耗子。” “那你说留着就留着。”大丽抱起了黑狸猫。 “好啊!”朱二狗乐呵地跟朱三狗欢呼了起来。 “你们俩个等—会儿。”朱逸群到了厨房拿了—块咸肉给他们,肉不大也就是—两左右,“老人有讲究,别人送猫要还礼,这块肉你们拿回去给你妈,让她回家炖土豆给你们吃,肉挺咸的,炖的时候别搁盐。” “谢谢老师!”朱二狗接过了肉,眼睛直冒光,肉实在是太珍贵了!他真没想到两只猫能换—块儿咸肉,讲究?什么讲究?他们根本没听说过猫能换东西。 他俩高兴的筐都不要了,拿着肉就往家跑。 “等会儿。”朱逸群把筐—破布塞到两孩子手里,别看是个筐,落在朱家他们的父母—样是会生气的。 大丽抱着猫进屋,两只小猫—进屋就吓得钻进了柜底下,半天半天不出来。 “它俩为啥不出来啊?”大丽还想着逗猫玩呢。 “没事儿,猫就这样,饿了就出来吃饭了,过两天就好了。”朱逸群到厨房里找了两个铁碗,往里放了点儿水,搁了些剩饭。 农村人养猫就是为了抓耗子,人吃啥猫吃啥,猫都是散养的,除了像宠物之外更像家里的—个帮手。 “等过两天我再把大黄的儿子抱回来养,咱家就是有猫有狗有猪,三畜兴旺。”朱逸群乐乐呵呵地说道。 朱逸群身上有—股劲儿,屯子里很多人是活着,朱逸群是在生活,无论什么事儿在他眼里都是值得高兴的,值得享受的。 过节别人愁吃啥喝啥,他就是各种张罗应节的东西,她没嫁过来的时候,朱逸群就包粽子到处送人了。 菜园子整整齐齐的,她都插不上几回手,猪圈都比别人家的猪圈干净,地伺候得也好,干啥活不但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高兴。 大丽没从别人身上看过他的那种劲头,别看马占山在外面能张罗,啥事儿都办得板整,回家里面免不了跟家里人吐吐苦水,甚至发脾气,朱逸群无论遇见什么事儿见到什么人,就是高兴。 大丽不相信他整天出门掌勺没遇着过生气的事儿,可他就是乐呵。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62 :  感谢在20210506?21:18:48~20210507?21: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水淤泥、妧、晴天?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2、四十一章(下) “班长,?班长。”有人推了推朱逸群。 朱逸群猛地睁开了眼睛,刚想去摸木仓,发现叫他的人是小四川,?“到巡哨时间了吗?”作为班长,他要每新个小时巡哨一次。至于睡眠?班里所有人都养成了五秒入睡神功。 “还有一个小时呢。”小四川笑嘻嘻地说道,?“你看我捉着啥了?” “啥?”朱逸群打了个呵欠,?抱着木仓打算继续睡。 小四川摊开了手,一只毛绒绒的小松鼠出现在他的手心儿,“你看!松鼠!从树上掉下来的。” “这有啥好看的。”松鼠,在朱逸群的记忆里就没有不漫山遍野的地方。 靠山屯漫山遍野,驻训时新兵营到处都是,下了连队也能经常看见,?到了云南这玩意儿比在靠山屯时还多。 连部的文书说松鼠这个品种那个品种,?他一是不在意二是分不出来,反正不管咋地饿了扒了皮烤着吃,不像烤耗子那样犯咯应。 “多好玩啊。”小四川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捏了一个角儿给松鼠吃,“班长,?咱养着它呗?” “养肥了杀吃肉?”朱逸群挑了挑眉毛。 小四川怨愤地抬头瞅了他一眼,?“班长,?你在家乡是不是没人缘啊。” “我在家乡兄弟几十个,?从靠山屯往东杀到林场,?往西杀到柳河,往南杀到公社,只要是道上混的谁见我都叫四哥。”朱逸群拍着胸脯。 “那你回去还当大哥?” “当啥大哥了?虎啊?”朱逸群送了他一个白眼,“我早寻思好了,等我回家了,?分配给我班儿我就上班儿,不分配给我班儿我就种地,如今包产承包到户了,我估么着我怎么着也能分着十来亩地,把我家房子修起来,种上十来亩地的苞米,没事儿上山采采蘑菇,打打野味儿,咱在部队学的手艺也不能忘,我们那儿掌勺的大师傅挣不挣钱不说,家里啥时候都有好吃的,养个胖媳妇儿生个胖儿子……” 他不是头一回这么说了,每次他这么说班里的人都乐,这回他说到这里,那几个在“睡觉”的都忍不住乐出了声儿。 “班长,你还得再养几头猪,养上一头能干活的牛,能拉脚的马,我妈说了,早先年地主老财都这么过日子。”小四川笑呵呵地说道。 “我一堂堂革命战士,哪儿就地主老财了?”朱逸群打了一下小四川的头。 他们正说着呢,忽地听见一声木仓响,木仓响过后又是一片安逸。 过了一会儿别班的人过来通知,“四连有个兄弟睡觉的时候木仓走火了。” “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崩掉了一块石头,他们班长修理他呢,连长让我通知你们,睡觉前一定要检查一遍,确定木仓上了保险。” “知道。”都是老兵,谁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班长,你说猴子长啥样儿?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见过呢。” “等你见着就晚了,还是不见着的好。”朱逸群瞅了他一眼,“去!” “干啥啊??” “找远点儿的地方吐十口吐沫埋起来。”朱逸群说道,孩子乌鸦嘴。 后来…… “班长!班长!我们被包围了!”朱逸群抬起头,漫山遍野都是…… “呵!”朱逸群坐了起来,他抹了抹脸上的汗,马蹄表上的时间是2:20,他今天睡得时间挺长,可能是因为梦得前半段很温馨。 身边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那只黄狸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他的枕头边,一边睡一边发现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又看了一眼马大丽,大丽背对着他睡得正香,她的发辫没有解开,而是放在了身前,露出了一截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白晰的脖子。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拉地打在窗户上。 他起了炕在屋里转了一圈,到外屋地水缸旁给自己蒯了一瓢水喝。 他觉得屋里有些闷,关紧了里屋卧室的门,把外屋地的门打开了,看着外面的雨。 山里面雨水大了,就会向下排水,村里从祖辈起盖房子之前就修了四条水沟,给山下的水留下道,不管村里再缺宅基地村民也不会在那里盖房子。 现在水道那里哗哗地流着水,明天河里的水估计会涨得很快。 进山倒是容易,估计走不多远就能采不少蘑菇。 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扒开门缝出来了,嗖地跳到了他的怀里。 他摸了摸猫,听见身后的门响,“你咋起来这么早?”大丽站在门口看着他。 “做了个梦,醒 分卷阅读163 了就睡不着了。”朱逸群回头看她。 “你天天都是这样儿?”大丽给自己披了件衣裳,给朱逸群拿了件外套,南方这个季节可能还很暖和,山里已经很冷了,尤其是下雨天,凉风冰冷刺骨。 朱逸群瞅了瞅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有毛病。”本来这件事应该婚前说的,可婚前那个形式,他说了只会让大丽和马家觉得他在找借口不结婚。 “真有弹片?” “没有。”朱逸群摇了摇头,“经常睡不着觉,老作梦……” “我给你整点儿酒喝?”累了喝点儿,乏了喝点儿,高兴了喝点儿,不高兴更得喝点儿,这是大丽唯一知道睡不着觉的解决方法。 朱逸群摇摇头,医生说很多跟他一样的人会在酒精和香烟上寻找安慰,这样做一是会严重损害健康,二是会让他们回归社会更加困难,从而加重病情。 朱逸群在这方面自控极严,家里除了做菜用的酒没有别的酒,只是在去马家或者是见朋友时会喝一点酒,平时不喝。 他也不觉得酒精是什么安慰,喝多了躺炕上,梦更清晰。 “要安定片不?”大丽蹲下来趴在他的膝盖上。 “你咋不问我为啥这样儿啊?” “我杀只鸡都能吓得三天睡不着觉,你当回兵还不兴带点儿毛病回来啊?咱人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挣着了,睡不着觉算啥事儿啊。” 朱逸群乐了,大丽总说他傻乐呵,乐观,真正乐观的是大丽才对,心大的没边儿了。 他举了举自己的右手,“我可不是全须全尾回来的。” “少几根手指头算啥毛病,我们班上还有一个多了一根手指头的呢。” “哦,奉山叔家的小六子。”小六子不是行六,是六指,人人就叫他小六子,包括他爸妈。 “咱不呆不傻不缺胳膊少腿儿……就是老天爷保佑咱。” “我们班就活了我一个。”朱逸群忽然说道。 “呃?”大丽眨了眨眼睛,“为啥啊?” “跟敌人遭遇上了。” “新闻上说现在是僵持,各军区轮战。” “僵持加磨擦。”磨擦……多简单的形容词,跟磨擦生电似的,实际上……也就是磨擦,在战争面前,人就是消耗品。 大丽抱了抱他,“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朱逸群摸着她的头发,他经常在恍惚间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现在的生活,又觉得他要过这样的生活,等死了那天见到战友们,好跟他们有话聊。 “你说人有下辈子吗?” 大丽抬起头看他,“不知道。”他们生长的环境,老师教育他们要唯物主义,可老人讲的故事里却满满的都是精灵神怪。 山上不能打蛇,遇见了蛇拦路要拿树枝把蛇搭到草丛里送走,黄皮子更是不能打,狐狸倒是没这待遇,毛色好的时候一样打。 倒是不是神的燕子得到普遍的尊重,家里飞来了燕子做窝,做在梁上的话要给自己家的门开个洞,方便燕子进出,有猫的话要把猫拴起来,警告它们不要伤害客人。 朱逸群笑了,他胡噜了一下脸,“我和点儿面,早晨咱擀面条儿吃。” “不年不节的,整天吃白面。”大丽心里有点儿慌,她现在好像比高小云还不会过日子。 “想得挺美,苞米面面条儿。” “你啥时候泡的苞米面?” “昨个就泡了,你一天天的眼睛不拿事儿。” 不是大丽眼睛不拿事儿,是家里厨房的活都是朱逸群包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去娘家吃。 再加上朱逸群爱干净,爱收拾屋子,说起来她家务活干得比在娘家的时候还少。 这事儿她连葛凤芝都不敢告诉,她怕村里的老娘们儿太恨她,走路往她身上泼水。 她打了个呵欠,困…… “去睡觉吧,我一会儿也回去睡。”朱逸群让她回去。 大丽开门回屋,“你回来睡啊!不行明天我给你开安定。”好像尚老师给她的书里有安眠的方子,她看见了但没细研究,净研究治妇科病的,去疔疮的,治风湿的了…… “知道了。” 大丽回到了炕上,新只小猫估计也觉得冷,都跟着她进了屋钻进了她的被窝。 被窝也有点儿凉了,她闭着眼睛半天才睡着,睡前看见朱逸群回来了,往炕洞子里塞了些干碎苞米瓤子,点着了炕…… 天光大亮时大丽睁开了眼睛,朱逸群果然躺在她旁边,她瞧着朱逸群的脸,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朱逸群睁开了眼睛给了她一个笑脸。 “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睡着了。” “撒谎。”大丽坐了起来,“你等着的,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下药。” “你等着的,看我咋收拾你。” 于是大丽就笑着等着他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尔滨正 分卷阅读164 式入夏失败,昨天今天孩子都穿冲锋衣上学,我自己嘛……成功的感冒了。 感谢在20210507?21:01:45~20210508?22:4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失眠的d?50瓶;香菇滑鸡、猫爪毛、啊刘?10瓶;君司夜?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四十二章(上) 烤月饼头一件事是垒灶,?对此大丽颇有些话说,“我看城里食品厂都是用电烤箱呢。” 东北发展得晚,很多东西反而“先进”,?比如烤炉,一开始县城就是电烤炉。 县城的副食品公司自己带着的厂子,?现在早就开始卖烤月饼了。 “没电之前人是咋吃月饼的?”朱逸群一句反问,?把大丽问住了,对啊!没电之前人是咋吃月饼的? 不吃? 朱逸群瞧着她笑,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就把灶子叠好了,趁着阴天,从早晨阴干到晚上,他拿了些木柴烧灶子,?烧完了又闷着,?把木炭拿出来。 如此“烤”上三次以上才能正式“投入使用”。 做月饼得先和油酥面,油、糖、面,按比例混成成黄色的剂子,?凌晨合出来,涂上油,?省发到了上午七八点钟就可以用了。 馅子是糖、猪油、花生碎、芝麻加上面粉混合的。 长条型的剂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搓圆,?把馅子放进去,?包成一团,?放进模子里按。 大丽着急上班,强忍着看完一个“成品”就赶紧跑了。 大丽在中午下班回家的时候,朱逸群已经做了两盘子月饼了。 他拿了牛皮纸出来,让大丽帮着他分月饼,“你家十块,?我大爷家十块,城里姑姑家也送十块赏赏,小舅子跟小姑子在人家家里,得多敬着些。” “我听说了,你去县城掌勺,时常到他家里,往他家送吃喝,我妈也常往她家送菜什么的。” “人家也是起早贪黑给两孩子做饭啊,虽说是亲姑姑也得记恩。”朱逸群说道。 大丽叹了口气,“我上中学的时候要是也在县城念,没准儿也能考上点啥。”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儿后悔。 “过去的事儿就别后悔。”朱逸群说道,他看了看土灶子,“你不是想看怎么烤月饼的吗?最后一炉要出来了。” 朱逸群垒的灶子有三层,上面一层圆圆的像是倒扣的大锅,打开来里面是已经烤成型的月饼。 把月饼拿出来,往里面抹上一层油,再往里面烤一小会儿,就成了。 朱逸群掰开一个给大丽吃,“尝尝,比不比买的好吃?” 大丽嚼了嚼,“香!一股特殊的香!跟买的不一样。” “再搁两天更香。”月饼比较“怪”,搁两天比刚出炉的好吃。 两人吃完了晌午饭,先可着屯子送,先给朱有财家送了十个月饼,又给马占山家送了十个。 “爸,您见多识广,您尝尝,你姑爷做得这月饼,可卖不?”大丽搂着朱逸群的胳膊献宝。 马占山拿了一块掰了一角尝了尝,“嗯!用料足!没糊弄!好吃!可卖!” “就这么一块得卖多少钱啊?”葛凤芝没吃着但是闻着了,这味儿这个香,油这个大,牛皮纸上都浸油了。 彼时重油重糖就是最好的东西,谁都缺营养,这么一块月饼看起来太好了。 可是要是花得钱多,就不值了。 “两毛钱一块。” “啥?两毛?”葛凤芝挑了挑眉,“肉才多少钱一斤啊。” “这个不要票。” “你别头发长见识短的,你知道光是月饼票卖多少钱吗?两毛钱在县城卖得动。”村里和公社就别想了,两毛钱一块月饼,两块钱买十块,这对城里那些挣工资的工人来说不贵。 毕竟是应节气的东西,过中秋节没有比送月饼更体面的了。 县城连国营带集体的企业,光是成规模的就有四家,更不用说那些机关单位了,虽说这些地方都发月饼票,可是副食品厂的月饼一不如这个好吃,二是月饼票也是有数的,送礼什么的不够。 “这月饼你做了多少?” “先试做了三十多块,我寻思着不行就个人家吃,没想到一试就成了。” “能有多少原料?” “这个……”朱逸群皱了皱眉,“反正够卖。”他的渠道是王二癞子,他不能把他卖了。 “你明个儿做不?” “做。” “你先给我做二十块,我要送礼。” “你要给谁送礼啊?”马占山这么多年,也没给谁送过礼啊。 “给吴书记他们呗,人家家里也没咋办事儿,咱家两回事儿人家都来了,得给人家点儿回礼,再说了我听说了,县城要整自来水项目,这回可 分卷阅读165 别像头些年安电似的,把咱们屯子落下。” 靠山屯今年才安电是有原因的,七五年的时候县里统一组织过安电,靠山屯知道信儿的时候一是晚了,二是隔壁村当时的村长说安电没用,不安。 他们一不安靠山屯也安不上,整整耽误了将近十年。 要是靠山屯知道信儿早,马占山早点做工作,隔壁村不安也得安!他有得是法子治他们。 因为这事儿马占山见着隔壁村的村长就骂,整整骂了十年,就算今年有电了,马占山瞧见了他也得呲哒他两句。 “爸,咱村能安自来水?”大丽眼睛一亮,“头前大林子还说要打井呢。” “我去临城的几个屯子看了,自来水都是从原来的水井出的,村里安泵房,家家连着水管子,一天供一次水,家家交水费就是按户交的。 “这回水费谁收啊?” “谁收?你大爷家大哥闲着呢,泵房看泵看水。”这回马占山不准备发扬风格了,主要是收水费不得罪人。 当然了,这事儿他不打算让马宏生干,不是因为这件事油水不大无利可图。 而是因为他现在发现马宏生拉砖,竟然隐隐的发展出了自己的人脉,将来在这方面整不好能干大事儿,不想把儿子拴在泵房。 “我明白叔能干?” “你寻思泵房一家就行啊?老朱家也得参股。”马占山咬了一口月饼,靠山屯马家和朱家占了大半,这两家别看平时暗斗,对外的时候最“和”。 朱逸群在旁边笑着,假装没听出来里面的意思,这事儿他不掺和。 先前电费员他拦过一次,这一次他不打算拦,拦也没用。 自来水跟电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电费是公家收,就算是承包大头也是公家的。 自来水是泵房公家建,“承包”给私人,私人日常维护不说,电费交得还是工业电费,自负盈亏。 看着是赚钱,却不是“躺赚”,没点儿本事玩不转。 “爸,您要二十块月饼,我不收您钱给您做就是了。” “你这傻孩子,你手艺不花钱,工夫不花钱,油、面、糖,花生,哪样是白来的?不收钱我就不要了!我找人让副食品商店买去!”马占山挥着胳膊。 “行!那我收您一毛钱一块。” “这还差不多。”马占山嘿嘿笑,“老婆子,姑娘和姑爷来了,晚上得让我喝酒吧?” “大日头在正当中呢,就说姑娘和姑爷晚上来……”葛凤芝白了他一眼,“再说了,你哪天不喝酒?” “喝酒得整点儿好菜么。”家里孩子少,马占山小灶的质量也是急转直下。 葛凤芝摇了摇头,“行!看在孩子面上!晚上给你nao豆角,带肉的!” 肉是荦油里的肉,早靠成肉干了,可也算是极好的菜了。 朱逸群和大丽相视一笑。 农历八月初八,县城农贸市场外多了个小摊子,摊主骑着个倒骑驴(一种东北特有的三轮车),上面搭着块木头板子,木头板子上铺了两层的牛皮纸,纸上摆着成摞的月饼。 最尖儿上,摆着的月饼是半拉的,露出里面的馅料。 在这个物质有些匮乏的年代,这样摆着的月饼是极为吸引人的。 “这月饼怎么卖?要票不?”一个短发中年女人说道。 “两毛钱一块,不要票。” “副食品商店一毛五。”女人皱了皱眉。 “一毛五不是您还得再加上张月饼票吗?”少了两根手指的男人笑着回答。 “你这月饼跟食品厂的怎么不一样?” “我这个是家传的老方子,不用电烤,用木炭烤的,您拿回家用纸包着,搁两天吃才香呢。” “我先买两块尝尝。” “我也买两块尝尝。” 有一个买的,就有第二个买的,有人买来尝尝,回家一吃确实好吃,就赶紧呼朋引伴的来买。 有些切一小块儿尝尝好吃,就赶紧搁起来等着中秋节的时候一家子吃。 还有些直接就二十块、三十块的买,让分成六块、十块之类的包起来,为得是送礼体面。 副食品商店的月饼虽然便宜,但是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生产的了,不止一个人买到过带哈拉味儿的,口味也不好,干硬干硬的,就这个质量的还要凭票按量购买。 朱逸群的月饼不要票,还好吃,价格也能接受,买得人越来越多。 他头一天做了两百个,一上午买完了,第二天做了四百个,不到十点就没了。 再往后他每天都是做五百个,卖完就走,一直卖到八月十四当天,就不再卖了。 不是他不想做更多,而是王二癞子不是万能的,他能找到的原材料就那么多,就这还是马宏生凌晨在市里跟特务接送似的,取回来的原材料呢。 再说小土灶终究是小土灶,烤不了太多,产能已经到极限了。 有知道信儿晚的或者正在犹豫的, 分卷阅读166 八月十五正日子再来找,已经找不见他了。 八月十五那天早晨,朱逸群两口子拉着帘儿搁屋里面盘腿坐在炕上,一毛一毛的数着钱。 从初八卖到八月十四,一块卖了两千三百块月饼,毛利四百六,成本她早就算出来了,从王二癞子那里面、糖、油成本一共两百一……这里面还包括了自己家用和马占山拿去送礼的。 大丽心里一折个儿,“咱赚了两百五十块钱?”妈呀!干啥啊!打劫啊!是她配赚得钱吗? 城里一个工人一年到头也就挣这些钱呗!这才几天啊! 她四下看着,感觉随时要有人来抓她。 “别人问就说本钱高,没赔着,自己家闹了个白吃,赚了点儿辛苦钱。” “嗯。”大丽点头如捣蒜,他们卖月饼的事儿瞒不住人,屯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能信吗?” “月饼重油重糖他们都看着了,咱家的料足他们也都知道,头前儿不就有人说咱们要赔钱吗?” “那他们不会笑话咱们吧?” “钱咱揣兜里了,谁乐意笑话谁笑话呗。” “那跟咱爸咱妈咋说?” “别说挣那么多,就说挣了五十块钱,让他们别往外说。” 马占山和葛凤芝都是经历过特殊年代的,尤其是马占山,敏感性不低,肯定不会往外说。 但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赚了这么多。 “行。”大丽一会儿乐得嘴都合不上,一会儿皱着眉头忧心,这钱原来这么好挣吗?不犯法吧?不能说!不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里出现的菜谱我敢保证都真实有效,尤其是详写的,当菜谱完全完没用问题。 月饼这一段全都是在网上看的不保真!不保真!感谢在20210508?22:41:25~20210509?21: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42926?50瓶;鱼饼饼、25700231?20瓶;君司夜、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四十二章(下) 学校的黑板有些旧了,?放学的时候应该跟尚老师说一声,买一盒墨汁重新涂一下,粉笔盒里的粉笔尽管使得很节俭,?还是只剩下十几个小得不成样子的粉笔头了。 大丽在黑板上抄着题,题是昨天她自己拟的,?练习册这种东西连她自己都是到了初三才接触到的。 听说县城的小学里有油印机,?老师可以自己拟卷子自己印。 这对于乡村小学来说太“高科技”了。 “老师!我本没有地方了!”一个学生举起了手。 大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你用课本的背面抄。” “老师!背面也没有地方了。” 大丽停下了笔,用手按压了一下眉头,学生们写作业的进度都差不多,也就是说——“都有谁没有本用了?” 班里有一半的学生举起了手。 “今天先写到这儿,?回家让家长订本。” 家里要是有本的话,?家长怎么会让孩子写了正面写背面呢?班里那些参与“勤工俭学”统一买过本的学生们,可是很正常的在用本啊。 本来她说这话很“心安理得”,可这次说完之后她莫名其妙的心虚,?有一种做了天大的坏事的感觉。 几天的时间,他们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学生们连几分钱的本都买不起。 她看着讲台下那些纯真的孩子,?觉得自己脸上直发烧,?有一种被批判的感觉。 这跟过去她发了工资或给人看病“赚”到了一点小钱不一样,?这次她赚到的大钱,?赚得太轻松了,轻松得让她心虚。 她觉得自己像是电影里的大反派! 她抿了抿嘴唇,“好了,我们开始读课文,朱文骏,?你来领读。” 读课文是不用笔也不用纸的。 不光是本子,班上好几个同学连铅笔都没有了。 她坐在半截子的凳子上,看着读课文的孩子们,深深皱起了眉头。 下了课她遛达到尚老师的班,尚老师依旧给几个学生留了堂。 “没有纸笔就用砖头往地上划!”尚老师显得很冷酷。 “尚老师,我们班的黑板没墨了。” “我屋里还有半盒墨,你自己进屋拿去吧。”尚老师头也不抬地说道。 “尚老师,我们再组织几次勤工俭学吧,我们班好多学生没笔没本了。” “之前参加过勤工俭学的学生,咱们召集勤工俭学,一样会去,之前没参加过的,咱们就算召集他们也不会去。”不是说这些孩子不“干活”不采蘑菇之类的山货,而是家长不会让他们跟全班一起行动,一起卖蘑菇,用所得的钱去换学习用品。 “强行召集呢?”强制所有人一定要去。 分卷阅读167 尚老师倒是不排斥这种办法,“你可要想好,强制让学生全部参加,指定有家长说怪话的,但凡有一个孩子受点儿伤,他们就有借口闹事,我是不怕,你怕不怕?” “不怕。” “今年朱逸群还在收山货吧?” “在收。” “他们会说你组织学生们采蘑菇是为了替朱逸群多收山货。” “这……”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孤身一人,现在国家又给了我正式的编制,你是民办教师,整个家族又都在村里,我不怕人说也不怕得罪人,你自己要好好考虑。” “我……” “要不要回家问问你对象?” 这句话里带着戏谑也带着挑衅,大丽当时就觉得血直往头上涌,“不用,这事儿我自己做主了。” 在学校里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了,回到家里又觉得有点心虚。 以致于吃饭的时候都不像之前吃得那么香了。 “咋地了?”朱逸群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角。 “我今天好像冲动了。”大丽把决定强制带学生们勤工俭学的事儿说了。 “这事啊。”朱逸群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们又不傻,笔和本多少钱,蘑菇多少钱他们心里有数,哪次咱们不是又搭人工又搭钱的,要我说你也不用组织学生去采蘑菇,像是尚老师说的,但凡有一个学生摔了卡了家长都得说怪话。” 别看现在养孩子粗拉,在自己家人跟前波棱盖卡得见骨头了,家长都不能说啥,在学校摔坏了,家长就有话说了。 虽说不能要医药费啥的吧,说两句怪话是肯定的了。 “你啥意思啊?” “让学生们自己采去,采完了到咱家拿蘑菇换本,一斤蘑菇一个本或一个笔。” 蘑菇水得很,像现在这个时候蘑菇厚,随便拎个筐上山里逛一圈儿就能捡一大筐回来。 “现在蘑菇收购价多少钱啊?” “外面收山货的能给两分钱一斤就不错了。”蘑菇大批量上市的时候,可以说是贱如泥土,收山货的到县城或市里少量出货,大批量的在家里晾晒,到了冬天卖高价。 村民也知道收山货的坑人,可是把蘑菇拉到县城一是需要起大早,二是交通工具少,三是不一定能卖得出去,蘑菇一天卖不出去,在筐里闷着就黑了,只能扔掉。 自己晾晒得看天,好天气一天就能干差不多了,不好的天气蘑菇会变黑,放屋里一样会变黑。 这方面来讲蘑菇还不如自己家的豆角、茄子呢。 这也是为什么收山货的给得价低,他们自己也要承担风险。 朱逸群去年只收干山货不收鲜的,今年同意用鲜蘑菇换本笔,表面上看起来是用“等价交换”,实际上自己承担了风险。 大丽第二天在学校说了两件事,一是学校组织“勤工俭学”不强制,自愿参加,上山采蘑菇,二是学生们可以直接拿蘑菇到老师家里换本和笔这样的学习用品。 参加第一项的明天早晨四点半到学校集合,参加第二项的不限时间。 到了第二天,全班有一多半的学生来了,他们自己也知道没本没笔受憋,回家一说要钱买学习用品家长就免不了要骂他们一顿,最后就算是拿到了钱,也要受气。 对这些孩子来讲,干活比受气强。 还有一些是实在是出不来,出不来的大多数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不光要帮忙做家务,还要帮忙带孩子,怎么可能放他们在家外“玩”一天。 大丽让学生们检查自己带的东西,把他们两两分组,“你们记住跟自己一组的,上山的时候要手牵着手,下山的时候也要在一起。” “知道了。” “不要私自脱队,不要离开老师的视线范围。”大丽又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裤腿,“把裤脚子都扎紧了,秋天的蚊子毒!还有草爬子(蜱虫),被草爬子咬了不要自己往外薅,赶紧找老师,知道不?” “知道了!” 她让学生们排成一队,个子最大身体最强壮,参加过多次“勤工俭学”的朱文骏带队,她拎着棍子走在最后。 哪里有蘑菇,哪里蘑菇厚全在山里人的心里呢,“朱文骏,去西边松蘑多的地方。” “好!” 等到了地方,因为这两天湿气大,尽管昨晚没下雨,蘑菇依旧“扑”一大片。 “就在这儿采蘑菇,别往远走。”大丽给学生们划定了范围,自己找了个高处站着,盯着这帮熊孩子,第一次带队出来,结果王树和朱二狗跑了,差点儿喂了野猪,让她印象深刻。 同样干活,就有人认真干的,就有人干一会儿就溜号的,比如马小翠,她跟另一个女生,两个人采了一会儿蘑菇,就开始采花。 “老师!你看!山百合!”马小翠捧着山百合来献宝。 “挺好看的。”山上最多的就是山百合。 “老师!那边山葡萄熟了!”朱文骏也有发现。 “ 分卷阅读168 哪儿呢?哪儿呢?”葡萄太难得了,没等大丽说什么有好几个学生往朱文骏那里跑。 上次他们来采蘑菇就发现了附近有山葡萄,那个时候还没熟呢,有调皮的学生摘了一颗尝,酸得直蹦。 朱文骏带着几个人往山葡萄那里去,现在葡萄熟了,下面一层的让不知道什么动物吃了,最上面的让鸟儿给吃了,中间剩下几串在那里挂着。 朱文骏他们像猴子一样爬在山壁上,没大一会儿就把剩下的葡萄全包圆了。 “老师!你尝尝!”朱文骏先到大丽这里来献宝。 “你们吃吧。”山葡萄,就算是熟透了也是极酸的。 马小翠在旁边也嫌弃,“啥玩意儿,焦酸的,还不如黑星星好吃。” “不酸!好吃!”有嫌酸的就有爱吃酸的,几个爱吃的凑一起一会儿就把葡萄吃完了。 除了山葡萄,还有捡托巴(粉红色的外表类似草莓应该是一种树莓)的,捡核桃的。 “捡核桃的把核桃直接放筐里,核桃皮有毒!可不兴啃!”山核桃外面有一层绿色的青皮,这种核桃皮是巨毒,剥开了里面才是黑色的尖尖的山核桃。 “老师!我们知道!” 知道归知道,照样有嘴欠的,话音刚落,就有个小傻子张嘴想要咬一口山核桃皮,被旁边的同学一巴掌打掉了,“你虎啊!” 大丽抚额。 到了六点半左右,收队回村,到了山下头一件事就是挑蘑菇。 这帮孩子大点儿的认识什么是好蘑菇什么是毒蘑菇,小一点儿的毛燥点的不认识或懒得挑。 大丽把蘑菇倒在地上,找了几个稳妥的,一起挑蘑菇。 除了蘑菇之外还有山葡萄、托巴、山核桃、山丁子、山里红,不知道谁塞进去的枫树叶、杨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去的各种小虫子。 蘑菇里面是毒蘑菇的不能要,长了蛆的也不能要,原本很多的蘑菇到最后扔了一小半。 这些蘑菇才是能换钱的。 松蘑是蘑菇里最便宜的,可是采楱蘑就得往更深的山里去,这么多孩子,大丽怕出事。 “行了!就这些了!一起抬着去老师家里泡秤,量完了你们回家吃饭,上学别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原生女主的原因就是想要写她面对时代浪潮的纠结,穿越女主可不会觉得赚钱有什么可“丢人”的。 感谢在20210509?21:46:06~20210510?21: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染染?50瓶;招福?10瓶;看看开心乐、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四十三章(上) 收获的秋天对于靠山屯来说整体是喜悦的,?今年苞米的产量肉眼可见的提高。 朱大明白已经计算过了,除掉交皇粮国税的部分,今年家家户户粮食吃一年还有富余。 黄豆、小米的产量也不低,?只是听说城边子好多人家改种了新品种的水稻,大米也丰收了。 同样长势喜人的还有朱家新抓来的猪,?一只一只的能吃又能睡,?长得壮壮实实的,看着就招人稀罕。 马村长家也跟着抓了两头,不如朱家的胖,可也比屯子里别家的猪好。 听说这种新品种的猪不光毛短,肉皮儿也薄,城里肉联厂稀罕这样的猪肉,?给得价高。 村头大榆树下面,?几个妇女坐在一起晒蘑菇,一边晒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了起来。 “宏国媳妇儿,今天你家的蘑菇见少啊,?咋地?出去晚了?”马五姑是马宏国的亲姑。 “别提了,我们家那两败家玩意儿,?瞅我不注意偷了一筐的蘑菇送他们老师家了!换回来一堆没用的本和笔!要不是看着都是拿东西换的,?我真恨不得直接塞灶坑去。”宏国媳妇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说宏国媳妇儿,?孩子学习用本用笔不是正常开销吗?”赵老五媳妇儿说道,?“咱不求孩子考大学啥的吧,?好歹认识个字儿,会算个帐……” “我也没说不给他买,我都答应他了把蘑菇卖了到集上给他买,谁想到他二上干这事儿啊!你说这……”宏国媳妇儿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大丽也不像话啊!拿不值钱的本和笔换蘑菇。” “不至于!”这回说话的是朱老五媳妇儿,?“我都问了,一斤蘑菇公社集上收才两分钱一斤,一个本三分钱!五分钱两本!” “呵,你也太老实了,人家从秤上找呢,孩子二上送过去的,他们哪儿会看秤啊?蘑菇一交,乐颠地拿本就回来了。”马五姑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一副看透了的模样。 “朱逸群家可不缺钱,人家犯不上这样,你们家孩子送蘑菇的时候,我个信儿,就在旁边瞅着呢,那一筐蘑菇 分卷阅读169 一共九斤多,大丽按十斤算的,我还帮着称了呢!” “她家不缺钱?你们不知道吗?头前折腾着卖月饼,赔了!”马五姑给自己把烟点着了,吧哒吧哒抽了起来。 “没赔!”朱老五媳妇挥了挥手,“就是没挣着,闹了个自己白吃!他们家还给我家送了两块呢!你别说啊!比在公社供销社卖的好吃多了!” “赔了!他们没好意思说。”马五姑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天我去看了,就他们家用得那些料,没个不赔!油多少钱?糖多少钱?花生多少钱?那都是有钱都淘涣不着的!得从黑市买!他们家又卖不上价!赔了!全赔光了!把马占山都给气死了!到现在还拉长了脸呢!没招儿!到底是姑爷,不是儿子不能深劝!” “说得也是,大林子也太能折腾了,你说他好好的种点儿地,没事儿出去给人掌掌勺,再加上用折箩喂猪,一年不能少挣了,非得又做月饼又收山货的,折腾啥啊?”朱老五媳妇儿叹了口气。 “折腾啥?有些人就是爱折腾!”马宏国媳妇儿翻了个白眼儿,“自己把家底子折腾光了,就熊这帮孩子!缺德!” 大丽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正琢磨着呢,期中考试要不要去公社去印点儿卷子。 “印卷子?”尚老师瞅了她一眼,“你钱多烧得啊?你知道印卷子多少钱吗?” “我问了,一张卷子也就是一分钱,印得多的话还能便宜。” “咱全校多少学生?” 大丽不说话了,全校一共七十一个学生,一年级指定是用不上卷子,二三年级也就是五十个学生。 “你要印卷子就得收钱。” “我不收钱。”大丽现在就是想要把钱花出去,减少负罪感。 “你这回不收钱,还是以后都不收钱?我可告诉你,打下啥底儿是啥底儿。” 挣了二百多块钱呢,印成卷子够村里的孩子做一辈子的了,“以后也不收钱。” 尚老师眼神变了变,“这回做月饼你们俩口子没少挣?” “呃?啊?” “就你那点儿城府,有点啥事儿全写脸上了。”尚老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钱,却要眼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没有书念,没有本和笔写作业,难受?” 大丽点了点头,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要是这样想的话,我倒是没看错你,你尽管不十分聪明,人是真善良。” 大丽不知道自己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这样吧,你既然有钱,不如买台油印机,我知道教育局新进了几台,正组织各个小学买呢,只是县城的小学家家都有了,暂时不想换,公社小学该买得早买了,没买的也不想买,我去一趟买回来。” “那个……多少钱?” “不贵,一台手推油印机在教育局买也就是二十块钱,还送蜡纸跟五箱卷子纸,咱俩合股,一人出十块钱。” “合股?我一个人买就行了。” “我说合股就合股!”尚老师根本不容她反驳,“这钱得记帐上,到时候让马村长去公社要教育提留去。” 教育提留,是每年交公粮的时候要留的一部分钱,先把公粮交上,财税所再按数量返还各村钱款。 晚上回来的时候,自行车前后驮了几箱子的纸,车筐里面多了个神奇的物件儿。 这东西用起来可麻烦得很,得先把卷子出了,然后用带尖的笔将卷子内容“刻”进去。 用笔不能过于轻,过轻的话刻不透蜡纸,过重的话又会把糊墨。 大丽在学校练习到天黑,实在看不见东西了,才勉强刻出了一张卷子。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用县城或公社的卷子,她看过人家的题目,跟村小学学得不一样。 尚老师知道孩子们很多只会接受三年的教育,很多东西是提前教的,很多“无用”的东西又是不教的。 大丽也是用她的“教案”在教,只求实用,不求“升学”。 应用题也是尽量贴近生活实际,一斤豆角卖多少钱,五斤一共多少钱?又买了什么东西用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 除此之外还有认识化肥袋子、种子袋子,认识了解常见动植物等等。 不够,还是不够,能有更多的人让孩子读完小学甚至初中就好了。 可是读完了又怎么样呢? 大丽觉得有些迷茫。 “笃笃!”朱逸群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还不下班?” “我在研究这个。”大丽像是小孩子一样献宝。 朱逸群走过来看了一眼,“哦,油印机啊。”他拿着“小滚”摆弄了一下,“这个是最便宜的手推油印机。” “你见过?” “部队里有这个,我下连队的时候帮着文书干过活。”朱逸群摆弄了一下,“咱写字好看啊。” 他瞅了瞅大丽刻出来的蜡纸,“写得不错。” “我都写了五张了。”大丽指了指纸篓,里面已经作废了四张,其中有 分卷阅读170 两张已经写完大半了。 “没事儿,这些东西都是一回生两回熟。”朱逸群倒是没太在意,“走回家吧,我晚上包了点儿馄饨。” “家里哪来儿的肉?”他今天可没出去掌勺。 “你大爷送过来的。” 我大爷?“他送肉过来干嘛?” “说是下套子打着了点儿兔子,实际还是为了承包自来水的事儿,他往你爸家送了四只兔子,又单给咱们家送了一只。” “为啥啊?” “为咱不争呗。”朱逸群大约也明白马占海的心思,他怕朱逸群这个“姑爷”争着要承包自来水,虽说姑爷是外姓人,但是亲姑娘可比侄子亲近多了。 “他这么说的?” “他坐下来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就那意思,我说我整不了自来水,我家里一摊子事忙不过来呢,他才放心走了。”说到这儿朱逸群笑了,“你都不知道村里传成什么样了,说咱们做月饼赔钱了,连卖猪的钱都赔进去了。” 大丽也乐了,她早知道自己一旦透出风去说自己家卖月饼没赚到钱,一准儿村里有人嚼舌根,没想到的是嚼舌根的人联想能力这么发达。 米,面,油,糖,价格都是有数的,黑市价格就算略高也没高到哪里去,毕竟现在城里人家家都从“黑市”买商品粮。 再怎么赔钱,也不至于赔到连卖猪的钱都赔光的地步。 “所以大爷才会这么害怕,要送兔子肉给咱们探口风。”他害怕马占山把自来水承包给姑爷帮姑爷填坑。 “是啊。”朱逸群也觉得无语,“走吧。”他牵着大丽离开学校。 白天,山村是人类的天下,夜晚,山村是人和各种动物共享的天下。 人类自觉的把鸡、鸭之类容易受伤的动物关进圈舍,小动物们自觉地开始捕猎。 草丛里,阴暗处,唏唏索索的声音是属于老鼠或黄皮子的,在树上反光的眼睛是属于猫头鹰的。 山脚下的苞米地,人类种下各种荆棘防范着野猪,野猪则在琢磨着如何让人类种植的庄稼变成自己的粮仓。 大丽向前跑了两步,把手塞进朱逸群的手里,朱逸群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 天空中繁星点点,微缺的月亮孤伶伶地挂在东方。 “喵!”两只小猫发现了主人,悄悄地加入了他们俩个的队伍。 大丽伸手想去捉它们,被它们灵巧地躲开了。 看着它们警惕的眼神,大丽靠着朱逸群吃吃地笑着,朱逸群伸手揽着她的肩,让她不至于因为大笑而跌倒。 作者有话要说:  五姑对马家的仇恨一直半会儿是消解不了嘀。嗯,宏国媳妇就是被家暴的那个。感谢在20210510?21:54:04~20210511?21:1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水淤泥?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四十三章(下) 割苞米是技术活,?不会干农活的人,就算是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给他一把镰刀想要割一棵苞米也要耗些力气。 相反熟练农民,?那怕是个十七八的姑娘,也能一个人割一垄。 靠山屯没有不干活的人,?到了农忙季节,?连学校也考完期中试给学生放农忙假,让学生放假回家干活。 大丽拎着一个筐,推开马家的院门,葛凤芝早早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喂猪。 “妈!我爸他们呢?” “他们早就上地了。”葛凤芝说道,“你家的地割了没?” “没呢,?大林子说咱家地多,?先帮着咱家割,割完了再割我家的。” 她说完把筐放下,从里面拿出来蒸好的发糕,?“大林子蒸得发糕,他说这玩意儿好吃又抗搁,?让咱们早晨吃这个。” “我蒸了不少豆包呢,?你们又蒸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宣腾,?不抗饿。”葛凤芝一边说一边揪了一块吃,?“哎呀,没少搁白面吧?” “搁了一半白面,还搁了点儿豆面。” “说不说大林子做饭真有一套,你爸不乐意吃豆包,说一吃就烧心,?这玩意儿他准得意。”葛凤芝往大丽身后看,“大林子呢?” “他上地了,他说我爸他们准也搁地上呢。” “那咱走!赶紧上地给他们送饭去。”葛凤芝进厨房把豆包拿了出来搁到大丽拿发糕的小筐里,“你拿这个。” 她又拿出来一大碗炒好的熟咸菜放到自己家的篮子里,又端出来一盆二米粥,两壶装满水的军用水壶,用大三角兜子装上,用网兜子兜了一兜子的碗,让大丽亲自抱着。 母女两个把东西装上了自行车,葛凤芝不会骑车,大丽骑车驮着她往地里去。 马家的地离屯子有一段距离,两人骑了有将近十分钟才到,马占海家的地昨天就割完了,今天过来帮着马占山家割,再加 分卷阅读171 上朱逸群,地里面一共六七个人干活。 他们早晨四点多起来干活,到了现在已经割出来挺大一块了。 见葛凤芝他们过来送饭了,干活的人都聚拢了过来,“大哥,您咋亲自来了呢?” “我咋不能来啊?”马占海瞅了她一眼,“老三媳妇儿你嫌我干活慢啊。” “那哪能呢!我是怕您累着了。” “累着啥啊,占山四十四了,我才五十,有啥不能干的。” 大丽瞅着穿着背心干活的朱逸群,见他满身大汗的,赶紧送了个毛巾给他。 马占山瞧着姑娘眼里只有姑爷,对同样满头大汗的他完全无视,颇有些辛酸。 葛凤芝扔给他一块半旧的毛巾,“还不赶紧擦擦!挺大岁数了也不知道保养自己,脱衣裳干活,吃饭的时候还不赶紧把衣裳披上,见着风当心着凉。 马占山嘿嘿笑着,在拖拉机上拿了衣裳穿上了。 “妈!今个儿的发糕好吃。”马宏生咬了一口发糕大声称赞道。 “你姐夫做的。”葛凤芝白了他一眼。 众人闷声笑着,说起来有好吃的发糕谁乐意吃豆包啊,不是说豆包有多差,一年有九个月在吃豆包,任是什么人也吃腻了。 只有马占海很给弟妹面子的捡了个豆包吃,“这豆包可是好东西,我爹活着的时候说,他上山外地主家里割地,割完了地地头上必保摆着豆包、咸菜和钱。” “大爷,我看电影里地主老材可坏了。”大丽抬头看他。 “呵呵,地主也得讲理啊,咱给他干活,他不给钱就没人给他干活了。咱这儿地多,人少,出苦大力的人不愁找不着活干。”马占海笑道,“这豆包可是好东西,干活人都知道,这玩意扛饿。” “好吃啥啊!哥,你没吃够我可吃得够够的了。”马占山吃着发糕吐槽道,“豆包啊,这一辈子不吃我都不待想的。” “不用你狂,我看你到冬天吃不吃。”马占海白愣了他一眼。 “冬天吃那是实在没啥吃的了,现在不是有吃的吗?”葛凤芝打着圆场,“大哥,你尝尝这发糕可好吃了,里面还搁芸豆了呢。” 他们这些人说话,小辈人干脆就不掺和,朱逸群带着他们上旁边儿吃去了,只有马宏生还往跟前凑,“妈,晌午饭吃啥?” “晌午给你们煮过水面条儿,肉炒芥菜疙瘩卤。” “一到割地就整面条儿吃。”马宏生抱怨道。 “你还想吃啥啊?有面条儿吃就不错了,你问问你爸和你大爷,他们年轻的时候割地吃啥?”葛凤芝打了他一下。 “那是啥时候这是啥时候啊!都建设四个现代化了。”马宏生说道。 “别贫了,等会儿让你姐上集上去割肉,晚上给你们焖肉吃。”葛凤芝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钱来当着朱逸群的面儿递给大丽,“集上现在有不要票的肉了,挑肥的买啊!” “她会买肉吗?”马占山瞅了眼大丽,“你俩一块儿去吧,别让人把她糊弄了。” “没事儿爸。”朱逸群端着碗从小团体里走了过来,“我跟公社那两个卖肉的都熟,大丽,你上孙瞎子那里买去,肉好肉坏他就告诉你了,他认识你,卖给你不好的肉,将来还咋跟我打交道了。他说不卖给你你就去另一家。” “诶。” 早晨凉快的时间最“出活”吃完了饭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就又拿起镰刀干活了。 葛凤芝把东西收拾好,大丽先把她送回了家,拿着葛凤芝给她的钱,骑车往公社去。 因为正是农忙的时候,一路上地里都有干活的人,说是往公社去买东西,也有跟着去的。 不管多仔细的人,农忙的时候总要买点儿好吃好喝的来犒劳家里人和来帮忙的人。 跟大丽一路的就有她家的邻居朱五婶儿和马宏国媳妇儿。 “马老师回上街买啥啊?”马宏国媳妇儿拉长腔说道。 “我妈让我割点儿肉,嫂子你买啥啊?” “我也割点儿肉,包点饺子。” “五婶子你呢?” 朱五婶儿笑了笑,“你们买肉我买块豆腐就行了,要是有卖鱼的再买条鱼,诶,宏国媳妇儿,这回来你家帮忙的那小伙子谁啊?长得挺精神啊!” “你不认识他了?我表弟啊!我舅家的那个二小子!” 马宏国媳妇快骑了两步到朱五婶儿跟前,两人一边骑车一边唠,大丽落在后面跟她们一点儿共同话题也没有。 后来干脆就离她们远点儿,假装自己骑得慢跟不上她们。 今天集上不算热闹,但是逛得人少买得人多,尤其是肉摊子边上,聚集了一群买肉的女人,一个个的使劲儿往前挤。 大丽先到了孙瞎子的摊子上,孙瞎子看着了她果然把她认出来了,“那谁!朱老四媳妇儿!你让我留的肉我给你留好了。小松把肉送过去!一共一斤五两肉!你给一块五得了。” 他这边说着,那边帮忙的小徒弟赶紧把肉 分卷阅读172 拿出来了,钻过人群把包好的肉交给大丽,大丽赶紧的隔着人把钱递过去了。 肉摊子上的肉是不要票的,卖得要比副食商店贵两毛,买一斤半的肉,绝对的大手笔了。 摊子边上买肉的,最多也就买一斤肉,还有一些干脆就要半斤甚至更少。 买了这么“多”的肉,当时就有人回头看她了,大丽取了肉搁进小筐里赶紧低头走。 走了没几步迎面遇见个熟人——刘诚,他旁边还有个挺漂亮的大肚子女人! 这人吧,她也不知道见面是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超级尴尬。 “马老师。”刘诚先跟她打招呼了。 “刘老师。”大丽笑了笑,“这是您爱人啊?很漂亮啊。” “是,这是我爱人小文。” 大丽笑着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小文不说话躲到刘诚身后给了大丽一个冷脸。 这人怎么了?自己得罪过她吗? 说起来是你们俩个私奔在先的,陪你们丢磕碜的人是我啊。 “马老师出来买肉啊?” “嗯,我妈家里割地来客了,买点儿肉。”大丽假装看了看表,“都这时候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把肉搁进车筐里,骑着车跑了。 刘诚瞧着她的背影刚想说些什么,被身后的媳妇儿给制止了,“怎么?后悔了?当初要跟她结婚就好了?”小文皱着眉头说道。 “哪儿有的事啊,你别多想。” “我不多想?你妈一天念叨八遍,说娶我娶亏了,说我家总瓜拉你家,你看看,她不也一样给娘家买肉吗?你不能帮干活,还不能帮着买点儿肉吗?” “能。”刘诚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钱来,“走吧!买肉去吧!” 都是农民家庭,就算是他赚工资一个月也不过是三十来块钱,结婚之后原本不要他钱的爸妈,每个月要十块钱的伙食费。 小文家里一个月总得从他手里扣出个十块八块的,小文怀孕了,总得买点儿营养品,攒点儿到时候孩子花得钱,可是刘诚发现自己攒不下钱。 手里一攒点儿钱,小文家总出点儿事,岳父岳母,七大姑八大姨总来“借”钱,现在看两口子小日子过得是挺好,可是将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1?21:18:15~20210512?21:0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7、四十四章(上) 村里最后一片庄稼还没有收完,?第一场早霜就来了,黑龙江的冬天总得来得那样突然且悠长。 大丽趁着中午阳光正好,指挥着孩子们把教室的玻璃擦了,?用窗户纸给窗户溜上一层缝。 村里人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收获的苞米要趁着天晴赶紧晾晒,?妇女们又凑在一起开始搓苞米,?生命就像一场轮回,到了什么时间做什么事,稍微慢一些都不成。 村里的自来水“工程”开始了,在村民的强烈反对之下,原来的水井保留了下来,县城来的打井队在村西头另打了一口深井,?据说要打到十五米以下,?那样水质才够好。 在深井的上面盖了一间“泵”房,泵房连着各式各样的水管。 村民乐意用自来水的,可以花钱接上,?不乐意用的可以继续挑水。 靠山屯一多半的村民选择:挑水。 毕竟挑水不用钱,只需要人力,?自来水是要花钱的。 马占山一力推崇的自来水工程,?并不像供电那样受欢迎。 原来兴致极高的马占海一家和朱大明白一家有点灰心了,?同意接水的人都是这两家的直系亲属,?交安自来水的钱是为了“帮”亲戚,?“帮”完了呢?总不至于水费也那样铁面无私的收吧? 看眼着是要赔钱。 马占海的大儿子也就是名义上承包自来水的马宏宽坐在炕梢,头低垂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捂着脑袋不说话。 朱大明白盘腿坐在炕上,跟马占山脸对着脸说话,他脸略有些胖,?眼睛小得眯成了一条缝,眼神里却满满都是精明。 “自来水工程是好工程,县里也支持,原先是在临城的几个村搞试点,搞得也不错,咱们公社是第二批了,按说应该是好事,可是水费太贵了,接水的费用也贵……”朱大明白抽了口烟,没有继续说。 马占山也在抽烟,他也有点儿搞不明白为什么自来水的事儿整不好要黄。 正这时候屋门被人推开了,朱逸群来了,“爸,我给你们送几条鱼。哎呀,大哥和朱叔都搁这儿呢?三弟也在呐。” 三弟就是马家老三马宏德,比朱逸群小点儿,比大丽大一岁,为人比较阴沉,跟家里的兄弟关系都一般,跟朱逸群的关系也就是点头之交。 今个儿他来了,就是站在一边双手抱胸时不时 分卷阅读173 露出点儿不阴不阳的笑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朱逸群不得意他,没有按照大丽的辈份叫哥,而是叫他弟弟。 马宏德想要说些什么,看见马占山都没说话,嗤笑了一声儿自己瞅着窗外也不吱声了。 他这一笑所有人都多瞅了他一眼,谁也不知道他为啥一定要跟来,跟来起啥作用,这一笑就更觉得他有点烦人。 “逸群来了!来!坐下,帮爸参谋参谋自来水的事儿。”马占山回忆了一下,自来水的事儿自从开始有这事儿,朱逸群就没发表过意见。 现在想想,朱逸群的没意见,又何尝不是意见。 朱逸群笑了笑,“我把鱼交给我妈,一会儿再过来。”他拎着鱼交给在外屋地的葛凤芝,告诉她先养着,等会儿他来炖,然后这才回了屋。 马占山向后稍了稍,“来上炕。” 朱逸群上了炕,没接着马占山给他的烟,“大哥挺好的啊。” 马宏宽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一般还那样,你拿来那鱼是新打的啊?” “早晨跟我家大哥他们去河里下了一回网,秋天早上冷鱼不爱动,也没捞着啥大鱼,整点儿杂鱼拿过来酱炖。”朱逸群说道,“朱大爷可老久没看着你了,听说你咳嗽又犯了?少抽点儿烟呗。” “我不抽烟咳嗽得更厉害。”朱大明白瞅着他,“是我老没见你啊,还是你老没见我啊,你一天忙忙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干啥呢。” “干啥呢?挣钱呢呗。今年城里办事儿的人多。”朱逸群笑呵呵地说道。 “逸群,你总往县城去,也老去街边那几个屯子,你说说人家为啥自来水厂就能办起来,咱屯子就整不上?” “爸,县城现在连一口井都没有了,不喝自来水喝啥?街边那几个屯子也有挺多人家没接自来水或接了没用的,水费再便宜也不像井水似的不要钱,你说是不是?” 连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离县城近的屯子,都有三分之一的人家实际上是不用自来水或者用了也不交费的,何况是靠山屯。 农村人,劳力不值钱。 不像城里人一是没地方挑水去,二是上班的人多,比起钱更在乎省力气。 “你这话咋不早说?”靠在墙边的马宏德冷哼了一声道。 “安自来水是好事,我家就想接。”朱逸群接着说道,“我跟大丽都忙,家里的猪也需要水,不光要接自来水,我还打算自己打眼机井,喂猪种园子就不用考虑水质啥的了,打出啥水用啥水。” 打井一是得够深度,二是得凭“运气”同样的水,有些井水就是“甜”的,有些井水就是“苦”的。 “那你家咋没报名接呢?”马宏宽说道。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自来水冻了咋整。”一年的无霜期比有霜期还要短,任谁在靠山屯做点儿事都得考虑冷这个问题,“你们接管子的时候我看了,埋得不够深,冬天的时候百分之百冻。” “人家县城的施工队都这么说的。” “县城的施工队还等着来年开春再给你接茬管子,挣村里和国家一茬钱呢。”朱逸群接着说道,“爸,要依着我说,咱村自来水的事儿至少得停五年。咱先把井封上,把泵涂上机油封存起来,到时候再说。” “你说停五年就停五年啊?金口玉牙啊!”马宏德眼睛瞪了起来。 “要不然就继续整。”朱逸群乐了,“村里应该还没咋往外掏钱呢吧?都是县里和公社的钱。”县里和公社拿得是国家的钱,可要运行起来,马占海家和朱大明白家还有村里,可都得掏钱。 别的不说光是电钱就是一笔费用。 马占山知道朱逸群说得是真的,可是好不容易整个自来水工程,牛皮都吹出去了,当着别的村长的面都说自己家要用自来水了,这会儿水还没接通呢,就没了? 马占山这一辈子也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先运行到头年,运行不了再说。”这就是所谓打肿脸充胖子,马占山精明一世,最难过的就是“脸”这一关。 “那也行。”朱逸群乐呵呵地说道,“那啥,爸!我去炖鱼!” “三叔,要是赔钱了可咋整?”马宏宽被朱逸群说得更没信心了。 “赔啥钱吗?顶多赔点电费!机器都是新的!自来水管线国家出一半的钱个人出一半的钱!能接就接,不能接拉倒!用水越少电费越少。”马占山怒斥他。 “呵呵,感情赔得不是你家的钱。”马宏德冷笑道,“我家又不是收电费的,工业电贵得很。” “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咱们屯子是十里八乡第一家通自来水的,总不能把话又咽回去吧。”朱大明白暗戳戳地故意说出马占山的痛处,“要不然村里负担一部分?” 他们在里面怎么讨论的,朱逸群没参与,他到外屋地收拾鱼去了,晚上媳妇儿还要过来吃饭呢。 葛凤芝在担心饭的事儿,“他们也不知道留不留下来吃饭。” “妈,咱家还有发面不? 分卷阅读174 你蒸点儿杂合面馒头,他们留下来吃就吃,不吃这天头搁到明天吃也坏不了。” 面是常年发着的,现蒸馒头什么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也只能这样了。”葛凤芝叹了口气,“屋里商量得咋样了” “我爸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二十四拜都拜完了,后面的一哆嗦怎么也要哆嗦的。” “这人啊,以为接自来水的事儿是好事儿的时候上赶着,觉着要坏事儿,马上就变脸了。这事儿成了他们自己往兜揣钱,不成我们就成坏人了。”葛凤芝颇有些无语,“幸亏你大爷没来,要是他来了更是事儿。” “不都这样吗?” “你爸这个村长啊,我不知道他当没当够,我是够够的了。”葛凤芝冷哼了一声。 大丽晃着脑袋收着听写生字的纸,听写二十个生字,全写下来的占不到全班的一半儿,剩下的大部分能写上十五个字左右,最差的只写上七个字。 “朱三狗!”大丽收到朱文骏那里,气得都叫他小名了,“你连自己名儿都写错,干脆叫朱三狗得了!还好写!” 骏这个字对于小孩来说笔划太多了?一个字写成了“两个”字,马和后面的夋分了家变成了马夋不说,夋的两点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 名字错了,后面的听写错得更多,大丽说了听写的时候遇见不会的就画个圈,朱文骏的听写纸上除了零星的两个字之外,全是圈儿。 “老师!我没跟上!”朱文骏给自己找着理由。 “老师!是因为我没让他抄!他老捅咕我!”跟他一桌的马小翠揭穿了他。 班里普遍女生学习好于男生,马小翠二十个字全写上了,只是写错了一个字。 班级里又满是愉快的笑声。 “听写全写上了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得嫁人生孩子!女生就是啥也不是!”朱文骏通红着脸大声指着马小翠说着。 “哼!嫁人咋了?连自己名儿都不会写的文肓将来打一辈子光棍!”马小翠也很快反驳他。 “朱三狗,你再捅咕我姐,我削死你!”马开来也加入了战团。 “都住口!”大丽被吵得脑仁儿疼,“朱文骏,你今天晚上回家把二十个字每个字都写二十遍!” 她又看向全班的同学,“二十个字全写上的,把今天学的四个字一个字写两行!写上十五个的今天学的四个字写两行,没写上的五个字一个字写一行。余下的所有同学,除了今天学的字每个字写两行之外,二十个字每个字写十遍。朱文骏,你别忘了!除了二十遍二十个字之外,今天学的生字每个字写四行!” 她看了看表,“从现在开始写!谁先写完谁回家!” 听写成绩好的,平时写作业就快,质量好。这次作业少,他们很快就写完了,一个个的交上了本,大丽检查完之后,让他们放学回家。 后面的同学就是速度有快有慢了,速度快的,交作业也快,速度慢的磨磨蹭蹭就是写不出来。 朱三狗在马小翠走了之后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吭嗤瘪肚地写了一会儿,就开始溜号,发现大丽在检查作业没看他,在桌子下面捅咕这个捅咕那个。 “朱三狗!拿着本到最前面来写!”大丽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让他坐到最前面写作业。 朱文骏老实地拿着本坐在前面写作业,一样是速度不快,磨磨蹭蹭。 他罚写的本来就多,最后全班的学生都走了,班学的钟声也早响了,他还是没写多少。 “写了有没有一半?”大丽低头看他,“你能不能专心写?这些字照抄还不会?” “学这些干啥,我爸一个字都不认识照样挣钱。”朱文骏低声说道,“老师你咋不怀孩子?我姨家大姐比你结婚晚都大肚子了,我妈说你八成有毛病。” “我看你有毛病!”大丽抬手就打了一下他的后背,“赶紧写!再说话我罚你晚上不准回家!” 大丽瞧着他只觉得头疼,村里那帮女人不知道咋地了,一个个开始盯着她的肚子了,她刚结婚多久啊,一个个又开始讲究她不怀孕的事儿了。 嗯,祝他们家儿媳妇进门两个月就生孩子!姑娘没结婚孩子就满地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2?21:05:02~20210513?22: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善善?8瓶;再瘦10斤、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8、四十四章(下) 1984年,?对于中国来说是巨变的—年,对于靠山屯来说是依旧平常的—年。 小村子山高皇帝远,截止到目前连—台电视都没有,?唯—接触外界资讯的渠道是村委会的收音机和经常按自己的理解读最新“要闻”的村长马占山。 对村民们比较重要的事情是今年粮食丰收了,新 分卷阅读175 品种的种子和化肥起了重要作用,?从来没有人看见过那么饱满的苞米棒子,?也没人见过那么高的亩产量。 那些大田里种苞米和黄豆,自家的口粮田种高梁、小米做为口粮的人颇有些后悔,早知道不种高梁跟小米了,都种苞米多好,反正大碴子也是很好吃的。 朱逸群骑着倒骑驴,拉回了两台怪里怪气的机器,?刚进了院子就对正在院子里收拾大白菜的大丽献宝,?“你看我买啥了?” “啥玩意儿啊。”大丽跑过去看,就是两个带摇把的怪东西,“这是干啥的啊?”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朱逸群卖了个关子,?把两台机器从倒骑驴上搬了下来,大丽去搭了—把手,?还挺沉,?是实心儿的铁做的。 朱逸群在院子里找了—块厚木头,?从中间锯成了两半,?用怪东西自带的两个大螺丝把这东西固定在木头上。 把这东西在院子里放稳之后,?他拿起了晾在旁边的苞米垛里面的—个苞米棒子头朝下放进里头,用使劲儿摇了几下…… “咦?苞米搓下来了?”大丽乐坏了。 “这是苞米脱粒机,我在公社看见的,那家从外面进了十台试试看能不能卖出去,我去的时候就剩这两台了。” “让我试试。”大丽拿了个苞米棒子跃跃欲试,?秋收的时候要说干什么活最辛苦,搓苞米绝对是其中—项。 先拿锥子隔几排推—排苞米粒,推完之后再用手去搓,搓—会儿手就疼得直发烧,戴手□□不好就要起泡。 虽说这个脱粒机得用手摇,—样比用手搓省力。 “有了这个,咱家的这些苞米,咱们俩个几天就都弄出来。”交公粮得交苞米粒子,卖粮食苞米粒子也比成棒的苞米卖得贵。 两人在院子里—边说话—边干活,两只小猫跑过来围着他俩的腿蹭了—圈儿,黄狸猫来到苞米脱粒机的下面,拿手不停地扒拉着从下面漏出来的苞米,黑狸猫跟着玩了—会儿就跑到苞米垛那里守着了。 “那里—堆儿有耗子。” 大丽瞧着黑狸猫,它懒洋洋地趴在那里,眼睛闭了起来,打了个呵欠,—副伸个懒腰要睡的样子,哪里像要抓耗子。 “我看是那边阳光好,它在晒太阳。” 就像是为了打大丽的脸,黑狸猫忽然起来了,眼睛圆睁,耳朵都支愣了起来。 黄狸猫也不玩苞米粒子了,嗖地—下跑到了黑狸猫附近。 黑狸猫—跃而起,扑住了从苞米垛爬出来的足有它—半大的耗子。 黄狸猫也跟着上去助拳,这只耗子体型不小,毛都冒光,—看就是只老耗子,被两只小猫包围了,—点儿都不慌甚至想要还手。 被两只小猫你—爪子我—爪子两下就抽懵了,两只猫把这只耗子当成了玩具,你追我赶,你放我扑…… 足玩了有四五分钟,大耗子被玩得到最后干脆不动了,躺在那里随便它们扒拉,反正怎么跑都是死,越跑这两恶魔越有兴致。 见它不动了,两只猫觉得无趣,黄狸米下口—口咬掉了它的头,咬着向大丽跑来邀功。 “行!干得好!”朱逸群赶紧半路截过去,拍拍它的脑袋赞它干得好,“你俩旁边吃去吧。” 大丽瞧着他们乐,乐—会儿又不吱声了。 已经十—月份了,他们结婚也正经有—阵子了,可是该来的亲戚还是按时来。 摸摸闷疼的小肚子,她颇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 “肚子疼。” “难受就上炕趴—会儿去,我烧点儿水给你冲点儿红糖水。” 大丽皱着眉头,“跟我差不多时间结婚的,都怀孕了,你就不着急?” “那有啥急的,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这都是命。”朱逸群浑然不当成—回事。 两人正说着呢,离老远就看见马宏生把拖拉机开到了朱逸群家跟前,从车上跳了下来。 “姐!妈说大舅晚上来,让你回家吃饭。” “大舅来嘎哈啊?” “说是给二丫看对象看妥了。” 听到二丫,大丽耳朵根子有点儿发烧,为了朱逸群她有点儿对不住二丫,“知不知道找啥样对象?” “不知道!”马宏生说完就又坐上了拖拉机,开着拖垃机,戴着大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整了—身儿劳动布“制服”的马宏生,现在是村里最靓的仔。 大舅弯着腰仔细瞧着接进马占山家里的自来水管儿,“这玩意儿好,省得挑水了。”他直起腰拧了拧水龙头,尴尬的是里面没水。 “每天早晨六点放半个小时的水。”马占山有些讪讪地答道。 “哪有半个小时,也就是十来分钟。”葛凤芝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当初就应该听逸群的,把水泵房封上。” “你知道个啥?”马占山白了媳妇儿—眼,“过两天吴书记还要带人来咱村开现场会呢,县里的大干部也来!咱村自来水工程那是上了红头文件的。” 分卷阅读176 “切。”葛凤芝依旧不以为然。 马占山见势不对决定转移话题,“我说大哥啊,谁给二丫介绍的对象啊?咋介绍王二癞子了呢?那可不是啥正过的人啊!” “你嫂子那边的亲戚,二丫不知道咋想的,—心想找有工作的,你嫂子就上心了,人家介绍王二癞子他爸是林场的副场长,妈也是林场的工人,他也是林场的正式职工,你嫂子就活心了,见着真人了,二丫也相中了。” 自古以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王二癞子过去头上长过癞,后来好了,留下—块—块的斑秃,他瘦不说,穿衣服没正形儿,走路也没正形,栽楞的…… 也就是现在,有点儿钱了会打扮了,穿得像个人样了,那也是唱戏的穿皇袍表面光鲜。 甚至在老—辈人眼里,更加的没正形儿。 “谁说不是呢?可是二丫和她妈都同意,她奶奶也说行……我能说啥。”大舅叹了口气。 在屋里—边嗑瓜子—边听外面人说话的马宏生偷偷对坐在他旁的大丽说,“我猜是彩礼给得多。” 大舅家说到底是大舅做主的,他说不行,别人能说啥?“不至于吧。” “我听姥儿说了,别人给大表哥介绍对象,要两间房不说,还要八百块钱彩礼,大舅不咋乐意。” “妈呀,现在彩礼都这么高了?”大丽有点儿不信。 “就这么高,今年粮食不是丰收了吗?家家手里有余钱,你不答应,别家就有答应的。—来二去的价就抬起来了。”马宏生瞅了大丽—眼,“你就嫁早了,你要嫁得晚点儿没准儿能聘更多。” 大丽啥话也没说,伸手照着马宏生腰上的软肉使劲儿—掐—拧,马宏生疼得嗷嗷直叫唤。 朱逸群没理这对淘气的姐弟,他把马占山家的收音机拿过来捅咕了—会儿,捅咕出了评书。 单田芳讲明英烈。 马占山—听见声儿就从外屋地蹿进来了,“你咋捅咕出来的?我昨个儿还听着呢,今早晨就不好使了。” “爸,你把声儿给拨没了。”朱逸群告诉马占山哪儿是拨声儿的。 “爸这破收音机搁县城都没人要了,现在都买能听磁带的。”马宏生嫌弃道,“他们有整着邓丽君金曲的,还有港台金曲,可好听了。” “净胡扯,人家报纸说了,那是啥啥之音!”马占山想说靡靡之音但那两个字他实在是不认识。 “不管是啥啥之音,人家城里人都听这个,还有跳霹雳舞的。”马宏生从炕上下地比划了两下,“可好看了。” “啥霹雳舞,看着像抽羊杆风。”马占山踢了儿子—脚。 吃饭的时候大舅特意让孩子们也上桌,今天马家也没啥小孩儿,大丽是出嫁的姑奶奶,虽说常来常往,—抬腿就到娘家了,那也是有地位的人。 马宏生也挣钱了,在外面也是能独立出去办事儿的人,两个小的都不在家。 葛凤芝推辞了—下也上桌了,招待大舅也没啥太好的东西土豆炖窝瓜、溜秋菠菜、肉炖干豆角土豆丝、—盘子切开两半的咸鸭蛋。 “哥,你尝尝这咸鸭蛋,都出油了。”葛凤芝给大舅拿了—块咸鸭蛋。 “这鸭蛋腌挺好。”大舅乐呵地说道,这个时候串门能吃啥,“那谁,逸群啊,听说你跟王俊友关系不错,你觉得他这人咋样?” 大舅都已经到马家来说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时候打听人品已经晚了,再说……“王二癞子这人行,别的本事没有,搂钱的本事—流,二丫跟着他在钱这方面受不着屈。” 朱逸群还有话没说,二丫那虎样,估计王二癞子是看不上的,两人能成是包办婚姻,现在王家的老人就不太能压得住王二癞子,等过几年他发展发展,二丫够呛能拢住他。 “我看那小子轻飘飘的,整天游游逛逛的,哪儿有挣钱的事儿哪有他,说不上哪天就进去了,我跟你说二丫不能说给他。”马占山的态度是反对。 大舅脸色不太好看,“说都说了,婚都订了,你嫂子和二丫可同意了,后个儿就过礼了。” “过礼过多少钱啊?”葛凤芝问。 “彩礼—千二,他们家说了房子预备下了,林场新盖的二楼。” 听见彩礼数目和房子是林场新盖的像别墅—样的二楼,朱逸群和大丽就知道不能劝了,明显大舅家相中人家条件了。 “哼,你就等着吧。”马占山还想继续说,葛凤芝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好几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3?22:02:58~20210514?21:2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兔兔?19瓶;猫爪毛?10瓶;她?3瓶;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四十五章(上) 回家第一件事是先把炕烧上,?在炕烧热之前,大丽打了一盆 分卷阅读177 水,两人脚一起泡在洗脚盆里面一边泡脚一边聊天。 “我觉着王二癞子不咋靠谱。”大丽嫌弃地说道。 “我也这么觉着,?可架不住大舅乐意。” “大舅不是说他不乐意吗?” “他不乐意这事儿能成吗?说到底他是贪王家给彩礼给得多。”朱逸群说道,“一般林场的人都可着林场子弟找,?王二癞子但凡像点儿样子,?凭他爸的本事,找个同是林场工人的媳妇儿不难。” 这就是两头占一头的事儿,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王二癞子那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人物,他啥样大舅在订婚之前能不知道? 说到底就是贪图他们家给得彩礼高。 “我还以为大舅最稀罕二丫呢。” “稀罕归稀罕,到底是要给小子娶媳妇儿。” “现在这彩礼咋变这么高呢。” “大伙拱地呗,?一家攀一家。” 大丽忽地笑了,?“你跟我说实话,当初你看上二丫了没?” “我当时觉得,谁要是娶了二丫,?一准儿心累。” “啥意思?” “娶了她的人家里家外的活是不用操心了,可是得时刻看着她免得她乱说话得罪人。” 大丽笑容里带了几分的甜意,?“你没看上她。” “她适合找个没啥文化朴朴实实的农民,?两人一块儿过日子,?谁也不嫌乎谁,?只要两人都认干,?日子就能过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朴实的农民呗?” 朱逸群乐了,笑呵地看着大丽。 “要是父母包办非要让你娶她呢?”大丽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倒是没啥,娶谁都不能错待了。”朱逸群这说得也是大实话,真要是不得不娶二丫这样的,他顶多是操点心,?他本身也不是乐意在外面扯犊子的人,王二癞子可不是啥老实人。 当年他们一起在外面混的时候,王二癞子就有些花花事儿。 “切。”大丽觉得这话听起来颇不顺耳,脚狠狠往上一踢扬了他半身的水,“你的意思是不管娶得是谁,你都对她好是不是?” “没有!好和好能一样吗?” “有啥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大丽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又没跟别人好过。” “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没跟别人好过啊。” 两人为了别人的事儿叽咯(吵)了半天,洗脚水凉了,炕上也有热乎气儿了,这才擦了脚,大丽端着水盆出门倒洗脚水,刚倒完水,就听见隔壁好像在吵吵。 站在院里听了一会儿就进屋了,“五婶儿家又吵吵起来了。” “这回是为啥啊?” “好像是为了五叔在外头喝酒喝多了。”大丽摇了摇头。 朱五叔有把子力气,别人家盖房啥的爱找他当帮工,一当帮工别人就供酒,一供酒他就喝多,喝多了就回来吵吵。 两家住邻居,隔三差五就能听见他们家吵架。 别人的事儿说一会儿就得了,两人把窗帘挂上,闭灯睡觉了。 躺了一会儿大丽推了推朱逸群,“你能不能劝劝王二癞子,把这桩婚事搅黄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是个坑。” “搅黄倒容易,得罪了大舅一家子以后可难整了。”他们俩个看着是个坑,大舅一家觉得是桩好亲事,被他们给搅和黄了,大舅一家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结仇。 这种事一结仇,可就是一辈子的死仇。 “就不能不让他们知道是咱们搅和的吗?”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咱啊还是别干这样的事儿了。” “唉……”大丽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瞎操心,也许他俩就特别对脾气,能过到一块儿呢。王二癞子这人本质不坏,做生意挺讲诚信的,不然我也不能跟他做生意。” “当初你也说过王德发本质不坏。” “他确实不坏啊。”王德发就是懒加有酒瘾,你让他干啥坏事儿他真没那本事也没那心思。 怎么说呢,干坏事儿也是有门槛的。 “也不知道在你眼里啥是坏人。”大丽翻了个身,因为例假来了,垫着的小垫子总有点儿不舒服,肚子也闷闷的疼。 “肚子疼啊?”朱逸群说道,“你等会儿我给你冲点儿红糖水。” 他起身到外屋地拿大茶缸子冲了一半杯红糖水,里面又切了姜丝。 “把水喝了,姜丝也嚼巴嚼巴吃了。” 大丽起来把红糖水喝了,姜丝嚼了几丝觉得有点辣,“太辣了。” “辣才祛寒呢。” 她把水喝干净了,姜也嚼干净了,肚子暖乎乎的舒服多了,躺回热乎的炕上,朱逸群闭了灯回到被窝里帮她揉着肚子,没一会儿大丽就睡着了。 朱五婶儿听着老爷们跟打雷一样的鼾声,闻着难闻的酒 分卷阅读178 味儿,被他打过的脸火辣辣的疼,真恨啊,恨不得掐死他。 睁着眼睛到天空泛亮,起身出外头上厕所,恍惚间看见有个人从外头开了隔壁的门,定睛一瞅是朱逸群。 这个时候他从外面回来?她在茅楼里盯着他开了门进屋,心里更犯嘀咕,这人啥毛病呢,他啥时候出去的呢?这个时候回来了…… 老说他们家过得好,现在瞧着不一定好,谁知道朱逸群背后干啥儿事呢,谁黑不黑白不白的到处乱晃呢? 再想想他脑袋里有弹片的事儿,是不是脑袋的病犯了?这是出去游逛去了? 她顿时觉得浑身不疼了,心里也不憋屈了,眼睛锃亮锃亮的,只剩下一肚子的八卦等着天亮了跟别人讲咕。 过礼是要办置的,两家人的近亲属凑在一起见证定婚,眼看着男方拿彩礼出来过礼。 过礼的仪式是在王家办置的,王家在林场有个大院子,三间的全砖阳瓦盖房子,全都是玻璃窗,还接了有一间的偏厦子,前后都是院子,前院得有十多米,后院也有十多米。 房子两侧都有棚子,棚子里面搁得全都是木头,有些是木材,有些是柴火。 到了屋里格局跟县城里马占梅家是一样的,进屋先是外屋地,东西各有两个灶台,各有东西屋,隔着东西屋的墙不是普通的墙,都是火墙。 王家没有老人,东屋王二癞子的父母住,西屋王二癞子没出嫁的两个妹妹住,王二癞子住在偏厦子里。 王二癞子还有个哥,当兵退伍之后分配到了铁路上,在县城结得婚,这次也在家里。 跟王二癞子不同,他哥可以称得上是仪表堂堂,颇有气质。 这次过礼大舅一家子也全来了,马占山本来不乐意来,被葛凤芝硬拉着来的。 马宏生拉着他们俩口子和大丽、朱逸群两口子,马家一共来了五个人,算是声势颇大。 来之前还特意拐了个弯到了大舅家,把大舅一家子带着。 二丫叫二丫,自然是因为有个叫大丫的姐姐,实际两人都是有大名儿的,亲戚朋友都不叫,只有户口上有显示。 大丫应该叫葛玉兰,二丫叫葛玉芝。 葛玉兰比大丽大两岁,已经有两孩子了,一个丫头一个小子,丫头是大的,虚岁快六岁了,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单棉的花夹袄在王家的大院子里跑来跑去的。 小子是老二,虚岁三岁周岁不到两周岁,还没咋走稳当呢,光着屁股穿着开裆裤在大丫跟前晃晃悠悠爬上跑下的淘。 大丽瞧着他招人稀罕,拿了块桌上的糖逗着他玩。 葛玉兰的男人是个农民,老实巴交的没啥话,站在院子里看着姑娘。 这场面算是颇为不错了,王家“老大难”终于要定亲了也引来林场的一些人过来看。 人员齐备,厨房里也忙活得热火朝天的,王二癞子的妈带着儿媳妇和一个来帮忙的侄媳妇忙得不亦乐乎。 王场长跟马占山、葛大舅唠得热火朝天,朱逸群、王俊友的哥哥王俊生、马宏生三个人围着拖拉机聊拖拉机的事儿。 大舅妈、葛凤芝、大丫、二丫、大丽五个女人在王家两个没出嫁的姑娘的陪伴下唠得开开心心。 谁也没有注意到本次的男主角始终没有登场。 男主角不在家吗?当然……在家。 王二癞子被关在偏厦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个入海的蛟龙(他自己认为)的,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农村黑了巴唧的柴火妞! 可偏偏这事儿由不得他! 他爸借着他回家取东西的当口,把他给抓起来了! 先订婚!过一个月就结婚!不答应就永远关着他!敢反抗他爸不介意大义灭亲把他送派出所去。 至于罪名到时候再想,反正投机倒把罪是指定能靠上的。 他正搁屋里愁得慌呢,救星来了。 他隔着玻璃看见朱逸群顿时眼睛就亮了,偏偏自己大哥在跟前呢。 好不容易等着自己的大哥走到别的地方了,使劲儿地敲着窗户。 朱逸群听见了动静,笑呵地往偏厦子这边来,“你咋回事儿啊?咋给关起来了呢?”他隔着玻璃窗跟他聊。 “啥也别说了,四哥!是兄弟就救我出去!我得跑。” “要订婚了,跑啥跑啊,你跑了我表小姨子咋整啊。” “订婚不跑结婚我也得跑啊!四哥!要是订完婚再跑,我家可得赔钱!一千块钱呢!” “您财大气粗,看得上这一千块钱吗?” “一千块钱也是钱啊!我拿出去做本钱一年就能番番。”王二癞子急得脸都变形了,“好哥哥!好四哥!你快救救我吧!” “你等着啊。”要是硬搅和黄朱逸群不干,可现在这情况,明显是成不了,等会儿订婚的时候王二癞子一样闹腾。 他先围着偏厦子溜达了一圈,正面不用想了,正面的院子里全是人,挂锁倒是好开,就是开完了王二癞子跑不了。 分卷阅读179 后面窗户装着铁栅栏,他拽了一下,铁条足有婴儿小姆指粗细非常结实,连拧铁栅栏的螺丝都是特意撒了盐让它锈死的。 他四下瞧了瞧,在院里转了一圈儿,找着了一根上锈的锯条。 他饶到偏厦子的后面,拿着锯条锉了几下,还行。 他把锯条递给了王二癞子,“自己锉吧。” “你不帮我锉?” “呵呵。”他冷笑了一声,“被捉着了别把我招出来,要是让我知道了你把我卖了……” “不能!卖谁我也不敢卖您啊。” 朱逸群佯装无事地到了前院,跟在前院的王俊生打招呼,“你家后边的几棵果树长得不错啊,来年能结果吧。” “差不多……” 饭好了,菜要上了,东西屋各摆了一张大桌子,眼看是要开始订婚宴了。 马占山问王场长,“俊友呢?” “他不好意思了,搁屋呢,我这就叫他。”他拿着钥匙出了门,王俊生也跟着过去了。 爷俩开了门往里面走,瞧见“王二癞子”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上去推了推他,“起来!吃完订亲饭就让你走!” 王二癞子没反应。 王俊生一掀被子——空的! 林场的王二癞子订婚当天跑了!!有人瞧见的真真的!从自己家后院跳板杖子跑的! 一路跑到客车站,坐着车跑没影儿了! 这一重大新闻,还没等马家人回到屯子呢,已经在十里八乡传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了两天,还是把这条线换了,让二丫有个圆满的结果。 现实里太伤了,六十多岁我父母一辈,有太多这样的故事了,不想细讲。 感谢在20210514?21:23:22~20210515?22:3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四十五章(下) 阳历12月份,?今年的雪来得比去年要晚一些,已经冷了一段时间了,依旧没有下雪的意思。 大丽往炉子里多添了两块柴,?买了油印机,她自然不敢多劳动尚老师,?三个班级的卷子都是她印的。 到了期末,?尚老师布置下来,每周数学和语文都要各刻一份卷子。 她从县城那里要来了刻版,大丽负责刻版的较对和印刷。 把最后一张卷子印完,天已经黑透了,今天朱逸群去县城联系猪贩子,已经说过了会回家晚一些。 她把卷子锁进柜子里,?晚上教室有可能会进耗子,?卷子的油墨味儿对耗子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不锁起来的话搞不好会被咬。 摘下了干活时的套袖和罩衣,围好围巾戴好手闷子,?拨拉了一下炉子,见炉堂里还有些未燃尽的木块,?把水壶里的水倒了进去,?看着木块彻底熄灭了,?这才关灯锁门离开。 她推亮了手电筒,?顺着回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到自己家跟前,正好瞧见拿着手电筒出门的朱逸群。 “你回来啦,我正要去接你呢。”朱逸群说道。 “猪贩子联系妥了吗?” “联系妥了,明天早晨来拉猪。”猪卖给肉联厂价格太低了,眼看过元旦了,?县城里对肉猪的需求量大,猪贩子给得价高。 这种事他是不太敢让猪贩子打电话的,被马占山知道了指定是一通唠叨,在他看来卖给供销社才是正经事。 “我包了点饺子。”朱逸群一边跟大丽说话,一边转身关上大门,“这次咱们卖十二头猪。” “不是十三头猪吗?”家里留了四头母猪,要卖的成品公猪十三头。 “留下一头杀了自己家吃。” “啥?”大丽吓了一跳,“自己家杀猪?” “那有啥的啊。” “咱俩吃不了。” “不是有爸家和大爷家吗?我算了一下,够分就不错了。”老丈人家就不说了,大爷家对自己也是恩深似海,一直到现在一直在照顾着他,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养了这么多头猪,家里人咋地也得分点儿。 “我家自己家养猪了。” “宏生说了,家里的猪都订出去了,后天供销社来拉。”说到底家里供着三个学生,就算是有马宏学每月寄回家的钱,马占山仍然不敢“享受”。 朱逸群包了大约有三百多个饺子,煮了一百来个,剩下的全搁盖帘子上拿外头冻上了。 饺子出了锅先单盛出来一盘子,“去给爸送去吧。” 朱家吃好吃的,总要给马占山家送一盘,马占山家吃好吃的,也总要给朱家送一盘。 “诶。”大丽用干净的屉布子把饺子盖好放进小筐里,拎着往马家去。 倒不是她不想端着去,只 分卷阅读180 是烦透了村里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女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她家瞅,总是爱讲咕她家。 大丽走了之后,朱逸群用热乎乎的饺子汤拌猪食,马无夜草不肥,这道理放在猪身上也是一样的,晚上这顿餐必须加。 朱逸群拎着猪食桶去猪圈那里喂猪,为了保证温度猪圈扣了棚,猪圈里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苞米秸,为让猪晚上吃食,灯也一直开着。 他喂完了猪,看着猪抢食心里盘算着更大的事情,母猪已经留下了,现在看来养得不错,头年可以找种猪配种了。 这次他打算跟本地猪配种,长白猪这个品种是不错,但是还是不如本地猪抗造。 喂完了猪,他回屋洗了手,大丽也刚好回来,“妈说了,明天去他家包豆包,她把咱家那份也带出来了,让咱们今年别淘米了。” “行。” “妈还说她想把二丫介绍给我大爷家的马宏兴。” “他俩?”马宏兴是马家的小儿子,别人家都是小儿子吃香,他们家是小儿子最没存在感,老人一是得意聪明伶利的二儿子,二是稀罕老丫头。 马宏兴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老实,蔫蔫的不爱说话,干活倒是行,跟着父亲上山打猎也是中规中矩。 按马占海的说法,打猎的时候跟种地的时候似的,一点儿不乐呵。 马占海家过得没有马占山家殷实,他们老两口已经定了跟大儿子一家过,小儿子结婚指定是单过,宅基地是现成的,要盖也容易。 可要说拿多少彩礼—— “彩礼呢?” “八百块。”现在八百块的彩礼已经算是便宜的了,年前年后已经定了一千块打底。 “你大舅这回不要高彩礼了?” “这不是王家赔了二百块钱压惊钱吗?差不多了。”吃定亲饭的当天男方跑了,别管是他咋藏着的锯条把铁栅栏弄断的吧,指定是他跑了,王家理亏,也怕没人再敢介绍好人家的姑娘给他家,主动给了二百块钱压惊钱。 “这事儿是你爸张罗的吧。” “可不是咋地。”大丽叹了口气,“听我妈说二丫不咋乐意,还是想找工人,被我姥儿一顿骂老实了。” 说到底二丫执著于找工人这件事,大丽是祸头子。 “到时候咱多随点儿。”朱逸群给大丽夹了一个饺子。 “诶,你知道王二癞子去哪儿了吗?” “没跑远,还搁县城呢,我这回看着他了,交了一批山货给他,他说了,过了年想去南方。” “他能回家过年?” “他搁他对象家过年呢。” “他有对象了?那咋不领家去呢。” “那女人是离婚的带着一个孩子开饭店的,王家不同意。” “啥?”离婚的女人对于县城来说已经很稀奇了,对山村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那女人当年没结婚的时候就跟王二癞子好过,后来因为别的事儿断了,后来找到矿区去了,男人喝大酒打人,她带着孩子回来了,家里容不下她,她就跑县城去了,她的小饭店是王二癞子帮着开的,客也都是他带去的,上回王二癞子请咱们吃饭就是那家店。”这两人也算是长情了? 大丽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老板娘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少妇,“你啥时候知道的这事儿啊?” “我也是刚知道,先前他没跟我说。” “他家里呢?” “要不是为了那女人,他家里也不至于那么费劲巴力地给他张罗媳妇儿,要我说二丫幸亏跟他没定婚,否则麻烦更大。” 两人一边唠着一边吃着饭,刚撂筷子就听见外面杀猪似地喊叫声。 一个人使劲儿敲他们家的门。 朱逸群披上军大衣穿上鞋打着手电筒出了门,“谁啊?” “马大夫!快点儿!快点儿!宏国媳妇儿喝药了!” 喝药?大丽赶紧的穿好了衣裳出去,朱逸群给她打着手电筒陪着她。 大丽赶紧往卫生院跑,卫生院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人已经抬到卫生院的床上了。 宏国媳妇儿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口吐白沫,旁边的马宏国手拿着个农药瓶子在那里跳着脚的骂。 “你喝药!你拿喝药吓唬谁啊?咱家卖粮刚得两钱,你就惦着回去填你娘家那穷坑!也不想想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骂完他又上去要打她的耳光,被周围人拦了下来。 “都别干扰病人!都出去!”大丽指着门吼道。 农村女人苦,嫁人之后日夜劳作侍奉公婆丈夫,有了孩子伺候着孩子,一天从早忙到晚,时不时的还要受气,被家暴。 喝药的人并不少见,村卫生室就有简单的处理设备,看着那农药瓶子,深绿色的包装上面写着六六粉。 大丽看见包装脑袋嗡地一声,这种药毒性大药性猛,一旦喝了很难救治。 按道理来说应该送县医院抢救,可是就算是开拖拉机也要一个小时,晚上走夜路山路难行,至少得一个半 分卷阅读181 小时,到地方了人估计也就没了。 不管怎么样,先洗胃吧,死马当成活马医。 也没什么别的水可用,大丽兑了肥皂水,让力气大的女人帮着掰开她的嘴,用漏斗往里面灌。 灌了半瓢肥皂水下去,她翻腾了一下哇地吐了了一地,稍微恢复了些神智,“救我干啥啊!让我死啊!让我死啊!” 大丽也不瞅她,“按住她!再灌!” 她又用漏斗往里面把剩下的肥皂水给灌了下去,拿出漏斗来,瞅上面都有血了,那咋整!只有这么治! 肥皂水算不错的了,还有灌粪水的呢,就是为了让病人吐。 “再灌!” 又硬灌下去一瓢肥皂水,这回宏国媳妇儿又吐了,吐得更多…… 大丽抹了抹头上的汗,大冬天的没烧炉子的医务室,所有人都忙活得一身汗,“赶紧往医院送!” 这个时候马宏国可能是有点儿省过味儿来了,知道媳妇儿不是在假喝药吓虎人了。 跟着上了马宏生的拖拉机,一行人往县城奔去。 大丽靠在医务室的墙上半天才喘匀气,瞅着帮忙收拾医务室的葛凤芝和王凤想说话都就不出来。 朱逸群过来扶着她坐到椅子上,“你坐会儿,我把炉子点着。” “别点,热了太难闻。”大丽摆了摆手,“她这是为啥啊?” “她娘家妈病了,她哥和嫂子不想给她妈治病,她不干,她娘家嫂子说了拿一百块钱就给她妈治病,她回家跟马宏国说娘家要借一百块钱,马宏国就急眼了,把她一顿骂还打了她一顿,她越寻思越憋屈就喝药了。” 说到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挨马宏国的打也不是头一回了,娘家哥嫂的无情和丈夫的无义,让她绝望了吧。 大丽拿起病例簿想要填病例,忽然想到,“妈,宏国媳妇儿叫啥名?”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她娘家姓宋。” 大丽按着头,觉得一阵的悲凉,一个嫁到靠山屯十多年的女人,村里人对她的所有印象都是XX媳妇儿,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5?22:34:44~20210516?21:2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毛?10瓶;妧?9瓶;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四十六章(上) 宏国媳妇儿还是死了。 她的大名第一次出现在家里显要的位置,?黑布上白色的纸字:宋春艳千古。 这个女人的名字原来叫春艳,春天,生机勃勃,?艳,丰色为艳。 可能她没出嫁的时候也是一个爽朗快乐的大姑娘,?嫁到靠山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是能干、刚强。 婆婆不得意他们这一支子,向着小儿子一家,娘家妈身体又不好,连生三个孩子都没怎么做过月子,家里家外的活虽说做得不太精致,哪样都没落下。 平时在村口干活扯闲话的时候,?说话声音挺大,?笑起来声音也很响。 五姑坐在村口自己家新开的小卖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朱五婶儿聊天。 “你说她咋就死了呢?气性也太大了。” “她也是被逼得没法儿了,马宏国太不做人。”朱五婶咬着牙说道,“这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正这时候门开了,?来买烟的赵老五赵长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着不乐意听了,“啥叫没一个好东西啊?我们男人怎么了?咋地啊?就兴你们女人死命里填娘家啊?” “百善孝为先!她是为了别的事儿往娘家拿钱吗?这不是她妈有病要死了吗?当姑娘的拿一百块钱就至于被往死里打一顿?呵,?我看这回马宏国花十个一百能不能娶回个媳妇儿来。”长海媳妇儿一点儿也没给自己男人留面子。 “诶,?说不说,?她妈身体咋样了?这回没看着她来啊。”马五姑问道。 “来啥来了还!听着姑娘喝药死了当时就躺炕上了,?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我听他儿媳妇儿说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赵长海媳妇儿从柜台上抓了一把瓜子。 “不是说这事儿瞒着她妈,不让她妈知道吗?”五姑一边擦柜台一边问道。 “呵,咱们这些两旁事人谁能去告诉她去啊?还不是她儿媳妇儿说的吗?早就嫌乎老太太碍眼,咯应小姑子老回家了,这回好了,?两碍眼的一块儿没了,人家真是拍巴掌乐!你看这回来,脸上都高兴得直冒光!”长海媳妇儿说到气愤处,顾不上小声儿了,大嗓门又扯起来了。 “她这样,她男人就不管管?”朱五婶顺着卖店的窗户往外瞅,来来回回的好几拨人了,马宏国家“客”不少。 “我告唤你,媳妇儿孝不孝顺,一多半看老爷们儿,宏国媳妇儿他哥不中用!管不了媳妇儿!你看这回来哭得!他能不后悔吗?妹子没 分卷阅读182 了,妈眼瞅着也要没了。后悔去吧!有啥用?”马五姑点评道。 “看你们说的,说来说去又是老爷们的罪过了。”赵长海实在无语了,“凤凰有没有。” “咋舍得抽洋烟卷了?”凤凰烟不贵,但对农民来说是高价烟了。 “明天他要去县城他三大爷家喝酒,买点儿烟装样呗。”长海媳妇儿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男人留。 “你看你说的,出门办事儿不得有点儿能拿得出手的烟啊。”赵长海说道,“你们老说男人这个那个的,一个个的嘴上不饶人,我说个男人你们能说出错儿来我就服你们。” “谁?” “朱逸群!”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马五姑冷哼了一声,她媒婆生涯的滑铁卢,人生中最大的一次信用危机,口碑严重下滑……就是因为朱逸群的——媳妇儿。 赵长海(老五)媳妇儿也不说话了,不为别的,只为她也有点儿挑不出来朱逸群的毛病。 只有朱五婶儿露出了嘲讽式的表情,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风范,“呵,他?他毛病最大。” 这一句话杀伤力太强了,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朱五婶儿等得就是这样的高光时刻,“我们两家住邻居,说不说他对媳妇儿是真好,现在天不是短了吗?咱屯子这么多孩子上学的,有几个取孩子去?他天天打着电棒取马老师去。早晨,我们家那死男人在炕上睡得跟死猪似的,我起来抱柴火烧火,哪回都能碰着他抱柴火,马老师搁家从来没起早引过火。” “这是啥毛病,刚结婚的小两口不都这样儿,等过两年看看。”马五姑听着酸水儿直往上冒,她也算得上是村里的女强人了,在家也是说了算吃得成的,可她家老爷们儿可没这么积极。 朱五婶儿撇了撇嘴,“怕就怕没有过两年了。” “咋地了?”众人都凑了过来。 “我晚上不是好起夜吗?从今年夏天开始,我晚上上便所遇见好几回了,他深更半夜的出去,一大早晨鸡还没叫呢回家。” “啥玩愣?他不在家搂媳妇儿睡觉,上外头嘎哈去啊?”马五姑问道。 “不知道,这事儿咱可不知道,有几回他从外面拿东西,蘑菇啊,山货啥的,有几回我搁院子里听马老师说要下地干活,他说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你们说啥时候干的?这人,一天你说他睡不睡觉?” 马五姑摇了摇头,“人全靠觉支着,不睡觉哪能长寿。”她摇了摇头,“你们说是不是因为他脑袋有弹片,晚上隔外的疼!睡不着!” “我也这么寻思的。”朱五婶儿说道,“你说这人是不是没场儿看去,马占……精明了一辈子,姑娘的婚事上犯傻了!人家说没病他就信了!你们等着吧,不出五年……”她伸出一巴掌。 “哎呀妈啊……”长海媳妇儿一拍大腿,“啧啧啧啧……” 大丽把马宏国家的三个孩子经管回自己家,给这三个孩子洗了脸和手,一人给他们冲了一碗油茶面吃。 这三个孩子每个头上都戴着孝帽子,无论大丽怎么劝他们都不往下摘。 “老师,我妈啥时候回来啊?”马小翠还带着几分的天真。 “你傻啊!妈回不来了,咱没妈了。”马开明瞪了一眼妹妹,他最大,也最懂事知道没有妈意味着什么。 “哥,我想妈了。”马开来哭了起来。 大丽瞧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啥。 葛凤芝进了屋瞧见他们在哭,叹了一口气,“真是作孽!这个宏国媳妇儿,她两腿一蹬走了,留下这三个孩子咋整?” “妈,你别说了。”大丽推了一下葛凤芝。 “我最不佩服的就是喝药的人,都有胆死了咋还没胆活。”葛凤芝继续说道,“她可倒好,喝药死了,给人家倒地方了,除了她妈谁真难受啊。” “妈!”大丽声音提高了些。 “行了,我不说了。”葛凤芝摆了摆手,“你家里有啥吃的?” “有点儿饺子,我给你们煮饺子吧。” “真是的,为这事儿今天的豆包也包不成了。” 大丽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今天猪贩子来!” “这算啥事儿啊,他们家该办他们家的事儿办他们家的事儿,你家该卖猪卖猪。”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果然猪贩子开着拖拉机来了,朱逸群跟朱家的几个兄弟一块儿帮着把猪泡了秤,一只一只的抓上了车。 村里人和马家来的客人也有跟着看热闹的,眼瞅着猪贩子和朱逸群进了屋,关起门来算钱。 过一会儿猪贩子上了车,跟着押车的人一起开着拖拉机走了。 众人小声儿算计着这次朱逸群又能挣多少钱,有人说赚得多的,有人说他拿苞米喂猪挣得少的。 当然了,也有人悄悄的传起最新的“新闻”,朱逸群病得不轻,怕是命不长久。 村民虽然喜欢在小利上相争,大部分时间仍是善良的,看向马大丽的时候眼神里就多 分卷阅读183 了些同情。 所谓七不出八不埋,宏国媳妇儿是初八死的,要停灵一天到初九才能“出”。 阴阳先生看好了时辰,到了时辰钉下棺木上的封棺钉,因为事出突然,天气又冷,棺材上的油漆还未干透,封棺钉钉得分外的难。 想想人是横死的,钉棺材的人手都有些软,好不容易棺材封好了。 事先挑好的四个杠夫挑着棺材起来了…… 马开明摔了盆儿,扛着灵幡走在最前面,女儿马小翠捧着相片儿跟在后面…… 刚走到村土,迎面几个骑自行车的人下了车,头一个人把自行车摔在了路中间。 坐在那里横着不让送葬的人走。 这几个人是宋家的人,昨天宋家的人来得是大舅哥和大舅嫂,这次除了大舅哥和大舅嫂之外,还有远嫁的大姐和大姐夫。 宋大姐就开始骂,“这靠山屯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宏国媳妇儿的哥在一旁默默无语,妹子喝药死了,按理来说当大舅子的应该闹一场的,可他这个大舅子闹不起来。 闹腾吧,就闹腾这一回了。 宋家大姐盘腿坐在道中间,指着送葬的人开始骂,“我妹妹没嫁过来的时候,一个个吹牛X说你们靠山屯如何如何的好!不挨饿不缺粮食,冬天穿得是大皮袄!什么熊瞎子内老虎肉随便吃!骗得我爸妈信了,把我妹妹嫁进这个火坑……” “谁知道马宏国那么不是人啊!我妹妹刚生完老大半个月,因为抱怨了几句婆婆不伺候月子不看孙子,就被马宏国打得躺在炕上下不来地!那腿肿得足有轮胎粗!我劝她不跟马宏国过了!把孩子扔下就走!她偏偏舍不得!我可怜的妹妹啊!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就把马宏国这个畜牲给收了去!” 她又继续骂,喝酒,打老婆,抠,小心眼儿,马宏国被骂得脸一青一白的,想要回嘴被周围的人拉住了。 “还有他们家那个缺了大德的老太太……”她从一开始妹妹嫁进来受婆家的气开始数落,马宏国一家的人各个都有罪,骂了足有一个小时,靠山屯的几个女人陪着她,见她骂到有气无力了,这才扶着她起来。 “孩子她大姨啊!别的不看看孩子!眼看到时辰了,得让先人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我妹妹能安吗?留下三个孩子……可咋整啊!”宋大姐嗷嗷地哭,她也没有多少力气了,被扶着就到了路边。 送葬的队伍上了路,一路撒着纸钱上了山。 在山上有一片地方,是马家的祖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6?21:29:05~20210517?21:0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意人家?40瓶;鼠来宝?21瓶;寒江骤雨?10瓶;妮妮?5瓶;再瘦10斤、快乐阿泽、mmz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四十六章(下) 人活得年纪大些就晓得了,?无论是谁死了,怎么死的,除了添些话题之外,?对于除父母亲人之外的人而言,就是多了份谈资兼或抱怨需要自己随礼,?比起死者绝大部分人更在乎白事宴上吃什么。 马家条件一般,?白事宴办得简单极了,六个菜加起来也没有半两肉,除了白事必备的黑白菜(木耳炒白菜)和豆腐之外,一般宴席上会出现的鸡和肘子之类的更是不见踪影不说,连主食都不管饱,一人一个杂合面馒头。 吃完了这些,?村里人有些悻悻地离开,?马宏国的弟弟和妹妹陪着他在里屋呆着。 马宏国的母亲因为避着媳妇的丧事,压根就没出门,把自己锁家里寸步不离,?至于马宏国的三个孩子无人照顾这件事,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哥,?你今后有啥打算?”马宏国的弟弟长得比他好看,?皮肤是冷白皮,?浓眉大眼的,?早年被招工进了县城的皮革厂。 “没啥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马宏国觉得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儿,空得落的吧,还有点儿后悔,自己要是那天不打她,她会不会还活着?自己是不是还有个家? “啥走一步算一步吧。”马宏国的妹妹靠到了炕柜上,?“这家里没有个女人不行,不是我说死人的不是,我大嫂原来也不是啥勤快人,瞧这屋里造得,皮儿片儿(脏乱)的。我们屯子有个寡妇才二十八,家里就一个小姑娘,有三间大瓦房,十几亩地……” 马宏国妹妹嫁到了邻城大队,离县城近,地多不说都是平地,因为离县城近可以就近做买卖,干活,比靠山屯富裕得多。 “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去了邻城,三孩子咋整?都带过去啊?人家能乐意!还是得娶没有落烂的,我单位同志有个表妹……”马宏国的弟弟也给他介绍起了对象。 马宏国听着两人说的话,原来自己竟然行情不差?没了旧的可以迎新人? 他脸上的阴霾顿时消失了很多。 分卷阅读184 丧事办完了,大丽忧心忡忡地把马家的三个孩子送回了家里,回家的路上不停地想着这三个没妈的孩子将来咋办,刚到自己家就被等在门口的葛凤芝扯到了屋里。 “嘎哈啊?妈!”大丽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 “嘎哈?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人都在说啥呢?” “说啥啊?” “说你女婿有病!天天晚上搁外头走去!说他命不久长!” “啊……这事儿啊。”大丽并没有像葛凤芝那样激动。 “你咋这样不着急不上火的呢……”葛凤芝推了她一下,几秒后反应了过来,“你知道?” “妈,他不是脑袋里有病,他是得了啥心理疾病,因为当兵时候的事儿,吓着了。”甭管朱逸群怎么跟她说的,反正她是这么理解的。 “啥?” “他不是去前线了吗?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吓着了!一睡觉有时候就做噩梦,做完噩梦睡不着就出去溜达一会儿,回来了接着睡觉,啥也不耽误。” “吓着了?”葛凤芝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平静了很多,“你记不记着咱村的老杠头?” “谁?” “诶,他都死十多年了,你小时候可怕他了,他搁大街上走你都不敢出屋。他当年啊给小日本干得啥工程拉石料,不到半年就个人跑回来了,不敢搁家呆跑到咱山里躲着,他说小日本不是人,天天拿鞭子抽着劳工干活,病了不能干活的也不管咽不咽气儿就往死人岗里头扔,他被逼着拉了好几回死人,吓得病了,当时带队的人讲情让他回来了。后来他还说,当时被雇去干活的人全都没回来,工程完了全让杀死在里头了,他就是经常整宿睡不着觉。” “我想起来了,就是过去无论冬夏就一身儿衣裳在屯子里逛的那老头儿?” “可不是咋地,他死的时候五十多岁快六十了吧。”葛凤芝算了一下,嗯,五十多岁不算早死,再说了明显朱逸群比老杠头强,脑子灵活能干活,半夜不睡觉也不是瞎逛而是采山货或者下地干活,还行。 活到五十多岁?大丽心里一惊,回忆着老杠头的样子,头一回认真“重视”起了朱逸群的病。 尚老师从厚重的卷子堆里抬起头瞅着大丽,眼睛里带着一抹惊讶,“你咋才把这事儿跟我说?” “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啊,我以为你也知道呢。” “我知道啥啊?你啥时候看我跟屯子里那几个妇女一起闲聊天儿?”尚老师都无语了,“根据你说的症状,朱逸群很可能患上了炮弹休克症。” “啥?” “这种病第一次被正式记录是在一战,当时有很多士兵明明身体好了,却无法重返战场,当时的人以为他们怯懦避战,为了惩罚也为了‘治疗’他们,强迫他们重返战场执行危险的任务,后来经过一些人的研究,认为这些人是心理上受到了创伤。” “啊,哦。”真是跟老杠头似的,被吓着了。 “我看朱逸群的症状不重,也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尚老师拿了本书翻看,“你说他失眠……” “是。” “这里有几个食疗的老方子,你照方子没事儿给他做吃的。” 大丽接过方子一看,都叫什么安神汤,静心羹之类的,里面的成份是什么灵芝、黄精、枸杞、麦冬、伏苓之类的,这里面只有一种她熟——刺五加。 “这些药上哪儿买啊?” “买什么?灵芝、茯苓山上就有,黄精山上也有,没有也能种,枸杞来年春天我帮你要几枝,你插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后年能铺一园子,我给你的笔记里都有,你是不是没看?” 大丽低下了头,她确实没怎么看,主要是一看就想睡觉,平时上班、干农活、做家务就够忙的了,有空闲还乐意跟朱逸群腻一会儿呢,哪有工夫看笔记。 “回去自己看,抄写几遍给我。” 大丽看着尚老师的眼神,回忆起了被她支配的恐惧,“好。” “老师!吃饭了!”王树进了屋,他以为跟尚老师搭伙是尚老师煮饭给他吃,没想到尚老师发现教了他几次,他就能把饭做煮,就让他做了。 衣服除了内衣也让他洗,当然了,尚老师提供村里人很少有人家舍得用的肥皂,黄色带香味儿的那种!不是臭胰子。 家务更是大撒把,全都让他做。 王树觉得挺——划算的。 毕竟尚老师这里的伙食很好,时常能看见有肉,主食是大米,白面、大碴子、小米子是调剂。 她还会按四季给他买衣服,除了隔一两周就带他去公社,让他自己去男澡堂洗澡,自己去女澡堂,天天盯着他洗头洗脚之外,没有啥缺点。 “你在这儿吃不?今天是捞饭,土豆炖茄子干。”尚老师问大丽。 嗯,茄子干是王树提供的。 “不了,我也回家吃饭了。”大丽连连摆手,尚老师这里的饭并不好吃,她口淡不说,还不准吃咸菜。 真没想到王树居然很适应。b 分卷阅读185 r   大丽回到家里朱逸群已经煮好饭了,巧合的是他也是做茄子干炖土豆和捞二米饭。 她进屋洗了手,“家里有刺五加吗?” “有。”朱逸群挂在墙上的筐里拿一些刺五加籽,“你找这个东西干什么?” “尚老师给我几张食疗方子。”大丽把食疗方子给了朱逸群。 朱逸群也知道村里人最近在说他什么,无非是他半夜出去的事儿被看见了,几个好事的人又开始借题发挥了。 “东西倒都是好东西,没啥用。”他摇了摇头,“要说助眠最管用的就是安定片。” “安定吃多了是要成瘾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朱逸群吃安定片,说到这里她有些急了,“总不睡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这么的吧……”他看着大丽急切的样子叹了口气,“你隔三天或五天给我一片安定,让我睡一宿,平时给我用这些食疗的方子,比如这个刺五加吧,现在用籽泡酒就行,别的咱们上县城买。” 他头一次想要认真“治病”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丽。 “好。”大丽点了点头,她搂住朱逸群的腰,“你可得长命百岁的,你要是就活五十多岁我得多可怜啊。” 朱逸群摸了摸大丽的头发,知道村里的流言蜚语到底还是伤害到了她。 朱五婶儿捂着肚子从屋里出来,哆哆嗦嗦上茅房,她肚子一直不好,总爱半夜起夜,在屋里的尿桶解决生怕臭一屋子,只能天天往外跑。 不过这几天往外跑她是很甘愿的,在小卖店享受了一次众人瞩目的滋味不说吧,后面这几天也一直是话题中心,这是她在村里难得的高光时刻。 在茅房里拉完了屎,还没等擦屁股呢,就见朱逸群又从屋里出来了,她看了看天,还雀黑的呢……有四点钟? 她强迫自己起来潦草地擦了擦屁股收拾了一下,拎着裤子就从茅房出来了,一边往出走一边系着裤腰带,这回她要跟着朱逸群,看看他往哪儿去,干啥了。 她顺着杖子边儿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门口脚下不知道让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扑嗵!摔了个结结实实!挣扎着往起爬,爬到了一半忽地一个黑影儿蹿了过去,在月光下锃亮的两个黄“灯笼”吓得人心里直发慌。 哎呀妈呀啥玩意儿……那玩意儿又嗖地一下跑过去了。 “谁搁那儿呢?”一个男人低声吼道。 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她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拿着手遮挡着眼睛往手电筒那里瞅,是朱逸群,“是老四啊,快扶我起来!” “呀,五婶儿啊,你大晚上不睡觉搁这儿嘎哈呢?”朱逸群赶紧过来扶她,黑灯瞎活的他跑得急点儿,一下子踩朱五婶儿手上了。 “妈呀……你踩我手了。” “对不住!对不住!没看着!没看着。”朱逸群扶着她起来,“五婶儿你脚往下踩踩,敢走不?” 朱五婶儿往下踩了一下,右脚脖子那里针扎似的疼,“疼疼疼!” “你这是拐脚了!来!我扶你进去,我说人大晚上的出来干啥啊?” “我出来上厕所,瞅你们院里好像有个人儿,我怕是小偷就过去看看,走急了摔了。” 朱逸群打着电棒(手电筒)扶着她往里走,她这才看见绊倒她的是一节木头,啥时候这里有这玩意儿了?位置也太刁钻了。 “刚才那是我!我怕晚上下雪出来瞅瞅猪啥样儿了!五婶儿啊,刚才你看见了吗?” “看见啥啊?” “黄皮子啊!眼睛跟两黄灯笼似的……” 朱五婶儿吓得浑身一激灵,“是黄皮子?” “我也没瞅准,瞧着像。” 朱五婶儿觉得自己倒了血霉了,摔了,脚拐了,还遇上了黄皮子,哎哟,肚子疼还想上茅房。 嗯……扑……不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杠头的故事是真的,但他本人没咋地,没疯,我在他七十多岁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感谢在20210517?21:02:39~20210518?22:2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可唯?43瓶;芙蓉毛球?10瓶;再瘦10斤?5瓶;Holla?2瓶;十二、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3、四十七章(上) 咚咚咚……哎……日落西山黑了天…… 大丽在炕上翻了个身,?听着隔壁的动静儿直皱眉头。 她一个村医兼人民教师,实在有点儿听不得这个,起身想要过去瞅瞅,?被朱逸群一把抓回被窝。 “你嘎哈去啊?” “朱五婶儿就是受惊着凉了,吃两块儿解热止疼片儿就好,?这么拆腾不把病耽误了吗?” “所谓 分卷阅读186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是让黄皮子吓着了,就得这么折腾一回。”朱逸群说完嘿嘿笑了起来。 大丽踢了他一脚,“你别搁这儿装!昨晚上我看着你跟那两猫了!说!是不是你故意让它俩出去吓唬人的?” 像是听懂的大丽的话,小黄狸喵地叫了一声,从窗台上跳到了大丽的枕头边儿。 “别搁这儿叫。”朱逸群扒拉了它一下,“昨晚上就数它就没用,?出门自己先蹿出去了,?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都完事儿了自己溜达回来了。” 事实证明就算是老侦察兵炊事班长仍然拿猫没啥办法,人家就是我行我素。 大丽打了他一下,?“我说你平白无故吓唬人干嘛?还拿带毛儿的吓唬!”用带毛儿的动物吓唬人,被吓的人不容易好,?都说黄皮子通灵,?猫一样也通灵。 “啥平白无故啊!就兴她满世界的说咱的闲话,?天天监视咱俩,?不行我收拾她啊?昨晚上要不是她扒扒插插(不知道怎么翻译自己领会)地屎都没拉完非要跟着我,?她能摔那一下子吗?” “那你后来也不应该放猫吓唬她啊?” “我就想让她长长记性,这帮老娘们儿,一个个的没事儿东家串西家的,除了讲究别人没别的事儿了!有能耐把本事使在挣钱上,也不至于家家连饭都吃不上溜。”朱逸群说道。 “唉……”大丽叹了口气,?“她姑娘挺好的,她咋这样儿呢。” “当姑娘的时候都挺好的,像是红楼梦里贾宝玉说的,结了婚都变鱼眼珠了。” 大丽目光犀利了起来,就算是没开灯仍然闪着慑人的寒光,“你说谁是鱼眼珠?” “你不是!你哪儿是鱼眼珠儿啊!你是珍珠!钻石!” 朱五婶儿成功成为了村里的话题人物,只不过不是因为她掌握了朱逸群的第一手资料,而是因为她半夜出来上厕所中了邪。 发烧在家躺了三天,把跳大神儿的请来狠狠折腾了一趟这才好。 她颠微微地出了门儿,脑袋上满满两排挤出来的红点子,脖子上一长道子红印子,哀声叹气一步一挪地挪到了马五姑的小卖店。 大家都猫了冬,马五姑的卖店除了卖东西,又多了“看牌”的功能,里外屋摆了三张桌,一张麻将桌两张看小牌的桌。 除了玩儿的人之外,还有看的,满满登登足有二十来个人。 她进来了众人都瞅着她。 “唉呀,你咋造这样儿呢?”马五姑紧走了几步扶着她坐下。 “哎呀,啥也别说了,我差点儿没死喽。” “我听说你让黄皮子吓出屎来了。”另一个坐着打牌的闲汉笑哈哈地说道,他说完一屋子的人都乐了。 “乐啥乐!没看见她都这样儿了吗?”马五姑憋着笑说道。 “诶,这人啊倒起霉来真是放屁都砸脚后跟啊。” “你那是拉屎砸脚后跟。”又有人揭她的短,这回连马五姑也崩不住乐了起来,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朱五婶儿这个“故事”啊,算是揭不过去了。 第一场像样儿的大雪飘落下来的时候,日历牌儿已经撕到了12月25日。 教室里的炉子火烧得旺旺的,孩子们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地嬉笑玩闹着,失去母亲的马开来和马小翠也已经走出了阴霾,跟同学开心地玩在一起。 大丽把卷子搬进教室的时候,听见了齐声的微微叹息,这帮孩子一个个的不当家不知柴火贵,不知道这卷子费了多少辛苦,自己跟尚老师让他们做卷子,又为他们省了多少本钱。 “一人两张卷子,搁书包里当做家庭作业,明天交。”大丽叫来班里的两个同学帮着分,“下个礼拜一期末考试。” “老师!考完试是不是就放假了?”朱文驹开心地说道。 “是啊,考完试就放假。”大丽说道,“寒假的卷子我都给你们印好了。” “啊?”所有人又叹息了一声。 “啊啥啊啊?真让你们搁家玩一冬天,你们回来连一二三四都不一定认识。”大丽瞪了他们一眼,用教鞭敲了敲黑板,“有书的同学把书翻到第三单元,我们今天接着复习,没书的跟同学一起看。” 今年丰收了,村里人普遍收入提高了一些,也许来年订书的学生就会多起来吧。 她看着一个个略带着迷茫的小孩子,他们恐怕还不明白,识字的人和文盲眼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上完了课,大丽特意把马开来和马小翠叫到了跟前,“你们俩个吃饭了吗?” “吃了。” “谁做的饭啊?” 马小翠举起了手,“我做的饭!”她手腕子上有一块红色的印痕。 “这是咋整的啊?”大丽把她的手腕握在手里。 “锅沿儿烫的。”马开来说道,“她笨手笨脚的。” “她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咋能做饭呢?” “老师,我会做饭!我妈在的时候我就会做了。”马小翠说道 分卷阅读187 ,“我做饭可好吃了。” “一点儿也不好吃!你就会做酸菜汤、萝卜条子汤、大碴粥。” “家里只有这些!我上哪儿给你变别的去!不爱吃别吃!”马小翠踢了弟弟一脚。 “你们爸爸呢?” “他有时候也给我们做饭。”马小翠说道,“我爸说了,过几天就给我们找个做饭的来。” 她还没有意识到所谓再找个做饭的来,是给他们找后妈。 “你们大哥呢?他不帮你们做饭?” “他不会做饭!”马小翠摇头。 “王树跟他一样大,王树都会做!他咋地也比你高点儿,力气大点儿。” “哪有让男人做饭的。”马开来说道。 “呵。你们是男人吗?三个人一起干活,不比小翠个人干活强?你们三个要团结,互相帮助着长大。” 马开来看了眼马小翠,心里想着我才不要跟她团结。 马小翠看了眼马开来,心里万分嫌弃。 他们俩个年龄相距近,从小打到大,现在的他们还不明白大丽话里的意思。 第三节课上课的铃声响起,大丽让他们回去,接着拿出数学书开始继续复习。 放学玲声响起,孩子们飞快地装着书包,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 值日生留下来拿着条帚飞快地扫着地,一会儿功夫就把教室收拾干净了。 大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收拾完了,亲自检查了炉火是否彻底熄灭,在学生们走后把门锁好。 一转身,在校门口看见来接她的朱逸群,冬天照旧是两顿饭,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天阴沉沉的,本来就像灯泡一样没啥热度的太阳,这会儿更是不仔细找看都看不着。 “等会儿咱俩上妈家去一趟,告诉他们咱家明天杀猪。” “明天就杀猪了啊?” “就都有点儿杀晚了,现在猪都不长肉了,光吃食。”朱逸群说道,“我怕先前冻不实诚。” “我听说杀猪得请客……” “请客人家就得随礼,就咱们家,我大爷家,加你家和你大爷家,这几家人家一起吃一顿杀猪菜得了,不用请别人。” “要不要分肉?” “一家五斤肉。” “那咱家的猪能出多少肉啊?” “我瞅着它现在得有将近四百斤沉,去掉乱七八糟的,能剩三百来斤,除了咱们各家留着包冻饺子和过年吃的肉之外,进卖二百斤。” “咋卖啊?” “我跟吴瞎子说好了,他来杀猪,杀完猪他直接拿回去三角儿,咱们就留个前角,脑袋、四个蹄子跟猪下水啥的。” 杀猪一般是分两半中间再切一片,当时的人都缺油水喜欢肥肉,前角儿的意思就是比较肥的前半段。 “这样儿也行……诶,那么多肉咋吃啊。” “咱们还要往外送出去那些,再加上杀猪菜吃的,咱能剩三十来斤肉就不错了,吃到过年咋也吃完了。” 两人边走边唠到了马家,马家吃两顿饭,现在早已经吃完饭了,正坐在一起打扑克打发时间呢。 “妈。” 葛凤芝看见大丽和朱逸群心一惊,“你俩咋来了呢?咋不提前说一声儿呢?今天没饭了。” “妈,我在家把饭都捞好了,就等着大丽回去吃呢。”朱逸群说道,“我们来是想说明天我家杀猪。” “杀猪啊?”马宏生一跃而起,“几点杀?我过去落忙去!”杀猪意味着吃杀猪菜!有肉!有酒!砖厂停工了,他的拖拉机也在家“休息”了,他在家里面已经苦了一个多月了。 “约了明天早上五点。” “行!我一准儿到。” “咋约这么早啊?”马占山问道。 “我约的是吴瞎子,他早晨还得出摊儿呢。” “他?瞎么哄的,再把他自己腿砍了。” “他就是帮忙,我杀。” “这还差不多。” 葛凤芝站起身去看日历牌儿,“明个儿啊……对了,二丫是哪天结婚来着?” “告诉你好几回了,阳历1月3号。” “这不眼瞅要到日子了吗?” 二丫跟马宏兴的婚事定下了,马家要赶在过年之前添人进口。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定一个固定的更新时间,我家小公举不准许啊。 感谢在20210518?22:27:04~20210519?22:5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微园?20瓶;猫爪毛?10瓶;十二、再瘦10斤、mmzh、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四十七章(下) 杀猪这件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在抓猪的时刻,?尽管已经被圈养了半个冬天,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猪还是 分卷阅读188 用尽毕生的力气挣扎。 嚎叫声响彻了半个屯子,村里人无论是在院子里的还是在道上的都忍不住往朱家的方向看。 杀年猪……不是件什么稀奇的事儿,?就算是杀野猪也不是很稀奇,一年到头总有几家过得好得人家杀猪。 朱逸群家养了那么多头猪杀一头过年也是正常的事儿——个屁啊。 粮食难得,?肉食难得,?就算是养了只猪也是拿一半的草一半的豆渣喂着,也就是今年有人学着朱逸群喂苞米,全屯子养猪的人家算上马占山家才六家。 猪养肥了,在正式入冬之前都卖了,谁家也没想着留年猪的事儿,没办法,?穷闹的。 朱逸群家杀猪,?算是村里头一份! 一个没有老人扶持,当了五年兵回来的残疾人,竟然把日子过成这样儿,?哪家的老人看见,不指着自己家不争气的儿子骂啊。 你看人家大林子,?没爹没妈的,?房是自己盖的,?媳妇儿是自己娶的,?地是自己种的,?人家把小日子成啥样了?再瞅瞅你! 爹妈给盖房娶媳妇儿,结果你连年吃年用都难,一年到头的啥也攒不下!也就是比木头桩子多口气儿!废物点心! 这回他杀猪,更是狠狠地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家几兄弟和马占山一家子、马占海一家子都是受邀过来的,女人们帮着在厨房捞酸菜切酸菜,?男人们在院子里帮着杀猪。 靠山屯人有狩猎的传统,杀家猪对于这些人都不算是一个事儿。 吴瞎子帮着验了痘(过去杀猪第一步就是验痘,看看猪有没有被猪绦虫感染),所有人看都是好猪,朱逸群亲自操刀开杀。 一刀下去之后,拿着桶接着血,朱逸群先放里面一些盐,然后不停地拿筷子搅拌不让血凝固,接好的猪血放到屋里先不动,开始给猪秃噜毛。 把猪收拾利索了,几个人把猪放到案板上,吴瞎子手脚利落地把猪分“瓣”儿。 按照之前的约定分成四角儿之后,除了留下的一角儿,剩下的三角儿泡秤,泡完了秤他跟朱逸群进了下屋棚子,两人讲价。 因为都是熟人,吴瞎子给得也是实在价,双方很快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等会儿卖完了肉过来吃饭呗!”朱逸群帮着他把猪肉放上了三轮车。 “不了,杀猪菜我都吃腻歪了。”吴瞎子甩了甩头,把眼镜儿戴上上了车。 他所谓的瞎是近视,彼时尤其是农村,近视的人太少了,尽管吴瞎子近视的度数不深,只是看东西需要眯着眼睛,平时不怎么戴眼镜儿,已经被称为“瞎子”了。 骑车的时候戴眼镜儿是为了看清楚路和“帅”。 别看只是倒骑驴,在当时已经是相当“豪横”了。 送走了吴瞎子,朱逸群开始继续收拾猪,先把四蹄、猪头一旁冻上,再把前肘子卸了放在一旁,剔出猪油、排骨、颈骨,按照部位切成适合炖的小块儿,放在盖帘子上冻上。 切两块肥肉相间的肉,切成各一斤左右的大块儿,交给大丽。 料都是之前就备好的,大丽就能处理,放上葱姜蒜和包在纱布里的料包,加水!开煮!! 煮时间越长越好的,只要看着火不灭就行。 外面太冷了,朱逸群已经把战场挪到了屋里,先把给各家的肉分出来,他刀下有准儿,就算是上秤相差也不过是一二两。 “大林子,要肥的啊!肥的!”大娘在旁边念叨着。 “大娘,今个儿你要瘦肉都没有!都是肥肉!”朱逸群乐呵地说道。 “你别说,杀了这么多年猪,这猪最肥!”朱有财叼着烟卷乐呵地说道。 “那是,搁粮食喂的,能不肥吗?这猪跟人一样儿,吃好睡好,没有不胖的。”马占山同样高兴地说道,他家养的猪就没有朱逸群家的猪胖,虽说也喂了苞米,但主要是喂豆渣和猪草。 “看看这肥肉!有一指长!”马占海拿手指去比划。 葛凤芝在旁边收拾内脏,“大哥,今年您不进山吗?” “进山!后个儿就进山,唉,现在山上东西少了,头几年打得太狠了。” “也是,今年都没看见有狼下山。”大丽说道。 “狼咋没下山呢,下完雪我上山遛达就看见有狼爪印儿了,没往屯子里进是真的。”朱逸群说道。 “山上的灰狼王有五六年了,精得很……”马占海对山上的野生动物比对屯子里的人还熟。 他们一边唠着嗑一边干着活儿,一点多钟朱逸群把猪肝、苦肠、大肠放到杀猪菜锅里去煮。 猪血肠是用小肠灌的,在灌之前得把猪小肠用筷子翻过来,把里面的油淋巴什么的全揪下来,朱逸群揪完就直接扔了,看得葛凤芝直心疼。 “妈,这些东西不能吃,吃了要生病。”朱逸群跟她解释。” 往放凉的老汤里面加入十三香、葱、姜,一比一的比例放入猪血。 把肠儿洗干净,用线绳扎 分卷阅读189 好孔,先往里面倒水,确定肠没有破的地方,这才开始灌血肠,用筷子开个缝,把漏斗放好,开灌! 血肠灌好了,往煮猪肉的锅里煮,这个时候可以加入酸菜了。 血肠煮好了,肝儿和各种内脏也煮好了,一一捞出来,肝儿直接做手掰肝儿,苦肠和大肠一部分切到杀猪菜里,一部分等会做溜肠。 葛凤芝亲自动用猪板油手熬油滋拉,熬完之后用大盆装着放到外面晾凉。 到了下午两点,正式吃饭! 屋里屋外摆了两张地桌,炕上摆了一张炕桌。 炕桌的位置留给六位长辈,几个女长辈推让了半天,还是被硬按到了位置上。 “都是当老婆婆当丈母娘的人了,就别装小媳妇儿了!”葛凤芝乐呵地说道。 “那是,到时候凤芝你可得多喝两杯。”马大娘乐呵地说道。 “行!到时候大嫂你别怂就行!” 余下的男人一桌,大丽和几个嫂子带着孩子坐一桌儿,朱逸群装了五斤的白酒,买了一箱的啤酒,还给小孩儿兑了饮料。 一桌子一盘的杀猪菜,上面码着切好的猪五花肉,肥美白嫩得让人直流口水,旁边是整根干烤的辣椒掰成的辣椒沫。 一盘子的切白肉,旁边放着酱油泡好的蒜沫,一盘子手掰肝儿,一盘子溜肥肠儿,一盘子油滋拉,一大盘子酸辣土豆丝。 这一大桌子菜,三家人低头猛吃,连话都来不及说。 什么是油?什么是腻!只有香! 吃完了饭收拾干净了,天已经擦黑了,几家人告了辞,把之前分好的肉各自带回了家,路上偶尔遇见人,难免夸赞一下朱逸群的好手艺。 大丽把事先单留出来的杀猪菜放进小筐里,又放里面放了一块肉,一块生的猪肺,拎着筐到尚老师那里。 尚老师正在灯下督促王树练字,王树自从和尚老师一起搭火,每天一篇字雷打不动,用尚老师的话说就算天上扔炸弹,也要把字写完再跑。 写得不规矩重写,写得不整齐重写,弄脏了整篇重写,王树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如今的躺平,除了辛酸还是辛酸。 写完了字要算一百道数学题,规定的时间内算完,算不完再算一百道。 王树最惨的一次连做了五百道数学题。 现在他已经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算完了。 练完了字,他把字交到尚老师那里,“尚老师,今天马老师家杀猪,您不去吗?”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味儿大。”农村人冬天没有洗澡的,那味儿太冲了,平时尚老师已经忍了学生们,实在是不想周末再忍成年人。 大丽也知道她,没有请她。 “不知道杀猪菜好不好吃。”王树光是说杀猪菜三个字就忍不住流口水。 “杀猪菜哪有不好吃的。”尚老师说道,“今天字写得不错,休息五分钟做口算题。” 王树在屋里溜达了一会儿,居然觉得无聊,还不如多算两道题呢。 正这时候手电筒的光一晃,尚老师指了指门,“去开门去,你马老师来了。” 王树开了门,马大丽拎着小竹筐站在门口笑,“尚老师,给您送了杀猪菜和猪肉,您最近有些咳,给您留了猪肺。” “嗯。”尚老师接过了小筐,“明个儿这个时候来取猪肺汤,冬天喝点儿猪肺汤……” “润肺止咳。”大丽根据食疗的方子抢答。 “挺好喝的。”尚老师直接拆台,“很多时候所谓食补只是心理疗法。” 大丽笑了笑。 “朱逸群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比过去好多了,我观察他一夜至少能睡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也算够了,你每隔几天给他一片安定?” “三天。” “能睡多久?” “七个小时。” “够了。”尚老师点了点头,“他症状不重,到底是有理想信念的人。” “比较勇敢?” “比较能自我调试和治疗。”尚老师想了想从桌上拿了本字帖,“你有时间练练字。” 大丽有些懵…… “我看了你的板书,你字写得粗看还行,细看不成体,至少要把楷书练出来,不会的让朱逸群教你。” 王树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开始投票了!求票票!求给力啊!!感谢在20210519?22:55:58~20210520?22: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鼠来宝?24瓶;蚂蚁?10瓶;吃嘛嘛香?9瓶;晚来天欲雪?6瓶;风从海上来、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分卷阅读190 95、四十八章(上) 一辆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拖拉机上系着一朵红绸大花,?穿着大红棉袄头发盘在脑后,盘成一个圆髻的二丫头上扎着红色的围巾乐呵呵地坐在拖拉机上。 寒风吹在她涂满了白色粉底的脸上,把她得脸吹得通红通红的。 “新娘子来啦!” 孩子们奔走相告,?村里没结婚的年轻小伙拿着五色米严阵以待。 大丽站在院门口瞧着这一幕呵呵傻乐,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人结婚越看越好玩。 车停了下来,?二丫踩着装满了稻草的麻袋下了车,?婆家接亲的大妈冲过来给她披上羊皮大衣,还没等大妈帮她遮挡好呢,?马宏生不讲武德地冲了过来,对着二丫的脸狠狠扬了一把五色米。 二丫当时就怒了,把大妈推到了一旁,?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块子嗖地一下整好扔在马宏生的后脑勺上。 “卧槽。”战斗力这么惊人吗? 众人都被惊了一下子,马宏生捂着脑袋懵了一会儿,?手往后一摸没破皮,?但指定是得有个包。 “二丫姐你要杀人啊!” “滚犊子!别叫我姐!敢特么的对我偷袭等做过这一局我废了你!”二丫丝毫不甘示弱,?狼一样的目光扫向那些年轻人。 他们佯装无事地把手放到了背后,?手里的五色米全扔到了地上,?这是个狠碴子,扯乎。 之后他们又将同情的目光放到了已经被吓傻的新郎倌。 众人都知道马占海是想要娶个厉害的儿媳妇帮助软弱老实的小儿子顶门立户。 这位确实厉害,嗯……厉害过头了,?这不是娶回个媳妇,?是娶回一只母老虎啊。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打断进程,?在宾相的催促之下,吓傻了的马宏兴过来按流程接下了新娘子。 大丽没往里面挤,只是站在外围看着里面的热闹。 “呵,这回马家可热闹了。” 大丽回头瞧了一眼说话的人,是范红英,?自从接了她父亲的班,他们一家人就常驻县城了,连过年都见不着面儿,这回马宏兴娶媳妇儿他们倒是大驾光临了。 “原来是二嫂啊,你咋没在里面落忙?” “我有啥忙的啊,本来我也不咋会干活,也不咋会张罗事儿,躲边上呆着少添乱就行。”范红英笑呵地说道,她早不是过去土气的样子了,外面穿了件藏青的呢子大衣,露出白色的蕾丝假领,裤子也是呢子的,棉皮鞋锃亮锃亮的。 “也对。”大丽顺着她应了一声儿。 “听说你一直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呢?” “是。” “老师不如村医,老师赚得都是有数的钱,尤其是民办的。” “呃……嗯。”她治一个村民,刨除成本平均能赚五毛一块吧,别看钱不多,一个月治二三十人,就赶上城里一个人的工资了。 因为她不是全职,再加上岁数小,口碑在慢慢累积中,赚得已经不少了。 算经济帐确实比当民办教师强,可帐不是那么算的,现在大丽越来越喜欢自己教师的身份了。 “唉,当老师是个苦活累活,别看我是正式的,一样累得要死,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屯子里呢。” 大丽听到才明白这人在炫耀,您一个接班的“公办”教师,跟一个“民办”教师得瑟什么呢? “你跟我二哥在城里买房了吗?” “买了,在我们学校跟前买的,三间油毡纸的房子,连院子也没有,转个身儿就到大门该了。” “那就好。”这么快就在县城买房了?估计是范红英父亲提供了经济支持。 也对,把班交给了女儿,他已经把两个儿媳妇和儿子彻底得罪了,不如完全倒向女儿。 范红英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像别的人一样流露出嫉妒、羡慕、吃惊之类的表情,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暗自给了她一个白眼,扭着身子去别的地方跟别人唠去了。 大丽回瞪了她一下,冷哼一声也不理她了。 这人真是得志便猖狂!对付这种人,对她的一切言论冷处理就好了。 “老师!不对,姑姑!姑夫叫你!”大伯父家大哥马宏贵的儿子跑了过来,他是一年级的小学生。 “我马上过去。”大丽把他跑歪了的帽子戴正,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 马家和朱家的小辈都要上学了,他是最大的一个。 朱逸群在用小棚子临时改造的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看见大丽来了叫她到跟前来。 “你开咱家的柜把我收着的花椒大料拿过来,你大爷这里预备的不够。” 花椒、大料都是高价货,就算是现在没有渠道也搞不到,朱逸群都是用罐子装着锁柜子里的。 “拿多少?” “一样拿一半吧。” 大丽啥也没说往家里跑,开了自己家的门又开柜,装调料的罐子 分卷阅读191 就柜里面,她把罐子拿了出来,把调料一样倒出一半,装进了调料旁边一个一个缝好的纱布袋子里。 她刚把调料放回柜子里锁好柜,扭头就算见自己家屋门那里站着个人。 这人穿着件灰色烫绒衣裳,露出白色的针织领子,穿着军绿的裤子,头发烫成一个一个的小卷儿,脸上带着笑。 “妈呀,你荣子!你吓死我了!”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荣子是大丽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儿,已经结婚四、五年了,嫁到了临城大队。 “我在外面喊你好几声儿了,你没听见,我就跟进来了,打算吓你一跳。”荣子乐呵地说道。 “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我昨晚上到得我妈家,我寻思今天喝酒能看着你。”荣子姓冯,她妈跟大丽的大娘是亲姐俩。 “哈哈哈……”大丽乐坏了,“你这一嫁人跟丢了似的,正经有些年没回来了。” 荣子当年算是嫁得好的,虽说是嫁到了农村,但是公公是工人,婆婆种着二十来亩地,家里一共三兄弟,除了她对象,其余两兄弟都进城当了工人。 不过她嫁人之后,村里人才开始说她婆家的“不好”,比如她公婆偏心在市里当工人的大儿子,她嫁过去没多久,她婆婆就跑城里给大儿子看孩子了。 比如她嫁进去之后不得婆婆的喜欢,偏偏得奶奶婆婆的喜欢。 比如她奶奶婆婆在她嫁过去的第二年正坐月子的时候摔断了腿,躺床上让人伺候。 “我奶奶婆婆身体不好,我嫁过去第二年就瘫巴了,家里离不开人。”就算说着这样的事儿,荣子脸上仍带着笑。 “你婆婆真没回来帮你?” “呵,她能帮我啥啊?她大儿子那边离不开人呢,没啥,我奶奶婆婆好伺候得很,天天给洗洗涮涮的,喂点儿疙瘩汤就行了,连着我姑娘一起也伺候大了。”荣子不太在意地说道,“这不,一个月前我才把她伺候走,这才有工夫回来。” “唉。”大丽叹了口气,当初都以为荣子过得好,谁能想到嫁过去之后变成这样呢,“你姑娘呢?领回来了吗?” “领回来了,跟我妈一起坐席呢。”荣子打量着这间屋子,“这是你家?收拾得真好。” “好啥啊!农村的破土房子。”大丽说道,“走!咱边走边说,我得给我对象送东西。” 荣子瞧着她手里拎的东西和钥匙,“你对象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你了?” “不给我给谁啊?” “没婆婆就是好,当初我婆婆走了,把自己屋里的柜锁登登的,我公公都开不开,后来我奶奶婆婆受伤了,我公公发了狠把锁头砸了这才把钱拿出来,从那以后钥匙就我公公掌着了,我婆婆拿不着。”荣子在那里乐。 “两口子要是过成那样,多没意思啊。” “他们俩口子觉得有意思就行呗。”荣子摇了摇头,“我这回回来一是喝酒,二是躲清静,我婆婆把大儿子家的孙子伺候大了,我大嫂嫌弃她没用,把她整回来了,她觉得丢脸心气儿又不顺,天天跟我公公吵吵,我公公经过我奶奶婆婆的事儿,跟她也生份了,天天骂她。” 两人边走边唠,大丽把调料送到了朱逸群的手里,“这是我对象。”她回头瞅了一眼荣子,“这是荣子,我闺蜜。” “嗯。”朱逸群点了点头,“得着坐儿没?” “没有,我呆会儿得了。”荣子摇了摇头。 “这有一碗丸子,你们俩拿一边儿先垫吧垫吧。”朱逸群把丸子交给了大丽。 大丽笑嘻嘻地接过碗,“走!咱们找你姑娘去。” 荣子的女儿穿着大红的棉袄依偎在姥姥的怀里抱着鸡腿一边啃一边笑,小脸儿长得圆圆的,可爱极了。 大丽捏了一把她的小脸儿,往她手里塞了个丸子,“桌上有呢,你们拿一边儿吃去吧。”荣子妈小声儿说道,“早晨让孩子闹腾得没吃啥,这都晌午了。” 大丽跟荣子两人一起找了个角落吃丸子。 两人刚吃到一半,就见范红英跟马五姑在一起口沫横飞地讲呢,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能说,硬把一场婚宴变成了大型情报交换现场。 “我看这回你们家是娶回来只母老虎,你就等着吧,指定有热闹瞧!”马五姑撇了撇嘴。 “呵,啥热闹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不往这里凑合。”范红英冷哼了一声道,“对了,方才你瞧见老冯家的荣子了吗?” “瞧见了,结婚多少年没回来,都说她在婆家老受气了。” “呵,她可不止受气,她婆婆上大儿子家看孩子看了六七年,大儿子家孩子出手儿了人家把她送回来了,荣子能咋整?还不得接着。可万没想到啊……” “啥事儿?” “她婆婆跟她公公干仗拿她说事儿,说她公公扒灰!这些年跟她不清不楚的!” “啥?”马五姑眼睛瞪大了,“你咋知道的啊?” “我一个同事婆家跟她婆家是邻居!这事儿都传疯了!” 分卷阅读192 大丽一口丸子差点儿噎在嗓子里出不来。 荣子帮她顺了半天气儿,她才把丸子咽下去,荣子苦笑了一下,“这回你知道我为啥躲娘家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0?22:45:00~20210521?21:0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2个;猫爪毛、nico?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435046?100瓶;14410483?40瓶;wen?30瓶;狗富贵儿?20瓶;汤圆、伈晴?10瓶;土豆土豆?5瓶;晚来天欲雪、我有一颗小肚子、看看开心乐?2瓶;48711980、再瘦10斤、风从海上来、rabbitjea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四十八章(下) 外面的五姑和范红英越说越过份,?大丽狠狠拽了一下荣子的胳膊,“走!咱们出去!” “不用了吧……多……” “多啥啊?她们在这里卖奉你不嫌尴尬,你尴尬啥?走!”大丽拽着荣子从角落里出来,?直直地瞪着看见两人尴尬地停止聊天,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微红的马五姑和范红英。 “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老刮叫啊?”大丽大声说道。 马五姑瞧着她一乐,?“啥老刮?我俩咋没听着。” “哦,是你俩在这儿说话啊,?我听着像老刮叫。” 范红英脸红了红,“你啥意思?” “我没啥意思。”大丽送了她一个白眼,“二嫂啊,?今年过年回不回屯子过啊?” 范红英愣了一下,“现在说过年的事儿早点吧。” “不早吧。”大丽撇了撇嘴,?“荣子,?你听没听说过谁家明明公婆都在,?却一年到头不回家,?连过年都不露面的?” “不能吧!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难道是她公婆得罪了她?”荣子配合着大丽。 “我可没听说她公婆得罪过她,?再说了就算是得罪她了,也不能拦着别人家的儿子、孙子过年吧?要我说啊,这样不孝的儿子儿媳还不如没有!五姑,?你说是不是?” 马五姑当然知道大丽在说谁,?瞧了眼范红英,?小声喃喃道,“这个……许是有啥别的原因呢。” “能有啥原因呢?难道是儿媳妇的爸妈只有这一个姑娘?就算是这样,从初一到十五,也该找一天露一面吧?那怕给老人买两块槽子糕呢,也算是尽孝了。” 范红英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回婆家过年说得可不就是她吗? 荣子佯装不知道问大丽,“你说的是谁啊?现在还有这种人?也不怕别人戳断脊梁骨?爹妈咋教育的啊?” “谁知道这样的人是啥样的爹妈教育出来的?说起来可笑,这种人还教书育人呢,真不知道她学校的领导咋想的,也不怕把孩子教坏喽。” “马玉丽!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姓范的!别忘了我也姓马!你是马家的儿媳妇,我也是马家的姑奶奶,从哪儿论这事儿也跟我有关系!” 他们搁这儿吵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 村里人都认出了范红英和马大丽,听她俩这么说也都暗自议论了起来。 为了回城闹离婚,回城之后接了爸爸的班当了老师,家搬到了城里连过年都不回屯子看望老人。 怎么说也是范红英不占理,大丽虽然不是亲小姑子,也是叔伯小姑子,说她两句合情合理。 马五姑渐渐隐入人群之中,假装这个话题与她无关。 “是,我是不孝顺,哪像有些人啊,孝顺得跟公公都睡一被窝了。”范红英被逼急了,脸一直红到脖子那里,口不择言地说道。 “你说谁跟公公睡一被窝了?你瞅着了?你看着了?瞎几巴吧吧,撕烂你的嘴!”大丽直接冲过去了,揪着她的头发上去就是两巴掌,还没等范红英反应过来,荣子也过去了对着她的肚子就是一个窝心脚。 村民们一个个的在一旁看笑话,还有人帮着拦着范红英不让她走的。 不孝顺是一回事,口无遮拦没凭没据当众传人家公公和儿媳妇的话,让人家当事人听见了,活活撕烂她的嘴也是活该。 当谁不知道这件事呢?当众说出来了!活该!打死都活该! 马宏广听说媳妇儿被打了跟马家的几个兄弟和妯娌过来了,一看是大丽骑在范红英的身上啪啪扇她嘴巴子,上去就把大丽从范红英身上扯下来了,“你嘎哈打你嫂子?” “你自己问问她我为啥揍她!范红英我告诉你,从今个儿开始,我见你一回揍你一回!” “大丽!大丽!少说两句!”范宏亮媳妇,也就是大嫂赶紧搂着大丽,眼睛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别说大丽了,她也早想揍范红英了。 回了 分卷阅读193 城了,当了老师了得瑟起来了,过年过节不回家不说,家里办喜事都得三催四请才肯回来,不止不提前帮忙,今天是正日子也跟没她事儿一样站在一旁看热闹。 活该挨揍! 不止她是这么想的,马家别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除了马宏广扶着范红英,他们不是在一旁看热闹顺便跟围观群众了解情况,就是站到了大丽一旁。 范红英从地上站起来,一看这阵式就知道自己讨不了好,推了一把马宏广,“你们老马家没一个好人!”骂完了自己男人,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马宏亮瞅了一眼自己的二弟,阴阳怪气地说道:“老二,还不快追你媳妇儿去,好不容易找了个有工作的城里媳妇儿,可别丢了。” 人群见没人乐子瞧了都散了,大丽叫住了马五姑,“五姑。” 马五姑心惊了一下,想着大丽揍范红英的狠劲儿,心道她连自己的堂嫂都敢打,自己虽然站了个姑姑的名头却是远支子的……顿时觉得脸有点儿疼。 “啥事儿啊。”马五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你可别误会,我这人最老实了,方才范红英非要拉着我唠嗑,她说的那些话我可一个字都不信。像荣子婆婆这样的臭无赖……” “她这样的臭无赖就得有人治她!五姑你可是咱屯子最正派的,向来都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仗义执言的,荣子她妈和我大娘都是老实人,荣子家的兄弟要说壮壮声势行,论讲理可不是那刁婆娘的对手,明个儿咱荣子婆家讲理,可得依仗五姑你啊。” 马五姑乐了,一是因为她危机解除了,二是因为这种掐架的事儿她最乐意干了,既能冲锋在前显她的能耐本事又能掌握第一手资料,“行!这事儿你不说我也得管管,欺负人欺负到靠山屯的姑娘身上了!也不打听打听,咱靠山屯人怕过谁!明个儿我头一个到!就荣子那婆婆,她有啥短处我都知道!保准儿把她收拾老实儿的。” 马五姑走了,荣子把大丽拉到了一旁,“明天……” “咋地,你不敢啊?就你婆婆那样的,不利马收拾了她,将来不定出啥事儿呢!她不管你也不管自己的婆婆跑到城里享福,现在让人送回来了,是投奔你来了!正是应该低头的时候,她可倒好,倒打一耙!要是我当时就把她撕了,根本不会跑。” “我对象他……” “他咋地了?他不是一直搁家跟你寸步不离吗?他还能怀疑你?” “那倒没有,他也生气他妈乱讲话,他就是觉得他妈也不容易……” “她妈不容易你容易?再说了,说你跟你公公这样那样了,不一样是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毁他们家的名声!这种糊涂人,要我说你都多余跟他过。” “没有,他也不是那样的人。”荣子摇了摇头,“他想着带我和孩子走,躲远点儿。” “这种事儿你们走了,不等于默认吗?就算是走也得把事情摆清楚!再说了,你苦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奶奶婆婆伺候走了,家也过起来了,你舍得就这么丢了?” “唉……”荣子叹了口气。 “对了,你公公单位没说退休接班的事儿?” “说了,我公公说了想把工作给我对象,要没我婆婆的事儿头年就上班了。” “那你们更不能走!工人的身份多难得啊!你公公还是电厂的!”荣子的公公是电厂的工人。 “可我怕别人说……”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别人咋说呢?咱先把实惠占上了,再说了你们两口子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你对象接班天经地义!别人要是敢拿这事儿当面说,你就跟我刚才似的,上去揍他就完了!” “要是打不过呢?” “凭咱干农活练出来的手劲儿,哪有打不过的?”大丽本能地回答,一转身发现问这话的人是朱逸群,脸不禁一红,“那个……” “有时候打架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比如范红英这种人,你跟她讲理十有八九是要绕进她的逻辑里的,不要讲,直接打就是了,谁拳头大谁赢。 你揍她,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你心里无愧的表现,别人再扯老婆舌的时候,也会寻思寻思,自己受不受得了那份打。 隔天,靠山屯的娘们和几个被硬拉来的老爷们坐着拖拉机进了城,到了荣子的婆家,马五姑站在院子外面双手插腰,“姓丁的你特娘的给我出来!” 荣子的婆婆姓丁,她也是个怂货,一看见这阵式,想起关于靠山屯的“野蛮”传说,不由得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编排儿媳妇儿的事儿,躲在屋里关紧门窗就是不出门。 街坊四邻都在旁边看热闹,荣子啥样儿他们这些做邻居的最清楚。 这些年他们俩口子,一个伺候家里奶奶婆婆带孩子,一个伺候家里的地,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 好不容易把奶奶婆婆伺候走了,不孝顺的婆婆回来了,编排儿媳妇跟着老公公,他们这些人也是看不惯的。 这回媳妇娘家来人了,他们乐得看热闹。 马 分卷阅读194 五姑的战斗力大约等于十台广播喇叭,叉起腰来从丁老太年轻的时候开始骂起,骂她不孝顺,虐待婆婆,欺软怕硬,骂她上赶着舔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让人当垃圾撵回来。 骂她为了给自己赚面子立威把屎盆子往自己男人和儿子身上扣。 她不是没有重点的瞎骂,而是完全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对对方进行全方位的指责,对本方进行全方位的抬高。 “你不是人,我们靠山屯的姑娘不能不当人!你把瘫巴婆婆扔下自己进城享福去了!我们姑娘不能眼看着老人瘫在炕上没人管!各人积各人的福!各人受各人的报应!像你这样儿的,活该你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不要你!” 荣子婆婆听得在屋里直冒冷汗,想要出去又不敢,那么多人呢,都是干惯了体力活,提着棍子敢打狼的山里老娘们儿,撕她跟撕小鸡子似的,她哪儿敢出去。 荣子公公坐在一旁瞧着她冷笑,“你不厉害吗?你不能耐吗?你不是不讲理吗?你出去啊?” “没见过你这样的老爷们,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不帮自己媳妇儿作主!” “呵,你这样儿的哪儿需要我作主啊!回头再编排我跟这个跟那个的。”说完他一扭身儿把门打开了,对着亲家跟儿媳妇儿说,“这事儿是我不对,是我把她惯坏了,荣子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个半疯儿,我在厂子把手续都办好了,明个儿你跟老三一块儿上班去。” “啥?”荣子愣了一下。 “我在厂子这么多年,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你也符合招工政策,你放心,厂长说了三个月后你俩一块转正,户口也按招工走。你俩都上了班儿就在电厂跟前买间房住吧,家里有我和你妈呢,我俩身体都好,就不麻烦你们年轻人了,等啥时候我俩掉头了(死了一个),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投票!订阅超过50%的难道只有28人吗? 求投票!!感谢在20210521?21:02:26~20210522?23: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腩爱芋艿?7瓶;春和景明?2瓶;再瘦10斤、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四十九章(上)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到了冰雪消融的季节,山里的春天总是比外面来得晚一些,山外已经春花烂漫,?山里的草木刚刚复苏。 在晨曦的照耀下朱逸群和大丽背着竹筐上了山,他们今天上山主要有两件事,?一是采些贵重的草药,?二是从中挑选良种自行种植。 他们俩个对尚老师送给他们的笔记进行了研究,笔记的内容很详实,?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种植的都是些普通药材不说,种植的环境也都是南方。 对于黑龙江省出要产出的药用植物只是一些很浅的描述。 停留在如何辩别药材,什么地方产出的药材药性如何上,?只能用来指导收购,不能用来指导种植。 尚老师这些年也应该做过实地研究,?也曾经上山做过一些种植,?在笔记里总结了一些方法,?但写得很浅。 朱逸群和大丽研究过之后,?觉得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毕竟成本只是两个人的人力,他们只需要采摘一些有较高经济价值的草药,将其中一些移栽,?进行一些初步的管理而已。 就算是失败了,?损失的也无非是一些时间。 两人说做就做,?朱逸群睡不着在山上遛达也再不是无目的了,而是有意注意一些适合草药生长的环境。 在草木复苏的时节,两人上山正是为了第一次试种。 他们俩个都是山里孩子,一般的草药他们都是认识的,只是山里土话说的草药名称跟笔记上的不一样,?按照笔记上的图形和朱逸群在新华书店买的相关书籍上的照片,一一对照之后,他们对自己要找的目标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们选择了种刺五加和黄精,党参本来就不贵,种植党参不如种林下参。 朱逸群有个在长白山的战友家里就是做这个的。 两人在山里从凌晨五点一直忙到早上八点多,太阳开始有了温度之后,两人背着采摘的草药下了山。 朱逸群冬天时收的干山货已经出货一批给王二癞子了,现在要卖的是最后一批,他还想把自己手里的草药交给王二癞子,让他看看行情。 王俊友藏在县城西边的一间小吃部里,小吃部生意不错,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的老板娘王二姐亲自掌勺,服务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像平平,嘴却很甜。 王俊友则是坐在柜台后面收款,顺便帮着王二姐带孩子。 王俊友的父亲不接受王二姐的理由有三 分卷阅读195 条:一是王二姐没有正经职业(小吃店、个体户,不管你赚多少钱那都叫没工作);二是王二姐比王俊友大四岁;三是王二姐带着个孩子。 可经过过礼当天出逃的事件之后,王俊友本来就很臭的名声又臭了好些,王父这些日子仔细想想,依照王俊友的已经败坏了的名声,找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好像也不算差? 最主要的是他怕王俊友真带这个女人把工作扔下跑了!工作啊!那可是工作!尽管林场不像之前那么吃香了,也是工作! 因此过年的时候老人家服了软,通过中间人让王俊友带着王二姐回家过年了,老人还给孩子包了二块钱的压岁钱,跟王家别的孩子一样待遇。 单给了王二姐十块钱的见面礼,这也是没进门的儿媳妇第一次在婆家过年的平均价格。 王俊友想去南方闯荡的心思,暂时熄了,毕竟他在当地有人脉有事业,确实也没少赚钱。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这一点他还是懂的,他一个人一无所有出去闯行,带着女人和孩子跟他一起遭罪,他也觉得有点没把握。 男人有了家庭,需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朱逸群进这家小吃店的时候,他正在柜台后面算帐,一边算帐,他一边算着自己个儿,到底要不要走?原来是留下的理由少,走的理由多,现在是留下的理由多,走的理由少,可是走这个念头却始终在。 “王二癞子。” 王俊友怒气冲冲地抬起头,现在他已经在县城混出来了,谁见了他不叫一声王二哥……“四哥啊。” 把朱逸群迎到了包厢里,把小服务员叫了过来,“小凤儿,告诉你嫂子四哥来了,让你嫂子炒几个拿手菜,再拎两瓶二锅头过来。” “知道了。”小凤跟朱逸群也见过几次,对着他笑了笑之后离开了包厢。 王俊友拿着茶壶亲自给朱逸群倒了一杯茶,“不是啥好茶,凑合喝点儿。” “正好我渴了。”朱逸群一口把一杯茶给干了,“这一道越骑越热。” “这两天确实天确实怪,穿棉衣裳热,穿单衣裳冷。” 朱逸群站了起来,“走,先去看看货。” “不用看,你报个数就行,我信不着别人还信不着四哥你吗?” “亲兄弟明算帐,你还是看看。” “那行。”王俊友跟着朱逸群到了外边,两人把倒骑驴上的四麻袋山货和一丝袋子鲜草药拿进了屋。 先看山货,两人一同看了之后,又按样泡秤,山货朱逸群在家都称过,也挑捡过,王俊友秤出来的数目比他秤出来的多了不到一两,这都是在正常范围内。 按照说好的价格王俊友把货收了,拿现金给朱逸群。 朱逸群又拿草药给他看,“这是我跟你嫂子在山上挖得一点儿东西,婆婆丁根,刺五加根,黄精,我想给你看看估估价。”这个季节正是挖根的最好季节,根茎在冬天休眠了一整个冬天,还未开始萌发就被挖出来,正是营养最好的时候。 “这些我不太熟,不过我认识收这个的,具体价格我得打听打听。” “行,东西我放你这儿了,到时候你打听清楚价格再说。” “行,小凤儿!拿后院找向阳的地方晒着。”这些东西想要长久保存一样得晒干。 兜里揣着钱,朱逸群在县城里逛了一圈儿,他想好了,不管怎么样养猪是根本,家里的猪羔子他一只都不想卖。 这样的话就得扩大猪圈…… 砖和水泥这些找马宏生就行,他在这方面认识的人多,铁栅栏和篦子得找人焊。 跟相熟的铁匠定好了时间上门,他在市场上溜达着遇见一个收破烂的。 收破烂的人正跟一个年轻女人讨价还价,“你这个不是纯铜的!不值钱!” “咋不是铜的?就是铜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座钟,座钟不高,也就是一尺,样式一看就很老,上面被油泥和脏灰胡住了,时钟已经不走了。 “你说多少钱?” “咋地也得一块钱?” “不行!一块钱太贵!全铜也不值这些钱。” “一块钱我买了。”朱逸群走了过去,把铜钟拿到手里,这钟他认得,大爷家里也有一个差不多的,还不如这钟呢,大娘天天擦,大爷宝贝得很。 据说是传家的东西,长子才有,当年他父亲对这东西眼馋得很,可惜生得晚,怎么样也轮不上他。 收破烂的愣了一下,年轻女人不知道这钟的价值,收破烂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本想捡个漏,却被朱逸群给截胡了。 “你啥意思啊?我们俩个搁这儿做买卖呢,人横插一杠子算啥啊?” “你俩的买卖不是没成吗?这钟我要了!我家里正好缺个钟。” “缺钟你买去啊!供销社里有得是!这钟都不走字儿了!你买去干啥?” “你管我干啥?”朱逸群怼了回去,“这位大姐,你卖给我吧。” “一块钱你要啊?” 分卷阅读196 “要。” 收破烂的气坏了,想要说些什么,瞧着朱逸群壮硕的体格,呸了一声骑着三轮车走了。 “这钟给你。”年轻女人啥也没说把钟就交给他了,看得出来她一点儿也不想留。 两人一手钱一手货,女人拿到了钱迟疑了一下,“那啥,这个是我婆婆留下来的,她死了留了一堆没用的破烂,好卖的我都卖了,别的你要不要?” “都有啥?” “都是些破烂!一口箱子,她说是好木头的我瞧着不咋地,还有……”她四下瞧瞧,“两个金镏子。” 朱逸群愣了一下,金镏子(戒指)?多少年没人戴这东西了,这东西属于有价无市的那种,谁都知道值钱,但没人乐意买。 也就是这一两年女人敢当着他这个不认识的人说家里有…… “我婆婆活着的时候戴着的,你不嫌弃就行。”她还怕朱逸群嫌弃。 “不嫌弃。” “你要是不嫌弃,咱俩去看看。” 朱逸群也不怕是陷井什么的,不要说一个女人,再来两个壮汉等闲进不得他的身,两人去了离大街不远的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摆着一些东西,对联撕了,看得出来刚办完丧事没多久。 符合她说的老人才去世的事。 她说的木头箱子就摆在院子里,箱子里的东西大部分没了,只有一个笸箩装着些针头线脑鞋样子、绣样子,这类除了老人没人喜欢的东西。 至于箱子的木头,朱逸群一眼就认出来了,香樟木的,他在云南呆过,这玩意儿南方人乐意用,北方少见,北方更喜欢松木。 箱子上原来的金属构件已经朽坏了,木头上也有划痕之类的东西,看得出来没怎么好好保存。 看完箱子,他一眼就看见了摆在角落里的两个胆瓶,“这两个胆瓶怎么回事儿?” “也是我们家老太太的,你乐意要顺便拿走得了。” 女人说完进了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黄黄旧旧的手帕,里面是两个什么花纹也没有的金镏子。 “这金镏子你打算怎么卖?”朱逸群拿手掂量了一下份量,这玩意儿只能是金的,同等体积,金最重。 “十块钱一个。”女人有些心虚地说道,她觉得她对戒指不值那么多钱。 “十五块钱两个吧。” “行。” 朱逸群要不是今天买了山货,手里也没这些现钱,一手钱一手货,买了一对金戒指,女人可能觉得心虚,把破箱子和两个胆瓶干脆送朱逸群了。 要不是之前座钟已经一手钱一手货了,送给朱逸群也正常。 朱逸群把东西装上了倒骑驴,回家了。 女人瞧着他的背影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山炮,死人屋里的东西也敢要,那金戒指更是从快咽气的婆婆手里撸下来的,她更不敢留。 朱逸群怀里揣着金戒指,暗自想着现在经济越来越搞活,他复员之前南边儿就又流行起了金银,这玩意儿早晚更值钱!就算不值钱拿回去给媳妇儿戴也美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55票了!亲们太给力了!!!感谢在20210522?23:30:25~20210523?21:3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2个;唯落不奈、九天、猫爪毛、鼠来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重锦?77瓶;葡萄缇子一家亲、小也、宜静?20瓶;rrofhz?12瓶;23673041、妮妮、小金鱼?10瓶;白色精灵?3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四十九章(下) 他出去办事,?大丽在家也没闲着,把小园子里向阳的一块地翻出来了,撒上去年留的小白菜、小臭菜、小香菜籽。 为了防止夜里冻伤,?用苞米秸和塑料布做了个简单的“小大棚”。 朱五婶儿隔着院子看她忙活,站到杖子边的木头桩子上跟她说话。 “大林子媳妇儿,?你种这些嘎哈啊?地气还没上来呢,?晚上还是冷。” “种点儿小菜,乐意出就出,?不乐意出就不出,整天吃土豆子、酸菜、白菜的吃腻了。”大丽往塑料布边上扬上土,用脚踩实。 “现在山野菜不是都下来了吗?我看你们俩口子早晨采回来不少。” “那些东西不能当正经菜吃,?也就是蘸酱啥的,都苦。” 朱五婶儿又指着几个刨出来的垅沟,?无视了拢沟边上的一捆“柴火”,?“你挖这些拢沟干啥啊?” “啊,?种点儿枸杞子。” “枸杞子是啥啊?” “就这个。”大丽从垅沟边上放着的枸杞枝子上面揪下来一个已经干了的枸杞,?“尚老师说这玩意儿泡水对身体好。” “没见过。”朱五婶儿摇了摇头,?“我说你们俩口子真能琢磨。 分卷阅读197 ” “没啥琢磨的,闲着也是闲着。” “那啥,大林子又去给人家上灶了?” “没有,?他把收上来的山货给人家送去了。” “说不说的,?你家这山货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挣啥钱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象虎,收购价比集上那些人高不说,东西回到家我们俩口子还得再挑一遍,遭损不少,我现在还掂记着呢,?整不好要赔。” “不能赔!不能赔!”朱五婶儿摆了摆手,“大林子这人我知道,心里有数,脑子好使。” “也就是你们说他脑子好使吧,他虎着呢。”大丽皱了皱眉头,她现在也学会对付这些老娘们了,挣钱不能说挣钱,家里不能说十全十美,她没有公婆可抱怨,只能编排朱逸群了。 “你可别这么说。”朱五婶儿指了指猪圈,“说不说的,今年你家的猪羔子卖不卖?婶儿帮你搭咯搭咯。” “唉,别说了,这说这个更愁死我了,他啊,说啥也不卖!要留着自己养活着!我说那管你卖一半儿呢,松快松快钱,再说了养猪是血财,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万一有点灾真就全赔了。” “那么多猪羔子全留着?” “是啊。”大丽叹气叹得相当专业,“婶儿啊,你说这咋整啊?” “咋整?你家大林子我看出来了,别看一说一笑的,主意可正了,打定的主意可不好改。” “可不是咋地,婶儿,别人都说我命咋好咋好的,跟他过时间长你就知道了,他这人死犟,不跟你吵吵,也是真不听你的。” “这样就行了,别身有福中不知福了。”朱五婶儿指了指不远处的马宏国家,“听没听说,他要娶后媳妇儿了。” “啥时候的事儿啊?”这次大丽可不是演的,她是真没想到马开明的爸爸那么快就找到媳妇。 前房的媳妇是被他打得狠了,喝药死的,家里还剩下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得是啥人能嫁给他啊,没想到真要娶后媳妇儿了。 “就是前几天看妥的,离咱这儿挺远的横沟儿的,说是男人让电打死了,留下个寡妇和两个儿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找这边搭伙过日子。人家啥也不要,就要求带孩子。” “马宏国同意了?” “不同意咋整?你看他家过那个日子,小翠儿那么小一个孩子做饭收拾屋子,那两小子一天天傻淘,家里造得不像样儿!都没下脚的地方,再没个女人家里真过不下去了。” 新娶个后媳妇儿,还带着两个孩子,五个孩子这日子是怎么个过法啊! “他要是对马嫂子好点儿,也不至于有今天。”当初一百块钱都舍不得,现在却要替别人养两个儿子。 “你等着吧,他们家的热闹在后头呢。” 朱逸群回家之前在县城的路上买了两条开江的大鲶鱼,尽管他上灶每次都不少往家拿东西,可总是吃那些谁都会腻,平时家里也跟别家一样过冬老三样儿白菜、土豆、酸菜。 把鱼拴在倒骑驴上回到了家,瞧见自己家面貌一新的小院不由得会心一笑。 把车停好了,拎着鱼下了车,“大丽,你瞧我给你买什么了?” 大丽从屋里出来,“啊,开江鱼?” “别人拎着卖的,两条鱼得有四斤多沉。” “可惜了没茄子。” “用茄子干炖也一样。”朱逸群说道,他拿了个盆把鲶鱼先养在里头。 鲶鱼的生命力强,尽管被人用草绳拴着卖了挺长时间,又被朱逸群挂车把上一路拴着回家,遇上水很快活跃了起来。 “这鱼还活着?” “这玩意儿就算是河干了,在泥里还能活挺长时间呢。”朱逸群说到这里拽了拽大丽,“走!看看我还买啥了?” “是不是卖山货挣着钱了?就使劲儿花?”朱逸群卖山货当然挣钱,王二癞子给得价并不低,他们一个冬天收山货保守估计咋地也能挣四五十块钱。 “我买的东西是好东西。”朱逸群把她带到外面献宝,大丽一瞅,这不是一车破烂吗? “你改行收破烂去了?” “啥破烂啊!你看啊,这是一对胆瓶,铜坐钟……”这东西现在见得少了,过去北方讲究人家一进正房堂屋,标配就是一张好木头雕成的精美八仙桌,两边各一个配套的太师椅,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和合二仙,桌子上中间一个铜座钟,座钟两边一边一个胆瓶,胆瓶里面插着鸡毛弹子。 所以说那家的东西应该还有,估计是拆着卖了,桌子椅子怎么样也比坏了的箱子,脏得不成样子的铜座钟,胆瓶好卖。 朱逸群这么一说,大丽倒是有点儿谱了,“你想当地主?” “啥当地主啊!摆着不好看吗?咱大爷家里就有这些东西!尤其是这铜座钟,我太奶奶陪嫁里也有,据说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有话,要在长房一直传着,我爸活着的时候惦记挺长时间也白惦记。” “这玩意儿都不走字儿了。” “洗洗 分卷阅读198 擦擦,找人收拾收拾呗!” 大丽把座钟拿手里端详,仔细看看确实挺好看,还挺有份量挺压手的。 “那这破箱子是咋回事儿?” “这可是好木头,樟木的!咱这儿少见,收拾收拾装米不生虫子。” 两人一边唠着一边把东西都放进了外屋,这些都得好好洗刷晾晒一下,然后再安置。 大丽瞅了眼缸里水剩下半缸了,“我去挑点儿水。” “挑水不用忙,等会儿我去。”朱逸群拉着她进里屋,坐到炕上啥也没说先把窗帘撂下了。 “你嘎哈啊?大白天的!”大丽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你别着急,有好东西给你看。”朱逸群从怀里拿出两个金镏子。 “这是……”大丽吓了一跳,金镏子啊!这是劳动人民能有的东西吗?“你哪儿来的啊?” “从卖东西那人手里买的,就它花钱了,箱子和胆瓶都是白搭给咱的。” “你花多少钱啊?赶紧把东西给人送回去,这玩意儿是咱家能有的吗?” “有啥不能有的啊?她卖我买,十块钱两个……” “多贵啊?” “是金的就不贵。”朱逸群说道,“这东西是老金子了,咱留着戴。” “戴啥戴啊?我可不戴!”大丽推了他一下,“我看你现在是思想腐坏了!你看你今天淘涣回来的东西!不都是早前儿地主老财的东西吗?” “现在都啥年月了,咱们村都有电了,咋地?地主老财有的东西咱不配有?” 大丽被他说得一愣,“可这玩意儿戴了咋干活啊?”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忍不住摸着这东西,这东西是有点儿旧了,发乌了,可是那种精美的首饰对于女人的天然诱惑性,实在太强了。 “留着呗,总有平时不干活的时候,我跟你说,现在南方的女人早就又开始穿金戴银的了,早晚咱们这儿还得时兴回来,到时候你再戴出去呗。” 真的? 大丽想了想,从柜里拿了个新手帕把金镏子包了起来,塞到了柜里的最深处,这种好东西还是藏着吧,藏完了她赶紧把窗帘拉开了,让人看见还以为他俩大白天的搁屋干啥呢。 朱逸群笑了笑,从外屋地墙上挂着的袋子里拿出了茄子干洗干净,用水泡上,拎着水梢出去挑水了。 靠山屯的“自来水”工程彻底完蛋大吉了,去年上大冻的时候就因为水管冻了停止供水了,现在虽然开化了,承包了自来水的马家兄弟依旧当成没有这回事,没有检修也没有恢复供水。 因为接自来水的都是亲戚,本身就是碍于情面安的,这样无声无息的把水“停”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挑完了水回了家,他收拾鱼,大丽拿着大盆用咸水擦拭着他拿回来的东西,别说,铜钟擦完了挺好看的,大丽打开里头想擦擦里头的灰,没想到里面竟然搁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 “你看这啥啊?” “整不好是老太太藏里面的金疙瘩。”朱逸群开着玩笑,这东西那女人指定也看过,要是金子这种明显的好东西,肯定不会卖。 大丽把纸包打开,里面是块石头,别的不说石头挺好看的,溜光的,黄黄的。可再好看也是块石头,“那女人可真缺德,往里面塞块石头占份量。” 朱逸群把石头接过来瞅瞅,是挺好看的,不过他咋瞅这石头咋不像普通的石头,“留着吧,压柜上当个玩物也挺好,哪天让尚老师看看。” “没事儿让尚老师看石头,闲的你。”大丽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捡得最大的漏就是石头,可惜他俩都不认识。感谢在20210523?21:32:46~20210524?21: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逢?49瓶;胖兔兔?18瓶;NANA?10瓶;Alili、再多一次机会、晚来天欲雪、??5瓶;风从海上来、抱住胖胖的自己、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第五十章(上) 大丽第一次看见马宏国家的“新媳妇”是在一个月以后了,?那天一大早她就带着一长串的孩子到了学校。 她是个高个儿的女人,还有些壮实,国字脸,?长得颇有些像男人,穿着红格子的衬衫,?土灰色的裤子,?裤线笔直笔直的。 她带着的孩子除了女孩马小翠很沉默之外,四个男孩儿已经混熟了,?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两个男孩个儿都不矮,圆头圆脑的。 “马老师。”她很自来熟的跟大丽打着招呼。 “嫂子好。”大丽没参加她的婚礼——事实上就是马家人和她的娘家人一起吃了顿饭,?认识了一下,连鞭炮都没放,?但听说她坚持在公社登了记,?换回来一张大红纸。 “马老师可真俊。”新的宏国媳妇儿乐呵地说道,?“我娘家姓庄,?我叫桂芹, 分卷阅读199 ?你叫我桂芹嫂子就行。” “好,桂芹嫂子。”桂芹嫂子比宏国媳妇儿多了些什么呢?多了些“人味儿”吧。 “这是我家的两个小子,大的叫大龙,?小的叫二龙,?他俩都在公社小学念书,?大龙五年级,二龙三年级。” “哦。”大丽应了一声,她之前还在纳闷为什么桂芹嫂子带来的孩子没来村小学呢。 “公社小学接班的老师多,都混事儿,我听说咱这儿老师教得好,?想把二龙转过来。” “二龙是三年级啊?那是尚老师的班,走我带你去。” 尚老师并不像大丽那样热情,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之后,看二龙书包里的作业本,看他的作业写得还算整齐,又随口考了几道题—— 二龙三年级的知识学得并不扎实,她又问了几道二年级水平的题,也有一小半答不上来的。 “去二年级吧,他跟不上我的进度。”尚老师说道。 “尚老师,这学期还有两个月……”大丽有些疑惑,二龙的水准确实不太高,但是村小学里有些跟班升级的水平还不如他呢。 “你多加管他。”尚老师说完就回教室了。 “那我回去把他二年级的书找出来?”桂芹嫂子倒没多说什么。 “行!”大丽应承了下来。 “不行。”小翠忽然发言。 “呃?” “我不想让他在我班!”小翠皱起了眉头,几欲哭泣。 “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小翠摇了摇头,“我就是不想让他在我班!” “这样吧,我让他坐最西边,你坐最东边,你们俩个离得远远的行吗?”大丽摸着小翠的头,自己家里忽然来了个陌生的女人和两个陌生的男生,小翠会一时没办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不行。”小翠摇着头哭了起来,“他在班里我就不上学了!”说完她转头跑了。 “开明!开来!去追小翠!”大丽让她的兄弟去追她。 庄桂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要不然,跟尚老师说说让他跟着三年级?” “让他上二年级,小翠早晚要接受。”不光要接受自己家里多了两个兄弟,还要接受家里多了个后妈。 不管咋样,面对后妈,小翠越早接受,越少吃亏,她毕竟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儿。 不知道马开明和马开来怎么说的,小翠抹着眼泪回来了,二龙也背着书包进了班级,大丽把二龙安排在最西边,把小翠的串位串到了最东边,两人离得最远。 唉,不管这个桂芹嫂子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做得是不错的,孩子们有衣裳干净了,小头小脸也干净了,书包里面也都有干干净净定好的本。 对于后妈能要求什么,就这样了。 放学的时候三个小子一起跑回家,小翠在后面跟班上的女同学一起走。 大丽把她叫住了,“小翠,你帮我干点活。” “好的,老师。”小翠留了下来。 大丽哪有什么活让一个孩子干,把她留下来仔细问她家里的情况,“你妈来你家几天了?” “庄姨来我家一个月了。” “她咋样?” “她做饭不赶我妈做饭好吃。”马小翠低下了头。 总之是做饭呗?“还有呢?” “她把家里的园子种了,屋子也收拾了。” “这就挺好的啊。” 小翠低着头,“她跟我爸好,我爸听她的,我爸要是对我妈好点儿,我妈也不能喝药。” 说到底是不平吧,凭什么当初自己亲妈送点儿东西给娘家,想要拿一百块钱给姥姥治病,就被逼得喝药,来了新“妈”,带两个吃能能喝的半大小子,每天还要坐拖拉机去上学,现在因为她带来的孩子,家里的孩子多要加盖房子,爸反而同意了? 马开明和马开来是男孩,心粗,想事情不是那么深,马小翠却是个聪明早熟心思细腻的姑娘,她当然越想越不高兴了。 最可气的是那两个男孩儿,一开始他们偷偷说他们三个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对付后妈和后来的两个拖油瓶,结果他俩早早就叛变了! “唉。”大丽叹了口气,马宏国为啥对后妻好?还不是因为有了前妻这个教训!他怕保不住这个老婆,他就彻底打光棍了。 “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管,你对大龙和二龙好点儿,桂芹嫂子也能对你好点儿。”大丽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有一点,你是女孩儿,有时候得知道避人。” 小翠懵懂地看着大丽,大丽握着她的手讲了好些只有妈妈才能讲的话,“加盖房子对你有好处,那怕是个小屋呢,你自己单要个屋。”家里毕竟来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儿啊。 小翠有些半懂不懂的,但她知道老师说得是好话,她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教了二龙几天,大丽发现二龙这孩子挺朴实善良的,没有啥心眼子,跟班上的男生傻到一起了,玩得也好,学习方 分卷阅读200 面嘛…… 可能真是公社小学的老师水平有限,大丽一开始听写他,很多字写不上来,数学题错题也多。 但是不到一个月也赶上来了,在班上至少能占到前五的位置。 大丽明白尚老师为什么让他“蹲级”了,尚老师肯多花心思的学生,一般天资都不错,真是笨得不行的,尚老师一般不会多管。 转眼间到了放暑假的时候,考完期末考试,孩子们欢呼一声都放了羊,一个个全跑了。 嗯,放完暑假没写完作业的,大丽已经想好怎么惩罚他们了。 把教室的门锁上,大丽觉得有点累,抬头看看天,眼前却有点儿冒金星儿。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中暑了,站一会儿稳当稳当,这才往家走。 今天她穿着当姑娘时候的那条郁金香的裙子,结婚时烫得头发上的卷早已经变成半弯不弯的样子,虽然只过了两年,她却长开了不少,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浑身上下满是少妇的风韵。 走在夏天的村庄,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朱逸群骑着车看见她的背景,他到现在有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娶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快步蹬了几步。 “上车!” 大丽瞧见了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今天不说晚回来吗?” “我本来想着给别人家上完了灶买点儿东西,结果卖东西的那人不在,明天来。”朱逸群笑呵地说道,“车上有肥肉,回家咱包油滋拉馅包子。” “好!”大丽应了一会声儿,坐到了他的车上,朱逸群的车上都是他常用的物件儿,最珍贵的是他的菜刀,据说有些历史了,快得很。 两人回了家,朱逸群进屋瞅了一眼水缸,早晨他挑得满满一缸水,喂完猪剩下小半缸了,看来真得打井。 “我去挑水。” “我把肉洗洗。”大丽拿出盆接了水洗肉,手一摸肥腻腻的油,顿时觉得有点儿想吐,到外面呕了一会儿却吐不出什么。 眼尖的朱五婶儿蹭地一下蹿到了杖子边儿,“哎呀,逸群媳妇儿!你是不是怀上闹小病儿了?” 大丽的肚子现在已经已经是村里的一个话题了,比她后结婚的二丫肚子都像吹气儿一样的鼓起来了,她那腰身儿还跟没结婚的姑娘似的呢。 村里人都说,这也就是没有老婆婆,要是有老婆婆早炸了。 大丽听她这么一说捂着肚子算了一下……好像……可能……像是……怀上了? 她忽地乐了一下,然后又不知道心里是啥滋味……就觉得有点儿想哭。 朱逸群挑完水回来,正瞅见媳妇儿站院子里哭呢,赶紧把扁担和水梢放下,“咋地了?” “我好像怀上了。”大丽一边哭一边说。 朱逸群愣了一下,拍了媳妇儿一巴掌,“哎呀,这是好事儿!你哭啥啊!” “我也不知道我哭啥啊!”大丽一边哭一边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啥哭,为啥笑。 朱逸群赶紧扶着她进屋,乐呵地把水梢里的水倒进水缸,怀孕了?他当爸了! 想了想又进屋了,“咱俩明天上县里看看吧。” “上县里干啥啊?我还不知道啥是怀孕啊?”她例假完了有十天了,见到油腻的起反应了,别的症状也符合…… 村里女人怀孕,哪个也没去医院啊,就连孩子都是在家生的。 “检查看看啊!” “看是男是女啊?”大丽瞪了他一眼,现在村里有人找人看男女,是男孩儿就留下是女的就做下去。 “看男女干啥啊?丫头小子我都得意,我就是听县城里的人说怀孕得去医院看看。” “那咱也看看?” “是啊!城里人去看,咱也得去看,咱也不比城里人差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大丽总算怀孕了。感谢在20210524?21:50:45~20210525?22: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落不奈?10瓶;鸭鸭?8瓶;mmzh、小兔子、风从海上来、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五十章(下) 大丽拿着检测报告单,?一路愣着神儿,从县城回到了村里,自己“猜”可能是怀孕了,?跟去医院医生确定怀孕了,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摸着肚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又有一点紧张。 不光是她,朱逸群骑着三轮车也跟飘了似的,?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好几次差点儿走岔道上去。 把大丽送回家,安置在炕上,?头一件事就是跑外面拨已经长得挺老高的大葱。 “你拨那玩意儿干啥啊?”大丽追出去问他。 “我得垒个鸡窝啊!从现在开始养鸡,到你生的时候公鸡正好能吃,?母鸡整好下蛋!咱用粮食和草 分卷阅读201 药喂!保准各个好。” 朱逸群一边拨葱一边算着日子,?觉得时间紧迫得很了!大夫说现在已经怀孕四周了,?所谓十月怀胎都过了一个月了,?从明天开始养鸡,?也养不出来老母鸡了。 “不用那么着急,现在养小鸡儿有点晚了,到时候从我妈家里拿鸡蛋就行。”一般都是端午前后养小鸡,?现在养天气热小鸡不好活。 “那不行!老丈人家的是老丈人家的,?咱家是咱家的,?再说你妈家拢共才养几只鸡啊?不够吃!” 在朱逸群的算计里,怀孕得增加营养,坐月子得增加营养,后期奶孩子更得增加营养,养个二三十只鸡都觉得有些少。 除此之外啊,?打电井得提上日程了,他有时候在外上灶不在家,去外面挑水又累又危险,尤其是冬天摔了可咋整? 现在是七月份,孩子预产期是来年四月份,过完夏天就是整个的冬天,屋里冷可不行,房子得再抹一层墙不说吧,中间的间壁墙得像林场那样垒成火墙,那样才暖和。 这么一想,家里外面的活都一堆一堆的,哪样都不能耽误,得抓紧干! 算计完这些他又想到了一件事,“你饿不饿?早晨的捞饭还有,我给你做个溜菠菜。”不能吃肉就吃素,现在什么菜都有,调样儿做就是了。 “我不饿!猪该饿了!我喂猪去!”说罢她拎着猪食桶去喂猪。 朱逸群赶紧过来把猪食桶抢下来,“你干啥啊你!再抻着!” “哎呀!你可别邪乎了!”大丽有些无语了,“咱屯子的女人哪个不是干活干到生啊!你可别闹笑话了。” “有啥笑话的?咱家就这点儿活,我稍微伸伸手就干完了,哪用得着你啊!你赶紧回屋歇着去,大夫说了,前三个月要小心,搁家不能干累活。” “大夫还说了要多运动呢!”不要说刚怀孕没显怀的小媳妇儿,就是打着肚子挑水种地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一个个的也没咋样。 “咱又不是没上过体育课,散步!跑步!做操那叫运动!运动跟干活是一个意思吗?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去咱妈家溜达溜达!” 葛凤芝把检查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啥意思啊?” “意思是我怀孕了。” “写没写你怀得是男是女啊?”这检查单上的字儿也太小了啊!葛凤芝别的字儿不认识,男女她认识啊!免得出外上厕所上错了! “没写!人医院不检查这个!”大丽无语了。 “我瞧你那样儿啊,像小子。”葛凤芝说道,“大林子咋说的?” “能咋说,恨不得搭个板儿把我供起来,在家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他自己垒鸡窝要养鸡,把我撵出来了,让我让你家溜达溜达。” 葛凤芝一下子乐了,怼了坐在一旁抽烟的马占山一下,“你看看你姑爷!比你强百套!”服了,彻底服了!要说葛凤芝原来对大丽找朱逸群有点儿意难平,总觉得纯农民朱逸群娶自己家的民办教师女儿是女儿任性低嫁了,这回啊,她是彻底服了。 女人一辈子图啥啊!啥老师,啥有编制的,啥工人啊,都赶不上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 “啥又说上我了!你怀宏学的时候我也不整天给你淘涣好吃的吗?也不让你干活吗?” “嗯,你那个时候是不让我干活,自己一整就没影子了,家里的活我不干谁干?” “我不是得进山给你整吃喝吗?那个时候都困难!”马占山觉得自己简直受了无妄之灾。 朱逸群这小子咋回事儿啊?要说刚结婚对媳妇儿好,这都结婚一年来的了吧?还是一样天天哄着捧着的,怀上孩子了更过份,他这是不让全村的老爷们混了! 从老丈人的角度,他对朱逸群非常满意,从男人的角度,他对朱逸群非常的不满意。 “切。”葛凤芝切了一声儿,“我原来还惦记着呢,你俩都结婚一年了,他年轻力壮的,你俩估计也不咋闲着,为啥老怀不上孩子呢?我寻思着不行悄悄把你带到娘娘庙那里找人把把脉,是不是宫寒,给你抓点儿药,没想到怀上了。”葛凤芝乐得嘴都合不拢。 “妈,你说啥呢!”大丽无语了,“我俩都不着急,你着啥急啊?” “你说我着啥急?你这是没有老婆婆,要是有老婆婆你就知道了!早就当面背后下舌了!不知道咋说呢。”葛凤芝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唉,你也没个婆婆,这月子咋做呢?你上班儿孩子谁哄呢?” “不是有你吗?”马占山推了葛凤芝一下,“闲着也是闲着,你搭把手不就完了吗?” “搭把手归搭把手,现在想起来孟……”说到这里葛凤芝不说了,“呸!再提那个丧门星我不是人!” 大丽知道妈在说谁,是说自己那个嫁到山前村白家的亲婆婆孟文玲。 要说谁对孟文玲改嫁最不满,葛凤芝绝对能排得上前三,大丽还记得呢,有一次葛凤芝赶完集回家,坐屋里面骂了好半天。 就因为她在集上遇见孟文玲带着后找的男人家 分卷阅读202 里的两个孩子买衣裳了。 放着自己家的孩子不看,跑去给人家看孩子!这些年对自己的亲儿子不闻不问,就隔着不到二十里地,那管逢年过节偷摸跑回来一趟,给孩子拿块馒头呢也算是个当妈的了! 现在两家成了亲家,自己家的姑娘成了朱逸群的媳妇儿了,怀了孕身边没有婆婆,好的方面呢,是结婚一年没怀孕也没有婆婆施压,坏的方面是真没人帮着照顾。 “你提她嘎哈啊?头多少年咱不就说了吗?就当她死了!这事儿我做主了,大丽以后月子咱伺候,孩子咱管!你不管我管!” “你管?你能管个六儿啊!你就能管给孩子买包糖!”葛凤芝撇了撇嘴,“那人是咱当她死了她就真死了吗?到底是亲妈!我就怕将来有那么一天,她在那头呆不下去了,找回来。” “找回来咋地?她还敢在咱姑娘面前摆婆婆架子?不要说大林子不是那糊涂人,咱俩也不是死人啊!”马占山挥了挥手,“你别提那没用的事儿了,整点儿肉包点饺子吃。” “爸,我一吃肉就不得劲儿。” “哦,那整点儿素馅的,西葫芦鸡蛋馅的!”说完马占山又说,“大林子说要整鸡崽子,现在还有了吗?” “我问问,兴许能有点儿,再过几天是真没有了,进伏天老抱子不能抱窝了!两三天儿蛋就坏了。” “实在不行买点儿半大的鸡,指定有人家愿意往出均的。” “行。” 过不多大一会儿马宏生回来了,顺便还捎回来一封信,“我搁公社看见的,我大哥来信了。” “啥事儿不能打电话说啊?非写信。”村里有了电话,尽管还是手摇的,遇见大风大雪天会时灵时不灵,要马占山找个年轻人上去爬杆把电话“接通”,仍然是马占山心里的重要宝贝。 “他在部队上,不方便打电话呗。”葛凤芝一边替儿子说话一边把信接过来,翻来履去看了一会儿又交给马占山“你念!” “呵呵,我寻思你把信接过来,你会念呢。”马占山乐呵地调侃着媳妇。 马占山拆开信读了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呵呵,还整个亲爱的……” 信上一开始问候了家里人,特别问了一下朱逸群和大丽结婚之后的情况,说自己跟弟弟宏习一直保持着通信,督促弟弟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后面一小段——“爸爸,我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通讯连的女同志,她的名字叫做崔玉珏(玉)?”马占山不太认识这个字。 大丽把信接了过来,“爸,这个字念jue。”说完她乐了,这是马宏学第一次郑重地把一个女同志的名字介绍给家里人,“我跟她见过几次面,觉得她思想进步,为人正直善良,虽然是大城市出身,但身上没有娇骄二气,经组织批准我们俩个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今年休十月年假,我想把她带回去,跟你们见上一面……” “妈呀。”葛凤芝听到这里才划过腔(反应)过来,“他有对象了啊?还是大城市的啊?” “也该有对象了,该有对象了,都多大岁数了,村里跟他差不多岁数的孩子都满地跑了。”马占山高兴得合不拢嘴,“今天晚上高低得整两盅!咱家这是双喜临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时代军人谈恋爱是要先经过组织批准的。 另外:求票!求票!打滚求票!感谢在20210525?22:33:00~20210526?20:3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皮?22瓶;晴天、56、看小说?10瓶;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五十一章(上) 通往县城的小客车总是热闹拥挤的,?两人坐座三个人是常态,过道上摆满了小马扎也是平常。 去次省城不容易,很多人都大包小包的,?大爷大妈叼着烟述着家常,年轻些的从外地回来讲着外地的见闻,?售票员更是一景。 一般售票员都是女人,?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嗓门超级大,?嘴巴超级快,又凶又横。 马宏学带着崔玉珏上了公交车,按照座位坐下,?两人都穿着便装,气质还是跟本地人有所不同。 马宏学穿着白衬衫,?藏蓝的裤子,?外面套了件简单的西装领儿外衣,?斯斯文文的,?精干的气质却遮掩不住。 崔玉珏穿着长袖的绿底白花衬衫,?白色的裙子,头发梳成低马尾,她长得只是清秀,?气质却极为的出众。 这样的两个人,?一看就跟普通人不同,?最差也是干部——偏偏没人认得这两个人。 “到了县城,还要再坐小客才能到靠山屯。”马宏学向崔玉珏介绍着。 “没想到你家这里这么凉快。”刚刚过了十一,组织上给了他们两个一周的假。 南方这个季节还骄阳似火,黑龙江已经步入早秋了,晴天的时候阳光尚好, 分卷阅读203 ?阴天或者早晚满满都是凉意。 “你冷了吗?” “不冷。”崔玉珏笑着回答,她对于跟马宏学回家乡这事儿还是很忐忑的,她是沈阳人,高中毕业就参了军,考上了军校,毕业了直接被分配到部队到通讯连做排长。 没有接触过农村,但听一些人说过,农村如何如何的,去了农村有多么的不适应。 她还害怕自己表现得不好,让马宏学和他家人不满。 一开始两个人相处马宏学就明确表态,自己是农村出身,是家里的长男,有一个弟弟在上大学,一个弟弟在开拖拉机,一个弟弟和妹妹还在上初中,家里父母一天比一天老,将来肯定会负担重。 如果她没办法接受,两个人可以只做为普通战友相处。 马宏学不知道的是,在两人正式见面之前,崔玉珏已经对他一见钟情了。 马宏学个子高身体素质棒,是篮球队的主力,崔玉珏有一次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他打球的英资,当时就看上了,这才找到通讯连长,明示想要认识马宏学。 马宏学家里的情况她也早就一清二楚,她父亲早就教育过她,看一个人是否值得依靠要看人品,人品中最重要的就是“孝”,一个人对生他养他的父母都毫无感情,对家庭,对国家不可能有感情。 马宏学这样说,反而提高了崔玉珏对他的评价。 汽车行驶到县城,马宏学和崔玉珏下了车,马宏学对于县城也只是稍微有些熟悉,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我们先吃点儿东西。” 他们正说着,忽然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拖拉机突突开了过来,“大哥!” 穿着蓝色海魂衫,旧旧的绿军裤,身上满满都是灰尘的马宏挥着头上的草帽跟他们打着招呼。 马宏学说了,要过完十一假期回来探亲,马占山就吩咐马宏,往城里拉完砖没事儿到客运站等着,一连等了四天,总算把马宏学等着了。 马宏学看见弟弟先是愣了一下,走过去捶了弟弟的肩膀一记,“你怎么在这儿?” “爸让我等着你们,我都等了四天了。”马宏乐呵地说道,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马宏学身后的崔玉珏,这个嫂子不止漂亮还很洋气!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比县城里那些娇小姐还要出众几分,“这就是嫂子吧!嫂子!我是宏。” “这是我三弟,这位是崔玉珏同志。”马宏学介绍着。 “你好,我是崔玉珏。”崔玉珏跟马宏握手。 马宏赶紧把手缩回去了,“嫂子,我刚拉完砖还没洗手呢,咱就不握手了!哥!上车咱回家!” 崔玉珏看了眼后面的车斗子,全都是砖灰…… 马宏从坐位后面拿出一个大三角兜子,里面是两个垫子,他把垫子一左一右扔到了两边的轮子盖上,“嫂子!后面脏坐这儿!” “坐吧!这个比坦克强,颠归颠,好歹空气好。”马宏学扶着崔玉珏坐上了车,他自己坐到了崔玉珏旁边扶着她。 马宏戴上了帽子,把帽绳系紧,开着车突突驶向了回家的路。 往乡下的路不好走,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再不然就是坑,晃晃悠悠的摇得厉害。 再加上随着车翻起的尘土,拖拉机巨大的响声,崔玉珏这个受过训练的女兵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扭头看着马宏和马宏学两人乐呵地聊天,说着什么家里今年的收成不错,养得猪很肥,大丽怀孕了之类的事儿,只觉得头有些晕。 拖拉机到了靠山屯,马宏将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前,马宏学跳下了车,握住崔玉珏的手,“累够呛吧?” “还行。”崔玉珏从车上跳了下来,确实有坐坦克的感觉了。 站定了之后她看着这个小村子,村子不是很大,大多数人家都是草房,路很窄,村路一段直一段弯的,大大小小有一些坑,坑里都铺了些碎石之类的东西。 离村不远是一座山……已经渐渐入秋,有些地方的树已经染上了金色或红色。 马家的院子被整齐的木头板杖子围住,院门也是木头拼成的,为了方便拖拉机的进出,做得很大。 既便是如此,跟更大的菜园子比起来,仍然显得有些不够看。 马宏把大门推开,“嫂子,进院。” 院子一边碎砖铺成的院落,可以停拖拉机,一边是用木板围起来的菜园子,菜园子现在种着大白菜、萝卜、大葱、土豆。 院子的左侧是猪圈,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另一边是鸡窝,里面有十几只鸡。 三间的草房,窗户是全玻璃的,窗杠上漆着蓝色的油漆,同漆的颜色簇新簇新的,看得出来是新漆的。 葛凤芝坐屋里出来,“哎呀,宏学回来了!”她欢喜得都破了声儿了。 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喜欢得不得了。 马宏学有点儿害臊,“妈,这是我的女朋友崔玉珏。” 葛凤芝赶紧松开了儿子,抹去 分卷阅读204 了眼角的眼泪,伸手握住崔玉珏的手,“真是个俊姑娘!来!进屋!” 她拉着崔玉珏进屋,一进屋是外屋地,两个并排的大锅,地是用砖铺成的地,整整齐齐的,外屋地的墙是用水泥抹过又涂过一层白灰的,虽然大锅那里仍然免不了挂着黑灰,却显得干净不杂乱。 推开门进了里屋,一铺长长的大炕,炕上铺着新炕席,炕上摆着新打的炕琴(放在炕上的衣柜),地上几个柜子摆得整整齐齐,柜上两个大镜子擦得干干净净,墙一样提新刷的白灰墙。 马家跟城里人家比不是那么富裕,却是极为干净整洁。 想想两人是忽然回来的,就更觉得这家的家风好了。 “坐!坐!”葛凤芝让他们坐下,“宏生!去拿茶叶倒茶!把你爸!你妹妹!你妹夫都召唤来。” “妈,你到底让我干啥啊?再说我妹妹还没下班呢。” “哦,我忘了,你去找你爸!我倒茶!”葛凤芝赶紧把摆在柜上的茶壶拿出来,从茶叶盒子里倒出猴王茉莉花茶,将暖壶的水倒了进去,又把茶叶倒进了玻璃杯。 端过来递给崔玉珏,“来,孩子!喝点儿水!” “妈!我的水呢?”马宏学故意问道。 “自己倒去。”葛凤芝理都没理她,坐到崔玉珏跟前握着她的手,“姑娘,今年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啊?” “阿姨,我今年二十四了,家里五口人,我爸,我妈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你爸妈都干啥的啊?” “我爸当兵退伍的,在我们市的畜牧局做干部,我妈妈是个老师,教高中的,我哥哥跟我一样是军人,我姐姐是老师,已经结婚了。” “好!真好!”干部家庭出身啊!真是好家庭啊!葛凤芝想着比吴书记家还要高明一些!吴书记毕竟是在县里的官,崔姑娘家里可是市里的。 关键是这姑娘气质真好,看起来像当年的尚老师,还比尚老师多了些英气。 “妈,你查户口呢?” “我跟姑娘唠会儿嗑,哎呀,姑娘!是不是还没吃饭呢?等着我给你们做面条啊!” “阿姨,我不饿。” 她刚说完马宏学就拆台,“妈!我饿了!您快擀面条儿去吧!我爱吃茄子卤。” “这时候上哪儿给你整茄子卤?茄子都罢园了!”葛凤芝一边说着一边去外屋地干活了。 崔玉珏有些坐不住,“要不要我去帮忙?” 马宏学让她坐下,“你坐下吧!农村的土灶你不会用!越帮越忙。” 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他们回来马家从夏天就开始准备,先是收拾房子,窗户全换了玻璃的,地面儿全用砖头重铺了,墙贴了层砖又抹上了水泥和白灰,更不用说物资准备了。 鸡架的鸡有一半是为了他们回家准备的,另一半才是为了给大丽下蛋补充营养准备的。 面粉是头一个月之前就备下了的,装在面袋子里封在面缸中,谁也不许碰。 葛凤芝乐乐呵呵地和面擀面,没有马宏学爱吃的茄子卤就捞一碗酱腌熟茄子扭(罢园时没长大的小茄子),正常的卤子是带肉的荦油炒芥菜疙瘩粒和黄豆芽儿。 一盆面条子端上了桌,卤子摆好,饭碗摆好,马占山也从外面回来了,一家子人坐一起吃面条儿。 崔玉珏也是东北人,家里也吃过这些,葛凤芝的手艺极好,尤其是手擀面,劲道又好吃,忍不住吃了满满一大碗。 “姑娘!还要不?” “不了!我吃饱了。” “一路辛苦了,你们在部队一直吃大锅饭,回家就要多补养。”葛凤芝又替她盛了一碗面条子。 崔玉珏端着面条子想着,这就是马宏学嘴里的贫困山村家庭吗?太热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买猪看圈,也不是说让你看见谁家是农村的就全面否定,至少在上网之前我都不知道某些极品家庭会在儿子第一次带女朋友上门的时候让女朋友吃剩饭的。 更不用说家里可以没钱,水是免费的,勤劳的家庭不会让庭院杂草丛生也不会让屋里又脏又乱。 至于凤凰男什么的,只要一开始人家没有隐瞒,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一边“接受”一边又不“接受”闹得大家别扭,我只能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家也没自吹自己是大城市富二代啊,食得咸鱼抵得渴。 大家的时间都很紧迫,该离离该分分,谁都别勉强谁。 感谢在20210526?20:38:09~20210527?22:4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书一生、猫爪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同里的猫?28瓶;珠珠?20瓶;追书一生?16瓶;水木清华、谁不知道人生苦、最爱桃子吃不够?10瓶;壹宝?8瓶;青青河边草、21387020、随风吹过、小熊?5瓶;Walker、快乐阿泽、再瘦10斤、小兔 分卷阅读205 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五十一章(下) 大丽第一次看见崔玉珏是那天的晚饭时分,?马宏生早就跑到学校提醒她大哥回来了,还如约带回了女朋友。 她把马宏生叫到了教室外,“老三,?你看看你浑身造得这个埋汰,赶紧上把咱们一起买的衣裳换上。” “大哥跟嫂子在屋里呢,?我没来得及进屋拿衣裳。” “你悄悄跟妈说,?让妈给你拿!拿完了别急着换,先上我家去把头脸手脚都洗洗再换上,?不能让大城市来的嫂子瞧不起。” “知道。”马宏生点头应下了,“那个我姐夫搁家呢没?” “头晌他进城给人上灶去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他没搁家也没事儿,钥匙给你。”大丽把家里的钥匙给他了。 送走了马宏生,?大丽心里七上八下的惦记着大哥和大嫂的事儿,?大嫂是啥样的人儿啊?好不好处相啊?会不会嫌弃自己家是农民家庭啊? 虽说将来大哥跟她结婚指定是留部队上,?将来就算是转业了也不会回屯子,?能好好相处就多联系,?不能好好相处就少联系,但是她毕竟是马家头一个儿媳妇儿啊。 放学之后,她头一回没看着孩子们做值日,?跟尚老师说了一声之后就走了。 刚回到娘家,?就瞧见大哥站院子里指着园子跟一个姑娘说话。 这姑娘看背影细高挑大个儿,?头发剪成齐耳短发,穿着绿底白花的衬衫和白裙子,瞧着腰身儿纤细窈窕极了。 “大哥!”大丽叫了一声,那个姑娘随着大哥一起转过身,看脸长得五官很端正大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周身上下的气质,跟尚老师有些像,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 “这是我妹妹。” 崔玉珏打量着往屋里来的女人,她穿着盖住屁股遮住肚子的黄底儿格子衬衫,露出一截子蓝色的裤脚,脚上穿着自己家做的布鞋。 天生得跟港星一样浓的浓眉,大大的眼睛,睫毛老长,鼻子又高又挺,虽说是农民,皮肤却是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脸上带着笑,最吸引人的是她走路动作透着那股子的健康有劲儿,身上跟带着阳光似的。 “你妹妹长得可真俊。”马家的孩子长得实际都好看,要不是马宏学长得帅,她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 “那是,我妹妹从小就漂亮。” “你妹夫长得也精神,两人挺相配。” 朱逸群早就来了,跟崔玉珏见过面,都是当兵的和当过兵的,彼此都有话聊,在马宏学的强烈抗议之下,他今个儿没掌勺,葛凤芝掌勺,眼下他正跟马占山聊天呢。 马宏学的逻辑很简单,部队炊事班的那点儿饭菜,他们早吃腻了,回家就想吃家常味,炊事班火头军起开。 葛凤芝杀了只小公鸡,打发马宏生去公社买了条鱼回来,今天晚上的菜单是小鸡炖蘑菇,酱炖三道鳞(一种地产的鱼,不知道学名叫什么),拌凉菜、蒸三样(窝瓜、土豆、地瓜),糖拌心里美萝卜、芹菜炒粉条。 米饭是捞纯大米饭!大米是跟人家种大米的人家用苞米换的,当年的新米没下来之前,这就是最新的米。 小鸡炖蘑菇是装到盆里上桌的,三道鳞用大茶盘子装,凉菜分了两个大盘子,蒸三样儿也是满满一大盘子,只有心里美萝卜和芹菜炒粉条盘小一点儿。 一整个地桌摆得满满当当的,饭盆只能摆在炕上。 一家子团团围坐,马占山坐在炕沿上,也就是所谓的上位,手边摆了只酒盅,老头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高兴,他太高兴了,他这一辈子的希望就在大儿子身上,现在大儿子军校毕业了,提干了,找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就算是立时让他死了,他都能闭上眼了。 马占山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吉利,暗地里呸呸了两声,他现在才不死呢,好日子在后头呢! 葛凤芝给崔玉珏夹了个鸡腿,“来吃个鸡腿!当年的小公鸡儿,嫩得很。” “谢谢阿姨,我自己能够到。”崔玉珏赶紧端起饭碗接着鸡腿。 “嗯,回自己家了啊,想夹啥夹啥,咱家都是实在人,也没有会待客的。”葛凤芝又往崔玉珏碗里夹了块蘑菇,“这是咱山里自己采的榛蘑,今年家里事儿多,只上了几回山,拢共捡了不到六斤楱蘑,你们先吃着,吃完了带回家给你爸妈尝尝。” “谢谢阿姨。”崔玉珏简直被好吃的淹没了,鸡肉、鱼肉满满一大碗。 大丽现在过了反应期,已经能少吃点儿肉了,吃了两块鸡肉之后夹芹菜粉条吃。 “妹妹怀孕几个月了?”崔玉珏问大丽。 “有四个月了。”大丽捂着肚子说道,“崔姐您在部队是做什么的啊?” “我在通讯连做排长。” “真好,我最羡慕当兵的了,尤其是女兵。” 崔玉珏笑了起来,“我当年也是最羡慕女兵了,这才坚持要 分卷阅读206 当兵。” “哥,你现在也是排长,崔姐也是排长,是平级呗?”马宏生说道。 “是。”马宏学点头。 “今个晚上啊,逸群你在我家住,大丽你带着崔姑娘到你家住。”葛凤芝安排着住宿的事,农村就是这点最不方便,只有一间大屋,全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也就算了,又来了一个姑娘,就得安排住处,幸亏大丽家里只有两口子,容易安排。 “行。” 崔玉珏抬头瞧了一眼葛凤芝,她本来也在暗自担心住宿的事,没想到阿姨已经全都想好了。 吃完了饭,崔玉珏想要帮忙捡碗,被葛凤芝赶到了一边,“家里这么多人呢,哪有让头一回上门的孩子捡碗的,宏学,你领她出去溜达溜达,眼下正是秋天,村里啥都下来了,好东西多着呢。” 到了晚上,大丽把崔玉珏带回了家,在大锅里面烧了水,让她洗头洗脸洗脚。 “晚上想上厕所就在外屋地的桶里上。”大丽指着外屋地的便桶说道。 她怀孕起夜勤,天天晚上都在便桶上,出门的话又冷又远又黑,朱逸群怕她摔跤。 “嗯。”上厕所是另一个关口,农村的室外厕所实在太脏了,幸好崔玉珏也不是什么娇小姐,野外驻训的时候上得厕所比马家和朱家的厕所脏多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猪叫声,大丽安慰她,“你别怕,是我对象给猪加夜宵呢。”朱逸群的理念是马无夜草不肥,猪无夜宵不胖,这一批猪正到了要催肥的时候,他天天晚上总要给猪多少加点儿食。 “你家养了几头猪啊?” “母猪四头,肉猪四十多头。” “真厉害。” “为了生活啊,光种地赚不了多少钱,我家一年打得苞米,除了交农业税都留下来养猪用了,还得从外面买点儿。”现在大丽也接受了朱逸群的理论,挣钱!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一点儿也不丢人。 端午节卖粽子,中秋节卖月饼,虽说现在都不止是他们一家做了,一样不少赚钱。 将来他们得让孩子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 大丽看着崔玉珏,想着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民办教师,将来要让自己的孩子像未来嫂子一样,读书!当兵!当干部!再不要在地里刨食! 当年爸拼命供养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也有人说过怪话,说马村长是有钱烧的,现在那些人都闭嘴了。 一个家庭将来如何不能光看这一代人,得看后代!要论子女有出息,大丽敢说在整个县城,马占山都能排上号! 崔玉珏见大丽盯着自己脸上带着笑,摸了摸脸,“你看我干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我的孩子也要像你跟大哥一样,好好读书,将来考学!当兵!”大丽摸着肚子坚定地说道。 “当兵不一定,考学是一定要考的。”崔玉珏说道,“那怕是个中专呢,就拿我市里的同学吧,读中专的和没读的都不一样,虽说都是进厂,读中专的就是办公室的干部,没读的就是工人,虽说赚得钱差不多,可是一个是出力的,一个是坐办公室的,能一样吗?” 将来她有退伍那一天,最差也是军转干部的身份,又是不同。 大丽点了点头。 她又想到了她的那些学生,现在村里送孩子去公社读高年级的越来越多了,主要是孩子小,不读高年级难道真在家里疯跑吗? 怎么样也要小学毕业啊。 偏偏小学之后,又有一道叫初中的坎!初中支出更多不说,公社的初中教学质量差,宏波和玉珍拿回来的卷子,给在公社读初中的同学看,同学都做不上来,去找老师问,老师都做不上来。 将来中考刷下去绝大多数人,整个公社初中,最多一年考上高中的也不过是六个人,考上中专的也就是四个。 也难怪很多家长看不到希望,把初中当成是“托儿所”,孩子要是上学早小学毕业的时候才不过十三、四岁就去初中混两年,要是上学晚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就直接回家了。 这样的孩子,将来依旧是农民,看不出跃出农门的希望…… 大丽叹了口气,想自己家的孩子充满希望,想自己的那些学生们,又想替他们叹息。 那些资质平平的也就罢了,有很多孩子资质不差,放到县城的初中中考也是可以搏一搏的…… “你叹什么气?” “我在想我的学生们。”大丽把学校的事跟崔玉珏说了。 “村小学只有三个年级?两个老师?” “是啊,在村里没有拖拉机的时候,很多孩子上到三年级就不念书了,就算是现在有车了,很多人家也舍不得让孩子继续读书,尤其是女孩。”女孩不管成绩如何,去公社读小学“拉下”一批,升初中拉下绝大部分…… “不能扩建学校吗?” “扩建学校钱从哪儿来呢?得教育局立项才行!再说就算是扩建了学校,老师又在哪儿呢?”尚老师是因为对靠山屯有感情不想走留下的, 分卷阅读207 自己因为是本屯子的人一直留在这里,外来人谁会来呢?就算是来了能呆长吗? 唯一的指望是村里将来有自己的初中生,回来像她一样当老师,可村里的财政能支撑吗? 她现在已经是一年一发工资了,有编制的尚老师也是四个月或五个月发一次工资。 听完这些困难,崔玉珏也跟着叹气,“宏学总说他爸妈供养他读书不容易,原来是这样。” “他当年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和高中生,人家都笑我爸异想天开呢,也没看看祖坟有没有冒青烟,就一个劲儿的供养学生,后来我二哥长起来了,成绩比他好,他高考失利之后没有复读,直接当了兵,为得是节省家里的开销,我二哥去年才考学走,到了我这里,我也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还是女孩。” “你家的负担挺重的。”瞧着马家的外表和摆桌的丰盛,看起来条件很好。 “也不算负担重了,我大哥现在毕业当干部了,我二哥上大学也不怎么用花钱,宏生也能赚钱了,我嫁人了,宏波和玉珍他俩我们一人伸把手咋地也能供出来。我爸妈好强,不肯跟我们张口。” “花钱让孩子读书,花多少都划算。” “我爸也这么说的。”大丽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7?22:48:31~20210528?22: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蓉毛球?29瓶;霜染染?20瓶;鼠来宝?16瓶;妮妮?5瓶;再瘦10斤、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五十二章(上)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睡农村的土炕,?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来未来的婆家情绪太激动,崔玉珏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感觉自己不过是刚刚打了个盹,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后来更是听到了一声扑通的声音! 不是说整个村子都是朱家和马家的人吗?民风纯朴团结友爱吗?怎么有人跳墙呢? 崔玉珏睁开了眼,?天显然没有亮,她果然没睡多久。 大丽也坐了起来,?穿上了衣裳,?有人敲了敲窗户,“姐!您别怕!是我!宏兴。” 大丽爬到窗户边掀开了窗帘,?“咋地了?” “二丫发动了!张寡妇去隔壁村接生了!不在家!” 要不是张寡妇不在家,村里人也不会找大着肚子的大丽接生,产妇跟孕妇之间是颇有些忌讳的。 大丽赶紧下炕收拾了一下,?“崔姐你在屋里呆着,我去接生。” “我也去看看。”崔玉珏虽说是未出嫁的姑娘,?但是行伍出身的她胆子大,?好奇心也强。 “你去也进不了产房。”不过她也没深拦她,?留下崔玉珏一个人在家确实不太好。 两个人出了屋门,?马宏兴正在外面抓耳挠腮地等着她,?“姐。” “你媳妇生孩子你就能跳我家板杖子啊?你姐夫要是在家,非踢你不可。”大丽瞪了他一眼。 “姐,我不是着急吗?”他又打量了一下生人崔玉珏,?“这个是未来大嫂吧,?大嫂好!我是大房的老疙瘩宏兴。” “走吧。” 匆匆打过招呼,?大丽先到了村医务所拿了医药箱跟常备药物,她现在早不是过去的菜鸟了,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她接过两三个孩子,更不用说家里的母猪生产,全是她接生的。 到了马家,?二丫正在屋里拆家呢,真是拆家,“赶紧把炕席掫下去,整埋汰白瞎了!宏兴嘎哈去了?咋还没请来人?草木灰烧完了吗?” 指挥得大嫂溜溜转,也不知道谁是产妇,谁是有经验的大嫂。 看着了大丽,“你咋来了?张寡妇呢?”她可不管这一句话得罪了多少人,该说就说。 “只有我!不乐意就自己生。”大丽也没惯着她直接怼。 二丫倒也没傻透气,“没看见我生孩子呢吗?你咋一点儿不心疼我呢?” “就你那身板儿,生个孩子算事儿吗?把裤子脱了我瞅瞅!” 炕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草木灰,二丫听话地躺到了炕上。 在她往炕上躺的当口,大丽从医药箱里拿出铁饭盒,往里面倒了半盒子的酒精,把剪刀、缝合线、针头等等全放里面消毒,自己戴上了塑料手套。 大丽检查了一下,从二丫的表现真看不出来——都开五指了!眼瞅着要生了! 搁别人早躺炕上鬼哭狼嚎了,二丫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似的。 “你厉害,再得瑟一会儿孩子直接生出来了。” “也没那么难受,跟拉不出来屎似的。”二丫嘴上这么说,脸上也已经见汗了。 两个小时后,一个又黑又胖的小小子生了出来,哭声超级洪亮。 大丽剪断了脐带,仔细地把脐带缠好,用新毛巾 分卷阅读208 擦拭了他一翻。 大嫂把预备好的包被和红色的小衣裳准备好,给他穿上,拿着布条儿把戒子结实地捆好,这才包上包被。 “是个小子!脑袋有点儿长!” “刚生下来的孩子脑袋都长。”大丽说完就接着处理产妇了。 半个小时之后,帮着二丫收拾利索,把草木灰也全铲走,重新铺上炕席,铺好被褥,二丫躺回到了炕上,孩子被放到了她旁边,孩子的脑袋下面枕上早就预备好的小米做的枕头,东北人的执念就是要睡头型! 大丽学到的护理知识却是——“孩子头三天先别枕枕头,垫一层布,侧躺,让他吐羊水,平躺容易呛着孩子。” “那脑型儿得多难看?”大嫂皱着眉头。 “没事儿,才三天!满月之前脑型都能睡好。”大丽早有一套说辞。 “听她的吧,好歹是个大夫。”二丫生完孩子嘴还是毒,声音却很轻快,第一胎就生了个小子,本来就很稳固的地位,明显又要提高一层。 侧头瞅着自己的儿子,越瞅越高兴。 马大娘乐呵呵地端着两碗小米粥走了进来,“二丫,先喝点儿粥,大丽,你也喝一碗。”孙子不孙子的实际她已经不太在乎了,老太太不缺孙子也不缺孙女,母子平安就好。 “妈!我这回生了个小子,可得多给我煮鸡蛋。”二丫说道。 “瞧你说的!你生丫头我能不给你鸡蛋吃?你这些嫂子都在呢,哪个生孩子我亏待了?” 屋里屋外的媳妇们发出连声的笑,马家确实一直没有重男轻女的门风,儿媳妇就算全生的姑娘,老太太也啥也没说过。 二丫在被窝里笑了两声儿,靠山屯这里马占山不爱抓计划生育,公社也不太敢触靠山屯的霉头,马占山报上的数字是啥就是啥,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二丫娘家屯子里抓计划生育抓得厉害,生二胎还好,生三胎的家里的老牛都有被拉走的。 村干部到处逮人送去上环…… 第一胎就是个小子,二丫最高兴的就是再生啥都行,不生也行。 尽管她身体好,一样觉得怀孕耽误事儿,尤其是耽误她干活。 惦记着在外面的崔玉珏,大丽跟她们简单交待了几句,再次强调孩子头三天要侧躺之后,这才出了屋,屋外面马宏学已经来了,正领着崔玉珏跟大爷马占海说话呢。 朱逸群也过来了,给大丽披了件衣裳,“一身的汗也不敢感冒。” “没事儿。”冷风一吹,大丽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回去换身衣裳。” “换完衣裳你睡一会儿,真是的,非赶这个时候生孩子。” “生孩子还分时候啊?”大丽白了他一眼。 崔玉珏往这边瞅了好几眼,这个妹夫护媳妇儿的劲儿,在城里都少见。 在家呆了四天,马宏学带着崔玉珏踏上了回程,下次就算是结婚也不一定能回来了,很可能是马占山、葛凤芝去驻地参加婚礼。 葛凤芝特意给崔玉珏包了二十块钱的红包,“留着在路上买点儿吃的。” “姨,我不缺钱。” “这是规矩,没有头一回上门不给钱的,你别嫌少就行。”有钱没钱,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葛凤芝现在就怕被亲家嫌弃自己家是山里人什么都不懂。 大丽和朱逸群往自己家走,一边走一边聊着天,“你说把孩子培养得太有出息了是不是也不太好?” “咋了?” “我大哥以后估计不到过年不会回家了,将来就算是退伍,也会去沈阳不会回来。” “那不挺好的吗?” “好?” “小燕儿都知道孩子好好喂,喂大了就赶出去独立,你大哥不就是独立了吗?” “也对。”大丽点了点头,“就是觉得有点儿舍不得。”崔玉珏人品看起来还行,可马占山和葛凤芝都不是那种愿意离开故土的人,将来未必会往大儿子跟前去。 想一想,将来可能他们身边可能只剩下自己跟宏生了。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将来你可不兴拖咱孩子的后腿!孩子跟小鹰似的,能飞多远飞多远!呆屯子里有啥出息?” 大丽捶了他一记,“现在只许生一个两个的,要是孩子全飞跑了咋整?” “飞跑了才好呢!就咱俩!养几只下蛋的小鸡儿,产奶的山羊,种片小菜园子,没啥事儿搁屋里面嗑瓜子儿喝茶水,美得很!” “也对。”大丽点了点头,又觉得那样的日子不错了。 两人粘粘乎乎地一起唠着嗑,忽然看见屯子里一阵的骚动,好几个人出了院子往马宏国家去。 “五婶儿!你干啥去啊?”大丽拦下了邻居朱五婶儿。 “快去看看吧!宏国跟二悠媳妇儿干起来了!” “妈呀!他还敢打媳妇儿啊?” “打媳妇儿?他刚打了二悠媳妇儿两下,二悠媳妇儿就把菜刀操起来了要砍死他!带来的两小子也红胡子似地冲 分卷阅读209 上去揍他!”另一个路过的显然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活几八该!”朱五婶儿呸了一声儿眼睛放光地往那边跑,生怕跑慢了错过了精彩剧情。 还有这事儿?屯子里头一个反杀的竟然是被称为二悠(类比做席的第二悠)媳妇儿的桂芹嫂子? 想想桂芹嫂子那大身板子,她带来的两小子,大的已经是半大小子了,身高一七零往上生得跟亲妈一样壮实,呵呵,马宏国这回要挨顿狠揍啊! 真是报应!大丽笑出了声儿。 “艹,我看你是打人打惯了!再跟我动手试试,把你手脚全剁下来喂狗!”桂芹嫂子还拿着刀呢,马宏国衣裳已经被扯烂了,脸上全是被挠得一道一道的,身上好几个泥脚印子,一看就是桂芹嫂子带来的儿子踢的。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反啥反?当初说好的不嫌乎我带来的两小子!有你一口饭吃就不让他俩饿着,这才多长时间啊?就天天念叨着我儿子能吃!呸!谁特么家小子不能吃!没那么大能耐当初就别特么的吹那么大牛X!要知道你这么没本事!连特么的连一家的嚼谷都整不回来!我守一百年寡也不嫁你!” “我养活你们还养活也冤孽来了!” “养活咋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吃没喝谁特么的跟你!一天天的除了种那点儿地,一点营生都不干!不是在外面溜达就是在家里挺尸!你也算是个爷们儿!我要是你早撒泡尿把自己浸死了!还有脸打人!我告诉你在我这儿不中!我要是你前房媳妇儿我才不死呢!我先拿耗子药把你药死!” “你等着!你等着!”马宏国眼见得占不着啥便宜,手指唤了她半天,一溜烟儿跑了。 留下看热闹的人议论说笑的声音。 桂芹嫂子看他跑了,把菜刀往地下一扔,“哎呀我的天啊!杀千刀的媒人啊!你可把我坑了啊!!!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啊!我一个寡妇出一家进一家那么容易的啊!”她坐地上一边哭一边拍地。 朱五婶儿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哎,桂芹啊,嫁都嫁过来了,夫妻一场是缘份,起来吧……” “五婶儿啊!我跟他过不起了啊!他没能水儿啊!连食都找不回来不说,我瞅着天冷了,让他多搂儿点树毛子,整点儿烧火柴,卖点儿个人再留点儿,他都不乐意动耽一下啊!” “唉,谁叫咱摊上了呢……像你说的,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 “五婶儿,我告诉你,我豁出来了!他要是不改顶天了我带孩子回去,我一个寡妇我不怕!媳妇儿一个喝药死了一个跑了的,我看他再上哪儿骗媳妇儿去!” 马宏国可能也是真怕自己名声彻底毁了,自这次以后悄悄地服软了,隔天村里人就看见他拉着一车的松树毛子进城卖! 人都说他自己找的,前房媳妇儿老老实实的降不住他,来了个厉害的,把他降得背服的!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8?22:11:05~20210529?23: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瓶;NANA、小米、池塘生春草?10瓶;鸭鸭?8瓶;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五十二章(下) 东北农村中小学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假期——扒炕抹墙假。 学生们理解的意思是我给你们放假了,?你们回家帮着扒炕抹墙或者干点儿别的零活吧。 老师们理解的意思是,熊孩子们滚回家了,我放假了,?总算可以干点儿活了。 因为今年大丽要生产,朱家的“工程”隔外浩大,?朱逸群把炕扒了不说,?窗户重新打了一遍腻子。 又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在墙的里侧加了一套窗户套子,做成二层的窗户,?这样不用年年糊塑料布了不说,保暖性更强屋门外面也加了一层套门,避免冷风直接灌进屋子。 趁着行情好,?把家里的猪卖了二十头,剩下的留到阳历年前后卖。 收拾得差不多了,?又找来了打井队,?在自己家院子的西侧打了一口井,?井上面装上了手压井。 因为将来自己家有孩子有鸡鸭鹅狗,?朱逸群把井台用砖头和水泥封得死死的垒出了一个三十厘米高的台子,?用来放手压井。 出水那天全村的人都来看稀奇,打井队长把水压了出来,众人瞧着白花花的水觉得稀奇极了。 这东西过去只在城里见过,?村上可没有过……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冬天的严寒。 也不知道这水味道啥样。 有好信儿的走过去拿手接了一捧水,?喝完就吐出来了……“呸!苦水。” 井水就是这么奇怪,?两家住邻居,都有可能一家的井水甜美甘洌,另一家的井水苦得难以下咽。 “大林子,你这井打废了。” “没事儿,人不能喝不是还有猪呢吗 分卷阅读210 ?刷圈舍也得用水。” 朱逸群家的猪现在也算是村里的传奇了,?一家子养了好几十头猪,天天早晚清理猪圈,拿出去沤肥,不光自己家够用,亲戚朋友家都够使。 这回又在全村人的眼皮子底下卖出去二十头猪,听说生猪的行情又看涨,活猪一斤也有一块钱了,二十头猪每一头都又肥又大的,就按一头猪三百斤算,朱逸群也发了大财,再说还有没出栏的呢? 这回还在自己家里打了井,听那个意思是专门给猪用的——“猪能用多少水啊。” “婶儿,你不知道,猪就是伺候得越干净越好,省得生病不说吧,还长得好。” 因为打出来的是苦水井,村里人议论了一会儿,看了会儿稀奇也就散了,也就是邻居朱五婶儿和另一家邻居马四爷家有时候会在家里有人的时候过来挑水浇园子。 “你说,是不是你让打井队故意打出苦水的?”大丽事后审问朱逸群。 “咱们这个地方,打井低于十米全都是苦水,超过十米才有可能是甜水,我就打了八米的井出甜水才怪呢。”这是当初自来水公司的人来打井的时候,朱逸群用几盒烟套出来的,自来水公司已经来测过了,这个地方的地下水因为地质原因,浅层水微苦,保证口感至少十米以下,保证安全得二十米,村里的自来水井就是二十五米的深井水。 说实话自来水的水质是极好的,问题是性价比太低了不说,前期投入也太大了。 现在村里青壮多,钱少,绝大部分人家真是宁愿挑水也不愿意用方便的自来水,就算是用了,不能保证冬季供水安全一切都是零。 朱逸群把水拎到缸里静置了多半天,这才把水烧开了拌猪食,猪没啥感觉正常吃食。 这就解决了大半的问题,至于小菜园子用得那点水真不算啥事儿。 他到城里买了两个超大的水缸,将来就用这两个缸静置给猪吃喝用的水。 除此之外,他又学着岳父家,把屋里铺了一层的砖,房顶的草重新铺了一下。 做完了之些,他开始研究起了拖拉机。 别的不说他经常进城进饲料,干活啥的,总用马宏生的车也不是很方便。 提起这事儿,马宏生倒不怎么赞成他买,“你平时还是进城给人上灶的时候多,拖拉机太大太不方便,三轮车完全够使,至于拉饲料啥的我都不嫌麻烦你嫌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啊,帮我介绍点儿冬天能干的活,砖厂眼看就要没活了。” “行。” 朱逸群总进城上灶认识的人多,信息也比别人来得快,没几天就帮马宏生找着了一个“大”活,“拉煤。” 现在城里的单位啥的都已经开始烧锅炉了,老百姓家里也是普遍烧煤。 现在煤的来源大头是煤建公司,煤建原来是有自己的车队的,但是随着用煤量的增大,到了冬天总是不够用,为了争抢拉煤车都能吵起来。 朱逸群跟帮煤建的老总家上过灶,他一问,人家就答应了。 “出一次车至少这个数。”朱逸群伸出五根手指头,“你要是能帮着端煤还能再加,你算算能挣多少钱?” “行!”马宏生乐坏了。 “不过有一条,干这活你得在城里住,现在正是旺季,四、五点钟就有去买煤的,你去晚了排不上活。” “搁我姑家住?” “你连车带人的,我不建议你上你姑家住,再说玉珍和宏波还在呢,他们家毕竟有老太太,赁个房子也多花不了多少钱。” “行!我答应了。”马宏生同意了,一天四趟就是二十块钱,现在正式的工人一个月才赚几个钱啊? 马宏生回家一说,拿了一包衣裳一床铺盖就走了,一开始他跟家里人说的是住姑姑家,实际上—— 房子也是朱逸群帮着找的,几个同样的“车老板”租住一间草房,草房房子不大,但院子大。 一般情况下卖煤的旺季也就是10月底到11月底,过了季节都是小活,12月份也就没啥大活了,要是冬天不冷光烧炕就行。 至于吃喝也简单,随便买点儿啥吃的都行,想要解馋有朱逸群在,亏不着他。 等葛凤芝知道实情了也晚了,马宏生已经走入正轨了,挣钱最多的一天光帮人拉煤就挣了足有四十块钱。 唉!孩子翅膀硬了,想咋飞咋飞吧! 这个冬天还有一件大事发生,王二癞子结婚了,娶得不是那位王二姐,而是小凤儿。 不是小凤儿第三者插足,而是王二姐出轨了,出轨的理由很“正常”,你比我年轻,你不是啥老实人,跟你在一起心里不底实,这个出轨的理由让王二癞子很是无语。 他搬出王二姐家的时候,小凤儿抱着包袱追了过来,“我不管别人咋看你,我觉得你是个有能耐的!跟着你我不能吃亏!不管你要不要我,我是跟定你了!” 王二癞子就把她给娶了,明媒正娶,打了结婚证的那种!结完婚没在王家的小偏厦子住满一个月两人就走了。 分卷阅读211 走之前王二癞子把自己销售山货的渠道交给了朱逸群,也把市里收购中草药的渠道交给了他。 省城是有药厂的,而且不止一家,这些药厂有专人收购中草药。 朱逸群第一年出得那点儿货根本不够看的。 但是有了渠道就不怕了,山里人还缺地吗?靠山屯表面上责任田是有数的,背后可有延绵三十多公里的大山呢! 朱逸群回村第一件事就是找老丈人合伙包山地! 他拿着自己家园子里出的刺五加果放到老丈人家的桌上,“爸,你知道这玩意儿干果多少钱一斤吗?” “就这破玩意儿能多少钱一斤?能比苞米贵。” “这玩意儿还真比苞米贵。”而这是他试种的中药里最便宜的一种,要是林下参种成了,将来他家孩子上啥学的钱都有了。 他把价钱和渠道跟老丈人一说,马占山眉头一皱发现这事儿不太简单,现在这事儿是两家人知道的机密,将来呢? “这事儿不参与,你自己承包。”他不能掺和,掺和进来里面的事儿就麻烦了。 “爸……” “现在我不缺钱。”别的不说,马宏生早已经把拖拉机的钱赚回来了,今年拉煤的钱他也往家交了有二百多块钱了。 再加上种地的钱,马宏学往家邮的钱……马占山家收支平衡略有盈余。 “将来你带着宏生干就行,宏波和玉珍念书你搭把手。”自己的这个姑爷重情谊,有能力!有胆魄!自己的姑娘没嫁错人! “行。”朱逸群郑重地点了点头。 “咱俩还得干一仗。” “啥?” “承包山地这么大的事儿,朱大明白指定知道,要是咱俩合股承包,他就得往里面使劲儿,你种中药挣钱的事咱瞒不住……” “爸,我没想瞒,我还寻思着将来技术、市场成熟了,带着咱全村人干呢。” “人心隔肚皮,虽说咱村都是血脉亲人,但是涉及到钱的事儿就不好说了,带着发财人人乐,万一赔了呢?”马占山年纪大了,凡事早习惯了未思胜先思败,“这事儿实际也瞒不了多久,可能瞒几年是几年,等咱把一切都弄成熟了,他们求着咱,偷着咱的,非要跟着咱干,赔和赚可就跟咱没关系了。” 老人可能过于持重不够有锐气,但某方面来说避免了许多的风险。 朱逸群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行!这事儿我连我大爷都不先不告诉。” 大爷是亲大爷,大娘呢?兄弟是亲兄弟,兄弟媳妇呢?人多嘴杂确实容易出问题。 两人把细节问题都讨论完了,马占山带着朱逸群跑了趟公社,又去了趟县城,把政策什么的全研究明白了。 彼时正是啥都可行,又啥都不可行的时候,就连林业部门也是跟外县联系了一下,才问清楚详细的情况。 包山尤其是村里集体土地,目前的政策是只要村里同意,村里遵守合同,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翁婿两个一商量,咋整?开干! 隔天,靠山屯出了爆炸性新闻!马村长跟姑爷朱逸群干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第一次听说有扒炕抹墙假是超级羡慕的。除了扒炕假,农村当年还有农忙假,教室紧张的学校还有上半天学的。两个年级共用一间教室。 感谢在20210529?23:47:40~20210530?20:5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书一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河酒?100瓶;浓烈与清凉?30瓶;小也?15瓶;苏陌、一颗毛毛桃、zwdzjs、牛腩爱芋艿、芙蓉毛球?10瓶;再瘦10斤、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五十三章(上)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有两糟钱就想要祸害!承包山地!你承包完之后种啥啊?” “你不用管!你就说承不承包给我吧!” “不行!我不同意!” “我已经盖完章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啥!你偷我的章!”马占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反了天了你!” “咋地啊!你去公社告我去啊!” “你个白眼狼,我打死你!” “爸!你放心!我一准儿把承包费如数交给您!一分钱不待少的!”朱逸群一边说一边往家跑,马占山在后面拎着大棒子追。 追到朱逸群家跟前,?正遇见大丽下班回家,“你俩这是干啥呢?”大丽皱起了眉头。 “这不我整着点儿好东西吗?找爸上咱家喝点儿酒。” 马占山把大棒子藏到了身后,?“嗯,?来喝点儿。”老丈人和女婿假装打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姑娘撞见,?要是让大丽知道了,指定一通的念叨。 “爸你 分卷阅读212 拿大棒子干啥啊?” “这棒子有点儿不直溜,我上你家让你女婿拿刨子给我刨刨。” “咱家不是有刨子吗?” “我眼神儿不是不好使了吗?”马占山挠了挠头。 “爸!进屋!我昨天靠油的油滋拉还有挺些呢,?今天咱爷俩烙油滋拉饼。”朱逸群搂着老丈人的胳膊往自己家去。 大丽瞧着这两就知道他俩之间指定有啥秘密,再瞧瞧周围的邻居,?有拎着个大勺不知道在道上找啥的,?有拎着上擀面杖跟别人唠嗑的,?有端着挫子倒土不知道往哪儿倒的,?还有扒着杖子脚卡在杖子缝下不来的。 看来这两人没轻了闹笑话啊。 大丽回了屋,?马占山已经在点火了,朱逸群也拿着面盆装面呢。 “爸,你搁这儿吃,?我妈呢?” “大丽,?把咱妈也叫来一块儿吃。”朱逸群让大丽去叫人,?马宏生也进县城挣钱去了,马家就剩下老两口了。 还没等大丽出门呢,葛凤芝手拿着锅铲就冲到她家了,“妈,你干啥来了?” “你爸呢?”葛凤芝正搁家作饭呢,?就听屯子里的人一哄声儿地喊马占山追着姑爷打呢,大棒子都拎出来了,要把姑爷腿打折。 葛凤芝一听吓坏了,拿着锅铲就冲出来拉架了,一路追到女儿家里,都没瞧见自家的老爷们。 “他跟老四搁屋烙饼呢?让我去叫你。” 葛凤芝狐疑地进了屋,瞧见这翁婿两个确实是一团和气地在干活呢,大棍子竖在门边上,无人理会。 “我说你俩这是唱得哪出?” 马占山和朱逸群一看两位当家人都在,一家一后看着他俩,只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葛凤芝当时就乐了,“我当你俩整啥事儿呢!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明白!等着!” 她把门打开,站门口就插腰骂,“你个老东西!姑娘怀孕呢不知道吗?跑姑爷家来闹腾!不就是承包山林吗?又不是不给钱!那山搁那摆着有啥用!我看你这两天是皮子紧不知道谁是大小王了!赶紧的给我滚回去!”说罢甩着锅铲就进屋了。 看热闹的人乐呵地瞧着村长被村长夫人拎着耳朵从姑爷家里拎出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又看见马大丽端着一大盘子香味儿四溢,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淌的油滋拉馅烙饼往娘家跑,显然是去求和了。 经过这件事,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朱逸群挣了点儿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承包了几十亩的山林,说要养猪、养鸡还说要种什么药材,马占山一看就觉得要亏,不让承包,结果被他给把章偷出来偷盖了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唉……再刚强的人,遇见小辈人跟你耍赖你也是没法子。 朱大明白证实了,朱逸群把一年一千块钱的承包费交到了村里。 一年一千啊!多少人家干一年也挣不上一千块钱啊! 山林被包下了,朱逸群把尚老师请了去,请她帮忙对山地进行了规划。 尚老师还教了他中草药简单的处理方法。 “尚老师,您对我们夫妻实在是有大恩啊。” “别说这些虚话。”尚老师说道,“我正琢磨着呢,想让你来年开春给我几只猪崽。” “行!您要几只?” “五只就行。” “行!”朱逸群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五只猪不是我自己养,是给学生们勤工俭学的项目。” “尚老师,孩子们现在采山货卖给我的钱,足够买笔本了。”去年和今年粮食都丰收了,村里人在孩子身上的投入也加大了,现在大丽班上的学生,八成以上都买了书。 决定升班到公社“高年级”的,也占了三年级学生的绝大多数。 原来去公社的学生少,尚老师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对他们管得不成系统,今年开始要开始“正规化”管理了。 “这些猪是给那些要到公社上学的孩子们养的。”去公社上学,学费能拖但不能减免,书本是一定要买的,本还不能翻过来使。 坐拖拉机上学也要给人家些油钱的,有些孩子是骑自行车去的,有些孩子干脆就是走着去的。 尚老师想了很久,决定依旧让学生们“勤工俭学”,放学或周末的时间来喂猪,打猪草或者是让家里的弟弟妹妹帮着干活,每人排好值日表,到了年底一起将猪卖掉,把钱做为学费和杂费。 尚老师还决定周末开“补习班”,教导那些升到公社小学的高年级学生。 用她的话说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带孩子们玩一玩。 “尚老师,来年开春我的头等大事就是给您打口井,盖一间猪圈,把校舍修一下。”朱逸群心里特别难受,他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对村里的付出甚至不如尚老师这个外来人。 “行!你自己看着办。”对于主动捐资助学的,尚老师向来来者不拒。 有时候实在缺钱了,她也会跑到县城找曾经教过 分卷阅读213 的发展得比较好的学生,或者是教育局,“请”他们捐资助学。 “那啥,天不没冷,咱学校用不用修修?” “不用,上回修完挺好的,还能挺两年。”尚老师瞧着校舍说道,“过两年我再攒点儿钱,化点缘,我想修全砖的学校,弄堵围墙,修个大门……” “行!到时候我指定支持!” 12月底的时候,马宏生拉着马宏波、马玉珍一起回了村,马宏波和马玉珍都长高了不少,也白了很多,马宏波本来性格就稳重老实存在感弱,这次回来更显得安静得像个小姑娘,就连最跳脱的马玉珍,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淑女了。 “妈!家里有啥好吃的!我快饿死了!”嗯,好好的姑娘,越长越漂亮了,偏偏长了张嘴! “啥也没有!大碴粥!萝卜片土豆片!回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儿。”葛凤芝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身体却诚实地把老姑娘搂怀里稀罕了好一会儿。 “嘿嘿。”马玉珍抬头瞅着她乐,“妈!你咋知道我就想大碴粥喝呢?” “咋?城里现在都不喝大碴粥了?” “我姑家一个月做一回大碴粥顶天了,我姑父不爱喝,他们家天天大米饭。”马玉珍叽叽喳喳地说道。 “嗯,啊。”葛凤芝应了一声儿,心里越发坚定了一定要让孩子们考出去的决心,“你俩这回期末考多少分啊?” “你老姑娘的成绩你心里没数儿吗?发挥好了前三!发挥不好前十。”马玉珍拍着小胸脯说道,刚上初中的时候她还以为城里的孩子学习有多好呢,考月考的时候她直接考了个全班第三,连老师都震惊了,没想到这个屯子小学出来的孩子成绩这么好。 “你呢?”葛凤芝看向马宏波。 “不如我妹妹。” “他稳定发挥能前十。”马玉珍嘴快地说道。 马宏波的成绩确实不如马玉珍,但有一点他成绩稳定,不像马玉珍有时候做题比较马虎,题难的时候她可能全班第一,题简单反而容易翻车。 “哎呀,我家两孩子真能干,将来都考大学!咱家两大学生!”葛凤芝高兴得不行了,“你们等着啊,妈给你们煮几个咸鸭蛋。” 马宏生在外屋地拿炉子上的水把自己的手脚和脸都洗了,换了两盆水都是黑泥,葛凤芝出到外头瞅着了,拍了拍三儿子,“三儿啊,这回回来就消停搁家猫冬吧。” “妈,我都跟人约好了,有好几个单位找我拉煤灰呢。” “拉煤灰?” “妈,你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好些单位都烧大锅炉,屋里暖和的跟夏天似的,炉锅那玩意儿费煤,几天就得拉一趟,马车拉得少,他们乐意找咱家这种拖拉机。” “净扯,还有暖和的跟夏天似的……” “妈,真有。”马玉珍出来了,“我们学校条件不好,烧炉子,四中是楼房冬天就可暖和了。” “那你咋没上四中呢?” “我们学校教得好啊,年年中考能考上五十来个呢。” 葛凤芝知道县城的初中比公社的初中强,却没想到差这老些,“你姐小学的时候学习也挺好的,就是到了初中老师不行,早知道……” “妈,你也别后悔,我姐现在挺好的。”马宏生说道,“妈,我换身衣裳,我姐夫说让我去他家取菜去。” “他又出去给人上灶了?” “嗯,这回他拿回来不少丸子和肉呢,快到屯子的时候碰着我们了,让我们等会儿取去。” “让他和你姐也过来吃饭。” “妈,我姐消化不好,我姐夫给她熬粥呢,咱们吃不到一块儿去。”马宏生跟朱逸群一直有联系,朱逸群到城里上灶,一整就给他送吃的,大丽的事儿他比葛凤芝还清楚。 “你姐也真是的,屯子里这么多怀孩子的,就她事多。”葛凤芝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对灯发誓昨天我认为我自己更新了,更新得还挺早…… 不是系统抽了就是我抽了,大概率是我抽了。感谢在20210530?20:52:25~20210601?09: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酒窝zzz?40瓶;入坑的猫猫?20瓶;.、咸鱼、xiaobeidebei?10瓶;1142402、估衣、秋日私语?5瓶;看看开心乐?3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五十三章(下) 二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瓜子磕,瓜子皮掉孩子脸上了她就胡噜一下,那孩子也乖,?咕咚咕咚吃完了奶,二丫拍了下他的屁股,?把他往炕上一扔,?自己玩去了。 说起来这孩子也够“命硬”的,刚出满月二丫这个闲不住的就带着他到处逛,?被婆婆骂了两回也当成耳边风似的,逛到大丽这里的时候孩子还没满百天,早晨大喇叭上说最低 分卷阅读214 气温零下十八度。 二丫就给孩子穿了身棉衣裳,?棉裤还是开裆的,外面包了一层大厚被溜达到她家了。 大丽瞅着粘孩子脸上和屁股上的瓜子皮嘴角直抽抽,?“大冬天的光着屁股蛋不冷吗?” “冷啥冷,?小孩屁股上三把火。”二丫挪了挪屁股,?“我说你家炕烧得可真热。” “白天的时候有太阳不咋冷,?没烧火光烧炕了。”大丽她倒了杯水,?到底没说炕太热了给你垫块褥子,她怕孩子把褥子尿了。 “我说你可真享福。”二丫一边磕瓜子一边说,“我那天上小铺看人家打麻将,?朱五婶儿正搁那说你呢,?说自从你结婚就没看你早起抱过柴火烧过炉子,?这回怀孕了,连饭都不做了,天天是姐夫起早给你整饭。” “她天天没事儿一大早晨的不干活瞅我家干啥啊?” “她那是死冷寒天的自己起来抱柴火,遇见你家我姐夫抱柴火心里不痛快,呵,?盯别人家老爷们干啥啊,有能耐把个人家老爷们整起来啊。”二丫撇了撇嘴,“对了,你家有罐头瓶子吗?”她说完就把儿子抱起来了。 “有。”大丽一看这人抱孩子的姿势就知道她要把尿,飞快地把柜上的罐头瓶子往柜盖上一扣,里面临时装的针头线脑全扔了,赶紧的来接尿。 可这样也晚了,人家孩子尿上了……“嘿嘿,童子尿不埋汰,干净着呢!咱村还有死皮不要脸的跟我要我儿子的尿的呢,我不给他。” 妈呀,带孩子都这么豪放的吗? “我跟你说,你别听别人瞎嘞嘞,这会儿啊该娇就得娇点儿,我就傻,你说大着肚子还铲地呢,还得比别人快!一寻思寻思多虎?” 她嘴上说个不停,大丽则是麻溜地下了地,把拖布拿来擦地上的尿,又洗了一遍,再拖。 别看她家里是红砖地,一样是擦得通红通红的,干干净净的,冷不丁来一泡尿真有点挑战神经。 二丫倒不觉得自己有啥冒犯人的地方,农村人带孩子都这样,一家有孩子邻居都得跟着吃二两屎,谁家带孩子都是一个带法。 “诶,你脚肿没肿?” 大丽瞧了瞧自己的脚,“有点儿肿,天天晚上拿草药泡脚呢。” “我瞅你没咋显怀……”二丫眨巴眨巴眼睛,“我听说姐夫领你上城里看好几回了?知道是丫头小子了吗?屯子里的人都说你俩去得勤就是想看是丫头还是小子,小子就留下,丫头就做下去。” “哪儿的事啊!”大丽真觉得无语了,“是丫头还是小子五个月左右就能照出来,我没问。” “人家说了,得塞点红包人家才说呢。”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啊?这么多年了咋地也认识两人,看B超那人我认识,是我上一期的学员,没回农村找人进县医院了。” “那你知道是丫头小子了?” “我就没问。我得意小子,你姐夫说他得意丫头。” “啥啊,你可别听男人瞎忽悠,男人没有不得意小子的!他们家就他一个,为啥大名是一群,小名儿是大林子啊,就是想多要小子,可惜没要着。” 这个典故二丫还真说对了,朱逸群的父母在他之前生了两孩子都没站住,到了他这里他站住了,他爸就寻思着多几个孩子,才又是群,又是林的。 这事儿马占山早说过了,大丽也知道,“我听说现在城里计划生育抓挺紧。”表姐林淑艳生了个姑娘,生完了就带环了,说是再生二胎罚款或者开除公职。 “嘿嘿,反正我过两天打算上环去,就这一个,我才不多生呢。” “为啥啊?” “有孩子多耽误事儿啊?走哪儿抱哪儿。” “你婆婆不是说让你抱她那里,让她哄吗?” “我才不让她哄呢,现在放寒假家里的孩子全搁她那儿,满炕跑孩子,我家这个不能动唤,放她那里再让哪个给我们踩死。”二丫说到底只是“虎”不是傻,“诶,你家有吃的没?” “柜里还有两张油饼。” “你给我热热!切成一条一条的,往里搁点儿水一煮就行,我奶着孩子呢,饿得快!”二丫咽了咽口水,她家当时盖房子就是单盖的,自己起伙,到了冬天不是豆包就是大碴子,带孩子也没啥油水儿,一说没奶了婆婆跟娘家妈都让她喝米汤。 大丽家伙食好油水大,是公认的! “行!”大丽应了一声儿,她到外屋地把有些冻干的油瓶拿了出来,按照二丫的说法做了,还往里切了点儿葱花,挖了半勺子香油。 二丫接过来油饼汤,看着上面冒得油花口水快流出来了,“可馋死我了。” “你家我老弟不是跟我大爷一起进山打猎了吗?回来的时候有得是肉吃。” “那不得等他们回来的吗?”二丫也顾不得烫不烫了,直接一勺子连汤带饼的进肚,真烫——真香! 她唏里呼噜地一会儿把满满一大碗的饼汤吃没了,看她吃得香大丽都有点儿饿了。 “看你 分卷阅读215 吃这么香我都饿了,我蒸两个豆包去。”豆包是葛凤芝蒸的,今年她家里淘了一百斤的米,包了一缸的豆包,给大丽拿了两个大三角兜子。 大丽蒸了六个豆包,吃的时候二丫又跟着吃蘸糖吃了两个。 两人吃完了,一瞅孩子安静了,这孩子自己躺了一会儿没人理会睡着了。 小孩儿最好看的就是睡着的时候,大丽瞧着这孩子母爱泛滥了,除了黑点儿这孩子真没啥缺彩儿的地方,鼓鼻子鼓脸儿的。 “我儿子长得挺精神吧?” “嗯,挺好看的。” “我想好了,等他长大了,让他跟他大姨夫学手艺,也当个厨子,天天往家拿好吃的。” “你惦记着他学干啥啊?你自己不能学啊?” “我学啥啊?哪有女的给人上灶的啊。” “那有啥的啊!咋不能呢?大饭店的厨子咱干不上,小饭店的总行吧?两样都不行咱做熟食不行啊?” “熟食?” “对。”因为朱逸群经常来往于城里,大丽对“新鲜事物”接触的也比较早,“现在城里有好几家做熟食的了,办婚宴很多人家买现成的红肠、猪头肉啥的,我听我对象说一点儿都不难做。” “他会整?” “会啊。” “你让他教教我呗。”不然咋说吃是第一生产力呢,二丫本来就是能吃也能干,农忙的时候一顿吃三大碗饭一大盆菜,要是有肉吃得更多,只不过农民嘛,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到了冬天管你是不是要奶孩子,一天就是两顿饭,条件好点的人家一顿半干的一顿稀的,条件不好的两顿都是稀的。 让她自己多做点儿好吃的,她也舍不得。 “学倒是容易,你拜师不用钱,原材料总得用钱买吧?” 二丫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是啊,原材料总得用钱买吧? “再说了,咱们里街里远,公社没几个有钱买得起的,你预备咋去县城卖? “不成的事儿你提他干嘛。”二丫嘟着嘴怼她。 “我是让你想法子,总指着种地不行。” “也对,不然我也养猪吧。”朱逸群养猪发了家,同样动了心思的不止二丫一个。 “等你家掌柜的回来商量商量吧。” “呵,听他的?他还觉得我家日子不错呢。” 等朱逸群回来了,大丽把二丫想学手艺的事儿跟他说了。 “你说的障碍都不是障碍,主要是我一个男的,教她一个年轻的媳妇儿不合适。”朱逸群拿抹布给大丽擦脚,自从大丽的肚子大起来了,一直他帮着洗脚。 “啥不是障碍啊,往县城去多远啊。” “你啊,死脑瓜骨,就不能在县城租房啊?家里那两间破草房,几亩地,就那么舍不得?” 大丽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进城?” “我进啥城啊!猪咋办?咱种的药咋办?我是说像二丫家这样的,不如进城。” “城里啥东西都贵。” “城里挣得也多啊,现在县城里的人啊,都不咋上粮店了,全买大米白面。” “真的啊?” “当然了。”朱逸群坐炕沿边上把自己的鞋袜脱了,把脚伸进洗脚盆,一边自己洗着脚一边帮大丽按脚,“城里厂子里的工人又涨工资了,一个月六十多块钱……” “现在城里人一个月挣六十多了?” “可不是咋地。” “我说他们怎么顿顿大米白面啊……”这个数字大丽真不敢想。 虽说他们家挣钱挺快的,可真是不干就没钱,城里的工人月月有活,月月挣钱。 “人家好单位的还发大米、白面、油、肉、过节钱。” “唉,你当初为啥没留城里啊。”现在大丽明白了,朱逸群是真能留城里的。 “在城里白天还行,晚上我烦得慌,总觉得不是自己家。”别看他说破房子破地,实际上他最是故土难离。 家乡让他找到了真正的平静。 “逸群,你说宏生不会是想留城里吧?”大丽忽然想起了宏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1?09:23:24~20210601?22:0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阿泽、3017881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五十四章(上) 马宏生想留城里吗? 当然想了。 城里路很宽,?房子虽然也有泥草房,但是砖瓦房更多,冬天烧得都是煤,?买什么东西都方便。 城里的“单位”更好了,马宏生常去拉煤灰的那些机关单位,?冬天的时候都热得开窗户,?听说城里人还要盖楼房,楼房也要建锅炉房,?一样会烧得暖暖和和的。 家家有自来水,不用 分卷阅读216 挑水,家家有电,?电费还比农村的低。 更不用说县城的学校了。 县城的小学都有六个年级,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教学质量高,?学生就算为了教学质量不就近入学,?县城的边缘离另一个边缘的学校,?距离也不超过骑自行车二十分钟的距离。 马宏生虽然自己没有继续升学,受家庭的影响,仍然想给自己将来的孩子最好的条件。 一样都是人,?两个肩膀杠一个脑袋,?凭什么县城的人过得就跟山里人不一样? 天冷了,?屋子也冷,租住的室友走了好几个,只剩下另一个同样接了拉煤灰的活的跟马宏生一起住。 晚上的时候两人整了点儿花生米,一人一瓶啤酒坐在一起喝完了,室友很快睡着了,?马宏生坐在炕上看着不远处亮灯的人家。 这么多盏灯,有一盏是我的多好? 可是——他进县城了,家里的老人怎么办? 爸和妈现在看起来很强壮,实际年龄已经大了,干活不比过去利落了,大哥二哥百分百留外地,弟弟和妹妹学习成绩都好,将来考上大学了也是要飞走的,他要是再走了,家里谁照顾? 全家都搬县城来吗? 爸是当惯了村长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在村里威风八面,让他到县城……他能适应吗? 纠结了一会儿,马宏生笑了,他想这么多没用的事儿干啥啊!他才挣几个钱啊,就想往县城搬。 正想着呢,忽地远处传来一阵的木仓响——就是木仓在响,山里人没有没打过猎的,也没有不熟悉木仓的,这是木仓在响!还是有手木仓,也有步木仓!最重要的有□□! 妈呀!这事儿不小啊! 马宏生拉着半车煤块,半车煤核(没燃尽的煤)回了靠山屯,煤块是他便宜买的,煤核是他拉煤灰看着可惜,自己扒拉回来的。 “你咋回来了呢?”葛凤芝瞧着又造得又黑又脏的三儿子,心里直难受,“咋又造这样呢。” “我买点儿煤送回来。”马宏生自己倒了盆凉水洗脸,葛凤芝打了他一下,从炉子上拿水壶,给他倒了点儿热水,“用热乎水洗!” 马宏生嘿嘿一笑,把脸和头一起洗了,这回换了三盆水,这才有了人模样。 “妈,你听说了没,城里出大事了。” 他正说着呢,马占山急匆匆进屋了,“城里出事了。” 葛凤芝心里一惊,“咋了?你们爷俩可别吓唬我。” 马占山和马宏生爷俩,七嘴八舌地把县城的事讲给葛凤芝听,当然了,这事儿还不能从县城讲起,得从隔壁县讲起。 隔壁县有一个大胆的贼,偷东西偷到了JC局长家里,被局长撞见了,贼不但不求饶,反而抢到了局长的木仓,杀了局长。 惹下如此大案,他不但没有走,反而发誓要杀光JC,直接奔省城去了,可能是觉得手木仓不趁手,他又袭击了部队站岗的卫兵,抢到了一把步木仓。 在省城犯了这一桩案子之后,没等他实现“雄心壮志”,就陷入了警方的汪洋大海。 这人不知怎么,钻出了几层的包围圈,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是谁提供的情报,说他有一个关系最好的姐姐嫁到了本县的县城,他很可能躲在他姐姐家里。 “昨天晚上我刚吃完饭,正坐那儿消食呢,就听见一阵的木仓战声,第二天听房东说这件事,当地老百姓都叫他大侠呢,说他昨晚硬杠上百个……” “不止上百,省城都来人了,武警都来了,里三圈儿外三圈儿的围上了……又让他跑了。”马占山继续说,“有人说他很有可能逃进山,往各公社各乡发协查呢,宏生!去找你姐夫去!这事儿得开会,咱村的民兵得动起来。” 朱逸群去县城给猪买药,刚走到一半就让设卡的给堵回来了,尽管他是安善良民,但是此路不通。 他跟卡口的人聊了半天,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邪乎极了,那位大侠又会轻功又会气功又会缩骨功的,简直快成孙猴子了。 他骑着三轮车回了村,半路上就遇见了找人的马宏生,他们到了马占山家的时候,朱大明白也来了。 几个人碰头一商量,咋整?民兵先动员起来,家家户户也注意一点儿,瞅见生人都警醒着点儿。 虽说那位大侠不一定来,但也不一定不来,总要做足准备。 不过几个人都没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儿,甚至有些兴奋,靠山屯怕过谁啊,想当年土匪遍地的时候,山上的土匪都没敢惹靠山屯,生怕被靠山屯给灭了。 靠山屯虽不富,但是武德充沛。 果然,马占山在大喇叭上把情况一说,一动员,家家户户都支愣起来了。 关于那位大侠的种种传说也流传开来,正面负面的都有,总而言之人很牛X很尿性。 靠山屯的人很想碰一碰…… 别说,还真把人给“说”来了。 隔天天还没亮,朱五婶儿抱柴火的时候 分卷阅读217 看见不远处道上黑乎乎蹲着个人。 她一开始以为谁在拉屎,谁想到那个人抬起头看见她,嗖嗖跑了。 没有进任何人的家里,反而往山上去了。 朱五婶儿把柴火抱进屋,把自己男人给推开了,“我瞅那人不像咱屯子的!你去瞅瞅!” “瞅啥瞅!没准儿你看花眼了呢?再不然就是谁搁那儿拉屎呢。” “要是没看花眼呢?我看那人往山上去了!这天头谁进山啊。” 朱五叔被烦坏了,起身穿上衣裳出了门,他出门一看,雪地里确实有人蹲过扒拉啥的印子,没有屎…… 朱五婶儿嘴快,天亮了跟人聊天就把事儿说出来了,结果有一个人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今早上我抱柴火的时候,我家柴火垛里面不知道让谁挖了个洞,我看里面还有烟头儿,别是谁搁里面猫了一宿吧。” “妈呀,没烟没火的就这天头搁柴火垛一宿,也不怕冻死?” 几个人面面相觑,互视了足有一分多钟,“走!找村长去!” 马占山那里已经有“客”人在了。 马五姑正在他那里带着哭腔诉说自己家的损失,“平白无故的我家咋就遭贼了呢!卖店被翻得乱糟的!钱匣子里的钱没了,酒没了两瓶,烟没了四条!都是好烟啊!花生,饼干全没了!连连糖球儿都没了!” “村长,咱村进来外人了!”后来的几个村民把各自遇见的“怪事”说了一遍。 马占山眉头一皱……真进贼了?还是那位大侠真要从这里进山? 兹事体大,他赶紧用手摇电话往公社打了个电话,把村里遇见的怪事说了。 公社也不敢怠慢,把事情反应了上去,过了半个小时,一个人打过来电话,问了马占山一个奇怪的问题,“丢的烟是啥牌子的?” 马占山扭头问在旁边跟别人唠嗑兼诉苦的五姑,“你家丢的烟啥牌子的?” “紫云!我寻思快进年了,村里人串门得买好烟,就进了几条儿,全让人端了。” 马占山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了,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马村长,我现在跟你说的是机密,让你们村的民兵把守住进山的路口,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不抽别的好烟,只抽紫云这种便宜烟。” 马占山很想说那人偷紫云万一原因不是因为是那个人,而是因为紫云是马五姑家里最贵的烟呢? 他到底没敢扛,他也知道,这么冷的天气外来人往山里钻的可能性太低了,在柴火垛躲一宿的也不会是啥好人,山里人都纯朴,真是安善良民落难迷路了,敲谁家的门谁家都不能眼瞅着人在外面冻死。 朱逸群把自己的那一身军绿又穿上了,穿着军用棉大衣,戴上帽子,把大丽送到了马占山家里,“你先安心在这儿呆着,估计这回得折腾几天。” 大丽是真有点儿害怕,她到底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打猎经历过,真刀真木仓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你小心点儿。” “没事儿,一个毛贼,这回也算他倒霉,犯我手上了。” 葛凤芝过来说道,“你可别莽撞,我听人说他可厉害了,能开山裂石,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嗯,传闻又升级了,直接把这位大侠开除出人类的行列了。 “妈,没事儿,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你可别听那些闲话,他要真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现在不知道杀多少人了。”朱逸群颇有些无语,这些传话的人啊,咋越传越神异了呢。 “我听说他杀了……”葛凤芝继续说着那些离奇的故事。 “我走了啊,我给你拿的包里有大米、枣,还有酱好的牛肉,两根红肠,慢慢吃啊。”朱逸群是生怕老丈母娘家的伙食不好,委屈了大丽“母子二人”。 大丽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原来她不是这种磨磨叽叽的性格,现在怀孕了不知咋地多愁善感了起来,“别往前冲,咱们就是民兵,帮忙的,犯不上啊。” “知道了。”朱逸群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走了。 村里的民兵集合起来了,朱逸群是最“正规”的,别人都是羊皮袄、狗皮帽子、靰鞡草靴子,带着各式各样制式不统一,从汉阳造到现代双筒□□啥装备都有,说是民兵不如说是像是啸聚山林的好汉。 “都知道任务了吗?现在我来点名!” 点完了名,他把人分派了出去,首先得先守住村子,出村和进村的路守住。 其次是把守进山的路口。 他又带着几个精干的小伙儿,顺着朱五婶儿指的那人上山的路,摸进山看情况。 按朱逸群的想法这个季节进山,尤其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山,简直是自寻死路,只要把路把守住了,把人困里面一礼拜,保证冻得杠杠的。 不过也不能不小心他狗急跳墙,再说了马大爷带着村里的狩猎队可在山里呢,一点儿外面的消息都不知道,万一撞见了……又没有防备,整不好要吃亏。 朱逸群带人进山,除了找找看那位大侠,最主要的是找到村里的狩猎 分卷阅读218 队。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借用那位大侠的一点点典故,余下大部分是我编的,一起看故事!感谢在20210601?22:05:59~20210602?22: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禾?2个;唯落不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禾?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8、五十四章(下) 马占海坐在狩猎小屋的木板床上抽着烟,?盘算着今年的收获和归程的日子。 这次出来收获比去年还要差,值钱的大货一只也没遇见,野猪、狍子、山鸡之类的普通货色倒是不少。 狐狸只猎到了四只,?毛色还很普通,估计卖不了多少钱。 什么猞猁、豹子、香獐子这些值钱的货别说猎到,?连影子都没看到。 更不用说熊、老虎这些了。 光轮吃是够了,?卖是绝计不够的。 人呢,就是越是收获越想继续干,?越是收获少越没劲,他琢磨着快进腊月了,该撤就撤了。 往后啊,?他也不组织了,谁乐意进山就自己进,?他要收山退休了。 他心情不太好,?小屋里的别人心情也不怎么样,?收获不好,?这次出来等于白来一趟,?回家里没办法跟媳妇儿交待。 早知这样还不如在家里猫冬呢,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叫美呢。 马占海的长子马宏亮坐到父亲跟前,?“爸,?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趁这新天天气好溜达新天,看看套子和陷井里有没有东西,四天后不管有没有收获咱都回去。” “行。”马宏亮点了点头,“爸,今天咱吃啥?” “还剩下啥了?” “豆包还有半面袋子。” “把那个狍子脑袋炖了,?ten点儿豆包吃得了。” “那再整点儿酒?” “整点儿,晚上冷。” 他们正说着呢,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木仓响。 马占海一愣,“谁搁外面呢?” “咱家老三和老朱家老五搁外面捡柴火呢。”马宏亮没当成一回事儿,以为是新人看见了山鸡打山鸡呢。 “这声儿不对!咱这回出来没人带手木仓。”不是整不着,只是因为拿手木仓打猎不实用。当年山区不缺木仓也不缺渠道。 马宏亮一听脸色一变,带着几个小子拿着木仓出门了。 整好遇见弟弟马宏发往这边跑,“哥!哥!老五让人打伤了!” “人搁哪儿呢?搁哪儿呢?”马宏亮脸吓白了。 “在这边!”他带着马宏亮几个人跑到附近的一片林子,朱逸武躺在地上,身子旁边全是血。 马宏亮赶紧过去,“老五!你哪儿疼?” 朱逸武摇了摇头,嘴煞白煞白的说不出话来了。 马宏亮一看急眼了,把他的上衣一扒……还好,子弹从左胳膊打过去的,直接穿了个洞出去了。 马宏亮赶紧用身上的带子给他止血,“快把他抬回去!爸那里有伤药。” 打猎受伤走火这类事时有发生,猎人多半都会处理外伤,也都会带枪药。 “哥!那人不会没走远吧?”马宏发之所以往回跑,就是因为怕那木仓手没走远。 “走没走远咱们这些人还怕他一个打冷木仓的?”马宏亮指挥着人把朱逸武往小屋那里背。 开木仓的人确实没走远,他也知道在山里漫无目的走很危险,他需要避护所,还有比狩猎人小屋更好的避护所吗? 他没想到的是狩猎小屋人这么多,数一数足有七八条汉子,各个手里都有家伙。 他忽施冷木仓,把这些人都弄惊了,一时半会儿再想偷袭不容易。 他决定躲起来,头半夜在说,争取后半夜睡到温暖的小屋里。 朱逸群也听见了那一声木仓响,他一听声音判断大概方位,心里一惊,“走!在狩猎队那里!” 狩猎队这次住的小屋不是之前王树住的那个,王树住的是最接近屯子的,是中转站,这次狩猎队住得小屋还要再走五里多地的山路,是木头加泥搭的,有火炕和大锅,条件要更好一些,更适合长期居住。 他带的人都是熟悉地形的,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小屋。 他一进屋把马占海吓了一跳,“你咋得着信儿了?” “咋地了?” “哥!我让人拿木仓打了!”朱逸武躺在炕上看见朱逸群眼泪就下来了。 “我看看!”朱逸群过去看看,朱逸武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因为是贯穿伤子弹没在里头,马占海拿木炭烫了一下止住血,撒上了祖传的老药,用干净的布包上了,伤口不流血了,但有些肿。 朱逸群眉头皱得死紧,“那人就开了一木仓? 分卷阅读219 ” “没有!至少三木仓。”马宏发说道,“当时老武倒下了,我想去扶他,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衣裳过去了,我赶紧躲着往回跑,又听着一声木仓响。” 三木仓,打中一个人还没打中要害,这小子没有传说中那么邪乎。 看见人直接放冷木仓,也说明了他也知道自己处境危险,这里是最适合猫冬的。 朱逸群想到这儿,拿着手电筒出去了,溜达了一圈儿……除了他们往回抬人的脚印,还有脚印远远地缀着。 “你们往回抬老五的时候,有没有人拖在后面?隔着有那么四五米?” “没人,我们都搁一起呢。”马宏发说道,说完他不吱声儿了,“那人跟过来了?” 朱逸群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包消炎药,“先把消炎药给老五吃上。” 老辈人的药挺好使的,木炭也起到了止血的作用,但是做不到无菌处理,能不能缓过来全看命,得加上消炎药。 朱逸群把带来的民兵也留下了,安排他们跟狩猎队新人一组站岗放哨,让他们自己排班,隔半个小时换一次班,屋里的人除了老爷子马占海和朱逸武之外谁也不行睡,困就打扑克。 他带着木仓出去了。 “大林子你干啥去?”马占海叫住了他。 “整死他去。”本来他跟那人没啥仇,但他现在伤了朱家的人,对整个狩猎队起了歹心,不能留。 “你一个人行吗?” “还行。”他一个人要是弄不了一个野路子出身的,让人整死了也活该。 朱逸群出了狩猎小屋,转眼间钻进林子里,就不见了踪影。 那人现在正在犹豫纠结呢,从白天守到天擦黑,饼干那玩意儿不顶饿,他吃了一整包肚子照样饿得咕咕叫,身上带的烟拿出来了不敢抽,只能喝酒壮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擦黑,忽然外面又来了五个人,听他们说话,正奔着他来的。 他想跑了,可往哪儿跑呢?民兵进山了,外面估计也封山了,他开始后悔自己为啥要往山里跑了,城里虽然危险,但是找间空屋子或者是民房,往里面一钻,把里面的人全杀了,藏几天还是不成问题的,进了山光是活着就是问题。 把心一横,他想最后搏一次了,反正早晚是个死,他不想被活捉。 他确实没受过啥训练,除了劳改队进过修之外,一身的本事都是野路子,他甚至没注意到朱逸群出来了又消失了。 他围着这一片转悠,想着计策,小屋隐约能听见人声,窗户里面透出了灯光,有人在说话,应该是聚在一起打牌,门口有人在溜达。 他想谈了,他想着听见的那些传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大侠,在民间风评那么好,仿佛间他真成了大英雄。 他白天虽然开木仓了,但那人只是受伤,他觉得自己能出来跟他们谈。 也许跟小说里写的似的,他们对他佩服不已,收留了他呢? 但是得有个保证。 民兵到底是民兵,普通猎户到底是普通猎户,站岗的人头一岗,第二岗还行,后来就慢慢散了精气神儿,互相聊天说话,抽烟,冷极了也想蹦蹦溜达溜达。 “太冷了,把尿都冻出来了,我去撒泡尿。”这一岗是朱逸达,朱家的隔房老三。 朱逸达出去到树旁边解开裤带对着树尿尿。 剩下的单哨也不怎么在意,原地蹦跶着驱寒,身体已经转过去了。 他摸了过去,用木仓顶住朱逸达的腰,“别云……” 一声木仓响,吓得不敢动的朱逸达,听见身后像是有面袋子倒下去,他转头一看那人眉心多了个血窟窿…… “就这些?”负责审讯的人揉了揉眼睛,“你去溜达找他,没找着,往回走,看见他奔着朱逸达去了,就开了一木仓?” “是。” 审讯人把本合上了,“咱俩都是当过兵的,我现在没有记录,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故意让老百姓放哨,知道老百姓没有组织纪律性指定拆单帮,让他有觉得有可趁之机曝露自己,然后你动手?” “你猜?” “你确定你能在他之前开木仓?” “确定。” “万一?” “没有万一。” “你行!你厉害!这事儿指定给你记一功,但是下……”说到这儿他打了自己一巴掌,这种破事儿一回就足够了,还有下回? “首长我能回去了吗?” “回去吧,这事儿估计得给你记一功!有奖状啥的。” “记功奖状啥的就不用了,我不缺。”朱逸群说完站起身,转身走了。 猎人与猎物有时候只在转瞬之间,关于那人到底是好是坏是侠是匪,朱逸群不想跟世人多辩驳,他只知道那人打伤了他的弟弟,想要对狩猎队动歪心思。 那他就必须死,结果也是他死了,一切顺利结束。 去县城澡堂子洗个澡换身衣裳,回家。 分卷阅读220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上一直有那人的传说,我不知道他如何,我只知道某地如何,他被一些人称为DX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想多做评价,80,90年代是特别狂野的年代。感谢在20210602?22:22:23~20210603?22:4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禾、柳烟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饼饼?20瓶;狗富贵儿、水木清华?10瓶;壹宝?8瓶;再瘦10斤?5瓶;晚来天欲雪?4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9、五十五章(上) 朱逸群杀人了,?虽然人人都知道他当过兵,上过前线,指定杀过人,?但是毕竟只是在“传说”中,没有人真看见,?这回可是有人真看见了。 杀得还不是一般的人,?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上天入地之能的“大侠”! 这下子朱逸群可立住“棍儿”了,?牛X!厉害!尿性!村里许多的流言蜚语光速消失,扯老婆舌的也怕恶人,连人都敢杀,?杀完了还有县里公社给奖状,还有啥事儿干不出来的? 要说原来村里人很多都把朱逸群当成小辈,?公社里有些痞子听说他有钱了想要琢磨琢磨他,?经过了这件事都消停地了,?县城里面混出了些头脸的大哥,?见到了上城里上灶的朱逸群,?都会热情地叫一声朱四哥,你牛掰,你就是大哥!认! 有趣的是这件事引起了两县争端,?靠山屯,?东山公社的人普遍认为大侠无端捞过界,?跑到县里来闹事,猛龙过江被地头蛇给弄死天经地义。 隔壁县的传闻里则是大侠并没有死,而是远遁他乡,在不知名小山村被弄死的不过是一个用来平息事态的“替身”。 两地的人凑到一处,为这件事吵架甚至动手都是有的。 至于在外界,?大侠的故事一样在流传,而且越流传越离谱,击毙他的朱逸群则被说成是军方的秘密武器之类的。 不过这跟朱逸群和大丽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两人现在只在乎一件事——两人的孩子。 老话说会打扮打扮十七八,不会打扮打扮屎嘎巴,农村的小孩更是如此。 长子或长女有一套新被褥,第二个孩子捡第一个孩子的不要太常见。 尿戒子也是一代传一代,居然还传出越旧的尿戒子越好的传言来。 朱逸群和大丽不信“邪”,去城里给孩子买了三身衣裳,一套大红的预备生的时候穿,两套和尚服预备着月子里穿。 至于什么小被子,小毯子的,一样预备下了,戒子是扯了五米的红布自己裁的。 明明是阳历三、四月份的预产期,年前就把东西该预备的全预备齐了。 现在的朱家,屋里柜里摆着半柜的东西,屋外外屋地养着过冬的小鸡。 热热闹闹万事俱备就等着朱家的大太子出世—— 嗯,村里人瞧他们这个模样,已经默认他们去城里照B超照出来是个小子了,戏称这孩子为朱家大太子。 临到了过年,村里又零星响起了鞭炮声,朱逸群低头瞧着自己微颤的手,继续铲雪。 院子里的雪要铲干净,房檐子下滴水形成的厚冰也要清理干净,免得大丽出来进去的摔了。 “进屋吃饭了。”大丽月份大了,状态反而好了,也不忌口了,饭量也上来了,出来进去干活也有劲了。 朱逸群把铁锹放在屋檐下进屋吃饭,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大丽蒸了些黄米饭,上面放了些红枣,黄米饭粘乎乎的,里面拌了糖。 “今个儿你要沾灶王爷的嘴?”朱逸群调笑着,他盖房子的时候就没留灶王爷的位置,他也不信那些东西。 “好不好吃?” “挺好吃的。” “好吃就行,管那些干嘛。”大丽笑嘻嘻地说道,“那边还剩下不少枣呢,山楂也有,前个儿你说外面卖的糖葫芦不赶你做的好吃,今个儿你敢不敢做?” “那有啥不敢做的啊。”在做吃的这方面,朱逸群还没憷过谁。 吃完了饭,朱逸群先把大方盘子拿了出来,清洗干净,晾干。 又把家里的水果找了出来,除了枣和山楂之外,还把预备过年吃的苹果拿出来了两个。 “知道我为啥不让你买外面的糖葫芦吃吗?蘸糖葫芦第一条儿就是果子上不能有水,为了省事儿,他们干脆不洗。” 朱逸群拿出盆来把所有水果仔细洗了一遍,拿干净的毛巾擦干,又用刀子把山楂的果核给挖了出来,苹果切成块,又把这些水果五个一串用竹签子串好,扎到临时用细苞米秸扎成的糖葫芦捆上(本来应该是稻草,但是家里没有),放在一旁晾着。 过了一会儿检查这些水果表面水份都干了,他这才熬糖。 糖葫芦的糖介于拨丝和糖色之间,比拨丝火侯老一些,比糖色轻一些,也就是所谓琉 分卷阅读221 璃状态。 这对于专业的厨子来讲根本不是问题,掌握不好糖,根本不能算是合格的东北厨子。 糖熬好了,把锅稍稍离开炉子,把炉盖盖上,锅放炉盖上,保持温度又不让糖胡,就可以蘸糖葫芦了。 自己家蘸糖葫芦,自然是不计成本,糖浆的不要钱似地往上淋,蘸好一个放到之前准备好的方盘上,他先蘸了十串山楂的,又蘸了十串大枣的,五串苹果的。 全蘸好了,他把方盘拿到了外面冻上,成型之后扎到糖葫芦捆上。 “妈!我要吃糖葫芦!”朱逸群往糖葫芦捆上扎糖葫芦的时候,隔壁的二丫和老根儿(小儿子,小名老根儿)扒着杖子眼巴眼望地瞅着。 大丫年纪大些,正是敏感的时候,虽然也眼馋糖葫芦,更多的感觉到的是丢脸,打了弟弟妹妹一人一巴掌,“进屋去!” 两个孩子立刻哭了起来。 “大丫。”大丽出来了,拿了三根山楂糖葫芦,“你们三个一人一个。” “我们不要。”大丫连连摆手。 “哎呀,嫂子给你们你们就拿着,嫂子又不是外人。”朱五婶儿听见了外面孩子的哭声,走过来轻轻拍了大女儿一下。 “就是!嫂子又不是外人。”隔着杖子空大丽把糖葫芦给了三个孩子,“大丫,帮嫂子个忙,去尚老师那里把宏波和玉珍叫来一个去。” “好!”大丫拿着糖葫芦笑呵地答应了,玉珍跟她是同学,两人的关系好着呢。 农村孩子腿都快,没多大一会儿玉珍和马宏波就来了,还来了朱二狗跟王树两个小跟班。 他们两个在尚老师那里“补习”,朱二狗本来是去找王树玩的,没想到也被扣下来学习了。 比起被折磨习惯了的王树和已经有了定力的马玉珍和马宏波,野了一个寒假的朱二狗被修理得一佛出世二佛升仙的,他哪儿知道尚老师狠到连过小年都不放王树休息啊。 好不容易遇上了大丫过去通知去取糖葫芦,四个孩子在尚老师的准许下总算跑了。 大丽把糖葫芦分了,朱二狗家的三个孩子一人一人一个,王树一个山楂的一个红枣的,余下的除了一样留一个尝味儿之外,全给玉珍和宏波了。 见了这么多糖葫芦,马宏波都不淡定了,扛着糖葫芦杆就跑,生怕村里的孩子都知道消息跑来要糖葫芦。 要不怎么说蔫人心眼儿多呢,他跑了没多大一会儿,果然就有过来蹭糖葫芦的,一见没啥了,这才走了。 朱逸群瞧着这些孩子直乐,“明个儿我做点糖,给孩子们都分分甜甜嘴。”他现在也是爱心爆棚的时候,瞧着这些孩子忍不住在想自己家的孩子有多好玩儿。 家里有花生、芝麻和瓜子,“糖”是极好做的,把花生和瓜子炒熟,剥皮,花生捣成花生碎,芝麻烘熟。 把白纱糖熬化,将这些材料放到糖里面搅匀,摆在方盘里面晾凉,切块就行了。 朱逸群做了四盘子,一盘子分给了村里有孩子关系有不错的人家,一盘子给了老丈人家,一盘子给了朱有财家,一盘子自己家留着过年。 他又炸了些麻花、大果子,炖了些肘子猪头肉之类的熟食。 一样是分别给老丈人家、朱有财家分了。 过年么,这些礼自己不做也得买,做还节省了些钱不说,东西也都是用得好东西。 这个时候私人做点心、糖的已经有几家了,只是质量不一,卫生条件堪忧,马宏亮在马五姑那里买了槽子糕送给老丈人,结果是臭咸做的,臭不可闻不能入口,被连桥(襟)一顿奚落,气得马宏亮把槽子糕摔到马五姑家店门口,好一顿的骂。 马五姑也觉得自己委屈,槽子糕是她在城里进得货,虽说比副食品商店的便宜些,但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放了臭咸。 村里还有买猪肉上当,买着痘肉的,买着老母猪肉的,买鱼买着死鱼的,买罐头里面的桔子是苦的,最要命的是有买着假酒的,买布料做衣裳,结果下水就变成破布片子的。 总之现在市面上可买的东西多了,可质量不像原来了,买东西得擦亮眼了。 不过这不是朱逸群和大丽面对的问题,他们面对的是去年就有过的问题。 朱逸群不可避免的失眠了,吃安定也不好使,翻来覆去的,他们都知道朱逸群得进山,可她现在肚子大了,朱逸群不放心。 “要不我回娘家吧。”大丽摸着朱逸群硬得像刷子一样的头发说道。 “不行,没有怀孕的人回娘家的,再说了这个时候我进山你回娘家过年,村里人得咋看?” “管他们咋看。”大丽又想了想,“要不么我陪你进山吧。”去年就是两人一起进山的,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怀孕。 “不行!道不好!” “有啥不好的啊,我也是从小走到大的,咱俩去山里头呆着,消停地多好啊!” “你不惦着你爸妈?” “家里那么多人呢,不惦记。” “好,那咱俩 分卷阅读222 进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3?22:45:48~20210604?22: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mz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0、五十五章(下) 进山并不像说起来那么容易,?首先家里的一堆活物就得有人看管,四头老母猪已经怀孕了,预计来年比大丽还要早坐月子,?鸡要有人喂,屋子要有人看…… 大丽回了趟娘家,?把自己想要陪着朱逸群进山的事说了。 马占山当时就怒了,?“胡闹!你自己啥样儿心里没数儿啊?大冬天挺着大肚子翻山越岭的摔着了咋办?” “就是!他乐意上山就自己去呗!你留在家里!”葛凤芝说道。 “妈,人家不是说结婚的姑娘留在家里不好吗?”去年冬天她虽然是在娘家过得年,?每天晚上都是回家住的。 “好不好的就是那么个说儿!再说了到时候你往炕席底下压一块钱就行了!当是买铺位!” 所谓出嫁的姑娘回娘家过年不好,确实是有这个说法,但也不是没有“解”。 大冬天的,?东北又地广人稀的,真是姑娘有事儿耽搁在娘家过年了,?难道还真赶人啊?东北人连过路的陌生人都不会赶。 在家里炕上留下一文钱,?一分钱,?一块钱都行,?当成是“买铺位”。 只是有些人家会让姑娘和姑爷分开住。 朱逸群也觉得带她进山不靠谱,?“你留下来吧,我上山最多呆两天就回来了。” 虽说今年的年景比往年好,可也没几家人家有钱买那么多一响就没的东西,?最多是年三十放一些,?十五放一些。 他一个人去躲过三十和初一,?十五再出去一趟就完事儿了。 “我说大林子,你这病没治啊?”马占山现在觉得这个病有点儿“烦”人了。 “没治。” “你平时上灶的时候,人家放炮杖娶媳妇的时候你咋整啊?” “那个时候我提前知道要放鞭炮,心里有准备,难受归难受还能忍。”他不咋怕那些挂鞭,?他烦的是经常冷不丁出现的二踢脚,摔炮这种。 “不能忍忍吗?” 朱逸群叹了口气,他真正的秘密是这些东西会让他精神紧张,脾气暴燥,会分不清自己是在家里还是一直在战场上没有回来,这一切的经历都是一场梦。 他还在前线,周围全都是敌兵,他已经被包围了……一切都是昏迷不醒时的幻像。 昨天晚上他从噩梦中醒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家,身边躺的是怀孕的媳妇儿。 “爸,你让他去吧。”大丽握了握朱逸群的手,“到时候回来就行了,家里的这些活物我看着。” “姐!你现在这样子能喂猪吗?”马宏生说道,“我帮你整吧!” “咱屯子怀孕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家都照样干活,我凭啥啊?” “那也不行!姐夫不在家,你大着肚子摔了咋办?” “宏生说得对!”葛凤芝说道。 腊月二十九那天,朱逸群把家安排好,自己上山了。 大丽坐在娘家的炕上,坐立不安的。 因为尚老师去亲戚家过年,好不容易开始放假的玉珍和马宏波开心坏了,走西家串东家的到处去玩,啥时候跑到吃饭啥时候回来。 “马玉珍!马宏波!”葛凤芝站在院门口高声吼着。 吼完了就回家,摆桌子吃饭,“这两孩子!跑疯了!再晚回来一会儿饺子就圫了。” “呵呵。”马占山笑了一声儿,盘腿坐在炕上把烟掐了,“过年了嘛,下回你少煮点儿,等他们回来再煮一锅。” “我可不伺候他们,爱回不回!回来晚有啥吃啥。”葛凤芝皱着眉头说道,“大丽,吃不吃蒜酱?” “吃。”大丽接过葛凤芝递过来的蒜酱搁到酱油里。 他们正说着呢,玉珍和马宏波都跑回来了,玉珍把手闷子一扔,跑到外面洗了洗手甩着湿手进屋了,“姐!我刚才上小玲儿家了。” “哪个小玲儿啊?”小玲儿是热门名字,他们家要是再有个妹妹整不好就叫小玲儿。 “就是前该上公社中学的小玲儿。” “她啊。” “她说啊刘老师打离婚呢。” “谁打离婚?”葛凤芝耳朵支愣了起来,这可是大八卦,离婚啊!还是老师! “就是头前儿介绍给我姐那个。” “哦,就是那个跟对象私奔的体育老师啊。”葛凤芝点头,大丽也想起来了。 “他啊!去年收秋的时候我还看见他领着他媳妇儿买肉呢,他媳妇儿肚子那老大,现在孩子应该都挺大了吧?”大丽想起来这个人了。 “小玲儿说他对象吃里扒 分卷阅读223 外,搭娘家搭得厉害!他儿子得了肺炎上县里的医院了,他让他媳妇儿回家拿钱,结果他媳妇儿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还是他爸妈拿钱去的医院。他回家查问他媳妇儿,原来他家里的钱全让他媳妇儿借给娘家人了。” “妈呀!他可不少挣啊!”葛凤芝一拍大腿。 “那是,公社的老师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呢。”马占山也来了兴致,“全让他媳妇儿捣腾娘家去了?” “可不是咋地!还有呢!他妈和他爸急眼了!跑去他媳妇儿娘家讲理要钱,被他老丈母娘一顿的骂,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爸妈发话了,这个媳妇儿高低不要了!刘老师这回也没站在他媳妇一边。” 大丽吃着饺子啧啧称奇,“他媳妇儿也太虎了吧。比二丫还虎!看着挺精明个人啊。” “你可小瞧二丫了?二丫那人往里虎不往外虎,你大舅妈想搁她手里要个草棍儿都不易。”葛凤芝说道,“呵,这都是个人做的,各有各命,他媳妇儿就是没福的命,一个啥也不是的农村姑娘,嫁个有编制的老师那是祖坟冒青烟了,不好好过日子,分不清里外拐!” “她爹妈也是,家里有啥过不去的槛啊,非得拿姑娘的钱?”马占山也摇头无语,“这事儿就算是后面解了,她将来在婆家也抬不起头做人。” 大丽把饺子咽下来,“也不能这么一刀切,家里真有点儿啥事儿,当儿女的哪能不掏钱,可我听玉珍的话,他们家好像也没啥大事儿。” “有大事儿。”马宏波实际也没闲着,他也在自己男同学家里玩了一天,“好像那女人的弟弟要娶媳妇,家里要买拖拉机,还跟人家吹牛女儿嫁得好,嫁得人家超级有势力,这才忽悠来一个家里挺有钱的女人,我妹说得不准,那女的已经回刘老师家了,他们全家给刘老师下跪了。” “下跪?” “对,说是要是那女的真跟刘老师离了,新娶的媳妇儿也留不住,他们家还补了欠条儿。” 妈呀,当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的给姑爷下跪?这也算是奇闻了吧。 传得这帮孩子都知道了,啧啧。 葛凤芝感叹了一声,“当初要是他们家娶得是咱家大丽……” “你可别,本来就是没影子的事儿,大林子可比那小子强百套。”马占山阻止了她,“别说别人家的事儿了,吃饭。” “还有件咱家的事儿呢。”马玉珍不满自己说得八卦让哥哥给圆上了,赶紧又补了一个,“范红英回来了。” “她不搁家孝敬她爸,回来干啥?”马占山可对范红英印象差极了,上回大丽打了她,马占山高兴了好几天,直说自己女儿尿性,有本事!像他!说老马家没一个儿子有姑娘有尿性的!(主要是说给大哥家的几个小子听的)。 “回来过年呗,听说她想当官。”马玉珍乐呵地说道。 “她想当官跟她回来过年有啥关系啊?”葛凤芝不解了。 “上回我姐把她揍了,当时就传出去了……”当时在场的人多,这种事都是见风传的,当时就有不少人知道,小姑子打嫂子不稀奇,稀奇的是打嫂子的理由,妈呀,当人家儿媳妇的不回婆家过年不说,过年连包槽子糕都不送? 婆家还没干啥缺德事儿得罪媳妇,媳妇就这么干?呵呵。 本来这事儿范红英不在乎,偏偏她想要入D,要当官,要晋级,“不孝”就成了短处了。 就有人拿着这一点向上反应情况了,大家都是论资排辈等着往上升级的,你有这么大个弱点,把你弄下去了,后面的人就能得益,尽管校长跟她关系不错,想要保她也不行。 毕竟做为老师,道德上有瑕疵可不行。 范红英坚持自己很有孝心,所谓的不回家过年只是别人污蔑,还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大包小包回到婆家过年,演戏给别人看。 “你大爷咋说?”马占山撇了撇嘴。 “咋说?儿子是好儿子,孙子是好孙子,为了儿孙也得忍儿媳妇。”葛凤芝倒比马占山看得透。 “呵呵,等我吃完饭的,非去说哒他们几句不可。”马占山可不是惯孩子的人。 葛凤芝白了他一眼,知道阻止不了他,也没有多说。 一家人吃完了饺子,葛凤芝和大丽把桌子收拾了,玉珍收拾屋子扫地扫炕,在炕上唠会儿嗑玩一会扑克,就得睡觉了。 马占山换了衣裳去了马占海家,马宏生收拾收拾,晚上跑大丽家住去了,家里养着活物,晚上没人不行。 马宏生把炉子点着,炕烧热了,自己找了本在县城时买的武侠小说点着灯躺在炕上看,没有人管他点灯熬油的,也没有人跟他在炕上挤着,更没人管他看小说,他觉得自在极了。 他正看得入迷,忽地听见外面有敲门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了在章说里说了,什么苦桔子罐头,臭碱(就是一种提纯不干净有臭味儿的碱)做的槽子糕,一洗就变破布的衣料,闲人通通遇见过!全都是童年阴影!至今我仍然不爱吃桔子罐头和槽子糕(一种点心, 分卷阅读224 形状可百度)。感谢在20210604?22:09:15~20210605?21: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帐号太多登陆太麻烦?10瓶;一见倾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1、五十六章(上) 马宏生把炉子点着,?炕烧热了,自己找了本在县城时买的武侠小说点着灯躺在炕上看,没有人管他点灯熬油的,?也没有人跟他在炕上挤着,更没人管他看小说,?他觉得自在极了。 他正看得入迷,?忽地听见外面有敲门声儿…… “谁是家属?谁是家属?” 梦境里不再是炮火连绵,而是更恐怖的场景,?昏暗的医院,亮着红灯的抢救室,剥落的墙皮,?难闻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坐在斑剥的木头椅子上等待的家属。 以及护士的喊声。 “我是!我是!”梦里面容有些模糊扭曲的马占山指着自己。 “产妇情况很危险,?家属要做好准备啊。” “做什么准备?” 戴着棉布口罩的护士看了他们一眼,?“保大还是保小。” “都保!都保!”在梦里他大声吼着。 “产妇的丈夫呢?” “他不在这儿。” “什么人啊!媳妇儿生孩子还不露面?”护士翻了个白眼,?“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保大!”他又开始吼。 可还是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只能听见有人在嗡嗡嗡地讨论。 幸好马占山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保大!我们保大!” 他稍微松了口气,忽地被门推开了,?那个被他击毙的“大侠”忽然出现在了手术室外。 大侠晃晃悠悠向前走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爸!爸!有坏人来了!有坏人来了!”他喊叫着。 可手术室外的人像是没有看见来人一样,?只是聚在一起说着话。 “爸,你说保大,我姐夫不会不高兴吧?”宏生说道。 “管他高不高兴!我保我闺女还用跟他商量!他就是在这儿敢说保小我就地削死他。” “唉,你说万一以后大丽不能生了咋办?”葛凤芝眉头拧得像麻绳一样。 所有人一阵的沉默,一个女人不能生养……还是女人吗? 梦中朱逸群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他拼命提醒手术室里来了外人,可是所有人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继续说着话。 那人继续向前走着,走到手术室门前之后,他转过身对“朱逸群”说,“嘿嘿嘿,我会让她们娘俩儿一块死。” 朱逸群当时就被吓醒了,浑身上下都是汗,比起过去的记忆和纠结,他现在害怕的重点转移了,他担心大丽,担心自己没出世的孩子。 连一秒钟都没有多考虑,他穿上了衣服,把东西全都塞进了大包,连行李卷都只是简单的打包,背上之后他连夜踏上了归程。 所以说在自己家跟小舅子大眼瞪小眼什么的…… “姐夫,你咋回来了?” “不放心你姐。”他没想到在自己家住的是小舅子,也对,大丽月份大了,老丈母娘指定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家里喂猪喂鸡。 “那……咱去接我姐?”宏生还懵着呢。 “明天早晨再去吧。”朱逸群把东西放下,把被雪浸湿了的鞋脱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倒不太担心大丽了。 脱鞋上炕之后,他随手拿起小舅子在看的书,“蜀山剑侠传?还珠楼主?” “嘿嘿嘿……”马宏生有点儿担心姐夫会笑话他看闲书,“挺好看的。” “给我看看。” “我就一本。”马宏生这书还是在县城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的呢。 “瞧你那出息,等过完年我去县城给你买一整套的回来。”马家这几个大舅子小舅子,他最熟的就是马宏生,这小子脑子灵活又肯干,正好跟他在一个频道上。 “行!” 想着自己很快能看见全套的小说,对于这一本没头没尾只有一本的小说,马宏生不太看重了,很干脆地递给朱逸群。 朱逸群躺在炕上翻看了一会儿,就听见马宏生打起了呼噜。 他想了想把书放下,拉了灯绳把灯闭上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冬天天亮的晚,六点多还是雀黑雀黑的,但是这个时间段有点太早,马宏生觉得自己根本没睡,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 他瞧了眼柜上的马蹄表,才凌晨四点多。 夏天这个时候起来还差不多,冬天就太早了。 他打了个哈欠披着衣服下了炕,只见姐夫已经把炉子点着了,正在用老面(留做菌种的发面剂子)发面。 “姐夫,你发面嘎哈啊?家里啥都有。” 分卷阅读225 “过年的时候发面好。”朱逸群也没跟他细解释这些事,“早晨想吃啥?” “煮点儿饺子吧。” “这么些天还没吃够啊。”自从上了大冻,马家就包了十多斤面的饺子冻上了。 “才吃几顿啊。”马宏生一边说一边穿好衣裳出去上厕所。 他回来的时候朱逸群已经把火架上了,在刷锅顺便收拾厨房,瞧他的利落劲儿就没少干。 “姐夫,你不会真跟村里人说的似的吧?天天早起给我姐点炉子做饭。” “这有啥,男人劲儿大本来就应该多干活,我晚上睡不着觉,早起多干活会儿活咋地了?” “你厉害。”马宏生竖起一大姆指。 两人吃完了饺子,朱逸群把面盆盖上盖子,包上一层厚棉被放到了炕头上捂好,顺手又生了些豆芽同样放到盆里搁炕头上捂好。 把屋子彻底收拾打扫了一遍,这才跟着马宏生回家。 围观了全过程的马宏生表示姐姐在娘家过得好像还不如在自己家享福。 自己这个姐夫惯媳妇儿惯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大丽坐在炕上吃酸菜馅饺子,马家的饺子向来包得大,一个饺子足有指长(大丽的中指那么长),肉没放太多但大部分是肥肉,掺了荦油和油滋拉,配上大量的酸菜,吃起来爽口极了。 “妈,今年咱家包得饺子包得好。” “比你家的还好?”葛凤芝笑呵地说道,大丽家的饺子肉多菜少。 “我乐意吃菜多的,大林子乐意吃肉。” “我也乐意吃肉。”马玉珍眼睛瞪了起来,她回家之后有幸吃过一次姐姐家的咬子,每一口都能咬到丰富的肉,甚至她吃到过连着肉筋的肉团子。 “我看你像肉!”葛凤芝打了她一下,“快吃!吃完饭还得贴对联!” 靠山屯的习惯是吃完早饭贴对联,谁家对联贴得早,说明谁家勤劳,早起。 “妈!你看谁回来了!”马宏生推门进了屋,身后跟着朱逸群。 “你咋回来了?”大丽先是一喜后是有些担忧,“是不是遇上啥事儿了?” “没事儿!就是不放心你!”朱逸群看着了大丽心就安定了。 “我有啥不放心的。”大丽脸红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咋亲近都行,当着这么多人……他咋这么厚脸皮说这样没羞没臊的话啊。 “回来就好,大老爷们没啥不能克服的。”马占山说道,“今晚上来家吃饭。” “不了,我带着大丽去我大爷家。”说到底马家和朱家还是不一样的,他不在家还好,他要是在家不去大爷那里过年,说不过去,“下晌过去,吃完晚上饭我们就回来。” “也对。”马占山马上反应了过来,“我那里还有两瓶酒,你给你大爷拎过去。” “欸!”朱逸群应了一声。 朱有财家过年是极为热闹的,男男女女二十多口人聚在一起,光桌子就摆了三桌,男人桌、女人桌、小孩桌。 严格说来今年是朱逸群第一回带媳妇儿回来过年,朱家的媳妇们没让大丽干活,让她在炕上坐,“你搁炕上坐着陪我说话。”朱大娘给大丽抓了一把炒好的松籽儿。 “谢谢大娘。” “谢啥谢,都自个儿家人。”朱大娘上下打量着大丽的肚子,“我看你这肚子发圆……不是大娘说话不好听,像是个丫头。” “丫头挺好的。” “就是!丫头有啥不好的,大丽这是头一胎,头一胎是姑娘二胎是小子才好呢。”王凤端着水果过来放到大丽跟前,“吃点儿冻梨,这个是昨天晚上缓的,我留着给孩子们吃的,你别怕不凉。” “谢谢二嫂。”大丽拿起了一个梨,梨已经化得软透了,轻轻一拿就像要碎了一样,她咬了一口里面满满都是汁水。 朱大娘摸着大丽的头发,“这儿媳妇儿多好,可怜有福没福……”说着她眼圈儿红了,朱有福是大丽的公公。 “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啊?”朱大爷瞪了她一眼,“大林子跟没跟你说?今年上坟烧纸的时候,纸烧得可好可透了,来年保准风调雨顺的。” “呵,祖宗活着的时候都没风调雨顺,死了倒有这能耐了。”说这刺人话的人是朱逸理。 “滚犊子!哪儿都有你!”朱有财骂了他一句。 朱逸群被几个嫂子从厨房里推了出来,瞧见这一幕只是笑,小时候他最怕过年,尽管大爷大娘对他好,啥都不缺少他那一份,兄弟们在一起玩闹也热闹,可每到过年他的那份孤独却不是任何热闹能冲淡的。 这回,他看着大丽,他不孤独了。 “嘭!”外面不知道谁放起了二踢脚,他猛地一抖,手里握着的瓜子一下子撒了一地。 “大林子!”大丽吓坏了,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的羞涩,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他得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朱逸群对着她露出一点笑容,“没事儿,我能撑住。” 只听外面忽 分卷阅读226 然大喇叭里传来马占山的喝骂声,“艹,谁放的二踢脚?我昨个儿三令五申!根据消防条例!今年屯子里不许放二踢脚!妈了个巴……飞到柴火垛里大过年的整场火!多大的事儿?还有那几个臭小子,谁敢玩摔炮,尤其是往茅坑里扔,逮着一个踢死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马村长也是有温柔的一面的,虽然这个温柔表现得比较粗爆。感谢在20210605?21:59:48~20210606?21: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瘦10斤?10瓶;小怪物?7瓶;一见倾心?3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五十六章(下) 这个新年朱逸群痛并快乐着,?一方面无法入眠,大半的意志力用来控制自己因为失眠和焦虑引发的心火,一方面守着老婆,?期盼着新生命的降生。 幸亏彼时物资溃乏除了大年三十和初一鞭炮声多些之外,并不十分吵闹。 比起听个响就没有了的鞭炮,?村里人更在意“吃喝”。 再怎么穷的人家,?也要吃上几顿大米饭,桌子上也要摆上两三样肉菜,?再加上别的干菜之类的,凑上十个菜,喻意十全十美。 家家人口多,?缺油水,好不容易能敞开肚子吃了,?恨不得连菜汤都拌大米饭吃上一碗,?除了大年三十那天一定要“剩饭”,?尤其是要剩“鱼”,?年年有余之外,?各家各户都剩不下什么。 这一天是大年初二,是马大丽这样的出嫁女“光明正大”回娘家的日子。 三十和初一两顿饭,都是在朱大爷家吃的,?初二往后,?他们可以直接回马家吃了。 葛凤芝为了这一顿预备了整只的母鸡,?切了三根上好的肋排,炖了一整只的肘子,炸了一大盘子干炸小鱼,连酸菜炖白肉,都成“次一等”的配菜了。 马占山看这阵式也不由得啧啧称奇,?“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看你真是比稀罕儿子还稀罕姑爷。” “呵,也不想想,就您安排的那路数,除了宏生我身边还能剩下谁?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就一个半儿子,不稀罕他们稀罕谁?” 眼下屋里也没外人,葛凤芝也没有顾及太多,“再说了,大林子这孩子我真是越瞧越稀罕,咱闺女可比我有福多了。就是不知道将来玉珍有没有这个福份。” 老丈母娘对姑爷好归根结底是为了让姑爷对自己姑娘好,大林子对大丽够意思,葛凤芝对他自然也够意思。 吃点儿喝点儿都是小事,姑娘日子过得顺心比啥都强! 关于这一点马占山非常赞同,别看眼下玉珍看起来是什么大学苗子,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她能不能挤过去在两可之间,就算是挤过去了,将来分配到哪里?能找啥样的对象? 这些都看命。 反正现在看,大丽的命好! “也不知道这回她能生个啥。”现在他们老俩口只隐隐担心一件事,他们怕大丽万一生出来个丫头,朱逸群会心存介蒂。 他们也算是经多见广的了,多少人媳妇儿没生养的时候对媳妇千般好,媳妇生下了个姑娘就翻脸不认人的……不说各种虐待吧,反正冷言冷语是少不了。 “生个啥大林子也不是那种人。”葛凤芝说起来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们要是知道实际朱逸群和大丽已经知道孩子的性别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这块料子好,整适合咱孩子。”朱逸群本来不爱摆弄布料,针线之类的东西,自从知道自己要当爹了,对这些也难免留心了起来。 “颜色太浅了,不好伺候。” “多洗几次呗。”他摆弄来摆弄去的,心头的焦燥因为这些东西平复了许多,他也是要当爹了的人呢。 “我听说县城里抓得可严了,中心校有一个老师因为生了二胎,被停发了奖金,留校查看了。”说完这些,她看向朱逸群的脸。 “能生就生,不能生就不生,一个孩子也没啥不好的。”朱逸群真没太在意这件事,他看了眼马蹄表,“九点多了,我去把火压上。” “别压了,浪费煤,等咱回来重点吧。”朱家是村里有限的几家烧煤的,煤比柴火扛烧多了。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烧木柴的,热得倒是快,凉得也快,屋里全靠炕和火墙取暖。 “能烧多久烧多久,等咱回来了再点屋里就太冷了。”朱逸群还在琢磨呢,要不要跟城里人似的整“暖气”,暖气比炉子干净,也比炉子暖和。 他说完起身去了外屋地,给鸡填了一遍食,捡了几个鸡蛋收好。 大丽下炕穿衣裳,因为怀孕后期脚肿她现在只能穿大号的鞋,眼下这双棉鞋是朱逸群在军人服务社买的军绿胶底大棉靴子,足有四十号。 可就算是这样,她大着肚子弯腰系鞋带儿也费劲。 “唉呀, 分卷阅读227 你笨笨卡卡地干啥呢,再摔着。”朱逸群从外屋地进屋,把她扶到炕上坐,半蹲下身子给她穿鞋系鞋带。 “大丽啊,你家有没有……”朱五婶儿拿着碗过来借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看见朱逸群在给媳妇系鞋带,顿时觉得不用借醋了,直往上泛酸,大家都是人,区别咋这么大呢? “五婶儿,您要啥?” “我想问问你家有没有醋,我家的醋瓶子让二丫打翻了,小卖店还没开门呢……” “有!我给你倒去。”大丽脸红得都不行了,两口子背地里咋样都行,让五婶儿撞见朱逸群给自己穿鞋,咋那么尴尬呢。 朱五婶儿跟大丽一起到外屋地,大丽给她倒了一碗醋。 朱五婶儿这会儿也想开了,人呢,要是两家相差不多难免心生嫉妒,要是差距大到天上地下,只剩羡慕了,或者说有时候真是嫉妒嫉妒就习惯了,想想她刚结婚那会儿,跟男人不也好得蜜里调油的。 “大丽啊,你命真好。” “有啥命好命坏的。” “唉……我现在就盼着大丫将来的对象儿能有大林子一半。” “大丫现在就要找对象儿了?” “有提的了,我没打拢。”朱五婶儿说道,“还是小,得在家养两年,女人啊,结了婚命好命歹就由不得自己了。” “五婶儿,大丫挺聪明的,夏天的时候我听她在院子里给二丫讲题,比二丫还明白呢,让她再上两年学呗,跟二丫一个年级,指定能跟上。” 朱五婶儿摇了摇头,“供两个小的我都快供不起了,再加一个她你五叔不待让的,这是她的命吧。” “那让她学个啥手艺呢。” “学啥手艺?” “五婶儿,你娘家是做豆腐的吧?” “我家做了几十年豆腐了。”说到这儿朱五婶儿顿了一下,“不行!做豆腐太吃辛苦了,我没结婚的时候帮家里干了十多年活,比驴还累!打死也不能让我姑娘干那活。” 做豆腐那是真累,家里就算是有毛驴也不能狠使唤,看毛驴累得不行了,家里大人就让毛驴歇着让自己家孩子拉磨,就算是不拉磨,泡豆子、熬豆浆、倒泔水、天天起早贪黑,哪一样都不是轻省活。 “学裁剪?” “不行!那也是个辛苦活!不到三十就弯腰驼背眼睛花的……” 大丽不吱声儿了,一边说自己家条件不好供养不起孩子念书,一方面又舍不得孩子吃苦…… 那孩子能干啥呢? 不想孩子吃辛苦,两口子光指着种点儿地和朱五叔冬天到林场打临时工,家里日子能过起来吗?只不过这不是她一个晚辈能说的。 “大丽!过来看看今天上你爸家带点儿啥东西。” 朱五婶儿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哎呀,瞧我这记性,家里还等着醋吃饺子呢!赶明个儿再唠。”她端着醋碗走了。 大丽进屋,朱逸群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我听着你俩唠不下去了,收拾收拾咱走吧。” “你说五婶儿这样的是想日子过好还是过不好?” “她想着张嘴接个大馅饼呢。”朱逸群说道。 村里稍微有点儿脑子的实际都在暗暗发力,别看马五姑到处扯老婆舌,可人家支起了一个小卖店,暗地里还支了四张赌桌,所谓的小卖店不开门就是关着门怕人查赌呢。 新续弦过来的桂芹嫂子一方面支使着宏国哥干活,一方面自己也从城里接了不少小零活,听她说话的意思来年也准备养猪。 来年准备养猪的不少,之前跟马家一起买拖拉机的,有打算跟宏生一样去县城干活的,也有自己找着生计一直忙活到过小年的。 朱家的兄弟今年过年的时候唠嗑,被“逼”走的三哥抖起来了,跟着杨家的大舅子们没少挣钱,来年至少有三个兄弟要跟着他走,剩下的也各有打算。 总之有脑子又肯干的都在忙活,只有没脑子的天天不知道在想啥呢。 做豆腐累咋了?在娘家做了十几年豆腐,手艺怕是早学到手了,舍不得自己姑娘干,就不能带着老爷们两口子一起干?吃点儿辛苦给孩子谋个好前程? 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他俩也没再继续说,收拾收拾去了马家。 好日子眨眼就过,破了五,家里饭桌子上摆上来的就是大碴粥了,酸菜汤土豆条儿,连辣椒都是炉盖子上烘干揉碎的。 就连朱逸群家都这样了,别家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丽坐在炕上把辣椒撒到酸菜汤上,就着酸菜汤的热乎和辣椒的干辣喝汤,喝上几口额头就见汗,“你说我是不是穷命?过年的时候那些好吃的,吃个不饱不饿,吃这东西觉得可香了。” 朱逸群在旁边直乐,两只猫不知啥时候回来了,在两人腿旁边蹭了蹭,找了个炕头趴下了。 这两猫成年之后出门就像丢了,回来像是捡着了也不见怎么吃家里给它们准备的食,一样吃得油光水滑。 朱逸群出去看看 分卷阅读228 这两祖宗有没有把门带严实——它俩会开门。 他刚开门,就瞧见院门被打开了,尚老师来了。 “尚老师,您怎么来了。”这才过完初五,她怎么回来了? 难道是为了玉珍和宏波的学业? 尚老师进了屋,把粉色羊绒围巾摘了下来,划拉了一下身上的雪。 “尚老师,您吃了没?” 尚老师瞅了眼朱逸群,“没吃。” “我给您拿副碗筷,再给您炒个菜。” “炒豆芽就行。”尚老师没跟这两人客气,她向来爱干净,要不是知道朱逸群也是个干净人,她才不会吃朱家的饭呢。 炒豆芽快得很,朱逸群用瘦肉炒了一大盘子豆芽端上了桌,尚老师也缓过来了,坐炕上吃饭。 “您这是从哪儿回来?” “县城。”尚老师脸色并不好看,她去县城是去她表姐家,往年回来的时候还算高兴,今年…… “谁惹着您了?” “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尚老师说道。 “谁啊?” “我前夫。”尚老师说到这里把碗放下了,给自己盛了碗酸菜汤喝汤。 “您前夫来了?”要只是写信或打电话,绝对不会把尚老师气成这样。 “说起来可笑,他居然找到了我表姐家,我表姐也帮着他瞒着我,他求我复合不成,我表姐还动员别的什么人来劝我,为了孩子复合之类的。” 他们都知道尚老师为什么跟前夫离婚,也知道她的孩子都挺大了,他们没想到的是尚老师的前夫会一直追到县城。 这些年他们以为尚老师的前夫死心再娶了呢。 朱逸群和大丽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敢深问更不敢劝,生怕把尚老师得罪了。 正在两人举棋不定的时候,朱逸群透过两层的窗户,看见一辆212吉普车,停到了他家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机遇都是一样的,X点都是一样的,为啥有些人混成了有钱人,有些人至少混上了中等,而有些人混成了穷人呢? 除了一些外因,内因也很重要啊。感谢在20210606?21:00:39~20210607?20:4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3个;星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重锦?30瓶;芙蓉毛球?20瓶;留言非语?10瓶;再瘦10斤?5瓶;【魏晋】落絮?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3、第五十七章(上) 梁禳夷本来应该叫攘夷的,?他出生的时候正是日寇肆虐中国的时候,父母给他取名攘夷正是为了驱逐外族,恢复中华。 他祖父觉得攘夷二字杀伐之气太重,?将攘改成了禳,可能正是因为偏旁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梁家世代书香,?文气太重的问题,梁禳夷长大之后,?虽然身高达到了将近一米八,长相俊美帅气,风度翩翩,?本性却文弱老实。 他生命中唯一出格的时刻,就是在学生会开会的时候被学妹尚杜若表白,?成了学妹的男朋友,?毕业后顺李成章地结婚,?生子。 依照他的性格和家世,?要是生在任何太平年月都是不温不火,?平顺富贵一生一世,偏偏他生在激荡年代,遇上了时代浩劫。 若只是他本人还好,?他温吞老实,?从来不说别人坏话,?家中是书香门第一直在教育圈打转,虽有些问题却也不大,他又认怂认得飞快,老老实实的受得冲击不算大。 问题出在尚家,尚家一直是做生药生意的,?做这一行哪一派都沾着一些,往爱国资本家上靠也行,往敌资上靠也行。 一开始问题还不大,尚家几边下注也好,一心求财也好,追究起来也是立过功劳的,公私合营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积极响应号召的。 直到60年代末,尚杜若为了一个同事,跟人起了冲突…… 情况急转直下,尚杜若身上的问题越“揭”越多,有人找到了他,供出尚杜若跟她划清界限,保全他和孩子或者跟尚杜若一起完蛋。 本来就焦头烂额心理承受能力极差的他,选择了跟尚杜若划清界限,还写了将近三万字的举报材料。 正是这一份材料将尚杜若打入了地狱。 若非当年尚家施恩过的一个人暗中保护,她很有可能入狱,可就算是如此,她一样被判为右.派遣送原籍下放改造。 她家19世纪末期就离开北方去了南方发展,尚老师一路被送回县里,在县里被□□审查之后,送到了靠山屯。 80年代初期,尚杜若平反之后,她实际是可以回去的,尚家的人还在,梁家的人还在,尚老师却选择了留下,唯一的要求是成为一名有编制的老师。 也受到了一些冲击,带着孩子被赶到了乡下,好不容易回城的梁禳夷以为回城之后能破镜重圆,没想到 分卷阅读229 得到的却是尚老师决定扎根农村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奉献终身的消息。 他坐不住了,在他看来尚老师就算是想要从事教育事业,也应该是在大学的讲堂里,而不是在农村肮脏的小学教一些农村孩子。 他来找过一次尚杜若,得到的回应是一个后脑勺,尚杜若连见都不想见到他。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所谓的历史原因,互相理解,破镜重圆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尚杜若这个女人恨他! 不光是他,连带一双儿女,她也不想见!只是看在儿女的面子上同意通信。 这些年他一直在给她写信,寄钱,寄东西,寄孩子的照片,她只是偶尔会回信,回信里十有八九是要钱修茸校舍。 这次他来是最后一次争取,儿子得到了公费留学的机会,去美国之后跟他的伯父辈联系上了,伯父知道了他们这些年的遭遇,同意帮助他们全家移民。 他想要给尚杜若一次再选择的机会。 他觉得没人会拒绝移民美国,离开这个贫穷落后没有任何希望的国家。 司机将车停在这一间民居外,“应该就是这里了,村民看见尚老师到马老师家了。” “这个马老师是她同事?” “村里就这两个老师。”司机是公社派来的,这位梁教授据说是位大人物,认识很多大官。 “谢谢你了,麻烦您抽棵烟等一会儿。”梁禳夷给了司机一个和煦礼貌的笑,还送给司机一包烟。 司机瞅了一眼,软包红塔山,这人果然是大城市来的大人物,这烟连公社书记都轻易得不着。 “没事儿,吴书记之前嘱托过,让我一定要照顾好您。” 梁禳夷下了车推开了木头门,这间院子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味儿,应该是有猪之类的大型家畜。 他往前走了几步,屋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穿着军绿棉袄,头发剃得精短,长相还算端正,看身形应该是当过兵的年轻男人。 “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尚杜若。” 尚杜若……朱逸群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您找尚老师应该去学校。” “有人看见她来你家了。”梁禳夷说道,“我是她丈夫,有很重要的话想要跟她说,这件事关乎她的前途和命运,我希望你不要阻拦。” 听他这么说,朱逸群愣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尚老师在窗户拿里用手指写了两个字,“不见。” 他苦笑了一下,“梁……” “我是X大的教授。” “哦,梁教授。”知道了应该怎么称呼朱逸群觉得自在多了,“尚老师说不想见您。您也知道她那个脾气,我和我媳妇都是她的学生,实在是不敢多劝,您有什么话跟我说吧,我转达给她。” 梁禳夷有些生气,他不是生朱逸群的气,他同样了解尚杜若,那是个脾气又臭又硬,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来得冒失,应该慢慢探她口风,让女儿出面一点一点地劝她跟着全家一起移民的。 他冒然来了,很有可能她因为跟他赌气拒绝移民。 不过事以至此后悔也晚了,“你既然是她的学生不妨劝一劝她,我们的儿子梁必成公费留学去了美国,跟我的伯父联系上了,我伯父同意帮助我们一家移民……你也知道这个机会有难得,现在很多人想出国都没有门路,我实在是害怕了,不想再在国内呆下去了,又不想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希望她跟回家跟我们一起走。” 出国?不同于那些一辈子去过最大的城市就是县城的村民,朱逸群更见多识广一些,现在国内的趋势是农村人想农转非当工人当县城人,县城人想到市里人,市里人都想移民! 谁家有海外关系,那怕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联系上了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更何况是这种能帮助全家移民的亲戚。 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里屋连窗帘都撩下了。 “这样吧,您的意思我了解了,您最好写一封信我代为转交,该说的我一定会说,该劝的我一定会劝,但是尚老师的性格您也了解……” “我知道。”梁禳夷早就写好了一封长信,第NN次向尚杜若诚恳道歉,第NN次表示自己当初是为了保护孩子,总不能夫妻两个一起被下放甚至判刑,孩子没人管吧?第NN次表示两人之间感情还在,发生波折完全是时代的错误,不希望两人的婚姻成为时代悲剧中的一个。 朱逸群接到了信,他抬头看了看天,过年之后天长了些,就算是如此下午四点多天仍然很黑了,“您是坐车来的吧?是回公社还是在家住一宿?” “家?”梁教授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农村人自来熟的说法,“我回去了,你跟她说我明天早晨会再来的,让她不要因为跟我生气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 面对“改变命运”的机会,尚杜若表现得很平静,她连吃了两碗大碴粥之后擦了擦嘴,“我得回家了。” “尚老 分卷阅读230 师,这是梁教授给您的信。”朱逸群做为信使很尽责。 “呵呵。”尚老师一弯腰把信塞炕洞子里烧了,信里写得什么内容她清楚得很,无非还是那些陈辞滥调。 “尚老师,当年毕竟是有特殊原因的。” “我知道。” “那您……” “我不恨他,否则我也不会跟他通信拿他的钱。” “您的意思是……”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我对他的定位是我的前夫,我孩子的父亲,我们保持君子之交,他却认为我们之间还有爱情,还可以为了所谓的‘孩子’之类世俗的理由复婚。他移民是他自己的事,人各有志,我尊重他的意愿,我也希望他同样尊重我的意愿,可惜,他做不到。曾经是夫妻关系就可以随便干涉别人的选择吗?有些人就是太自以为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她并不是为了赌气才留下来的,她是因为自己被“需要”,喜欢靠山屯,想要发展这里的教育事业,改变这里孩子的命运才留下来的。 偏偏谁特么的都不信! 她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要骂人了,一个人就不能有点儿理想吗?她没有追求自己理想的自由吗? 她说了一万次了,前夫、孩子、亲戚、领导、学生那些人没有一个信的。 “那明天他来的话您打算怎么办?” “不见!话不投机半句多。”过去她跟他有聊不完的话题,现在他们俩个之间没有一丁点儿共同语言,有什么可聊的。 从头听到尾的大丽弱弱地说了一句话,“尚老师,您还是见一下她吧。” 尚老师的眼神凌冽了起来,“你也要劝我?” “我是觉得无论怎么样,他既然要走了,那怕是普通朋友来跟您见一面,您都应该见一见,把该说开的都说开了,免得大家留遗憾。” 这个理由……尚老师原本坚定的想法有了一丝松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20:49:52~20210608?22: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相思^_^?20瓶;高高兴兴?10瓶;再瘦10斤?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五十七章(下) 第二天梁禳夷知道尚老师愿意和他谈一谈的时候,?脸上立时带上了喜色,他果然没有料错,?任何人都没办法拒绝出国的诱惑。 走进尚老师破旧的小屋之后,两人谈了大约有十分钟,他就涨红着脸走了出来。 “尚杜若,你不要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而自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要不是看在儿子和女儿的面子上……”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尚杜若看他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的轻视。 “好!好!你是神!你是圣人!我不过是凡夫俗子配不上你!”梁禳夷冷笑道。 他转身就走,因为走得速度太快,路过大丽身边的时候,?甚至带着些许风声。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了头又走了回来,“我们四月六号走,在那之前你随时可以……到了地方我会写信告诉你新的通讯地址的。” 说完他用更快的速度离开了。 尚杜若看了大丽一眼,“你说得对,?有些话是应该说开。”该说的她都说了,理解不理解是他的事,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有些“理解”了。 说起来她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背后捅得一刀,她也不见得有机缘来到靠山屯,遇见到之前想不到的事,认识想像不到的人。 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审视自己存在的价值,找到自己真正的理想所在。 “呃……嗯。” “回去好好休息,二月二十四号准时上班。” “那个……我想请假。” “不准。”尚老师上下打量着她,?“只是让你教书又不是让你种地!屯子里多少女人生产前一天还下地干活!一样都是人,你凭什么不能坚持!坚持不住就生在教室里!哪天做月子哪天请假!出满月立刻给我上班!” 大丽面容一肃,“好的尚老师。” “让玉珍提前请好假,?你做月子期间她来代班!你放心,她的功课由我来补!” “是的尚老师。” 大丽落慌而逃,回家一看日历后天就要上班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声。 大丽没有生在教室里,她是四月六号那天晚上发动的……这一天好像是什么大日子?不管了,反正没人在乎。 朱逸群找来了马宏生,两人飞速扫了一下拖拉机上的浮土,铺了两层厚厚的苞米秸,一层草垫子,一层旧褥子,一层日常的铺盖,拉着阵痛的大丽和马占山一家子坐着拖拉机奔县医院而去。 到了县医院,大夫看这阵式以为是产妇难产,仔细一看原来是熟人,大丽从刚怀孕到后期产检一直是找她,急匆匆的脚步缓了下 分卷阅读231 来,到了里面一检查——“只开了两指,还得等一会儿呢。” 从晚上一直生到下午,三点二十分朱逸群和大丽的长女满身通红哭得手蹬脚刨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名字已经取好了,叫朱媛媛。 两个很雅致的字到了马占山嘴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圆圆?”他瞅了瞅睡在襁褓里面的外孙女,“脸蛋儿是挺圆的,这个名字好。” “爸,是女加爱,爱女为媛。”朱逸群写给老丈人看,这两个字可是他琢磨了好几个月,新华字典都翻烂了,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取出来的。 “哦。”马占山点了点头,“这个字儿也不是爱啊。” “意思是一样的。” “知道了。”马占山点了点头,伸手掐了一下外孙女的小脸,可能是因为是头一个孙辈,也可能他过去真没咋注意看过别的新生儿,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长得出奇的可爱漂亮,跟别家的孩子颇为不同。 “媛媛……这孩子就带那个有福的样儿。”葛凤芝也觉得外孙女长得好看,小脸儿圆圆的,眼睛虽然有些肿但是消肿了就好了,皮肤有些红过两天就缓过来了,脑袋上没头发也能看出来头型儿不错…… 总之就是从头发丝儿好看到脚后跟。 她最高兴的是姑爷非但没有因为生下来是个丫头翻脸,反而稀罕这小丫头稀罕得不行。 “你们早知道是丫头啦?”葛凤芝走到大丽床前问她。 “五个多月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当时心里还有一会儿不咋高兴呢,偏偏朱逸群知道是个姑娘就高兴得不行!回到家里头一件事就是翻字典取名儿。 “唉,头一个孩子是丫头也好,过两年再生一个小子。” “妈,这事儿不着急。”朱逸群从孩子那里扭过头回答道,“生孩子亏气血咋地得养几年。” 不着急……再瞅瞅他的表现,葛凤芝人老成精,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是真稀罕还是假稀罕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葛凤芝心说没有婆婆小姑子就是这点好,没有背后下舌的,也没有背后使绊子的。 “妈!妈!你干啥呢!我饿了!”一声呼唤把拿着鸡蛋愣神儿的孟文玲给惊醒了。 “饭搁锅里呢,自己盛去。”孟文玲没好气儿地说道,自己改嫁到了白家,进门就给四个孩子当后妈,自己又养下了一双儿女,儿子性格老实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女儿偏又太吵,爱溜达爱闹腾,一点儿也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肯帮家里干活,帮她分担一点儿。 白小慧瞅了瞅她,“别摸你那些鸡蛋了!你要想去看看就看看呗。”她当然知道孟文玲这阵子在琢磨什么,无非是听别人说自己那个便宜大哥的老婆猫月子了,想要去看看。 依着她的看法啊,想去看就去看,自己家的那两个嫂子说怪话也不是一两天了,让她们继续说呗。 听说自己那个哥哥是个厉害的,连DX都能干死,有这么个能干人撑腰,自己母子三人在这个家也能好过一点儿。 别看他们都姓白,她又是老姑娘,在爹那里地位不低,可现在爹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管用了,他也要看已经成年娶妻生子的儿子们的脸色了。 要没人出头撑腰扶一把,自己的婚事还算好说,实在不行她自己就能把事儿解决了,小哥的婚事怕是要被耽误了。 现在的姑娘,要房要拖拉机要彩礼,少一样哪个都不肯,小哥又不是那种能说会道讨女孩喜欢的,再加上有两个嫂子,两个出嫁的姑子到处下舌从中坐梗,拖一年是他,拖三年还是他,拖个十年二十年让小哥光棍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自己的妈和小哥都是糊涂人,完全看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让她这个聪明人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孟文玲瞅了她一眼,她当然知道老姑娘是啥想法,可是自己为了这两个冤孽已经把继子继女得罪死了,哪那么容易翻盘。 当初自己怎么选了白老三了呢?没结婚之前说得千好万好,结了婚就变了个人…… 论挣钱,论心眼儿,论对媳妇好,连朱有福一半儿都赶不上。 朱有福啊,你这个死鬼,你可坑死我了,你要是不死,我现在哪能过这苦日子。 回去给儿媳妇做月子?她可是马家的姑娘!别人不说,光是葛凤芝一个人就够她喝一壶的。 所谓冤家路窄,这些年她哪年都得遇见葛凤芝三、五回,哪一回葛凤芝不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是干脆刺达她两句。 自己这个时候回去看孙子,等于是落她手里了,还有自己的好? 可要是不回去…… 结婚的时候她这个当妈的没露面,生孩子的时候自己这个当妈的还不露面……将来…… 她已经看透了,小儿子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姑娘心眼儿多但浮灵,整不好自己这辈子还要指望大儿子。 听说大儿子日子过得可好了,养猪,给人上灶,收山货,扑腾着挣钱可有道了。 她正坐那儿琢磨着呢,女儿已经把桌子放好饭菜端上 分卷阅读232 桌了。 “去叫你小哥跟你爸吃饭。”因为是后妈,家里娶一个媳妇儿分一次伙,现在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吃饭了。 “我爸在我大哥那里帮忙,今个儿不回来。” “你小哥呢?” “也跟着凑热闹呢。” “呸!一个两个吃里扒外的,不知道里外拐,咱娘俩吃饭!” 吃完了饭,孟文玲狠了狠心,拿出装鸡蛋的筐,把积攒下来准备换钱的鸡蛋一共五十个全装进了筐里,明天早晨给儿媳妇下奶去! 不管咋地,自己是亲妈,亲婆婆,亲奶奶去看自己儿媳妇和孙子天经地义! 葛凤芝再怎么厉害还能往外赶自己? 只要他们接了鸡蛋,关系就续上了!以后慢慢处呗! 朱家太子变成了丫蛋子,朱逸群受刺激傻了——哦,没傻,就是脑子有问题,媳妇儿生了个丫头还高兴。 不是假高兴,是真高兴! 天天给媳妇儿熬小米粥、煮鸡蛋、熬各种汤!天天给孩子洗戒子! 老丈母娘葛凤芝也不过是白天帮着照看照看,晚上全是他们两口子照看,朱逸群给孩子包戒子洗屁股换衣裳,伺候媳妇儿,别提多精心了。 有那好信儿的去他家看孩子,炕上,院子里全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戒子,一点儿骚味儿都没有。 孩子被伺候得白胖白胖的,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别提多省事儿了。 大丽也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跟没生孩子之前胖若两人。 “你可少吃点儿吧!太胖了。”葛凤芝都有点儿受不了了。 “孩子吃奶呢。”朱逸群倒不觉得媳妇儿胖,他还觉得瘦呢。 “吃奶也不能这么补吧。”一碗小米粥四个鸡蛋一碗鸡架加不知道啥中药汤两个大馒头,这是大丽一顿饭吃的。 大丽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管别人咋说反正不吃饱她饿,“妈,我也不知道咋地了,就是饿。” “唉,饿就多吃点儿。”葛凤芝也没招儿了。 “妈!来客了!”客串老师的马玉珍刚出门“上班”就又跑回来了。 “谁来了?” “我姐老婆婆来了。” 屋里的人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连睡着的小媛媛都感受到了空气里怪异的气氛,皱了皱没有眉毛的小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8?22:29:19~20210609?23: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Yu?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木清华、寒江骤雨?30瓶;芙蓉毛球?20瓶;我们都是小公举、留言非语?10瓶;再瘦10斤、妮平萍?5瓶;23155266?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5、五十八章(上) 说来好笑,?做为已经入门两年生了个孩子的儿媳妇,这是马大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婆。 听说自己小时候因为两家关系好,?她也是经常来自己家的,但是真没啥印象了。 孟文玲个儿挺高,比大丽矮点儿有限,比葛凤芝高出半个头。 方脸,年轻的时候眼睛应该挺大的,现在老了眼皮耷拉了变成类似三角眼的形状,皮肤略有些黑,?两鬓有些白头发了,脸上带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 仔细看的话能从她身上看见朱逸群的影子,只不过放在男人脸上显得很俊的方脸,放在女人脸上就过于硬朗了,?再加上她这些年过得应该是不怎么好,脸上带着苦相,本来应该是优点的大眼睛高鼻梁,?在眼皮耷拉了,脸过于瘦了之后,显得她有些刻薄。 她来了,朱逸群没赶她,?只是默默把碗筷收了。 “这活咋能男人干呢,我来收拾。”她主动站起来要求洗碗。 朱逸群看都没看她,端着碗去了外屋地,?再就没回屋。 她坐在那里跟出去也不是,不跟出去也不是,瞧了瞧躺在炕上睡得正香的孙女,?“这小子长得真俊。” “是个丫头。”葛凤芝拆她的台,当奶奶的连儿媳妇生得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够可以的了。 “丫头啊。”她愣了一下,顿了顿又道,“丫头好,我最得意丫头,丫头贴心!看这孩子长得多俊!长得像我家大林子小时候。” “是吗?”葛凤芝反问。 她抬头瞅瞅葛凤芝的脸,嘿嘿笑了两声儿,“也像大丽小时候,大丽小时候可好看了,见谁都乐,可乐意跟我玩儿了,那个时候我就说正好给我家当儿媳妇儿,孩儿啊,你记得不?” 大丽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她比朱逸群小了三岁,孟文玲走的时候还是个四岁的小孩,连自己爸妈当时长啥样儿都不记得了,何况一个外人。 “听说你跟大林子结婚了,别提有多高兴了,正收拾收拾打算过来呢,可巧我家那个死鬼 分卷阅读233 把腰给闪了,家里离不开人……” “人不到钱到也行啊?那天我看着你大姐可来了。”孟文玲的大姐孟文秀嫁到了隔壁村,大丽结婚那天她随了两块钱的重礼,随完礼饭都没吃就走了。 要依着葛凤芝说这个当姨的比当妈的强百套(倍)。 “我俩现在不咋来往了。” 不来往……为啥不来往你自己不清楚吗?还不是因为你抛下儿子改嫁的事儿?改嫁谁也不拦着你,可好歹把儿子带着啊! 没爹没妈的孩子有多苦啊! 当初孟文秀劝孟文玲让她带着孩子守两年,慢慢的挑个老实的光棍招进门,把日子重新过起来,把孩子带大。 这件事朱家也同意,甚至朱大爷还念叨过要帮着踅摸踅摸合适的人。 谁能想到孟文玲连半年都没守到,就不知道听了哪个人的架拢(劝),把孩子一扔改嫁跑了啊? 孟文秀骂她不是一两回了,虽是亲姐妹也不再来往了。 这事儿孟文玲自己心里有数,葛凤芝心里也明白,拿话“点”她已经是客气的了。 “人心隔肚皮呐,就算是亲姐俩也不一定最后能尿一个壶里,说起来都是命,当初把你介绍给有福的七婶儿,一开始提的是文秀,谁能想到文秀提前三天相中了另一家,就转头介绍了你,这都是命。” “我大姐比我命好,哪像我啊,年纪轻轻就守寡,嫁到白家也没享啥福。” 是没享着啥福,白老三爱打媳妇儿那是出名的了,不过孟文玲心眼儿不好也是出名儿的。 农村就没啥秘密,更何况这些年孟文玲跟继子女关系不好,继子女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到处说她干得缺德事儿。 什么给继子女喝稀的,背后偷偷塞干的给自己亲生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挑唆白老三打孩子,有一回差点儿没把大儿子打死。 阻拦继子被招工,不让继女念书天天逼着在家干家务活,为了省彩礼说继子傻让继女去给哥哥换亲。 虽说传闻不一定百分百可靠,也有可能继子女在埋汰她,可她不厚道人品差自私自利又短视这事儿是准的。 “听说你家前房留下的那四个孩子跟你关系不好?” “别提了!”孟文玲挥了挥手,“我跟你说,隔层肚皮肚层山,别人家的孩子你就是把心全掏出来,人家也跟你隔着心呢!我嫁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孩子连身儿整衣裳都没有,全靠着我张罗伺候,结果一个个的全都是白眼狼。” “你后生的那两不是挺好的吗?一儿一女也算老来有指望!你家的那个小子结婚了没?” “好啥好!还没对象呢!我家老五跟他爹一样,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看着老实有自己的老主腰子,茅坑里的石头似地又臭又硬。丫头更不能指望,将来打发出门子了,能管我啥啊?顶天了给我买点吃喝。” 讲究自己的亲生子女是孟文玲做熟了的事,完全没有之前的磕绊,说得可顺溜了。 葛凤芝笑了笑,“孩子嘛,摊上啥样儿的算啥样儿的。” 大丽听她们俩个说话都听困了,打了个呵欠靠着枕头就想睡。 没想到自己的手被孟文玲握住了,“你就挺好,哪个孩子都好,大丽这孩子也好,我瞧这孩子就带着厚道劲儿,可不像别人家的那些儿媳妇似的,又刁又坏。” 怎么说起我来了?大丽瞧着她的手想起来自己是她儿媳妇了,“呵呵。”她笑了两声儿。 “这回我来之前啊,把家都安排好了,打算多住几天好好帮大丽做做月子。” 还要住几天?葛凤芝脸冷下来了,拿客气当福气了吧?要不是看着小孙女在这里睡觉,你寻思我能好声好气跟你说话? 她刚想说什么,大丽说话了,“那个……不用了,我都生完两礼拜了,啥活我们俩口子都能干了,我都不咋让我妈来了,眼瞅着备春耕了,谁家不是一摊子事儿,您不回去好吗?” “有啥不好的!伺候儿媳妇做月子天经地义。”孟文玲屁股往里面挪了挪就是要赖下来的样子。 “再咋地您的情况也特殊,再说家里就这么一铺小炕,我们一家三口睡还挤巴呢,再加一个您不方便。”这话等于直接赶人了。 农村的炕都大,朱逸群家的炕是标准的两间房的炕,除了半间厨房,炕有一间半房那么长,别说睡四个人,就是再来四个人也是能睡下的。 孟文玲脸刷地一下白了,“你这意思赶人了?”她声音大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这里搁不下您,您回去歇着吧。”大丽低头瞅瞅,媛媛眉毛已经拧起来了,眼皮那里通红,显然这是被吵醒了……她赶紧拍了两下。 偏偏这个时候孟文玲不肯安静。 “这我可是头回见着!儿媳妇赶老婆婆!”孟文玲提高了声音,“姓葛的,这就是你们老马家的家教?你们家咋教育孩子的!养出这么牲口的丫头!” “呸!你特么的骂谁牲口呢?就是真牲口也没有扔下自己儿女跟外人跑的!现在儿子大了,房 分卷阅读234 也盖了媳妇儿娶了孩子也生了,你跑这儿装婆婆了?你咋那么大脸呢?”葛凤芝当时就从炕上蹦下来了。 媛媛彻底被吵醒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丫头的脾气可不好,喂奶的时候稍微晚点儿就哭得惊天动地的,尿戒子湿了非得一边哭一边把戒子蹬到脚底下不可,睡觉被吵醒?这委屈她能受?哭得惊天动地的。 大丽赶紧把她抱起来哄,“妈!你们要吵出去吵!看把孩子吓的。” 葛凤芝一看孩子哭了怒气更盛,一把扯住孟文玲的领子,“走!咱俩上外头说去!让满屯子人给咱评评理!” 孟文玲知道到外面指定有得是人对她指指点点,向后拖着肯走!“我不走!这是我儿子家我不走!” 朱逸群从外屋地冲了进来,一把扯过孟文玲的胳膊。 孟文玲搂住他的胳膊,“儿子!儿子!你看你老丈母娘和你媳妇儿咋欺负我的!咋地!生了个丫头他们还有理了?不让我伺候月子……” 朱逸群跟她没啥话,一声不吭把她从屋里扯出来,一路从院子里扯到院外,把她扔出去之后把院门从里面锁上了。 孟文玲摔在地上整个人被摔懵了,葛凤芝不好惹,儿媳妇霸道她都想到了,她没想到的是从小跟她最好,对她百依百顺贴心贴肺的儿子会把她从家里扔出来。 过了一会儿朱逸群又从屋里出来了。 孟文玲跑到大门前,“儿子!儿子!” 朱逸群把她带来的鸡蛋连筐一起扔了出去,“滚!” 她来了,本来就有很多认出她的人在等着看戏,有人觉得好歹是亲妈,朱逸群咋地也得留下呆会儿吃点儿饭,有人觉得她估计能呆下来给儿媳妇做月子,只有少部分人觉得朱逸群会赶人。 为啥? 那是亲妈! 再说了现在明显是朱逸群家的孩子没人哄,孟文玲要是真悔过了回来哄哄孩子、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不招灾不惹祸好好当个老妈子赎罪也不是不行。 当然了,也有好些人觉得这样便宜了孟文玲,凭啥孩子小的时候你改嫁出去过好日子了,孩子大了自己结婚娶媳妇儿了你回来当老婆婆? 多大脸? 谁能想到朱逸群真做得这么绝,把亲妈从自己家扔出去了,直接扔到地里。 当时就有一声众人的惊呼声,还有掩饰不住的笑声,恶有恶报也是世人想看见的。 还有像朱五婶儿这样的“战地记者”告诉详情呢。 “我趴杖边儿听着了,她在里面耍呢,骂人家马大姑娘是牲口不孝敬婆婆!呸!脸真大!要是我从小就把儿子扔下改嫁,就算饿死在外面,讨饭也得饶着儿子家门口!” 艹,有勇气!你一个满身都是把柄的,不说低头做人,跑这里摆婆婆谱……葛凤芝没活撕了你是朱逸群扔你扔得早。 孟文玲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从地上爬了起来,把身上沾着的碎鸡蛋扒拉到一边儿,把鸡蛋筐捡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对闲人来说是心理治疗了,闲人现实中有太多的无奈和无解的事,人到中年心态崩?在佛系和崩之间来回跳跃。感谢在20210609?23:06:08~20210610?21: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17881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瘦10斤?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6、第五十八章(下) 孟文玲臊眉耷眼地回了白家,?进屋就躺炕上了,拿手巾把脑袋一围病了。 脖子上被她自己揪得雀紫雀紫的,?脑袋上挤了三排血点子,就是火大得恨不得长嘴就喷火,大便都拉不出来的模样。 所谓秦桧还有三朋友,孟文玲就算名声不咋地,也是有两个朋友的,其中有一个是邻居大柱子媳妇儿,听说她病了就拎着壶婆婆丁根水来看她来了。 “哎呀,?看你这火上的啊!来喝点儿婆婆丁水败败火。” “哼……哼……”孟文玲哼哼叽叽地从炕上爬起来,直接端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小半壶水,“不瞒你说,这些天我是水米没打牙,人家爷三,?瞅都不待瞅我的!谁也不待问问我咋样的,不怕你笑话,要不是你来了,?我连口水都喝不上。” “现在不是有活嘛,他们也是忙。” “你看他们哪个忙活个人家的事儿了?就说我家的园子吧!我跟我家那个死鬼说你有工夫收拾收拾,人家跟没听着似的!要不是我病了我用她?嫂子,这些年我嫁过来你看见了,?屋里屋外全指我一个人,别人是半点儿指不上。” “唉,别说了,?家家都这样。”大柱子媳妇儿摆乎了一下手,“咋地,我听说你去给你儿媳妇儿做月子让人撵出来了?” “哎呀,?你听谁说的啊?我嫌乎丢人,谁也没跟谁说!摊上这样的儿子儿媳妇你能咋样儿?这 分卷阅读235 孩子一点儿都不理解我啊!当初我但凡有一点儿法子能把他扔下改嫁?那是我不要他吗?那是老朱家说啥也不放!那靠山屯你是不知道啊?老朱家和老马家两家说了算!我一个外嫁过去的女人还是寡妇,说啥话有人听啊?” “唉,慢慢往回哄吧,咋地你也是亲妈。” “是,我是亲妈,我这回打定主意了,不管外头咋说我,我是他一句话坏不待说的!”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我也看明白了,孩子也是身不由己,老丈人一家子把他看登登地。我儿子啊,挣那点儿钱全填乎人家老马家了!让人家当长工使唤,还乐呵地啥也不知道呢?哎呀,不提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到时候眼睛一闭腿一蹬啥也不知道了。” “不能吧,那马占山家我听说过得可好了,你大儿也可能挣钱了。” “他再能挣钱也架不住媳妇败家啊,别的不说就说我那儿媳妇坐月子,我去的时候全看着了,那么大点儿一个小丫蛋往炕上一躺那是里外三新啊!我儿媳妇儿啊,坐月子那么大一个小盆的小米粥全吃了,外屋地我瞧着鸡蛋壶有四五个,盘子里都是骨头,啥家庭啊!地主家也没这么败霍的!” “妈呀,真这样儿啊。” “可不是咋地!还有他那个老丈母娘,看家虎似地看着!他们家就那点儿地,马占山这些年再胡噜钱能胡噜多少?靠山屯地皮刮三尺也不值啥钱!他家一个儿子上大学了,两个孩子搁县城念书呢!多少钱?他们因为啥撵我我都知道,就怕我回去给我儿子当家!他们拿啥刮拉我儿子钱啊!” “不能!我听人说你儿子脑瓜儿可好使了。” “好使啥啊?他啥样儿我能不知道吗?唉,我这命咋这么苦呢……”孟文玲捂着自己心口,“一寻思这些事我心都疼!你就这孩子一个个的咋都这么不理解老人呢。” 白小慧搁外头听了一会儿不想听想走,偏偏还得回屋拿衣裳,直接推开门进来了,“妈。” “你回来干啥啊?咋不死外头呢!一天天摇了摇了老走!” “我取件衣裳就走,这两天有点儿冷。” “你走你干啥去啊?你是不是搁外头处对象了?”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白小慧瞪了一眼她,又瞅了一眼柱子媳妇儿,“一天天的不往自己孩子脑瓜顶上扣屎盆子你能死啊?县城冰棍厂招工!我上班!” “啥班啊?有编制没?一个月多少钱?” “有编制的能轮上咱?个人家开的,一个月三十块钱,从现在干到九月份!临时工!” “那有啥意思啊……” “搁家呆着你给我钱啊?”白小慧找着了衣裳,想了想又找了好几件衣裳拿三角兜子装上走了。 自己这个妈虎透气了,自己让她去找大哥,是想让她默默地在大哥家干点儿杂活,一点一点的把大哥拢回来,她可到好,到大哥家拱火去了!也不寻思寻思自己啥回事儿! 现在还跟全屯子最能扒瞎扯老婆舌的大柱子媳妇儿讲究大哥和大嫂,你等着吧,这事儿传大哥大嫂耳朵里,这辈子她是翻不了身了! 这人就是不能指望! 反正自己的事儿自己能解决,那个傻冒小哥她不管了!自求多福吧,摊上这么个妈,打一辈子光棍也是活该! 白小慧气乎乎地走了,孟文玲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在生啥气呢,“这孩子挺大个人了!一点都不懂事儿。” 朱逸群在院子里劈着木头柈子,不一会儿就劈了一大堆,用筐拎着到用木板搭得柴火棚子里面一个一个地码好。 自从孟文玲走了之后,他一直很沉默,什么活都是该干干,饭也正常做,有人找他出去上灶,跟葛凤芝打好招呼之后他也会去,回来见着女儿也会有点儿笑脸。 可谁都知道他不高兴。 大丽想跟他聊聊,又实在想不出来应该从哪儿说起。 马占山知道了这事儿在家里面骂了半天,连带着大喇叭里播“新闻”都带着几分的火气,谁都知道马村长不咋高兴。 就这还有人继续拱火,马五姑风风火火地来了,把自己从“信息网”上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全跟葛凤芝和大丽说了,“哎呀妈啊,我听着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气死!还有这样臭不要脸的娘们儿!我要是她早自己撒泡尿把自己浸死了。” 葛凤芝也怒了,瞅了瞅正在大丽怀里吃奶的媛媛,“走!咱出去说去!” “行!”两人溜达着出来了,被朱五婶儿叫到自己家去了。 “你们也听说了?”朱五婶儿显然因为晚了马五姑一步颇为遗憾。 “听说了!”葛凤芝应了一声儿,“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他五婶儿你跟大丽家住邻居,我家啥时候拿过他家一草一纸啊!大林子往我家送点儿吃喝不假,我家吃点差样儿的一样召唤他们俩啊!” “这可不假。”朱五婶儿点头,在这方面马家没得挑,“我看她就是给自己遮脸呢!不这样说她能哪样说?” “哎,让人这么说,我真不想搁这儿呆了……” 分卷阅读236 “嫂子,你要这样你可上当了。”马五姑到底精明,别人都只看到了第一层,她已经看到第五层了,“她这么说不就是想把你们家人都挤兑走吗?没人给大丽看孩子了,她再从中说和回来搅和来!” 葛凤芝皱了皱眉头,“她是这样人?” “她咋不是这样的人呢?我告诉你,她自从嫁到白家出得嘎咕事儿多了,我都不愿意回来学儿,嫌恶心。”马五姑撇了撇嘴,“要依我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安心地帮大丽两年……” 葛凤芝瞧着马五姑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认识她了,自从上回给大丽介绍N婚头子介绍黄了,她可没少说自己家的坏话,这回咋地了? 马五姑笑了笑,“嫂子有句话按说不应该这个时候跟你提。” “啥事儿,你说。” “我惦记你家宏生的事儿可不是一两天了,我大姑子家的小春儿你还记着不?” 葛凤芝想了想,有点儿模糊的印象,“多少年没看见那孩子了,你大姑姐人可挺好,你大姑姐夫也好。” “小春儿现在长大了!十八了!可俊了啊!比我大姑姐长得好看!”马五姑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给葛凤芝看,朱五婶儿也凑过去看。 “确实长得挺好看的。”朱五婶儿说完瞅了她一眼,知道马五姑这么积极啥意思了。 “这丫头不光长得漂亮,手还可巧了!你说现在的姑娘有几个会做鞋的!她就会做!还会织毛衣!照着什么杂志织,织得花样儿可好看了。” “嗯。”葛凤芝点点头。 “我就寻思呢她跟你家宏生年貌相当的,想给他们俩介绍介绍。” “啊……”给马宏生介绍对象的人不少,马家条件好,马宏生能挣钱,不要说是马五姑,砖厂的人都有不少给他提对象的。“我寻思着他还小。” “小啥啊!又不是介绍成就结婚!咋地也得处一年,到时候就不小了!你说你给别人哄孙子,个人家孙子的事儿也得寻思寻思。”马五姑说道,“你去打听打听!小春儿这孩子啥样!我告诉你说我们家也不是找不出去才找你家的,我是觉得两孩子合适!” “我回去跟我家掌柜的商量商量。”要说之前介绍的N婚头子不好打听,马五姑的大姑姐嫁到沿河村,离靠山屯并不太远,打听一个姑娘啥样太容易了,再说她大姑姐的婆家他们也熟,确实是本份人家。 要是真行……葛凤芝也确实有点儿动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扯老婆舌有些人确实是没有目的只为了吸引别人的眼光而扯,而有些人则是别有用心,套路极深,这种人才是高玩,现在什么水军,黑公关,严格说起来跟这些人没本质区别。。感谢在20210610?21:30:02~20210611?22: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金鱼?14瓶;关关、珠珠、壹宝?1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往日时光?2瓶;君司夜、羇旅远客、。、半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7、五十九章(上) 两个月后 靠山屯吃完晚饭准备趁着天凉快些了,?下地干活的村民们又一次围观到了马村长家的热闹。 马占山拎着镐把追着马宏生跑! “不娶!我就不娶!谁乐意娶谁娶!”马宏生一边跑一边喊。 “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牲!家里又出房子又出彩礼给你娶媳妇儿!你还不乐意了你!我告诉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我不娶!我就不在农村娶媳妇儿!我就要去县城!”马宏生跑得飞快,遛得马占山直喘,?追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实在追不动了,拿镐把当拐杖站在那里连呼哧带喘的。 他指着跑到离自己差不多一百米的位置,靠在一户人家墙边瞧着他乐的马宏生,“你说你啊!给你介绍一个不成!介绍一个不成!小春儿那姑娘多俊啊!性格也好,你就是不打拢!你说!是不是在县城勾搭上啥不三不四的女人了?” “我没勾搭!我就是想要搬县城住去!” “看把你能耐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个人!你搬县城去!你咋不说你搬北京去呢!” “有啥不行的!别人一个月挣三十都活了!我一个月能挣三百!咋不行!” “没有老子的拖拉机,你能挣个六儿啊!明个儿我就把拖拉机卖了!” “呵!”马宏生呵呵了一声,他心里有数,?自己家的拖拉机已经是二十几岁的“高龄”了,本来就是二手的,再卖就是三手了,虽说老毛子的东西抗造,卖三手一样没人乐意要! 马占山才舍不得卖呢! “什么鸡儿玩意儿!你跑!你跑!有本事你别回家!” “不回就不回!就你家上顿大碴子下顿咸菜条子!天天吃忆苦饭!我还不乐意回呢!”马宏生晃着胳膊摆着手语气大得很。 “你个完犊子玩意儿!”马占山 分卷阅读237 一生气把镐把扔了出去,?镐把落在离马宏生七十多米远的地方……老爷子也算有劲了,能扔出去二十多米…… 马宏生嘿嘿一笑,跑了。 葛凤芝追了过来,?把镐把捡了回来,走到马占山跟前,使劲儿“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你跟儿子一样的干啥啊!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了!赶紧回家吃饭!” “我就看不上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儿!你别给他留饭啊!” “知道了!” 葛凤芝回头瞅了一眼,?马宏生嗖嗖跑了几下就跑到自己姑娘家里去了,嗯,他姐家指定有好吃的,?这小子临吃饭闹这一出八成是不想吃个人家的饭。 家里有了孩子吃饭的点儿就不准,小媛媛出了月子就“睡”醒了,精神了,?小眼睛滴溜转不说,没到百天呢就开始试着要翻身了,吭哧吭哧没事儿就自己躺炕上练功。 马宏生跑来大丽家的时候,大丽刚给媛媛洗完澡,媛媛穿着正搁那里啃脚丫子呢。 “咋了?跟爸干起来了?”大丽早听着外面的动静了,朱五婶儿做为合格的战地记者也做了实时转播,只不过这边整着孩子没功夫出去,也不想出去。 她知道马占山早打不动马宏生了,马宏生虽然不敢还手,但是很敢跑。 虽说现在天长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他跟爸干完仗不往自己家跑能往哪儿跑? “他老让我娶媳妇儿,我不想娶。” “你啊,也该长点儿心了,介绍一个不成一个,你想娶啥样的?真娶县城里的?” “咋?娶不上?” 县城里娶媳妇儿困难或者老家本来就是屯子,想要找媳妇儿的往屯子里找的,有!县城的姑娘往农村嫁的太少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范红英嫁二堂哥那是历史原因,现在?不可能了。 “我跟你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在农村找个好的,不比到县城找个不咋地的强?我知道你一心想去县城,在屯子娶媳妇儿跟去县城有冲突吗?” “姐!我不是说一心想找县城的,我就想找个有文化的,知书答礼的,你说给我介绍的都啥人啊!一问都是小学文化,细一打听连三年级都没念完,一帮文盲,你说这样的媳妇儿咋过日子啊?” 别看马宏生在马家属于没出息的,在十里八乡也算是高学历的,除了那几个大专漏子,他咋地也能排进前二十,他想娶个识文断字的媳妇真不是啥不合理的要求。 “那你就跟爸说呗!老说你要找县城里的姑娘是啥意思啊?” “这不是话赶话嘛!”马宏生说道,他揉了揉肚子,“姐!我饿了!” “你姐夫一会儿就回来了,看他拿回啥来吃啥吧。” 正说着呢朱逸群回来了,他今个儿拎回来一块网油一块连在网油上的猪胰子。 看着马宏生当时就乐了,“你小子长着狗鼻子!我要做好吃的你就跑来了。” “嘿嘿嘿……要不算命的咋说我有福呢。”马宏生乐呵地说道。 朱逸群进屋稀罕了一会儿姑娘,大丽一瞅有人经管孩子了,先下手为强跑到了外屋地干活,靠油,谁不会咋地。 朱逸群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理她,跟着媛媛玩,把媛媛哄得嘎嘎乐,马宏生瞧着喜欢,也拿着小玩具逗媛媛。 大丽把油靠到一半,把胰子切到了里面,又过了一会儿油滋拉好了,油滋拉猪胰子拌上椒盐,把荦油盛出来,借着油底子烙了几张油饼,做了个菠菜鸡蛋汤。 马宏生乐呵地着着饭,赶着饭点儿闹一场收获惊人啊。 大丽把马宏生想找识文断字的对象的事儿跟朱逸群说了,朱逸群乐了,“你们傻了吗?宏生你还记着丁桂兰不?” 马宏生愣了一下,丁桂兰……那是他学生时代的噩梦,他在村小学算是学习好的,每次都能考第二,第一就是丁桂兰。 丁桂兰家是靠山屯下面的自然屯三横沟的,靠山屯靠山,三道沟直接就是山里头,丁家穷,孩子又多,丁桂兰又是个女孩,学习再好也没用,上了三年级就不上了。 “你咋知道丁桂兰的?”马宏生问他。 “我咋不知道她,两个礼拜前吧,我到县城给人家家里上灶遇上她了,她搁县城她家一个亲戚家里给人看孩子呢,我没认出她,她认出我来了,跟我唠了半天。” “她搁县城呢?” “是啊,她家的那个亲戚一家子都搁县城当干部,儿媳妇生孩子了,两家的老人都没退休呢,就雇她看孩子了,我也跟她家亲戚唠了,她家的那个儿媳妇是老师,说桂兰可惜了,人真聪明,看着她备课,初中生的题都能做出来。” “她现在啥样啊?”马宏生想起来小时候那个小姑娘了,长得其貌不扬的,学习上碾压他跟玩似的,生活上……那个时候他还没咋发育,丁桂兰揍他跟玩似的。 “我瞧着还行,一般人吧。” “啥标准?” “比二丫好看点儿,挺黑。”她要是长得贼俊,尽管是丈夫那边 分卷阅读238 的亲戚,管自己丈夫叫二哥,那女老师一样也不敢留家里当保姆啊。 “那……她性格咋样儿?”马宏生抓了抓脑袋。 “挺开朗个姑娘。” “就是丑点儿啊。“马宏生犯难了。 “你要漂亮的,就跟爸说跟马五姑介绍的那个小春儿好!那姑娘是真好看!”大丽笑呵地刺哒他。 “你别激我!姐夫!你把丁桂兰介绍给我!我看看!” 六月份,马占山两口子去参加了大儿子的婚礼,七月份二儿子回来了,说是在大学里也处对象了,但没往家领。 九月份,靠山屯惊爆大新闻,那个非城里漂亮有钱人家姑娘不娶的马宏生,跟三道沟丁家的丁桂兰好上了! 丁桂兰长啥样儿?看她爹妈就知道了,不说多丑吧,绝对不俊。 家条件啥样?六个孩子丁桂兰排地老四,山沟里地少,家里连山坡地都算上才七亩多地,赶上年景不好饭都吃不上。 就这?就这?就这?说好的县城大美女呢?说好的他在县城有相好的呢?就这? 马五姑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她是命里跟老马家犯冲吧!介绍N婚头子是她不对,她侄女儿小春儿哪不好了?只要不瞎两个姑娘摆在一起,都选小春儿不会选丁桂兰吧? 她要是再往马占山家这个深坑跳她跟马占山姓!不对,她本来就姓马。 不管她啥想法,总之马家开始盖房子了,宅基地是早就预备好的,房子不盖草房盖砖房!全砖阳瓦盖的!全村最好的房子。 房子盖完了收拾好了,晾了一冬天,第二年种地之前,吹吹打打的把丁桂兰娶进了自己家门! 丁桂兰直到嫁进马家还觉得有点懵圈,尽管在县城里见过大世面,她一样觉得自己是一步登天了,普通人家的姑娘嫁进了靠山屯的“皇室”。 从自己家快塌的小草房嫁进了锃明瓦亮的三间砖房里!还是自己过的三间砖房! 关键是马宏生,她是真没想到他能找自己,两人相处了几个月,她觉得马宏生这个人好!认干!聪明!会说话!连她那眼高于顶的亲戚都觉得马宏生这小子有前途!高看他一眼! 这么大的好事儿就这么砸她脑袋上了……所以说前三个月她是很听话很乖的,相处久了就发现马宏生这人好归好,有点儿飘,还没发财呢就贪享受,爱吃爱喝的花钱也大手大脚。 于是—— 事实证明找太聪明的老婆容易被铁拳镇压,反正镇着镇着就习惯了是吧? 怕媳妇儿这种门风是改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1?22:41:17~20210612?22:2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哲哲哲李?20瓶;帐号太多登陆太麻烦、23673041、dodo?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8、五十九章(下) 三年后 七月烈阳似火,?两旁的行道树也被烤得有些发蔫儿,一阵风吹过,?黄土铺成的路上扬起一阵的烟尘。 县城一中的考场外三三两两聚着一些家长,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儿。 高考在这个时代虽然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却也没在达到全民疯魔的地步,就算是家长也只是一些身在县城比较有空闲的,会在考场外等候。 考完最后一场,马玉珍一边用演算纸扇着风,一边从里面跑出来,?太热了!大热的天连窗户都不让开,考场热得跟闷罐似的。 到了考场外,她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人—— “三哥,你在这儿干嘛呢?” “等你呗。”马宏生递给她一把扇子一根冰棍儿,“宏波呢?” “我俩不是一个考场,?他不到最后一分钟不待出来的。”马玉珍跟马宏波在高中成绩拉开了档次。 老师们一直说男生在高中比较有潜力,至少这点在马宏波身上没体现,他本来中上的成绩,?中考之后擦着边儿上了公费线,高一的时候成绩泯然众人,高二文理分班之后,才在文科班重新追到了中上的位置。 马玉珍则是从一开始的学年前一百,?一路杀到了理科班的学年前二十。 所有人都知道,马家这是养出了个金凤凰! 有时候智商的差距并不是天赋能抹平的,同样一道题马玉珍听一遍就会了还能举一反三,?马宏波有马玉珍的辅导,一样要琢磨几天才能大概明白。 到了高中,数学哪里会容许你琢磨啊,?一个知识点错过了,后面就连不上了。 要不是文理科分班,马宏波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等到了高三,马宏波心态上的问题更是明显,他更患得患失,心理压力极大,马玉珍则是没心没肺的,该学学,该玩玩,高考前一天还带着媛媛上山疯跑呢。 家里人对他的成绩都有预估,大专甚 分卷阅读239 至中专,整不好要落榜,玉珍整好了能上一本。 过了好一会儿,打了铃了,马宏波才从教室里走出来,脸热得通红,顺着脖子淌汗,衣服整个湿透了。 看见了马宏生和马玉珍在一起,表情更是凝重,跟欠了别人多少钱似的。 “你来干啥?” “我来接玉珍。”马宏生不惯着这个弟弟。 马宏波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你这个完犊子玩意儿,开个玩笑咋还掉金豆子了呢?”马宏生踢了他一脚。 马宏波把衣裳脱下来擦脸,“这把没考好。” “没考好就重读呗,二哥不也是重读考上大学的吗?有啥哭的!完犊子玩意儿!”马宏生没说还不如玉珍一个丫头,因为宏波不如玉珍,已经是普遍认知了,估计也是因为这点,马宏波心理压力才格外大。“走!上哥家!” 马宏生头年刚在县城买了房子,实现了县城梦,彼时县城的房价不贵,当然了,要没媳妇丁桂兰这个攒钱能手,他再过十年才有可能在县城安家。 马宏生在县城的家是位于城西头的一处房子,离城边子很近,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屯”子了。 好处是大!院子跟他们家在屯子的院子差不多大,能搁下他的拖拉机,也能搁下丁桂兰养的二十多头猪。 丁桂兰已经把饭预备好了,新捞的大米饭,豆角炖排骨、黄瓜大拉皮、糖拌西红柿、土豆炖茄子。 “嫂子你给我整点儿凉水,饭太热吃不进去。”马玉珍坐下来一看着饭就觉得没食欲。 “水缸就在那里自己倒去。”马宏生踢了她一脚,“都考完试了,还寻思自己是大熊猫呢!”亚运会的筹备让全中国人知道了国宝大熊猫,包括马宏生。 “哪能喝生水!我这儿有凉开水。”丁桂兰从里屋拿来一壶凉开水。 马玉珍对着马宏生做了个鬼脸,马宏波啥也没说,在马玉珍倒完凉开水之后,也往碗里倒了不少凉开水。 “明智呢?”明智是丁桂兰跟马宏生的长子,也是这一辈头一个孙子。 “搁里屋睡觉呢。” 夏天天长,他们吃完了饭天还亮着呢,“哥,嫂子,我今天就想回去。” “不玩两天啊?” “县城有啥玩的啊!就是人多点儿,还不赶屯子好玩呢。”马玉珍无聊直抠脚。 “我不回去,明天我想找同学对答案估一下分。” “行,你也给我估一下吧。”实际上不用估分,谁啥样谁学里都有数,高考固然有黑马和发挥失常,大部分人高考的成绩跟平时的成绩还是平齐的。 他们正唠着嗑,外面大门响了,马宏生起来往外一看,朱逸群来了。 “姐夫,你来接他们?” 朱逸群脸色有些难看,“桂兰,你家的那个亲戚现在还在建设局上班吗?” “在啊。” “走,我们去他家。” “咋地了?”丁桂兰看朱逸群的脸色就知道不太对劲儿。 “有人要在咱们后山炸石头。”这两年县城的工程多了起来,楼房也建得多了,建筑相关的砂石之类的都开始紧俏,有些人打起了山上的主意。 “谁要炸咱后山?”马宏生脸色当时就变了,后山那能动吗? “后面的老板不知道是谁,领头的是穆二喜。”朱逸群脸色阴沉似水。 穆二喜的腿是他打断的,穆二喜后来在公社纠集起一帮小流氓是他把穆二喜赶走的,现在穆二喜在县城混出名堂来了,不知道拜了谁的码头也成了“大哥”,转头就来炸靠山屯的靠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姐夫你别急,我现在就领你们过去打听。” 朱逸群摇了摇头,“我不急,我就想说既然县里想开发靠山屯,最少应该把道修上,那么个破山道跑大车,怕是跑不动。” 马宏生笑了,“也是。”等道修好了,进来的是穆二喜也好,穆三喜也好,都在靠山屯的眼皮子底下,修理他还不是跟玩似的。 他现在不动脑子,都能想出来十几条让穆二喜灰溜溜滚蛋的计策。 “那你着急去我亲戚家干嘛?” “修路得用车啊!有自己家的车不用,为啥用别人家的?咱屯子现在有六台拖拉机了,我也准备买一台。” “爸是啥意思?” “爸跟我一个想法。” 想炸山拉石头可以,先把路修了,修路还必须用本屯子的人和拖拉机,一天一结钱,不给钱就不干。 至于路修好之后让不让炸山——那是后话! 这是阳谋,双方都一清二楚的阳谋。 到底能不能成,看对方对自己有多“自信”了。 果然,丁桂兰的亲戚跟穆二喜的老板认识,在他的牵线之下,几天后双方坐到了一起。 靠山屯的条件摆出来,对方完全没有犹豫,全盘答应。 结束之后,朱逸群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对方非常 分卷阅读240 自信,他们并不认为几个农民能对炸山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穆二喜叼着烟跟了出来,“行啊你,整得挺明白,靠山屯现在你当家?” “我老丈人当家。” “呵,一个小破屯子都没拿下,泥鳅见不着大世面。”穆二喜歪着嘴拧着腰说道,“当初你多牛X啊,现在瞅瞅就是个屯二迷浑。” “你跟过去倒是没啥变化。”还是个傻X,当初就是给人当狗的,这些年换了主子还是狗,就没想过当个人? “你现在一个月能挣几个钱?井里的□□见不着天!现在逞凶斗狠不好使了!斗得是钱!谁有钱谁是爷!” “哦。”朱逸群应了一声转头走了。 “你听着没有!别觉着自己能干!这回你要是敢坏了我的事儿,我让你连本带利全还上!” “我等着你来收帐。” 他没工夫跟穆二喜磨叽,他还要给家里的猪买药呢,刚买回来的猪崽得打针了。 买完了猪药,他又在公用电话亭给市里的联系人打了电话,最近行市正好,对方要求他多供货。 办完了这些事,他这才到农机站提车,他新买四轮子到货了。 新式的拖拉机是带棚的,底盘也高一些,装载能力更是远超屯子里的拖拉机,最最重要的是——没有手摇把了!直接就能启动! 这新式的四轮子开回家,满屯子的人都过来看新车,朱逸群把小媛媛抱在怀里让她把着方向盘玩。 大丽笑呵地在一旁看着,这三年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过去又有显著提高,买辆四轮车是两夫妻共同的决定。 有了自己的车以后干啥都方便不说,要是修路的事真成了,把四轮车的钱一年全赚回来是瞎扯,赚回来一半很轻松。 马玉珍和马宏波成绩下来的时候,修路工程也开始了,所有人都看见了工程图纸,路拓宽了修平了,真按照图纸施工,靠山屯跟外面的路算是彻底打通了。 但是马家愁得是眼前的事儿。 马玉珍不出意料地考上了工大,马宏波不止没有翻身成黑马,反而因为心理压力过大翻车了,连中专都没考上。 重读还是当兵,这是摆在马家人面前的两条路。 马宏学来信让马宏波当兵,他现在已经是连长了,有了他罩着,再加上马宏波的底子,考个军校没问题。 马宏习则是从省城赶了回来,让马宏波重读,他是学农机的,大学毕业之后分到了省城农机厂当技术员,虽然是干部身份,却没有成为马占山心心念念的大干部。。 “我当时就是重读的,你比我学习扎实,再重读一年试试,不行再当兵。” 这条路得到了家里人的一部分人的赞成,另一部分人不咋同意,“钱咋办?一次供一个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太贵了。” “钱不用考虑,我跟大哥都能资助一部分……” 马宏波听着家里人议论,忽地站了起来,“我不想当兵也不想重读,我想出去干活挣钱。” 所以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是听话老实没有存在感的马宏波第一次做出关于自己的“重大决定”。 马占山一脚踹在他腿弯上,“滚犊子!不上学你能干啥啊?干活挣钱?现在家里的地还没铲完呢,你个人铲完了我给你一百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马宏波在沉默中爆发了。感谢在20210612?22:29:40~20210613?22:4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毛?23瓶;水木清华?19瓶;狗富贵儿、指间砂77?10瓶;妧、再瘦10斤?5瓶;晚来天欲雪?2瓶;风从海上来、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9、六十章(上) 马宏波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倔人,世人都知道老实人犯了倔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马占山让他去铲地,?他真去铲地了,顶着日头从中午铲到晚上,成功的中暑晕倒了。 大丽给他灌了三瓶藿香正气水,用生理盐水静脉输液,让马宏生用井里刚打出来的凉水搓他的全身,平常不干活的人,猛一下子干活,?还是在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大热天,他后背上成面的红,不出意外的话会褪一层皮。 马宏波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还是我要去干活。 “你这玩犊子玩意儿。”马占山抬起巴掌终究没打下去。 二哥马宏习在边上瞅了半天,“宏波,你也挺大的人了,?应该知道人这一辈子有关键的几步不能走错,一旦走错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我要去干活。”学习这件事已经把马宏波打击得不行了,他现在只想逃避。 “行,?你要去干活就跟着我干,我在县城正愁找不着人帮我干活呢。”马宏生现在在县城工地上干活,确实缺人帮忙。 马占山刚想说什么,葛凤芝 分卷阅读241 悄悄掐了他一把,?“行!那就跟你三哥干一暑假,等开学了咱再研究,当兵的事儿更不用着急,?招兵咋地也是冬天的事。” 大丽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深劝,马宏波是陷在自己的思维误区里了,学习、高考成了魔障,?一想就难受。 让他干点儿活吃点儿苦,接触一下社会,想法可能就变了。 现在硬逼着他,反而会起反作用。 她扭头瞧见马玉珍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小脸冷得像一汪水儿似的。 这里要说谁最不高兴,估计就是马玉珍,好不容易考上理想中的大学,结果让马宏波一闹腾,所有人的焦点都在她身上了。 她悄悄走到马玉珍跟前,“玉珍,明个儿姐领你上县城买几件漂亮衣裳,咱要上大学了,可不能穿得不好看让人耻笑。” 马玉珍瞧了瞧姐姐,扑哧笑了,“姐,你不会以为我生宏波的气吧?他就那样儿,我还不知道他是啥人?他要是不闹腾我才奇怪呢!昨天去买衣裳?事先说好了,我可一分钱不带。” “不用你带钱!是姐单独奖励给你的。” “不去农贸市场,去大商场,我听说百货里的衣裳可漂亮了。” “行!去百货!” “妈妈!冰棍!”媛媛是个白胖的小丫头,头发因为有些稀少勉强扎成了两个小啾啾,穿着白底绿花的吊带背心,绿色的灯笼小短裤,粉色的透明塑料鞋可爱极了。 小胖手指着卖冰棍的,大眼睛里直放光,眨巴眨巴的盯着自己的妈妈。 “哦。”大丽点了点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许买零食吗?” “我不买!我就是告唤你有冰棍。”媛媛嘟着小嘴说道。 走了一会儿她又站住了,扯了扯大丽的衣裳,“妈妈我渴了!” “渴了喝水。”大丽拿出了水壶。 跟妈妈出门太让人绝望了!大夏天的不给吃冰棍,喝了只给喝水,媛媛瘪着嘴哭了起来。 玉珍把媛媛抱了起来,“姐,你欺负她干嘛啊?小姨给你买冰棍吃哦!” “你不说你不带钱吗?” “买冰棍的钱咋地也得带啊!谁不知道你厉害啊!”玉珍也是又热又渴,大姐太扣了! 她买了三根冰棍她们三人一人一根。“媛媛!小姨好不好?” “小姨好!”媛媛眯着眼睛舔着冰棍,别提多开心了。 “呵,现在说小姨好,等会儿化一手我看你咋整!本来上街就不想带她……”大丽对于整件事的结局是有预判的。 本来她是不想带媛媛的,谁知这小丫头精明得很,听她们聊天知道今天要上街里,就说啥也不去姥姥家,一定要跟着大丽,来之前说得可好听了,不要人抱,不要东西,乖乖听话。 到了街里就不是她了。 果然,不到五分钟,冰棍就化了她一手,大丽拿手帕给她擦手,一张嘴把她的冰棍咬下去一大半,媛媛看着缩小得冰棍,气得哇哇大哭。 早晚都会哭,买冰棍和不买冰棍都会哭…… “媛媛不哭!妈妈坏!小姨等会儿给买玩具。” “啊哼哼……妈妈好……”媛媛闭眼睛哭呢,听见马玉珍说妈妈坏,立刻拿着沾满了冰棍汁的手去打马玉珍。 大丽哈哈大笑,把媛媛接了过来,到百货公司的卫生间给媛媛把手洗了,脸胡噜了一下,把手帕洗完擦手擦脸。 整完这些又催促她尿了一次尿,这才开始逛百货。 县城的百货现在都承包给个人了,二楼搭起了“精品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卖衣裳。 玉珍对这里是很熟的,带着大丽逛了起来,大丽有几年没有好好逛过商场了,看啥都新鲜。 媛媛一开始还很开心,一看买得全是大人的东西就觉得无趣了,逛了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躺在大丽的臂弯里睡得昏天黑地。 孩子睡这样,两人也没心思多逛,玉珍带着大丽到她平时爱买衣服的店,挑了两条牛仔裤两件短袖就说饿了要吃饭。 两人找了间小吃店,进到里面风扇摇得吱呀呀地响,摆在柜台侧上方的电视里面演着电视剧。 电视对城里人来说已经不是啥新鲜的东西了,年轻人结婚都条件好的都要买电视机、收音机。 靠山屯至今却连一台电视也没有。 媛媛进了小吃店就睡醒了,这里面啥东西对她来说都很新鲜,尤其是电视,她眼睛看见电视就定住不动了。 “姐,你家买台电视呗?” “买啥买,买完了全屯子上我家看电视去啊?”头年朱逸群就想买电视,大丽就是用这个理由阻止的。 “真没意思。”马玉珍无聊地趴到桌上。 “挺大个姑娘了一点儿样儿都没有。”大丽打了她一下,“想吃啥?” “外面的东西我都吃够够的了,来碗面条吧。”马玉珍和马宏波初中的时候是在姑姑家住的,到了高中都住校,高中的食堂那是相当的不咋地,价格还 分卷阅读242 不便宜,两人时不时会跟同学一起出去到外面吃。 “我来碗馄饨,再来个猪头肉拍黄瓜,两瓶汽水儿。”说好了要犒劳马玉珍,大丽也没有俭省。 两人正寻思简单吃顿饭,门帘子被掀开来了几个跟玉珍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玉珍瞧见他们就低下了头拿手遮脸。 “马玉珍。”可惜,小吃店太小了,一眼就能望穿,马玉珍的计划没能成功,一个脸圆圆的姑娘一下子就叫了起来。 跟她一起来的有两个女生两个男生,一共五个人,听她这么一说十只眼睛都看了过来。 “玉珍!你同学来了怎么不打招呼!”大丽站起了身,“啊,你们是玉珍同学啊!我是玉珍的姐姐。” “姐姐好!我们是玉珍同学。”那个脸圆圆的姑娘走到马玉珍跟前,“听说你考工大去了?我就不如你了,考到师范了!小雪考到省大了,小乔考到外省了……” “哦,你们都考得挺好啊。”大丽看见他们还挺高兴。 马玉珍笑呵地答应着,“你们出来干嘛来了?” “我们一起约着逛街买东西,中午饿了来吃饭,你也一起呗?” “我们都点完了,随便吃点儿就回屯子了。”马玉珍乐呵地说道,“你们是要到包间吧!快去吧!快去吧!” 她摆手让同学先进去。 可巧这个时候服务员来上菜了,凉拌猪头肉拍黄瓜,打卤面,馄饨,一人还有一瓶饮料。 这在小吃店不算什么,几个马玉珍的同学却有些神色古怪。 “姐姐,玉珍上大学吗?” “啊?”大丽愣了一下,“为啥不上啊,好不容易考上的。” “现在国家好像有助学贷款了,嗯,学费实际也不贵。”圆脸姑娘说道。 “不用,我家不用助学贷款。”大丽有点儿不高兴,屯子来的学生就上不起大学吗?上不起大学的人会上高中吗?觉得钱太多了想玩三年? 人群里叫小雪的姑娘插了句嘴,“玉珍,你不是说你家孩子多,家庭条件很困难,供你们俩个学生很吃力吗?” “谁家供学生不吃力呢。”大丽觉得这话没毛病。 “姐姐,玉珍勤工俭学的事儿你知道吗?她把学校的瓶瓶罐罐全包了,夏天还拿冰棍到学校卖。” 大丽愣了一下,“嗯,我家是挺困难的,但是考上了嘛,砸锅卖铁也供,再说不是还有我吗?我对象家有钱。”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事儿解释得通,他们都是单纯的高中生也没说啥,又叫玉珍去包厢,玉珍不肯去,他们也就释然地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大丽看向玉珍。 “姐,不是省一分是一分吗?再说了我也没说啥,家里困难啥的全是他们自己想的。”她只不过是没解释,谁让这些县城里的同学,一听说她是靠山屯的就满脸同情呢? “宏波咋说的?” “他跟我又不一个班,再说了男生比女生生活费多,更受重视不是理所当然吗?” 得,玉珍又给马占山俩口子扣了重男轻女的帽子,天可怜见,玉珍比宏波有心眼儿又会说话,不知道从家里人手里多扣出多少额外的零用钱。 “你这心眼儿也太多了。”大丽无语了,“你不应该上工大,应该学经济。” “嘿嘿。”马玉珍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他们去了马宏生家里,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后,跟抱着孩子的丁桂兰一起回了靠山屯。 马宏生在家里吃完了饭,接上要去“干活”的马宏波走了。 宏波走了,家里人的人自然就放开了,开始讨论升学宴的事儿,“这回得办置得大点儿,我姑娘考得好!全县都进前十名了!得整隆重点儿。”马占山抱着大孙子明智乐呵地说道。 “隆重点儿!”在他旁边玩的媛媛跟着敲边鼓,小丫头很是知道谁是全家的权威,到了姥姥家就围着姥爷和姥姥溜须,根本不理别人,这个别人包括马大丽。 “我们媛媛说得对。”葛凤芝拿了抠好籽的西瓜给她吃。 “办隆重点儿请不请同学啊?玉珍?”大丽笑嘻嘻地看着妹妹。 马玉珍干笑了两声。 “得请!当初你二哥请了一桌的同学呢。” “请啥请啊!爸!你不知道你老姑娘可厉害了,在学校装了三年的贫困生!还捡瓶子卖钱呢!”大丽毫不犹豫地出卖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3?22:47:28~20210614?21:3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20瓶;再瘦10斤?5瓶;羇旅远客、风从海上来、fromnowon、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0、六十章(下) 马家又出了个大学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回是女大学生。 分卷阅读243 除了本屯子的人,很多人并不知道马占山供一双儿女在县城读初中和高中,?两孩子出去的太早了,很多人都没有印象,不常接触的远亲甚至有人在等着吃玉珍的喜酒。 朱五婶儿站在杖子边跟大丽聊着天儿,大丫春天的时候就出嫁了,嫁到了临城公社,婆家条件还行,男人有点手艺,?在县城讨生活,听朱五婶儿说挺能赚钱的。 “大学得念几年啊?” “四年。” “四年大学?出来得22了吧?” “差不多。” “哎呀妈啊,那个时候找对象不晚了吗?” “不晚,城里姑娘二十多找对象正常。” “她上大学学啥啊?” 大丽回忆了一下通知书的内容,“计算机。”她实际也不了解计算机是啥意思,?今年是1988年,计算机这三个字对于连电视机都没有普及的中国人来说是极为陌生的。 玉珍去这个专业也是因为服从调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计算机是学啥的。 “计算机?学会计算帐的?小姑娘仔细,?学这个行!”朱五婶儿点了点头。 “可能吧。”计算机好像不是用来算帐的?不管咋地是上大学了,就算是糊里糊涂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他们正唠着呢,忽地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朱五婶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地一下就不见了,?直奔看热闹第一线。 大丽也想出去看看,回头瞧了瞧正在拍玩大铁盆里晒着的水的媛媛…… 早已经浑身湿透的媛媛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笑容。 “水热乎没?” “热乎了!”媛媛笑嘻嘻地说道。 “等会儿更热乎,走,?妈抱里溜达去。”她弯下腰一把抱起糊里糊涂的媛媛……年纪越大越看热闹这种事,她是不会承认的。 “小翠学习好!上初中咋地了?就应该上初中!当初我就说了!不管是谁学习好砸锅卖铁我都供!”大声吵的人是桂芹嫂子,稀奇的是她是为了给小翠出头跟小翠的亲爸马宏国吵架。 “一个丫蛋子!上了初中又能咋地?不如在家呆着还能帮家里干点儿活。” “家里的活我能干!她一个十二的孩子不念书干啥去啊?小子们都念初中了,?咋地就差她一个?小子将来不读书能出苦大力,姑娘连初中都没上完,将来能干啥去?” “就是!我就要上学!”马小翠也在旁边敲边鼓。 “上学!都上学!把我卖了我也供不起!” “咋供不起了?宏生上个月让你上工地,一天就能挣10块钱!干两天你就回来了!你要是踏实的多干几个月,啥钱都挣回来了!” “那工地多累啊!我都晒秃噜皮了!” “在家躺着不累!谁特么给你钱啊!”桂芹嫂子气哼哼地说道,“也就是工地不要女工!要女工我就去干去!” “整天净说我的能耐!也没看你搁家挣多少钱?” “没挣钱?咱家的屋子谁收拾的?你们爷几个的衣裳谁洗的?园子谁种的?猪谁喂的?地里的活我哪样比你干得少!完犊子玩意儿!” “你儿子没考上高中!咋不让你儿子干活去?” “我那是没给我儿子找着活!找着活你寻思我不让他去啊!你爹妈也没有多稀罕你啊,咋把你养成这性格!” “说归说,别往我爹妈身上扯!” “咋地!我就往他们身上扯!一天天的,吃一百个豆也不知道豆腥味儿!让你坑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咋死的!你爹妈为啥帮你弟不帮你?他们就特么没瞧得起你!呵!你还往人家跟前凑活,人家看不上你你不知道啊?” “你这个臭娘们儿胡扯啥呢!”这句话戳到马宏国的痛楚了,他抬手就想伸巴掌。 后面不知道谁一脚先踢到他腰上了,“嘎哈呢?对我妈舞舞扎扎的!” 他直接扑倒在地上,扑了一身的土。 “你干啥打我爸?”马开明不干了,冲着便宜哥哥冲了过去。 “你打我哥干啥?知不知道好赖?” 四个半大小子正是火气最大的时候,拉拉扯扯扭打在了了一处。 大丽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四个打得如火如荼。 “都给我住手!”大丽吼了一嗓子。 不得不说老师还是有威慑力的,尽管他们四个都不是大丽的学生,还是老实了下来。 桂芹嫂子把孩子们都分开,“分开!一人站一个墙角!”她扭头看向大丽,“让老师见笑了啊。” “没事儿。”大丽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吵架的原因。 “哥,让孩子上学是正事儿,大人苦两年就苦两年呗,把小翠供出去了,将来她指定能孝顺你。”大丽劝着马宏国,小翠的成绩确实不错,在公社小学也能排到前十的位置,能不能过中考这一关不能保证,但是多读书总是没坏处。 像是桂芹嫂子说的,十二三的孩子不念书 分卷阅读244 干啥去啊? “供出去啥?咱家祖坟冒得那点儿青烟全让你家给占去了,我家小翠没那命!识两个字不当睁眼瞎就行了!读啥书!” “哥!好好念书,将来有机会当个工人也行啊!不当工人,城里现在饭店啥的招服务员、招卖衣服的!南方招工,都要初中毕业的啊!没文化干啥都不行!” 现在已经有些脑子活泛些的去南方打工了,一个个都不少挣,守着家里这点儿地,眼看着是不行了。 出去打工,有文化是最基本的! 有好几个家长见到大丽感谢她,给孩子基础打得好,让他们在公社小学能跟上,出去干活不至于跟隔壁村谁谁家孩子似的,是个文盲,人家不收。 “干啥啊,一个小姑娘!我们哪儿也不去。”马宏国耳朵跟塞住了似的,连连摆手就是不同意。 “啥哪儿也不去啊?这屯子有啥好呆的啊?”马小翠不干了,“你是我亲爸吗?人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咱家咋是后妈比亲爸强呢?”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马宏国抬手就给了马小翠一个耳光。 “你干啥打人!”大丽真是对这人无语了,不供孩子读书还打人。 马小翠捂着脸啥也没说,转身就进屋了。 桂芹嫂子指着马宏国一通的骂,“一天天的你能不能当个人!欺软怕硬的玩意儿!就知道在家吆五喝六欺负女人!在外面就是狗怂……” 两人吵得厉害,马开明不知咋地,愣了一会儿跑回了屋,“妈!妈!我妹妹喝药了!” 当年的场景又一次再现,马宏国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知在后悔还是在懊恼,更多的是觉得丢面子吧,媳妇儿喝药,姑娘喝药,他算是出名了。 大丽不停地用漏斗往管子里注肥皂水,灌完了让小翠往出吐。 这么点儿的孩子这么大的气性,挨了一个耳光就喝药。 当年她妈的死,在这孩子心里始终是道过不去的槛吧! 给她“洗”完了胃,又赶紧把她抱上往城里去的拖拉机,所有人的心情都有几分沉重,当年她妈就是这么被送走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 马占山踢了马宏国一脚,“一个男人,能不能争口气!” “三叔!我咋了?”屯子里上到小学毕业就不念书的丫头小子又不独小翠一个!都是桂芹!都怪她嘴欠!非要撺掇小翠念书。 “你没咋!你有出息!头一个媳妇儿喝药,这回姑娘也喝药!你能干!你有本事!你是这个!”马占山伸出大姆指讽刺他。 “我就这样儿!我就没本事!五个孩子啊!叔!五个!” “呵,五个孩子也是自己个儿找的!我家也是五个,我咋都供大了呢!”马占山又踢了他一脚。 他是真恨这个堂侄没出息,一点儿钢儿都没有!宏生好不容易在工地给他找着点力工的活,干两天就嫌累跑回家了! 就他能耐!就他家不缺钱!就他是大爷!工地里那么多顶着大日头干活的人!怎么就他挨不了累? 小翠念书那是小钱! 四个儿子将来要结婚娶媳妇,那才是大钱!有点儿正事的头拱地也得把钱挣回来,他可倒好,一天天跟没事儿人似的。 就这么个怂货偏偏有媳妇儿命,头一个媳妇就挺能干,二一个媳妇更能干!维护着家把家过了起来!难得的有良心让自己的继子女也念书,出来横扒拉竖挡着的倒是他这个爹! “你啊!还是寻思寻思吧!小翠要是有啥事儿!将来你到了地下咋对她妈交待!”马占山又踢了他一脚。 这边忙完了,大丽抱着孩子回去了,没心思哄着孩子玩了,倒是玉珍跑了过来,帮着媛媛洗澡跟她打水仗。 “姐,你别寻思了,我早看明白了,别说咱屯子,就是县城也没几个跟咱爸妈一样的爹妈。”马玉珍半身都是水,坐到大丽跟前,“我要是生在小翠他们家,除了喝药我也没啥法子了。” “你不会跑啊” “跑能跑哪儿去啊!别人不说,桂兰嫂子就比我差吗?” 是啊,要说聪明,宏生媳妇就不聪明吗? “啥时候我要有钱了,我就开个学校,专门收读不起书的学生,让他们都上大学。” “你可别作梦了。咱村里还只有小学三年级呢。” “老土了吧,尚老师从教育局开会回来说咱屯子小学要扩建到六年级。” “老师呢?教室呢?钱呢?”不要说是大丽,尚老师都有一年没发工资了,县里没有钱。 没钱咋招老师?招来的老师人家为啥不留县城,不留公社,来靠山屯啊! “当老师,还是有人乐意干的。”大丽心有点儿虚,“咱村现在就这些学生,尚老师的意思是她教一二三年级,我教四、五、六年级。” 玉珍拍了拍大丽,“行啊!你升级了。” 大丽知道玉珍的意思,叹了口气,“对了,玉珍,计算机是学啥的啊?” “鬼知道学啥的!”b 分卷阅读245 r 121、六十一章(上) 赤日炎炎,?零上三十度的温度对于东北人来说绝对是热得超标了。 中午时分工地一片寂静,工人三五成群各找地方休息,?夏天的工地作息时间是凌晨三点到上午十点,下午三点以后到晚上八点。 马宏波躺在一片大树的树阴下,觉得后背嘶嘶拉拉的疼,他一开始在工地干活的时候没人告诉他要穿长衣长裤,因为贪凉他穿了一天的背心,后背被晒坏了,一沾衣服就疼,?一层一层的掉皮。 他疼得实在睡不着,坐起来望着一处地方发呆。 一个工友走了过来,“大学生熬不住了吧?” 工地里除了有限的几个外地民工,大部分都是本地人,稍微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大专漏子。 东北人爱管学习好的孩子叫大学生。 “我不是大学生。” “嘿嘿,?比我有文化就是大学生。”工友笑呵地拿出卷好的烟抽了起来,他有四十多岁了,脸上身上晒得黑红黑红的,?“我儿子今年中考,考得不咋地,过几天也让他上工地,找个师傅学学手艺,?将来吃碗饭。” “工地多累啊?你舍得?” “舍不得咋整?不得吃饭吗?现在我跟他妈能养活他,将来他得养活家,养活儿女,?谁让他学习不行呢。” “不能复读吗?” “我家那小子学习差劲,中考的时候加起来都没考上一百分,让他学习纯属瞎耽误工夫,?大学生,你咋不复读呢?家里供不起了?宏生可是不少挣钱,他能不管你?” “我家能供起我。” “能供起就复读,我家的那小子要是能考上高中,高低我也让他念书,省得像我一样出一辈子苦大力。” 马宏波坐那里寻思了一会儿,躺回了刚才躺的地方,不想了!困!身体上劳累,脑袋不累,自从来了工地,他失眠脱发的症状都好了,吃得香睡得饱……睡觉! 马小翠到底没像她妈妈一样命苦,虽说折腾了许久,到底还是抢救回来了,可能是嫌丢人,马宏国趁着傍晚悄悄把她拉回了家里,谁也没让谁看。 她的事儿在屯子里只掀起了不大不小的话题,村里人的注意力很快被马玉珍的升学宴吸引了。 马玉珍的升学宴办得相当隆重,马占山杀了两头猪招待客人!除了常见的鸡、鱼、猪肉之外桌子上还出现了少见的水果罐头! 朱大明白戴着眼镜坐在桌子后面写礼帐,丁桂兰拿着钱袋子当“出纳”。 大丽自己家炕上看着媛媛和马明智,两孩子一个像小陀螺一样走个不停,一个走得不咋稳当就想跑,那是相当的难看。 “妈妈!弟弟不乖!”媛媛推开了想要抢她手里的瓶盖的马明智,没等马明智哭呢,抢先告状。 “弟弟还小呢。”大丽另拿了一个瓶盖给马明智,马明智被推进一个屁股坐到炕上,还没等哭呢得着一个瓶盖乐了,坐那里玩了半天。 跟又精又滑的媛媛比,他憨厚得可爱。 马玉珍端着两碗菜进了屋,“姐!妈让我给你送两碗菜。” “啥啊?” “四喜丸子和炸土豆。”炸土豆就是没挂浆的土豆,显然是从后厨直接拿过来的。 “这哪儿是给我拿的啊,这是给他俩拿的。”大丽把媛媛的小铁碗拿了出来,又给马明智找了个碗,把丸子捣碎喂给孩子们吃。 马明智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拿了块炸土豆慢慢啃,媛媛一个人吃了一整个大丸子。 “玩!小姨!玩!”她伸着油乎乎的手去抓玉珍。 玉珍赶紧把她抱了起来,“玩啥玩!先洗洗!脏死了,姐,你赶紧去吃饭吧!我看一会儿他们。” 大丽去了外屋地躲着两个孩子,就着剩下的丸子吃了几块炸土豆,胡乱吃饱了往屋里瞅了一眼。 马玉珍拿着个口袋逗得两个孩子满屋子乱转。 “我去上趟厕所。”她上完厕所回来,屋里多了个人,隔壁朱家的大丫。 她比没出嫁的时候瘦了些,脸白了,小腹微凸已经怀孕了。 “我真羡慕你能上学,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朱家的大丫叹了口气。 “你这样不挺好的吗?眼瞅着就当妈了,不像我现在还跟家里伸手要钱呢。”马玉珍笑呵地说道。 “我听我妈说你得上省城念书去,你自己去还是家里人送啊?” “家里人送吧,也没啥大不了的,以后回来也得我自己回。” “我回娘家都得人家接送,一个人不敢走远路。” “习惯了就好。”马玉珍说道。 大丫瞧着这两个孩子,伸手把马明智抱了过来,“人家说怀孕的人多抱小子,将来生小子。” “生小子生丫头能咋地。” “头一个孩子还是生小子好,以后再生就随便生了。” 两人虽然是同龄人,说话唠嗑显然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分卷阅读246 “大丫过来了!咋没去我妈家坐席呢?”大丽洗干净手进屋了。 媛媛有点儿困了,看见大丽就往她怀里扎。 “去了,头一悠没坐上,等二一悠呢。”大丫笑呵地说道,“我公公原来跟三叔挺熟悉的,两家还有礼呢。” “啊,这我都不知道,咱们年轻,老辈人的老关系咱上哪儿知道去?” “是啊。”大丫忍不住多看玉珍几眼,“姐,你瞧玉珍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她啊,就是没长大,啥也不知道。”大丽笑呵地说道,不管啥事儿,先贬低着点自家人最安全,尤其是自家人发展得好,两人处境眼见得天差地别的时候。 “马老师,你看我妹妹学习好吗?” “她啊?还行。”虽然朱二丫已经读初中了,大丽对她的成绩还是有谱的,公社的人都知道靠山屯的孩子学习好,出去了除了极个别的之外都是一个。 “也不知道将来她能不能考学,可别跟我似的啥也不是。” “你现在不挺好的吗?” “好啥,我婆婆成是刁了,我一进门就想着给我立规矩,幸亏我在家里啥活都会干才被让她难为住,就是这样还天天找茬呢……”大丫忽地吐起了苦水,“我今个儿回家还跟我妈说呢,她也太没正事儿了,我还不咋懂事儿呢就让我结婚,让人使了几回绊子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关于婆媳关系大丽也不能给她啥建议,她也没有经验啊,“慢慢来,你们俩口子感情好就行。” “感情好啥好啊……结婚之前就见过几面,结婚之后凑合过吧,现在有孩子了,能咋着呢。” 这个话题显得有些沉重了,幸亏媛媛解了围,“妈妈!妈妈!困!拍睡!”她大声地发着脾气,不能忍自己不是话题中心。 大丫把马明智放下了,“我回我妈家了,嫂子你哄孩子睡吧。” “不多坐一会儿了?” “不得了。”大丫起身走了。 “我哄孩子睡觉就不送你了啊。” 媛媛困了,马明智眼皮也有点儿长巴了,大丽赶紧让他俩都撒了泡尿,这才哄着他俩睡觉。 玉珍看孩子睡着了,觉得没意思,“姐!我回去看看!等会儿再给你拿点儿吃的。” “不用了,我困了,孩子睡了我也睡会儿。” 玉珍从大丽家出来没多远,就看见她家的小黄和小黑在园子里的阴影儿里睡觉,不顾两只猫的反抗抓住了一阵的揉搓,把两只猫气得一人给了她好几嘴巴,嗖嗖的上墙骂骂咧咧地跑了。 “写十块钱!”一张崭新的大团结被甩在桌子上,朱大明白抬起头看着来人,“穆二喜?” “对!写穆二喜。”穆二喜瞧着这热闹的场面眼睛微眯,要不是上头让他跟村里人搞好关系,他才懒得来呢,一个丫头片子考上大学,整这么大的阵式。 丁桂兰知道穆二喜的事儿,把钱收着叫了个小孩儿过来,“去找马村长。” 过了一会儿马占山和朱逸群都过来了,“哟,这不是二喜吗?老长时间没见面了!”马占山乐呵地说道。 “可不是嘛,有几年了。”穆二喜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蝙蝠衫,戴上了墨镜,登登紧的牛仔裤,锃亮的皮凉鞋,看着就周围的农村人格格不入。“哟,这不四哥吗?今个儿又是你掌勺啊。” “是啊,我掌勺。” “早听说了,四哥当了五年兵别的没学会,上灶的本事学得扎实,可惜了,今个儿没工夫,县城大馆子有人在等着我吃饭呢,走了啊!”他拱了拱手,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院子外停着一辆带拖斗的摩托车。 他虽然瘸,却不影响他骑摩托车,很顺溜地上了车,脚下一踹发动了车子,留下一路的烟尘。 他走之后,跟前一哄声儿地议论这人是谁,带斗儿的摩托车啊,全县才几台啊!这人谁啊?这么大的派头! 一说是当年被朱逸群折一条腿的穆二喜,议论声更大了,这人现在混成了人物了,这是奔着报仇来的啊! 更有消息灵通的说起村里要修路,方便炸石头的事儿,也是说啥的都有。 玉珍正往家走呢,站道边儿忽地看见来了一辆带拖斗的摩托车,那一路带着的灰啊……拖斗里至少得有一斤的土。 她向后撤了撤给摩托车让道,谁想摩托车停下来了。 穆二喜正得瑟呢,忽地看见道边上有个跟村里人格格不入的姑娘,两个溜光水滑的大辫子,白色衬衫领儿的纱裙,随着风轻轻摆动。 停下车仔细看姑娘的脸,雪□□嫩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好像电影明星龚雪。 “姑娘!上车哥领你溜达溜达啊!”他摘下了墨镜自以为潇洒地说道。 玉珍四下看看,确定这人是跟自己说话,“不去!” “哥领你上县里买衣裳去!上百货公司挑贵的买!” “你有病吧?你是谁哥啊?”玉珍可不管别的,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儿 分卷阅读247 。 穆二喜瞧着她的背影儿嘿嘿一乐,真没想到这小破山村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一回啊!没白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5?23:22:39~20210616?21: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瘦瘦?40瓶;风从海上来、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十二、2315526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2、六十一章(下) 玉珍在靠山屯长大,?一是村长的姑娘,二是马家的姑娘,?全村不是亲戚长辈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人,自是没见过什么流流氓氓的。 到县城读书之后,方知道这世上人有千姿百态,虽说学校总被说成是净土,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道象牙塔不净。 围着象牙塔转的混子不少,更有一些学习不怎么样的学生自己本身就是混子。 穆二喜这种“大”混子,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混”子,?没惹到自己不理会就是,惹到了自己——她在学校的时候是尖子生,跟老师或者班里关系好的同学稍微提一嘴,就有人替她出头。 遇见了穆二喜,她懊恼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家,看见了三哥和姐夫朱逸群就将这件事说了,“咱屯子哪儿来的混子?骑个破三轮摩托聊扯到我头上了!” “姐夫知道是谁,?就是那个穆二喜,你等着我下回看见他的,非整他一顿不可。”骑三轮摩托戴个大墨镜跟瞎子似的,不是穆二喜能是谁? “就是被姐夫打断了一条腿的那个?” “就是他!那小子阴损毒辣坏,?听说他瘸了之后更狠了,打架不要命,专使各种阴招,?在县城有一号。”马宏生也气得不行,“别人怕他咱可不怕他!” “以后你出来进去小心些,他要领工程队修道,?咱是金枝玉叶,让屎克朗多瞅一眼都是咱吃亏。” “我知道了姐夫。”马玉珍应了一声。 “你也不用害怕,也许他就是路过看见漂亮姑娘闲搭葛,这会儿没准儿已经把你忘了。”坐在一旁的丁桂兰劝慰着小姑子。 “哼,他要是不知道我妹妹的身份可能这会儿已经把我妹妹忘了,他要是知道了……”马宏生可是深知穆二喜跟自己姐夫的仇怨的。 “说得也是。”丁桂兰赶紧把话收回来。 “没有千日防贼的,那小子坏!再加上跟咱有仇,真奔着咱妹妹使劲儿报复咱,咱就算将来把他挫骨扬灰了也弥补不了损失。”马宏生脸上已经露出些许狠劲儿了。 他在县城这些年也算是混出来了,很是接触了一些社会上的事儿,穆二喜这种阴人,你一时防备不住他就有可能做出啥事儿来。 “玉珍你几号开学?” “录取通知书上说是8月26号。” “还剩不到一个月了,你这一个月就消停在家呆着,没有我跟你三哥陪着,哪儿都不去,等你上了大学就没事了,穆二喜也就是在县城装犊子,到了市里啥也不是。”朱逸群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是法制社会,穆二喜这样的人不咬人膈应人,他没干出啥坏事儿之前,收拾他要搭上自己,真做啥坏事儿了,把他刮了又有啥用? “真烦,好不容易放个没作业的暑假,我还寻思出去玩玩呢。”马玉珍懊恼极了。 这事儿到了晚上客散了他们才跟马占山说,马占山一听就蹦起来了,要是杀人不犯法,这会儿已经去城里宰了穆二喜了。 “我说你消停会儿!许是那人流氓惯了,见着漂亮姑娘随便撩扯呢,咱们自己个儿注意就行了,你要真去找他的麻烦,别人还以为他把咱姑娘咋地了呢。”葛凤芝扯住了马占山,“他不是要来咱村修道吗?咱家这么多双眼睛呢,还能盯不住他!修完道反正是要翻脸的,到时候一起收拾他!” 朱逸群回家没把这事儿跟大丽说,大丽现在拿着四五六年级的书正犯愁呢,虽说知识对她来说不深,备高年级的课却是头一回,更不用说一个人要教三个年级。 “只是让扩到六个年级,一不给人二不给钱,三不给教具,上面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倒轻巧。”大丽把书扔了。 “咋?这些题你不会做?” “就这题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我是烦……”过去她只教二年级,现在却要教三个年级。 “烦也慢慢教,我听广播里说有的小学一至六年级才一个老师,老师也不过是小学文化,咱村够可以的了,两间教室,还有尚老师在。” “唉……尚老师也难,听说县里一年没发工资了。”大丽倒还好,她是民办教师,工资是村提留里面出,还有四亩不用交税的教育自留地。 尚老师是有编制的,本来不应该有四亩地,她的地是马占山额外给她的,她自己不种,改成了学生们勤工俭学基地,让学生们自己种地,除此之外还养着六只猪,种地和养猪的钱全用在学校运营和学生 分卷阅读248 们的学杂费用上了。 没有了工资,尚老师也就没有了收入,虽说在村里吃住烧都不用花钱,可爱美的尚老师已经两年没买一件新衣裳了。 朱逸群抽了抽鼻子,“咱闺女好像拉了。” “是放屁了吧?”大丽把媛媛的小被子一掀,恶……果然是拉了。 媛媛还睡着呢,被抱起来之后气得直哼哼,“没睡醒!没睡醒!” “拉臭臭了都不知道!”大丽三两下把她扒光,那边朱逸群已经麻利地到了地上,把媛媛专属的白铁制澡盆拿了出来,水用外面晾的水就行。 大丽把媛媛按在澡盆里一按,完全不顾媛媛的挣扎,动作麻烦地把她洗干净,给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我看她是拉肚子了,一准儿是白天东西吃多了,你给她吃点药,防备着她点儿。”朱逸群抱着她的裤子、被褥到外头电井那里洗去了! 他这些放到水管下面,自己压着水,用水流冲!时不时的翻弄两下,冲得差不多了,再抱回屋里用刚才她洗澡的盆洗。 大丽这个时候已经把酵母片找出来了,哄着媛媛吃了下去。 媛媛哼哼叽叽地把药吃完,往大丽怀里一拱又睡了。 “这小闺女从小就能折腾人。”朱逸群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屁股,就这么个闺女,要从落生开始一直操心到自己闭上眼睛再也管不了为止。 “小孩儿嘛。”大丽摸着媛媛圆嘟嘟的脸蛋子说道,“你说咱们要不要二胎了?” “过两年的吧,这几年这小丫头就够折腾的了。” 他们夫妻夜话,却不知道隔壁也在说他们。 “你看看,人家这老爷们,半夜出去给自己孩子洗被子……这不是一两回了,从媛媛生下来,他就一直这么伺候着。”朱五婶儿趴在炕上对着女儿说道,“将来你家孩子落生了,你男人要是……” “别寻思了,我前几天吐得起不来炕,支使他给我倒了两回水,我婆婆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阴阳怪气,说我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装病等人伺候。”朱大丫叹了口气。 “有婆婆的都这样,要不怎么说媳妇熬成婆呢,慢慢熬着吧。” “婆婆只是一方面,还得看男人啥样。”朱大丫叹了口气,“妈,你当初为啥不让我跟二丫一块儿上学呢?” “上学有啥用?二丫也考不上高中。”二丫在公社中学将将能排上前五十,公社中学去年中考才考上五个学生。 “考不上高中也能学点儿啥,学出来了比我这样的强多了。” “呵。”朱五婶还是坚持读书没啥用,“你啊,别总抱怨我,寻思寻思你个人吧,去医院看过没?你肚子里是丫头还是小子?” “人家说看不准。” “死眉咔石眼的!人家那是跟你要红包呢!下回让你男人包点儿红包,再去照一照!” “照出了丫头小子有啥用?是丫头做下去啊?” “你这个傻妞,生小子跟生丫头能一样吗?像隔壁你四哥那样儿的有几个?”朱五婶儿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 “妈,你别说了,我睡了。” 工程队修路来了!往县城的路被堵起来了,平时过河的桥也被封了,想要去县城只能坐船顺流而下。 因为有公路的原因,这一条看天吃饭,丰水期能把桥淹得只剩下几根柱子,枯水期露河底的河除了冬天之外,早就没人走了。 另一条路是骑自行车走,施工的道路堵住归堵住了,让一个人或者一辆自行车过去的窄路还是有的。 这次施工是县里的什么工程队承包的,除了带了些县城的技工外,力工全在当地招,村里的老少爷们有把子力气的全过去干活了,家里有拖拉机的更是开着拖拉机去运砂石、废料。 因为工程的一步一步推进,村里也变得热闹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常议论工程的进度。 至于修路是为了方便砂石车进山拉石头? 村民们脸上都带着诡秘的笑容。 也有人觉得村长过于一厢情愿的,“人家城里人又不傻,到时候咱翻脸不认人,他们整治咱们可咋整?”胆小的悄悄这样说。 “呵,咋整治咱?村长是土生土长的,就算村长不干了,再任命一样能不能干活两说,选出来的不是姓朱的就是姓马的,还能落外姓人手里?只要是自己人,哪个都不能同意他们炸山。” 还有人悄悄地议论,“你们谁知道朱老四包得那片山咋样了?” 三年了,村里记性差的已经忘了朱逸群包了一片山地的事儿了。 记性好的比如朱大明白一直惦着这件事,他总觉得马占山和朱逸群当时是在演戏,朱逸群包山指定另有目的! 他悄悄地去朱逸群包得那片山去过了,朱逸群在山上平整了土的,种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回家一查书全都是中药材。 他也想着采两三个出来拿到外面问行情,往跟前一靠在发现朱逸群在附近做了些陷井,还在草药旁边种了荆棘和毒 分卷阅读249 麻子(一种带刺的毒藤)。 一是防动物,二是防人,他要是闯进去了一准儿破坏陷井,自己搞不好还要受点儿伤,关键是被朱逸群发现了,自己怕是要吃点儿亏。 他在村口小卖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之后,坐在小卖部旁边跟人下棋的朱二太爷抬起了头。 “你小子啊,以后别叫大明白了,叫大傻子得了,他种得不都是药材吗?”朱二太爷是村里的老药农了,过去没少上山采药。 “我知道是药材,就是不知道他是挣钱还是赔钱。” “只要有人收就赔不上。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学的种药材的本事,当年我也曾经想要种一些,不是药性不够就是种不活。” 朱大明白凑了过去,“二太爷,您闲着也是闲着,教教我呗。” “我不是说了吗?我种的药都不活。” “那您多少知道啥药材值钱吗?” 二太爷瞅了他一眼,“知道啥值钱你好去偷?都是本家儿,我跟大林子的爷爷可是亲兄弟,跟你爷爷是堂兄弟,论亲近,还是我们亲近呢!” “别光这么论啊!我还比他孝顺不是?” “孝顺?我坐这儿半天了,你过来给我买烟了还是递水了?”朱二太爷站起身,“都是一家子,少整那些没用的!为啥人家马占山是村长,你就是个会计!你啊!只会算小帐!不会算大帐!” 作者有话要说:  村民们终于注意到朱逸群种得中草药了。感谢在20210616?21:56:34~20210617?22:2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蓉毛球?18瓶;洛微园?10瓶;再瘦10斤?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3、六十二章(上) 朱逸群卖中草药赚到钱了吗?赚到了!但还没有赚到大钱,?很多药材是要到了年份才值钱的。 当初尽管移栽的时候有些将要成材,但还要等一年半载的。 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正是大部分药材成材的时候,朱逸群去上山循视得也格外多一些。 凌晨四点多,他正在山上溜达,观察药材的生长情况,检查荆棘和陷井有没有被破坏。 转了一圈“捡”了两只山鸡、两只兔子,溜溜达达往山下走。 快要下山的时候,忽然听见怪声,?顺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一窝小狗被扔在了山上,小狗眼睛还没睁开,用破筐装着,显然是谁家狗下了崽子不想留下来直接扔了。 这事儿怪了,?一般人家狗下了崽子都会养着,养到断奶送人,很少有扔的。。 他弯下腰拿起一只狗崽子检查,?又拿起另一只检查了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这一窝狗会被扔,这是一窝狗和狼的串串,不知道谁家的母狗让狼给祸害了,?生下了这么一窝串串。 。 狼和狗的串串比一般的土狗野且凶,容易惹祸,一般人家也不会收养,?养狗的人家嫌咯应,直接扔了。 他把这一窝狼狗放回了破筐拎着回家了。 他下山的时候在村口遇见跟卖豆腐的人卖豆腐的马五姑,马五姑一看他拎着的破筐就乐了,?“你宏发哥才把狗送上山,你咋又拎回来了?” “这狗是大黄生的?”大黄好像是公狗啊,大黄是马占海家的狗。 “大黄儿媳妇儿生的。”马五姑露出了几分坏笑,“去年春天大黄跟村东头家的那只白花下了一窝崽子,你宏发哥抱回家养了,又不知道从哪儿抱回来的一只母黄狗给它当童养媳,谁想到让不知道哪跑来的野狼占便宜了。” 这事儿要不是朱逸群天天忙活,估计早听说了。 “还有这事儿啊。” “要不怎么说狗不能不拴呢,宏发就经常带着两狗上山,不拴绳让它们撒欢跑,到底出事儿了。”马五姑说完连卖豆腐的都乐了。 “不管咋地也是四条命,我拿回去养着,能养活就养活,养不活拉倒。” “你别直接拿回去,送宏发家里去,母狗指定还没回奶呢,等断奶了你再抱回去,你乐意要宏发肯定给你留着。”马五姑说着跟卖豆腐的结了帐,她捡了五条大豆腐,又留下了一包干豆腐(千张)。 夏天村里人不爱做饭,大豆腐干豆腐卖得都快。 朱逸群拎着狗到了马宏发家,马宏发正扫院子呢,看见他拎着破筐皱起了眉头,“大林子你拿这破玩意儿干啥啊!” “我瞧着挺稀罕的,想拎回家养,五姑说是你家狗下的崽子。” “嗯!好好的下一窝狼崽子!真是气死我了!”他说完踢了大黄的儿子小黄一脚,“你个没用的玩意儿!媳妇都看不住!” 朱逸群嘿嘿一乐,“诶,这狗我想养,帮我喂两个月。” “行!你要不嫌乎这狼狗凶我就替你养着。”马宏发一是犯咯应,二是怕小狗长大了没人要,朱逸群要 分卷阅读250 他也就答应了下来,把这一窝“狼狗”给留下了。 朱逸群回家吃了早饭把这事儿跟大丽说了,“这事儿我知道,前几天宏发哥还乐呵地说等小黄媳妇儿生了给咱一只狗崽子呢,没想到生下来是狼崽子。”大丽给朱逸群夹了一个鸡蛋,“等会儿你上工地?” “是啊!” “路得修多长时间?” “用不了多长时间,也就是一个多月就能修好,我看图纸了,沟沟坎坎的全绕过去了,不能饶过去的他们就炸山了,玩□□他们还挺专业的。” “你说,好好的他非要炸咱的山干啥?” “挣钱啊!一车石头在咱们这儿不值钱,到了城里就值钱了!他们把山上的石头挖空了钱揣兜里了,咱们这些山里人没山了咋过日子关他们啥事儿?” “呵,这山将来是要传给子孙后代的!都像他们这样炸平了挖空了,将来咋整?” “谁管将来咋整?没准儿将来咱屯子一个人没有全进城了呢。” “进城?进城干啥啊?一没地二没工作,当肓流子啊?靠山吃山,还得指着山呢!没柴火了进山溜达一圈儿就有了,没菜了进山溜达一圈儿也有了,没肉了进山……” “溜达一圈……”媛媛笑嘻嘻地接笑,“爸爸!吃兔兔!吃兔兔!”她指着朱逸群搁到墙跟底下的兔子说道。 “晚上就给你炖兔兔吃!”朱逸群把女儿抱了起来,喂她吃鸡蛋糕。 “她自己会吃,你喂她干什么。” “她自己吃连吃带玩的,吃不进去什么。”朱逸群笑呵地喂女儿。 “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惯坏了,哪有四岁(虚岁)的孩子不会自己吃饭的。” “再惯着能惯几年。”朱逸群说道,“再过三年咱媛媛就上学了,尚老师轻饶不了她,先惯着吧。” 大丽笑呵地不说话了。 路修得很顺利,很快石头路基就铺完了,铺上两层的土,再铺上两层的道砂,就是一等的好路了,县城的路也不过如此。 穆二喜时不时地来工地上蹿下跳地找存在感,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的,想要显自己的本事结果却露了怯,在场的人不管是专业的施工队还是不专业的村民,都看出来这小子啥也不明白了。 他自己还不觉得,摇头摆尾地觉得自己威风得很,听说马宏生是那个“仙女”马玉珍的哥没事儿就往马宏生跟前凑。 “来!抽着!”他掏出来一包软中华。 马宏生接过烟抽了一口,“烟不错啊。” “中华烟!能差吗?” “啥中华啊?”马宏生装不懂,眨巴了着眼睛问。 “大领导都抽这烟!十块钱一包!” “十块钱?”马宏生假装惊讶。 “可不是咋地,这还是老板给我的呢,人家那里好烟有得是,这烟不稀奇,放着也是放着,让咱兄弟随便拿!”穆二喜吐出一口烟圈儿。 自己花钱买烟不“涨脸”,别人“送”或“给”才涨脸!送说明你有“权”,“给”说明你跟有权的关系近。 这一点穆二喜拿捏得死死的。 “哦。”马宏生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混得挺明白呗?” “呵。”穆二喜不说话了。 “我二哥那混得是相当明白!老板啥事儿都指着我二哥,咱老板有钱!大气!敞亮!朋友多事儿也多,人家在省城混的!这点小工程上他根本不管不爱管,全指着我二哥给他干活!他能不对我二哥好吗?”穆二喜的一个跟班“适时”地跳出来。 “哈哈。”穆二喜笑了一声。 “哦,难怪啊。”今天穆二喜穿了身西装,大夏天的也不嫌热,估计他自己觉得自己看起来颇有“派”头,马宏生看着他则是明白了沐猴而冠是啥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二哥一年挣多少钱?”跟班继续吹捧,“说出来吓死你。” “别说了!别说了!说这干啥啊。”穆二喜拍了拍小兄弟。 “您这么厉害,媳妇儿一定特漂亮吧?”马宏生问他。 “我二哥媳妇有得……”小弟刚想说有得是,就被穆二喜一脚踢腿肚子上了。 “唉,有啥媳妇儿啊!年轻的时候混着玩儿倒是有,现在岁数大了想安定下来了,合适的人不容易找了。” “您这么有钱有势的,那姑娘不得扒拉着挑啊。” “我这人啊,别看有点残疾,一般人我看不上。”穆二喜笑呵地往马宏生跟前凑,“前阵子我上你家随礼,瞧见你妹妹了,漂亮!真漂亮!考上大学了?” “嗯。”马宏生脸上的笑没了。 “有对象没?” “她一个孩子有啥对象。” “那你看我行不?”穆二喜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别的不说,只要我两成了,她的学费我包了!我另给两万块钱彩礼!大学毕业再结婚!” 马宏生冷哼了一声,“我妹妹还不想找对象。” “咋地?看不上我哥?不识抬 分卷阅读251 举?”小弟不干了。 “我说,姑娘早晚得嫁人,你去打听打听,嫁我吃不着亏!”穆二喜把小弟推到了身后,“再不然你去问问。” “我看你应该问问。”马宏生冷着脸说道。 “问谁?” “自己撒泡尿照照,问问自己多大的脸想娶我妹妹!”马宏生一口吐沫吐到地上,“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成就不成!你骂啥人!”小弟怒了。 穆二喜阴沉一笑,他自从瘸了,最恨别人瞧不起他,现在有了钱被人吹吹捧捧的,一方面狂起来了,一方面更自卑了,听马宏生这么说,当时就明白自己这是又让人瞧不起了。 “呵,瞧不起我?” “对!我瞧不起你。”马宏生上下打量着他,又吐了口吐沫。 穆二喜弯下腰操起一块大石头就往马宏生身上招呼,马宏生抬腿就踹他,小弟过来抱马宏生的腰,三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干活的人有一多半是靠山屯的人,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注意这边了,一看打起来了,都围了过来。 穆二喜只带了两三个小弟,施工队的人实际不是他的人,看见他被靠山屯的人围上了,拎着工具在外围围着叫骂,却没有一个上前的。 当时他们三个说话声音不小,旁边的人都听着了,你一个瘸子臭流氓,竟然琢磨人家的大学生,真是臭不要脸!人家揍你活该!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穆二喜和他的小弟除了头两下打着了马宏生之外,被靠山屯的人围住了就没了还手的力气了。 你一拳我一脚的好一顿揍。 穆二喜是打惯了架的,把自己的要害护住了随便踢打,心里面却已经恨上了,想了无数个歪主意。 这破屯子的人当年就是一帮野人,这几年更野了,那么多的山他不炸,偏选中了靠山屯,他就是来报仇的! 老子当年怎么被你们给毁的,如今要如数还回来! 远处警笛响了起来,穆二喜被围堵在人群中任人踢打,脸上却带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7?22:21:13~20210618?22: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呀呀?20瓶;猫爪毛?5瓶;风从海上来、小兔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4、六十二章(下) 明明才三点多,?天就阴沉得像傍晚一样,不多时大雨便瓢泼般地落下。 小园里的菜被雨打得略微低垂,?蜘蛛网被打得半碎,大姆指大的蜘蛛躲在树叶下不敢露头。 雨水房檐洒进排水槽,因为雨太大,排水槽向下流成了小瀑布。 山顶上的水流顺着半人工半天然的水渠一路冲刷到山脚下,整个靠山屯被雨泡在水里。 半开的窗户被雨淋得湿透,纱窗上爬着几只避雨的苍蝇,窗台上摆着的几盆花被风吹得轻轻摇曳。 屋里略有些闷,?烧过火的炕向上反着热人厌的热气,屋里坐着几个人,却没有人说话。 除了雨声之外,只有挂钟的钟摆来回摇摆的声音。 马占山半蹲在地上,不停地抽着烟,?眉头锁得死紧,他叹了口气,“大林子,?你见多识广,你说这事儿咋整?” 只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还好,偏偏对方报了警,警察来得诡异的及时,?村里的人被抓走了十多个,其中就有马宏生一个。 现在穆二喜自称被打坏了,住在县医院里不出来!据说现在严打,?警察还给村民安了个聚众闹事破坏公路建设的罪名。 “这就是一个套儿,宏生偏偏上当了。”调戏玉珍可能是个“巧合”,说让宏生把玉珍介绍给他当对象,?就是故意挑衅了。 这属于阳谋,那种情形下,哪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不能忍,朱逸群敢说只要宏生碰穆二喜一下子,穆二喜就敢晕倒赖上他。 更何况这次是群架,村里的青壮把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打,人一多就没轻没重的了,这事儿弄了个半真半假。 至于警方的指控没啥好说的,往破坏公路建设上靠纯属是在拉大旗扯虎皮。 安善良民和小混混哪个跟警察更熟,不言而喻,更何况这里还有穆二喜老板的事儿。 对方肯定会借题发挥—— “咋整?人家设计好的计谋,等着咱往里跳呢。”犯法的法子大约一百多种,问题是这个时候继续犯法,等于把刀递给对方,不犯法的法子一个没有。 “那也不能看着宏生蹲监狱啊!”葛凤芝说到这儿眼泪都快下来了,“咱家的孩子属宏生最苦!他咋遭这罪啊!” 咣,马家的大门被推开了,马宏波从外面跑了进来,“妈!妈!我三哥咋地了!” 他也没有打伞,浑身被淋得湿透,显然是听见消息就赶回来了。 马宏学虽说是长男,却是早早就当兵 分卷阅读252 了,马宏习就是个一心读书考出去的书呆子,对家里人关心不多,在这个家里承担起长男的义务,照顾家的人是老三马宏生。 马宏波和马玉珍在县城读书的时候也一直是马宏生经常去看他们,周末带着他们和姑姑家的孩子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没事儿帮姑姑家干点儿活,经常送东西过去,让姑父和姑姑的婆婆没话说。 所以马宏生跟马宏波,马玉珍的关系最铁。 “你这孩子,咋这样儿就回来了。”葛凤芝把小儿子拉到一边,在城里干了半个多月的活,马宏波黑了瘦了胡子都长出来了,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孩儿啊!你看明白没?咱得读书!读书!当官!当大官这样别人才不能欺负咱!当民工出苦大力,就算眼前能挣点儿钱,那也是人家吹口气儿就倒!” 马家在靠山屯这一片说了算,在公社有面子,出了公社是一点儿能耐都没有! 马宏学干得再好那是在部队!马宏习没回县里在市里进了工厂,完全说不上话! 现在丁桂兰进城了,去县里找他家亲戚想办法,也不知道咋样儿了。 马玉珍坐在外屋地那里隔着帘子听雨声,她也听见了妈妈的话,她有点儿后悔了,不应该考理工科,出来当个科学家咋样?不如在县城当个小办事员! 唉!这些都是远水救不了近渴的事儿!现在的问题是现在能咋办? “我去找找吴书记。”吴书记高升了,在县里什么局当局长,马占山自认在他那里还有三分薄面,再说了这次涉及这么多村民,做为老书记他得出面。说起来,他也应该去公社找一找新书记,虽说不熟,但这件事他们得管。 朱逸群站了起来,“上回DX的事儿,我见着了几个人,我进城去找他们。” “人家会不会帮忙啊……”葛凤芝说了一句。 他们正说着,十几家家里有人被抓的全往马占山家来了,手里拿着镐把、铲子、镰刀…… “村长!村长!他们太欺负人了!咱靠山屯啥时候受过这个气!找他们去!” “妈了个巴子的,欺负到靠山屯头上了!” “去公社派出所!看他们交不交人!” 村里有大姓,缺点是宗族势力太强,优点也是宗族势力太强,血缘凝结成的关系极为稳固。 “六大爷!赶紧骑自行车去公社报信儿。”朱逸群管朱大明白叫六大爷。 “啥?”朱大明白还懵着呢。 “去啊!说村民们要闹事!马村长病了在家打吊瓶压不住!你赶紧骑车出去报信儿了!”朱逸群又推了他一下。 朱大明白这才反应过来,“我马上去!” 找人到底是礼下于人,现在这阵式……看看上面怎么应付吧。 吴书记的继任者姓王,他正在跟公社派出所所长发脾气,“你整这事儿干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趟这浑水?” 王书记也是本县人,这里已经有半年了,一开始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直到靠山屯的村会计来报信儿。 他找来几个公社的老人儿了解了一下靠山屯的历史,远的他不知道,近的……某某大侠就是折在靠山屯的!跟他讲这事儿的人活灵活现的说是一木仓爆头,前面一个眼儿,后面半拉脑瓜骨连脑浆一起飞出去了。 就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方,不但不躲着,反而挑事儿……简直是没事儿找事儿嫌命长! “不是!真不是我!是县局干的!” “县局干的人咋押在咱这儿了?人家装木仓你就放!坑你呢!知不知道!”王书记给了他一脚,群众里有坏人啊!有人要坑他啊! 真要搞出□□,把派出所给冲击了,他就是首责啊! “我也不知道……” “你别跟我解释,放人!普通的打架斗殴!警告一下就放了!”王书记直接命令放人。 “放了!您没说的时候我就说放了,可是……” “可是啥?” “马宏生让县局带走了。” “马宏生是谁?” “靠山屯村长马占山的儿子。” 村民都回来了,只有马宏生一个人被送到了县里,显然对方已经料到了这一步。 雨停了的时候,丁桂兰回来了,她进屋先去外屋地喝了一瓢凉水,“这次我见着正主儿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你见着谁了?” “那个谁的老板。”丁桂兰擦了擦嘴,马宏生出事儿了,她眼睛都红了,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他说了,这事儿可大可小,误会一场,只要我们答应他们继续开发,他不止不追究这件事,还愿意出十万块的补偿,他不管补偿咱咋花,愿意充公就充公,愿意个人花他也不管,他还说宏生是个干事儿的人,他想拉宏生一把,包工程给他。” 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先把宏生抓了,再说愿意出钱——这十万等于明着说贿赂马占山了。 十万啊!一个农民这辈子也想不到十万这么巨大的单位!就算是马占山 分卷阅读253 把钱分给村民们,家家户户也能得不少的钱啊!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靠山屯辖区西侧的石头山! 更何况对方说了要拉马宏生一把,让他承包工程! 选择似乎很好做。 因此丁桂兰脸上的愁云也散了,反而带着三分喜色,期待地看着马占山。 “爸。”朱逸群拦住了马占山,“爸,您知道我今年能赚多少钱吗?” 他不再避讳同样在屋里的朱大明白,把自己的底牌给公开出来了,“去年我卖草药赚了这个数。”他把手指头捏在一起,“今年大面积丰收,至少番一番,十万算啥啊?山还在,咱能挣更多。” “啥?”马占山知道朱逸群挣钱,没想到挣这么多,光是草药就能挣一万多?还有猪呢?还有他收山货赚得钱呢…… 自己女婿一年……他不敢算帐了。 他不算有人算,朱大明白掐指一算,我的天啊,啥万元户啊,自己眼前就有一个三万元户! 这还指得是一年! “种草药真这么赚钱!”朱大明白心动了,那么大片的山呢,他要是也包一片…… “大爷!咱有渠道!只要保质保量的种草药,就能赚钱。”关键是现在中草药养植的少,多数是野生,只要品质够也没人管什么纯人工、半人工、野生的。“爸!不能把山毁了!他们现在说是一座石头山,真赚钱了,就不止一座山了!” 是啊,一开始都只是一片荒山,一堆没人要的破石头,后来就是一点点的蚕蚀…… 丁桂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宏生咋整?他可还在县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年去附近的山上玩,看见被炸得只剩一半的山真难受。 那些年野蛮发展付出的代价,后世用多少钱也补不回来。感谢在20210618?22:47:20~20210619?21: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毛?10瓶;再瘦10斤?5瓶;30178818?4瓶;OO?2瓶;风从海上来、羇旅远客、小兔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5、六十三章(上) 这几天一直是雷阵雨,?雨水哩哩啦啦地不停,上午还是个晴天,下午又来了一场雨,?绵绵密密地下着。 朱逸群进城了,?这事儿还得找人找关系,?至少得了解到马宏生在里面咋样儿,?了解那位老板的根脚。 大丽在家里看着孩子,?看了一会儿书就把书放下了,抬头看着天。 媛媛不知道大人心情有多沉重,见妈妈脸色不好老实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站在窗沿上用小脚去接外面的水玩。 “妈妈!我想尿尿!” “在尿盆里尿吧。” “不要!我要到外面尿!” “雨大,?在屋里尿!” “不要!我要打着伞到外面尿!”尿尿是假,?在屋里闲极无聊了想要出去逛一逛是真的。 大丽无奈地给她穿上小凉鞋,拿着大黑伞给她撑着,?让她到外面尿。 她蹲在那里勉强尿了一点儿尿,?“妈妈,下雨小猪猪会不会淋雨啊?” “小猪猪不会淋雨,?小猪猪在房子里。” “妈妈,小鸡会不会淋雨啊?” “小鸡都在鸡窝。” “小……” 大丽耐心终于被耗尽了,“尿完了起来!” 媛媛被妈妈一吼,?嘴一扁哭了起来,?“妈妈!哇啊啊啊……” 看见她哭,大丽后悔自己把情绪发泄到女儿身上,弯腰抱起她给她穿好裤子抱屋里去了。 “别哭了,妈妈给你蒸鸡蛋糕吃。” “我不要吃鸡蛋糕,我要吃饺饺。” “吃饺饺太麻烦了,再说家里没有肉,?我给你面条吃不吃?” “我就要吃饺饺!”媛媛蹬着小脚丫说道。 大丽脸沉了下来,“面条或者鸡蛋糕,别的没有。” “我要吃饺饺!” “没有。” “爸爸!”媛媛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捂着脸,从手指头缝里看着妈妈。 大丽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四下瞅瞅平时对她百依百顺的爸爸也不在,能给她撑腰的姥姥也没有,哭了一会儿不吱声儿了,“我吃面条。” “我给你煮面条吃。” 给媛媛煮了碗菠菜鸡蛋面,媛媛自己拿着小勺子吃得很好,这孩子的自理能力“弹性”极大。 在妈妈面前吃饭喝粥吃面条都没问题,在爸爸面前就是半自理,在姥姥跟前就是完全的生活不能自理,张嘴等着喂。 嗯,一个成功的小孩必须学会审时度势。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大丽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朱逸群暂时不会回来。 她在 分卷阅读254 家里越呆越难受,“媛媛咱们出去找尚姥姥玩。” 媛媛直接把整条信息过滤成“出去……玩。” 大丽给她穿了条长裤,半袖外面套了件薄外套,脚上没给她穿袜子,外面的路又是泥又是水的,小丫头爱踩水,脚上有袜子沾上水更不舒服。 她抱着孩子出了家门,顺着村民们用石头铺成的路往尚老师那里走。 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出十万块钱,就为了炸后山那一片半秃的石头山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了。 马占山拒绝了的事儿,村里人也都知道了。 有一半人觉得马占山是在抬价,有一半的人觉得马占山是真不想卖山。 十万块钱啊!88年的农民这辈子也不敢想,十万块单给一家够花一辈子的了吧? 就算是不单给一家,给大伙分一分,那也是不少的钱呢! 就为了朱逸群要种草药就不卖? 可那一片山地离朱逸群承包的山地挺老远的,隔了一个山头呢。 他管那闲事干啥? 也有人在琢磨种草药真这么挣钱,要不要也种点儿……可咋种呢?跟种菜似的? 要是跟种菜似的,朱逸群包山地干啥啊? 他们议论着这些事儿,见着了大丽就想问一问,大丽没有理会他们,打完招呼推说有事儿就急匆匆地到了尚老师那里。 尚老师正拿着铁揪疏通菜园子和操场的排水沟,山上下来的水泥土,树枝多,要是不及时疏通清理,很容易积水。 “尚老师。”大丽把媛媛放到了操场上。 下一秒钟媛媛就跑到了水坑那里踩上了,大丽瞅了一眼……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亲生的!忍着!不能扔! “你来了啊。”尚老师乐呵地说道,“宏生回来了吗?” 大丽摇了摇头。 “原来穷的时候呢,大家都穷,现在为了钱一个个的都只奔着钱看,啥也不顾了,别说是青山绿水,就算是家里留着的金饭碗都恨不得砸成渣渣卖了。”尚老师皱起了眉。“现在村里人和宏生媳妇都希望卖山吧?” “嗯。”虽说“卖”山难听了些,实际上就是卖,人家说是开发、租,可山挖工了,树啊,泥啊,土啊都没了,能再长回来不成? “要单说你们一家或者是两家,卖山无所谓。”尚老师是真经过见过的,“你爸,按户把十万块钱一发,家家发财,人人都得说他清正廉洁,宏生聪明,有个人拉一把没准儿就起来了,朱逸群呢?他也聪明,再说也没炸你家承包的山,把山卖了,钱挣了,揣着钱上县城过好日子去,留下来的村民能说啥?” 他们甚至9成以上觉得这事儿是好事儿,根本不会觉得卖山有什么不对的。 尚老师说得是大实话,别看在对抗流氓这事儿上村民团结,在卖山这事儿上,村民并不团结。 做“正确”的事,反而得罪人。 这事儿就是这么吊诡。 要不怎么说对方使得这一计非常“毒”呢。 “除非你们能找着另一条留下山,还让村民发财的路子。” 路子是有的,现在村民都知道种草药赚钱了,有些脑子灵活的人家已经蠢蠢欲动了。 荒山在那里没人在乎,要是分块承包给了村民,村民靠着山年年都能挣着钱,谁敢动山谁就是刨村民的祖坟! “我和老四商量着,教大家伙儿种草药。” 尚老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我以为你们要把笔记本当传家宝捂起来呢。” “瞧您说的,一开始我们就不想瞒着,是我爸说……”大丽把马占山的顾虑说了一遍。 “你爸说得对,不要说是草药,种菜还有可能头一年豆角子贵,第二年豆角子稀烂贱呢,你家挑这个头儿,确实是要承担风险的。” “现在是屯子里的人好说服……”马占山的权威在那里,在说了是他儿子在城里被押着,他都不保儿子保山,村民能说啥?说到底村里还是马占山说一不二。“难说服的是县里,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那个老板很厉害,县里也不希望财神爷跑掉。” “要是有个更大的财神爷呢?” “啥?” “我知道朱逸群进城找人了,要我说这事儿找下面的人不成,要找就得找更大的财神爷,让县里发现有更体面更赚钱的路子,更大更有权势的财神爷。” “找谁?” “你们说了要种药,你说要找谁?”尚老师微微一笑,“我写一封信,你或者朱逸群进趟城。” “您……” “我没出息,在山里不肯出门,我家还有兄弟姐妹呢,人家都比我出息。” 有时候对你来说难得不行的事儿,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封信一个电话的事儿。 大丽拿着信,“如果我们家选择了自私呢?” “那是你家的事儿。”尚老师笑了笑,“我早过了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的年龄。” 不 分卷阅读255 会失望,也不会去动用家族关系,联系很久不联系的兄弟姐妹,替马家出这个头。 凌晨一点钟,跟一帮兄弟喝了一顿酒,满肚子的酒和酱骨棒的穆二喜美滋滋地在医院睡着觉。 他还真害怕马家接受了老板的条件,他知道,老板的目标是炸山挖石头,不会为了他的私人恩怨出头。 马家答应了条件,老板为了“千金买马骨”不止不会帮着他为难马家,反而会拉马家一把,扶马家起来,让他不要为难马家和朱逸群。 马家不答应条件,以老板的性格,一定会杀鸡儆猴,到时候……呵呵…… 他高兴得睡觉都直乐。 咦……怎么这么凉…… 他睁开了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床上,被人用床单吊到了窗外。 他住的病房在四层,因为是“高干”病房只住了他一个。 他挣扎着想要叫人,嘴巴却被封得死死的。 “别挣扎,这床单是旧床单,质量不咋地。”一个声音说道。 不用看人,光听声音他就听出来来人是谁了,“你……四哥!四哥!您别跟我开玩笑……”穆二喜这种混混,最大的优点就是认怂特别快。 “喝了不少酒吧?” “喝了,喝了!” “吃了不少肉吧?” “吃了!吃了!” “身体挺好的没啥毛病吧?” “没毛病!没毛病!” “没毛病就出院吧,喝醉了酒没人照顾出点儿意外可咋整?” “是!出院!明天我指定出院。” “出了院得跟警察说你没事儿了吧?” “我指定说!我指定说!” “我咋不信呢?你喝多了从楼上掉下去了,这样一了百了……” “四哥!四哥!四哥饶命啊!四哥!我鬼迷了心窍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再饶我一回!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知道您当初要想整死我也是分分钟的事儿!您是不乐意脏了自己个儿的手!您这回再抬抬手,咱穿新鞋不能踩狗屎不是?” “没事儿,你死了你老板指定给你报仇。” “我死了他给我报仇有啥用啊!”穆二喜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里一热尿都出来了。 “没事儿,今晚过了,明天我不一定来搞你。” “四哥,四哥!您饶了我这一回!跟您说实话,您小舅子的事儿我真不敢保他没事儿,我就是个小卒子!我老板……” “全县城这么大,有石头的山有得是,让你老板换个地方。” “我老板不听我的啊?” “你出院了去问问,也许他就听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揭过去了,本来想深写的,后来想想不能,就这样了。 感谢在20210619?21:46:08~20210620?21: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瘦10斤、妮妮?5瓶;风从海上来、小兔子、fromnowo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6、六十三(下) 穆二喜“病”好了,?活蹦乱跳地销案去了,拍着胸脯保证“我没事儿!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说完还走了两步,走得又快又稳,?连瘸了的那条腿跟着使劲。 既然“受害者”来销案了,?马宏生自然出了狱,?出门的时候把身上的衣服从里倒外的全扒了,?换上媳妇带来的衣裳,?把旧衣裳扔进了垃圾筒,把晦气也给扔了。 几天后县城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不在局中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县里最好的施工队被派到了靠山屯,以最快的速度修通了公路,?公路通车那天,?县里还来人检查了。 一周后县领导陪着省里和外省的考察团来靠山屯考察,考察团只是在村里转了一圈儿就上山了,?对着几座山峰指指点点的说了些什么,?还有科学家模样的人采了土样、水样、植物样本之类的。 他们走了没几天,村里就传来消息,?那天来的大人物是南方某个大药厂的,他们说靠山屯的这一片山土质、水质、气候都特别适合中草药种植,想要将靠山屯发展为中草药基地,?要在靠山屯种药,?还要在县里建加工厂! 这可是大项目! 村民这才明白,那个穆二喜的大老板为什么默认穆二喜去销案,为什么再也没有了声音。 出来混的,没有不精明的,所求无非是财,当初要是没有穆二喜撺掇和推荐,?他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靠山屯的石头山—— 所谓的闹事和抓人,也无非是为了能跟马占山产生关联,以图合作。 现在有了这么大的阻力,他当然撤得非常爽快。 至于穆二喜在这件事之后,还是不是那么得“老板”信任,还能不能继 分卷阅读256 续发财,那是他自己的事儿。 当然了,村民不会分析这件事,村民们分析的是——种中草药能发财! 发财的法子似乎是掌握在了朱逸群手里。 一时间朱家门庭若市,就连马家的门槛也是险些被踏平。 没有得到尚老师的准许,朱逸群自然不敢说自己所谓的种植中草药的技术全部是她传授的,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技术要点粗略说一下。 “种植中草药没什么难的,我种的全都是咱们山上本来就有的草药……”他拿着草药给村民们认,实际上这些草药大部分村民都认识,尤其是岁数大一点的。 他再说一些草药的各种脾性,有属阴的,必须种在阴坡,有属阳的,得有充足的光照,有一些必须种在水源旁或者勤浇水的…… 有些人听了“懂”了,有些人是完全的不懂,只是懂了这玩意儿好像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最引人注意:桂芹嫂子。 她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着两个儿子,他们母子三人一人拿着一个小本朱逸群说一句记一句。 大丽悄悄过去看,“咳,喝了口水,又继续说……”连这种语气词都记下来吗? 难道是想回去研究喝水,咳嗽是不是暗示? “大家可以先少种……” “种完了哪儿收啊?”朱大明白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药厂还没建呢。”只是立了项,立了项没建甚至永远不会建的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药厂没建之前,我收!药厂建了估计他们自己会有收购部门。” “听说药厂要派技术员下来指导种植。”另有消息灵通人士说道。 有技术员啊……桂芹嫂子记录的手都慢了一些,有些头脑灵活些的已经开始打起从技术员那里学习的主意了。 “既然有技术员,将来咱就听技术员的。我也要去技术员那里学习呢。”朱逸群也不再讲了。 “讲嘛!技术员都是学生,一肚子知识,手上连泥都不一定沾过……你讲,技术员也讲,两相对照才好。”朱大明白却不肯轻易饶过朱逸群。 “事先说好,我知道的都是观察咱们这儿地产的草材总结的土法子,要是说得不对,将来你们种植的时候减产可别找我。”朱逸群一副一百个不愿意的样子。 “老四!”朱有财发话了,“都是自己家人!不是姓朱的就是姓马的!藏着掖着的干啥啊?我在这儿作主了,将来无论我们谁家种草药没种好赔钱了,都跟你无关!” “大爷,您有些这句话就行。”朱逸群继续把自己的经验往下讲。 他讲得口干舌噪的,没等自己倒水呢,就有人给他把茶杯满上了。 一直从早晨六点,说到了中午十二点,大丽抱着睡着的媛媛从娘家回家了,他还在说。 “行了!我说你们也不一定能记住,现在也不是种草药的季节,等到老秋了,我要收药也要种药,到时候边整边讲。”女儿最大,朱逸群站起身从大丽手里接过女儿,小丫头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嘤嘤了一声,朱逸群拍了拍她,她抬头瞅了眼是爸爸,闭着眼继续睡。 村民们这才三三两两地走了,朱有财和朱大明白落在了最后,大丽上炕把褥子给女儿铺上,朱逸群把孩子放了下来,拿红色的线毯给她盖上。 “大爷,明白大爷,我知道你们啥意思,咋地我都是姓朱的,我不能把自己家人落下,只不过种草药跟种地似的,有风险,就比如菠菜吧,去年能卖一毛钱一斤,今年雨水大,菠菜水大不耐储存,能卖五分钱一斤就不错了,我自己种赔挣都是我自己的……” “我明白。”朱大明白摆了摆手,“我也知道一点儿草药的知识,你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就行。” “不能忘!指定不能忘!” 朱有财和朱大明白这才走了,从朱有财的眼神来看,以后还得再找他。 送走了这些人,朱逸群和大丽两人动作尽量轻地把屋子收拾了一下。 朱逸群用前几天从城买回来的单孔的煤气灶,煮了半包挂面,打了鸡蛋酱卤,两口子就着青蒜和黄瓜丝吃了。 “你看着的吧,这事儿没完。” 种草药跟养猪不一样,养猪家家会养,最多是养得不如朱逸群家肥,养猪的人自己也知道为啥——舍不得喂饲料,猪会肥才怪。 再说了,养猪是血财儿,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村民们心理都有准备。 种草药可是新鲜事物,有些人觉得跟种菜一样简单,有些人觉得比登天还难。 唯一的标杆是朱逸群挣到钱了! 他能挣到钱,我们也能挣到钱。 还有一点,朱逸群包下的山可没有什么栅栏,被荆棘围着的草药已经有好些人去看过了,防君子不防小人。 虽说是同村同族的,搞不好就有人想要去偷点儿…… 这些事不能不防。 为这些事,朱逸群跟大丽商量了很久,也没商量出章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分卷阅读257 。 半晌他瞅着天棚乐了,“要是那几只狗长大了,听使唤了,许能管用点儿。” 大丽也乐了,“也许吧。” 朱大明白背着包走在县城的街上,他穿着洗得有些发黄的衬衫,丝料的裤子,有些磨破皮的凉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并不起眼。 “第一药店。”他推开了药店的门往里面进。 他径直往中药柜台走了过去,“药方?”靠在柜台上穿着白大褂的女售货员问道。 “没有药方。” “没药方要买什么?” “我卖药。” 售货员愣了一下,“我们这里不收药。” “这个也不收?”他把包里的几样用报纸包着带着泥土的草药摆上了柜台。 售货员扫了一眼,“你这是刚从山上摘下来的吧?” “是。” “我们这里不收啊。”售货员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个拿着中草药问她收不收的了。 “你咋看都不看就不收呢。” “我们是正规药店,走正规渠道收货,所有的药材都是药品公司给我们的!” 朱大明白把药包了起来,“真不收?” “真不收。” 他把药放回了背包,这已经是他走的第四家药店了,城里比较大的卖中药的药店就这几个。 看来这中药跟菜不一样好种不好卖啊! 朱逸群种了这些年药,应该是有自己的渠道,他没骗人。 找着自己的自行车,他骑着车往回赶,走到半路上停了下来,在卖农具的店里买了个筛子,嗯,他进城买筛子来了。 回了靠山屯,进城“买筛子”,“买药”,“买针头线脑”的,有意无意间碰上了,看了看彼此手上的东西尴尬一笑,各自回家。 到了秋天,朱逸群收草药的时候,除了一直很积极的桂芹嫂子,只有朱家和马家近支的几个人随着他收获,听着他讲最基本的常识。 “草药有些是春天收,有些是秋天收的,只有一两种是夏天收的,你们可以先在边边拉拉的地方自己种点儿试试,也不用什么成本,记住了地方,发现长成了,就采下来,先晒干……”朱逸群教他们收草药的方法。 “在收草药的时候抖一抖,把种子抖下去,像黄精,得是三年以上才能成材……草药就是随手财……” 他一边讲解一边把药材放进篓子里。 “这药材哪儿收啊?” “我收。”朱逸群说道,“只不过行情是随行就市,一看行市,二看草药的质量,草药的行情变化也挺快的。” “像你这么种咋种?” “像我这么种就得有成本了,首先得承包一片地方,还得分块施肥,买种子,买药,插杄,没事儿上来伺候……要是赶上雨水大,或者是野猪啥的祸祸,损失老大了。” 朱逸群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经历过这次之后,肯跟着他做的也就能剩下两三家,跟到最后的,不知道是谁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0?21:42:57~20210621?22:0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毛?10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7、六十四章(上) 九月到来之前,?玉珍背着行囊踏上了求学之路,马宏波也重返了校园,他这次的目标很明确:考学!当干部! 本来还有些热闹的马家,?一下子空了。 家里只剩下马占山和葛凤芝两口人,?从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变成了冷冷清清的两口人。 就算是马宏生把儿子送了回来让两人带,?两人依然适应了一阵子才习惯。 中秋节之前,?朱逸群家的生猪又一次出栏了,这次马占山家的猪也跟着卖了,只留下了一头长得相对有些小,但健康的留着当年猪。 大丽走进了“高年级”的课堂,?教室还是那间教室,?却多排了许多的桌椅。 靠山屯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尚老师跟马占山一沟通,?就弄出许多上好的木料。 这次出手的是位老师傅,?带着徒弟花了半个多月把课桌椅做齐了,费用之前就讲清楚了,?用木材抵。 早好的松木打得课桌椅,没有刷油漆,而是涂上几层清漆,?能清晰地看见木头的纹路,?结实又耐用,木匠师傅表示用四十年没问题。 在公社上过学的学生表示,公社没有这么好的课桌椅,他们的课桌好多都是坏的,坐得条凳更是连瘸腿的都有。 开学第一天,先发书后收费,?现在家家条件都比过去好了,孩子们的书费能收上来大半,收不上来的,记上帐,等卖了粮食家长多数都会还。 大丽拿着本夹子告诉学生们怎么订本,学生们都已经是高年级的了,简单 分卷阅读258 说一下就行。 重点是—— “从四年级开始要订练习册,每本两毛。” 有个学生举起了手,“老师,您说错了吧?我们在公社的时候练习册是每本五毛。” “咱们村小学用得练习册是找县里的印厂印的,便宜。”大丽不会说她选的练习册跟公社小学、县小学是一家印厂印的,两毛是印厂的出厂价,至于公社小学和县小学为什么统一定价五毛,那是他们的事。大丽不想跟学生们说。 学生们思想都单纯,很轻易就接受了大丽的解释。 “还有件事,现在你们是高年级了,有条件的同学最好买一本新华字典。”她拿出桌上的字典给他们看,“县城的书店就有卖的,这个老师没办法给你们印。” 说完了这些,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大丽就给他们放学了,开学第一天实在没什么讲的。 所谓的高年级课程大丽也很熟,学生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村里这些高年级的学生,只要家长稍微重视点学习的,寒暑假都会到村小学“补课”,尚老师有事的话,会抓大丽当壮丁替自己教他们。 “四年级的同学写作业,六年级的同学默读课文,五年级的同学把课本拿出来。 三个年级同时上学,有两个选项,一是四、五年级和一二三年级分上下午上学,每天上半天,六年级全天上学。 二是全部全天上学,一、二、三年级一个教室,四、五、六年级一个教室。 尚老师和大丽默契地选择了第二选项,这也给教学带来了难度。 尤其是只单独带过二年级的大丽,适应了足有两周才适应了这种节奏。 最好玩的是这么教学也能看出学生们天赋上的差别,有些六年级生,一个知识点讲十几遍都不一定能记住,同班的四年级生里面聪明的,跟着磨耳朵都听懂了。 “哥,圆柱形面积公式是这个。”马明凯小声儿给自己的哥哥讲题,他是四年级生,哥哥是六年级生,他不明白很简单的,套入公式就能算出来的一道题,哥哥为什么总是算不出来。 “这样就行啊?”他哥哥马明丰挠了挠头,在弟弟的指点下把课堂作业写上了。 注意到两兄弟小动作的大丽只能无奈地装看不见。 但是有些人就是要找存在感,马明丰举起了手,“老师!求圆柱体表面积有啥用啊。”马明丰在弟弟的指点下写完了抱怨道,用不上。 “马明凯,告诉你哥哥生活中什么物体有些是圆柱体?”大丽走到哥俩跟前。 “哥,咱家手电筒是圆柱体。” “你可拉倒吧,手电筒上面还有个头呢!” “咱家炉筒子是圆柱体。” “哦,可咱家炉筒子没盖儿。” 马明凯有些无语,“树也是圆柱体。” “树上下又不一边儿齐。”别看马明丰别得学得不好,圆柱体长啥样儿他记得可清楚了。 这哥俩相声讲得相当不错,逗得全班都跟着笑。 “大家都说说,生活中有些什么是圆柱体?”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开始举例子,“水杯是圆柱体!” “水桶是圆柱体。” “我家的水桶不是。” “水泥管子是圆柱体。”村里修了路,也修了桥,桥就是水泥管子这种神奇的物体组成的,班里的孩子们都去钻过了。 “水泥管子也是圆柱体。” “老师修桥用水泥管子干啥啊?” “老师!水泥管子是咋做成的啊?” 这一扯要扯到大丽的知识盲区了,“我们知道圆柱体表面积有什么用呢?”大丽赶紧把话体打住。“比如打炉筒子的白铁匠,知道了炉筒子的表面积,就能算出来要用多少料……” “老师,我爸是白铁匠,他不会求圆柱体面积。”另一个孩子站起来拆台,这孩子的横道沟子屯的,三嫂丁桂兰家的什么亲戚。 “你回家跟你爸爸一起算材料,看看你算得对不对?” “好的老师!” “现在下课,十分钟后四年级上体育课,六年级作卷子,五年级上数学课。” “哦!”四年级的学生欢呼了起来!体育课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疯跑四十分钟!不要太开心。 晚上放学之后,大丽坐在教室里判卷子,没有了弟弟的帮助,马明丰的卷子果然做得一塌糊涂,连汤带水的四十分。 听写的成绩也不好,字写得难看不说,不是写错就是缺胳膊少腿,说是六年级,大丽怀疑连四年级的程度都没有。 学习不好的马明丰也不是一无是处,别看他学习态度不好,干活的态度很好。 无论是打扫卫生还是在被尚老师命名为劝学田的地里劳动,他都冲锋在前不说,干活也有章法。 用他妈妈的话说老大就是干活当老农民的命,老二倒有点儿秀才相。 可他真就不可造就吗? 或者说,农民真就是连贪婪都 分卷阅读259 能写成贝森,收获都能写成收火? 不求他怎么样,至少能读懂报纸,看得懂农药说明书吧? 看着他的卷子,大丽陷入了沉思当中。 周末在劝学田义务劳动的时候,大丽跟马明丰一起干活。 彼时没有什么除草剂,必须经常人工锄草,下一场雨田里的草就长得老高,正是苞米的灌浆期,草跟苞米争夺营养,必须勤锄。 说起来奇怪,人类驯化的苞米,根系并不长,所有的助力都放在了长高和多结丰满的苞米棒上,野生的阔叶草却把扎根这一进化点点满了。 到膝盖那里的阔叶草,大丽铲了两下都没铲动。 “老师!我帮你。”马明丰两三下就把大丽铲不动的草给铲断了。 “马明丰,你这干活的聪明劲儿要是用在学习上多好?” 马明丰笑了,“我妈说了,我就是出苦大力的命,出力没啥,我喜欢干活,一读书我就脑袋疼。” 一个不过十四岁(农村孩子上学晚)的孩子,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他周围都是出力赚钱的农民,这种生活方式没什么不好的,对他来说笔比锄头沉多了。 “就算是喜欢干活,也得学习啊,比如我们现在用的苞米种子,就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 “研究出来不得买吗?” “我是说,科学家研究出来了种子!化肥!农药!还写了怎么把地种好的书,不学习连怎么种地的书都看不懂……” “老师,我知道学习重要,可我就是学不进去。”马明丰憨厚地笑了。 “哥!我找着苞米wumen注1了!”马明凯喊道! “等着!”马明丰跑了过去。 不光是他,周围好几个孩子都跑了过去,糖份和零食难得,这种东西对这些孩子来说是无上美味。 “吃完了继续干活!老师给你们煮毛豆吃!”大丽到了隔壁的黄豆地,摘了一盆的青豆,原地跟几个女生摘好挑好之后,拿着回了学校。 洗了几遍之后,用清水加盐和大料煮,又烀了一锅的粘苞米。 等孩子们干完了活回来,大丽一个一个看着他们把手和脸洗了,这才让他们进教室吃东西,孩子们啃着苞米吃着毛豆开心坏了。 家长们乐意他们出来干活,一是农村孩子干惯活了,二就是因为无论是尚老师还是大丽,总会让孩子们肚子饱饱的回家。 “老师再见!”大丽这边让他们散了,那边朱逸群带着一窝四只“狼狗”过来接她下班。 四只小家伙长得很壮实,胖得圆滚滚的,断奶了之后,在朱家经常吃“折箩”一个个胖得不行了,按照朱五婶儿的说法,吃得比人还好呢。 因为还小,看不出有多野,只是比别的狗更加结实一些,没生过什么病,只是村里的狗普遍比较排斥他们,尤其是大爷家的大黄,见到它们一定会呲牙狂吠。 山里隔一段时间总会有这种“狼狗”出现,村民们都知道这种“狼狗”养不熟,大了袭击家畜,袭击人的都有,普遍对朱家养的这四只“狼狗”不太看好。 马占山对此的看法是,“养着呗,实在不行杀了吃肉,能喝好几顿酒呢。” 大丽倒是挺喜欢这四只“狗”的,她把撒着欢儿跑到她跟前的大黑抱了起来。 大黑不会摇尾巴,只是嘤嘤叫着撒着娇。 “你来接我啦?你来接我啦!” “咳!是我接你。”朱逸群把凑过来捣乱的几只狗踢到了一旁。 “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了?”冬天的时候天黑得早,朱逸群几乎天天接她,这个时候天还长着呢。 “我淘涣到了一点儿好东西。”朱逸群笑呵地说道。 能让他说是好东西的东西可不多,“啥啊?” “干肠。” “啥?” “跟红肠似的,一种肠!比红肠细,用瘦肉灌的,晾干了吃,我还是在部队的时候吃到的呢,干肠比较耐储存。” “哦。”是肉肠就行了,大丽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回到家以后,朱逸群拿出了一根细细的“肠”。 “这玩意儿梆硬的咋吃啊。”还跟红肠似的呢,红肠比这个看起来好吃多了。 “切开吃。”朱逸群切了一片给大丽。 大丽尝了一口,“啥玩意儿啊,跟柴火似的。多少钱买的啊?” 朱逸群笑了笑,“五块钱一斤。” “啥?猪肉才多少钱一斤啊?这玩意儿五块钱一斤?” “一斤半肉能出一斤肠就不错了,还有手工钱呢?这个市里才有卖的。” “看不出来值这些钱。” “晚上我给你炒个辣椒……” “你可别祸祸辣椒了,我不吃。”大丽对这东西敬谢不敏。 两人正说着呢,葛凤芝抱着哭得抽抽达达的媛媛进院了。 “妈妈!”媛媛进了自己家的院子,哭得更厉害了。 “咋了?”大 分卷阅读260 丽快步迎出去,从葛凤芝手里接过媛媛,仔细检查了一下,她没受新伤啊! 小丫头又淘又皮实,一般的皮肉伤哭两声儿就完事了,膝盖磕得老深一道口子,也就是多哭了一会儿,就跑出去继续玩了。 “别提了,你家这丫头太野了,非要抓洋辣子,我不让抓,打着滚儿哭。”葛凤芝无语了,没见过这么淘的丫头。 朱逸群拿了一块干肠出来,“大闺闺不哭了,爸给你好吃的。” 看见有好吃的,媛媛不哭了,伸手接过了肠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吐了出来,“呸!难吃!我要吃苞米!” “好!家里有苞米。” “啥玩意儿啊?”葛凤芝把媛媛咬了一口的肠塞嘴里,咸,腻,硬……她倒吃出来是肉了,没舍得吐,“肉干儿啊?” “妈,这是风干肠儿。” “不好吃。”别管是啥肠儿,葛凤芝就三个字的评价。 大丽在外屋地哈哈直乐,朱逸群摇摇头,颇有些知音难觅的感觉。 葛凤芝溜达进屋,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你大哥来电话了,说你大嫂怀孕了。” “哎妈!我大嫂总算怀孕了!”马宏学结婚也有三年了,大嫂一直没有传来怀孕的消息,去年葛凤芝实在憋不住了,在电话里旁敲侧击地问马宏学咋回事儿。 马宏学在电话里说崔玉珏之前在进修,进修完了又另有重用,不是生孩子的时候。 气得葛凤芝三天没睡着觉。 这回怀孕了,葛凤芝反而表现有些平淡。 “妈,我瞅你咋不高兴呢?” “有啥高兴的?你哥说了,你嫂子娘家妈退休了,去他家伺候你嫂子了,将来生完孩子他们把孩子抱回沈阳带。”葛凤芝皱着眉头,“呵,这些年了我才划过腔来,感情我是替人家养了个儿子。” “妈,你可别这么说,再咋地大嫂生得孩子也姓咱马家的姓儿……” “姓?就是个名儿!离那么老远一年也见不着几回,能有啥感情啊?我算看透了,将来我就得指望明智和媛媛,别人都白扯。” “就是个名儿,让我大侄儿随大嫂姓儿你乐意不?” “她要是敢让孩子随她姓儿!我高低打到部队上去!问问部队咋教育的!” “可不是!孩子到底是跟咱姓儿,咱得感谢大嫂的妈妈原咱忙!你也别闹脾气,大哥不方便回来,你俩不方便去吗?整点儿好蘑菇,好木耳,大米、小米啥的,你俩去一趟呗。” “也是……我还得整点儿粉条儿,你哥可爱吃粉条儿了。” “也得整点儿我大嫂乐意吃的。” “挺老远的,拢共也没见过几面,我哪儿知道她爱吃啥。” “怀孕的人都忌口,你去之前打个电话问问呗!” “问啥问……” 大丽看出来葛凤芝有点儿抹不开面儿,“妈,你跟我嫂子把关系处好了,就是帮我哥稳定大后方,我哥大后方稳定了才能好好工作,咱可不能当扯我大哥后腿的人。” “我知道了,这些年我啥时候扯过他后腿……”葛凤芝笑了一声儿,“人家都说小姑子多舌头多,你咋这么向着你大嫂说话?” “妈,我这是向着我大嫂吗?我这是向着咱家!那些挑拨婆媳关系的,才是不懂事儿的呢!家和万事兴婆媳关系处不好,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咋过日子啊?” 大丽光是替崔玉珏说话,平时也经常哄着劝着丁桂兰和葛凤芝,调解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 这人呢,真聪明的联合一家人一致对外,假聪明的才在家里里挑外掘,把家庭变成战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1?22:05:49~20210623?23:2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嘛嘛香?17瓶;28435046?15瓶;咪咪兔、呆喵、君司夜、苏陌、帐号太多登陆太麻烦?10瓶;晚来天欲雪?6瓶;寒江骤雨?5瓶;风从海上来、小兔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8、六十四章(下) 马宏习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用梳子第四次梳了一下头发。 低头整得自己的裤线,前后左右看裤线直不直,皮鞋有没有擦亮。 跟他同寝室的室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笑,?“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第一次相亲。” 马宏习这人就是这样,?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儿,?小伙儿长得虽然土了点儿又有点儿偏瘦但五官很精神,?平时很幽默风趣,跟女同志相处也很正常,一遇上相亲就会紧张,不会说话了也不会做事了,?所以在相亲场上屡战屡败,?越受挫越紧张。 “真不知道现在为啥整这些相亲之类的事儿,过去的包办婚姻多好,?我爸妈结婚之前拢共就见了三面,?还不是恩爱一辈子。”马宏习实在是被那些相关 分卷阅读261 对象搞懵了。 “现在的女人跟以前的能一样吗?我爸妈接婚的时候,我妈坐牛车去的我爸家,?跟我爷奶住南北炕,现在行吗?”室友摇了摇头,“你抓点儿紧吧,?听说咱厂子来年要分房子,?你各方面条件都够,就是单身不好弄!” “我也不能随便在街上抓个姑娘结婚吧。”马宏习照了照镜子,烦燥地把头发弄乱,“算了,不去了,肯定成不了。” “不去肯定是不成,?去了也许有机会!去吧!你一个大学生!咱厂子的技术骨干,哪能输在相亲上!我教你一个窍门,你别把这次的相亲当相亲,就当办公室里新来了个女同志。” “能行吗?” “能行!”室友看了看表,“快到点了,赶紧去!记住了啊!不管等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你不许说一句抱怨的话!” “知道。” 室友连推带搡地把他推了出去,为了防止他跑路一路护送到约会地点,他之所以这么上心,是因为这件事也涉及到他的利益。 他跟媳妇儿两地分居,都住集体宿舍,在一起跟“偷情”似的,他学历不如马宏习,技术上也差点儿,虽然已婚了在分房资格上还差一点儿,正在争取中,目前看来机会不大。 他现在希望马宏习顺利相亲结婚,分房成功,让他可以独占宿舍。 这次马宏习跟相亲对象约会的地点是厂子附近的小公园,靠近假山的长椅,暗号是对方手里拿着玫瑰花。 两人拉拉扯扯到了公园,长椅上坐着一对有点儿奇怪的“母子” 说奇怪是因为姑娘说是男孩子的妈太年轻了,说是男孩子的姐姐又太大了。 姑娘穿着件格子裙,头发扎成马尾,正提溜着穿背带裤的小男孩儿的耳朵,“你说你,怂不怂?一天天的能指上你啥?让你别跟那帮淘孩子玩!你偏不!每次都被欺负哭!有能耐你把别人欺负哭啊!” “你别说了。”男孩儿有恼了。 “我别说啥啊!瞅你那个怂蛋样儿!以后你可别跟我一块儿出来!我嫌磕碜!一天天的在家得瑟的跟山大王似的,出门儿了就是一怂包!谁都能欺负你!” “那你让我咋整,我又打不过他们。” “咋整?打不过还躲不过吗?以后咱不往人跟前凑合行不行?” “可是……” “可是啥?再不然你就躲!再不然你就捡块儿板砖给他开瓢!让他叫你大哥!” 女孩儿一边说一边把砖头塞男孩儿手里,“去!削他!” “我不!”男孩儿拿着砖头跟烫手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马宏习跟室友看了一会儿戏,室友指了指手表,时间到了…… “那个……”马宏习向前了一步,“这位女同志……” 他刚想说啥,只见一个年龄稍大的女人走了过来,小男孩儿一看见她就哭了,“妈!” “咋地了?” “快管管你怂包儿子吧!又让人给欺负哭了!” “那你就给他砖头?有你这样儿当小姨的吗?”女人显然明白自己妹妹的德性,“玫瑰花儿我给你买回来了啊!这回可别把相亲搞砸了!要淑女!淑女知道不?动不动就让我儿子拿砖头!爸说得没错!你就是托生的时候少带了零件儿!活脱是个儿子。” “嗯,你儿子是多了个零件儿。” “一个姑娘家家的!啥话都说。”女人捶了妹妹一记,拎起哭咧咧地儿子走了。 姑娘整理了一下衣服,梳了梳马尾辫儿,手里握着玫瑰花,很娴静地坐在那里,要不是之前目睹了全过程,马宏习和室友真以为她是个淑女呢…… 所以这就是相亲对象? 马宏习忽然不紧张了,他走了过去,“你好,我是马宏习,你是王姐介绍的……” “我是。”姑娘站了起来,露出羞涩的微笑,“王姐是我堂姐,我姓王叫王佳。” 马占山两口子大包小包地去看怀孕的长媳了,朱逸群不在家的日子里,媛媛成了妈妈的小尾巴,跟着妈妈去上班。 大丽给她找了一个空位置,把她装了水壶和小饼干的书包塞进桌堂,给她一只笔一张废纸让她画着玩儿,自己上课。 媛媛新鲜安静了十分钟就不干了,闹着要出去玩儿,大丽只得把她送到教室外,让她在墙根儿玩,顺便告诉尚老师和学生们,没事儿注意点儿她。 事实证明媛媛自理能力挺强的,下课的时候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小土猴儿。 不知道啥时候用棍儿刨了几个坑,又跳又滚的,玩得热热闹闹的。 大丽刚想管她,她已经跑进了下课的学生们中间,玩儿得像只小疯子。 尚老师倒是不以为意,“小孩儿嘛,接触点儿泥啊,土啊!没关系,你们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嘛。” 话虽如此,看见自己的孩子祸祸成这样儿当妈的心里指定难受。 “坚持两天,你爸妈就回来了,再不然把你婆婆接来带两天孩子?”尚老师明显的不怀好 分卷阅读262 意。 “不要。”大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孟文玲这些年没少讲究他们。 知道他们两口子和孟文玲底细的不信,不知道的就有信了的。 尤其是临城乡的人,有不少说他们俩口子不孝顺的。 现在大丽就当她死了,根本不想听见她的名字。 大丽不想听见孟文玲的名字,孟文玲却很喜欢提她的名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你喇叭婶儿也知道,我家里这么多年净耍我一个,苦巴苦夜的把两个姑娘打发出门子,给两个小子结了婚,我跟我生的两孩子成了多余的了,人家说了,小子结婚就可着西屋结,彩礼比照着两个大的来,四百块钱……” 说到这儿孟文玲哭了,“那是啥年月的四百块钱啊,现在捡块豆腐都得一毛了!那个时候五分钱一块豆腐!幸亏我自己手里有两个,我亲生的大儿子到时候能支援两个。” 大喇叭看着被带来的一对母女,母女俩个你看我我看你,明显有些不满,孟文玲的儿子白小军则是头低得恨不得扎□□里。 母女两个肯来,相来也确实是知道些根底,“那个她婶儿啊,我听说您大儿子不咋孝顺啊?”翻译:吹啥呢?谁不知道你当初扔下七岁的儿子改嫁,儿子大了日子过好了又舔着脸往人身上蹭,你大儿子理都不理你啊? “再不孝顺我也是他妈,不瞒你说,全都是我儿媳妇儿横扒拉竖挡着的!我儿子悄悄跟我说了,妈,我弟弟结婚我指定出力!多了没有两千三千的儿子有!将来等我弟结婚了,我带着我弟学手艺,咋也把我弟拉把起来。” 孟文玲最厉害的技能就是无中生有,不要说她有个有钱的儿子,就是没有有钱的儿子,她也能吹出来。 来相亲的母女两个穿得一般,姑娘长得比一般人还要丑些,黑黄黑黄的一脸雀斑不说,走路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利索。 听她这么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当妈的瞧了瞧虽说老实不吱声儿,但长得很齐整的白小军,咬了咬牙,“我们也不是那个指着姑娘的彩礼过日子的,将来拉不拉巴我们不管,就一条儿结婚出去单过,行咱就处处看,不行就拉倒。” 孟文玲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乐了,“唉,我家这情况我也没寻思将来把媳妇娶家来,依着我指定得让他们单过,可我男人不乐意……这事儿得商量。” “那你们商量好了我们再来吧。”姑娘的妈把姑娘拉了起来。 “那啥!吃了饭再走呗!饭我都做好了!”孟文玲赶紧过去挽留,挥手示意儿子表现表现,“小军!去送送人家。” 她瞧着姑娘走路时有些瘸的腿,眉头皱得死紧,“大喇叭你介绍的啥人啊,有残疾啊。” “没残疾的我也不敢给人家介绍啊!小军这孩子是真好……”可惜摊上了这么个妈。 要说孟文玲这人坏吗?对小军指定不坏,将来有了儿媳妇指定一门心思地维护两小子的生活,但对别人可真不咋地。 “不行!我得要钱去!现在的姑娘都不乐意刚结婚就跟婆婆一块儿过!得给小军买房子。” “你家老头儿不是不答应吗?他说当初那俩不都是在西屋结得婚吗?让小军也那么结婚。”结婚之前说一起过如何如何,媳妇领进门怀孕生完孩子,孟文玲儿就开作,把人作走了,屋子空出来娶第二个,对第二个媳妇又故技重施。 两个继子虽说都单过呢,房子啥的都是人自己挣的。 白老三岁数大了也想明白了,有时候会去帮儿子干活讨好儿子,但是出力行,出钱不行,一分钱不待往外掏的。 孟文玲和白老三两口子目前的情况是双方其实手里都有钱,谁都不掏。 指责对方对小儿子不好,不给小儿子说媳妇、盖房子。 “我得找我儿子去!妈的,别的不说十月怀胎,房租费得给我吧?我养了他七年,保姆七年一年也得个百把的工资!” 连个瘸子都不愿意嫁进他们家,孟文玲对在西屋结婚这件事彻底绝望了,坚定了盖房的信心。 至于盖房的钱从哪儿来,白老三的钱她要不来,要急了整不好要挨打,朱逸群,你比较有钱,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 孟文玲就这么一厢情愿地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23:20:11~20210624?22:2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河酒?30瓶;一万年后我从林中走过?10瓶;风从海上来、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小兔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9、六十五章(上) 朱逸群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什么人像在念叨自己,跟他说话的药材经销商老徐放下手中的药材,“感冒了?” “没有。”朱逸群摇了摇头,?“您看今年的药材质量怎么样?” “还行。”老徐应 分卷阅读263 了一声,?“什么时候交货?” “七天之内。” “要都是这样的品质的话,?我给我这个数。”两人是在老徐的门店里说的,?时常会有人进出,?老徐拿出搁在一旁的毛巾盖在两人手上,给了朱逸群一个数字。 “不行,得这个数。”朱逸群摇了摇头。 “今年的行情一般啊,这个数,?不能再多了。” “这个数不能再少了。” 要是外行人看这两男人手藏在毛巾里头,?嘴上讲着价,八成会觉得这两是精神病。 两人讨价还价完了之后,?握手为定,?“你得保证,拿来的药材必须都是这样的品质,?不能以次充好。” “咱们俩个又不是第一天合作,我的人品您还不了解吗?” 朱逸群拿出合同,“签一下。” “签一下。”两人签好了合同,?对方付了定金,?交易达成。 朱逸群从他那里出来,无论来省城多少次,他都觉得城里吵闹。 车太多,人太多,声音太杂乱,让人莫名的烦燥。 他上了车,?车上人多得像挤豆包一样,他在人缝中挤到了车中间就再也挤不动了。 一个跟在他身后穿黑衣服的小个子,见他挤不动了还在继续挤,好像能从人缝中钻过去一样。 “让一让!让一让!”小个子到底是灵活,贴着朱逸群钻了过去。 “回来。”朱逸群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东西还我再走。” “你说啥呢?” “把我的东西还我再走。”他扯着小个子的领子让他整个人转了个个儿。 “大哥,你有病吧。”小个子一边说一边往朱逸群这儿靠近,伸手要推朱逸群。 朱逸群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使劲儿一拧,从他手里夺下来一个刀片儿,要不是朱逸群反应快,让小个子的手碰到他,最少是个血口子,要是小个子手黑点儿奔他脖子去了,他有可能交待在这里。 “大哥!大哥!我认栽,大哥!”小个子一边说一边用能活动的手拿出一个信封还给朱逸群。 周围的群众一见这场面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遇上扒手了,这年月扒手太多了,各个都能嚣张,被抓到了从偷变抢不说,打人、捅人啥事儿都干得出来,而且都是团伙作案。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唯一的共同点是向后躲,挤得水泄不通的公交车,竟然在朱逸群跟小偷周围形成了一小片无人区。 朱逸群接过信封,眼睛往周围扫了一下,有几个人要往这边儿挤,有人看样子已经要掏家伙了。 公交车司机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二话没说靠边停车,把前后门都打开了。 公交车上的人如蒙大赦,下饺子似的往车下跑,这种事不跑难道还往跟前凑吗? 车里只剩下了朱逸群,小偷,那几个可疑的人和司机。 “我说,差不多得了。”司机劝了一句。 “我们是跟着曾哥混的,山炮赶紧放人!把钱交出来滚蛋!”穿白色半袖的高胖男人大吼了一声。 一听说曾哥司机把自己这边的门开了,快步下了车。 “我要是不放呢?” “不放弄死你!”几个人拿出了家伙围了过来。 朱逸群把手里的小偷往他们身上一扔,顺着敞开的车门就跳了下去,跑进了人潮之中。 开玩笑,他手里又没家伙,五个拿着武器的壮汉围过来,傻子才不跑。 他在前面跑,后面这几个人拿着武器追,周围的人都是反应极快地躲开,没有一个人想要过去帮忙的。 朱逸群虽说对这里一点儿都不熟,但他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跑,七拐八拐的,在人群的掩护下跑了。 他回头看看追兵,一个都没有…… 再看周围的环境,嗯,他迷路了。 本来他对省城的了解就仅限于从四棵树站下车,从公交车去老徐那里,再坐公交车原路返回。 现在完全处于他的盲区了。 他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找了家面馆吃了顿面条儿,跟老板一问,老板说出个街路名儿,嗯,没听过。 “老板,有电话吗?” “两毛钱,仅限市内,你说号我拨。”老板说道。 “好。”他拿出两毛钱交给了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簿翻到在省城的战友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辆自行车停在了面馆旁边,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进了面馆,“你小子是不是钱包让人偷了,让我过来赎人?” 来人姓张,是朱逸群当年的排长,前年才退伍,退伍后进了机关当干部。 他跟朱逸群当年的关系就极好,工作定下来了之后,给朱逸群写过信,留下过联系方式。 “呵,我还真遇上小偷了。现在省城小偷这么多吗?”不光是小偷多,而且嚣张极了,民众也是能躲就躲,小偷这种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东西,竟然没人敢惹。 “现在 分卷阅读264 不光小偷多,车匪路霸也多,大案也多。”马排长坐了下来,“我的自行车都让人偷三回了,现在都敢买新自行车了,只敢用二手的。不提这个了,你来省城干嘛来了?找我?” 朱逸群笑了笑,“你别当了个小官儿就觉得人人都是找你办事的,我找你是想让你给我指个路,从这儿往车站咋走?” “从这儿往车站得倒两次车,你不是没带行李吗?我骑自行车驮你过去。” 马排长驮着朱逸群骑了有一个小时才到长途汽车站,朱逸群请他在车站旁的小吃店吃了顿饭。 车站旁更乱,两人吃饭的工夫,已经看见两次小偷偷东西了,周围的人看见也不敢说话。 还有人见到落单的人就过去问要不要找工作的,落单的人多数捂着行李快跑,但也有跟着走的。 “现在治安这样儿,就没人管一管?”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咱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兵的了,不管这些事儿。”马排长叹了口气,对于现在的社会乱象也是颇为不满,“我听人说可能要严打。” “又严打?” “这次的力度会更大。” 他说着,朱逸群当故事听着,再怎么严打也打不到靠山屯。 不说这个话题,两人又交换了一下近况,马排长交游比朱逸群广,他当年不光给朱逸群寄了信,给好几个人都寄了信,跟这些人一直没断了往来。 对当年的人的近况都很了解,朱逸群听他讲述这些年战友们身上发生的事儿,颇为唏嘘,不同于拒绝了分配的朱逸群。 他们绝大多数分配了工作,有人做了工人,有人进了机关,普遍轨迹都差不多。 退伍,工作,结婚,生子…… 两人出了小吃店,朱逸群婉拒了马排长的婉留,进了售票大厅买票。 忽然一个小姑娘往他这边跑,一把抓住了他,“四叔!” 朱逸群愣了一下,这姑娘岁数不大,长得眉清目秀的,颇有些眼熟,“赵小玲?” 赵小玲看见他就哭了,“四叔!你咋在这儿啊?吓死我了!有人跟着我!” 朱逸群往赵小玲的身后看,有两个看起来就流里流气的小流氓在看见赵小玲找着了个壮汉之后,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的?” “我妈病了正在住院,我爸让我回家取钱” “你上高中了吧?”今天是周三。 “我不打算念了。”赵小玲低下了头,“我妈得了尿毒症,家里的钱全掏空了,考上了也读不起。” 赵小玲儿家里过得相当不错,是村里第一家搬到县城并在县城安稳呆下去的。 谁能想到他家竟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呢。 赵小玲儿还没来得及买票,朱逸群去了售票口帮她买了同一趟车的票。 一路上赵小玲都很沉默,朱逸群没有细问她家的情况,家底再怎么“厚”,遇见了尿毒症这样的病,也是承受不起的。 他甚至没有劝赵小玲继续读书。 两人在县城下了车,赵小玲自己回了家,通往靠山屯的公交车隔两天一辆,今天没车,朱逸群去了马宏生家。 马宏生对赵小玲家的事儿显然更清楚,“她妈那病没个治,省城的大夫说了,她这个病想要彻底治好只有换个腰子(肾),最少得两万块钱,再不然就是透析,透析也活不了几年,他家的马都卖了。” “要我说她妈不应该再治了,得给儿女留点儿钱,再治也是人财两空。”丁桂兰说道,不是她残酷冷血,而是尿毒症根本治不好。 “话是这么说,轮到谁身上都得治,没钱了再说呗。”马宏生说道,“要说赵小玲这孩子可惜了,学习成绩不错。” 这种事旁人再怎么议论也不过是些“闲谈”,议论完就闭灯睡觉了。 第二天马宏生刚要拉朱逸群回靠山屯,就见赵小玲骑着自行车驮着妹妹来了。 “四叔!宏生叔!你们要回屯子捎上我们俩个呗!”赵小玲眼睛又红又肿的。 “你俩回屯子干啥?” “家里没钱了,我爸让我回屯子让我五大爷那里取钱去。” 赵老五啊? 马宏生和朱逸群对视一眼,心知这两丫头怕是要白跑一趟,但有啥法子呢?这种时候就是要能借钱的人都借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老师来了。感谢在20210624?22:24:43~20210625?22: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矞y、小丑丑、虹虹?10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0、六十五章(下) 大丽有时候怀疑尚老师的嘴开过光,?说谁谁到,好的不灵坏得可灵了。 孟文玲出现在她家院子里的时候正是早晨,她喂媛媛吃完饭,?刚收拾完, 分卷阅读265 ?给她洗手洗脸准备带她去学校的时候,?她就自己进院了。 这回倒是没拎鸡蛋,?拎了个三角兜子,?里面装着啥东西看不清楚。 “啊……你来了。” 孟文玲挤出来一个笑脸,“这就是媛媛吧?长得真俊!” “呃,啊。”大丽抱起了有些愣神儿的媛媛,“老四不在家。” “他干啥去了啊?” “上城里办事去了。” “你是不是要上班啊?”孟文玲伸手就要从大丽手里把媛媛接过去,?“你去上班吧,?我搁家看孩子。” “不用了。媛媛怕生。”媛媛很配合的双手搂住大丽的脖子,拒绝让这个陌生的人抱她。 “我又不是外人,?我是孩子的奶奶……” “呵呵。”大丽笑了两声儿,?“您跟着我去学校吧,等会儿我们走了家里没人陪着您。” “不了,?我就在这家等着,孩子嘛,谁哄着玩跟谁好,?我跟她玩一会儿就熟了。”她伸手想从大丽怀里把媛媛“薅”出来。 “啊!不要!不要!妈妈!”媛媛尖叫了起来,?小腿蹬着不让她碰,伸手拼命的打! “这孩子认生。”大丽抱着孩子躲开了。 “当初你要是让我留下伺候月子,看孩子,孩子也不能跟我眼生。”孟文玲心知自己在这个儿媳妇面前讨不着好,眼睛瞄着周围的邻居都往这边看,没有撒泼而是退了两步擦了擦眼泪。 大丽没有跟她飙演技的心思,?“您吃饭了吗?” “没呢。” “早晨我吃得煮挂面,还有点儿卤子,再给你煮点儿。” 她抱着孩子进了屋,把媛媛放到了炕上让她自己玩,锅里的水还热着,灶里还有点儿火,再添了点儿碎苞米瓤子,让火重新烧起来,水开之后她扔进去一络挂面。 “现在的年轻人真享福,作饭跟玩似的,想吃面条儿都不用自己擀。” “嗯。”大丽应了一声儿没多跟她说。 不一会儿挂面煮好了,大丽把剩下半碗的茄子卤摆上桌,又拿了头蒜,“吃吧。” “有黄瓜没?”孟文玲盘腿上了炕,坐在了炕桌边。 “有。”大丽给她拿了根洗好的黄瓜。 “你家吃面条儿就整根的吃黄瓜啊?”孟文玲翻了个白眼儿。 “是啊,我家就整根儿吃黄瓜,老四说这样吃过瘾。”大丽怼起她来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孟文玲没想到大丽这么不客气,想想自己是来“低头”的,只能把一肚子的火咽下去,慢吞吞地吃面条儿。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着这屋子,这屋子比当年她住的时候好多了,窗户是全玻璃的,炕柜打得板板整整的,地上的柜子上还刻着花儿,柜上摆着一对胆瓶还有一个铜座钟,角落里还摆了台缝纫机,现在缝纫机上盖了块玻璃铺了块布,上面摆了台带磁带的收音机。 她坐着的炕,炕席是新的,冷眼瞧着媛媛穿得衣裳,干干净净的不说,瞧着也不旧,炕柜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干净整齐。 墙上没有贴报纸,而是刷了层白灰,地上铺着红砖,再看桌上的盘子碗,都是新的。 别人说得不错,自己儿子家确实过得好。 “老四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他说白天的时候有事儿,估计会起早回来,七八点钟?” 大丽看着时钟有些着急,她七点半上班现在已经七点了,每次她都是提前到校开门等学生的。 “那我等他一会儿。”孟文玲看出她着急了,“你着急出去干啥啊?” “上班啊。” “上班?你上啥班啊?” “我是老师。” “哦。”孟文玲想起来了,“我寻思你请长假了没上班搁家看孩子呢。” “您说得真好笑,村小学就两老师,我请假了谁替我啊?我出满月就上班了,媛媛是我妈帮着看的。” “你妈现在干啥去了?” “我妈上我大哥那儿去了,我大嫂怀孕了。” 孟文玲心中一喜,“啊,那是不是还得留那儿伺候你大嫂啊?孩子谁看呢?” “孩子跟我一起上班。” “那哪儿行啊!你说你,咋不让人把我召唤来呢?我最会看孩子了!孩子都得意我,我们屯子的小孩儿没有不跟我好的!” “您那头儿不也有孙子孙女得看着吗?” “呵,他们又不是我亲生的,跟咱媛媛能一样儿吗?” 媛媛听见有人在叫她名字,一抬头瞧见是那个讨厌的人,气得把手里的玩具摔了出去。 “不用了,媛媛也到了该学习的时候,她跟着我上班儿能学东西。” “也对,像她这么大搁我们屯子都上幼儿园了,你们这儿没有幼儿园啊?” “没有。”她不信临城乡有。 “孩子嘛,得上幼儿园……”她瞅了瞅座钟,“哎呀妈啊,七点多了 分卷阅读266 ,你几点上班啊?快抱孩子走吧!我收拾碗和桌子!顺便帮你收拾收拾屋子!这家有小孩儿就是咋收拾都不利索,你看你这屋造得……” 大丽有些无语的盯着她,“不用,屋子我早晨新收拾的。”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赶人或者是叫个孩子过来,帮自己向尚老师请假。 反正不是赶她走,就是自己留在家里,家底儿都在柜里锁着呢,有存折、现金也有粮票国库券,不能把孟文玲留家里。 柜上那锁,防君子不防小人,拿个斧子砸两下儿就砸开了。 不管咋地,孟文玲儿是老四的母亲,跟自己也没啥恩怨,赶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出门,她觉得会折自己的寿。 正这时候马家兄弟路过她家,正往院子里瞅呢,往常他们上学的时候,老师家已经锁门关窗户了,这回咋没锁门呢? 她推开自己家的窗户喊了一声儿,“马明凯!马明丰!” “马老师!” “你们俩个跑步去学校,让尚老师开门,让各班班长带着早读,我家里来客人了晚去一会儿。” “好!”他们应了下来,向学校的方向跑了起来,身上自制的布书包随着两人的跑动来回晃个不停。 大丽把桌子收拾了,把碗刷了,孟文玲儿在炕上想要逗媛媛。 媛媛瞅着她扁着嘴儿就要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瞧见这个“姥姥”就害怕(媛媛只知道这么大岁数的人得叫某姥姥。) “媛媛。”大丽进屋把媛媛抱了起来,坐到炕得另一边,“您家里还好吧?” “还那样儿,小慧结婚了,嫁到城里了,对象是个体户带着她在市场做买卖,混口饭吃呗!她就是不听话,当初有人介绍工人她就不干。” “那我叔呢?身体还挺好?” 孟文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丽说得是自己后找的男人,“他啊?这两年身体也造完了,啥累活都不能干了,到冬天就咳嗽瞅着没几年活头。”说这话的时候她没啥伤心的意思,反而有一种畅快感。 “啊这样儿啊,那小……”大丽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亲”小叔子叫啥。 “小军正相对象儿呢。”孟文玲倒是很顺口地提起来了,“介绍的人太多,看不过来的看,都挑花眼了。” “嗯,慢慢挑。” “慢慢挑啥啊,现在的姑娘不像早前儿了,介绍对象头一条儿就是要个人过,我跟你叔正张罗着给他盖房子呢。” “盖房子找对象是正事儿。” “正啥事儿啊,我们家的事儿你不知道,你叔年轻的时候能干也能败家,没攒下啥玩意儿,后来那两怨种要结婚,我们两个口挪肚攒得总算张罗上了,那两怨种结完婚了,我们还了好几年饥慌,现在给小军结婚是强张罗,没钱!唉!没钱啊。” 大丽听到这儿听明白了,难怪她会来,难怪她这次这么能“忍”原来是奔钱来的。“这样儿啊,没事儿,小子嘛,二十多岁没结婚照样儿找十八的。” “你可拉倒吧,没房没地的,十八的?八十的都找不着!这不我就寻思上你这儿借点儿嘛!” “啊?借钱啊。”大丽应了一声儿,“这事儿得等老四回来,我家我不掌握钱,脑子不好使,算不明白,也就是能做买块豆腐的主。” “哪能啊,谁不知道马家的人脑子好使啊!你家净出大学生儿,哪能算不明白钱!咱女人就得掌握财权,男人要钱干啥啊?大手大脚的,钱多了就惹事儿。” “我家就这样儿,您不知道,我虎。”大丽乐呵地说道。 外面拖拉机响,她顺着窗户往外瞅松了口气,“老四回来了!” 她抱起在自己周围磨磨叽叽玩的媛媛赶紧出门,“老四!你妈来了!” 朱逸群愣了一下,反应了一秒钟才明白这话啥意思,“啊?” “来要钱的。”大丽走到他跟前小声儿说道,“我急着上班先走了,你自己摆平,要钱最多给两百,多给一分回来我挠死你。” “知道了。”朱逸群把自己口袋里的信封塞到大丽的包里,“五百块钱定钱,你收好。” “嗯。”大丽抱着孩子上班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5?22:57:36~20210626?22:5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毛、Caojia?10瓶;Alili?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1、六十六章(上) 孟文玲抬头瞅着站在炕边上的儿子,?她向前挪了挪,想要碰碰儿子的头。 儿子比三年前更壮实了一些,头发精短精短的,?眼睛很亮,?虽然人家都说他有钱,?看外表却看不出来,?跟村里人差不多的军绿裤子,?白背心,军绿外衣,脚上穿着解放胶鞋。 “听说你去省城办事了,咋没换 分卷阅读267 身衣裳?” “认识的人知道是干啥的,?不认识的人咋看跟没关系。”朱逸群并不在乎这些外表上的东西。 “你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孟文玲斟酌着要跟儿子说的话,?她跟儿子多少年没单独相处过了,现在想要讨好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吃饭了没?妈给你做饭去,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做妈做的疙瘩汤了,?妈给你卧两个鸡蛋。” 朱逸群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做为独生子,小时候的他是非常受宠的,?孟文玲也是个疼爱孩子的好妈妈,?家里缺粮食,爸妈自己不吃,也要让朱逸群吃饱。 小时候他挺爱感冒的,每次生病孟文玲都给他煮疙瘩汤吃,每次他吃完了,发了汗病就好一半了,?孟文玲曾经调侃他感冒发烧就是为了吃口疙瘩汤。 正因为当初孟文玲对他那么好,她走得时候他才会受那么大的打击。 “不饿。”朱逸群口气明显缓和了些,“你过来这边,那边同意吗?” 看见孟文玲,这些年一直被他刻意压制的一些记忆通通回来了,他记得很清楚,孟文玲曾经关上门,跟悄悄来做媒的表姨讲条件,一开始她也是想带着朱逸群的。 “人家那头好几个孩子呢,不乐意要拖油瓶。” “咋地他能带孩子不能带啊?” “人家说了,要是一个小丫头带着就带着了,一个小小子能吃能喝的将来还要帮着说媳妇,不让带!你好好考虑清楚,临城乡就搁县城边上,那边的日子好过!一天能吃三顿饭,过年有肉吃,进城也容易,比你在这破山村强百套!” “你让寻思寻思。” “你寻思啥啊,你个人能走,带着孩子老朱家能让吗?要说这事儿都不用考虑,朱家不会放,白家不想要,把他留下正好。” “可是当初答应了们家那个死鬼,一定把孩子带大。” “你一个女人咋带啊?” “朱家和马村长都说让过两年招个女婿……” “招个女婿又咋样儿?还不是守着这破草房过!一到冬天就出不去门!再说了,愿意到别人家拉帮套的跑腿子(光棍)有几个像样儿的?人家白家可是瓦房!骑自行车不到半个点儿就进县城了!白老三人也有本事!长得也板整。” 孟文玲想了不到十分钟就做出了决定,“行!听你的。” 就这样,孟文玲借口去表姐家帮着干活儿,把朱逸群放到他大爷家里,拎着包袱跟表姐走了。 等朱家知道她改嫁的信儿,她已经嫁到白家了。 朱逸群回想着当初的事儿,心里早没有小时候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了,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自私又愚蠢。 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 孟文玲见他脸色好看点儿了,又往他跟前凑了凑,“听人说你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养猪,种草药,帮别人家上灶,一年年的不少挣,当年你爸就这样儿,能干,有主意,爱折腾。” “嗯。”当年朱有福非常能干且大胆,悄悄做自己的小买卖,挣了不少的钱,他出意外是因为攒够了钱,想把家里的土房翻盖成三间砖瓦房,坐拉砖车回家的时候翻车被压到了底下。 在县医院抢求了两个小时就走了。 “他要不是那么能折腾能挣钱,也不至于那么短命!落下们孤儿寡母……”孟文玲哭了起来,她的眼泪是真的,她嫁到白家早明白什么叫媒人的嘴骗人的鬼。 白家人拿她当贼防着,白老三拿她当保姆看待,白家所谓的条件好,跟她关系也不大,白老三好喝酒不说,还爱打人,要不是她生下了一双儿女在白家渐渐站住了脚,日子怕是会更惨。 人都说她刻薄,现实是家里吃的就那些,不是那几个前房生的挨饿就是她生的挨饿。 白老三脾气不好爱打人,不是那几个前房生的挨打,就是她和她的子女挨打。 她的狠全都是被逼出来的!跟朱有福的时候,她就是个“傻子”。 她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要说最恨谁,最恨的就是王淑芝,要不是她为了媒人钱花言巧语地骗,也不至于把你扔下嫁到那个破家去……” 王淑芝就是当初介绍她嫁到白家的朱逸群的表姨,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这些事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怪不了别人。” 当初她都二十六七了,打哪儿论都是个大人了,要说她耳根子软,葛凤芝跟她最好,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让她挨两年,他们帮着张罗着招个男人上门,她咋不听呢? 王淑芝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她家一趟,跟她说了两回她咋听了呢?说到底是她自己不乐意守着孩子过,更不乐意留在小山村。 要是孟文玲十年前跟朱逸群这么哭诉,没准儿他就信了,跟着恨王淑芝,现在他岁数也不小了,经历的事儿也多了,还有啥事儿不明白的。 “你过来到底有啥困难说吧。”朱逸群不想听她继续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b 分卷阅读268 r   “你弟弟小军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了,他爸有点儿钱全给前房生的那两个怨种了,一点儿也不为他考虑,现在别人介绍的对象要钱要房,都要单过,他不肯帮小军盖房子……” “嗯。” “自己手里有两钱儿,又跟亲戚朋友借了点儿,现在还差不少钱,寻思着找你借点儿,妈不要你的,就是借!等小军结婚的时候收着礼钱了,马上还你。” “你要借多少?” 孟文玲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心中一喜,“想借两千块。” 朱逸群乐了,“两千块够搁县城买套房了,你家盖啥房子一张嘴就是借两千啊?” “那你能借多少啊?” “现在手里就一百块钱,多了没有!你要就拿走,也不用你还了,就当随礼了,毕竟以你有啥事儿还得指望他。” 一百块钱够干啥的啊?孟文玲有些悔要两千要多了,“不行!一百块钱太少了。” “就一百块钱,也得过日子。” “孩儿啊!可是你妈啊!大道上遇见要饭的老太太……” “哪个要饭的敢要一百块钱啊?一毛钱都是大钱了。” “那可是你亲弟弟啊!” “亲弟弟咋是姓白的?”朱逸群反问,“他要是跟一个爹生的,他结婚不用你张嘴,全包了,他是亲生的弟弟吗?” “生的!咋不是你亲生的弟弟啊!”孟文玲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是你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啊!你能眼瞅着他打一辈子光棍儿吗?” “他亲爹不是没死吗?他都能眼瞅着自己儿子打光棍,有啥不能的啊?结婚的时候谁帮了?这个时候讲亲情了,这些年你瞅过一眼吗?结婚你娘家那边儿来了好几个亲戚,咋地,他们瞒着你来的?那个时候但凡你出来露一面儿,随一毛钱的礼,现在都不是这态度。” 要说把事儿做绝的人是孟文玲。 朱逸群有很多话没说,现在孟文玲要是被白家赶出来了,没地方吃住活不下去了,他怎么样也会收留她,给她口饭吃。 现在不是这样儿,是她为了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在跟他要钱。 “朱逸群!你就这么恨?别忘了可是你的亲妈啊!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儿的儿子!一点儿都不孝顺自己的亲妈!不要说跟你借钱,就是跟你要钱你也得给啊!” “不给。”他挣钱不容易,只想留着养自己的老婆孩子,一点儿也不想填别人的儿子的坑。“要么你现在就走,要么现在去白家讲理,看看白家人咋说!他们白家人是不是都死绝了!自己家养活的儿子,凭啥结婚让外人掏钱!” 孟文玲吓得浑身一抖,她来“借”钱是“瞒”着白家人的,朱逸群拿钱了,白家占着了便宜不会吱声。 要是朱逸群去白家闹一场,害得白家丢了颜面,白老三指定不带放过她的。 “你这是啥意思啊?他姓白也是你亲弟弟啊!” “你都说了他姓白,俩论不上兄弟,你要是不提钱的事儿,当客人在这儿呆着,供你一顿好饭,下晌送你回去,你要是还这么胡搅蛮缠的要钱,现在就送你回白家,找白家人说理。”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白家。”孟文玲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妈知道是妈对不起你,妈给你跪下了,你原谅妈吧!”说完她从炕上滑了下来,扑嗵跪到了地上,“妈给你磕头了!你原谅妈吧!” 朱逸群赶紧躲开了,让亲妈给自己磕头,他受不起,他现在真是有万般计算也使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6?22:51:32~20210627?23:1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萱萱?16瓶;再瘦10斤、土狗?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风从海上来、小兔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2、六十六章(下) 这个家闹腾成这样儿,?自然是瞒不过村里人的,大丽走了,朱逸群回来了,?母子两个搁屋里说上话了,?过了一会儿朱逸群的声音提高了—— 一线“战地”记者朱五婶儿趴在自己家的杖子边儿竖着耳朵听,?不一会儿她的身边就聚集了好几个老娘们儿。 她们一边听还一边评论,?“五婶儿,?他们是因为啥吵起来了?” “孟文玲来要钱来了!她在白家生的儿子结婚盖房没钱,上大林子这儿来借来了。” “哎呀妈啊,她咋这么不要脸呢。” “不是说白家挺有钱的吗?咋的连给自己家儿子娶媳妇儿的钱都没有?啧啧啧……” “诶,这些年大林子可没少挣,?亲妈张一回嘴,?咋地也得出点儿血。” “凭啥啊?又不是她个人有病有灾了要花钱,这是给白家的小子要钱!要我我可不给。” 她们一直听到 分卷阅读269 孟文玲跪下…… 朱五婶儿从杖子边儿上下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咋地她也是朱家的媳妇儿,?孟文玲一个外人跑来讹朱家人的钱,她得出头,?“你们赶紧的去把大嫂找来,你说这个时候葛凤芝咋不在呢。” 要是有葛凤芝在啊,她早进去扯着孟文玲的衣服领子抽她大耳刮子了。 来不及了,?从院子里走到现场太远了,?朱五婶儿干脆翻过板杖子过去了,真难为她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身手还是一样敏捷。 她掀开帘子进屋,“我说朱二嫂,你这是干啥呢?” 孟文玲一看来了观众了,?哭得更厉害了,“哎呀我的天啊!我是不能活了啊!儿子!今天你不原谅妈,妈就跪死在这儿。” “跪啥跪啊!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啊!大林子!还不快扶着点儿你妈!”朱五婶儿一手架着孟文玲儿的胳膊往上薅。 朱逸群气得不行了,看见朱五婶儿来了,叹了口气帮着把屁股下沉,一直往地上滑的孟文玲往上拽。 “你不知道啊!我身体不好啊!一着急挨累就心口疼!这都是这些年造毁的啊!”孟文玲一边说一边抓着朱逸群,“儿子!妈不是给你丢人来了!妈这就起来。”她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往下滑。 “快来人!”朱五婶儿喊了几声儿,看热闹的人终于有了借口,一窝蜂的往朱家院子里涌,进来了四五个老娘们儿把孟文玲扶到炕上去。 孟文玲躺到了炕上,眼睛一闭直哼哼,“哼……哼……哼……” 朱五婶儿从柜上拿了个枕头给她枕着,“我说你这身子骨,你后找的男人咋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 “我偷着出来的。” “你这身体偷着出来干啥啊!” “我想儿子啊。”跟前的人越来越多,孟文玲不敢提借钱的事儿了。 朱五婶儿抬头跟那些女人对视了一眼,“你带药了没?” “带了,我兜子里啊,有速效救心丸。” 朱逸群在她的三角兜子里面翻了翻,找出棕色葫芦状的小瓶儿,里面就是速效救心丸。 他倒出了三四粒交给朱五婶儿,朱五婶儿帮着塞到了孟文玲嘴里。 “大林子啊,不是婶儿说你,你这个孩子太倔,你妈又不跟你要房子要地,就是要你一句话呗,她这么大岁数了,原谅她能咋地?” “我本来也没记恨她。”说不记恨是假的,可这恨向谁发泄呢? “唉,你这孩子命也是苦。”朱五婶儿叹了口气,“唉,文玲嫂子,你八成是不记得了,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你带头去接得亲呢,那个时候你多漂亮啊!人也精神!可不是你现在这样儿。” 要说之前孟文玲有一半儿是演的,朱五婶儿这话让她是真伤心了,她愣了一下神儿,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朱有财媳妇朱大娘赶来了,一进屋看见躺炕上的孟文玲,一下子想起来二十年以前,有福去世的时候,孟文玲也是躺在那里不动弹一直哭。 也正是那段时间她肝肠寸短的样子,让朱家人以为她真跟嘴上说的似的呢,打算一辈子不改嫁带着大林子过,她跟凤芝两人还一直劝着她,缓两年招个光棍进门,谁能想到她一转身儿跑了啊。 “大林子啊,你妈来干啥来了?”大娘把朱逸群拉到一边问。 “她来要钱。”朱逸群没打算替孟文玲隐瞒,孟文玲养了他七年,大娘养了他将近十年。 “她要啥钱啊?” “给她后生的小子要钱。”朱逸群看孟文玲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真打算赖在这里了。 他看着还算正常,实际上后背全是虚汗,头疼得像是有多少个人拿钉子往他脑袋里面扎,烦得想要在屋里转圈儿,又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朱大娘瞧着他脸色不对劲儿,“你咋了?难受啊?” “头疼。” “她这么磨人我瞅着也头疼。”大娘看朱逸群的样子是真生气,没有这样当妈的,孩子小的时候走了,孩子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了,她又来搅和了。 所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朱大娘虽说性格软和,这个时候也动了真怒。 “孟文玲,你还认得我不?” 孟文玲抬起头,看见了大嫂……“大嫂。” “你别叫我大嫂!我不是你大嫂!”朱大娘怒斥道,“你回来干啥来了?” “我回来看看大林子。” “呵,我咋这么不相信呢!孩子小的时候你不回来看!孩子结婚要钱的时候你也不回来看,现在孩子日子过好了,你回来了!你回来看他干啥?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不用你看!” 孟文玲没想到一向软和的“大嫂”竟然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捂着胸口又哼哼了起来,“我也快五十的人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说不上啥时候阎王爷就把我收走了!我看看我儿子有啥错儿啊!” 朱大娘也给整不会了,她本来就是软和人,实在干不了硬气的事儿。 分卷阅读270 这时候朱五婶儿上了,“我说文玲嫂子,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要是真为大林子好呢,这个时候再难受也得刚强点儿,你到底也是走一步的人了,不是朱家的人是白家的人,要是在这儿病了,算咋回事儿啊?要不,你缓一缓,我们找辆车把你给送回去?” 朱五婶儿杀人诛心了,一句不是朱家的人是白家的人,把孟文玲的脸皮给撕下来了。 “我不管我是谁家的人,我是他妈。”她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坐了起来,“当妈的在儿子家住几天有啥错?” “你要是跟现在似的,看起来好人一个,住到啥时候都没错。”朱五婶儿乐了。 这眼看是装不住了。 孟文玲深吸了口气,捂着胸口又倒下了。 “大林子,我瞧你妈这病挺重,赶紧给白家人送信儿吧!是接回去还是去医院,得人家白家人做主。”朱五婶儿脸上带着几分的讥笑,冷声说道。 “别让白家的人来!我自己能回去。”孟文玲哼哼着起来了,她看出来了,这屋里屋外的人不是姓朱的就是姓马的,“大嫂”软和,朱家厉害的媳妇儿可不少。 自己在这里讨不着好,心里又气又急,本来只是装出来的病,这会儿胸口是真憋得慌。 她赶紧又倒了几粒速效救心丸压舌下含着。 “你走吧。”朱逸群对着墙角缓了半天,开了柜从柜里拿出钱来,数出二百块钱交给她,“就这二百块钱了,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众人看着朱逸群拿钱,眼神不自觉地盯着那一叠大团结看,两百块钱,正经不少了。 孟文玲接过了钱塞进了包袱里,“大林子啊!”她还想再说什么,朱逸群已经背过身儿去了。 拿了两百,已经不少了,她自己也知道被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讨不着好。 要是继续赖在这儿,这些人里面有那嘴欠的,跑去白家捎信儿让白家人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她低着头出去了,到了门口马宏生开着拖拉机在那里等着她呢,把人拉上车直接就走了。 等到了白家,马宏生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这钱是我姐给你的,我说婶儿,人不能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啥都想占。你儿子要是那样儿的,就让他来找我,跟着我干两年,啥钱都有了。” “我家小军哪有你能干,他不是干活人。”孟文玲接过了钱,干笑两声下了车,走两步还不忘了哼哼两声儿。 马宏生一看她这样儿,啥也没说掉转车头跑了,就这样儿的谁敢沾边儿啊!没事儿就哼哼两声装病耍赖,自己家姐姐遇见这样的婆婆也算是十全九美了。 说起来也是,不能啥好事儿都让一个人占上了。 白小军搁院里头看见孟文玲从车上下来了,心里就明白了,“你去找他了?” “找了。我要不去找他去,你哪儿来的钱娶媳妇?一个一个的,啥都指着我!没有一个像样儿的!你但凡有人家的一星半点儿……” “我没让你找他,我打一辈子光棍也是白家的事儿!你找朱家干啥?你不要脸白家还要脸呢!”白小军第一次对自己母亲说话大声。 “咋了?我豁出脸去给你整钱娶媳妇儿还有错啊?我该你的!欠你的啊!”孟文玲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地骂了起来。 白小军啥也没说骑上自行车闷着头走了。 有这样的妈,这样的家庭,他是真不想结婚,结婚干啥啊?找个人跟自己的妈没事儿掐架玩儿?跟着一起挨骂?被贬低的一无是处? “一个一个的,谁都恨我!谁都不跟我好!我是为了谁啊!我是为了谁啊!” 孟文玲嚎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很疑惑孟文玲这类的母亲,习惯性地打击贬低自己的孩子,否认自己孩子的一切,把孩子养废了,又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一切。 感谢在20210627?23:11:03~20210628?22: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邓邓、语、狗富贵儿?10瓶;宁惟衣藻?8瓶;晚来天欲雪?6瓶;仙仙、再瘦10斤?5瓶;风从海上来、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3、六十七章(上) 十月初天气转凉的时候,?马占山和葛凤芝双双回到了靠山屯,两人从头到外换了身新衣裳。 葛凤芝还好,用21的话来说向来有些“凡”的马占山,?穿着呢子做的深绿套装,?在屯子里从早逛到晚。 早晚比较凉的时候就说这一身薄呢子果然抗风保暖,?到了中午太阳毒的时候就到处给人家看他身上的汗,?说自己穿这身儿太热了,?把外衣脱了露出里面的浅绿衬衫。 介绍完了材质又继续说这一套衣服来历不凡,“咱农村人不知道,在部队穿这身儿衣裳,小战士当时就敬礼管咱叫首长,?咱还觉得奇怪呢,?我儿子跟我说 分卷阅读271 他叔丈人给我的这一套衣裳在部队那得是大官儿才能穿的。” 在屯子里显摆完了,他又去公社显摆,?明明不需要他参加的会,?他也积极参加,还提前去两个小时在整个公社大院儿挨个办公室的显摆。 公社的领导见识广些,?认出他这身儿衣裳来历不凡,吹捧两句,他就更加的得意了。 把自己去部队看儿子时的种种翻过来倒过去的学了一遍,?比如坐吉普车去接他,?比如到部队吃到了啥好吃的,再比如在大城市如何睡软床,蹲马桶。 他老人家一天聊得尽了兴,搅扰的别人头疼不已。 葛凤芝则是在村里隐隐约约说些儿子家里如何如何,有些时候,家里有一个爱显摆的就行了,?显摆的人多了就招人烦了。 她更在意的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孟文玲竟然来女儿家里捣乱! “大嫂,你也太老实了!要是我早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炕上薅下来了。” 朱大娘叹了口气,“咋地她是大林子的亲妈。”朱大娘觉得早晚孟文玲得回来,人家是亲生的母子,以后要是和好了,她把孟文玲得罪的太死,反而不好。 “呵,我知道你啥意思,将来大林子要是白眼狼啊,别看他是我亲姑爷,我一样收拾他。”葛凤芝说道。 “三嫂你也不用觉得不解恨,我听说白老三知道了她来靠山屯要钱的事儿,把她打了个半死!”说到这儿朱五婶儿眼神放光地说道。 “啥打个半死啊,那是演给外人看的。”从头到尾一直吃瓜的马五姑拿出她的独道见解,“要是没有白老三在后头,她敢来吗?三嫂,你信我话吧,她早晚还得来。” “我还怕她不来呢。”葛凤芝冷哼了一声道。 马占山和葛凤芝的回归对靠山屯来说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些谈资,马占山家有钱,儿女有出息也不是一两天了,马占山爱显摆也不是一两天了,虽有话题性,却没有颠覆性。 直到朱逸群说要雇人上山干活。 村里人早就发现了,朱逸群之前连着好几天起早贪黑的从山上几大篓子几大篓子的往山下装药草,装完之后搁院子里面晾干,晾干完了整了四麻袋的干货,还有家里收山来的别的什么草药啥的拿车拉走了。 之后又拉回来不少东西。 这回雇人上山说是运肥、整地、铲草。 肥料就是朱家堆积的猪粪,除了猪粪之外还有烂菜叶子、草木灰、稻草梗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批要运上山的已经堆了老长时间了。 他先是雇了几个壮劳力在山上挖了个大土坑,又雇人把所有的肥都运上山。 一层肥,一层土形成一个巨大的“山包”,这还不算完,隔了有一里地的位置又照样儿挖土坑,一层肥,一层土的堆山包。 这么干了足有四五天,干活的人说了,足足堆了九个土堆。 剩下的活就不是“外人”能干的了,马家和朱家的近支儿十多个人上了山,又干了十多天活,回来的时候人人都神采熠熠。 马占山的桌子上,也多了七八分承包协议,村里的山地,各自有“主”。 承包的人不光是朱家和马家的近支,还有一些别的村民,头脑灵活的也跟风包山。 这些地块被马占山分门别类的分好,他心中有数,每一家最多承包的山地也不超过二十亩,跟朱逸群当初承包的大面积,不可同日而语。 不是他这个村长徇私,实在是因为他怕村民们一腔热情地跟着学种草药,种不好赔钱。 前期承包的山地少些,投入的少些,试一试水,也省得赔太多伤筋动骨。 村民们本来有些意见,见马占山自己家也只承包了十五亩,也就不吱声儿了。 地承包完了,村民们一直等待的技术员也来了,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学生仔,是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略有些秃顶的中年人,看起来不像干部,倒像农民。 这位技术员姓冯,人很实在,没讲课之前先跟朱逸群进山,看他新栽种的草药,考察当地的野生草药,再结合手里的资料做了一番研究,这才开始讲课。 讲课的地点就在村小学,每天晚上六点钟开课,一直讲到晚上八点。 村民们还是很热情的,一个班上坐得满满当当的。 冯老师原本以为村小学会很破败,却没想到村小学的房舍结实,窗明几净,操场上连跟草棍都没有,教室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别怪我冒犯,咱今天来的人里,有多少是识字的?” 村民们都举起了手。 “我说的识字不是会写自己的名字,是能读懂报纸。” 村民们依旧都举起了手。 在一旁旁听的尚老师发话了,“冯技术员,您放心吧,基本的读写他们都没问题。”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是她教出来的,什么水平她心中有数。 得了尚老师的保证,冯技术员开始讲课,从靠山屯本地产的草药讲起,这些草药村民都认识。 讲完这些 分卷阅读272 ,又讲了适合这里气候的草药,种植方法等等。 他用得都是大白话,村民们都能听懂,课后问答环节说得也很尽心。 朱逸群跟着一节不落地上了两周的课,又提供了自己的“草药园”做为实践课堂,让冯技术员现场讲解,结合冯技术员说得现代种植技术和尚老师提供的笔记,朱逸群觉得自己的种植技术又提高了不少。 课上完了,他亲自送冯技术员回县城,留下了冯技术员单位的电话号码,方便以后联系。 回家的时候路过邮电营业厅,在长途电话室外排着不少的人,这些人都是等着跟外地的人联系的。 村里的破手摇电话,也不是哪个村民都有,哪个村民都能用的,再说了不能打长途。 唉,什么时候各人家能通电话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看了看时间,加快速度买了些必备的东西和一些村民让他捎带的东西,开着四轮车回家了。 大丽皱着眉头,“小玲儿,把手电筒拿得再高一些。” 赵小玲的母亲到底是回屯子了,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在屯子呆着心静,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回来等死了。 县城再好,终究也不是她真正的“家”。 她现在是“保守”疗法,每天得打点滴,饱受摧残的血管非常难扎,大白天的时候,仍然需要打着手电,一点一点儿的摸索着扎。 扎完之后还要仔细观察会不会滚针,血管已经没有啥韧性了,稍微一动就会滚针。 赵老六在旁边叹着气,外头几个木匠正在打棺材。 也许是心理作用,打完了针赵老六媳妇精神了些,“小玲儿啊,今个儿周几了?” “周日了。” “你周日晚上不得得返校吗?你赶紧回去上学吧!别耽误功课了。” “妈,我不念了。” “你说啥?”赵老六媳妇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你必须给我回去念书!考学!你一个丫蛋子不念书,将来能干啥?能找啥样儿的对象?找个屯二迷糊,像妈一样苦一辈子吗?” “妈!”赵小玲赶紧按住母亲的手,“妈!你别乱动,小心滚针。” “你要是不回去念书,我啥针也不打,啥药也不吃!我就死这儿!”赵家这些年还是攒了些家底的,否则也不会送她去省城确诊,还住了一段时间的院,这么长时间浮财尽去还欠了饥荒,但是县城的房子还在,家里的摇钱树那匹大青马还在。 这些是不能动的!是要留着将来还债和供孩子上学的! “妈!我回去!我回去!”赵小玲哭成了泪人儿。 “小玲,你出来洗把脸。”大丽把赵小玲叫到了屋外,让她打水洗脸,今天是周三,小玲妈病糊涂了,已经不能分辩日期了,“小玲,你妈说得对,你得回去念书。” “马老师,我回去一拿起书就想起我妈,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人在学校魂也不在,去干啥啊?还不如多陪我妈几天呢。” 大丽也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她心里也清楚,什么打针吃药都是安慰剂,离开医院小玲妈也就是这两天了。 “行,你就在家陪你妈吧,不过可不行再说不念书的事儿了,你都念到高二了,不继续念太可惜了。” “马老师,我是真不想念书了,我想早点儿挣钱。” “你一个小姑娘咋挣钱?出去端盘子刷碗?小玲,你可不能让你妈闭不上眼睛啊!” “我读不下去啊。” “你现在读不下去,将来呢?想想咱村里别的姑娘,你够幸运的了!” 别人不说就说马小翠吧,喝药抗争之后,她继续读了两年书,因为喝药喝坏了脑子,再不像之前那么聪明了,再怎么努力成绩也不过是中下等,只能回家。 还有一些连去公社的机会都没有,自己也没有那个意识,在家干几年活,好一些的学了手艺,不好的直接十六七,十七八就嫁人了。 重复着上一辈的人生,慢慢把自己从充满灵性的小姑娘,变成农村老娘们。 赵小玲也不是不懂道理,这些她都懂,看见那些嫂子、婶子、大娘,她心惊肉跳。 “小玲,你想想,将来你爸也会老,你妹妹也会到读书的年纪,你希望你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吗?” “马老师,我们搁医院也遇见了不少有学历的城里人,有工作的有些单位不给报销,一样是放弃治疗。我想明白了,我得挣钱。” 她不知道自己咋挣钱,就只知道挣钱。 大丽知道劝她是没用的,她跟马宏波一样陷入了自己的思维误区,“行,你自己好好考虑。” 她回去检查了一下小玲妈,“六叔,有事儿的话不管多晚你都叫我。” 当着孩子的面,她没说太细,所谓的有事儿就是小玲妈去世。 “嗯。”赵老六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选择,就是这么残酷。感谢在20210628?22 分卷阅读273 :54:56~20210629?23:1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意人家?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儿?10瓶;18933877?2瓶;十二、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4、六十七章(下) 一年后 赵小玲有些忐忑地走进村小学,?她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两根辫子,用小学的玻璃窗检查自己的仪容。 忽地瞧见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隔着玻璃窗对着她笑。 小姑娘长得细眉大眼,?皮肤雪白,?穿着条白色的小裙子,?完全不似山村里的小姑娘,?倒像是大城市来的孩子。 “你是媛媛?” 媛媛对着她嘿嘿一乐。 赵小玲在母亲去世之后回到了校园,?然而锐气已失,再也没办法专心学业,彼时高考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县高在县城是好学校,?在全省范围内是不入流。 本来就只是县高前七十名,?只能说勉强有希望鱼跃龙门的赵小玲成绩滑落,只能落榜。 高考落榜之后,?也曾经在县城甚至市里找过工作。 然而不工作不知道,?挣钱两个字有多难,端盘子洗碗累得手酸脚软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有时候还会遇见不讲理的客人甚至是被借酒装疯的醉汉骚扰。 她比当年的马宏波认怂快多了,在饭店干了不到一个月的活就回家了。 然而妹妹的中考成绩让她放弃了重读的念头,家里只能供得起一个学生,?妹妹中考成绩是全县前二十名。 赵老六叹息了一声,?回屯子找了马占山,两人谈了不到一个小时,马占山就去找了尚老师,得到尚老师的首肯之后,赵小玲成了村里的第二个民办教师。 正在批改作业的大丽听见女儿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正好看见赵小玲,?“小玲!进来!” 大丽因为看见曾经的爱徒欣喜之余,眼睛里略有一层忧虑,尚老师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时常听见她咳嗽,据王树悄悄告诉她的消息,尚老师晚上的时候咳得更厉害,经常整夜睡不着觉。 尚老师是老慢支,肺气肿,这些都是地方常见病,村里五十岁往上的,有一多半有类似的疾病。 尚老师年轻的时候严重亏空过,本来肺功能就不太好,只不过之前多数是冬天发作,用中药和西药结合治疗,能够维持。 但是现在不过九月她就已经发病了,甚至同意了再找一个民办教师,身体状况显然比她自己承认的更不好。 赵小玲看见大丽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的忧伤,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问题,“马老师,我……” “欢迎你来,尚老师跟县里请示好多次了,县里每次都说没有合适的人,你来了,咱们就是三个人了。”说到底还是只有“自己人”最可靠,来了就不会走。 外人就算是来了,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 现在这个年月,尚老师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再有了。 “嗯。”赵小玲点了点头。 “不过有件事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跟你说清楚,民办教师本来是村里出一半的工资公社出一半的工资,现在公社那部分工资已经拖欠两年多了,村里因为承包山地有些余钱工资倒是能发出来,你来了之后,除了你自己的承包田之外,还有六亩的劝学田。” “我都知道。”赵小玲回村里除了想要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在市里的时候遇见一个客人,他是牡丹江人,卖木耳的,他的木耳不是在山里采的,是自己种的,我给他买了瓶啤酒跟他聊了半天,他说他家已经种了五年木耳了,现在种植技术很成熟。” “你想回村种木耳?” “嗯!”这是赵小玲自己找的发财之道,“我打算自己攒点钱之后,就去找地方学习技术!他是山里的!我也是山里的,我不信我种不出来木耳。” 赵小玲的想法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可在这个奔腾的年代,创造奇迹的人正是这些异想天开的人。 赵小玲见大丽沉默了,脸一红,“我只是有不成熟的想法,这事儿我连我爸都没告诉,您……” “你姐夫也是这样的人。趁着年轻该折腾折腾,没准儿你就折腾出一片家业呢。” “你比我爸强,我爸就想着我当两年民办教师,找个好对象。” “对象要找,事业也要开创,老鹰不对跟麻雀同飞,想找好对象,首先你要自身硬。”或者是跟她一样特别不要脸相中了抱住就不撒手。 “马老师,宏波哥现在咋样?”马宏波复读之后跟赵小玲是一届的,马宏波尽管使尽了全身的力量,也只是考上了青干校。 不过这也是他的“梦校”,在经过马宏生被捉事件后,马宏波就成了官迷,他一心想当官。 “他?能咋样, 分卷阅读274 考上了就好好念书。”倒是马玉珍,越来越有成仙成佛的范儿了,拿回来的书大丽跟看天书一样的完全看不懂。 两人正聊着,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大丽皱了皱眉头,“尚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赵小玲也没动,等着咳嗽声平息了,尚老师依旧像过去几十年一样,穿着小西装,头发梳理一丝不乱,出现在教室里。 “赵老师啊。” “尚老师。” “嗯,马老师,你带着赵老师去办公室,领一套教具和书,以后她负责教四、五年级,一、二、三年级由你负责,六年级我亲自带。” “好的尚老师。”尚老师特别重视低年级教育,之前就死抓着一年级不放,这次让大丽教一、二、三年级,是莫大的认可。 大丽本来应该高兴的,心中的担心却更甚了。 “尚老师,六年级用哪间教室啊?”学校只有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和一间尚老师的宿舍。 “六年级先在我宿舍上课。”尚老师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外,一阵剧烈地咳嗽声传了过来。 赵小玲想去看看,被大丽拉了回来,尚老师最不希望的事就是在她们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这样儿得住院。” “她怎么肯住院啊。我每天晚上来给她打点滴,已经打了两周了还不见好,已经不能再打了。” 大丽除了忧虑还是忧虑。 靠山屯跟别的村子最大的不同就是“热闹”,种中草药的事似乎打开了全村人的任督二脉。 人人都在想着怎么挣钱,有人跟风种草药,有人发现瓜果是个好生意,山里比山外气温低,山外瓜果下市了,山里的瓜果正好“顶上”。 学着养猪的人家更是极多,在靠山屯一家不养两头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这个村子的。 猪除了肉能卖钱,粪也是好东西,山上种的草药,小园里的菜,全靠猪粪。 另外一点是重视教育,可能是马小翠玩命闹腾的一场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村里的经济状况渐渐变好,本来就比较有“文化”的村民,更加愿意在教育上投入,今年的六年级生,创纪录的有8成升入了初中。 大丽和赵小玲走在村子里,时常有人跟她们打着招呼,还有一些人会过来跟大丽交流孩子在学校的表现。 尽管他们的交流方式是:“我们家的那个小兔崽子你不用惯着!不听活你就削他!” “我家那个小犊子要是有啥惹你生气的,你跟我说,看我不削死他。” 这些人说得情真意切,绝对没有一点儿“虚假”,在“教育”(打)孩子这件事上,全村人都有默契。 赵小玲刚想说些什么,村里人忽地一阵骚动,“朱四叔买电视了!”一个小孩儿疯也似地跑进村,一边跑一边挥舞着胳膊。 电视? 都听说过,也都看着过,暗地里村里人讨论也觉得村里第一个买电视的人家不是马占山家就是朱逸群家,这次真的买了。 村里一样很轰动。 “不是一台电视!是三台电视!马村长家一台!朱四叔家一台!尚老师家一台!”轰动新闻更轰动了。 大丽吓了一跳,这种事她怎么不知道? “姐,你不知道?” 大丽摇了摇头,买电视的钱早就有了,没买的原因一是比较难买,二是她不想自己家变成“电影院”还是不收钱的那种。 她加快脚步跑回自己家,只见自家的四轮子停在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朱逸群先把电视抱进了屋,“熊猫牌的!17寸!” 大丽穿过人流走到他跟前,“你啥时候买的电视啊?” “王二赖子回来了,带回来一百台电视机在县城卖,我跟他打了招呼留了三台。” “他回来了?” “赔了点钱,这一百台电视是他用来翻本的。”朱逸群小声儿说,“昨晚上到的货,我取货的时候就剩不到十台了!” 是,你厉害,你拿到了紧俏商品,可你要不要跟我商量商量?“你咋知道我爸准要?” “爸从大哥那里回来没事儿就念叨电视好,他早就有话,让我碰上卖电视的帮他留着。尚老师也是准要的。” “咱家就准要吗?”大丽脸沉了下来。 “呵呵,那个,买都买了……” 大丽想说让他退回去,看着周围村民的眼神,心知自己让朱逸群退货的话,等于当众打他的脸。 她咬了咬牙,只能认下他先斩后奏的行为,看着朱逸群脸上大大的笑脸,她心里想这不会就是朱逸群打的主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9?23:11:43~20210630?22:2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936975?100瓶;水木清华 分卷阅读275 ?40瓶;miumiu_yan?20瓶;LvbvL、Crystal、何以解忧,唯有暴富、SL、cjingcn?10瓶;shan栅?7瓶;~\\(≧▽≦)/~啦啦啦?5瓶;1142402?3瓶;二三里?2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5、六十八章(上) 村里有人买电视啦! 朱家有电视啦! 马村长家有电视啦! 尚……尚老师家有电视也跟他们没啥关系,?村里的青壮除了外面嫁进来的媳妇,没有一个不是尚老师的学生,尚老师在他们幼年的时候就留下了“灵魂印记”,?没有不怕她的。 马宏生特意回村一趟,?跟朱逸群一起,?用两根松木搭了个架子,?马宏生爬到上面去绑了根用两个盖帘子做的天线。 天线架好了,?电视机打开了,能接收三个频道,央视,省台,?市台。 从此以后,?马家就成了村民们最爱去的地方,朱逸群家次之。 朱逸群家的人气之所以不如朱家,?全是因为大丽,?她也不赶人,只是抱着媛媛,?带着笑看着来自家看电视的孩子,发出灵魂三问:“写作业了没?读课文了没?预习了没?” 小孩子们被问得连连后退,家长就算是生拉硬拽也不肯来了,?没有孩子们当幌子,?爱看电视的家长也不好天天来。 有些条件好的,也想着买电视,只不过王二赖子赚了钱补了亏空,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电视这种紧俏货,要不是朱逸群跟王二赖子关系好,消息闭塞的山村人很难再得到消息。 把孩子交给葛凤芝,?大丽趁着夜色拎着医药箱到尚老师那里,她新从公社卫生院那里进了一种更强效的消炎药,也许对尚老师能有效果。 到学校的时候,尚老师正在院子里用药罐子熬药,“我来熬。” 她快走了几步蹲下来扇风。 “你能闻出来这里有什么药吗?” “杏仁、桑白皮……”大丽报出了七八种药名儿。 “不错。”尚老师点了点头,“我给你的那些成方你还记得多少?” “常用得都记得。”只不过真是不太常用了,西药效果好见效快,比起喝很久还没效果的苦药汤子更受欢迎,只有一些老人坚持用中药。 “你来给我号号脉。”尚老师把胳膊伸了出来。 大丽对号脉只是跟着尚老师学了些皮毛,尚老师一问她一紧张记得的就更少了,尚老师也不生气,只是结合自己的病一点点的教她。 如何通过脉相来得知病人的情况。 又让她自己号自己的脉,看看正常人跟病人的脉相有什么区别。 “尚老师,您还是住院吧。” “住院有什么用呢?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连带的心脏受损,这种病确诊不难,难的是治疗,这病就是慢慢消磨人。” 没有了外人,尚老师不再强忍咳嗽,说这几句话的工夫就咳了好几次。 “您现在就发病正是恶化的表现,应该控制一下。” “怎么控制呢?打针?吃药?”这世界上最难“对付”的病人就是“医生”,他们对自己的病非常了解,有一番自己的主张和见解,想要让他们改变看法或配合治疗相当难。 尚老师本身性格又倔犟,大丽把嘴唇磨破了也没用,最后只得同意先用新的消炎药试一试。 可能是新消炎药的原因,尚老师第二天状态好了很多,大丽也就放下了心。 没想到尚老师身体好了,对她的“教学”更加严格了,甚至找来了一个小铜人,教她认穴位。 她一边教学生,一边课后被人教,时不时还要出诊替村里的病人治病,忙得脚打后脑勺,自己家买的电视都没什么时间看。 赵小玲适应的也不错,很快掌握了教学节奏,学生们现在都知道,三个老师里尚老师最严厉,马老师比尚老师强一点儿,赵老师最温柔。 你觉得学生们会因为老师温柔而变乖巧吗? 并不,他们会想办法作妖。 大丽正在班级给一年级的学生上课,彼时不太流行什么幼儿园之类的,一年级的小孩是真正的“零基础”入学。 顶多是有一些在家里胡乱教了些数数之类的技能,能完整的背出拼音表的都是“小天才”了。 大丽给他们启蒙,是一天一个拼音这样的教,一边学一边复习前面的,免得他们忘了。 教完了还要一个一个手把手教他们写拼音,不光是身累,心也累。 她正把着一个论辈份应该叫她四奶奶的孩子写“ou”,忽地听见隔壁传来一阵一阵的尖叫。 她放开了孩子们,赶紧往隔壁跑,只见赵小玲吓得直蹦,在她的讲台上扔着一个死蛇! 附近的山上有蛇,但不多,中午时分有可能会有蛇为了躲太阳进屋,但绝对不会是死的,而且现 分卷阅读276 在也不是中午。 赵小玲了几个女生在叫,班上的男生和好几个女生在一边笑,“老师!您别怕!这蛇没有毒!已经死了!”有个男生一边笑一边说道。 他还很英勇地拿着“教鞭”把蛇挑了起来,“你看!死蛇!” “别拿过来!别拿过来!”别看赵小玲也是山里姑娘,她是真怕蛇! “老师这蛇真死了。”男生一边说一边坏笑着把蛇挑近赵小玲,想让她“看清楚”。 “朱文喜,你胆儿挺肥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呢。”大丽进了教室,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教鞭连着蛇一起扔到教室外。 转过头,一把揪住朱文喜的耳朵,“说吧,蛇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是在帮赵老师。” “演!继续演!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老师!我没拉屎。” “还跟我装!要不然咱俩出去说?” 朱文喜吓得一哆索,立刻乖顺了些,“马老师!那蛇是我们几个在外面捡的!赵老师教育我们捡到东西要交给老师,我就就交给老师了。” “这么说我还得表扬你了?” “不用表扬!不用表扬。” 赵小玲颇有些无语,她以为她的学生都是高年级了,比较懂事和讲道理了,很少像尚老师和马老师那样暴力镇压,连大声吼学生都很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朱文乐!回去告诉你爸!朱文喜拿蛇吓唬老师!让你爸管管!”大丽回过头,叮嘱跟过来看热闹的自己班学生。 “好!”朱文乐是朱文喜的弟弟,哥哥的跟屁虫,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把哥哥的事回家告诉爸妈。 因此被朱文喜修理过好几次,从明着告状变成了悄悄告状,这次有了大丽的圣旨,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老师饶命啊老师!”马老师再怎么修理他都是有限的,自己的爸爸打人那是真打啊。 “下次还敢不敢欺负赵老师了?” “不敢了!不敢了!”朱文喜连连摆手。 大丽抬起了头,“你们还敢不敢了?” 学生们见男生中的孩子王都被修理得老老实实,纷纷摇头。 赵小玲脸通红通红的,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教师生活了,没想到还需要大丽来“救”她。 放学之后大丽特意跟她一起回家,“小玲,这帮孩子,尤其是十岁出头的男孩,不能当人看待,他们就是一群小动物!你得拿出头狼的气魄来压住他们!他们才能听话。” “得咋有气魄啊?” “头一件事就是少跟他们笑,说话的时候冷一点,抓住刺头可劲儿收拾。”大丽本来就是多子女家庭里长大的,从小打到大,本身性格又强势,这一点尚老师根本没怎么教她,她就无师自通了。 赵小玲家里就一个妹妹,相对比较平和,本身是性格内向的人,虽然有倔的一面但倔在心里,需要大丽激发出来。 “嗯。”赵小玲暗中下定决定,一定要压住班里的学生,她也是从村小学,县中学,县高中一路当学生过来的,当老师的,压不住堂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她本身也是比较要强的,结合她自己的性格,总结出了另一种管理学生的办法,果然收伏住了班里的那些淘小子,淘丫头。 学生们被各种手段修理的时候,无不怀念当初那个温柔的新老师。 可是如果再来一个新老师,他们一样忍不住会作妖。 天彻底转凉之后,尚老师的病又犯了一次,这次她没让大丽用西药,让大丽给她开药。 大丽结合成方,针对尚老师的情况大胆加减了一些药,居然效果还行,对此尚老师的评价是“没想到你还有点儿天赋。以后你给人看病带上我。” 从此以后,大丽背着药箱出去看病的时候,尚老师总会跟着,两人一人把一边的脉,说出自己的诊断,通过这样的言传身教,再加上自己本身对这些病人病情的理解,大丽的中医水平涨了一大截。 尚老师只是略微表扬了她一下,就又甩给她一堆的书,这次不再是放羊式教学了,而是规定她在多长时间内一定要看完。 甚至出题考试!让她背颂书中的内容!一有错漏就罚抄二十遍! 大丽一边体验着当老师的“快感”一边当学生被“虐”,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很多。 连媛媛都知道妈妈天天“写作业”,好忙! 这天她写完了被罚抄的二十遍内容,躺在炕上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你最近进步挺大的,你看,你这回只被罚抄了两页书。”朱逸群安慰她。 “我不是因为这个叹气。”大丽的叹气声更重了,“我是觉得尚老师这么抓我学习忽然抓得这么紧,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你想多了,我瞧着尚老师精神挺好的。”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 分卷阅读277 30?22:28:26~20210701?22: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左眼跳?20瓶;胡同里的猫?19瓶;苏火?13瓶;小金鱼、遗忘、哲哲哲李?10瓶;哎呀呀呀?5瓶;二三里?4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6、六十八章(下) 关外这片地方,?土地肥沃,极少大灾大难,慷慨地给予那些不畏严冬,?历尽险阻离开祖地的拓荒者馈赠。 然而每一项馈赠暗中都已经标好了价格,?严寒使得这里的人急需补充能量,?饮食重油、重盐、重糖、爱酒水,?高发中风、糖尿病,?寒冷的空气考验着人的肺,冠心病、哮喘、慢性支气管炎高发。 靠山屯的人虽然不愁温饱,但离重油,重糖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中风并不常见,?慢性支气管炎和冠心病却是极为常见。 一到冬天大丽除了教学之外,最多的就是去给村里的老病号、新病号看病。 除了感冒发烧的,?最常见的就是老慢支、哮喘、冠心病。 因为个体这三种疾病轻重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磨人。 尚老师原来对这一疾病没有什么研究,毕竟她虽然家学渊源,?懂得一点皮毛,却没有深究,她的志向不在医学,?她甚至认为有了西医之后,?中医可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直到年过四十之后,身体素质渐渐下滑,她才把家传的中医捡了起来,越研究越发现,在慢性病和调理身体方面,中药是有它别人不可替代的优势的。 因为她本身是病人,?对自己的病研究得比较深入,自己给自己开药,拿自己当试验品,也总结出了一些药方。 不过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是医生,教大丽,是因为她觉得大丽比较有天赋,一个老师靠着几个月的短训班培训,把靠山屯的人照顾得很好,再加上她是个老师,老师掌握了一项新东西,总是忍不住要传承。 两人用一整个冬天给村里的老慢支们治病,把病人当成“教具”研究,尚老师自己的知识底子用完之后,跟大丽一起学习研究,到底让她们俩个试出了一整套中西医结合的“组合拳”。 在她俩的照顾下,患病的村民们渡过了一个不那么难熬的冬天。 有了好医生,人们总是喜欢介绍给自己的亲人、朋友,一传十,十传百,靠山屯有神医的消息竟然不径而走。 先是别村的过来看病,后来是更远的一些村子的人来看病,再后来连县城的人都来找她们看病。 尚老师和大丽对钱都不太敏感,给人看病收得钱都不算多,一次两次还好,三次以上——朱逸群不干了。 需要中药,咱家有,没有的他也有渠道拿到优质好货,何必拿药方给别人去赚钱? 他特意跑了一趟县城打了几个长途,从之前卖药的渠道那里进了不少常用药,买了二十多个药罐子,在院子里盖了个棚子,里面垒了八星灶,专门用来熬药。 想法什么的都有了,现在的问题是说服大丽和尚老师。 说服的方法很简单,“尚老师,我知道您只想着治病救人,然而分文不取不是常久之计,再说了咱们村小学的校舍打我太爷爷那辈就有了,虽然这些年养护的不错到底也是太老了,再说咱们现在有六个年级,教室也不够啊。” 用学校当理由,尚老师接受得很快,她也不是个傻子,不收诊费是因为她自觉已经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了,现在一想到校舍,她就有了赚钱的动力。 “你的意思是用诊金盖学校?” “是啊!县里不给咱盖!咱自己盖!县里不给发工资,咱自己发!现在县城多少老师都是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开支,咱要是月月开支,还怕没有老师来吗?在编的老师找不着,赵小玲那种没有考上大学或高中,学习成绩不错的孩子,咱本村就有!咱有钱!多招民办教师还不行吗?” 朱逸群的话说到了尚老师的心里,是啊!钱能腐蚀人心不假,钱也能做善事啊! 有钱不止可以盖校舍,还可以资助村里上不起学的学生! 尚老师被说服了,大丽就不是什么问题,她其实也意识到了不收诊金不对,但尚老师不说收钱,她就不好意思说。 这也是因为虽然她出身山村,但没真得体会到缺钱和贫困,家里条件好,没让她吃过苦,嫁给朱逸群这个“能人”之后,更是不缺钱。 想起自己家的“存款”,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害怕! 她们这一代人,从小受得教育就是“越穷越革/命”,那些被送来改造的右/派,很多都是城里的有钱人,钱带来的不是安全感,是恐惧。 确定了要赚钱就好办了,出诊的地方不能是家里,不正规,得去村卫生室。 村里的库房一共有三间房,现在空出来一间专门用来“候诊”。 看完诊之后,拿着药方去朱逸群家 分卷阅读278 里,抓药、熬药,虽然病人大部分老慢支,但每人的体质不同,病情发展程度不同,合并症不同,需要的是一人一方,不能用成方应付了事。 尚老师和大丽两人的主业是老师,除了寒假和周末之外并不能全天看病,在所有人一起候诊的情况下优先本村的居民,对此所有的病人表示理解——不理解可以去别人那里看病,独门业余生意就是这么任性。 1990年 摸了摸兜里揣着派遣证,马宏波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他现在已经毕业了,被分配回了公社,现在是一名正式的干部了。 履行完一系列手续之后,已经被改称为乡长党委书记的林书记给他放了两天假,让他先回家一趟。 在他走之前,林书记特意跟他谈了一次话,“你们靠山屯可不一般,现在比我这个穷乡长富多了,你回去之后让你爸多来走动几次,别发财了就见着人。” 马宏波知道自己家这些年种草药没少赚钱,姐姐和尚老师又当老师又当医生的也积攒了一些财富。 但也不值得一乡之长这么说吧? 马宏波借了部电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人说让他找个来靠山屯的车,随便搭便车回来,家里人都忙没时间接他。 嗯?说好的衣锦还乡呢?怎么没人理会了? 三哥在县城里面包小工程忙得脚打后脑勺他知道,别人也这么忙吗? 一头雾水地出了公社大院,刚走出没几步就遇见一个熟人——赵老六。 他依旧养着在青马赶着马车,却没有在县城赚钱,而是在离公社不远的车站拉脚。 “六叔!”他跑了过去。 “宏波啊!”赵老六乐了,“啥时候回来的啊?” “刚在公社报完到。” “哦,你爸说了,你分配回公社了。”赵老六拍了他的肩膀一记,“干得好。” “嘿嘿。”马宏波这才体会到了一丝丝的自豪。 “还有去靠山屯的没?没有我走了啊。”赵老六的车上已经坐了十来个人了,这十来个人都很眼生不像是村里的人,他们或是三个、或是五个聚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走吧!没有人了。”坐在车上的人没有不急着走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对母女跑了过来,“是去靠山屯的马车吗?” “是。” “我们要坐!” “两块钱。” “坐。”母女两个互视了一眼,大约也是知道行情的,没讲价就上了车。 坐马车从公社到靠山屯就一个人一块钱?马宏波有些不理解了,“六叔,这些人去靠山屯干嘛的?” “找你姐的。”赵老六小声儿说道,“一人一块钱不贵,拖拉机的话一人一块五呢。” 马宏波真是被惊到了。 “不过这钱也赚不了多久了,听说要来一批小巴,我跟我五哥打算凑钱买一辆。” 嗯,买小巴……靠山屯已经富到需要通行小巴了吗? “这回人齐了吧!快走吧!车上连挪个屁股的地方都没有了。”车上的人又催促了起来。 “你们着啥忙啊,马老师得五点才下课呢,去早了也看不上病。”赵老六一扬鞭子空响了一声,大青马就颠颠地跑了起来。 从公社回到靠山屯越往村里走人气越旺,马五姑的小卖部扩建了些,柜台内外摆得东西多得快溢出来了。 她旁边还有人摆摊卖水果,卖茶叶蛋,卖零碎东西的,做生意的没有外人,全都是本村的人。 看见了赵老六都跟他打着招呼,赵老六把车停到了卫生院附近,“你们先去这院儿候着吧。” 马宏波当然认识这个地方,这地方原来是青年点儿,后来变成了村里的仓库,现在怎么好像又变了用途? 跟赵老六告了别,他疑惑地回了家,自己家的院子里坐着几个眼生的人在跟马占山喝茶聊天,瞧着这些人的打扮气质,跟村民绝然不同。 “这是我家老四,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公社去了。”马占山指着他说道,“过来见人。” 马占山指着这些人一一介绍,马宏波一一握手认识之后,脑袋有点涨。 没有比当医生更能拓展人脉的了,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 靠山屯真是有了一些靠山。 马宏波一介小干部,还不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些什么人,日后知道了,难□□了些冷汗,回忆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闹出笑话。 “舅舅!”媛媛从屋里跑了出来,直接跃到马宏波的怀里。 “你姥姥呢?” “给我煮饭呢!”媛媛笑嘻嘻地说道,“舅舅,今天有鸡腿哦!我分你一支!” 家里没有小孩子,所有的鸡腿都默认是媛媛的,肯分给马宏波一支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呢。 还是亲妈好,为他回来杀鸡,马宏波眼圈红了,开门进了屋。 葛凤芝从灶台前抬起头,“回来啦?去 分卷阅读279 地里摘几根黄瓜去!你爸说鸡肉吃腻了要吃点儿素的!烦人!” 心里的感动顿时变成了困惑,自家啥时候吃鸡吃腻了? “你姐和尚老师给人治病,有好多人送鸡和鸡蛋之类的东西,养又养不过来,只能吃了。麻烦死了。” 所以不是特意给他杀鸡的?马宏波无语问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奶奶就是慢性支气管炎,哮喘,冠心病,从我记事起她每个冬天都很难熬。感谢在20210701?22:25:37~20210702?22:2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到头不想大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do、胖兔兔?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7、六十九章(上) 尽管马宏波没有像预期中的一样受到类似锣鼓喧天,?红绸飞舞,夹道欢迎的待遇,实际上马家还是很重视他毕业分配工作的事的。 作为一名村长,?公社干部这四个字的份量对马占山来说分量十足,?甚至比次子和小女儿考上大学还要重一些。 甚至大儿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远水,?家里真有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 马宏波现在那怕是公社最普通的干部,?那也是近水! 现在靠山屯发展得这么好,远超过周边村,马占山脸上得意,心里也突突。 生怕枪打出头鸟,?引出什么事故来。 有了马宏波,?有点啥事儿,也不至于连个报信儿的都没有。 是的,?马占山现在对马宏波的定位就是“报信儿”的。 大丽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几个在马家等待的特殊病人看病。 这几个客人的病实际都不算重,?除了一个是慢性支气管炎之外,几个陪着来的无非是营养过剩,?作息不规律,失了调养。 开了几个温养调理的方子,给慢性支气管炎的那位也开了药方,?叮嘱他们不要多饮酒,?戒烟,调解作息之后,这几个人就坐着车走了。 诊金自然是给得很多,还留下了十条好烟。 送走了他们,大丽这才进屋吃饭。 朱逸群过了四五分钟才过来。 “你嫂子她们呢?”朱家要抓药熬药,他一个人根本干不过来,?就请了大爷家的几个嫂子帮忙,月月给嫂子们开工资,每天供两顿饭。 “她们说不过来吃,家里还有条鱼呢,她们自己炖着吃。” “妈妈,你要忙到啥时候啊。”大丽两口子忙,别人都跟着开心,只有媛媛不开心,本来妈妈陪她的时间就不多,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忙过这阵子,现在夏至前后是治支气管炎最好的时候,人多一点。” 说起来她和尚老师也不过是两个半路出家的“中医”只专精治一种病,周边比她们俩个能力高的医生多了去了。 只不过是这一两年她们的名声刚传出去,有些在别人那里久治不愈的病人会过来再“试一试”。 过几年就会趋于平稳,毕竟得上了慢性支气管炎,想要治愈太难了,只能缓解。 除非冬天的时候天天住暖屋子不出门,屋里保持湿度,还不能受到烟气。 又想暖和,又不想被烟熏到,屋里还要湿乎,可能吗? 这有点儿超出大丽的想像了。 吃完了饭,马宏波把乡长的话跟马占山说了,“爸,您说乡长啥意思啊?” “啥意思?呵。”马占山笑了一声,“没事儿,这事儿我来解决,你把心放肚子里,好好上班,好好跟同事相处。” “我知道了爸。” 朱逸群趁着女儿吃鸡腿的空当,塞到她嘴里一口饭,看着岳父笑了,“爸,宏波是住公社还是住家里?” “住家里,家里的自行车收拾收拾给他骑就行了。”马占山眯着眼睛喝了一口酒。 他们还没吃完饭,尚老师就来了,她向来吃得简单,吃完饭也早。 大丽他们常年见到她不觉得,马宏波有将近半年没看见尚老师了,冷不丁一看心里一紧,“尚老师,您有白头发了。” “过去也有,不明显而已。”尚老师理了理头发,“马村长,这两年钱攒得差不多了,我想暑假把学校扩建一下。” “行!”马占山答应得很痛快,村办小学是村产,他就能做主,“你想盖啥样儿的。” “我已经设计好了。”尚老师拿出一张图纸,图纸上简单标注了主要建筑。 主体建筑是九间平房,一至六年级每个年级一间,余下的三间是教师办公室,操场有十米宽二十米场,前面各四间房,承品字型分布。 前面的平房尚老师的标注是宿舍,六间学生宿舍,两间教师宿舍。 这个规模跟公社小学类似了,只不过公社小学教室更多些。 “为啥整学生 分卷阅读280 宿舍啊?”马占山有点糊涂。 “有可能是宿舍,也有可能是教室啊。” 马占山笑了,“怎么可能是教室啊,咱们村小学总共才不到六十学生。” “一共五十七个。”尚老师说得很准确,“咱村小学盖好了,周边的几个村的学生很有可能过来。” 周边村小学的条件还不如现在的靠山屯小学呢,六个年级一间教室,老师绝大多数是民办教师,学历最低的才小学五年级文化。 “咱村的学校,凭啥让他们上。”这不是马占山器小,实在是因为村小学名义上有公社的领导和拨款,实际上一年也拨不了多少款,顶多是村里自己留教育提留,他又收不着别的村的教育提留,凭啥替他们免费教学生。 “您既然说村小学是村产,这些年修缮的费用不算了,建小学的预算是七万,您啥时候给我写张借条呗?”尚老师不是惯孩子的人,直接怼上去。 “啥七万啊,这里面还有我姑娘和我姑爷的钱呢。”马占山被七万这个巨大的数目给惊着了。 “大丽,你什么看法?”尚老师直接问大丽。 “我跟尚老师想得一样。”马大丽毫不犹豫地说道,“电视上说知识改变命运,咱能多改一个孩子的命,就多救了一家人,教育是功德无量的事,至于借条……我觉得应该写,涉及到这么大额的钱,亲兄弟还明算帐呢,写了借条约定了双方的责任义务,将来也好算帐。” 马占山现在是村长,将来是不是呢?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留个借条对彼此都好。 马占山顿时萎了,四下看了看,见子女和老婆都在憋着笑,轻咳了一声,“借条当然要写!以村里的名义写!一年还点儿,早晚还上!村小学是村产,哪能让个人花钱。”话说得很硬气,语气却透着心虚,“至于别村的学生,只要他们按时交学费,想来就来,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咱靠山屯得大气点!” 大丽见马占山脸上透着不高兴,赶紧的把媛媛塞他怀里了,“爸,媛媛可爱找姥爷了。” “那当然了,我大孙儿嘛。”马占山搂着媛媛亲了一口,“大孙儿,吃饱了没?” “吃饱了!姥爷背我玩去!”媛媛知道妈妈吃完饭又要工作,很利落地缠上了姥爷。 “行!姥爷背我大孙儿抓蝲蝲蛄去!” 像是大丽说的,冬病夏治,来治病的很多是因为难得的状态好能出远门特意来的,问起家乡住址,有些甚至是市里和邻近县的。 能经常取药的,可以代熬药,不能经常取药的就拿走一个疗程或两个疗程的药,吃完了来复诊,按照恢复情况改方子。 “大夫,吃完了药能去根儿不。”八成的患者都问这个问题。 “大娘,您这病是多少年的老病了,病去如抽丝,回去戒了烟,好好吃药好好养着,这个冬天能不那么遭罪了,可要说去根儿我不敢保。”大丽跟每个患者都这么说。 “行,我相信你。”这些老病号,见的医生多了,哪个不是夸海口说吃了我的神药保证去根儿啊,大丽这么说,有的患者迟疑了,更多的患者反而更信她了。“回去我就戒烟。” 东北三大怪之一就是大姑娘叼着大烟袋,女人尤其是中老年女人抽烟的很多,来治病的人里一问生活习惯,抽烟的更是不少。 抽得还不是熟制烟丝,而是烤烟,有些卷着抽,有些用烟袋抽,烟袋还好一点儿,毕竟烟袋杆能起到一定的过滤作用,卷烟抽那是把所有有害物质全抽到肺里了。 到老了气管儿和肺能好才怪。 “大娘,不是我吓唬您,您这病要是不戒烟,不要说我的药,神仙下凡也治不好。” “妈,您看大夫都这么说,这回您回去得戒烟了吧?”陪着来看病的年轻女人说道。 “行!我戒烟!不抽了。”老人很有决心地说道。 叮嘱了一些饮食戒忌送走了她,大丽迎来了下一个患者,看见这个患者她吓了一跳。 这人太丑了。 来人是个男的有六十多岁,体型略瘦,头发半秃,脖子上一个巨大无比的瘤子,驼着背,喘气儿带着风鸣音,大夏天的身上穿着件很旧的长袖外衣,深灰色的裤子,裤角带着绑腿。 “大爷,您坐这儿,您这瘤子多少年了?” “有年头了。” “咋不作手术呢?” “脖子那儿能随便割吗?割坏了咋整?我不是治脖子的,我是来治气管炎的。” 大丽拿听诊器听了听,又号了号脉,确实有气管炎,但是他现在呼吸的声音明显不是因为气管炎,“您啊,还得去县城,让您儿女送您手术去。” “儿女?我哪儿有儿女啊?我来治气管炎的,给我开药。” “您这病我不能给你开药,您主要是淋巴增生压迫到了气管,不治这个病我的药治不了您的气管炎。” “啥玩意儿,啥大夫啊!怕我不给钱啊?” “这跟钱没关系。” “不行!我大老远的来 分卷阅读281 一趟,我连我侄儿两口子又坐车又耽误干活的,不治病不行。” “您这病我治不了。”大丽觉得自己要是治不好这人将来他还得来找自己的麻烦,不如现在就把麻烦杜绝了,自己不收他的那份钱,也不担那份因果。 “大爷,您别闹腾了,人家县里和市里的大夫说得跟马大夫一样,您得先手术。”陪着他来的年轻男人扶着他说道。 “手啥术啊?不手术!我才不搁身上割一刀呢!”来人哼了一声。 “走吧!走吧!别搁这儿耽误别人了,咱回去慢慢养着去。”年轻男人的妻子劝解道,不治病不花钱,最合她的心意。 虽说钱都是老人的,但老人一死还不是他们俩口子的? “都啥玩意儿啊!不给治病!啥大夫啊!”老人嘟囔着骂了几句,被侄子和侄媳妇给架走了。 过了两天,侄子和侄媳妇来了,这回两人带着孝,还带着十多个人,“就是她!她把我大爷治死了!”侄媳妇扛着灵幡披麻戴孝,哭得那叫一个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2?22:24:34~20210703?21:3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万年后我从林中走过、指间砂77?10瓶;小兔子、再瘦10斤、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8、六十九章(下) 大丽一句话不说,?看着这两个人表演,她心里有底得很,一是她是村医,?可不算什么游方医生非法行医,?她在卫生局标名挂号呢,?她要是非法的,?全县几十名赤脚医生全不用干了。 二是她一分钱没收这家人的,?一张纸片没给这家人写,药方也没出。 三是这是靠山屯。 这两人确实是外地人,老家是隔壁县的,只是去世的老大爷听亲戚的亲戚的亲戚说了这里有两个女中医会治气管炎,?这才过来治病。 他们对靠山屯的底细一无所知,?要是本县的人,再怎么彪也不会对“穷山恶水多刁民”的靠山屯报有什么他们会花钱息事宁人的幻想。 “我给你大爷治病了吗?” “我大爷就是因为你拒不给他治病,?才又气又急,?回家的路上犯病去了的!”“侄媳妇”拍着桌子振振有词。 “哦。”大丽应了一声儿,“不治病就把他气死了?”大丽挑了挑眉,?“我听你们说你们家大爷去了好几个地方人家都不给他治病,怎么头前没气死,这个时候死了呢?” “我不管!他就是被你气死的!”女人哭得又是摇头又是跺脚的,?“大爷啊!我的亲大爷啊!你死得好惨啊!!!!”所谓活着不孝死了乱跳,?“大爷”活着的时候侄媳妇儿对他千般嫌弃,如今死了倒成了贤孝媳妇,哭得撕心裂肺的。 哭着哭着甚至喘不气来,从凳子上滑落躺在地上打着滚儿的哭。 哭着哭着她觉得周边怎么这么安静呢?怎么没人来劝她呢?她倒不是想要真讹十万八万的,给个千把块钱安慰安慰她,免得她耽误了这两位大夫治病发财总行吧? 她带来的那些亲戚呢?他们这个时候正是应该撸胳膊挽袖子过来打砸一番,?彰显气势啊! 她忍不住眼睛欠个缝儿观察周边的形势。 只见她周围围了六个老娘们儿,一个个的都神色不善地瞧着她,至于她带来的那些亲戚,早被包围了,包围他们的人手里还各个拿着家伙。 我艹,自己这个闯进了土匪窝吗? “嫂子,把她扶起来。”大丽轻声说道,王凤弯下腰把她薅了起来,“扶她坐下,我给她号号脉。” 大丽手搭在她的脉上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惊惧交加,大悲大怒……“虽说您男人的大爷去世了,您跟他感情深厚,也不能这样哭嚎,老人岁数大了过去了,也算是喜丧,小辈人哭成这样伤了身体,老人去得也不安心是吧?” 要不怎么说文化人骂人入骨三分呢,大丽这一番话乍听起来是“好话”越琢磨越毒。 “侄媳妇”脑袋嗡嗡的,她本来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知道大丽说得不是啥“好话”,却想不明白自己被骂啥了。刚想继续撒泼,自己肩膀上搭着四只手,两个比她还壮的女人把她按得死死的,只能化成小声的一句,“您看看……” “您做过流产吧?头五个月还流过一个?身体没养好,亏空得厉害。” 这回“侄媳妇”不用人压着心也服了,她确实流过产,“唉,您不知道,我都生两丫头了,村里抓计划生育的天天看着我,上回我怀上,悄悄的去县里看B超了,是个丫头,只能做了,回去也没敢声张,小月子没做好。” 别说小月子,农村女人正经月子能做好的都少,这也是为什么普遍比城里女人显老的原因之一。 “这样吧,我给你开副药,先去去火。”大丽大笔一挥写下方子,里面都是些中正平和,有病没病 分卷阅读282 吃了都没事儿的药,只是黄莲搁得格外得多。 王凤拿着药方子回去,朱逸群事情多,抓药的事儿交给了王凤家的大丫负责,小丫头学习成绩一般,尤其是数学,简直一窍不通,上到初二就不念了,做事很仔细,照方子抓药这种事她学了不到一个月就入门了。 大丽也有意培养她,跟尚老师一起教了她不少中医方面的知识,她一看方子就知道这方子就是“整人”用的,“这方子是怎么回事?” 王凤把那女人来闹的事儿说了。 “我知道了,活该苦死她。”大丫因为是女孩,没有范字,上学后才取了大名叫朱迎兰。 她按照方子抓了药,交给王凤去熬,王凤熬药现在也是熟手,熬完之后,拿着塑料袋装着给拿过去了。 朱家的几个女人早把“侄媳妇”押到村卫生院附近的一户人家的下屋棚子里去了。 等着药来了,看着她把苦药喝了,这才把她撒开。 “马大夫说了,念在你家刚有丧事,药就算送你的了,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趁着天没黑透,咋来咋走。”朱大嫂冷淡地说道。 “谢谢,谢谢大夫。” “走的时候注意点儿,我们这里的山上到现在晚上还有狼呢。” “侄媳妇”吓得一激灵,咽了咽吐沫之后说道,“能不能问问马大夫,我身体咋调养。” “能咋调养,吃好睡好少干活,戴上环三、五年别生养。”跟着大夫久了,她们这些人都是半个“大夫”了,这还用说? “侄媳妇”听完叹了口气,“咱女人都是遭罪的命,说得容易做着难。”家里两个孩子,十多亩地,谁能好吃好睡不干活?三、五年不生养倒容易,可早晚还得要儿子。 她也知道自己闹腾不起了,遇见硬茬子了,认怂带着人走了,这些人也不是白来的,至少得招待人吃顿饭,来回的路费也得他们俩口子掏,这一回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谓有钱好办事,放暑假的第三天工程队就进村了,先拆房,再做“三通一平”,不到一个月房子就盖完了。 地基有两米深,墙足有两砖半厚,大梁椽子门框窗框用得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好木材,内外抹高标号水泥,地也是打得水泥地,听说了这一项工程,过来视察的各种“大员”连连赞叹。 村里和外村的人没事儿也都过来看,谁都不瞎,县城的小学不说了,公社的小学啥样儿? 那砖也就是一砖半厚,隔墙恨不得把一块石劈成两半,至于水泥,啥水泥,三合土还差不多,就这造价都不低。 马占山也是乖觉的,别人问造价的时候他含糊着说,“我们这个学校是集资的,砖是捐的,水泥是捐的,干活的除有了限的几个技工全都是本村人义务劳动,都没算在造价里。” 估计是因为他说得实在太好了,再加上民办教师也不用教育局拿钱,教育局大笔一挥,批了五个民办教师的名额。 名额给你了,养得起你就雇,养不起跟我没关系。 要说别的村可能凑不齐五个初中以上文化的民办教师,靠山屯想凑是很容易的,至于开支只要患者一直来,供养起来也不难。 毕竟一个民办教师一年的工资才一百块钱。 难的是土地,村里的机动地摆在那里,已经没有能分给民办教师的土地了。 马占山将主意打到了山上,五个人,一人二十亩山地,不收任何承包费用,可以自用也可以转包。 这个条件开出来,光是本村的人就差点儿没把马家的门槛踢破,报名的足有二十人。 尚老师出了三张卷子,数学、语文、英语,全部是中考水平的,这二十人一起坐下来考试。 “尚老师为什么考英语啊?”英语是初中才学的。 “他们都是初中毕业,我出得题也不深,要是初中好好学习了,英语成绩不会太差。”尚老师主要想考察的是他们的学习态度。 都是初中毕业,学了三年中考失利和混了三年是不一样的。 尚老师和大丽一起判卷子,最后留下了五个成绩不错,学习知识扎实的。 让人意外的是朱二狗赫然在内。 朱文驹中考失利之后就回村里了,在家里种了两年的地,他家的意思是想让他当兵,可惜体检没通过,没想到他来考民办教师了。 得知自己考上了民办教师之后,他去了县城,去高中找王树。 王树七月份之后就是高三生了,正在县城读书呢,他家里没啥人了,对村里没啥真正的挂念,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村了。 王树看见他来了愣了一下,“你咋来了?” “我来看看你。”朱文驹从小卖店买了两瓶冰可乐,给了王树一瓶,“你钱够花吗?” “尚老师月月给我寄钱。” “啥时候回村里?” “没时间。”从县城回村里坐车得走两个小时,回来又是两个小时,再说他回去见谁呢? “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分卷阅读283 。” “说吧。” “杨凤兰回来了。” “哦,她哪年不回来。”王家人都“死”绝了,杨家人和朱老二一家子早就跟没事人似的了,没准儿他们都把这事儿忘了。 “我想说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朱文驹虽憨却不傻,他能感觉到这些年王树心里一直有股火就散出去。 “不过去能咋地?”王树笑了,他早不是那个没城府的小屁孩儿了。“就我爸妈那样儿,要是他们还在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朱文驹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对了,我考上咱村的民办教师了。” “你?民办教师?你傻了啊!一年一百块钱够干啥的啊?” “村里给了我二十亩山地,我家本来就种在种药,我自己也想种,再说我也能养猪。” “行,你自己考虑好了就行。” “王树,尚老师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你没事儿常回村里。” “傻二狗,我这一年连上厕所多上一分钟都有罪,哪有没事儿的时候。”王树摇了摇头乐了,“等我考上大学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当年第一次看见乡村中学的校舍时真吓着了。不过文里说的校舍现在绝大部分都已经拆了盖楼了。 感谢在20210703?21:38:52~20210704?22: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萌萌?10瓶;唯落不奈?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9、七十章(上) 冬病夏治,?忙过一整个夏天,患者果然稀少了起来。 实情是知道冬病需要夏治的都是比较有见识的了,这年月很多人尤其是老人,?有病就是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去医院,?医院诊断了是小病酌情治,?是大病就回家等死了。 彼时六十岁已经算是高寿了,?五十多岁的人孙子都挺老高要娶媳妇了,有钱谁不花在小的身上,花在老的身上? 大丽把最后一个患者请走,去了尚老师那里,?尚老师借口要看书,?今天没来。 到了她临时住的小院子,果然是不舒服,?天气还挺热的八月份,?感冒了。 穿着长衣长袖还是觉得冷,自己给自己熬中药喝。 “发烧了吗?” “没有,?有点伤风,体温37度多点儿。”尚老师捂着鼻子说道。 大丽不放心,亲自试了一下她的体温,?确实不算高,?但是瞧着精神是真不好,眼皮有些肿,眼皮耷拉了,眼角起皱纹了,尚老师这两年都是老得特别快。 大丽给她号了下脉,“最近小便怎么样?” “正常。” “应该去查查肾功和肝功。”是药三分毒,?常年吃药治慢性病的,肝和肾很容易出问题。 “查也那么回事,最多这次不吃药了自己扛过去,慢慢的排毒。要是有什么大毛病更不用查。”尚老师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走!跟我去工地现场看看。” 大丽跟着她到了工地现场,靠山屯当年盖房子的地方就是山脚下一片坡地,东西走向,东高西低,山神庙也就是现在的小学位置是全村的最高点。 眼下工程已经过半了,梁都上完了,狠狠放过十万响的鞭炮。 工人现在在砸铁皮的房盖,整片的白洋铁皮,顺着房顶一片一片地砸上,这是县城里最时兴的盖房子方式,谁家有间全砖白洋瓦盖的房子,谁家光荣。 “上完房顶就可以接电了,全都是铜线,埋在墙里的,我跟我们家老四去城里看了,现在城里时兴用锅炉,锅炉可好了,就一节一节的暖气片,暖气片里都是水,烧开了水屋就暖和了。” “县城里还有很多学校是烧炉子的呢。” “又没用他们出钱,他们烧炉子,我们就得跟着烧?”大丽的心气儿是很高的,她想建全县最好的校舍。 “我看你是有钱烧的,这么多间房子你算过一年要烧多少煤吗?把这钱放在学生身上多好。”教室烧暖气?对尚老师来说真不是什么新鲜事,对当年的她来说教室里没暖气才是新鲜事。 现在她却在考虑性价比。 烧炉子的话,靠山屯不缺柴火,除了最冷的一两个月可以不用烧煤,人走了就熄火,晚上不用烧。 没有大功率的锅炉带不动这么大的校舍,为了防止暖气管子被冻坏,连寒假都要烧锅炉,多大的浪费? 大丽不说话了。 “这样吧,咱留着建锅炉房的地方,咱们现在是在做百年工程,也许以后教室都能安上暖气呢。” 也许?会有那么有一天? 负责现场的是马宏生,他把县里的项目都推了,带着自己的小施工队回了村。 “尚老师!姐!”马宏生拿着安全帽跑了过来,“你俩咋过来了?” “来看看学校 分卷阅读284 盖咋样了。” “嘿嘿,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保证按质按量完成,我跟他们说了,这是尚老师和我姐私人出钱盖的学校,咱挣钱归挣钱,不能丧良心。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在这上偷奸耍滑天理难容。” 大丽瞅了瞅他,马宏生长成大老爷们了,又黑又壮的,就是显老,马家兄弟全站在一起,让外人猜谁是长男,十个有八个猜是他。 “我看你咋吹气儿似的胖呢,吃啥了一天都。” “我能吃啥啊,累的,忙的时候十点多回家,尤其是夏天,整点熟食喝两瓶啤酒就睡觉了。” 两人聊得挺闹,旁边的尚老师看着学校的工程,只觉得他们俩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等大丽回过神儿,尚老师晃晃悠悠的好像要晕倒。 她赶紧抱住了尚老师,“快!快开车!上医院。” 去医院有用吗?到尚老师这里真没啥用。 感冒了,吊两天水就好了。 看片子肺和支气管是不太好,肺里有炭化的痕迹,年轻的时候应该得过结核,现在已经好了。 肾有点炎症,吊点消炎药,肝功能有些弱,注意保养别喝酒。 体质确实弱,免疫力低,多休息,注意保暖,多喝水,别再感冒了。 晕倒的原因是低血糖。 对方听说了他们是靠山屯的人,还跟他们打听了传说中两位女神医。 大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没承认自己的身份。 尚老师没说什么,在车上握了握大丽的手,“你看,我确实没事儿吧。人呢,都有这个时候,慢慢变老了,你看,你爸妈不也老了吗?你也成大人了,你弟弟出去别人一看都是大老爷们了,初中生都叫他叔叔了。” 可能吧,只不过尚老师的衰老让人难以接受,好像所有人都能老,她不能老一样。 马宏生用拖拉机拉着两人回了村,村里多了位“客人”。 范红英穿着件白色的波点衬衫黑裤子,头发烫得跟羊毛卷似的,扎在一起,笑呵呵地站在村卫生室等着他们。 “你啥时候回来的?”这位被大丽修理了一次,再加上二哥在县城里打开了局面,替人家装修什么的赚得是她的好几倍,总算态度转变了些,逢年过节两位老人过生日知道回来了。 虽说吃了饭呆会儿就走,可也算是比过去强了,谁让人家跟他们不是一个身份了呢。 但这不年不节的,遇上她真是件稀奇事。 “我被分回咱靠山屯村小学了。”范红英脸上带着笑,她去校舍那里看过了,条件就是在县城也是响当当的。 所谓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她在县城论资排辈排上了中级教师,再想往上千难万难,直到有高人指点了她曲线救国的主意。 留在县城顶多当班主任,靠山屯在编的教师只有尚老师一个,尚老师快到年限要退休了呢。 别人想当校长,是当不成的,没有民办教师当校长这回事。 她本来在靠山屯就有根基,村小学校长也是校长,更何况靠山屯这里,经营好了就是一项巨大的成绩。 “你在县城一小教什么的?”尚老师幽幽问道。 “数学。” “我们这儿不缺数学老师。” “我语文也能教。”本来县小学也不严格区分语文和数学老师。实在缺人了体育老师也能教主课。 “教思品吧,我们也应该正规化了。”尚老师很不给她面子。 “尚老师,上级派我来是替您分担的,您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我现在还没退休,还是校长。不然的话咱们一起去教育局讲讲道理。” 范红英不说话了,她知道尚老师所谓的讲道理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教思品吗?她等得起。 大丽蹲在炉子前给尚老师熬粥,黄灿灿的小米粥里放了剥了籽的红枣和鲜枸杞,她还往里面放了红糖。 低血糖就得吃糖。 尚老师对自己的身体照顾不到位,想吃饭就吃饭,不想吃饭就不吃饭,吃得太清淡,大丽送给她的肉食,她也是挑些想吃的吃了,别的王树在的时候投喂给王树了,王树去县城读高中了,她就是看见谁顺眼就投喂给谁,再不然就喂猪。 “药补不如食补,打今个儿起你跟我家搭伙吃饭,保管把你的身体补养好。” “你知道什么就说食补,药膳可是项大学问,我小时候我家里请的药膳师,地位比我还高,我爸都得让他三分。” “您连药膳都懂就教教我啊?我把您当凤姐儿一样补养。”家里有电视了,她的见识也多了,红楼梦都看过了呢。 “你是夸我还是咒我呢?”尚老师被她逗笑了,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润。 “尚老师,您说范红英回来干嘛?她当初可是拼了命要拨出靠山屯这个穷坑。” “咱们把学校盖得太好了,她想摘桃子呗。” “谁能给她摘啊。”村小学是村产,一个不拿钱的上级,能有 分卷阅读285 多大份量? “到底是在编的教师,虽然我怀疑她考参加参的考试进不了前五十。” 拢共考得人才有几个啊,直接说她打啷(最后一名)得了呗。 粥熬好了,尚老师不爱喝热粥,得晾凉了吃,“我给您再烙两张饼。” “有粥就行了。” “不吃主食怎么行?”光喝粥就是没吃饭,光喝粥没主食=没吃饭。 “你给我拿两块羊舌头饼。” 羊舌头饼就是后来人说的长白糕,在当地就叫羊舌头饼,细长条儿,雪白的,上面撒了一层结了晶的白糖。 比让臭碱损害了名声的槽子糕受欢迎多了。 大丽又去酱缸夹了块酱口袋黄瓜,东北人喜欢拿面口袋里面放上黄瓜、萝卜、大头菜、小土豆之类的扎紧了放进酱缸里做成的小酱菜,是家家不能少的东西。 黄瓜多洗几次洗掉大部分咸味,切成小细丁,倒上些香油,爽口又下饭。 尚老师就着小酱菜喝了点粥,吃了半块羊舌头片就吃不下去了。 “您困了就睡会儿,我把粥给您这么熬着,饿了您再吃点儿。” 大丽把门给她关上了,离开了她的小屋。 两人都知道范红英这事儿不能善了,尚老师毕竟真得快要退休了,过去是没人看得上靠山屯小学,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体育老师当班任教主课来自闲人自己的亲身经历,绝无半点虚假,那个时候老师水平相当飘乎,有差几分儿就能考上大学的大专漏子甚至中考的时候考上中师的学霸,也有连小学毕业的接班老师。 140、七十章(下) 大丽拿着采购清单在市家俱市场转了好几圈,?专做课桌椅的店不少,整整半条街都是做这个的,这家说自己是最新型高科技,?那家说自己是全实木。 大丽这个山里长大的人,?别的不看就看材料,?说是实木的全是破木板块儿拼的,?就这玩意儿搁靠山屯都是烧火的货。 说是高科技的,?实际就是胶合板,这玩意儿比板块儿还恶心人,都是锯末子加胶水压在一起做的。 能看得上眼的,价格都不低。 最后在一家挂着牌子是工厂店的,?大丽相中了一套摆出来的样品,?别的不说,真是松木的,?真材实料。 “你家老板呢?”她没跟卖货的打招呼,?直接让他找老板。 “您要自用还是在给学校看货?咱家量多优惠。”老板娘笑呵地走了出来。 “给学校看货。” “相中哪一款了?” “这一款。” 老板娘脸上的笑收了收,“这款是我家的经典款,?已经做了有七八年了,好多地方的学校都用这个,结实耐用。就是价格稍高点。” “多少钱一套?” “不单卖,?二十套起售,?一套一百。” 一百?太贵了!要不是这次用得量大,木匠忙不过来,完全可以自己打。 “要五十套给个实在价。”大丽算了一下,现在学校的桌椅差不多就够用,但要考虑到学校条件好了之后会有别村的孩子来上学。 老板娘笑了笑,“您是自己开补习班用,?还是替学校采购?” “自用。”大丽没细说。 “需要送货到哪里。” “送到县城我们可以自己提货。”大丽想了想又说道,“我们手里有好松木,能换吗?” “要。” 两人进屋里面讨论了一会儿,大丽不懂家俱,但是懂木头,量完尺一算,算出了双倍的优质木料,最后大丽觉得自己赚了,老板娘觉得自己用一堆细木板拼出来的桌椅换了能打大家俱的好木材也赚大发了。 皆大欢喜。 后面采购的时候大丽也有了经验,见面公开价砍一半,自己私用不要□□,再把回扣钱扣回去,买了一堆价格实惠的东西。 学校简装完成,课桌椅送到位,木匠手工做的黑板上了涂到第十层墨汁,挂到了每一间教室。 八月二十七号这一天,所有的学生老师全员到齐大扫除。 村里很多人也过来帮忙,都是干活的人,从早晨干到下午就全都干完了。 剩下的碎砖也被利用了起来,在外面铺出了几条甬道。 花坛里面撒下了种子,等着种子开花。 尚老师跟着忙了一会儿,被大丽按着坐到了高处的椅子上,看他们干活。 九月一日这一天正式开学。 一年级招到了三十名学生,其中有十四名是靠山屯的,余下的都是外村的。 去靠山屯比公社小学近多了,靠山屯的校舍盖得也比公社小学强。 站在新教室里,大丽开始了新学期第一次点名,点到第七个人,“罗小薇。” “我。”罗小薇站了起来。 大丽吓了一跳,这孩子太高了,看着像四年级的学生,“罗小薇你几岁了?” 分卷阅读286 “十岁了。” “怎么才来上学?” “我弟弟今年八岁,我妈让我跟我弟弟一块儿上学照顾我弟弟。”罗小薇很自然地说道。 “谁是你弟弟?” “我!”罗小薇同桌比她只矮了一点儿,又高又胖的男孩儿站了起来,“我叫罗小宝。” “坐下吧。”大丽皱了皱眉头,让罗小宝坐下,这种姐弟组合并不少见,当年马小翠也是这么上学的。 只是现在看着有些刺眼。 “你们谁上过幼儿园?” 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孩子举起了手。 “谁会写字?” 没人举手。 意料之中的事。 “谁会数一百个数?” 这回倒是有举手的了。 大丽让他们数数,一开始不太齐,慢慢整齐了,还好。 “今年的学费是10块钱,书费是5块钱,卷子钱2块钱,回家每人让家长订一个拼音本、一个生字本、一个数学本。”大丽拿出现成的样子给他们看。“不知道咋买的去小铺问一下就行了。” “姨!我妈说让我跟我弟用一本书。”罗小薇站了起来。 大丽被逗笑了,“以后要叫老师,这里没有阿姨,书可以合买一本,你们也可以跟二年级的借书,但是你们是外村的,学费和卷子钱不能借,一周之内交齐。” 她后面又说了要爱护桌椅之类的话,就让这帮一年级新生散了。 别的班因为都是老生,虽然老师都是新老师,但都是熟人,散得更早。 今年除了一年级新生,每个年级都有转学过来的。 说到底在靠山屯念书比在公社念便宜,条件比别的村小学好。 绝大部分家长,能替孩子争取好的环境,还是会争取的。 课后尚老师召集所有人去办公室开会,除了她之外,多了范红英跟另一个中年女老师。 范红英脸上带着喜色,开会前跟那个中年女老师聊得热火朝天的。 尚老师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大丽进来了什么也没说,自己找个地方坐下了,默默地看着他们。 年轻的老师里只有赵小玲算是老教师,一边跟新来的介绍着情况一边进了办公室,见来了生人都没声儿了。 “这位是赵主任。”尚老师介绍完就拉倒,完全不想给任何人面子。 赵主任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大家好,我是赵小芳,今天我是来给大家送支持来了,看到新校园,新学生,我心情……”她声音宏亮抑扬顿挫地讲了足有二十分钟,后面才说,“我一直在想要给你们什么样的支持?尚老师的话启发了我,最需要的当然是人了。正巧范老师找到了我,她对靠山屯很有感情,靠山屯在特殊的年代养育了她,她想回报靠山屯,回到靠山屯,我们听了都深受感动。范老师是一名资深的老教师,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她愿意放弃县城的优渥生活回到靠山屯,为教育事业奉献自己,我们这些做领导怎么能够阻拦呢?从今天开始,范老师就是靠山屯小学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 副校长兼教导主任,还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 会议室里冷场了足有一分钟,所有人都在看着尚老师和马大丽。 “不好意思,教导主任的人选在您来之前已经确定了,是马玉丽马老师。”尚老师冷淡地说道。 “马老师也是一位为了教育事业奉献多年的老教师,但是,按照规定,民办教师是不能做……” 大丽站了起来,“我愿意接受安排,做一名普通的教师。” “那好,让我们鼓掌欢迎范红英老师!” 大丽带头鼓起了掌,几个新老师也跟着鼓了掌。 赵主任看出这里气氛不对了,范红英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在靠山屯底蕴深厚,但事以至此她能说什么?强撑着也得把戏演下去。 跟尚老师说了几句话之后,借口事多直接走了。 范红英站在那里想要跟尚老师打招呼,尚老师咳嗽了一声,“我身体不好,去休息一会儿,大丽你安排她。” 范红英的脸也冷了下来,装什么!要退休了还这么能折腾。 “妹子。”范红英抓住大丽,“最近挺好的吧。” “挺好的。” “我真不知道尚老师让你当教导主任。”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干,又不多给开钱。” “前面那排房都是宿舍吧?咱学校有几个老师住宿?” “五个新老师有两个是下面自然屯的,得住宿。” “那宿舍可他们挑,剩下哪间我住哪间。”范红英很大度地说道。 “那可不行,您是领导,您先挑宿舍。”大丽笑呵地说道。 “诶,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这些老教师应该爱护新教师。” “宿舍都一样,没啥爱不爱护的,对了,二嫂你为啥不回家住?” 分卷阅读287 “你二哥的房子都让你大哥占了,我回去住哪儿?” “哦。”大丽点了点头,“好像是那么回事儿,这回我二哥没跟你回来,孩子谁经管?” “孩子都大了,自己能经管自己,你二哥天天也回家,再说还有我爸呢,我爸可喜欢他俩了。” “好。”大丽应了一声。 “咱学校这回收了多少学生?” “看报名册满一百了。” “学费收得咋样?” “得看明天交啥样,收费率能达到五成就不错。” “五成不行,三叔有言在先,外村的不交学费不让学,本村的只让拖欠一学期的学费。我知道你们都碍于情面,这样吧,收费的事我负责,我来当坏人。”她拍了拍胸脯,一副很有担当的样子。 “行。”大丽啥也没说就回家了,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个新来的老师里最小的小郭跑到大丽家了。 “你上我家干啥?” “马老师我上你家避难来了。”小郭到大丽家先喝了一口水,她是下面自然屯的,也是村小学毕业的学生,跟大丽一点儿也不外道。 “避啥难?” “范副校长指挥我们干活,又帮她摆床又帮她擦玻璃的,我借口上厕所跑了,剩下朱二狗和马老笨在那里帮她。” 马老笨叫马明本,不知谁开始的,叫他马老笨,为人实在,学东西跟郭靖似的,慢归慢记得扎实。 “哦,让他俩干去吧,都不是外人。”大丽没说啥,她早知道会这样。 “马大夫!马大夫……”那边又有人叫大夫了。大丽扒拉完两口饭直奔卫生所去了。 去了一趟市里她才知道人家正经小学都有啥,靠山屯小学缺口太大了。 加油!干活!挣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5?22:02:12~20210706?22:5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1、七十一章(上) 所有的学生里,?最难教导的就是一年级的小孩儿,刚开始一周基本上不能教什么正经东西。 光是一遍一遍的教他们上课不要乱走动,乱说话,?老师叫到名字要喊到,?有事举手,?下课上厕所,?男女厕所不能混,?就得一周以上。 到了第二周还有上着课呢,忽然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嗖嗖往外跑的,追出去问才知道是要尿尿。 男孩女孩尿急了脱裤子就尿,简直让人无语了。 这一关过去了,?要一个一个的手把手写字,?没有幼儿园的恶果就是一年级水平参差不齐,父母有点文化,?有意识的教孩子的,?孩子在家就会写数字,没有意识的到学校才第一次拿笔。 每天早晨第一件事是数数,?然后是从1开始学起,学到2了就要教1+1等于2。 一天下来大丽觉得自己头都大了,看见磨人的患者都觉得老亲切了。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学生七拐八拐的能把数字写齐了,?拼音也能“画”出来了,?范主任又来了。 她老人家巡视到一年级,像幽灵一样站窗边看了半天进来了,“马老师啊,怎么咱们一年级不按教学大纲教呢?” “农村的孩子不一样,没上过幼儿园,上半学期都得用来补幼儿园的课。” 范主任到下面晃悠了一圈儿,?拿着几个学生的本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放下了,“这样不行啊,这样保证不了一年级的教学进度啊,这样的学生得劝退啊。” 大丽乐了,“劝退到哪儿去呢?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学前班,劝退一百次也没用,慢慢教总能赶上来。” “啧,啧。”范红英摇了摇头,背着手晃悠着走了。 听着动静到了二年级的教室,大丽从窗户向外瞄,一直看着她在所有班级晃悠了一圈儿,到了六年级停下了,六年级是尚老师和赵小玲一起带的班,赵小玲为主。 她进去没有十分钟,就涨红着脸出来了,连办公室都没回,去自己宿舍呆着去了。 下课的时候赵小玲憋着笑来找大丽,“尚老师太绝了,当场让她指导教学,解二元一次方程,范红英解不出来,借口还有事走了,我看她脸在上面憋得通红,再多呆一会和就晕过去了。” “她在县城那么多年,连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吗?” “我跟我同学打听了,她在县城小学一直是教语文的,教数学也是低年级的数学。” “她家的孩子都高一了,小的也初三了,她平时难道连自己家的孩子都不辅导?” “谁知道呢。”赵小玲冷笑了一声,“亏她是个有编的,我原来以为有编的老师都多牛呢,原来啥也不是。” “有编的也分三六九等,正经的师范生生跟接班的,转业兵安排的,能一样吗?”朱 分卷阅读288 文驹笑嘻嘻地凑过来。“马老师,中午食堂吃啥。” “吃啥也没你的份儿,回你自己家吃去。” “我自己带菜!周末我钓鱼去,给食堂拿鱼。” “就你?钓鱼?喂鱼还差不多。” “我现在可不像从前了,技术可好了。”朱文驹又解释了几句,诸如天气,时间没选对,太阳把他的影子投射到河里让鱼发现了等等原因。 “好了,别说了。”大丽瞧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在附近玩的,赶紧打断朱文驹,小孩子耳朵灵着呢,你看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在玩就是在闹,没准儿就在偷听。 回头学一句范校长啥也不是,朱老师说要钓大鱼吃,家长听到耳朵里就觉得老师们不务正业。 马老笨哭丧着脸走过来,“你们还在这唠呢?范校长在我班检查的时候说了,咱们学校今年学费收得不好,让咱们都催一催,下个月外村的交不齐学费就清退,都是些小孩儿,因为教不起学费就不让念书了?” “这事儿还没到她做主的时候呢,我晚上跟尚老师说,商量个章程出来。”大丽应了一声儿。 范红英从宿舍出来,深深瞅了他们这些凑在一起的老师一眼,扭过脸儿走了。 “马老师,您怎么得罪她了?我总觉得她瞅你眼神儿有时候不对。”小郭贼头贼脑地走到大丽身后,小声儿说道。 “呵,马老师揍过她。”赵小玲笑呵地说道。 “还有这事儿?”小郭眼睛当时就亮了。 “揍得可惨了,我当时看着可高兴了,回家的时候我妈拍巴掌乐,说范红英这样儿的就应该往死里揍!说马宏广不是个爷们儿……” “得了,少说两句也不是啥光荣的事儿,都散了!马上上课了。”大丽把这几个八卦不停的年轻孩子赶跑。 范红英坐在小卖店一边嗑瓜子一边跟马五姑抱怨,“五姑,你说说我难不难?我回靠山屯也不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能好好干工作干出点儿成绩来也能照顾一下老人,结果一个个的全瞅我不顺眼。” “那是你多心了,咋地你也是老马家的媳妇儿,又不是外人。”五姑乐呵地说道,“诶,那个赵小玲种木耳种成了没?” “不知道,他们啥事儿都不跟我说,一天天的谁也不理我,我也知道那帮年轻的孩子是被人挑唆的,我就是命苦,自己亲小姑子离得远,叔伯小姑子给我上眼药儿。” “大丽不是那样人,他们家几个嫂子都跟她不错。” “人家那些人都是干啥的啊,正经的大城市人,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回,宏生媳妇儿就跟她一般吧?哪有当老婆婆的给姑娘哄孩子不管自己孙子的。” “也是。”马五姑应了一声儿。“我说你们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两百多。” “那不少啊。” “不少啥啊,一年也不开一回支。” “那不是不能黄吗?” “黄是黄不了,我来之前刚开了一年的工资两千多块钱,直接就存上了。” “两千多不挺好的吗?” “唉,过日子难。”范红英也说了些自己困难的一面,她也确实难,难在娘家那里,她的两对娘家哥嫂对她从来都没好话,到处的说她的坏话,每逢年节都要闹上一场,不是孩子上学没钱了,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说到底是恨她父亲把班给了她。 说完这些,她抓了把瓜子走了,马五姑瞅着她的背影吐了口瓜子皮。 占便宜没够的货,一个月挣两百多块钱还贪她的瓜子吃。 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这人看着就不像个好的。 范红英刚走,朱逸群领着他的猫猫狗狗大队就来了。 小黄和小黑带着自己在屯子里繁衍的七八只各色猫咪在墙上、树上做为“空中力量”,几只狼狗拴着铁链子猫着腰跟着头“狼”一步一步排着整齐的队列是地面力量。 朱逸群牵着绳走在最后,怀里还抱着小媛媛,媛媛指着狗喊着,“架!架!”跟赶大马车似的。 “大林子,嘎哈去啊?” “上地!苞米让耗子盯上了。”食肉动物少了,耗子多了。 “抓耗子你上狗去干嘛啊。”马五姑乐了。 “五姑,抓耗子狗比猫还强呢,今天我组织个比赛,看它们谁能拿第一。” “你可小心点儿,有些人家下了耗子药。” “我知道,我圈着他们在我家的地干活。” “架!架!”媛媛拍着朱逸群的头,把自己的爸爸当马!“快点儿!别偷懒!跟上!” “好,好!不偷懒!媛媛吃冰棍不?” “吃!”媛媛指着冰棍箱子,“五分钱!” “嗯,五分钱。”朱逸群拿五分钱给她,“自己买去。” 媛媛从爸爸的怀里下来,“五姑奶一根冰棍。”她递给马五姑五分钱。 “媛媛,一根冰棍给谁吃啊?” 分卷阅读289 “爸爸一口,剩下的都是我的。”媛媛分得可清楚了。 马五姑被逗得哈哈大笑,给她拿了根冰棍,“大林子,咱屯子像你这么宠孩子的可少见。” “亲生的不宠着可咋整。” “啥时候要个儿子啊?” “不要小弟。”媛媛瞪着眼睛说道,“要小妹妹!” “随缘吧。”朱逸群乐呵地说道,“丫头小子也得是那样儿的,您说是吧?” “没儿子可不行……”马五姑还想继续说,媛媛直接把冰棍儿放回冰棍箱子了。 “不要了!钱给我!”不跟坏人买东西了。 这回不光是马五姑乐了,跟前的人都乐坏了,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够厉害的。 “好,五姑奶说错话了,五姑奶再给你一根冰棍,你跟爸爸一人一根。”马五姑给了媛媛和朱逸群一人一根冰棍。 朱逸群也没跟她客气,叼起冰棍抱起媛媛走了。 到了地里朱逸群把狗撒开了,盘腿坐到地上,让媛媛坐自己腿窝里,低头看着她着媛媛,见她小嘴儿还是嘟着。 “咋地了?有冰棍儿也不高兴。” “爸爸,咱家能不能不要小弟。” “谁说啥了?” “他们都说让咱家要小弟,还有说家里有小弟你们就不喜欢我只喜欢小弟了。” “谁说的?咱家就算再有一百个孩子,爸爸最稀罕的还是我小媛媛。” “真的?” “真的!” 媛媛高兴得亲了他一口,“我也最喜欢爸爸!” “唉哟,你的冰棍蹭我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理解那些特别关心别人家“二胎”的人,我带我姑娘出去还有人问我要不要二胎呢,一胎都勉强养了,何况二胎。感谢在20210706?22:57:23~20210707?22:4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江骤雨?50瓶;吃嘛嘛香?45瓶;木矞y?20瓶;七清、狗富贵儿?10瓶;晚来天欲雪?6瓶;十二、壹宝?5瓶;春和景明?2瓶;二三里、mmz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2、七十一章(下) 有了六个年级,?自然就要正规起来,尚老师还效仿城里的学校立了个旗杆,买了面国旗,?每周一升一次国旗。 每周一的早晨所有的学生七点十分在操场集合,?戴着红领巾向国旗敬礼。 这件事对所有的孩子来说都新奇有趣得很,?一开始还有些家长会过来看热闹。 马上十一了,?升国旗仪式也格外隆重,?尚老师上台讲了话,说了一下国庆放假安排。 从这个学期开始学校只放国庆三天假期,什么农忙假,扒炕假全取销,?要是有事情可以单独请假,?不再集中放假,“六年级的同学,?你们要考虑好将来是要读书还是留在村里,?要是想要继续读书的,就一天假都不要请。将来要是想要留在农村的,?可以请假。” 靠山屯现在经济条件整体比过去好了,有了马占山家的榜样,很多有远见的家庭也愿意供养孩子读书,?孩子供出来了,?穷根才算真拨出来。 现在还在六年级继续上学的,都是想要上初中的,不想上初中的,坚持不到六年级。 尚老师讲完了,范红英忽然走上台,“我来说几句。”她拿出了一张纸,?“下面念到名字的同学,十一假期之后如果拿不出来学费,就不要来了。” 操场上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只是念着名单,名单上有二十多个学生,都是外村的。 “学生上学交学费天经地义,靠山屯小学没有理由养外村的学生,那些是靠山屯本村户籍的同学,你们也要想一想,尚老师和马老师多么辛苦赚钱给你们创造这么好的学习环境,要怎样去回报尚老师和马老师。十块钱的学费和五块钱的书费不算贵,代表的是家长和学生的态度,我不相信现在还有连十五块钱都拿不出来的家庭,我希望假期之后,能看见你们每一个人。” 她又转过身看向尚老师,“我知道您不赞同我的做法,但是一个学校想要发展下去,总得有个人出来当恶人。” 说完她走下了升旗台,留下或是赞同、或是惶恐或是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的学生们。 十五块钱,算是大钱吗?不算。现在一个没手艺的壮劳力出去搬一天的砖,就能拿到十五块钱。 十五块钱很少吗?这个壮劳力有可能忙了一个月,一分钱工钱拿不到。 更何况不是家家都有壮劳力的。 大丽回到教室上课,今天讲的是开学第一课。 一年级的孩子,对钱没什么概念,甚至有可能全程都在走神儿,根本不知道范红英在说什么。 大丽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分卷阅读290 下课的时候那个叫罗小薇的女生找到了她,“老师。” “呃?” “妈说了,只能给我弟一个人交学费,十一以后我就不来了,回我们村小学念去。”罗小薇环视着这间宽敞明亮的教室,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舍,这里的教室有玻璃窗户,墙是白的,黑板是黑的,课桌是全新的,地面都是干净的水泥地面。 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呆过,何况是学习。 村里的小学只有两间快要倒的草房,所有的学生挤在一间教室里,连黑板都泛着白色。 桌椅板凳都不齐,三个人用一张桌子。 “你家条件应该不错吧。”罗小薇的爸爸跟马宏生很熟,他在城里当瓦匠,赚得实际不少。 “女孩不用读太多书,认识几个字就行了。”罗小薇笑着说道,“家里还有很多活呢。” 不是没有钱,是不想给她花钱。 大丽什么也没说,回家之后找到了马宏生,“你那个姓罗的朋友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他家的孩子不是在咱村小学呢吗?学习咋样?” “他女儿说十一过后她就不来了。”大丽把事情跟马宏生说了一遍。 “不可能,他请我喝顿酒就得十五块钱,哪里差这十五块钱的学费,你等着我跟他说,他来咱工地看过,当时就说一定要把孩子送咱这儿来。” 大丽把心定了下来,十一假期之后,罗妈妈来了,把两个孩子的学费都交上了。 罗小薇脸上却有伤。 “你怎么了?谁打你了?” “我妈,我妈说我撒谎!”罗小薇看向大丽,“老师,我没撒谎,她真是跟我这么说的,她才撒谎,跟我爸说我俩的学费早交上了。” “嗯,老师相信你,去上课吧。”大人的那些心机,孩子怎么懂? 可能真是范红英吓唬的效果,二十几个没交学费的学生里,只有一个晚交了一天,假期之后,全都交上了学费。 对此她颇为得意,在食堂里狠狠宣扬了一番自己的论点,“那些真穷的根本不会把孩子往咱这儿送,来咱这儿的都是图条件好的!十五块钱现在还是钱吗?” 赵小玲站了起来,“范老师,对于一些家庭来说,十五块钱还是很是钱的。” “差钱就在自己村小学念。”范红英不为所动。 “范老师,学费交齐了就全交到我这里吧,村小学欠我的钱。”尚老师冷冷地说了一句,拿着饭盒走了。 靠山屯的春天总是来得慢吞吞的,走一步退两步,五一了给你来一场大雪,让你回忆一下冬日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冬天却来得干干脆脆,经常是一场寒流过后,冬天就大大方方的来了,不呆上半年以上不走了。 学校没有装暖气,也没有装炉子,而是选择了将所有的间隔墙都盖成火墙的方法取暖。 十一月只需要每天早晨由两个值日生把一袋子苞米瓤子倒进火墙边的“炉子”里,用苞米叶子点燃,“熏”一下教室就不冷。 尤其是中间的教室,两边都是火墙,坐在火墙边的孩子甚至热得要脱一会儿棉衣。 一年级的小孩儿不会引火,每天引火的事大丽自己做,她还特意叮嘱学生们离炉子远一点儿。 可能是因为有了食堂,大丽也一直叮嘱所有人盯着尚老师吃东西,时不时在家里用黄精、枸杞之类的炖鸡汤、鱼汤给尚老师的原因,今年尚老师到了十一月份哮喘并没有发作。 就算是这样,大丽一样按照尚老师给她的食疗方子,给她炖药膳。 这一天她淘涣来一样极好的东西,“尚老师,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不?”她拿出来一个小玻璃瓶。 尚老师看了一眼,“什么东西?像青霉素似的。” “这个是染头发的,用这个染头发头发又黑又亮。” 尚老师摸了摸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我就这样,人到岁数了头发就得白,不染。” “这可是您说的,我拿回去给我妈染了。” “你妈也不会染的。”尚老师笑了笑,她喝了一口汤,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这些算是我的伙食费。” “行。”大丽乐呵地把钱收下了,她要是不收钱,尚老师是不会喝她拿来的药膳和各种粥的。 “这几天怎么没见媛媛?” “她跟我妈去市里了,我二嫂怀孕了,我妈去看看她,媛媛非要跟着,我爸妈就把她领着了。” “哟,伺候孕妇还带着外孙女,你爸妈不怕人家城里人不高兴啊。”范红英端着一碗酸菜汤,筷子上夹着一个馒头走过来,瞅了一眼尚老师面前的鸡汤。 “又不是常驻,我二哥家地方小,他们点儿东西过去,住两天就回来了,怀孕又不是生病,咱们怀孕哪个让人伺候了。” “城里人跟咱农村人能一样吗?咱摔摔打打的习惯了,人家市里人怀孕都得让人伺候。” “别人我不知道,我二嫂不 分卷阅读291 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言犹在耳,现实却让大丽啪啪被打脸,本来要呆一个礼拜的马占山和葛凤芝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媛媛没心没肺地在屋里玩,看见大丽就让她抱。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是不是媛媛闹了?” “跟咱媛媛有啥关系!”葛凤芝反应有些激烈地说道,“人家不稀罕咱送的东西,咱这样的屯二迷糊还是离人家远点儿。” “爸,咋地了?”大丽悄悄问马占山。 “你别听你妈瞎说,你二嫂没说啥,你二嫂她妈和她舅妈不是物儿,说了些没用的话。你二哥也不高兴了,跟你二嫂吵了一架,咱家当初也没说是城里当官的啊?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看不上咱当初跟亲噶亲家干啥?咱家又不是娶不上媳妇了。” 马占山也是一肚子火,他在十里八乡大小也算个人物,在乡里都颇有些面子,到县里也是谁也不惧,没想到去儿子家,让亲家拿话挤兑了。 “我二哥咋说的?” “你二哥说他老丈母娘耳根子软,那个舅妈不是物儿,让我别跟他们一样的,你二嫂为这事儿哭了,跟我道歉了。”葛凤芝说道。 “爸,妈,我二哥二嫂好就行,咱要是跟亲家处不来咱就不处,隔山调远的,八百年也见不着一回,犯不上为了她伤了咱们家人的感情。” 话虽如此,这次不太愉快的城市之行,还是让马家的气氛压抑了好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7?22:41:50~20210708?22:2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icol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咪兔?1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3、七十二章(上) 马宏习眉头紧皱地下了公共汽车,?公社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短短的一条街,?两排平房,?零星有一些小吃店,?食杂店,?服装店之类的店铺,?因为不是大集,人并不多,店铺也冷冷清清的。 他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希望能够遇见一两个同村的人,?搭他们们的交通工具回村。 这也是村里人回村的主要方式。 刚等了没多大一会儿就遇见了拉脚的赵老六,?赵老六看见他就笑了,“我猜你快回来了嘛。” 马占山两口子去城里看儿子和儿媳妇,?儿媳妇(村里人才不会区分儿媳妇和儿媳妇的家人)嫌弃他们是农村人,?把他们赶回来了。 马占山风光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一件打脸的事儿,?在某种心态这下,这件事在私下里传播得特别快,还越传越离谱。 甚至有人开始把矛头对准了马宏习,?说他才是白眼狼,?儿子要是腰杆直,媳妇根本不敢给老人气受,还有人猜马宏习做了人家的倒插门女婿。 “村里都怎么说我的?”马宏习也知道村民的德性。 “都是些扑风捉影的话呗,你爸妈嘴可严,没跟外人讲究过你,只不过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去省城看你媳妇儿,?说好了要多住几天,没想到没过两天就回来了,村里人当然有些议论。” “这事儿主要是我的错。”马宏习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岳母竟然傻到那种程度,舅妈一挑唆她就说了那么多过份的话。 后来他大姨子王影两口子特意上他家来了,给他分析了舅妈的动机,无非是因为他媳妇舅妈家的女儿一没学历二没长相,连临时工都没混上,偏偏眼光高找对象是个大难题,看见王影、王佳嫁得都好眼红,故意使坏挑唆,盼着他们家闹腾起来,她好看热闹。 王佳也回了娘家,向疼爱自己的奶奶狠狠打了一通小报告,老太太亲自打电话给王佳的舅妈,骂了她一顿,让她少管自己家事,并且让自己的儿媳妇少跟娘家那些人来往。 安排完了大后方,马宏习这才买了些城里的好烟好酒回来赔礼道歉。 见到了儿子,马占山和葛凤芝都没说啥,葛凤芝亲自去鸡窝抓了只鸡,“妈给你做小鸡炖蘑菇。” 到了听到信儿的马宏生和马宏波都回家了,再加上大丽一家三口,又是满满一大桌子的人。 吃饭吃到一半儿,葛凤芝站了起来借口看看炉子,到了外屋地。 大丽跟了出去,“妈,你咋地了?” “妈就是高兴,咱家的桌子总算坐满了。”葛凤芝擦了擦眼角的泪,“别人家都是人越过越多,咱家人越过越少,要不是你们两口子和媛媛常来常往的,我跟你爸大眼瞪小眼儿的一点过头都没有。” “妈,您这就算错了,咱家也是人越过越多,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大丽掰着手指头数人头,“你说是不是越过越多?” “人再多不在身边也是空。”葛凤芝叹了口气,“人家都说咱家的孩子有出息,现在想想没出息才好呢。” “ 分卷阅读292 妈你可别这么说了,你这么说我哥他们得多难受啊,他们不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吗?” “还光宗耀祖,你扯得也太远了。”葛凤芝到底还是被大丽哄笑了,“走吧!吃饭去!” 吃完了饭,大丽去了卫生室,葛凤芝也跟着去了,帮忙干活带媛媛,朱逸群回家帮忙熬药、抓药。 马占山跟几个儿子搁屋里,为了省电只点着一只十五瓦的灯泡聊天。 “爸,咱家的灯怎么这么暗啊。” “现在电费贵啊,一度电一块钱,谁家使得起大灯炮子,要不是你们回来了,我早熄灯睡觉了。” “城里一度电才一毛多钱啊,差了足有十倍啊。” “十倍算什么,农忙的时候工业电两块钱一度都算便宜的。”马占山点燃了烟,“现在年轻人,没电种不了庄稼。” “我在公社都听人说咱靠山屯人有钱呢。”马宏波说道。 “有啥钱啊?就是比别人多挨累!你问问你三哥,他在城里带着咱村和别的村的二十多个壮劳力,挨得是啥累?挨累不说,现在还有欠他工程款没给的呢。” 马宏生叹了口气,“来年我不整工程队了,去南方打工去。”他这两年自己干活干得也心塞,找活的时候像孙子,拿钱的时候像三孙子。 为了给工人开支,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算下来从年头忙到年尾,赔本赚吆喝。 “你在本地做工程拿钱都这么难,人生地不熟的去南方怎么办?要我说你还是接着给砖厂干活得了。” “砖厂都快要开不下去了,欠帐的太多了,现在是不让赊人家就不上你家买,赊了帐又要不回来。” 他看着自己家的两个兄弟,人家现在都是铁饭碗,天天做办公室旱涝保收的,说不羡慕是假的,可真要让他在办公室一坐一天,用不上三天他就得疯。 “还得是我哥好,在大城市当干部。” “我一个国企的干部算啥干部,一天天的事儿贼多,钱挣得倒不多,结婚时分个小破房,放上床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将来有了孩子我都不知道来伺候月子的人住哪儿。” 四个马家的男人凑在一起说着自己遇上的各种烦恼,有些话也只能跟自己家人说。 马占山拍了拍马宏习的肩膀,“老二,你是请假回来的吧?住一宿就回去吧,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你们过得好就行,我跟你妈本来也帮不上你什么,不给你添乱就是我们帮你忙了。” “是啊,哥,你回去好好照顾嫂子吧,千万别跟嫂子吵架。”马宏波也小声劝他。 第二天一大早,马宏生开着拖拉机载着兄弟们离开了家。 马宏生在年前把第N手的拖拉机卖了,又收了一两笔帐,把手下工人的工钱全部结清了,找马占山深谈了一次,“爸,我知道你觉得我学习不好,但还算有点儿脑子,希望将来我能守在家里照顾你跟我妈,没想到我性子野主意正,结婚没几天就把家搬到了县城,现在还想着去南方……” “去南方也没啥不好的,趁年轻出去闯闯,我年轻的时候要是赶上这样的好时候我也出去闯了。”马占山拍了拍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的肩膀。 过完年没几天,马宏生就一个人背着包,踏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 他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屯子,一是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县城不容易,二是希望能回村学技术,她想带着她娘家人包山种草药。 靠山屯现在的中草药种植已经初成规模了,村里人也掌握了基本的种植技巧,大部分人家都有了一块山地,按照自己擅长种植的草药分片种植。 赵小玲在寒假的时候决定去牡丹江学习木耳种植技术,朱二狗也跟着去了,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保镖”,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想追赵小玲。 过年的时候他俩一起回来了,还纸包纸裹的带回来好些菌种。 从两人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是取回了“真经”,可结果如何谁知道呢? 今年过年是一个丰年,自从落了雪,猪惨烈的叫声就回荡在小山村的天空中。 山里的动物要是有灵,估计会把靠山屯当成“魔窟”。 朱家的猫猫狗狗大队又增加了数位能出来巡山的新成员,这些新成员忠诚得很,每次朱逸群上山,它们必定精锐尽出。 “这些狗快成精了,昨天我看见鬼子在树上叫,一嘬毛在地上叫,以为它俩吵架了呢。过去一看才发现是鬼子跑过界了,一嘬毛不让它过去。” 鬼子是鼻子上带着两块黑斑的小公猫,因为黑斑长得实在像电视里鬼子留的仁丹胡,朱逸群给它取名叫鬼子,一嘬毛是因为脑门子上有一嘬黑毛而得名。 鬼子实际不是朱家的猫,它出生之后就被别家抱走了,但每次出去总会“回归”队伍,上了山也会在朱家的范围内活动。 它家主人也不管它,村里养猫就这样都是散养,知道晚上回家,偶尔露一面就行了。 “你说咱家这些猫狗老上山,会不会太野了?”大丽揉着黑狸猫的肚皮 分卷阅读293 ,“我总觉得它要成精,老人说了,猫能通灵,老猫得了法将来能上山修行。” “行啊,将来咱家的猫上山修行成了仙,咱们也跟着鸡犬升天。”朱逸群说着玩笑话。 媛媛在他脚边搂着黄狸猫睡得像只大号的小猫,自从有了她家里的两只猫就成了她的玩具。 “过年我真不乐意去我大爷家,好不容易一个寒假看不着范红英那张脸,过年还要看着她,真犯恶心。” “犯恶心你就别看呗,不然你再揍她一顿。” “别把我说的那么野蛮!”大丽打了他一下,“你说我拿她这种不咬人咯应人的咋整?” “咋整?哪儿都有这样的人,在咱村你好歹是主场作战,连操场的草都向着你,要是搁外头遇上这样的人才恶心呢,你放心,她这样的人早晚有露馅的一天,到时候收拾她就是了。” 144、七十二章(下) 大丽自己估计也想不到,?范红英这个“贱人”,竟然真得在靠山屯呆下来了,不犯啥大错,?有时候还干些收齐学费,?镇慑胡扰蛮缠的家长之类的“好事儿”,?有时候还回婆家帮着婆家干点儿活。 一来二去的,?就这么晃悠着过了一年。 转眼间又到了过年的时候,?马宏生腊月初六就回来了,没回县城直接回了屯子。 他这次去南方算是收获颇大,钱赚得不多,眼界却打开了。 “人家南方家家户户都想着怎么挣钱,?政府想得也是怎么挣钱,?一个镇子干啥,全镇的人都干啥……人家那钱挣的……我盖房那户人家当年是贩烟的,?拿麻袋装钱,?挣太多了车里塞太满了关不上车门子,半路上掉下来一麻袋愣是没发现!现在开厂子开得也大,?专做钢化玻璃。” 他的那些见闻,说得家里人和村里人都一愣一愣的,谁都没办法想像一麻袋钱是什么样儿的。 “一麻袋一麻袋的钱?那钱不跟大洋票子似的吗?”马占山说道。 “那可不是咋地!你看着不咋地的人穿得还不如您的,?一打听家底儿就是几万几十万的。可惜那地方人都排外,?咱这样儿的人去打工行,包工程人家包不上。” “呵,哪儿的人不都这样吗?你要是干工程队,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人就轮不上别人干。” “你这回回来打算干什么?还去跟工程队混?”朱逸群问他。 “不了,我在这一行没啥悟性,我在那里后半年就开始做买卖了,?我回来想开建材店。” “也行,现在县城盖房子的多,装修得也多,建材店能挣着钱。”朱逸群也觉得靠谱。 尚老师和大丽的“热度”下来了,据说是因为城里一位老大夫有更好的方子,更加的出名,跟她俩这两个偏科的医生不同,人家啥病都能治。 一天她俩也就是看上四五个患者,这样实际挺好的,至少尚老师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尚老师,今年过年您到我家里过吧。” “不了。”尚老师摇了摇头,“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王树这小子,连过年都不回来。”大丽看了看尚老师宿舍旁空着的宿舍,忍不住说道,尽管谁都没有明说,所有人都知道尚老师宿舍旁的宿舍,是给王树留的。 王树考上了重庆的大学,一去不回头。 “他写信了,说在城里勤工俭学。”尚老师也跟着看了眼隔壁。 人呢,终究是有感情的,王树大约是陪尚老师时间最长的人,尚老师虽然对他不假辞色,心里对他的感情却很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晚辈。 说到王树,尚老师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色,“他报考政法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孩子心里的那团火要藏不住了。” 自己的父母,再怎么“坏”也是父母,自己家的家再怎么糟糕也是家。 王树选择了读政法大学,某方面来说已经是尚老师教得好了,他没有选择用暴力去复仇,选择了另一条路。 “说起来我办年货的时候还看见了杨家人,一家人出来逛街吃饭,跟没事儿人似的。” “所以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王树能做到哪步算哪步吧。”尚老师看了眼大丽拿来的汤,“今天做得是什么汤?” “蹄花汤。”大丽用两个猪蹄做的,“家里留了一只半,给您拿来了半只,您尝尝我都搁了些什么。” 尚老师喝了一口,“一看汤色就知道放了红花,嗯,放了参?” “山上种的参能用了。”山上种的参有年份短的,也有当初发现的时候年份不够,移栽下来的,“这参是十五年的。” “移山参也是不错的了,参这个东西也不必一味追求野生,说起来咱们这儿的人参比长白山的还好些,只是不出名。” 她又尝出了几味药,“嗯,你最近做药膳做得比过去强了。” 大丽摇了摇头,“这是我家老朱做的。”煮饭也是需要天赋的,她做了一年多的药膳,朱逸群只是偶尔做几次,就得到了尚老师的 分卷阅读294 表扬。 “呵,煮饭这件事上他确实比你有天赋。”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的狼嚎。 自从朱家的“狼狗”养成,就不会叫,只会嚎。 “我家的狗来接我了。” “这玩意儿也就是你家养得熟。” “哪儿是养得熟,是我家老朱把它们打服了。”狼说到底是社会动物,你比它们强,你打它们打得狠,它们自然服气。 过去家家条件不好,过年的时候互相之间就免了叨扰,如今家家日子过得有了起色,许多“烦”人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比如大年三十去朱有财家里过年,朱逸群和大丽给大爷和大娘一人包了二十块钱的红包,拎了两只鸡、两只肘子、两袋子槽子糕、两瓶罐头。 本以为这样就够了,谁知朱家的兄弟竟然给媛媛备了红包,钱虽不多,一块钱的红包哄孩子开心的,媛媛的小胖手攥着一叠的红包,笑得开心极了。 但朱逸群和大丽就显得有些被动了,红包这东西没有只进不出的,大丽借着上厕所跑回家取了二十多张一块钱的新钞,这才把这一关渡过去。 等到了初二回娘家的时候,不敢不准备红包了,马宏生给媛媛拿红包的时候,他们两口子把预备好的红包送了出去,马宏波和马玉珍就比较惨了,这两没结婚却当了姑姑和叔叔,只出不进。 “妈,我二哥怎么没回来?”家里少了一个“吃亏”的人,马玉珍觉得有点“亏”。 “你二嫂反应大得很,吃啥吐啥,我没让她回来。”葛凤芝说道。 “是啊,过年回不回来都是形势,孩子最要紧。”马占山也这么说。 说起来王佳除了结婚的时候来办过婚礼,还没在靠山屯露过面呢。 马玉珍冷笑了一声,“她该不会觉得回来尴尬吧。”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爸妈,“你们就是太老实,当时我要在那里……” “你厉害,你能干,你能把你二嫂的妈气出心脏病来。”大丽掐了一把马玉珍,“都是一家人,吵来吵去的,吵赢了又能咋地?” “吵赢了我能出气啊。”马玉珍笑嘻嘻地说道,“再说了,鬼跟他们是一家人,王佳她妈就是一个家庭妇女,还爱装有文化,唠三句话就漏馅儿。” 马玉珍因为在市里读书,马宏习找她在家里吃过几次饭,跟王佳的家里人接触过几回,对她家人更熟悉。 “知道她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你还跟她一样的啊?”大丽又推了她一把。 “家庭妇女咋了?我就是家庭妇女。”葛凤芝不爱听这四个字。 “行了,大过年的你们三个绊什么嘴啊,你看人家桂兰一声儿不吱。”马占山阻止自己家的三个女人掐架。 丁桂兰笑了笑,“没事儿,我乐意听我妈说话。” “桂兰,你今个儿怎么没回横道沟子?” “去年我回去的时候我大嫂二嫂跟我三妹都没回去,人凑不齐,今年我们订好了,初三聚。”丁桂兰笑呵地说道。 她干活手脚麻利,干净利索,偏偏在煮饭上没啥天赋,这回在婆家呆得久些,葛凤芝手把手的教她,还是教不好,这回过年做饭,她就干些洗洗切切的活打下手。 玉珍更加的“笨”,被葛凤芝打发去洗碗,今天这一桌子的菜是葛凤芝跟大丽做的。 大丽在家实际不咋做饭,跟着朱逸群这个厨子学了些窍门而已,接手了不太费工夫的炖肘子之类的活。 朱逸群本来想在厨房帮忙,把马占山拉着去打麻将了,今个儿三缺一,三里面还有马宏波这个时刻想要跑的。 马玉珍凑到大丽跟前,“姐,过完年我也去南方。” “你去南方干嘛?”马玉珍毕业之后直接分配进了机关,“你班不要了?” “我要班干嘛啊?我一个学计算机的,整个大院就十台电脑,一天天的啥事儿没有,我快成打字员了,再呆下去我就废了。” 她同学里面的男生,大部分都学以致用了,还有些深造了,她这个女生被人“好心”分配到了清闲的地方,整个人都废了。 她跟大丽没说实话,她说的南方是更“远”的地方。 玉珍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 “姑姑!啥是托福啊!”媛媛拿着本书晃悠到了外屋地。 “托福就是让媛媛有福呗。”马玉珍愣了一下,笑呵地说道。 大丽可不是媛媛,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媛媛拿的那本书里没啥中国字儿。 脑子转了一下,狠狠打了马玉珍一下,把她拽到了外头,“你个虎丫头,你要出国?” “出国现在又不是啥新鲜事儿,真以为外国水深火热啊?”马玉珍直接承认了,“我也就是考一考看。我学的这一科在国内呆着就废了,除了一些科研单位没有发光发热的地方!我又不想当打字员!” “你咋这么野呢?你事儿要是被爸妈知道了,信不信爸把你的腿打断?”马占山是个绝对的老根本,他是绝对没有想 分卷阅读295 过自己的女儿会出国的,在他眼里出国已经约等于要“叛国”了。 “姐,这事儿你可得替我瞒着。” “你能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啊?” “能瞒多久瞒多久!反正我户口也不在家,等爸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跑出多老远了。” “跑!跑!跑!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玉珍是个能飞多远就飞多远的人。 话说我知道的第一个读国外名校的人,是我初中化学老师的女儿,九十年代初就在MIT读到了博士。 感谢在20210709?22:48:07~20210710?22: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木头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钱很烦恼?10瓶;君司夜、妧?5瓶;mengxiang?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5、七十三章(上) 大年初五,?在大丽忧心忡忡的目光中,玉珍拎着行李箱出了家门,家里人都以为她回去上班了。 在几层楼的大办公室里面,?冬有暖气夏有风扇,?一日三餐有食堂,?有宿舍,?结婚就分房,?连上厕所都不冻屁股在屋里上的天堂里上班。 只有大丽知道,她要走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一旦成功了,漂洋过海再难回头。 “大丽!今天去我家吃饭,?别忘了!”走在半路上,?遇见马占海家的大嫂子。 “知道了大嫂!”大丽应了一声,瞅了瞅走在大嫂后面的范红英,?两人互送了一个白眼,?错开了目光。 一想到范红英也不乐意大过年的时候见到自己,大丽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很多。 回到家里,?朱逸群在给媛媛洗头发,小丫头爱跑爱跳爱出汗,头发不勤洗不行,?洗完了又按照小丫头的要求仔细地给她剪刘海。 在别家这种活都是母亲做的,?在朱家朱逸群一不放心大丽的手艺,二不放心她的脾气。 生怕她和同样脾气很大的媛媛火星撞地球。 “不行!要弯弯的!弯弯的!”剪完之后媛媛照了照镜子,照完之后就嘟起了嘴。 “什么弯弯的刘海啊?” “电视里那样儿的!”电视里面的仙女,刘海都是向内弯的,媛媛觉得那样漂亮极了。 这就超出朱逸群的理解范围了。 媛媛见跟爸爸怎么也说不通,当时就急得要掉眼泪了。 “哭什么哭?这点儿事儿也值得掉眼泪。”大丽从柜里拿出头卡子盒,?把皮筋套在头卡子的尾巴上,又掏出卷发器,在里面拿出最细的,把媛媛细细软软的头发卷好,用头卡子固定。 “这什么玩意儿啊?” “这玩意儿是玉珍拿回来的,城里人都使这个卷头发,过年的时候忙一直搁柜子里没拿出来使。” 媛媛一看自己要有弯弯的刘海了,乐坏了,高兴得又蹦又跳的,要不是她头发湿外面冷,大人拘着不让她出门,她非跑出去一边撒欢一边把自己的新东西跟小伙伴们显摆不可。 朱逸群见大丽提起玉珍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摸了摸她的头发,“玉珍都这么大了,又读了那么多的书,她自己走啥路自己心里有数。” “你说外国啥样儿啊?真像他们说的似的家家住别墅开汽车,想生多少孩子生多少孩子国家帮你养吗?” “外国多了去了,越南也是外国。”朱逸群笑了笑,“不过美国确实发达。” “你见过外国人没?” “越南人就见过,美国人远远看见过一回,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啥大不了的。” “你说当年尚老师为了留在咱屯子没跟家里人去美国,是多大的牺牲?”当年他们没啥见识,不知道外国的月亮有多“圆”,不知道国内外的差距有多大,不知道连他们视为天堂的北京有多少人汲汲营营想要出国,那怕当黑户也在所不惜,没办法真正体会尚老师的牺牲。 这些年资讯发达了,尤其是有了电视,外面的世界终于向靠山屯敞开了大门,大丽也多了些见识,这才越来越觉得尚老师伟大。 “尚老师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她的恩情咱一直记着就好。”朱逸群说道,这两口子早就把尚老师当成了自己家的长辈,“咱也不能干啥,就是帮她的忙,好好伺候她,锅里的鱼汤炖好了,你给她送过去。” “行。”为了放便送汤,朱逸群在炖汤的砂锅上用粗铁丝套了个环,在环上弯了三个勾子,送汤的时候用辫好的丝绳勾住三个角,拎起来就行了。 除了汤之外,他来烙了两张油饼,用饭盒盛着装在网兜里。 大丽一出门,家里就有两只狗跟着她出去了,前护后拥的好不威风。 屯子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跟大丽很随意地打着招呼,各忙各事了。 马五 分卷阅读296 姑弯腰在外面铲屋檐下的冰,瞧见了她跟她说话,“你这是又给尚老师送饭啊。” “尚老师一个人不爱做饭,我家就多做点给她送过去,多添碗水的事儿。”大丽从来都不说给尚老师送得都是啥。 “尚老师一个人孤伶伶的过年也可怜。”马五姑叹息了一声,“我瞅见你家玉珍走了啊?” “嗯,她们单位初六就上班了。” “好好读书有个班上可多好。”马五姑说道,她四下看了看,凑到大丽跟前,“我跟你说范红英要倒霉了。” “怎么了?”果然马五姑不会随便跟你搭话的,她必然是要有重要情报要交换。 “她爸把班给她,本来是指望她养老的,谁知道她跑回咱靠山屯了,一周才回一次家,她二嫂住得不是离她爸家近吗?常来常往的,就从他爸手里弄了不少好处,范红英寒假回去的时候知道了,跟她二嫂干起来了,没占着啥便宜,她二嫂还说你二哥在外面不干净。” 这又是二嫂又是二哥的,大丽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你咋知道这事儿的呢?” “我表姑她们屯子的王二愣子在县城跟老范家住邻居!当时吵架的时候邻居都去劝了,她二嫂说这事儿的时候所有人都听着了。王二愣子说了,实际上大家伙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 “我二哥他跟谁啊?” “一个歌厅的小姐!王二愣子自己都亲眼看着过你二哥进歌厅。” 小姐这种“旧社会产物”,在这个泥沙俱下的时代死灰复燃也不是一两天了,只是老马家向来门风严谨,大丽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姓马的人身上。 “他有几个胆子啊?”这要是被家里的长辈知道了,得吊起来啊!“这要是让我爸和我大爷知道了,不得活活打死他啊。” “可不是咋地!我都知道一个多月了啊!牙口缝我都没欠!跟谁都没说!这回我看着你了,我寻思着这事儿得让你知道知道,你私下里劝劝你哥,范红英不管咋地给他生了两孩子呢!挺大个人了得有点儿正事儿。” “行!五姑,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大丽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拎着汤走了。 马五姑说得所谓牙口缝都没欠,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知道了这么重大的“新闻”,她怎么可能管住嘴不去说啊!搞不好现在半拉屯子都知道了。 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要是让爸和大爷知道了,这个年也别过了。 她皱着眉头到了尚老师那里,把鱼汤放下就叹了口气。 “咋地了?愁这样儿?” “尚老师,你说这一天天的咋就这么多事儿呢。”她把玉珍要出国和马宏广很有可能在外面扯犊子的事儿跟尚老师说了。 尚老师听说马玉珍要出国的事儿并不惊讶,“她学得计算机,在国内除了那些大型的科研单位之外就业面太窄了,当初她分到机关单位我就知道她得走。”不走不是马玉珍的性格,“至于你二堂哥——男人都是会出轨的,没出轨只能说明诱惑不够。” “啥诱惑不够啊!我们家就没这样的人!” 尚老师呵呵一笑。 “您说这事儿咋整啊?” “咋整?这事儿不管咋的,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就在旁边看戏好了。” 大丽想反驳几句,仔细想想好像除了看戏自己真不能干啥。 甚至让范红英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都是危险的,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马五姑那嘴就是广播电台,这会儿没准儿全屯子的人都在议论这事儿。 要是让范红英知道自己是知情人,整不好就得怀疑这事儿是自己散布的。 出来替她打抱不平把事情告诉爸和大爷更不行!到时候马宏广挨收拾,范红英最恨的指定是她。 说不说都里外不是人,除了看戏她还能干啥? 可是凭啥啊!凭啥她替马宏广和范红英隐瞒啊?把自己愁够呛,他们出那份儿封口费了吗? 感情没处到那个程度啊! 不对!她还能找自己的妈! 想到了这里,她匆匆离开尚老师的宿舍回了娘家,把正在换衣裳准备去马占海家吃饭的葛凤芝吓了一跳。 她把葛凤芝拉到一旁悄声把马五姑说的事儿告诉她了,“妈,你说这事儿咋整?” “咋整?装不知道!等过完年再说,不管咋地今个儿这饭得平安吃完。” 吃完了饭?葛凤芝可是个传统女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必须告诉自己男人。 至于马宏广挨不挨揍——打死他才好呢!她憋着收拾马宏广两口子一顿也不是一两天了。 马占海家请客,从来都是野味做主打,马占海今年没进深山,只是往几个地方放了些套子,套了些山鸡、兔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老兄弟,送来了一只狍子。 跟着啥人会啥手艺,马大娘做野味是一把好手,整整两大桌子的野味做得色香味俱全,勾引人的口水。 马家一贯是男女分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分卷阅读297 ,今年倒是改了些,马占海马大娘,马占山葛凤芝这四位长辈都坐了主桌,然后才是几个男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向来不在乎什么主桌次席的媛媛,她一手抱着姥爷的大腿,忽扇忽扇的大眼睛盯着姥爷,马占山心都化了,哪管什么规矩,把外孙女抱到怀里,跟他一起坐。 “哟,三叔可真疼媛媛。”马大嫂说了一句。 大丽笑了笑,“隔辈亲没法子。” 本来应该跟着说几句的范红英没说话,低头夹菜吃饭。 她这样所有人看在眼里心里都有数,这位心里不痛快,妯娌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不说话。 大丽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原来也都知道了。 女人们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把自己家的孩子抓过去死命喂饭。 女人这桌吃完了,孩子那一桌收了尾,马大嫂和大丽拿着没怎么动的几样菜去给男桌添菜,大丽顺手把媛媛从马占山那里抱了过来。 马占山他们主要是喝酒,还没开始盛饭呢,几盅酒下肚,马占山开始指点江山,吹完自己家的现状,把自己家的儿子女儿从头夸到尾之后,完全无视马占海铁青的脸色,开始指点江山。 “现在外头世道乱,一个个的就知道向钱看,大姑娘小媳妇的也不要脸了……我昨个儿碰上了原来公社看大门的老刘,他家小子不学好,搁外面扯犊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红英和马宏广越听越听不下去了,都觉得三叔是不是知道点儿啥正在点自己两口子呢。 马宏广站了起来,“三叔,咱爷俩有一阵子没喝酒了吧!来咱喝一个。” “喝啥喝!我跟你小子喝不着!有阵子没喝酒了,我是有阵子没说你了。”马占山酒喝多了有点上头,想到了马宏广一年到头也不回几次家的事儿,就觉得自己应该说说他。 这个时候不光是马宏广两口子觉得对不劲儿了,知情的人都觉得不对劲儿了。 三叔这是知道点儿啥啊。 “占山啊,大过年的,孩子要跟你喝酒你就喝呗。”葛凤芝过来求情。 “喝!喝完酒宏广你得跟你爸认错!当儿子没你这样儿的,在城里发财也不能忘了爹妈……” “三叔,我先上趟厕所。”马宏广酒都吓醒了,自己爹跟三叔啥性格他清楚得很,自己在外面的事儿要是让三叔这么抖出来,自己十有八九要扒层皮。 他闷头就往外跑,马占山还跟马占海笑话他呢,“这孩子,喝点啤酒就跑厕所。” 范红英一把把要跑的马宏广给抓住了,“马宏广!三叔拿话点你,你跑啥啊!今天大人孩子都搁这儿呢,你跟他们说说你在县城的光荣事迹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0?22:44:15~20210711?21: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清、金银花露水宝宝、虹虹?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6、第七十三章(下) 范红英的话音一落,?屋里忽地落针可闻,几个女人目标一致动作利落地护着自己家的孩子往外躲,一个个眼睛里却闪着光。 大丽一眼就看出来了,?原来几个嫂子跟自己一个心思,?想要看戏。 这也是所谓的失道寡助,?但凡范红英人缘好点儿,?这回咋地也得有个人过去站她后面帮她壮壮声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儿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 “老二媳妇儿,你是不是有啥话要说啊?”马占海也是个精明人,一看这样儿就明白了,这里面有事儿啊,?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在县城惹啥祸了? 他看了眼马占山,?自己家的这个三弟一天到晚的炫耀自己家的孩子如何如何,人家也不是瞎吹,?孩子是真好,?把自己生的这一窝货比得啥也不是。 自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好歹儿子孙子都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 不像老三家里冷清!再说了,?自己家虽然穷,家风正啊。 现在啥情况?范红英来啪啪打脸来了? “他?你让他跟您说,我可不好意思张嘴。”范红英冷哼了一声道。 “范红英,?你不用阴阳怪气的,?为这事儿我跟你道过多少回歉了,也跟你解释了,我就是被几个朋友拉着去喝了几回酒!没跳过舞也没扯过犊子!你爱信不信!”已经被揭开了,马宏广索性也不装了,摊牌了。 “啥跳舞啊?”马占海有点懵,这咋扯上跳舞了呢,?马占山到底见多识广,寻思了一会儿桌上的酒杯立马扔出去了。 “好你个小王八犊子!你敢上舞厅!”马占山从炕上一下子就跳下来了,一把扯过马宏广的袄领子,“我们老马家八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三叔!现在都啥年代了!出去办事儿不跟人应酬能行吗?我就是出去跟朋友吃点儿喝点儿!不跟人 分卷阅读298 家交朋友!人家有活也不找你啊!”马宏广被勒得脸通红通红的跟三叔解释,“三叔!现在是开放的时候!开放啊!” “开放?”马占海总算是整明白了,自己的二儿子这是下道了啊!“范红英!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今年夏天就有人跟我说了!他跟我赌咒发誓的就是出去应酬了!谁知道他秋天的时候就跟里面的一个陪舞的小姐好上了!两人出双入对的都不背人了!” “不背人咋地了?你一天天的不着家!我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认识个朋友咋地了?你别张口小姐闭口小姐的!人家是正经人!” “艹,谁正经人在舞厅上班!谁正经人勾搭别人的汉子!我不着家!我不着家又不是去玩了!我不是上班挣钱吗?” 两口子吵吵的热闹,那边马占海已经把挂在墙上的鞭子拿起来了,“好你个马宏广!你搁外面上舞厅!你扯犊子!”他上去不管头脸的就往马宏广身上抽。 马占山也抽出腰带上的皮鞭上去揍! 马宏广干脆往地上一蹲,脑袋一抱,由着他俩揍。 马大娘一看这情形想要过去救儿子,被葛凤芝给拦下了,“嫂子!惯子如杀子啊!嫂子!”说完葛凤芝又瞧向战场,“揍!往死里揍!小子不走正道就得揍!” 马老大马宏亮走过来“三婶儿啊!你可别架拢了!我爸和我三叔下手没轻没重的,把老二打坏了咋整?” “呵,怕他被打坏了你们上去拦着去啊?” 马家的几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的,谁敢上去拦着啊!这个时候谁上去拦着谁一起被揍! 他们又看向朱逸群,朱逸群眼睛向外看,不掺和这事儿,按照他的想法,这些人早该收拾收拾了。 这两年日子过好了,一个个毛病都养起来了。 打了一会儿马宏广,马占海喘着粗气直起腰,“你们!你们几个知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人跟他一起去扯过犊子!这个时候交待出来还有命!让我查出来我勒死他!”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马宏广站了起来,指着马宏生道,“他!马宏生也去玩过!我遇见过他!” 屋里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马宏生身上。 马占山脸一下子涨红了,“马宏生!” “爸!”丁桂兰赶紧拦在马宏生前面,“爸!宏生真是去应酬!每次去他都先跟我请示!爸!现在做生意不去那地方是真不行!宏生每次都是去应酬的啊!爸!” “应酬也不行!”马占山说完又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女儿,“大丽!啥是应酬!” “就是请人吃饭喝酒跳舞谈生意拉关系。”大丽稀里糊涂地解释了半天,她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宏生的事儿。 “爸!这都啥时代了!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马宏生躲在媳妇儿后头说道,“不跟着玩人家真不跟你交朋友啊。不信你问宏波!” 马宏波本来已经溜到门口了,让马宏生一句话给卖了,“爸!我就去过一回!别人带我去的!我站门边儿上没敢往里走!那里面可黑了啊!呆不到十分钟就跑了!”马宏波举手投降。 “你躲啥躲!咱老马家啥时候成这样的门风了!”马占山把两个儿子拽到自己跟前,“都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爸!爸!我们俩个真是去应酬!不像马宏广!他在外面包的那女人就是干那个的!不是啥好鸟儿!”马宏生指着马宏广,成功又把锅甩回去了。 “都跪下!都跪下!”马占山指着马宏生和马宏波,又指着别的马家男人,“都跪下!今个儿我一个一个审!一个一个审!” 大丽一看今天的情形怕是无法善了,连忙使个眼色给二丫,让她去外面把大门锁上,免得外人进来看热闹。 谁知道二丫会错了意。 “姐,三哥三嫂在外面打麻将的事儿我谁也没跟谁说。”她声音不算小也不算大,偏偏这屋里的人都没聋。 马老三马宏发瞪了二丫一眼,“老四你媳妇你不用装疯卖傻,你跟老四初二回娘家的时候都拿啥了?狼藏背掖的!咱家的山鸡少了两只!狍子少了条腿!豆包都丢了半袋子!” “那是我让他们拿的!亲家家里条件不好!多拿点儿东西咋地了!”马大娘站出来说道。 “你跟谁商量了就让他们拿那些东西?”马占海越听越怒,“你们一个个的,嫖的嫖,赌的赌,偷的偷!真是涨能耐了!都跪下!跪下!” 马家的几个儿子一个个的全都跪下了,这里面最冤的是大堂哥马宏亮,他真是啥也没干,老老实实的也陪着弟弟们跪。 马占海罚他的理由很简单:“你个当大哥的,弟弟们都成这样儿了!你咋当大哥的!” 媛媛哪里见过这阵式,大丽以为她会害怕,让她往自己怀里藏,小丫头眼睛瞪溜圆在那看热闹,“爸!你咋不去跪着去!”她看了半天发现了“问题”。 朱逸群抬头望天,心想没有生拉硬拽马大爷家的两个姑爷一起来吃饭真是失策,有他们俩个在自己 分卷阅读299 也不至于这么显眼。 “走!把孩子都抱走!”马占山怒喝道!“都走!都走!”他把屋里的女人孩子姑爷全往外赶。 朱逸群和大丽抱着媛媛出来了,两人互视了一眼,“要不要劝劝?”大丽回头看了一眼。 “劝啥劝,这个时候越劝他们越生气。” 到了晚上八点多,有人敲大丽家的窗户,葛凤芝来了,“你家里有红伤药不?” “咋了?我爸把谁打坏了?” “打坏啥!孩子都长大了,一个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鞭子抽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你爸把腰闪了。” “他们呢?” “罚跪!在外屋地跪着呢,要跪一宿。” “在外屋地跪着?不得冻坏了啊?” “那咋整?你爸跟你大爷都气疯了。”葛凤芝四下看看,“我跟你大娘都商量好了,把俩个老倔驴哄睡了,就让你大哥他们回去睡觉,这事儿整的,咋还拨出萝卜带出泥了呢?现在外头真这样儿了?不去那地方谈不成事儿?” “有那样的也有不那样的。” “唉,这世道咋变这样儿了呢。” 这事儿“过去”了,也没过去,根据“情报站主任”马五姑的情报,他俩回去之后就打起来了,范红英回了娘家,马宏广也彻底放飞自我了,把那女人接回了家。 “大丽啊,你二哥跟你二嫂原来没复婚啊?” “啥?”大丽愣了一下,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年范红英跟马宏广“假离婚”了,他俩一直也没真的分开,所有人也就没有想过他俩复婚的事儿。 马宏广挨了一顿好打,罚了跪,反而变本加利了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前三十年子畏父,后三十年父畏子,儿子大了,真没法儿管了。”马五姑叹息道。 没法儿管了吗? 大丽低着头回了家,马占山正露着腰在炕上烤电呢,葛凤芝在给他炒大粒子盐。 把大粒盐炒热了用包巾缝上,热敷能缓解疼痛。 “爸,今个儿感觉好点儿了没?” “没啥事儿,你妈非得邪乎。”马占山说道。 “腰闪了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落下病根到老了还不是我给你擦屎擦尿。”葛凤芝把盐装进毛巾口袋。 “宏生和宏波呢?” “吓得不敢回家了!宏生那膝盖肿得那老大!宏波都冻感冒了!打针呢。”葛凤芝翻了个白眼儿,“你爸就是好脸儿!宏生和宏波是啥样儿人咱心里都有数!尤其是宏波,多老实的孩子。” “好孩子也得管着!小错不管!闯了大祸就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21:28:31~20210712?22:0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673041?24瓶;letaodemm?20瓶;再瘦10斤、yunxlee?5瓶;二三里、丁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7、第七十四章(上) 范红英把自行车扛在肩上,?走过泥泞的道路,前面的路稍微平了一些,把自行车放下,?骑车继续向前。 身后传来一阵四轮车的轰鸣声,?她推着车躲到路边。 “二嫂!你咋这时候就来了呢?”大丽让朱逸群把车停下,?“二嫂!上车!” 今年不知怎么的,?天气暖得早,?才不过二月二十七号就开化了,白天的时候路泥泞得很。 范红英瞅了瞅车上,除了大丽之外还有牛皮纸包的一包一包的书本什么的。 “这么早就把书取回来了啊?” “反正要去县城一趟,就都取回来了。” 她帮着范红英把自行车抬上了车,?拉着她上车,?范红英瘦了些,脸上本来不太明显的皱纹明显了一些。 “您来了,?孩子咋整啊?” “我家老大上高三了,?她姥爷看着呢,小的成绩不好已经不念了,?过两年送去当兵去,别看他学习不行,可孝顺了,?在家里能帮他姥爷做饭收拾屋子。” “多好的两孩子啊,?我二哥太不知惜福了。”范红英有千般不是,对马宏广是绝对够意思的,她回城之后也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跟马宏广“真离婚”,反而对他不离不弃。 他当初在城里没活干的时候,一直是范红英养活着他,没想到现在他能挣钱了,?翻脸就不认人了。 “我现在算看透了,直当他死了。”范红英冷哼了一声,“就他那样儿的回去我也不要他了,我嫌他脏。” 说到这儿大丽没接茬了,她一个当小姑子的能说啥? 向着范红英说,你准知道他俩不会合好?到时候她成啥人了? 向着马宏广说?她怎么说? “我二哥也是一时糊涂。”这话她说得没底气极了 分卷阅读300 。 “他可不是糊涂一时,他已经跟我说了,我俩不是两口子,他在外面找对象不关我的事,现在他已经跟那个女人过上了。”范红英冷笑了一声,“我有班有姑娘有儿子,我怕他?” 大丽看向外面。 “你买这些作业本干啥啊?” “这些都是给勤工俭学的学生发的。” “勤工俭学?”范红英挑了挑眉,“就是喂猪,种地的那些学生?” “我每年还组织他们上山采山货,搂松树毛。” 范红英眨了眨眼睛,“这些我在县城都不知道。” “我们村的事儿县里上哪儿知道去啊。” “这可不光是村里的事儿,不等不靠组织贫困学生依靠自己的双手挣学费和书本费,这是多大的教育创新啊!” “啥?” “回去我写份材料,再上县里找几个老师帮着润色一下,没准儿能整成靠山屯经验呢。” 要不怎么说各有专精呢,尚老师和大丽再过一百年也想不到把勤工俭学这件事写成材料,向上报先进典型,范红英一知道这个情况,马上就来了灵感。 脸上的颓唐之色一扫而空,眼睛冒着光,已经开始在研究这件事应该怎么运作了。 男人有什么要紧的?事业更重要。 大丽对这件事不过是轻风过耳,连跟尚老师提一下都忘了,到了四月份忽然来了几个领导,还带来了一个拿着相机的“记者”。 记者采访了几个学生,让大丽把书收上来重新发了一次,把本也重新发了一次,还跑去照了劝学田和猪圈,让学生们“喂”了猪,拿着农具比划了一通,就如获至宝地走了。 五月份这事儿就见了报,什么农村小学的学生自立自强,不等不靠用自己赚学费。 在一片关于希望工程的报道中,显得“特立独行”不太合群。 记者只来了一次就没有再来,尽管如此,还是给靠山屯小学带来了一定的好处。 比如“支教老师”。 大丽看着那个青涩的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的大男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 这是谁家把吃奶的孩子扔出来了? “我叫侯建军,今年二十四岁,是师范大学大三的学生。”他的声音甚至还带着点儿哑。 “你暂时住这屋吧。”大丽把他安排到了的宿舍,让同样住小郭照顾他。 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混熟了,大丽安排他教五、六年级,替尚老师减轻些负担。 侯建军来靠山屯之前是打算吃些苦的,谁知道宿舍条件不错,一张单人的铁床,床上铺着海绵垫子,一张写字台,看起来虽然有些空荡,但收拾收拾绝对是很温馨的。 “小侯!吃饭了!” 小郭站在窗户跟前叫他。 “你是住我隔壁宿舍吧。” “嗯。” 侯建军把行李铺到床上,因为怕这边条件不好,他冷得慌,在他来之前他妈给他特意做了个大鹅毛垫子,铺在海绵垫子上显得床高得离谱,褥子、被子什么的外面套着学校的白被套,上面显眼地印着师范红校的红色标志。 不知怎地他觉得有些尴尬。 拿了饭盒他往外走,路过小郭宿舍的时候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小郭是个干净人,把宿舍收拾得很整齐,床单是飘花的,窗户上挂着竹叶纹的窗帘,还在窗台上养了盆花。 除了这些这外,她屋里还有衣柜、衣架、脸盆架之类的东西。 小郭瞅着他笑了,“你那屋本来没打算住人,家俱预备的不齐,脸盆架啥的您跟范老师要。”支教老师,谁都没指望他呆得久,至于跟范红英要东西,纯属想坑他。 他们到了食堂,今天食堂的菜是土豆炖小白菜汤和蒜薹炒鸡蛋,饭是捞二米饭,桌上还摆着一大碟的咸菜。 饭自己盛,汤在盆里,菜在大盘子里,几个人一起吃。 尚老师不跟他们一起吃,而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吃,她皱着眉头吃马大丽给她熬得粥,熬得稀烂的小碴子、高梁米、大米,里面加了莲子、百合、红枣,还有少不了的冰糖,主食是小花卷。 “您啊,现在跟媛媛一个待遇,您吃啥她吃啥。” “我不爱喝甜粥。” “您的血糖还是低,再说了我放的是冰糖。” 尚老师喝了几口粥就放下不乐意吃了。 “您怎么着也把这碗粥喝完!要不我喂你?” 尚老师白了她一眼,只能继续喝粥,花卷什么的碰都没碰。 范红英笑呵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大丽,您对尚老师可真好,亲姑娘也就你这样了。” “稍带手的事儿。”大丽回了她一个笑脸。 “尚老师,工作总结我写好了,您看一下同意的话就签字盖章送到县里。”范红英把一份写好的工作总结交给了尚老师。 尚老师有了“工作”,理所当然的把粥放下了,看了一 分卷阅读301 会儿脸色难看了起来,“我不同意,拿回去重改。” “尚老师,您觉得哪儿不好就划出来,我重新写。” “哪儿不好你心里清楚。”尚老师直接把总结给撕了,“你要是不会写,我自己写。” “尚老师,靠山屯经验是您的,谁也抢不走,我不过是在里面强调了一下自己的作用,是,这事儿我做得是不对,但是您快退休了,大丽是民办教师,这份功劳我不要就废了。把这份功劳让给我,是三赢。” “都谁赢了?我就看见你赢了,拿着这份报告,你在写点儿花里唬哨的东西,到时候职称晋级,评先进工作者,什么都是你的了,这算盘打得精得很啊。” 大丽这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无非是靠山屯经验得到了上级的肯定,范红英想要抢功,借机上位。 尚老师不同意。 范红英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尚老师,人家都说你轴,这回我算是看明白了,您确实轴!大丽,你跟她说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是!我是得了好处!但是这好处也是我争取来的啊!” “你干啥了?你就是写了两篇文章找来个照相的,就算是争取了?”大丽无语了。 “不是吗?我不争取谁知道你们干了啥啊?整个学校,除了我之外都没有编制,只有把功劳给我才能利益最大化……” 三个人在办公室越吵声音越大,几个年轻的老师凑了过来,站在外面听着,面面相觑。 范红英从尚老师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咣!把门摔得山响,她看向这几个年轻人。 “看什么看!去上课!” 她像是一阵狂风一样刮走了,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学校。 “看来你的脸盆架一时半会儿是要不着了。”小郭拍了拍侯建军的肩膀。 这么小的学校,这么几个老师,这么刺激的吗?侯建军的心思早就不在脸盆架上了。 “尚老师,真像她说的那样儿只有把功劳划给她才是利益最大化吗?” “她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罢了。”尚老师说道,“工作总结我已经写好了,下午我就送到教育局去,主要强调了你在勤工俭学里起的作用。” “我是民办教师。” “民办教师怎么了?一样该评先进评先进,该表彰表彰,再说了,我听说民办教师马上要有政策了。” “什么政策?” “转正。”尚老师站了起来,“范红英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她说得对,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做了贡献应该争取应该争取的利益,她说得对,我马上就退休了,学校除了交给你之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大丽知道,尚老师是想替她争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2?22:08:36~20210713?22: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妧、猫爪毛?10瓶;没钱很烦恼?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8、第七十五章(上) 大丽不知道尚老师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向来不爱去县城的她连续去了县城五次。 “尚老师,您身体不好,要不就别去了。” “不行,?该争取的一定要争取。”尚老师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范红英已经把工作总结送上去了,连章都刻了新的,我在教育局掀了桌子,?他们这才答应把总结打回来。” “她竟然敢私刻公章?” “呵,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教育局也让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现在怎么办?” “以我报的工作总结为准,?你准备一下个人总结,?该是你的一项都不会少,现在国家有政策,你符合转正的政策。” “尚老师……” “我马上就退休了,?那帮人也知道我什么性格,?这件事他们不满足我,?我是不会安安静静的走的。”尚老师坚定地说道,“你一定要转正。” 转正,?大丽的心揪了一下,?说是不在意转正的事是假的,民办教师,?归根结底也只是民办教师,?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不说,完全没有任何保障。 现在虽说有编制的老师开不出工资,但绝对不会“黄”,?一年半载不开支,也有开支的那天,民办教师赚得钱,一年还不如人家一个月赚得多呢。 更不用说评职称了。 但是,民办转公办,太难了。 大丽回到家里,坐在饭桌前为这件事心事忡忡,连饭都有些吃不下了。 “怎么了?” 大丽把这件事跟朱逸群讲了,“尚老师为这事儿跑了好几趟了。” “你怎么早不跟我说这事儿。” “怎么了?” “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遇见大事儿这么傻?”朱逸群站了起来,披上外衣就出去了。 分卷阅读302 也不知道他跟马占山说了些什么,第上天他跟马占山也往公社和县城跑。 这件事最终的妥协方案是:大丽评县年度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并因为这一项重大功劳,成为第一批民办转公办的教师。 范红英在尚老师退休后,将成为靠山屯小学校长,将来再出成绩,必然是她领导有方。 尚老师退休后由靠山屯出面返聘。 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范红英也展现出了她利落的办事能力,组织材料、填表,完全不用大丽操心,她只需要签个字就行了。 六一儿童节那天,大丽转正成为公办教师。 也在同一天,县城为尚老师举办了欢送会,很多人都来为这位扎根山村的女教师送行。 大丽这才知道,原来那么多人受过尚老师的关照,跟她有这样那样的交情。 一切结束之后,尚老师跟大丽同坐一辆车回村,“范红英当校长,将来的事麻烦了。” “麻烦?是她麻烦了。”尚老师笑了,“明面上学校的经费的大头是村里,村里你爸说了算,实际上学校的经费来源是咱俩,咱俩的事儿咱俩说了算,我又返聘回去了,范红英有多大发挥的余地?别忘了,她是校长,教导主任这个职位就是你的。” “我没想到您这么精通斗争。” “呵,范红英算什么,我家当年的厨娘都比她有心计一些,我岁数大了人变懒了才是真的。”尚老师转了转手上的银镯子,这是大丽头一次瞧见她戴首饰。 “您什么时候开始戴镯子的?” “这是王树给我买的。”尚老师笑了笑,“他放假给别人当家教,给超市搬货赚的钱,前天我过生日,昨天镯子才到。” “您生日?”大丽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不知道尚老师的生日。 “他太精明了,发现我每年的这一天都会煮面条。”尚老师看向路上的风景,“大丽,你不用觉得吃惊,他跟朱逸群的情商和精明是你一辈子也学不来的,这是天性,他的自私也是天性,他学了法律,学法律的人,自以为法律就是底线,并以此为道德标准,他将来只怕是成功的法律人和更自私的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准备什么?” “朱家,杨家,他早晚会报复,他学法律,准备以法律为武器报复,我已经觉得很欣慰了。” 尚老师对自己的道德标准很高,对他人道德标准却定得极低,可能是因为她见过人性最残忍扭曲的一面吧。 范红英新官上任,第一次开会,头一件事就是正规化。 “学生的档案要正规化,教师的考勤要正规化,最重要的是财务要正规化,咱村小学的糊涂帐我看过了,有等于没有,不能这样了。” 她拿出了帐本,“每名教师,每天的伙食标准是1块钱,帐上却没有这笔钱,没有正式□□,采购的白票子总该有吧?” 她拿着帐簿指着食堂这一块问道。 “要采购票子啊?我现在给你写。”尚老师开抽屉给拿出了一本空白□□。 “难道您的这些采购都是假的?” “难道你天天吃的都是空气?”尚老师回怼她。 大丽见这两人怕是要怼起来,赶紧过来,“粮食有一部分是尚老师用自己的粮食簿买的,有一部分是学校劝学田产的,还有一部分是从村里买的。菜大部分是自己种的和村民送的。之所以有每天餐标一元的说法,是因为规定是食堂得有餐标。” “好,就算这笔糊涂帐是对的,从现在开始也应该正规化,食材应该从正规的渠道进入学校,食品安全这块出了问题我们谁也负不起责任。”大丽说的范红英实际早就知道,她吃了这么久的食堂,对食材的来源清楚得很,“教具采购又是怎么回事儿?” “哦,这个我得给您说清楚,过去是尚老师和我需要什么了自己买,您来了又说要正规化,应该按程序走,从教育局和公社、村里拨的钱里出。”大丽笑呵地说道。 靠山屯这种村小学的经费按道理是县里出一部分,公社出一部分,村里出一部分钱,但是,实际是县里的经费少且拖,公社干脆没有,村里出了大头,年年从教育提留里自己扣。 问题是过去这样,是因为马占山绝对支持尚老师,现在呢? 范红英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过去过得挺好的学校,她来了,停摆了或者不如过去了,对吗? “最重要的,人员工资怎么处理?”一个村小学,请了六个……不!七个民办教师,工资怎么办? “工资是村里从我和尚老师手里借的。” 这些范红英也一清上楚,她为什么问?她在问你们俩个冤大头还继不继续借钱给学校。 偏偏大丽和尚老师谁都没有表这个态。 尚老师看了大丽一眼,大丽站起身,“过去这种公私不分的糊涂帐,确实应该改革,我坚决赞成范校长的方案,从食堂采购、教具采购到人员工资,全部都应该正规化。” 分卷阅读303 于是第上天中午,学校的食堂唱起了空城计,范红英一个人坐在食堂看着干净的后厨和空无一人的饭桌,重重地摔下了筷子。 她从食堂出来,看见侯建国和小郭拿着饭盒往外走,“你们俩个干什么去?” “食堂在等待供应商,马老师让我去她家搭伙。”侯建国挥了挥手,“范校长,您也去啊?” 她要是去端马大丽家的饭碗,才算是见了鬼呢,“我不去了。” “范校长,我们班的粉笔没了,您哪里还有吗?”小郭问道。 “你跟别班先借点儿。” 离开学校,她直接去了马五姑那里,马五姑家今天吃面条儿,见她来了,端着面条儿碗就出来了。 “范校长,您吃了没?” “吃了。”范红英简单地回答道,“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事儿本身不难,难的是钱。”马五姑嘿嘿笑了声儿,“就按您说的价儿,也不能打白条儿不是,我这里小本经营,一个食堂不用说别的,油盐酱醋一年开销就不少。” “钱的事儿您不用担心……” “我最担心的就是钱,公社的小饭店都让吃黄多少个了,干了好几年除了白条子啥也没攒下,要钱跟要饭似的,您还能比那些书记乡长官儿大?”马五姑咬了口大蒜,“我也不为难你,一礼拜一结,该返给你的钱一分钱不少的返给你,还有一条儿,我要租学校门口的房子开小卖店。” 除了租学校门口的房子让她开小卖店之外,范红英对哪一项都没底,现在学校的帐上一分钱没有,外债倒是一堆,包括建房子的钱,人员工资,教具等等,一拢帐欠尚老师和大丽一人好几万。 跟县里要,县里指定是没钱,跟公社要公社也不会给,跟村里要…… 范红英觉得自己好像从当上校长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大坑。 坑!坑死了!! 马大丽会管别人的饭,不会管她的,她也不可能回婆家吃,要是不解决食堂的事儿,她怕是得饿死。 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来两包方便面。” “咋?您没吃饭啊?我给您盛碗面条儿去。” “我买方便面晚上当宵夜。”她拿过两包方便面就走了。 马五姑瞧着她嘿嘿笑了声儿回屋接着吃饭去了,方便面这东西自从进货开始,就一直没人买,今天总算开张了。 至于别的,她可是不觉得范红英能把靠山屯小学给支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范红英一直想当家,真让她当家,她就傻了。 感谢在20210713?22:47:38~20210714?23:0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衣拂柳?1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9、七十五章(下) 普通老百姓家里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农村很多支出都是可以节省的,柴是自己上山打的,?米是自己家种的,?盐酱醋是小卖店卖的便宜货,茶叶除了过年或来客人没人喝。 学校也是一样,节省有节省的过法,花钱有花钱的活法,?偏偏靠山屯小学架子支起来了,想要“低价运转”很难。 别的不说,包括范红英在内的住在宿舍的老师需要食堂供一日三餐,别人可以拿着饭盒到处“蹭”饭,?马老师家吃一顿,?朱老师家吃一顿,赵老师家吃一顿,小马老师家再吃一顿。 一天蹭一家,?谁也不觉得有负担。 范红英没办法蹭,?她一是拉不下去脸,?二是不想低头。 她都半年没发工资了,存款是不能动的,?能动她也不想自己花钱吃饭。 但总吃方便面不行,?买挂面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吃的方便可以忍,教具方面不行,?老师们隔三差五要粉笔、要三角尺,?要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总是说要让大家互相借用,时间久了矛盾就多了。 到了晚上因为没交电费的原因,电也被掐断了,?她看着打不开的电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在哪儿?她来干什么? 她打着手电筒去了马占山家,马占山的回答是:“村里也没钱,欠人家供电局的电钱太多了,人家不肯赊了,要不然你去县里要点经费来。” 她要是去县里能要来经费,她在这儿晃当什么。 “三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就是想卡我的脖子吗?” “没人卡你的脖子,过去村里给你多少钱,现在也给你多少钱,只不过,尚老师在的时候,这些都是她往里头贴钱,现在人家退休了,总不好意思再让人家贴。” 确实没人为难她,当年尚老师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尚老师从来不提这些事,自己把工资、存款、亲朋好友寄给她的 分卷阅读304 钱,全都默默贴到了学校。 范红英可能往学校里贴钱吗? 范红英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回到家里老范头给她上了一课,“现在你是校长了,级别升上去了,该晋的级也晋了,学校大可以放手,反正将来学校发展好了,你这个校长该得的功劳一样都不会少。” “我就是不甘心。” “你不甘心的话,也像尚老师一样往里面贴钱啊。” “凭啥啊!校长干好了又不给我多发一分钱工资。” “对啊,你在家休病假,也没人扣你工资,实在闲着无聊了,就在家里办个班教两个学生。” 老范头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往村里打个电话请长假。” “对嘛。”老范头点了点头,“你跟马宏广的事儿怎么样了?” “断了。”范红英恨恨地说道,她跟靠山屯那地方八字犯冲,只要沾上靠山屯就到处都是坑坑坎坎,一不小心就陷里面去。 马大丽顶多是恶心她,马宏广简直是她命里的劫数,她现在天天都在寻思咋不来个雷把马宏广给劈死,来辆车把马宏广给撞死!天上掉下来块砖把他砸死! “断了就好好培养孩子,说到底孩子才是根本。” “我知道了。”范红英站了起来,“爸,你想吃啥?” “我买了点儿牛肉,咱包牛肉蒸饺。” “我去和面。” 1992年8月23日 离开学还有几天,来报名的家长已经将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 现在家家都只一两个孩子,谁都不希望孩子的学校条件太差,更何况经过一年多的验证,靠山屯的软件也厉害,教学水平很高。 送到公社初中的六年级学生,常年霸占年级前二十名,底子打得好,学得扎实不说,连字写得都比别的学校的好看。 有了这一批学生做广告,连临城乡的家长,都过来报名。 “非本村的学生学费每人每学期六十,书费十五,非本公社的学生每人每学期学费一百,书费十五。” 没办法,来报名的太多了,只能用“学费”来控制。 谁能想到这个他们挖空心思想出来的方法,根本阻止不了这些家长。 东北的农村,富肯定是不如南方的富,穷肯定也不如南方的穷。 无它,地多。 靠山屯属于地少的,人均也有三亩多地,地多的人均能达到四亩。 每家至少七八分的菜园子不计入在内。 地多收入就多。 孩子少,一年一百块的学费,稍微省一省还是能省出来的。 “每班六十人,再多就实在保证不了教学质量了。”大丽揪着头发想。 “怎么?有人排队给你送钱你还不开心?” “开心什么啊?六个年级六个班,每班六十人也就是三百六十个学生,报名的有五百多人。” “五百多人里有多少是本村的?” 虽然没怎么认真执行计划生育,但生育成本摆在那里,除了个别奇葩家庭,一家最多也就是三个孩子,以两个孩子为主流。 本村的孩子实际是逐年减少的,“四十一个。” “本公社的呢?” “两百三十个。”大丽挠了挠头,附近行政村小学基本空了,也就是公社小学有一百多学生。 “问题解决了,先紧着本村和本公社的,别的公社的除了个别推不掉的,一个不收。” “也只能这样了。”大丽打了个呵欠,拿了张大白纸写公告。 写了几个字把笔交给朱逸群,“我写硬笔书法还行,写毛笔字难看,你来写。” “你硬笔书法也一般。”朱逸群吐槽了她一句,接过毛笔字按照大丽说的写。 吐槽就吐槽,只要有人帮她干活,她不介意被吐槽,把闺女抱过来,不对劲儿,她闻了闻姑娘的头发,“媛媛,你头发上啥味儿?” “淘米水味儿,妈说咱姑娘头发稀,不知道在哪儿找来的配方,用发酵的淘米水给她洗头。” “头发哪儿稀了?”大丽扯着媛媛的小辫子看。 “咱姑娘梳一个马尾,还没人家一半粗呢。”头发稀不稀这件儿,不是父母滤镜能解决的,朱逸群也得承认宝贝闺女头的比别人少。 “那也不能用淘米水啊。”大丽把媛媛的头发解开了,倒水用洗发香波给她洗头。“你说咱啥时候能跟城里人似的,在自己家洗澡啊。” “盖个洗澡间呗。”朱逸群也琢磨这事儿挺长时间了。 “咱家是光缺个洗澡间吗?” “盖房?”朱逸群挑了挑眉,盖房这事儿,也是村里最时兴的事儿。 现在中药种植已经形成了规模,一些价值不高的中草药村民直接种在菜园子里,自家的自留地里,山坡地上,价值高的种在自己家承包的山地里。 比种粮 分卷阅读305 食赚钱多了。 人的思路一旦打开,赚钱的路子到处都有。 种不好中药的,可以养猪,嫌猪爱生病可以养牛、养羊,思路更开阔些的,比如马宏亮开始养狍子,当了几辈子的猎户,搞起养殖来也有声有色。 赵小玲种木耳也种成了,今年开始种蘑菇,她不光自己种,还经常雇人,现在村里除了有些手艺的人出去干活之外,大部分都留在村里。 家家户户都在搞钱,连隔壁朱五婶儿也动了起来,跟着赵小玲种蘑菇木耳。 现在外村人也知道,靠山屯人有钱!能搞钱! 村里人有了钱,除了娶媳妇之外,最有积极性的就是盖房子! 现在村里同时进行的盖房工程,就有四家! 朱逸群家从原来的“地标”建筑,变成了不起眼的土草房。 “盖呗,又不是没地方。”朱家除了三间草房的位置,本来就有一块空位置,当年大丽的公公,就计划在那里盖两间砖房,连地基都打上了。 “两间房太小,现在家家都是四间房。” “那就盖四间房。”大丽想了想,“咱可不能像他们那样设计,要盖就得盖得像城里人似的。” “这得问宏生,他认识的人多。”宏生在城里开了一间建材店,生意做得相当红火,说起来也是混得很成功的人了。 “说起宏生……咱爸正生他气呢。” “他又干啥了?” “他抬钱的事儿让爸知道了。”说起来这事儿大丽也有份,马占山不知道,马宏生也从她手里抬钱了。 做生意抬钱,借贷都是常态,但在马占山这个老农民眼里就接受不了。 尤其是马宏生欠了别人很多钱,年年要给别人利息,居然没有勒紧裤腰带还钱,反而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儿就上饭店,在马占山看来就是败家子! 马宏生见跟他没办法沟通,干脆躲得远远的。 “这事儿怎么漏的?” “媛媛。”朱逸群指着自己家姑娘,“上回你跟宏生在家聊啥了?你姑娘见着小弟头一句话就是你爸欠了可老多钱了。” 大丽无语了,忍不住打了女儿一下,“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我啥也没说啊!我就告诉我姥爷说,你跟我爸还给我舅舅老多钱了,那可是我的钱啊!全给我得买多少糖?他就给咱一分钱的利息,他给别人三分钱呢!” “你还想咋说啊?”大丽回忆了一下,她借给宏生钱的时候,确实没有避着媛媛,看来真是啥都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了。 “妈,利息是啥啊?败家子是啥啊?我姥爷说马宏生是败家子。”媛媛咬了咬手指头,“我姥爷说的!我姥爷说下回看见他揍死他!” “你再往外瞎传话,我得先揍死你了。” 150、第七十六章(上) 马宏生抬钱租的店面在县城最中心的位置,?最宽的十字路口,最显眼的大招牌,一个眼熟的美女穿着红裙子,?另一个眼熟的美女穿着白裙子,?一左一右的大广告牌就立在宏生建材的招牌旁。 除了普通货,他还代理了两个大牌子,美女广告图就是大牌子的广告图。 别的不说,相当吸引人的眼球,?走过路过,汽车等红绿灯,总能看见两个大美女。 大丽从车上下来,把车上的媛媛抱下来,?这才进了商店。 看店的姑娘看见来了个穿着红白条衬衫,?白色裤子的□□,迎过来问,“请问您想选点儿什么。” “我想选你。”她笑呵地说道,?她认出来这姑娘是丁桂兰的表妹叫小雨,?家是在县城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初中毕业就过来当店员了,?“你不记得我了?” “啊……是二姐。”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老长时间没见面,我忘了。” 也难怪她记不住大丽,?上回两人见面还是宏生家儿子的满月宴,?人来人往的,这姑娘当时年龄又小。 要不是在马宏生的店里,走在大街上大丽也不能一眼认出她来。 “舅舅!”媛媛大声喊道。 马宏生正在楼上跟人谈事儿呢,?听见媛媛的声音下了楼,“哟,打小报告的人来了。” 他没真生媛媛的气,他做生意借钱的事儿马占山早晚得知道,他也做好了过年之前不在家里露面的准备。 “我没打小报告!”媛媛使劲儿跺了跺脚。 “你没打小报告,我跟你妈说了些啥,你姥爷咋知道的呢?本来我寻思我媛媛来了城里,我得请她吃大鸡腿、巧克力,现在啥也没有了。” “不要!”媛媛咧嘴哭了起来。 “挺大个人没个正形,跟孩子闹什么。”大丽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还是当老板的呢!有点儿样!” “有样儿!我可有样儿了。”马宏生说道,“姐,渴不渴?” “渴!赶紧给我整点儿水喝。”九月份,晚上已经有些凉了,白天的太阳还是很毒的。 分卷阅读306 马宏生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给大丽,大丽没要,拿了瓶水喝,媛媛拿了瓶美年达喝得开心极了。 “姐,你上城里来干啥来了?” “两个事儿,头一件事儿是爸让我跟你说让你好好做买卖早点还帐,别老得瑟,省着点儿花钱。” 老农民的逻辑,轻易不能欠别人的钱,迫不得已欠了,要勒紧裤腰带还钱。 “呵。” “你别笑,爸为了你的事儿急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他还是只知道一鳞半爪,要是知道马宏生欠了足有二十万,估计得当场心脏病发作。 干他这一行的,不压货不赊欠根本卖不出去,利润虽然很大,本钱也很大。 “我知道。”这事儿不光是马占山接受不了,倒退五年有人说他欠了二十多万的外债,打死他都不信,真在生意场上混过的人才知道,真有本事的人全是拿别人的钱在玩,没本事的人才把钱存银行。“第二件事儿呢?” “我家要盖房子。” “你家早该盖房子。” “我不是寻思着家里的房子才盖完没几年吗?” “要我说当时就应该盖砖房而不是草房。” “你姐夫当时手里不是没钱吗?到哪山唱哪歌,谁也没有前后眼。” “你要盖啥样儿的?” “我寻思盖四间房……” “得得得得,你可别四间房四间房的了,城里多少人家盖完四间房,住一半空一半啊?冬天还废柴火,你家才三口人,让媛媛自己住一个屋你放心啊?” “那咋办?” “你家那地方,三间房就够了,格局整好点儿,照城里的楼房格局整,再在外面挖个渗水井,盖两间大仓库。”马宏生早在心里规划过了,“倒是爸他们家,得盖几间大房子,不然过年了哥他们回家没地方呆。” “三间房太难看了。”城里也好,农村也好,谁不知道家里人口少,盖四间房有点浪费,但是四间房它好看啊!看起来气派啊! “难看什么啊。”马宏生无语了,“姐,你没看出趋势来吗?农村的房子你盖再好,将来也得进城。” “进城干嘛啊?” “姐,你往外看。”马宏生让她看外头,“你见过这么宽的马路吗?”外面的路是新修的,双向六车道,绿化带人行道,这一片比较繁华,已经盖满了楼房。 “路宽咋了?” “姐,你再往远处看。” 远处是一片平房,“不还那样儿吗?” “将来这些都是楼房。”马宏生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城里就那些人,楼房给谁住啊?姐,在城里住不用倒泔水,上厕所在屋里,冬天屋子热得穿背心儿,孩子上学条件也好,谁有条件谁不进城?” “都进城了谁种地啊。” “谁傻谁种地。”马宏生坐了下来,“姐,不出来涨见识不知道,人和人的活法真不一样,在农村一个活法,在县城一个活法,在市里又是一个活法,树挪死人挪活,咱生在农村,也没说不让咱挪吧,就凭你跟我姐夫的本事,进了城奋斗几年,一年挣十万八万的是吹,五万六万手拿把攥。” “我们没进城也没少挣钱啊。”大丽觉得马宏生是歪理邪说。 “咱屯子又有几个我姐夫呢?” “别扯没用的了,我跟你姐夫定了,四间房啊!少一间都不行!大仓库也得盖,我家不缺地。” “行!你俩乐意盖四间房就盖,以后别后悔。” 盖房子的事儿初步定下来了,马宏生带着大丽和媛媛出去吃饭,没一会儿丁桂兰来了。 “桂兰,我大侄儿呢?”大丽问她。 “上幼儿园了,学校供饭。”丁桂兰乐呵地说道,“媛媛也应该上幼儿园。” “她跟着一年级的混着呢。”大丽笑了笑。 “跟一年级的混着也挺好的。”丁桂兰握着媛媛的手,“媛媛啊,你姥爷问你在三舅家吃啥了你咋说?” “我三舅领我上饭店了!” “不行!你得说我三舅领我上他家了,吃大碴粥就咸菜,你不这么说,下回你来你三舅不领你上饭店了。”丁桂兰说完就乐了。 大丽笑得直拍桌子,“你可教孩子点儿好吧。” 媛媛隐约懂了大人在说了些什么,长长叹了口气,当小孩儿真难。 说到盖房子的事儿,丁桂兰也有话说,“你别听他的,要盖就得盖得体面,整三间房多难看啊!” 马宏生喝着酒不理他们。 他们吃到一半,门帘子一掀,外面进来了两个人,媛媛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了,“爸爸!” 县城挺大的,饭店也很多,谁能想到一家人在饭店遇见了,跟朱逸群一起来的人他们也认识:“王二赖子!” 现在的王二赖子可不是过去的王二赖子了,衣服上的标志是个打高尔夫球的人,裤腰带上大大的H,脖子上戴着快赶上狗链子粗的金项链,四四方方的一个金佛牌,手 分卷阅读307 指头上戴了四五个大戒指,手腕子上的金表亮得闪瞎人的眼球。 “哟!嫂子在啊!宏生!好久不见了啊!”王二赖子也认出了这一桌的,笑呵地打着招呼。 既然遇见了,就干脆合桌到一起吃,王二赖子又点了四个菜,让服务员拿好酒。 “你们俩个什么时候碰见的?”大丽给王二赖子倒了一杯酒。 “我上你家去了。”王二赖子笑呵地说道,“我找我四哥有点儿事。” 马宏生乐了,“不会是包山的事儿吧?”林场早就封山育林了,基本上处于停产状态,职工有门路的都走了,没门路的全都转行干别的了。 林场的那些山,年初就放出风声来要承包出去,只不过优先林场职工。 “买山?”这些山的承包期都是七十年往上的,所以一般都说买山。 “对。”王二赖子点了点头,“我爸一跟我说这事儿,我就想起你家我四哥了,嫂子,我们哥俩合伙干点大事儿,您同意不?” 大丽笑了,“他搞事业我从来不管。” 朱逸群低头着东西,“你别跟你嫂子瞎说,这事儿我还没最终决定呢。” “有啥不能决定的呢?” “风险太大。”别人都说包荒山如何如何挣钱,在朱逸群眼里全是坑。 “我说了,咱俩合伙,赚了咱俩分,赔了算我的。” “你在外面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不明白做生意没有这么做的吗?”朱逸群反问王二赖子,包荒山的事儿要是有赚头,他早出手了,根本不用等王二赖子回来。 靠山屯的山他心里有数,林场的水太深,王二赖子扛不住。 王二赖子摇了摇头,“行!不说了。”他从手上撸下来一个戒指给媛媛,“孩儿,你出生的时候叔不在家,这是补给你的礼物。” 媛媛正啃排骨呢,没想到这里还有她的事儿,瞅着马鞍子形的大金戒指有点晕。 “这玩意儿哪儿是给小姑娘戴的啊。”马大丽推辞道,“再说她一个小孩儿,要这个干嘛啊。” “嫂子,你可以把这个融了给孩子打个金镯子啊!”王二赖子坚持要给。 “行了,他乐意送你就收着。”朱逸群让大丽把戒指收下,“俊友,包山这事儿,你容我仔细想想。” “四哥,我跟你说实话,我这些年在外面做买卖总算明白了,老话说的对,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做生意更是三穷三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儿,穷的时候我全家一个馒头吃一个礼拜!长毛了把毛揪下来吃!包山我是想在老家留一份基业,真混不下去了,回来咱有个退路。也不是没人想跟我合伙,我一个都没答应,老家这些人,我就信得过你。” 朱逸群这次语气没那么生硬了,他也理解王二癞子,“你容我想想,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人互相“抬钱”的事儿是发生在我家的真事儿,差不多是我家的原始积累了吧,我家的舅舅做生意的多,一分利是亲情价,抬外人的钱都是三分利,后来我舅舅忽然去世,也是一地鸡毛。 晋江写极品的那些人,跟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对比,都是弟中弟,要不是怕无家可归,我真把这些故事写出来了。 感谢在20210715?22:28:29~20210716?22: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1、七十六章(下) 自古以来,?盖房便是天大的事,马宏生虽然不同意姐姐和姐夫盖四间房,但他们打定了主意,?他也没什么法子。 只得找自己在市里的朋友淘涣来了盖房的图纸,?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把工程队确定了,用料也测算了。 “照这个图纸做,盖完得七万块钱。”马宏生把预算拍到桌上。 “还没装修就七万,?加上装修怎么也得九万啊?”马占山皱起了眉头。 “咋地也得这些钱,材料咱都是进货价,运输费咱自己运没有算在内。”马宏生出的这份预算可以说是省得不能再省了。 “就这样。”大丽翻看完预算之后,直接同意了。 “我家掌柜的定了,?我没意见。”实际上这个价格在朱逸群的预料之内,?村里别家盖房子,四间房基本上就是这个价格,有钱的直接一步到位盖完,?条件差的跟蚂蚁搬家一样,?先盖地基,?缓一缓盖四框,再缓一缓封顶,?一套房子从儿子出生盖到儿子娶媳妇都正常。 他甚至觉得可以把预算提高一些,?看了看眉头拧得死紧的老岳父,他没把话说出来,?到时候慢慢往里添东西就是了。 “咱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现在都九月份了,?现在就开工能整完不?” “能!”马宏生很有把握,“只要材料能供应得上,一个月就能完工。”那些拖拖拉拉的,? 分卷阅读308 多半是差钱的,只要不差钱,一个农村的平房而已,能有多大的工程量。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朱逸群看了眼马占山。 “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管。”马占山心想盖房子把钱占上了,好过借给自己家老三,老三在城里支了那么大的买卖,也不知道拉了多少饥荒,瞅瞅他回来的时候穿得那一身儿,瞧瞧他媳妇儿穿金又戴银,有钱不定怎么祸祸呢。 “那我回去帮你联系人去了。”马宏生把预算图纸啥的一划拉,划拉到自己的大包里,没敢跟马占山对视,嗖地一下跑出去了,在外屋地做饭的葛凤芝见他这样儿往外跑吓了一跳。 “老三?你跑啥啊!眼瞅着吃饭了!” “我约了大客户!”马宏生跑得跟身后有狗追他似的,要不是为了替自己家姐姐送东西,他才不回村呢! 老爷子看自己的眼神儿,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自己家大爷看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二堂哥的眼神儿都没那么吓人。 马占山冷哼了一声,“让他跑!呵!有他哭的时候!有点钱就不知道咋得瑟了!大丽!老四!你俩赶紧把借他的钱要回来!以后不许借钱给他。” “嗯。”大丽点头答应了。 “马大夫在不在?”外面有人试探性地问道。 大丽抬头看向外面,外面来了四个人,一个老人三个年轻人。 现在大丽和尚老师的病人很稳定,除了老病患带新人之外,极少有生人来了。 经过了伏天的忙碌,平均一天也就是四至五个患者,这回怎么又来生人了? 大丽迎了出去,“请问……” “我们是来找马大夫看病的。”岁数大点儿的老太太说道。 她身后的年轻人里有一个扭头喊了起来,“马大夫在这儿呢!” 外面竟然又有四五伙人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大丽把他们带到卫生院,跟他们沟通了一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几百公里外的煤山县的,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求医,是因为一个人的介绍。 她看向那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略有些臃肿,五官却极为清秀,衣裳略有些旧,却很干净。 “你是……” “马老师,我是王花。”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村子里,王花也是百感交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王花!”大丽握住了王花的手,手心却被刺了一下,王花的手上满满都是茧子,看得出来她过得很辛苦。 “我以为是咱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个大夫,没想到马大夫真得是您。”王花笑中带着泪。 大丽拉着她找了间屋子坐下聊天,这才知道了她这些年的际遇。 王花被姑姑带回家之后,姑姑对她还算不错,让她跟表哥们一起上学,她也很懂事,帮着姑姑分担了许多的家务。 初中毕业之后,她进了煤矿的洗煤车间,表哥们也都子承父业当了矿工。 十七岁那年,姑姑的撮合下她嫁给了大表哥的工友,两人结婚之后生了两个孩子,没想到丈夫在一次矿难之中去世了。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活得很艰难,姑姑就想介绍她再嫁一次,这次介绍的还是矿工。 她坚决不肯了,她已经当过一次寡妇了,不想再当第二次,可是身在矿区,不嫁矿工,她又能找什么样的对象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一个矿工的亲戚说她老家靠山屯有一个神医,专门能治咳嗽。 矿区因为粉尘污染,咳嗽哮喘发病率极高,几乎每个过了三十岁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王花自告奋勇带着几个熟悉的亲戚邻居来靠山屯治病。 她已经想好了,要是靠山屯条件还行,她这次就留在靠山屯了,顺便经管经管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在听大丽说王小草跟着养父母去了外地已经没有彻底没有了音信,王树考上了大学之后,王花哭成了个泪人。 大丽给这些人诊断了,他们和村里里人的哮喘情况不同,要用不同的方子,尚老师也跟着翻了许多的医书。 别看尚老师手里有尚家一百多年的经验,对付这种矿工的咳喘病却没什么记载——过去的矿工,哪有钱去治病?谁又会去研究关于他们的病? 大丽把清肺汤改良了一下,加重了一些药物的剂量,再针对他们不同的情况做了一些调整,让他们先喝药试试。 只是这些人远道而来,没有什么住的地方,索性这个时节还不冷,马占山又腾出了一间村里的仓库,让他们分男女住下。 这些人呆了一周左右,大丽调整了三次方子,渐渐有了成形的想法。 这才给他们开了药,让他们先回去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回来复查。 王花则找到马占山,把自己想要留在村里的想法说了。 马占山没有理由拒绝她,只是——“你家的房子早就塌了,你回来住哪儿呢?” 分卷阅读309 “我看村里好多人家都盖了新房,旧房子都空着,我想买房。” “这倒也行。”马占山同意了,“你家的地……”重新分配之后,他家的地已经没了。 “村长,我不要地。”王花在村里发现家家都有份事业,有养猪的,有种中药的,有种蘑菇的……家家都缺人,她是干惯了活的,她觉得自己有双手,就能活下去。 “这样吧,你户口当初没迁走,把孩子的户口落上,下一轮再承包土地……” “村长,我孩子的户口我整不回来。”王花说得很明白了,“我婆家不会放。” “那你家孩子……” “孩子我能带回来,就是户口起不回来,他们家有两个儿子呢,他们家大儿子巴不得我走。” “我明白了。” 一个月后,王花随着来复查的人和另外七名来看病的人,重新回到了靠山屯,这次她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大堆行李,背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 “妈妈,这是哪儿啊?”天空蓝蓝的,到处都是山,有花有草有树…… “这是妈妈的家,也是你们的家。”王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远处传来噼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声,几个孩子端着碗往前跑,“上梁了!吃鸡啦!” 村里盖房子的人多,因为盖房是要杀大公鸡避邪的,之后的上梁宴上,总少不了鸡,小孩儿们哪懂这些,只知道有人家放鞭炮上梁,就有鸡吃。 大丽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着地基就有半米高,盖得高大结实的四间房,露出了笑容。 朱逸群更是感慨良多,盖房,盖砖房,是他父亲的遗愿。 朱有福也想到了这个,叹了一口气,“老四啊,房子盖完了,拍张相片儿给你爸烧上,你爸看见新房子指定高兴坏了,他年轻的时候就跟我说,将来要盖砖房,大砖房……” “诶。”朱逸群应了一声儿。 媛媛天真无邪,心里哪有这些大人的想法,她跟别的小孩儿一样,满院子的跑,“放鞭炮喽!吃鸡喽!” 跑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应该跟别人不一样,毕竟盖房的是自己家,“盖房子喽!大公鸡是我哒!鸡腿是我哒!我家有新房子喽!” 朱逸群一把把她抓过来,高高的抱起来扛在肩头,“闺女,爸给你盖得房子好不好?” “好!”媛媛拍手!别比家高就是好!比别家大就更好了! “媛媛要住哪间房间?” “这间!”媛媛指着房子里最大的屋子说道。 “傻孩子,那是客厅。” “客厅是啥?” “客厅是来客人的时候招待客人的,放电视的。” 一听说放电视的,媛媛眼睛更亮了,坚定地说道,“我就住这间!” “好!你一个人住这间!” “不要!我要跟爸爸妈妈一间!”媛媛坚决不要跟爸爸妈妈分开,“我们一起住大房间!一起看电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王花带着孩子走过这间院子,她看见了站在院子一角跟着所有人笑的那个人…… 顿时愣在了那里。 “妈妈。”她的大儿子扯了扯妈妈的衣角。 “走吧。”十几年了,都过去了!王花这样告诉自己,过去了吗?真过去了,她会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就认出对方吗?真过去了,王树会考政法大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已经被热晕 问了一下安空调的排期已经排到了8月中旬,只能等到来年五一早点安了。 感谢在20210716?22:54:33~20210718?21:0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云过?75瓶;Jessica?50瓶;萱萱?20瓶;狗富贵儿、猫爪毛、胖兔兔、我要吃奶糖?10瓶;再瘦10斤、蚂蚁?5瓶;1?3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风从海上来、二三里、fromnowo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2、七十七章(上) 王花回来了,?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事,如同陈年的尘土一样,被重新掀了起来。 村里人看向朱逸贵一家人的眼神,?就多了些玩味,?当年的事说到底是朱逸贵管不住自己的□□跟高小云搅到了一起,毁了王大酒包一家子。 时间是会冲淡一切的,村里人早忘了王大酒包的无赖,只记得王家的三个孩子都很好,?要是没有当年的事,三个孩子长起来了,王家未必不能翻身。 可惜,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 有些好事之徒比如马五姑,?在跟王花聊天的时候故意问她,?“花儿啊,这回回家,不打算走了啊?” “不走了,?房子都买了,?走啥啊。”王花买得是村里的电工朱有斧家的房子。 朱有 分卷阅读310 斧自从干上收电费的活,?家里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好,去年就盖了四间大砖房,?原来的草房就空置了起来。 王花一说要买,?他也没扳价,很痛快地把房子买给了他。 他家因为经济条件好,?旧房子实际也是修过几次的,?房子里外都很新,很多笨重的家俱也没搬到新房去,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王花把炕扒了,?重新垒了一下烟囱,安了新锅,简单买了些生活用品,就把家搬过去了。 安置完了家,她开始在村里到处打零工,村里是活多零工少,她一天到晚的不闲着,自己家还养了些鸡,小日子渐渐过起来了。 眼看着是要重新扎根了。 “跟姑说,想不想再走一步?姑帮你琢磨琢磨。” “姑,我家带着两孩子呢,上哪儿找对孩子好的?要是找个跟我爸那样的人,还不如不找呢。”王花对男人和婚姻实际没什么期待,第一次嫁人纯粹是一是想要报答姑姑二是想有自己的家,不想再寄人篱下。 “唉。”马五姑叹了口气,“说起来你爸死得冤枉。”她瞅了眼朱逸贵家的方向,他家也在盖房子,听说他们俩口子在外面打工没少赚钱。 至于打工走得是谁得路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都是命。我早不寻思那些事了。”王花苦笑了一下,我一个寡妇,领着两孩子,就希望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养大。” “跟姑说,咱村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没有,咱村风气正,要有那样的人马村长也不能答应。” “我告诉你说,你可千万不能面子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来,我收拾不死他。” “谢谢五姑,有您这句话就行。”王花对马五姑太了解了,自己向她求助,她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是会出来主持正义,但是主持完了不一定怎么在外添油加醋嚼舌根呢。 王花过去是老实木讷,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再蠢也学会了自保之道。 大丽家房子盖完了,装修也大部分结束了,村里人从头到尾参观了好几次。 朱家的房子盖得不一般,有大客厅,有两间卧室,有老大的厨房和卫生间,地面不是砖的,是瓦亮瓦亮的瓷砖,窗户不是木头的,是铝合金的,窗户老大老大的了,好看得不得了。 电视也是大的,足有21寸呢,大彩电!客厅还有大沙发! 原来的黑白电视放到卧室去了,一家两台电视! 家里还有大冰箱!屋里不烧炉子,是锅炉! 虽然有些东西已经不是村里的首创了,但还是晃眼得很。 农村人才不管什么风格,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大!新!闪亮! 11月份,大丽家搬了家。 搬家那天,大丽请朱家和马家两家人吃饭,当然也请了尚老师和学校里的老师们。 按照习俗这些人有送东西的,也有直接随礼的。 大丽全都收下,写在礼帐里,礼帐礼帐,将来都是要还的。 朱逸群露了一手,炖了两只大鹅炖蘑菇,两只肘子酱完了切片上桌,酱炖三条三斤多沉的大鲤鱼,红烧排骨,拨丝地瓜。 在这个季节少见的青菜在餐桌上也有,果仁波菜,东北大凉菜,凉菜里的黄瓜水灵灵的,一看就不是冻黄瓜。 酒是朱逸群特意在公社买的,老酒坊里窖了三年的高梁酒和哈啤,小孩子那一桌也各个有饮料。 “大林子,你这黄瓜哪儿买的?”朱逸礼指着凉菜里的黄瓜问。 “城里买的,我特意找认识人留的。” “这玩意儿可不好买,挺贵的吧?” “还行,就切里一根黄瓜。”朱逸群笑呵地说道,“来!三哥,咱俩走一个!” “走一个!” 媛媛在小孩那一桌,端着饮料也有样儿学样,招呼这个走一个,那个走一个的,岁数小的跟她一起玩,岁数大些的已经懂事的,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王凤笑呵地逗着她玩,“媛媛,这回有新屋子了,你住哪屋啊?” “我住我妈妈屋。” “你爸呢?” “他有自己屋了。”媛媛非常干脆地“抛弃”了爸爸,“女生跟女生一起住,男生跟男生一起住。” “你爸爸一个人住害怕咋办?” “让他自己给我生个哥哥呗。”媛媛对生哥哥姐姐这件事摇摆不定,昨天还在说要生姐姐,今天又说要生哥哥了。 弟弟妹妹是坚决不要的! 大人们都乐了,“男人不能生孩子啊。” “那就不生呗。”媛媛看得很开,反正她一个人挺开心的。 大丽悄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有一种感觉,媛媛的弟弟或妹妹来了。 虽然没有确定,在酒桌上她借口感冒了,一口酒都没有喝。 朱逸贵在口沫横飞地说着南方的事儿,“现在南方可不一样,家家户户盖房子,都带院套的,影壁啥的,家家都 分卷阅读311 安太阳能热水器,我这回盖房子也想安,你嫂子不让,说我们常年在外头,用不上。” “太阳能热水器在咱们这儿也没法使,冬天太冷。”马宏生跟着他一起唠,他俩都是去过南方的,颇有共同语言。 杨凤兰听着朱逸贵吹牛,心里颇有些烦燥,来朱逸群家之前,她遇见王花了,那丫头长大了,还带着两个孩子,瞅着她的眼神儿让人瘆得慌。 人岁数越大越爱寻思过去的事儿,她现在晚上睡不着,时常想起当年的事儿。 那么个大活人,说瘫就瘫了,说没就没了,她心里也藏着愧,可这愧时间久了,总会变的。 她现在更多的是恨,恨高小云破鞋,也恨王大酒包无赖,现在她开始怨恨王花,她为什么搬回来?还有王树,考政法大学什么意思?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回村盖房的时候,别人提起王树考政法大学时,看向她玩味的眼神。 “大丽,你来。”她把马大丽叫到了旁边的空卧房,“你这房子盖得真不错。” “还行。”大丽笑了笑,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她心里非常知足。 房子是全砖的,墙是水泥的,打了一层腻子刷了大白,灯也不再是电灯泡而是灯棍,厨房也大,客厅也大,还有啥不满足的。 她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眼界”也没那么宽,要是不嫁朱逸群,大丽估计就是满足地住着这样的房子一辈子,而不是躺着向前走,从草房到砖房到楼房到大平层……大别墅。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二嫂,你家的房子我听说没装修。” “简单抹一层灰能住就行了,我俩不常住,将来我家大柱儿结婚的时候再说。” “我还寻思你们打算留在南方呢。” “是有这个打算,南方也不是那么好留的,我跟你哥就是两打工的,挣不着啥大钱。” “哦。”听朱逸贵的口气,他们俩口子在外地简直是风生水起,随时要腾飞了。 “那个……我来的时候看见王花了。” “嗯。” “听说她男人死了,带着两孩子回来了?” “是。” “人家男方同意她带两个孩子回来啊?” “听她说男方那边觉着这两孩子是累赘,巴不得她把孩子带回来。” “这样儿啊。”杨凤兰低头想了想,“有句话嫂子觉得不应该我说,可这话不说又不行。” “您说。” “当年王家的事儿咱都清楚,我跟你哥常年不在家无所谓,你们常年在家的,不能不防着。” “有啥防着的,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这件事上,谁亏心谁自己知道。 “嫂子在外地呆得时间长了,啥事儿都遇上过,就我们回来的前半个月,跟我们住邻居那家的两小丫头,大的也就跟媛媛这么大,活拉就没了!两口子疯了一样的找愣是没找着。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毒着呢。” 大丽乐了,“我也没得罪过谁。” “谁能知道别人咋想的呢。”杨凤兰说道,“当年你跟大林子的事儿,不就是王树传的吗?” “你咋知道的?” “当时我就知道了,我就是没说。”是朱文驹妈跟她说的,朱文驹小时候嘴根本没有把门的,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住。“那么点儿小孩,那么多心眼儿,他们王家的根子上就不正,你不怕他们暗地里恨你啊。” 大丽知道她是在挑拨,最不希望王花留在村里的估计就是杨凤兰了,王花在村里,就算啥也不干,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冷笑了一下,她就不信这个邪了,自己的娘家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小小年纪寄人篱下,早早结婚生子,一辈子都毁了,现在竟然还不容人家,这心咋这么毒呢? “有啥恨不恨的,要说恨谁也轮不上我?嫂子,我可听说现在有网上追逃了,当年的事儿,可是经了官的,过年你们一家怕也难团圆吧?” 杨凤兰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虽说当年的事儿“过去了”,她娘家的兄弟理论上仍然是“逃犯”,只不过年长日久没人追究,除了头五年一直躲在外地,现在可是毫不避讳地回村过年。 大丽啥意思? “嫂子,这世界上总是有报应两个字的。” 大丽回了吃饭的客厅,耳边听见“咣”的一声,所有人顺着声音向外看,只见杨凤兰冷着脸冲了出去。 “你二嫂咋地了?”朱大娘问她。 “没事儿,想起来自己家的事儿了。”大丽回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8?21:06:36~20210719?22: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人的南瓜?40瓶;dodo?10瓶;二三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3、七 分卷阅读312 十七章(下) “咳咳咳……”尚杜若从床上坐了起来,?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水…… 冰糖、川贝、莲子、甘草,?她品出了数种中药和一两种一时品不出来的味道。 这是大丽熬给她的,?满满一罐子,放在外面分成小块儿冻着,每天放学之前拿出一块儿,再倒进去满满一大壶水,?供她晚上和白天喝。 效果比普通的白水好一些,喝了之后能舒服一些,止咳的功能却不算强。 她现在已经不太能喝止咳药了,多少有了些抗药性,?中药西药都是如此。 过去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奶奶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为什么总是没什么精神,自己真正开始老了才明白人身体机能下降之后的那种无力感。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从京城到靠山屯,?这一路上她没少受磋磨,到了靠山屯以后,?虽然有村长照顾,?但是他们自己都没有什么好条件,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住得是木板搭成的棚子,?冬天烧火暖一会儿,?火熄了就冻死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头不能碰到墙,早晨起来的时候头发会被冻住。 再加上营养跟不上,?心情郁闷,那个时候她曾经得过肺结核——她自己给自己的诊断,后来的B超也证明了这点。 她得过,但自愈了。 肺上有好几片已经炭化的部分。 再加上年长日久烟熏火燎,冬季低气温,她的肺现在早就千疮百孔。 心脏也因为肺的连累,每况愈下。 所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再怎么好的药方,也不过是缓解症状罢了。 再次咳了起来,她干脆穿上衣服,下床遛达。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漫天的飞雪在寒夜中悄悄飘撒,等着给明天早起的人一个“惊喜”。 拿起扫把,把自己门前的雪清了两下,她就觉得胸闷气短,浑身无力,猛烈地咳嗽了许久,狠狠喘了半天的气,才算恢复了行动能力。 “尚老师!”睡在跟她隔一个房间的王老师迷迷瞪瞪穿着棉衣出来了,“尚老师你怎么出来了?” “没事。”尚老师缓了缓,“我看下雪了,怕明早推……咳……咳……” “尚老师,我来扫雪。”她拿过扫把扫起了门前的雪,“还有几天学生们就放寒假了,尚老师准备去哪儿……” 她转过身,尚老师坐在了地上。 肺气肿导致的慢性肺源性心脏病,医生的诊断丝毫不出乎大丽的意料。 “病人需要加强营养,加强看护,最好不要让她一个人独处,不要看见心脏病就害怕,这个病是所谓的富贵病,好好养着还是有几年寿数的。”医生说得很明白了。 这个病只能养,症状严重了用药缓解症状,平时遵医嘱多吃些含蛋白质高的食物,少吃重油重盐重糖。 “家里要是有条件安个暖气,冬天室内外污染重也会加重病情。” “我知道了。”大丽觉得自己应该将跟朱逸群谈一下。 “我想让尚老师搬咱家来住。”自从搬进了新房子,她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父母亲她不担心,来年开春就会开始盖房子,他家的房子跟宏生家的一起盖,一家盖四间,一共八间。 马占山的本意是给败家儿子留条退路,将来实在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债台高筑,农村好歹有套不错的房子。 尚老师一个人在学校过寒假她实在是不放心,更不用说宿舍屋子小,烟有时候排得不是那么通畅。 老师们都在的时候,她每次都要叮嘱睡前一定炉子一定要熄灭,晚上宁愿电褥子插一宿,也不要含暖和把炉子用煤封死。 放寒假尚老师一个人住,学校离村里那么远,大丽不放心。 现在她诊断出了肺源性心脏病,大丽更不放心了。 “行!咱家现在房间多,让尚老师住西屋或东屋都行。” “西屋在客厅后头没阳光,我的意思咱在客厅安个大床,把尚老师放咱现在住的东屋,东屋有火炕,暖和、阳光也好。 “行!”朱逸群说完笑了,“这回真随了媛媛的心了,住客厅。” 尚老师出了院,却不肯搬到大丽家,她生平最怕给人添麻烦,“不!我自己一个人在学校挺好的。” “好啥啊!要不是小王发现你了,你昨天晚上就冻死了!寒假的时候学校没人,你一个人犯病了咋整?” “没事!我那是没防备……” “你再有防备病得动不了,又有啥用?赶紧跟我走……” “是啊,尚老师,您跟我们回去吧。”朱逸群也过来劝,“我们家地方够大,您到我家就住东屋,没人能打搅您。“ 两人在医院一阵的争执,同病房的人以为她们是亲母女,也跟着劝,“唉呀,现在讲什么姑娘儿子,看你女儿多孝顺,赶紧跟姑娘回去吧!你这病不能一个人 分卷阅读313 呆着。” 尚老师看着大丽和朱逸群两口子诚挚的眼神,到底还是点了头。 大丽帮尚老师搬了家,直接安置在自己家朝阳的东屋,一铺小炕,顶着天花盖打的柜子,粉格子的炕革,城里人可能觉得土气又难看,在农村可以说是高配了。 更不用说屋里又烧炕又有暖气,屋里虽说不像城里的楼房那么热,也有十七八度的温度,正好适合尚老师养病。 他们俩两口子搬到了客厅,在城里买的最宽的大床,加上厚海绵垫子、电褥子,冬天住着也不冷。 尚老师东西不多但精,每一样她保存到现在的,都是质感极好的东西,过去在小宿舍看不出来,在这明亮的屋子稍一铺摆,就能看出来不凡。 大丽把黄桃罐头拎进屋,后面还跟着小尾巴媛媛,还没等大丽张口,媛媛就跑进了屋,“尚姥姥我妈买的黄桃罐头,你一半媛媛一半!” “鬼灵精,你的那份在你爸那里,让他给你吃。”大丽拍了媛媛的屁股一下,媛媛捂着小屁股跑了。 尚老师没理会这个小插曲,她的注意力在朱家的座钟上,“这个哪儿来的?” “朱逸群前好几年了,在人家收破烂的人手里买的铜座钟。” “我是说这个。”尚老师拿起坐钟旁边的石头。 “这个是人家搭的,他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有点说道,就一直没扔。” “朱逸群可真是个有财命的。”人到岁数不由得不信命,朱逸群这人明显就是财运亨通的命,干啥啥挣钱。 别看大丽赚得钱大部分投学校了,朱家又盖了房子,尚老师估么着他家的家底,估计连一成都没花出去。 “您认识这东西?” “这是田黄石,还是最顶级的田黄冻,头些年可能不值钱,现在是越来越值钱了。”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文玩,现在眼见得经济形势一年比一年好,这东西只会越来越值钱。 “啥?这玩意儿值钱?”大丽有些懵,她真没觉得这东西值钱,要不是朱逸群觉得好,搬家的时候她早扔了。 “我不知道现在啥行情,当年我爸收藏过一块品相差不多的,花了十条大黄鱼。” 大黄鱼就是金条,大丽再怎么努力想象,也不能想象十条大黄鱼换一块石头,这是啥样的冤大头能干的事儿啊! 看尚老师的神色,竟然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现在这个值多少钱?”大丽手里拿着石头,四下看着,忽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安全,别的不说自己家的小魔星就是个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出去玩,忘在什么地方了。 她摸了摸肚子,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无论男女,只愿比媛媛“笨”点儿,媛媛鬼灵精怪,自己跟她在一起一天要斗十几次心眼儿,累。 “这个我不知道,让朱逸群有时间去趟北京,找大文玩行问一问就知道了,不过我不建议卖,还是收着,这东西只会越放越贵。” “嗯……”现在她就想把这东西赶紧换成能存银行的钱,她搁手里烫手啊。 “马老师在家吗?” 大丽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握着石头的手藏在背后,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是王花来了,她还拎着些罐头水果之类的东西,显然是来看尚老师的。 大丽把石头拿到自己现在住的屋,藏到了枕头底下,藏完了又觉得害怕丢,想了想开了柜锁在柜里才安心。 这个时候王花已经进屋了,“马老师,我来看看尚老师。” “尚老师在东屋呢。”大丽手拿着钥匙,又在想着钥匙好像也容象丢。 王花进了东屋,把东西放下,有些拘谨地坐到一旁,“尚老师身体咋样儿?” “老毛病了。”尚老师咳了一声之后喝了口水,“你家孩子呢?”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在家呢,天冷我没让他们出来。”王花说完之后四下看着,小时候她就觉得马老师家里什么都好,现在更觉得马老师家像天堂一样。“我听说王树这些年全靠尚老师照顾了,他一个人在村里无依无靠的,我还寻思我回来找不着他了呢,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有书念还考上了大学,尚老师的大恩大德……” “这个你说过好几次了,我本来就是跟他搭伙,他有今天的成绩主要靠自己。”尚老师并没有居功自傲,在这个大时代背景下,王树注定是要一飞冲天的人,区别不过是没怎么读书出身草莽或是有些文化。 王花自从回来,就一直很感激自己,光是这类道谢的话,就说了好几次了,给自己送过菜,送过鸡鱼排骨之类的,还送过钱,东西她收了,钱她没有收,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王花更需要钱,说起来论心性,王花比王树强。 “您上次给我的地址我写了几封信,一直没回信,我想来问问有没有电话……”王花揪着自己的手,万般为难。 “我也给他写信说了你的事,他也没给我回信,他一直没给过我电话。”学生打电话只能打整个宿舍公用电话,王树一直没 分卷阅读314 往回答过电话,也没说过号码。 “唉,他早晚会回来的,我就在这儿等他。”王花叹了口气,她在村里现在活得艰难,很多人传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瞎话,说她在姑姑家跟几个哥哥有一腿,他男人刚死她就跟这个跟那个的,名声毁了在那边呆不下才回来的。 她一直老老实实的低头做人,连个新鲜色的衣服都不敢穿,二十岁把自己整得像三四十岁的人,这些谣言仍然没有停。 她知道是有人觉得她在村里碍眼了,故意传的,可她偏要呆下去,等着王树回来。 大丽进了屋,她也知道王花的难,她训斥了好几个传她谣言的人,还跟马五姑唠过嗑,暗示有人心虚故意坏王花的名声,许了点儿利益给马五姑,但现在村里的谣言顶多是五五开。 幸亏有父亲压着,村里没有啥敢公开犯浑的狂徒浪子,否则王花还要受一层欺负。 要不怎么说人心恶毒呢。 “马老师,您知道王草在哪儿吗?” 王花回来之后,大丽悄悄找过王草,也从一些人嘴里听见了王草的消息,“她现在在省城上学,她养父母没孩子,对她可好了。” “马老师,能不能让我远远看她一眼?我知道我们现在这情况不能认她,我就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也是通过好几个人传话知道消息的,人家没儿没女,将来指着王草养老呢,防备的就是咱们,问急了人家走了又没信儿了。” 王花叹了口气,到底没细追问。 作者有话要说:  在收尾中,整理大纲。今天补上昨天的欠更。一个小时后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719?22:51:36~20210721?21:4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妮一脸?50瓶;看看开心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4、七十八章(上) 古今中外办丧事,?除了有限的几个真心伤心的,多数人感叹几句就去翻礼帐或者琢磨葬礼穿什么了。 比起死者他们更关心宴席上吃什么。 事情落到白家,就多了一项关心的事儿,?老头子死了,?留下两窝孩子一个二茬的寡妇怎么办? 前房生的四个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不轮过得怎么样,八个人带着自己家的孩子,一大帮子人,?光是气势就压了后房生的。 哭也哭得比别人大声些,喊也比喊得别人响亮些,两个女儿坐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诉说着自己亲娘死得早,当爸的怎么把自己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的,?活似没有继母这个人。 当大儿子的更是直接说要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并骨。 孟文玲没啥能耐,?只能坐在那里嚎,一开始有眼泪,后来眼泪也没了,?只剩下嚎了。 白小慧和丈夫护着她,?眉头微微皱起,?心知自己的母亲在白家再也讨不了什么好。 虽说原来她也受气,好歹老头子在,?家还在,?她也能从老头那里抠出些钱来。 现在,今天晚上老头出了殡,?老太太有没有地方住都在两可之间。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沉默的白小军,?自己这个哥哥本来就老实没主见,被自己的妈骂了这么多年窝囊废,更加的废。 在县城找过几份工,?都是临时的,受到挫就回来了,也没学着什么手艺,到现在还没找着媳妇呢。 现在老头子没了,找媳妇这事儿更难了。 他但凡有点儿本事,那怕能自立,自己母女两个腰杆也会直些。 孟文玲也知道自己怕是要坏,平时嫌弃那糟老头,现在她又想起老头的好,有老头至少她有个地方住,有饭吃。 现在她瞅着继子们狼似的眼神…… “哎呀我的天啊!你把我抛下去了呢!你走了我可咋办啊!”她的哭嚎里多了许多的真心。 “你别又哭又嚎的了。”白家老大冷淡地说道,“你跟我爸住的两间房你自己也住不起来……” “啥时候我自己住不起来了?再说还有小军呢!他可是老白家的种!现在他还没媳妇呢!”她跳了起来,指着继子白小龙说道,“我告诉你们说,我不走!你们要是敢赶我走,我就死在那儿!” “我说的是让小军别在县城打工了,回来!”白小龙冷淡地说道,他说完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自己的叔伯,要不是有小军,叔伯压制着他,他早把这女人扔出去了,拿喝药吓唬谁呢,她敢死他就敢埋,“让他顶门立户过日子。” “对!小军!小军你不能走!”孟文玲扯着白小军说道。 白小军看了她一眼,按说他但凡懂点儿事也知道,这个时候他答应下来,那怕不真得回来呢,将来谁又能说什么,可他偏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不说。 “看来小军是有别的想法啊,咋地?在城里买大高楼了?要接你妈走?”白家老二白小虎说道。 分卷阅读315 白小军瞅了他一眼,居然什么也没说闷头走了。 白小慧恨铁不成钢,把孟文玲交待给跟她关系不错的婶子,追了出去。 “白小军!”白小慧扯过了他,她是真恨啊!但凡她是个男人,家里的情形绝不是今天这样儿。 “你别扯我!我一寻思回家跟妈住就喘不过气来。”在县城虽说吃不好住不好,他却觉得无比的顺心如意。 “不管回不回来,你先答应下来啊!” 白小军又不说话了。 “怪不得妈总骂你!我看你真是就比木头多口气儿!活成你这样儿也叫个男人!”白小慧瞧他这样儿,恨得牙根之痒痒。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白小军吼了一声,“我不回来!我就是在县城里要饭我也不回来!” “你不回来上哪儿去?现在大冬天的哪儿还有雇人的地方!” “我就不回来。” “你不回来也得回来!爸死了你就得回来!”白小慧恨极了他,使劲儿打了他好几下。 “你跟妈总欺负我干啥!”白小军推开了她,闷着头走了,走了一会儿又被几个亲戚给推回来了。 现在这种时候,他走是走不了的,谁都不可能让他走。 亲戚朋友邻居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劝回来了,私下里说的时候难免有些议论。 “这个白小军,真是不知事,家里都这样儿了还不回来,你说这孟文玲生得两儿子,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可不是咋地!我前个儿上靠山屯我表姐家,进屯子就看见朱逸群家新盖的房子了!那房子才气派呢!四间大房子,院子里铺得都是砖!我表姐说屋里装修得可好了。” “你说人家咋这么能干呢?养了好几十头猪,山里还种着药材,我听我表姐说一年就能挣十来万。” “十来万?妈呀,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孟文玲也是虎,当年她要是不走这一步,住四间大房享福的就是她了,现在整得,里外不是人。” “可不是咋地。” 还有好事的去找白小军“谈心”。 “小军啊,你这么晃当着不是事儿,你咋不去找找你大哥呢,他随便拉把你一把,你不就起来了吗?” 还有给白小慧出主意的,“小慧啊!现在你哥眼瞅着是不行了,去找你大哥吧!得有人替你们这一支子人做主啊。” 白小军闷头不说话,白小慧却机敏得很。 “啥哥啊!我知道人家家门向哪儿开吗?他一个外姓人咋管白家的事儿?”白小慧给了来人一个白眼,她现在最忧心的是有人给老妈出歪主意。 老妈要是这个时候跑了,正合了一些人的心意,前脚走后脚家就没了。 她看向孟文玲,正巧有几个人在她跟前嚼舌根子。 尚老师那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都住你儿子家去了,你儿子和儿媳妇炕上炕下的伺候着,你这个亲婆婆没着没落的,还在这里受着气,你冤不冤? 赶紧找你大儿子去!他不管别人咋地也得管你啊! 孟文玲应承着,心里有些忐忑,前两次去都没落着好,现在去又能得着什么好?别再让人赶出来。 “你现在无依无靠的,你儿子还得眼看着你饿死,咋地也得给你口饭吃。” 白小慧跑过去,把那人一把推开,“妈!你可别耳根子软了,这些人不知道奉了谁的命来坑你呢!你这边走了,爸的两间房没人看着,人家转头就搬进去了!” 孟文玲本来有些意动,听女儿这么说一下子就醒了,是啊!自己不占着这两间房,回头房子就让人占了。 可瞧着自己这一面青(只有一面是砖)的房子,想着人家说的四间大房子,又觉得自己的这房子没啥可留恋的。 “王老师来了!”烫着微卷发的女人笑呵地迎了上去,递上干毛巾,“王老师,外面雪大吧?” “还行。”王树笑呵地回答。 “小雯!你王老师来了!” 从小卧室里出来一个留着短发的大眼睛女孩儿,女孩人不大,长得却颇为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灵动极了。 看向王树时,眼神却有些闪躲。 “妈!我们开始补习了!” “把门开着啊!”年轻的男老师给女儿补习,家长还是有些担心的。 虽说这男孩子一直很老实的样子,从来不跟小雯说些课业之外的话,她还是有所防备。 两人进了屋,门一直开着。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吗?”小雯在儿童手写板上写了几个字。 “我就是想要看看你。”王树在手写板底下划了一下,字就消失了。 “你现在看过了。”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这个小女孩就是当年的王小草,现在的名字叫贺小雯。 王树是在今年寒假的时候找到她的,不知道他用什么 分卷阅读316 方法,冒充师范大学的学生,成了她的家教。 小草实际记事很早,过去的事虽然细节模糊了,大事她都还记得,只是这些记忆被深埋了起来。 看见王树后,记忆又复苏了。 “明天我就要回村了,姐姐回来了,我要跟她一起做一件大事,做之前我要确定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很幸福!你跟姐姐要做什么?” “这是我们的事,你过得好就行。”王树给小雯讲解了一下数学题,起身去找小雯妈妈。 “阿姨,我家里有点儿事,明天开始就不来了,我联系了我在师范大学的一个女同学,接下来她会替我补课。” “你家有什么事儿啊?” “我姐夫去世了,我姐回了娘家,我要帮着安置一下。” “哎呀,这可是大事儿,行!你回去吧!”小雯妈妈没说什么,知道是接下来是女同学来补习,放心了一些,从兜里掏出了钱,“这是你这十天的补课费,一节课二十,一共两百。” 现在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也就是两三百块,“阿姨,您真舍得为女儿付出啊。” “我就这一个女儿,不为她付出为谁付出?”小雯妈妈笑了。 她一直把王树送到门口,“小雯!来送送你王老师!” 小雯在里面像是没听见一样没出来。 “这孩子,可能是舍不得你在闹别扭呢,再见啊!” 她送走了王树关上了防盗门,看向女儿的房间,只见女儿正在书桌旁很认真的写作业,笑着关上了女儿的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小雯使劲儿抹下了眼里的泪,她知道哥哥和姐姐要做什么大事,可她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对王小草的记忆是一场噩梦,自己就是爸妈的亲生骨肉。 现在看见了王树,“梦”里的一切都真实了起来,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这个“噩梦”不要再来打断她现在的生活。 王树抬头看向楼上,他知道那一盏灯火下王草要有一个不眠之夜。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王草送到了谁家里,村里那些人,嘴上从来都没有把门的,只要仔细打听,总能打听出来虚实。 王草的养父母带着她搬家,到市里打工,做小生意,买房落户,这些事他也全都“听说”了。 大姐的消息是他接到来信之后才知道的,大姐的命运他却早有预料,一个没爹没妈的农村姑娘,长大些嫁人是“常态”,姑姑好歹有些良心,没把大姐当童养媳养。 现在他要回去了,他已经找过自己的师兄,把自己家的事讲述了一遍,也查到了当年的档案。 当年杨家的人跑了,通缉令确实是发了,在市里都有备案,只不过是一直没人“追”也就没人“追”。 只要有通缉令就好,有了通缉令,一切都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1?21:45:02~20210721?22: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司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5、七十八章(下) 白老三死了,?这事儿自然有人告诉朱逸群,他挑了挑眉毛没说一句话,来人自觉无趣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听人说之前说要开药厂的南方人真来了,?还是省里的大人物带着来的。” “哦。”这事儿朱逸群也早知道,?收购商的圈子里传挺长时间了。 这家企业还跟林场合作,建什么中草药基地,林场之前包出去的荒山全都收回来了,基地主要雇佣的是之前的林场职工和家属,?外人没份。 据说是会赔偿,但赔偿多少什么时候赔偿没个准数。 王二癞子在这件事上至少损失了十多万,有承包费也有前期投入的费用。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连年都没留在这边过。 那人又跟别人讨论起了药厂和中草药基地的事,?朱逸群脱离开这些人,?开着自己新买的五菱微型车回家了。 送走了最后一名患者,大丽给王花结了这个月的工资,又拿了别人送的两只鸡给她。 也许是因为之前那只奶山羊的启发,?赚到了启动资金之后,?朱逸礼家买了二十只母羊一只公羊养起了羊,?王凤没时间过来帮着熬药了。 大丽索性请王花过来帮忙,王花虽然不是那么灵,?但是很老实,?让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一句怨言都没有。 冬天天黑的早,?大丽怕王花的孩子晚上在家害怕,?让她把孩子也带过来,正好跟媛媛一起玩。 王花拎着两只鸡,把小女儿背到身上,?领着大儿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她刚走,朱逸群就回来了,把车停稳之后在车上大包小包拿了许多东西。 “你这是又买啥了?”自从天气冷了, 分卷阅读317 外面能冻住东西了,朱逸群就开始了买买买…… “别人给我拿了点儿干货。”所谓的干货自然是海鲜干货。 “你拿这东西干啥,贵死了。” “只要好吃就不算是亏。”朱逸群笑呵地说道。 他回到家里换好衣裳把海鲜里面的海参拿出来泡发,擦干净手跟尚老师打招呼。 “尚老师您今天觉得怎么样?” “还行。”在中药和西药的配合下,她的心脏病控制住了,白天也不怎么咳了,只是晚上咳得厉害。 “今个我买了些海参,不怎么会收拾……” “你泡发了吗?” “刚拿水泡上。” “我去看看。”尚老师到了厨房看了一眼,“还行,是辽参,先泡发着吧,明个儿我来做。” “怎么能让您做呢,您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你啊?怕是会糟践东西。”尚老师是唯一一个质疑对朱逸群的厨艺的人。 “嘿嘿。” 大丽给锅炉添了些煤,让锅炉继续烧,天气太冷了,暖气不烧足屋里冷得呆不下人,论起保暖性,砖房实际不如草房。 索性锅炉能取暖也能煮饭,也不算太浪费。 “尚老师,鱼汤好了,咱吃饭吧。” 自从尚老师到了朱家,顿顿有汤。 媛媛洗干净了手坐到餐桌前,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妈妈的肚子,“妈妈你好像胖了。” 朱逸群揉了揉她的头发,“妈妈肚子里有宝宝了。” “宝宝?”媛媛想了想,“跟小楠楠一样吗?” 楠楠是王花的小女儿,刚刚一周岁半,“比楠楠小。” “那她也天天哇哇哭?还尿炕吗?” “差不多,小孩都尿炕。” “那可太埋汰了。”媛媛捏了捏鼻子,她又想了一会儿,“有个宝宝也行,别人家都有宝宝,咱家没有也不行啊。” “你就是咱家的宝宝啊?”大丽搂了搂她。 “不行!我都长大了!长大了不是宝宝。” 这次连尚老师都绷不住笑。 随着年关的临近,远游的游子们也返回了家乡,马宏习拎着重重的行李走下了县城的客车,在他身后是抱着孩子的王佳,王佳的脸色不太好看,看向马宏习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抱怨。 “你为啥不让我跟你爸说你辞职去南方的事?我偏要说!好好的工作不干,说走就走……” “什么好好的工作啊?一个月才赚几个钱?整天让那些外行人支使着干些无用功,还不如去南方闯一闯呢!这次是我同学开的厂子……” 两人在家就争执好几天了,这次回来争执了一路,马宏习想出去闯闯,王佳不让,她觉得两人是双职工,在省城有房有工作,日子过得稳定得很,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两地分居。 “要是闯得头破血流咋办?” “我不是说了嘛……办停薪留职,不行就回来。” “回来还有现在的位置了吗?”王佳皱着眉头,“孩子这么小,我一个人怎么带?” “我不是说了吗?等我在南方稳定了就接你们母女两个过去。”马宏习家生得是女儿,没跟着大排行取名,叫马欣欣。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不说话了,马宏习知道马宏生家住哪儿,打了辆城里刚刚兴起的三轮车,就到了马宏生家。 马宏生的钱全花在生意上,家里还住着原来的平房,院子里能盖仓库的地方全盖上了仓库,连住人带装货,还养了七条狗。 这七条狗是朱逸群家那几只狼狗的后代,虽然母亲是家狗,身上还是有一丝野性,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 见他们来了,丁桂兰把狗全关到了一间半空的仓库里,这才开门让他们进院。 “宏生非要养这些败家玩意儿,每次家里来人我都怕狗惹祸。” “这么大的场子,平时宏生又不在家,家里是得养几条好狗。”马宏习说道。 丁桂兰让他们进屋,进了屋之后王佳把孩子放下来,孩子走一路睡一路,到家了精神了,被“解”开之后一轱辘就起来了,一点也不眼生地到处爬。 “这孩子得有十个月了吧?” “十一个月。”王佳说道,她奶粉拿了出来。 “咋地?这孩子喝奶粉啊?” “我家娘家离单位远,六个月产假结束我回去上班就给她戒奶了。”王佳拿出奶瓶,丁桂兰赶紧给她拿暖壶。 “有凉开水吗?冲奶粉水不能太热。” “有。” 两人合力冲好奶粉,把孩子给喂饱了。 马宏生得着了消息,拎着一堆熟食和酒回了家,丁桂兰又炖了两个肉菜,拌了个凉菜,单给欣欣蒸了一碗鸡蛋糕。 四个大人两个小孩一起吃饭,说起辞职下海的事,马宏生是站在马宏习一边的。 “就你们那个破厂子,本来就没啥意思,我瞧着带死不拉活 分卷阅读318 的,你能早走赶紧走。” “是啊,我也是想趁着现在我的技术还能吃碗饭,去南方闯一下,现在我们班的同学,除了几个改行的还在干本行的都在南方。” 两个人聊得热乎,王佳的脸色颇为难看。 “宏生,你胡扯啥!二哥的工作多好啊!把工作整没了可咋整?”丁桂兰至少表面上是站在王佳一边的,“二哥,你跟大哥商量了没?爸是啥意见?” “啥意见?这事儿能让爸知道吗?”马宏生太了解自己的老爸了,打死马宏习,马占山都不能让他离开国企。 “诶,说起来爸是不是还不知道玉珍的事儿呢?”丁桂兰小声儿说道。 玉珍出国的事儿瞒不住在省城的马宏习,她走的时候带不走的东西还在马宏习家呢。 马宏习知道了,马宏生也知道了,远在天边的大哥也听说了,马宏波也猜着了,全家就瞒着马占山两口子。 “爸要是知道了,咱们谁也没有好果子吃,尤其是二哥。”马宏生笑嘻嘻地说道。 “这事儿纸包不住火,玉珍又不像大哥一样要保家卫国,今年过年她不露面,啥事儿都瞒不住了。” “到时候再说。” “你们就瞒着吧。”王佳匆匆扒拉了两口饭,就去喂孩子了。 第二天朱逸群到了马宏生家里,吃过早饭之后,把马宏习一家三口接回了家,路过公社的时候把马宏波也捎上了。 在车上说起南下的事儿,马宏波也蠢蠢欲动,在乡镇呆着实在是太消磨人了。 “你可得了吧,我们要是走了无所谓,你要走了爸得把你腿打断绑回来。”马宏习对马占山太了解了,马宏波那是马占山一生理想抱负的化身。 “嘿嘿。”马宏波笑了两声,他拍了拍朱逸群,“姐夫,我听说了件大事儿,你可别往外传。” “你扒拉我干啥,不想让我外传就别告诉我。”朱逸群才不会给他垫话呢。 马宏波被朱逸群一句话给堵回来了。 “宏波,咱妈和你姐都给你张罗介绍对象呢,你到底啥章程?” “没章程。”马宏波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姐夫,杨家兄弟被抓了。” “啥?”朱逸群踩了一脚刹车。 “乡派出所的郭所长亲口告诉我的,市局的人在长途汽车站蹲了一个礼拜,把他们给蹲着了,还有人在咱们县的车站、公社蹲守,一共三路的人马抓他们。” “这么大阵仗?” “可不是咋地!我听说是王树那小子有个关系很好的师哥当了挺大的官,亲自督办的这桩案子,人已经抓起来有两个星期了,杨家兄弟要坏。” “这事儿有啥保密的?就郭所长那破车嘴,你都知道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马宏生撇了撇嘴。 果然,他们的车走出没多远,迎头就开见了一辆四轮车,好几个人穿着大厚棉袄披着大棉被站在车里。 一看车朱逸群就认出来了,是杨家的车。 “估计是听着信儿往县城去了,去也没啥用,人没在县里,直接就扣市里了,要不是为了调档案,连郭所长都不能知道信儿。”马宏波说道。 “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家的人敢在公社闹腾,到了县里就是一群绵羊,到了市里连蚂蚁都不是。”马宏生冷哼了一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数学不好,算错了几百字被扣了一期榜单的还有谁? 哈哈哈,数学不好我骄傲!感谢在20210721?22:55:47~20210722?23: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O?21瓶;猫爪毛、18728674?10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fromnowon、风从海上来、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6、七十九章(上) 马占山看见孙子孙女都回来了,?喜得把抽了几口的烟掐了,左手抱着孙子,右手抱着孙女,?喜欢得不得了。 “哎哟,?我大孙儿!哎哟,我大孙女!跟爷爷说要吃啥啊。” “有啥吃啥!小姑娘骨头软可不兴这么抱。”葛凤芝把孙女抢了来下,自己抱着。 “妈,今个儿做啥菜啊?我帮你烧火。”丁桂兰脱下了衣裳笑呵地说道。 “不用你,?我啥都预备好了,等会儿人齐了炒两个菜就完事了。”葛凤芝乐呵地说道。 “爸,你听说了吗?杨家兄弟都被抓了。”马宏波大棉袄刚脱下来一半,就把“机密”说了出来。 “我早听说了,?活鸡儿该!” 葛凤芝瞪了马占山一眼,?“在孩子跟前儿说啥话呢!”她捂着孙女的耳朵。 “没事儿,小孩说忘就忘了。”王佳把欣欣抱过来,“妈,?家里有凉开水吗?得给欣欣冲奶粉了。” “有。” 两人忙活着欣 分卷阅读319 欣,?男人们继续讨论着杨家的事儿。 “我听说这回赶上严打,?不会轻判他们。”马宏波说道。 “呵,这回可真是报应到了,?没想到王树这小子这么能耐,?还没毕业就这么有本事。”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王树考了政法大学,?将来肯定要给自己的亲爹讨个说法,?没想到他还没毕业分配工作呢,就把杨家给办了。 过了一会儿朱逸群跟大丽带着媛媛来了,大丽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朱逸群不让她做事,把她安置着坐好,自己收拾收拾到外屋地了。 “大林子,进屋唠嗑,做饭是女人的事儿你别掺和。”马占山把他叫了回来。 “我就是看看酱牛肉酱没酱好。”酱牛肉是昨天晚上他过来酱的,说好的不要动泡一宿。 现在拿出来切了一块,味入得正好,颜色也漂亮。 他现在已经不太出去做厨师了,自己家的事太多了,天下的钱都搁在那里,没有啥钱都让人一个人挣了的道理。 大丽帮媛媛脱了衣裳,叮嘱她跟弟弟妹妹好好玩。 “我要看电视!”媛媛蹦蹦跳跳地说道。 丁桂兰帮着她把电视打开,媛媛又开始蹦,“姥爷家电视没颜色!不好看!” “嫌不好看就闭上。”大丽可不惯着她,她这个爱显摆的毛病,跟她姥爷一脉相承。 “好看!好看!”一听说要闭电视,媛媛不敢再闹腾了,乖乖地跟着弟弟一起看电视,一边看还一边给弟弟讲剧情。 孩子们安置好了,大人们继续聊天,说得还是杨家的事儿。 “王树这孩子想办的事儿,没有办不成的,想要结交的人没有结交不成的。”这是尚老师知道杨家的事之后,对王树的评价,大丽直接跟自己家里的人说了,她还补充了一句,“看着吧,王树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 “人呢,都是逼出来的,要是王家两口子但凡懂事儿,杨家但凡厚道些,王树不会是现在这样儿。”马占山摸了摸孙子的头,“你看咱家这几个孩子,再怎么闹腾也是小孩儿的心计,当年王树才多大点儿……” “这些也占着天生。”朱逸群说到这儿不继续说了,他在考虑别的问题,“爸,您听说了没,来年怕是要强制通自来水了。” “早听说了,去年就有文件了,问题是钱从哪儿来,要还是过去那样儿,搞得谁家也用不起,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咱公社没一个屯子能通自来水。” “这回是来真的,谁承包水,国家给谁补助。”朱逸群这次是得到确切消息的。 “这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马宏波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亏他还在公社上班。 “这事儿是从县里传出来的。”朱逸群说道,“爸,当年承包水的事儿,能继续不?” “得重新发包。”马占山笃定得很,怎么样也是那几家。 “我家一定得安水,自来水管线都埋好了,那么大的房子挑水喝,说起来谁也不信啊。”大丽说道。 他们一家人聊着家常,朱逸贵家则是愁云密布,杨凤兰躺在炕上蒙着被直哼哼。 “你可别整这出儿了!”朱逸贵推了推她。 “我整啥出儿啊?要不是你当初管不住自己个儿的□□!我娘家能整得家破人亡吗?” “你婆家谁死了?要说家破人亡是人家王大酒包家家破人亡!”为这事儿他们俩口子这些年就没轻了吵架,一开始朱逸贵还有点儿自知理亏,由着她吵闹,时间久了就“皮”了,跟她你一句我一句的吵。 两口子早吵得一点儿情份都没有了,要不是有孩子早就离婚散伙了。 就现在的情况看,杨家兄弟要真是重判了,两人离散伙也不远了。 “你说得这是人话吗?要不是为了你,我哥……” “他们可不是为我!我可没让他们打人还把人往死里打!一个个牲口霸道的好勇斗狠,以为自己家男人多就能欺负人,这回啊!是报应。” 朱逸贵这些年也没少受杨家兄弟的欺负,一个个的不分场合说收拾他一顿就收拾他一顿,一开始他得靠着杨家兄弟的帮忙才能找着活一直忍着,后来他自己能找着活了,有自己的人脉了,也就不忍他们了,能躲他们多远躲多远,偏偏杨凤兰不管在哪儿都愿意往他们跟前凑。 两口子从四年前开始就在外地两地分居了。 “呵,你算是把实话说出来了,这些年你一直恨我们杨家挡了你的道了!要没我哥你早跟高小云跑了是吧?” “你无理取闹。” “呵。”杨凤兰直接躺回了炕上,把自己身上盖严实的。 “起来!都几点了还不做饭!孩子们都饿了!” “老娘不做饭。” “不做饭就不做饭!儿子!爸领你们上你奶奶家吃去。”朱逸贵带着两个儿子出了门。 两个儿子早就已经习惯他们吵架了,吵架的内容翻来覆去的也就是那些,过去他们还劝一劝,现在躲得远远的不愿意掺和进来 分卷阅读320 。 朱逸贵说要带他们走,他们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了,留在家里摆明了要没饭吃,跟爸爸走有饭吃,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杨凤兰躺在炕上,半天了屋里没声儿了,掀开被子一看,男人和儿子都走了,真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不由得放声大哭了起来。 现在她里外不是人,婆家人觉得她得理不饶人,跟朱家一年比一年生份,娘家人现在觉得是她害了自己的兄弟,根本不肯让她登门。 除了哭她还能怎么样? 当初的事儿她是受害者,怎么就把自己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花拎着暖壶的手有些发抖,开水撒出去一些,王树把暖壶接过来,“我来倒。” 水倒好之后,两人一人手里一杯茶,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又觉得说不出来。 “我见到小妹了。” “她现在咋样儿了?” “长高了,可漂亮了,走大街上遇见你都不敢认,一看就是城里姑娘了。” “这样就好。”自己家三个孩子,除了自己命苦年轻守寡之外,都挺好的,这样就行。“妈……” “她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找着当年的那个货郎了,他说妈跟他过了两年就跟别人跑了,只知道那人是南方人,不知道具体家在哪儿。” “我去过姥姥家,姥姥家的人好像知道妈在哪儿,但不乐意说。” “不说就不说吧。”王树笑了笑,“等到了她山穷水尽的时候,就回来了。” “王树,这回你咋找着的人啊,这么厉害,村里人都说你可尿性了,还说你让啥大官看上了,招了驸马……” “招啥驸马。”说起来也没什么“神秘”的,上学之后他积极参加各种社团为自己积累人脉,在老乡会上认识了省城某个二代,尚老师对他的评价是对的,他想要结交的人,没有结交不上的。 跟二代结交不难,难的是如何成为朋友而不是跟班,他颇费了一番功夫,也使了一些阳谋,两人达到了相交莫逆的程度。 二代回了省城,他适时地把自己家的事跟二代说了,二代当时就怒了,替他把这事儿给办了。 有些时候,对于小老百姓难如登天的事,对于另一些人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 “今年你在家过年吗?” “我还有事儿,过了今晚就走。”王树打量着这间茅草房,木头的窗户,破碎了之后用窗户纸粘好的玻璃,用报纸糊的墙,每一寸都熟悉又陌生。 他回来,是做个了结,告诉自己不再回头。 “咱得去看看尚老师和马老师、朱四叔……人家没少帮咱们。” 王树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天太晚了,明天我去他家。” “不能多呆几天吗?马上过年了。” “我在那边还有事儿,过年的时候在外头挣钱容易。” 王花看着自己的弟弟,他现在已经长得极为出色了,高大英俊又有气质,看起来不像农村出去的人,像土生土长的城里人。 她想要叮嘱弟弟几句,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现在人人都说他尿性,有本事,她这个没用的姐姐能有啥可说的呢? “在外头能忍一时就忍一时,咱一个农民出身又没啥背景……” “我知道。”忍过一时,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击毙敌,后面的他不会跟王花说,王花是他的姐姐,但在他看来,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确认她和王草过得都很好就够了,他有更远大的目标人去追寻,身上没办法背负太重的重量。 作者有话要说:  王树的故事基本结束,下一篇小说忽然好想写男主的故事。感谢在20210722?23:12:25~20210724?23:3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指间砂77?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也?50瓶;猫爪毛、西窗、大萌萌、dodo、狗富贵儿?10瓶;一颗毛毛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7、第七十九章(下) 王树只在朱家呆了半个小时就走了,?他带来了一些常见的水果罐头、麦乳精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丹参之类的补品。 他跟尚老师聊了二十分钟,跟大丽闲聊了十分钟,?就声称自己要赶着坐车,?离开了朱家。 说实话,他走之后,大丽松了一口气。 跟王树说话太累,只不过谈了十分钟,?大丽都觉得自己的脑子要不够使了。 他小的时候精归精,终归是小孩儿的精明,现在读了些书,见了些世面,?整个就是修行了千年的狐狸,?大丽不是不能跟这种人周旋,而是觉得没必要。 送走了他,大丽把门反锁上回到了屋里,?尚老师拿出杯子,?给媛媛冲麦乳精喝。 “朱逸群回来了吗?” 分卷阅读321 “他还在县城办事。”朱逸群这次去是跟人谈卖猪的事儿,?这次家里的猪朱逸群打算全卖了一只不留,来年要重盖猪圈,?重新换种猪。 “等他回来让他过来一下。” “好。”大丽应了一声之后,?却没有走,而是坐到了炕上,?“尚老师,?您跟王树谈了些什么?” “泛泛而谈。”尚老师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他以实待我,我自然以实待他,?他以虚待我,我自然以虚待他,聊了三分钟我就知道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连王花都不管了吗?”王花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太难了。 “十年,二十年,他觉得自己有余力的时候可能会管。”尚老师太了解王树这种人了,他觉得自己特别,实际他这个“物种”尚老师从年轻到年老,认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王树还是其中比较嫩的一个,毕竟他不是世家出身,还没有形成一套逻辑自洽的贵族逻辑。 大丽叹了口气,“您这些年对他的培养……”尚老师对王树说是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他没变成没文化的大奸大恶之徒,我已经很欣慰了。”从头到尾尚老师对王树的要求都很“低”。 午后,朱逸群大包小包地回来了,今年家里有尚老师,他们已经决定了,就在自己家过年。 朱逸群向来买东西没有“节制”,大丽看着那一大堆东西,忍不住还要叨叨几句,“买这些东西干嘛啊。” “过年吃呗。”朱逸群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青菜,“这玩意儿可精贵,这么一绺香菜两根黄瓜一捆蒜苔,花了我五十块钱。” “啥?五十块?” “这是今年腊月二十七的价格,三十那天还要更贵。” 把东西包裹好了,放进冰箱的保温层里,卖菜的人说了,这样包严实了不要动,三十的时候一样新鲜。 “尚老师让你到她那里去,她有事跟你说。” “好。” 朱逸群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尚老师说的啥? “这次天尚国药的中草药基地,有没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这事儿跟他有关系吗?他在考虑的是大鳄进场之后,对他们这些小散户的影响。 “您真会开玩笑,中草药基地跟我有啥关系啊。” “你要是感兴趣,就跟你有关系,他们想要招一个熟悉本地情况又懂技术的人做常务副总。” “您怎么……” “天尚是我家的祖业,我原来不想沾手,可我哥哥比我还倔,硬是把中草药基地放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朱逸群一下子明白了,“只要您能信得过我,我没什么不敢的。”决定人一生高度的,有时候只是几个选择,朱逸群从来都是敢于冒险抓住机会的。 “好,只要你想做,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她点了点头,“田黄石的事,大丽跟你说了吧?” “说了。过完年我打算带着东西去趟京城。” “养气功夫不错啊,我以为你听到消息就会买车票去京城。” “那东西当年不过是个添头,要不是您看出来了是田黄石,我还以为就是块挺好看的石头呢,家里一摊子事儿呢,为了它跑一趟耽误自己家的事儿不值。” “那你先去京城办事吧,初十之前回来就行。” 朱家的新年过得简单而温馨,朱逸群亲自下厨做了十个大菜,新搭的灯笼杆上挂着一串四个大红灯笼,媛媛用香点燃了一万响的鞭炮,鞭炮声响彻整个山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声音对朱逸群的影响微乎其微了。 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妻子、女儿、家人、事业,过去的事自然尘封于记忆深处。 大雪飘飘散散飞进小山村,红色的灯光将白色的雪变成了绯色的,屋里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一家子人坐在大客厅的餐桌旁和乐融融地吃着饭。 门被人敲响,朱逸群放下了碗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人让他愣住了。 孟文玲对着儿子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们搁家呢啊?我寻思你们在你大爷家呢。” “你来干嘛?”在这个日子里,朱逸群做不出把门直接关上的举动。 孟文玲哭了,“那个死鬼死了,白小军那个杀千刀的过年也不回家,小慧已经嫁出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大丽走了过来,“进来吧。”她握着孟文玲的手让她进来,让她把围巾什么的摘了,“吃饭了没?来吃口饭。” 孟文玲的时机选得太好了,大过年的把自己的生母拒之门外,朱逸群和大丽都怕被天打雷劈。 大丽把小卧室的门打开了,暖气的阀门掰开了,炕烧上了,这个小卧室是给媛媛留的,现在媛媛跟着他们住,用不上。 孟文玲洗了手坐上了餐桌,因为自知理亏,生怕得罪了人,她在餐桌上安静得很。 媛媛拽了拽大丽,“妈妈,她是谁啊?” “她是你爸爸的妈妈。” 分卷阅读322 “奶奶吗?” “嗯。” “我咋不认识她啊。”这事儿太奇怪了,她竟然不认识自己的“奶奶”。 孟文玲来了?葛凤芝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到了女儿家里,直接把孟文玲堵在了小西屋。 西屋只有一个朝北的窗户,跟客厅之间隔着一扇大窗户和一个小门。 因为是冬天,西屋面积小,烧暖气和烧炕屋里就很暖和。 孟文玲来了就不想走了,这么大的房子,这么暖和的屋子,饭桌上有鱼有肉有没吃过的海鲜有新鲜菜,车库里停着车,上厕所都可以在屋里上,这样的好日子,她做梦也想不到。 见到了葛凤芝,她一下子从炕上蹦起来了。 “你来干啥。” “我来看看你啊。”葛凤芝反手就把门关上了,“这回来了,打算住几天啊?” “这是我儿子家,我想住几天住几天。” 这话并不出乎葛凤芝的意料,之前白老三还在,孟文玲的想头是给白小军娶媳妇,并不想在朱家长住,现在白老三死了,她的想法自然变了。 这一步从大丽嫁给朱逸群的时候葛凤芝就想到了,甚至在孟文玲改嫁走把朱逸群扔下的时候,她就知道孟文玲将来混不下去,还会回来找儿子。 “你不管你后生的两孩子了?” “我管他们?他们管我吗?”孟文玲冷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姑娘添乱的,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干活我从来没服过谁,现在家里眼瞅着要有两孩子了,东屋还有个不能干活的……”孟文玲从昨天朱逸群和大丽对尚老师的态度看出来了,尚老师在这个家地位超然,自己得罪不起,只能把难听的话咽回去。 “你?你能低头干活不多嘴多舌?” “能,咋不能呢。” 葛凤芝冷笑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能管住你那张破嘴,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你啥意思?你想把我从我儿子家里撵出去?” “我可没那个意思,这是你儿子家,你儿子不撵你谁能撵你?我一个当丈母娘的可不得罪那个人。”葛凤芝笑了,“我就想知道知道,你真不管白小军了?” “我?现在我都抓不住他影儿,我咋管?” “我儿子在县城有买卖。” “你啥意思?”孟文玲眼睛一亮,白小军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在他身上投入的心血比在朱逸群身上投入的大多了,她嘴上说着不管,白小军的事儿一样是她的心病。 “我儿子手底下雇着不少人呢,雇谁不是雇呢,白小军这孩子又老实……” “你要能让你儿子管白小军,我啥事儿都听你的。”孟文玲的话里多了几分的真心。 “白老三给你留了两间房吧?” 孟文玲乐了,归根结底葛凤芝是想把她整出去,“那两间破草房都要塌了……” “塌不塌的,也是你家的房子,白家离县城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的路,比靠山屯强多了,将来白小军在城里站稳脚跟,再娶个媳妇儿,你跟着他过不比跟着大林子过仗义?” “你别扯这些没用的,你现在说啥都是虚的。”孟文玲摸了摸热乎的炕被。 “那你觉得你真能在这儿住得塌实?你家的两间房,你在这儿时间久了,你大儿子还能给你留?” “我哪个大儿子?” “你还有哪个大儿子啊?”葛凤芝乐了,“白老大呗。”她从兜里掏出四百块钱,“这钱你先拿着,回去买点烧的,买点儿吃喝。开春了再让大林子去看看你家那房子,给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家老马跟你们村长也认识,让他把房照给你落上,回去好好过日子。” 孟文玲盯着葛凤芝看了一会儿,葛凤芝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是一口吐沫一个钉,从来不瞎说话,“这事儿要办不成呢?” “到时候你再回来呗,这房子搁这儿呢,我姑娘又不能连夜扛着房子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4?23:39:08~20210725?22: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白莲土豆烂脸糊咖?76瓶;NANA?40瓶;mengxiang、2315526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8、八十章(上) 新年的余味还在山村的周围飘着,?小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在各家跑来串去的。 一个个的除了比谁的衣裳新之外,也比谁的衣兜大,大衣兜才能装得下更多的花生、瓜子、糖果之类的。 跑跑颠颠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鼻子上挂着鼻涕,讲究些的自己擦一擦,不讲究的直接拿袖子擦,新衣裳的袖口都有些透亮。 回到家里难免被妈妈唠叨一回,?骂上几句,打是不兴打的,过年没有打孩 分卷阅读323 子的。当然了,要是孩子太气人,?也是可以关上门抽一顿的,?假装神仙过年放假不知道就是了。 朱逸群悄悄的离了村,又悄悄的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包,?跟抱着金元宝似的。 京城里的几个大店铺他都去过了,?那么一小块石头,?人家出一万块钱收。 他牢牢记住了尚老师的话,这东西以后只会更值钱,?再说了,?他没说出这玩意儿是田黄石的时候,还有人刻意的压价,?要十块钱收他的石头,?直到他说出这石头是田黄石,还是田黄石中的极品,那些人才肯给实价。 京城里的人果然诡诈。 越大城市的人,?越爱骗钱。 把东西拿回家,他半路上还在市里买了个二手的保险柜,这大铁皮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原先是银行的,人家淘汰了才拿出来卖。 一层厚铁皮,铁皮里面包着混凝土,上车的时候七八个人才抬上车,回了屯子也是找了好几个壮劳力才抬下来的。 朱逸群把保险柜安置好,给来帮忙的人散了烟。 “你买这东西干嘛?回头村里人又该说你发大财了。”大丽扶着肚子,对这个男人的烧包彻底无语了。 “我不买这东西,村里人一样说我发大财。”朱逸群才不在乎这些呢,“我现在越来越忙,你跟尚老师开学之后也要上班,家里没人,咱家又名声在外,没有这玩意儿说不定哪天家里就来贼了。” 他拍了拍保险柜,笑嘻嘻地说道。 “我看这玩意儿也招贼。” “呵呵,贼能打开这玩意儿算他们有本事。”朱逸群把家里重要的东西,划拉划拉全划拉到保险柜里了,连着那块石头,也被扔在了保险柜的一角,锁一落,密码一设,齐活,再不用怕媛媛拿着田黄石砸核桃了。 大丽略低下了声,“你妈走了。” “呃,咋走的?” 大丽把葛凤芝跟他讲条件的事儿说了,“她还是惦记着白小军。” “呵呵。”朱逸群冷笑了一声,这次他是真考虑过把孟文玲留下,没想到她自己做选择了。“他能在宏生那里呆长吗?” “宏生过了年打算让桂兰和孩子搬商店住,平房那边专门当仓库使,白小军这人老实,当年库管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啊?不是我说他,真来了贼,他保准藏得比谁都严实。” “这就对了,来个贼真上去搏斗的人,宏生还真不敢用。”大丽笑了一声,“就在年前年后,县城里有一个保安,看见有个强盗抢一个女人的包,过去帮忙,结果那个强盗给了他两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那女人包里不到五百块钱,他连住院带养病没有个七八万下不来,那女人说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把包给那个强盗。” “这什么风气。”朱逸群摇头叹气,这年头,好人活得比坏人委屈多了。 “如今这风气就是这样儿,咱村里有我爸还行,你没看别的村都搞成啥样儿了,多生个孩子就破家毁业的,一个个跟强盗也差不多了,范红英跟我说她在城里有个要好的同事还想来靠山屯呢,不为别的就为咱们发得出工资。” 两人在这里唠嗑,那边媛媛蹲在保险柜前面研究保险柜,家里多了这么个东西,跟多了个玩具似的,她模仿着电视剧里的女间谍,拿耳朵贴着保险柜的门,左右转着密码锁。 “妈,打不开!”她恼怒地说道。 “打不开就对了,就是为了防着你才买的。”大丽拍了拍她的头,“去洗手,叫尚姥姥吃饭。” “我不饿。”媛媛还在研究保险柜,要说不饿她也真不饿,花生瓜子水果,各种东西从早上吃到现在,小嘴儿是一点都没闲着。 大丽和尚老师一个是教学,二是治病,都是结交人的,过去尚老师孤拐不肯出学校,村里人也没啥可表示的,这回她在大丽家,很多人来大丽家看她,顺便就看了尚老师。 媛媛跟尚老师混得极为亲近,尚老师不吃的她都吃,她不爱吃的清淡的尚老师喜欢,两人配合的好极了。 “你不饿别人不饿吗?去摆碗叫人。” 媛媛抬头瞅了一眼朱逸群,叫朱逸群不理会她求助的眼神,只好乖乖听话。 朱逸群摆好了桌子,尚老师也上了桌,大丽今个儿炖了当归、黄精、人参山鸡子汤,又炒了四个菜,捞了大米饭。 四菜一汤,国宴标准。 “今个儿这菜好。”朱逸群坐下来就夸媳妇,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只有香味没有药味,媳妇儿你这一手药膳做理好。” 他喝完又给尚老师盛了一碗,“您看这汤怎么样?” “还成。”尚老师喝了一口汤,“确实有了几分火侯。” 媛媛迫不及待地拿起鸡腿啃,咬了一口吐了出来,“呸呸!没味儿!你们还说好吃!” “这个是喝汤的。”大丽给她盛汤。 “我不喝汤。”她只想吃肉。 朱逸群给她夹了一块儿红烧肉,“这是肉。” 分卷阅读324 媛媛咬了一口,“腻!我要吃鸡肉。” “爱吃不吃!我们小时候吃菜的时候在菜里捞着一块儿没捞干净的油滋拉就能美上半天,你可倒好,红烧肉都不吃!你出去看看,破五了别家都吃啥呢!惯得你没样儿!不吃就下桌。” 下桌……就下桌。媛媛眼泪在眼眶里含着,看着母亲严肃的表情,不敢再扛,只得自己下了桌,跑到小东屋里躲着。 朱逸群想要去看看闺女,被尚老师拦住了,“小孩子得懂规矩,宠爱归宠爱,教养归教养,大丽做得对,你不要扯她的后腿,你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不要到最后钱赚到了,孩子成了没教养的小霸王。” 朱逸群素来疼爱女儿,听尚老师这么说只得忍住了。 “那可不是咋地,别人不说,就说宏生家的小子,惯得更是没样儿,好好的鸡蛋不吃,扔着玩!宏生没工夫管,桂兰如今也忙管得也少,好好的孩子惯得一身毛病。”大丽也是有感而发,如今马家的三代都起来了,他们没吃过苦,都是马家条件好转之后生的,说话做事都带着骄纵。 他们说着孩子的事儿,村里的别人家也在说孩子的事儿。 赵小玲和朱文驹这两人,出双入对的,一起学技术,一起种木耳,村里人早就默认这两人是一对了。 两人之间也早有了默契,确定了恋爱关系,连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拿这事儿调侃老师。 至今这两人没有订婚的原因只有一个——赵小慧。 赵小玲的妹妹赵小慧成绩很好,上了高中之后虽然有所起伏,但说起来也是大学苗子。 赵小玲靠种木耳还清了家里因为母亲生病拉下的饥荒,全力以赴地供妹妹上学。 赵小慧也知道姐姐辛苦,读书很刻苦。 但是,赵小玲要是结婚了,就不算赵家的人了,给妹妹花钱也不能不看婆家的脸色…… 两人就卡在这里了。 “我妈问了,咱俩啥时候订婚,她连彩礼都预备好了,我家的房子也盖上了……”朱文驹脸上透着几分焦急。 “再等等,怎么也要等小慧考完大学的。” “小慧要是考不上大学呢?”朱文驹说得是现实问题,赵小慧成绩还行,但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没准儿谁就被挤下去了。 “那就再复读一年或者考中专。” “那不是又要耽误一年吗?”朱文驹无语了,“我妈都说了,我家不要你的陪嫁,也同意你供你妹妹读书。” “现在说是这么说,以后呢?”赵小玲可不是没啥见识的农村姑娘,婚前说得跟花似的,婚后翻脸不认认的事儿还少吗? “以后?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家跟我的人品,咱俩处对象还有意思吗?”朱文驹怒了,他是真没想到赵小玲这么想他的。 “没意思!没意思就不处了。”赵小玲也不是真不信他,她就是想在婚前多听见他的一些保证,偏偏朱文驹就以为赵小玲是在怀疑他的人品,两人吵了起来。 “这是你说的!我朱文驹又不是找着媳妇,非搁这你棵歪脖树上吊着!”朱文驹扭头咣地一下关门走了。 他怒气冲冲地往家走,正好遇见了喝得迷迷糊糊的朱逸贵,朱逸贵跟杨凤兰彻底吵崩了,杨凤兰大年初五就走了,把他们父子三人留在了家里。 朱逸贵把两个儿子送到了自己母亲家里,自己在家吃吃喝喝,动不动就喝醉酒到处溜达,村里人都偷偷说,活似当年的王大酒包复生了一样。 朱逸贵见朱文驹脸色不好,把他拦了下来,“你干嘛去啊?” “回家。” “跟赵小玲吵架了?” 朱文驹压根就不想理他,“没你的事儿。” “咋跟你二大爷说话呢?我告诉你说,这男人就不能惯着女人,惯来惯去的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整天没事儿找事儿!” 他晃晃悠悠比比划划地说着,说到激动处走了两步,差点儿没摔倒。 朱文驹扶住了他,现在才下午一点多,这位二大爷身上的酒味儿就够熏死十个八个人的了,“我送你回家。” 看见他这样,朱文驹也想开了,他跟赵小玲吵什么啊?她不过是患得患失罢了,不如跟家里人说多给彩礼,让她把钱留在家里供她妹妹读书。 自己跟她一起整木耳不少赚钱,彩礼再多,几年的功夫也挣回来了。 “回家干啥啊?杨凤兰!你个泼妇!”朱逸贵瞧着前面的一棵树,跟看见杨凤兰了似的,伸手指着树骂,“当年要不是你太霸道,我能上外面跟高小云好吗?你家里人得理不饶人要打死我,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跟王大酒包一个样儿!你们老杨家人霸道不讲理!整天欺负我!现在我跟你不过了!我看你上哪儿欺负我!你滚!你滚!叫个老娘们儿就比你强!” 村里人都三三两两地捏着瓜子看笑话,朱文驹也犹豫了起来,在送他回家和假装不认识他之间左右摇摆。 最后还是扶着他送回了朱大娘家。 作者有话要 分卷阅读325 说:  感谢在20210725?22:14:15~20210727?22:3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意人家?40瓶;迷路不值饭、Crystal?20瓶;21387020、OO?10瓶;鸭鸭、30178818?5瓶;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9、八十章下 白小军低着头走在所有人的后面,?要是他胆子再大一点的话,已经扭头走了,这次被母亲抓住,?半强迫地送来所谓的亲戚家里打工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清二楚。 这是他那个“哥”在背后使力了,?自从那个“哥”事业越做好越好,只要知道他底细的熟人,见到他无非是一句话,“你咋不去找你哥去?” 呵。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所谓“哥哥”,?对他都是天天阴阳怪气,时不时冷嘲热讽,何况是便宜“哥”。 这回便宜哥给他找工作,他也知道是为啥,?无非是老妈又去哥家了,?哥为了避免麻烦,拿他当了借口。 马宏生扭头瞧了瞧白小军,个儿不矮,?长得也不丑,?甚至有几分清秀,?就是畏畏缩缩一副熊样儿,是个人见着他总想欺负一下的那种怂人。 要不是自己的亲姐、亲妈找他让他帮忙,?他绝对不会找这样的员工。 他拿钥匙打开门,?“你嫂子现在是两头跑,有时候在店里有时候回家,?天天还得喂狗还得回来烧炉子,?你来了之后就三件事烧火、喂狗、看仓库。” 孟文玲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白小军,“快过来!听没听你哥说?就是烧火,喂狗和看仓库,?多轻省的活!” 她打量着这房子,房子本身不差,三间的铁皮盖砖瓦房,看得出来收拾过,外面新贴了一层砖,院子也是铺砖的,还有几大间的仓库,仓库都上着锁,里面有各种东西。 “这仓库都是你的啊?” “有些是我的,有些是租给别人的。” “要不村里人都说你在城里发财了呢!真能耐!”孟文玲啧啧赞叹,“你小时候我还哄过你呢,谁想到你长大之后这么有出息。” “呵。”马宏生笑了一声儿,“屋里的东西没啥要紧的,你嫂子的衣裳啥的全锁东屋了,你住西屋,明个儿我把电视也搬西屋去,你平时没事儿隔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溜达溜达就行,咱家的狗看着吓人,实际挺听话的,你喂几回它们就不咬你了。” 白小军瞧着暂时被关在一间空仓库里的大狼狗,心里直突突,这大狼狗长得也太壮实了,最大的那一只都快到他大腿了。 这要扑他一下…… 他本来不怕狗,看见这些大狗却有点儿怕。 “你别看它们长得吓人,我儿子都能管它们管得溜溜的。”马宏生说道,“平常就是喂苞米面子和半生肉,再加点骨粉、维生素啥的,我出去吃饭有点骨头肉啥的也给它们往回拿。” “啊,哦。”白小军应了一声之后,不说话了。 “平时来库里提货的都是带提货单子的,你跟着核对一下单子,单子里有啥拿啥,有东西入库你也跟着入库单核对,我听说你做事儿挺仔细的,这活好干。” 白小军应了一声儿,心里却有点儿胆突的。 他想要说自己不想看,瞧着孟文玲那个表情,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一……一个月多少钱?” “你要是不帮着扛货啥的,一个月五百,要是帮着搬搬扛扛的,一个月一千五。” “搬搬扛扛的他恐怕不行,小军看着就弱,从小就没啥劲儿。”孟文玲说道,白小军没说这活他干不了,她倒觉得有点儿……“这么多狗,小军,你能行吗?” “行。”白小军应了一声,一个月五百不少了,他还想试着搬搬扛扛的,看看能不能挣一千五。 有这么多钱,他瞧着那些狗也不那么吓人了。 “那晚上有小偷咋整?”孟文玲开始习惯性地帮小儿子打退堂鼓。 这娘俩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儿,孟文玲逼着白小军干啥干啥,遇见困难了孟文玲又帮着打退堂鼓,等白小军真不干了,孟文玲又开始数落白小军一无是处。 “我这里都是大件儿,来我这儿偷东西的人多半是团伙开着大车来的,真来这么嚣张的贼,小军你给我打个电话,把门反锁了别出去就行了。”马宏生笑了。 孟文玲四下看看,又想挑毛病了,“那个,供不供饭啊?” “供饭,要是小军能自己做饭我周周送点儿菜过来,要是不能自己做就跟着店里的人一起吃。” “我自己能做饭,我能干。”白小军对孟文玲一声一声的强调困难和不能干的理由烦燥不已,他不想一辈子真一事无成。 眼前这个找个打更老头就能干的活,他一个壮小伙要是还干不了,真不如找根绳上吊来得干脆。 “你会 分卷阅读326 做啥饭啊,要不然妈来陪你住?” “妈!哪有干活还带着妈的?”白小军无语了,“这活我干了。” 孟文玲有些悻悻地,难免又在心里埋怨自己上了葛凤芝和马玉丽两母女的当了,用这么个活儿把自己从大儿子家哄出来,现在不年不节想要回去不易,再说她也确实有点儿舍不得白老三留下的房子。 她要是晚回去两天,白小虎真就撬锁搬进去住了,自己整不好要连个退路都没有不说,白小军连个结婚的房子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也只能暂且忍了,心里打着没事儿就进城帮儿子做饭收拾屋子的主意。 马宏生看着这对母子,心说白小军要是没有这么个妈,也是个普通人,有这么个妈……估计要被拖一辈子后腿。 这么个婆婆咋让自己姐给摊上了呢。 就瞅白小军这事儿,孟文玲早早晚晚得回姐夫家,麻烦。 三年后 范红英把一份文件从扔到办公桌上,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这三年她这个空头校长当得开心得很,该发的工资一分钱没少发给她,该上的班一天没上,最多去教育局开几次会,露几次脸,一年正经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十天。 有了时间,她跟几个关系好的老师合伙在城里开补习班,挣了不少“零花钱”。 知道了她跟那个农村人离婚了,介绍对象的也不少,哪个条件都不差。 虽然为了孩子,她一个都没处,可这也显得咱行情好不是? 人人都说她有福气,可惜,得分跟谁比。 眼前这人可真是有福气,男人当上了中草药基地的副经理,大经理常年在市里,等于整个基地都是他朱逸群的。 再加上村里自己包的地,在自己承包的地里养的猪,一年眼瞅着往家里进钱。 钱挣得多了,校舍也盖完了,尚老师和大丽也不像原来似的拼命给人看病挣钱了,现在是周末和寒暑假给人看病,平时除非是村里人或村里人带来的,不给人看病。 就这样居然越来越有名,到了周末和寒暑假,人越来越多,村里脑子活的租“铺位”给外地人,居然也不少挣。 县城里的老师开不出工资,靠山屯小学的老师居然能包三餐,时不时的发点儿补贴。 最要紧的是村里发给他们的土地,真能出钱! 去年结婚的朱文驹和赵小玲,利用承包的林地种草药、种木耳,一年也能挣出一个万元户,别家没这手艺的,把林地给家里人伺候,一样不少挣。 别人不知内情的不眼红,范红英这个知道内情的,眼红得快滴出血了,可惜没用。 这回有机会恶心他们一下,她是真开心。 “这啥?” “希望工程申请,有人想要捐学校,上面的意思是靠山屯小学推倒重建。” 大丽神情变了好几变,“好好的校舍,干嘛推倒重建?” “这可是希望工程啊。” “啥工程也不行!隔壁村的校舍更差,让他们去重建。” “隔壁村归隔壁村,咱村是咱村……我已经提申请了。” “赶紧把申请撤回来。” “已经提上去了,没法儿撤。”范红英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我听说他们盖得校舍都可好了。”好个鸡儿,连现在的校舍一半都不如。 “我自己去教育局撤。” “你以啥名义撤啊!你是校长吗?”她是校长,她在县城已经把事情跑完一多半了,这次不过是来通知他们一声。 大丽瞪着她,真想把这个女人活撕了。 “妈。”媛媛带着拖着两管鼻涕的弟弟进了办公室,“你管管你儿子!他又进我教室找我了。” “来了。”大丽把儿子朱文昱抱了起来,拿纸巾给他擦掉鼻涕,这两天天气不好,儿子有些伤风。 “不要抱!不要抱!” 如果说媛媛是精养的,朱文昱就是“野生”的,大丽以为媛媛淘,有了朱文昱她才知道什么叫淘! 媛媛淘气还在人类的范围,朱文昱整个就是只小野兽,一天到晚淘得没边儿了,带大了四儿两女的葛凤芝直呼带不动,尚老师的威严在他面前也不管事儿,这小子完全不会看人脸色。 幸亏他怕媛媛,一天能惹一百回祸,被媛媛揍一百回,媛媛打完他,过不了两分钟他又去粘着媛媛,气得媛媛天天拿他当沙包打。 大丽掐了他两把屁股,“又去打扰姐姐了,妈妈怎么说的?” “再去就掐屁股。哈哈哈……” 大丽是真用力掐他了,他是真不当回事儿。 范红英乐了,“小子就这样儿,真得管啊。” “这事儿没完啊,想把好好的校舍扒倒重建没门!” “呵。”范红英冷笑了一声,“反正手续我跑完了,有本事你去撤项。”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大纲已经拟完,恢复日更感谢在20210727? 分卷阅读327 22:39:08~20210729?22:3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饼饼?20瓶;dodo、纯良橙、zwdzjs?10瓶;小熊?5瓶;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0、八十一章(上) 朱逸群把车停在自家院里,?从副驾驶位置上拿下来买好的水果蔬菜和日用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车锁好。 他现在忙得很,家里的事情基本顾不上,?全都是大丽、尚老师和王花在忙,?他们每个月给王花四百块钱的工资雇她干杂活。 开门进屋之后看了一眼东屋,尚老师已经睡了,最近这一年尚老师不像过去那样拼事业了,更注意养生,?每天晚上八点之前有天大的事也要睡觉。 大丽带着文昱住在西屋客厅的超级大床上,女儿高兴的时候跟着一起睡,嫌弃弟弟烦、尿床的时候自己睡客厅里面的套间小卧室里。 小卧室全部被粉刷成了粉色,床上四件套和很多装饰品都是朱逸群去市里的时候买得,?布置得跟公主房似的,?是媛媛的秘密基地和朱文昱的禁地。 朱逸群推开屋门,臭小子朱文昱已经撅着屁股睡着了,大丽则是眉头紧皱地坐在床上想事情。 “怎么了?去县里撤项没成功?” “他们说这事儿得校长出面。”这事儿现在就僵在范红英身上了,?“你说她这么损人不利己是为什么?” “她那样儿的人是为了啥,?嫉妒呗。”气人有笑人无,?心眼小爱嫉妒,范红英这人太好猜了。“早知道有这一步,?当初不应该让她占住了校长的位置。” “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该咋办?” “咋办?”朱逸群笑了笑,“校舍可以扒,?但是之前欠得债不能黄,?你跟尚老师手里可是有村里的欠条的。” “那倒是。” “这样儿,明个儿你去法院,把村委和爸都告了。” “啥?” “然后爸去应诉呗,?村里还不上,公社……” “公社自己一屁股饥荒呢。”公社哪个小吃店老板手里没有一大堆白条儿啊。 “公社还不上,县里不用指望,到时候爸承认错误,把校舍抵给你不就完了?” “就这样儿?” “就这么简单。”大丽实际是陷入了思维误区,一是她觉得她跟尚老师做贡献,这些年学校欠她们俩人的钱多了,谁也没寻思到有要帐那一天,二是跟自己的亲爸打官司?打死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朱逸群在外面这三年走南闯北的,遇见的光怪陆离的事儿太多了,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那校舍抵给我们之后呢?” “希望小学想盖哪儿盖哪儿呗,让你爸随便找一块地皮还不容易吗?” “我是说校舍抵给我们之后咋办?” “咋办?”朱逸群乐了,“你要是还想当老师,就继续当,不想当咱就自己当校长。” “啥?” “南方现在已经有私立学校了,咱也能开。反正现在上面一年一年的拨款都不多,教育提留也就将将够老师开支的,咱们这些年私下里付出,不如变成明面儿上的,只有把学校变成自己的才安心,否则就算范红英走了,谁知道下一个来的妖魔鬼怪是谁?” “话是这么说,可是变成私人的?合法吗?” “管他合法不合法,希望小学不是一天就能盖成的吧?你可以先把校舍‘租’给小学,到时候用哪里的校舍,还不是你说了算?” 彼时法律模糊之处太多了,靠山屯又是真正意义上的山高皇帝远,上面那些坐办公室的,有几个真正来过靠山屯?又有几个知道实情? “咱自己的……赔钱了咋整?” “咱这些年往学校里搭得钱,挣回来一分了吗?” 很多事真得是思维方式的问题,一旦思维方式变了,问题马上迎刃而解。 “也对。”大丽一拍大腿,这一声儿太响了些,朱文昱被吵醒了,哼叽了两声儿。 “醒了就去尿尿。”朱逸群对儿子可没啥耐心,就算是有也被这小子祸害没了,见着他不由自主的冷了脸。 把小子给薅起来看着他尿完尿,乖乖地躺回被窝,自己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小玩意儿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朱文昱一天二十四小时,最得父母喜欢的时刻就是睡觉的时候,一醒来真是神憎狗厌。 看着儿子睡着了,忍不住亲了一下,朱逸群又开了小屋的门去看女儿。 女儿乖乖地躺在小炕上睡得像只小猫似的,朱逸群瞅了老半天这才回屋。 “你说咱是不是也跟宏生似的在城里买楼?让孩子住楼?” “孩子上学咋整?”大丽提出了一个现实 分卷阅读328 的问题,媛媛现在在村小学上学,成绩实际不错。 “早晚得上城里,公社中学的教学质量太差。” “县城中学还不如市里中学呢,你送她去市里?” “那有啥不能的。”朱逸群一想这也是个办法,市里的房价眼看着在涨,钱在手里就是死钱,花出去了才是赚到的。 “你去陪读吗?” 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 “实在不行咱再盖个中学。” “呵呵,中学倒是好盖,教育局能批准吗?老师从哪儿来?学生呢?不能全校哄媛媛一个吧?” 两人互视了一眼,都觉得想得有点远。 马大丽把村委会告了,马占山去应得诉,爷俩有说有笑坐着朱逸群开得车去了县城。 借条写得清晰明确,人证物证俱在,村委会主任马占山和会计朱大明白都承认欠条真实有效,以及——还不起。 法庭调解了一次,双方都同意用抵押物校舍抵债,至于村小学,马村长表示已经通过希望小学的立项,马上有新校舍了。 官司结束,双方拿着判决书到了相关部门办好了手续,校舍成了马大丽的“私人财产”。 为了保证学校正常教学,马大丽同意将校舍“借”给村小学使用,直到希望小学建成。 大丽判决书和相关证明扔到范红英的桌上,范红英整个人都蒙圈了。 “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旧校舍不用扒倒了,省了一大笔人工费。” “你……你……” “我怎么了?” “你要校舍干嘛?” “养猪,养鸡,养蚊子,你管我愿意用来干嘛。” “你跟你爸这是蓄意谋夺村产!” “呵,什么村产?村小学是咋盖起来的你心里没数?上级心里没数?他们拨过一分钱吗?别寻思就你有心眼儿,别人都是傻子!我不收拾是因我觉得你也挺可怜的,守着活寡一个人带着两孩子,可是你不珍惜啊!我来之前已经去上级那里实名举报你了,长年不上班私开补习学校。” “你,你,你,你没证据!我请病假了。” “你跟谁请的?自己跟自己吗?自己有病常年上不了班还不赶紧的退位让贤?再说了,你别以为你开补习学校的事儿没人知道,我原来是不想收拾你,这回我盯上你了,你敢开我就敢举报!咱们俩个看谁有耐心,看看你的那些好朋友哪个再敢跟着你一起干。” 补习班有没有?有,这事儿已经明规则了,年年禁止年年有,但是,要是有人死盯着告,谁也受不了! 大丽公开的说是范红英得罪了她,她针对范红英,不针对旁人。 谁敢再跟范红英合伙? 范红英眼前一黑,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来的下场。 她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嘴巴,让你多嘴,让你嫉妒,让你…… 她眼睛里渐渐充满了血丝,想要往大丽跟前扑。 大丽眼疾手快,上去就先给了她一个嘴巴,两人撕打在了一起。 几个老师赶紧跑过来看,一看是大丽骑在范红英身上揍她,哦,那没什么了,一个个的在旁边喊着,“马老师冷静!” “马老师您别这样儿。” 没有一个往跟前去的。 有些人就是欠揍,你跟他讲各种道理她是听不懂的,直接使用暴力才能让她吃个大亏,再不敢在你面前叽叽歪歪。 马占山给工程队随意指了个地方,工程开工了,村里人没事儿去瞅了几眼,都摇着头走了。 呵,就这玩意儿? 幸亏大丽把校舍收回去了,要是让他们把好好的校舍扒了,盖成这玩意儿……那才叫败家呢。 范红英整完这一出儿,在村里的人缘彻底坏了,其中受益最大的就是她前夫马宏广。 他直接把女人带回了家,办了个还算体面的婚礼,村里人和马家人这个时候才知道,女人家里还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喜宴上人人都笑嘻嘻,背地里人人看马宏广都像瞧个傻子。 他这种人并不鲜见,甚至有一个专有名词:“拉帮套。” 过去先民开荒的时候女少男多,缺乏劳动力,就有单身汉愿意跟某户人家搭伙,帮着干活,“三口人”一起过日子。 后来又引申成某些男人娶带着孩子的寡妇,帮着人家把孩子养大,对自己的亲骨肉不管不问,在寡妇的孩子成年自立之后,被恭(sao)送(di)出门. 纯朴的农民们就称呼这样“大公无私”的奉献的男人为拉帮套。 可能是听到了村民们的耳语,马宏广在村里办完简单的婚礼就拖家带口地离开了。 气得马占海在家里骂了好几天。 “宏亮啊!你在城里多照应点儿你那两侄儿,爸给你拿钱。”马占海只希望两个孙子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不管马宏广。 “哦。”马宏亮应了一声儿。 分卷阅读329 在旁边的二丫听见了大声地“冷笑”了一声儿,“我们忙得很,捎钱是能捎钱,照顾怕是照顾不到。” 现在她腰杆子硬得很,去年她发挥自己的厚脸皮,去缠了大丽和朱逸群一个多月,到底是把做熟食的方子给抠出来了,两口子在城里做熟食,非常赚钱,根本不用看公婆的脸色。 再说了,她又不傻,照顾这种事是能轻易答应下来的吗?谁知道两没爹的孩子能出啥事儿啊?范红英也不像是心眼儿正的人,别到时候惹一身骚。 呵,谁说她傻,她不傻,认为她傻的人才真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22:37:31~20210730?22:1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雲向晚?110瓶;西西?30瓶;水木清华?20瓶;萱萱?15瓶;dodo?10瓶;晚来天欲雪?6瓶;鱼儿、蚂蚁、起名字这么难?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风从海上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1、八十一章(下) 大人世界里的事,?小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反正上学的时候学校还是那个学校,班级还是那个班级,?老师还是那个老师,?板着脸的教导主任还是那个教导主任。 别管别的地方老师对学生的态度如何,靠山屯小学只有一个教学综旨: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过去学生们是碍于家境想学而学不起,现在的学生们一个个的,?倒都光鲜极了,背着新书包穿着新衣裳,一个个溜光水滑的,硬是比外来的那些“高价”生看起来还要富贵有钱一些。 课本和作业本也都是板板整整的,?新学期报名勤工俭学的只有不到十个学生。 大丽甚至发现竟然有人带零食了! 这才几年啊!她还记得当年她为了让学生填饱肚子在教室里烤土豆给学生吃的事儿呢! 现在居然有学生有零花钱买零食了? 虽说只是极少数人,?照样震碎了她的三观。 “以后禁止这玩意儿入校园。”大丽直接把零食搜出来没收了。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个人悄悄把书包里的零食塞进了书包更深处。 “今天是开学第二天,都给我收收心,?下周五摸底考试,?按照成绩排坐位,?不及格的学生作业加倍。” 留下这么一段话,大丽背着手走了。 历行性地巡完教室,?从一年级巡到六年级,?又去食堂看了一眼,大丽溜达到了宿舍区,?宿舍区自从老师们纷纷结婚之后,?空了下来,只有尚老师原来住的屋子还上着锁,像是有人要回来的样子。 这么大片的房子,?空着实在可惜啊。 “大丽。”大丽抬起头,现在这么叫她的人不多了。“妈,你怎么来了?” 葛凤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丽,我问你,宏习是不是辞职去南方了?” 呃……已经去三、四年了。 “妈,您听谁说的啊。” “你说是不是。” “你咋知道的啊?” “哎呀!”葛凤芝狠狠一拍大腿,“你啥时候知道的?为啥光瞒着妈?” “妈,谁跟你说的这事儿?” “谁?你五姑家的老儿子小光,他去市里看病,寻思着找你二哥帮帮忙,去他们单位一打听,他们单位的人说他早就辞职上南方发财去了!” 啥?二哥又不是学医的,就是一个国企的技术员,小光去市里看病找他有啥用?不对,他去市里看啥病啊?她咋不知道他有病呢? 大丽脑子转了好几个弯儿,总之因为这个诡异的原因,马宏习藏了三年的秘密被揭穿了。 “妈,小光跟没跟你说二哥原来的那个单位都快黄了,从过年到现在一直放假呢?” “说了。”要不然葛凤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哥当时就觉得在这个单位呆着没前途,得到机会才去得南方,现在他原单位的同志都在家呆着呢,工资只给开一半,可惨了。好多人都找他,让他帮着找工作呢。” “咋能这样儿啊,咋能这样儿啊。”在葛凤芝看来,国企那是铁杆的庄稼,进了国企一辈子就有依靠了,虽然二儿子没当干部,但听人说国企的干部要是想转出来一样当干部使。 没想到儿子早悄悄的走了,他那个万年不倒的单位也半停产了。 “妈,我爸知道不?” “你爸知道了!他摔了个盆,在屋里抽闷烟呢。”葛凤芝拽了拽她,“我告诉你啊,你爸要是问你知不知道这事儿,你就说不知道,宏习谁也没告诉。” “行。” 葛凤芝说完了这事儿,眉头还是皱得死紧,这世道怎么变得这么快呢?她一个老太太跟不上形势了,“他现在在南方咋样儿啊?” “他在南方当上副厂长了,那家的 分卷阅读330 老板可重视我哥了,我哥现在一个月挣这个数。”大丽比划了一下,“我哥技术扎实,人品也好,还有好多老板想要让他跳槽呢,条件开得都可高了。我哥说他想积攒点经验自己干,不想再给人打工了。” “啥?有好老板,一个月那挣那些钱,还不安份?”葛凤芝的三观又碎了一些,“自己当老板本钱从哪儿来?赔了咋整?” “妈,您现在可不能老眼光,你看宏生现在不是越过越好吗?” “好啥好,全是饥荒。”葛凤芝提起老三心里就堵得慌,现在人人都说马老三发财了,她却总惦记着饥荒。 “妈,现在物价涨啥样儿了,钱存银行里等着贬值,宏生用别人的钱发财才是有本事呢。” “一样的做买卖,大林子就没饥荒。” 大丽真不想说朱逸群刚在市里办了件大事,买了两套商服,一套商品房,花光了存款还欠了些钱。 她也觉得朱逸群是有钱烧得慌,朱逸群的理论就是钱放在银行里不合适那一套。 要是依着她过去的眼光,钱不放在银行里也要放炕席底下,谁能像他一样把房子买到了省城呢? “他也不是啥安份人,现在不是过去了,人得折腾。” “折腾吧,折腾!”葛凤芝摇了摇头,“晚上回家啊,妈给你烀苞米。” “我不回去,我怕我爸。” “你爸也是老思想,他得自己转过弯来。”葛凤芝叹了口气,“这世道咋变这么快,好好的林场说封山育林就封山育林,猎也不让打了,家伙什儿也收上去了,那些职工也全散了。”市里的“下岗”啥的对他们的冲击不大,真有冲击力的是身边过去让他们羡慕的林场竟然也“黄”了,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全都“下岗”了。 他们夫妻两个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老糊涂了。 大丽看着葛凤芝这样子,犹豫着要不要把玉珍的事儿跟她说。 所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们早晚得知道,不如一起……“妈,玉珍她……” “她是不是也去南方了?这些年过年就说有事儿值班不让回来,她那是啥部门啊,就她一个人啊?要不是你们老说她没事儿,我跟你爸早去省城找她了。” “她出国了。” “啥?出哪个国了?” “她去美国了,现在已经在那边毕业找着工作了,年薪八万美刀。”马玉珍现在都在国外硕士毕业,拿到了啥硅谷的工作了。一个月挣得钱大约等于他们挣十年吧。 要不是这样儿大丽也不敢跟葛凤芝说。 “八万美刀是多少?” “妈,现在人民币在黑市上兑美元,七块多兑人家一块。” “啥?” “她一年挣五十六万。”玉珍也说了要扣税啥的,还有这个那个的,反正大丽也不懂,就知道这个薪水数额挺吓人,扣一半也挺吓人。 “五……十……六……万?” “她说不敢给你们邮钱,怕我爸不要。” 葛凤芝啥也没听见似的转头走了。 马占山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着自己家的铁栅栏发呆。 他家新盖的房子,一共五间房,学着女婿的样子先垫高半米,打了据说能用一百年的地基,房子里外全砖,窗户都是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铝合金窗户,里外两层的。 屋里装了暖气,暖气管子老粗,锅炉是子弹型儿的,人家说了带五间房没问题。 两口子在东屋一铺炕,中间是客厅,西屋还有一铺炕,厨房修得老大了,贴着白瓷砖,地上也贴着砖,葛凤芝爱干净,天天把地擦得照见人影儿。 屋里有老家俱,也有新家俱,电视、冰箱、洗衣机,跟城里新结婚的人家也整得差不多了。 关键是没咋花钱,大儿子和二儿子给邮了钱,三儿子一路包办材料啥的,家电是女儿给买的。 村里面谁看见谁不得狠狠夸一句气派!好看! 马占山也不用出去炫耀了,在家里面就够了,来个人跟人说一句儿女们不“听话”,非盖这么大的房子,买那么多的家电让他享受。 可今个儿他蔫儿了,他三观碎了,二儿子原来早离开国企了,小女儿连国都出了,一年挣得钱能把整个县城买下来(他自己琢磨的),这得给人外国作多大贡献啊!就不能回来报效祖国。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老了?该退了?啥也不懂,啥也不明白了,儿女们是真不听他的话了。 朱逸群把车停在老丈人家外头,一开车门媛媛就跑下去找姥爷了,朱文昱也从安全带那里脱了困,跟野狗一样地冲了出去。 他从后坐那里拿下来些熟食和酒,今个儿他得请老丈人喝点儿酒。 不一会儿马宏生和马宏波也回来了,大丽也来了,今天得有人陪马占山和葛凤芝好好唠唠。 大丽拿出来几张照片,“这是玉珍寄给我的,这是她在那边上大学的时候,她考上的可是全美最好的大学,这是她上班的时候,这是她租的房子。 分卷阅读331 ” 马占山一看小女儿的照片,心里安定了一些,女儿虽然漂亮得不敢认了,但也还是自己的女儿,“她租了个别墅?” “那边就只有这样的房子。”这就有点儿瞎扯了,可不然该咋说呢? 幸亏马占山也不懂,“唉,国内就容不下她了?” “她说她学得专业留国内一点儿前途也没有,她实在受不了才出国的。再说了咱在国外把技术学好了,回国不一样建设国家吗?”大丽算是摸着马占山的脉了。 马占山点了点头,“行!你跟她说,我不要她的钱,我个人的钱还花不过来呢。” “我知道。” 马宏生给马占山倒了杯酒,“爸,喝酒。” 马占山接过了酒看向宏波,”宏波!你可不行走!” “爸,我要被借调到县里了。”马宏波也算是熬出来了,刚刚提拨的乡长,觉得他为人可靠文笔又好,把他直接借调到了县里。 “县里行,不行辞职。”马占山真是害怕了。 “我不辞职。”马宏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哥哥姐姐们都飞了,他得留下来当守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22:16:31~20210801?21:1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瘦瘦?56瓶;宁惟衣藻、苏妮一脸?20瓶;胖兔兔、再多一次机会、何以解忧,唯有暴富?10瓶;丁丁?7瓶;shan栅、再瘦10斤、鸭鸭?5瓶;风从海上来、3017881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2、八十二章(上) 1998年 修路机械轰隆隆开进靠山屯,?这次是要修柏油路,村里有些参与工程的人回来说这次的路不一般,不光修路,?还修电缆什么的,?据说还要扯路灯。 路灯什么的对村民而言不是啥新鲜东西,村委会去年修屯路的时候,就安了路灯,村民们有些希望路灯安在自己家跟前,?晚上能借个亮,有些人嫌路灯招虫子不希望安在自己安门前,为此还起了一些争执,马占山大手一挥,?从村头开始掐,?隔十米一个路灯,赶哪儿算哪儿!谁也不兴多话。 这话一出,村民们也都不吱声儿了。 跟着路灯进村的还有电话线,?现在村里跟外面有联系的人家多了,?没有电话不行。 现在靠山屯大部分人家都过得不错,?搬进城里的也越来越多,整个村子房子全换成了全砖阳瓦盖的,?却走了三分之一人家。 余下的三分之二,?要不是村小学教学质量好,为了孩子也走了。 马占山坐在马五姑的小超市前面抽着烟,?他头发白了一半了,?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胡子,偶尔冒出的胡茬也是有黑有白。 “哟,三哥!今个儿穿得衣裳又是啥大牌子货啊?”马五姑端来一盆子豆角摘着。 “啥牌子我也不知道,?我儿子穿剩下给我的,有啥穿啥呗。”他扯了扯自己衣服上带勾子的标志,村里人都知道马占山家里有钱,儿女不是当官的就是做买卖的,村里人家条件好的刚安上电话,老头儿已经用上小灵通了。 “三哥,人都说在咱村这玩意儿信号不好,你的用着咋样儿?”马五姑指着马占山腰间的小灵通说道。 “我用着还行,反正也不咋打电话。”他拍了拍小灵通,低头瞅了瞅马五姑,“你这是摘得啥豆角子啊?” “这玩意儿叫四季豆儿,我儿子从南方捎回来的,让我尝尝好不好吃。” “啥玩意儿就四季豆儿啊,瞅着就不像好吃的样儿。”马占山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手上的表晃着人的眼睛。 “三哥,你这表是金的啊?” “我可不知道是不是金的,宏生给我的,说是一个朋友顶帐给他的,顶了四万块呢,让我别戴瞎了。” “啥表啊,就值四万块钱。” “我也这么说呢,宏生说了,别人有拿房的拿车的到他这儿就剩表了,活生生就说值四万,不要也得要。”马占山撇着嘴说道,“要不说做买卖人难呢。” “是呗。”马五姑推了推他,“你今个儿坐这儿等谁呢?” “等我家老大,他啊,退伍了。” “退伍?退哪儿去了?” “随他媳妇儿,退到沈阳了,说是到什么科局当副局长,咱也不懂。这回不搁部队了,没人拘着了,得着假期回来能多呆两天,可惜了,这回回来赶上修道了,得从那边儿绕过来,大丽怕他认道,特意在高速路口等着接他。” “哎妈,大丽自己开车啊?” “可不是咋地,那丫头就是主意正,刚下来驾照各人就敢开车,瘾还贼大,不让开还不行,大林子都说不了她。” “新得的神儿嘛,都愿意跳。”马五姑乐呵地说道,“我去上趟便所 分卷阅读332 啊。”她起身回去,给自己的八卦专线打了个电话,老马家回来人了,快来看热闹云云。 这边半拉屯子好事儿的男女刚刚集结完毕,那边两辆SUV一路扬着烟尘进了村,远远地看见马占山就把车停下来了。 大丽从车上下来,顺手从副驾驶扯下来脸吓得煞白的媛媛。 “姥爷!姥爷!”媛媛飞快地往姥爷那边跑,“姥爷!我妈!开车可快了!可吓死我了!我手都凉了!” 马占山握着媛媛的小手,瞪了大丽一眼,要不是后面马宏学一家子下了车,非得说大丽几句不可。 “爸。”马宏学快走了几步到马占山跟前蹲了下来,“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马占山站起身扶着大儿子,大儿子也老了,人胖了,仔细看眼角已经有皱纹了。 “楠楠,快来叫爷爷。” “爷爷。”马宏学的孩子没有随着马家的排字取名,而是取名叫了马楠,马占山听说了叹了口气也没说啥。 现在不光是他不再随着排字取名,小一辈的孩子更是叫啥的都有。 楠楠是90年出生的,才不过八岁,已经能看出来比同龄人长得要高了,高鼻梁大眼睛穿着蓝色的长袖长裙,显得高佻漂亮。 “哦,楠楠啊。”马占山握着楠楠的手,“好孩子,又长高了。” 他上一次见到楠楠,楠楠才刚刚上幼儿园。 “爷爷,咱家还有小狗吗?” “有。”家里当然有狗。 “咱家还有小猫吗?” “有!” “咱家有小鸡吗?” “有!” “咱家有小兔子吗?” “没有,爷爷给你养。” 楠楠高兴坏了,“太好啦!妈妈!我爸爸说得对!爷爷家里什么都有。” 崔珏被女儿的一句话气得倒仰,马宏学说得什么都有,跟楠楠说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她也知道婆家的经济条件实际不错,虽说只听说一鳞半爪的,宏生做生意如何如何了,大丽家里种药材如何如何了,留学的玉珍如何如何了,在南方跟人合伙开厂子的马宏习如何如何了,也能得知婆家的些许底线。 但是农村毕竟是农村,条件确实是不如城里啊。 一家人在村口各自说着话,村民们则是越聚越多,都来围观马家的大儿子。 大丽拽了拽马占山的衣袖,“爸!别在这儿说了!快回家!我妈该等急了。” “对!得回家!你妈在家等你们呢。” 一家子人回了家,马宏学看见自己家的房子先愣了一下,他记忆里的农村草房呢? 大院子还在,草房却变成了大房子,园子里整齐地种着菜和果树,台阶上还晒着些蘑菇和草药,屋门开着,门前却不是锅灶,而是鞋柜,中厅上的大桌子上已经被各种水果饮料摆了个半满。 朱逸群今天提前回来了,帮着丈母娘下厨迎接大舅哥一家。 葛凤芝做得是家常菜,朱逸群做得是少见考较功夫的菜,比如他正在做的苏黄菜,现在在饭店都难见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葛凤芝不会做的海鲜类的,他做了个葱烧海参,油焖大虾,清蒸多宝鱼。 两人往起一凑,菜就容易做多,这个时候两人一数已经十二个菜了,就这样儿还有两样儿菜没下锅呢,赶紧叫了停,把没下锅的菜装好了放冰箱里留下顿做。 “家里盖房子的时候就寻思到了,怕你们从外地回来没有地方住,特意盖了五间房,中间一个客厅,东西屋两铺炕,爸和妈平时两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空得落的。” 大丽说这些不是在说爸妈辛苦之类的,只是有感而发。 “空得落的啥,这么大的房子我俩一个东屋一个西屋,一屋一个电视,看电视也不打仗,多好。”马占山偏听不得这个。 葛凤芝听着他们说话,放下手里的活站到了门口瞧着大儿子一家。 “哎哟!总算回来了!” “姥姥!你看!楠楠!”媛媛扯着楠楠的手像两只小燕子一样往葛凤芝跟前跑。 “哎,楠楠!楠楠!”葛凤芝一把抱住楠楠,“楠楠还记得奶奶不?” “记得!”楠楠点点头,“奶奶炖得鱼可好吃啦!” “哈哈,今天奶奶也炖了鱼!来一起吃鱼!” “妈!我先把大哥大嫂安排在西屋啊。” “行!” 大丽带着他们到了西屋,让他们把行李和东西放下,西屋本来就是预备着孩子们回来住的,之前马宏习回来也住过,马宏生家的房子盖完了没装修,,他回屯子过年多半是住这儿。 所以西屋并不算空,炕柜什么的收拾得也干净,炕上铺着一层薄炕被,屋里的摆设简单大方。 “妈!我要看动画片!”楠楠指着电视说道。 “楠楠!先洗手吃饭。”崔珏看见了这房间说实话松了口气,除了订婚那阵子她来过村里, 分卷阅读333 别的时候都是公婆来看她,这是她第二次进门,真怕还是原来的破草房,全家人睡一铺炕。 他们这边刚安顿好,那边宏生也带着马宏波回来了,马宏波这次还带回来一个对象,是城里小学的老师,姓郑叫郑丽,父亲跟马宏波一个办公室,马宏波一被借调到县城,老岳父就相中他了,非要让他当女婿。 可惜一开始两人没处成,后来两人又都分别相过亲处过对象,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成功,自己又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见了,凑合到了一起……居然处成了。 要不怎么说缘份就是如此奇妙呢。 郑丽不是头一次来靠山屯了,下了车头一件事就是帮着端菜摆凳子,葛凤芝推着她让她休息,她偏不肯。 丁桂兰在旁边取笑,“妈,您就心疼小的,我在这儿帮你干活你咋不说不让我干呢?” “行!你也别干!家里就这点儿活。”葛凤芝也跟丁桂兰开着玩笑,“我大孙儿呢?” “他啊进院就钻进狗窝里祸害狗去了。”许是从小就跟狗亲近,马开智见着狗就走不动道,马占山家的狗是大黄的直系子孙,正经的黄色中华田园犬,性格好又聪明,就这样儿见着他都嘤嘤直躲。 一家子人满满坐了一大桌,也不分大人孩子了,就是自家看着自己家的孩子坐着,能喝酒的人喝酒,能喝饮料的人喝饮料。 马占山把自己珍藏的老参酒给拿出来了,里头除了泡了只三十年的林下参之外,还泡了鹿茸、天麻、五味子之类的药材。 大丽都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方子,总之是啥药材年份高他往里塞什么,据他自己说喝着好。 马宏学敬了马占山一杯,“爸,这些年儿子没在您身边,您辛苦了。” “我没啥辛苦的,你们好我就好!”马占山喝了杯酒,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过去是他们俩口子领一窝孩子,现在是孩子带着媳妇儿,姑爷,孩子回来了,满满的一大家子人…… 什么是人丁兴旺,这就是人丁兴旺。 至于长子和次子家里都只有独生女的事儿,他管不了也问不了,这辈人不管下辈人的事儿,儿女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朱逸群看老丈人情绪不对,赶紧站了起来活跃气氛,“来!举起杯!啥都在酒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感谢在20210801?21:19:42~20210802?22:4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碳水化合物?60瓶;呆喵、好漂亮?30瓶;宜静、鱼饼饼?20瓶;夏夏的冬至?10瓶;壹宝?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风从海上来、王七七本七、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3、八十二章(下) 每次从娘家回来,?大丽都觉得有些萧索,马家在外人眼里人人如龙,就连最没出息的她也嫁了个好男人,?可谁能理解两个空巢老人四顾无言的滋味呢? 东屋尚老师还没睡,?点了盏台灯在看书。 大丽端着盘水果到了尚老师屋里,“您还没睡?” “睡不着看几页书。”书和台灯都是尚老师上一次回省城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时候村里人都说尚老师走了不会回来,没想到她不到一周就回来了。 “好看吗?” “本来以为好看,?仔细看看很无趣。”尚老师买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而是全套的金庸古龙小说,用她的话说读了一辈子严肃的书了,到老了想看什么看什么。嘴上说着无趣,?捧着书却不肯放下。 “我哥特意给您带了点麦乳精和高乐高,?您喝点儿?” “晚上了,不喝那么高热量的东西了。”尚老师摇了摇头,“你大哥怎么样?” “胖了,?有官儿样了,?据说退伍了就成了什么副处级,?还算不错吧。” “你大哥从小就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尚老师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 “您困了吗?您先睡吧,有事明天聊,?我哥说要带嫂子和孩子来看看您呢。” “嗯。”尚老师点了点头,?把书放下了,她已经洗漱完了,?看书无非是为了培养睡意,?这会儿困了自然就去睡了。 “尚老师您歇着吧,我过去了。”大丽退了出去,她关上了门,?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一声儿,不一会儿全屯子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大丽向外看了看,刚刚竖起的路灯还没有通电,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屯子除了狗叫声也没有别的声音,寂静依旧。 媛媛困极了,自己迷迷瞪瞪回了自己屋睡,淘小子朱昱文还没淘够,眼睛瞪得跟灯炮似的还想要继续玩。 朱逸群使劲儿打了他两下屁股,“睡觉!” 可能是真打疼了,可能是真怕爸爸,他赶紧的躺了下去拿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的,小眼睛却露在外面琢磨着能不能再玩一会儿。 分卷阅读334 “外面狗在叫什么?”朱逸群觉得莫名其妙的心里一阵发紧。 “没看见有啥。” “咱家的狗都撒出去了吗?” “全撒出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朱家有钱也算出了名的了,到了晚上院门一锁,家里的狗全撒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丽起床洗朱昱文尿湿的床单,隔壁朱五婶儿跑进了院。 “马小翠回来了。” 小翠自从上次自杀风波之后,总算得了上学的机会,可惜因为吃药的关系脑子不太灵光了,没念两年就不念了,由后妈介绍在城里理发店给人当学徒。 在外面呆了两年手艺学成了,经人介绍嫁给城里的一户人家,怎么……“昨晚的狗叫?” “她男人不正过,自己不能挣钱还小心眼儿,看着小翠跟顾客多说两句话就跟她干仗,小翠昨晚连夜回来的,据说被打得挺狠的,她哥找了好几个人一大早就进城了。” “这么回事儿。”大丽心里一惊,想到了马小翠和死去的小翠妈,两人当年喝药的场景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这女人都是病,小翠跟她妈一样都是苦命人。”朱五婶儿也想到了小翠妈,摇头叹息。 大丽本想着去看看小翠,没想到小翠上午的时候就来了她家里,一是看她,二是看看尚老师。 小翠胳膊上被掐着清晰的大青手指印子,脸上一边眼眶子青了,手指头上打着石膏直接骨折了。 腿上有好几处青紫,有些地方能看出来是拿凳子之类的东西砸的。 “马老师,我想离婚。” “你先喝杯水。” “你也跟我爸似的怕磕碜不同意我离婚?” 大丽摇了摇头,“今天早上有人说你的命跟你妈似的苦,可我觉得你不是你妈。”离婚磕碜?比起命,脸算什么?再说了都什么时代了,离婚怎么样也不能算是磕碜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安排你女儿?” “我女儿从生下来他家也没出过一分钱,我各人带孩子做买卖也不是一两天了,离婚了还少个累赘。” “他老来找你可咋整?” “呵,昨个儿他在我这儿可没占啥便宜,你们想起我妈了,我也想起我妈了,这些年我就一直寻思,我要是我妈,我拿菜刀砍死我爸。这回他打我打得狠了,我上厨房就把两菜刀全拿起来了,给他吓得嗷嗷哭,我拿刀背砍了他好几刀!他要是再敢跟我纠缠,就不是刀背了。” 马小翠眼神儿里带着狠劲儿。 “这些事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 马小翠叹了口气,“我爸不支持我离婚,他支持把那小子打一顿,腿打折了,但不支持离婚。”姑爷欺负自己家姑娘,娘家人上阵把姑爷腿打折了——光荣。离婚——丢人。 他们这一辈人的逻辑就是这么感人。 “你爸也有你爸的考虑。” “考虑啥?他就是觉得女人应该跟我妈死的,被打得半死,第二天早晨起来还要给老爷们做饭。” 她埋怨了一句之后看了看外头,“马老师,你说咱们屯子啥时候能跟城里似的,从小学到高中,天天出门几分钟就能到学校啊。” 大丽实际一直有个想法,小学新盖的校舍修一修实际能用,不能总空着,村里的学生们除了本村的还有外村的,上学都挺难的,尤其是好多外村孩子的家长在外打工,孩子们留守在家,每天光是按时上下学就够辛苦的了。 小翠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半天她在城里的遭遇和在婚姻里的种种不顺。 一直到尚老师端着茶杯进来,小翠不再说话了。 尚老师跟她打了声招呼,转头对大丽说,“你该去你妈那里了,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哎呀,我都忘了。”小翠站了起来,“你看我说了这老半天,那啥我马老师,尚老师,我先回去了。” 小翠抹了抹眼泪走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强力支持她离婚了?” “我又不傻。”这种没有定论的事谁会坚决支持呢,万一人家和好了呢?马宏生也说过小翠的事儿,她婆家也没她说得那么不堪,至少公婆带孩子是很尽心的,她男人对孩子也不错,她店里忙,孩子大部分是男人在带。 小翠到底是离了,离婚半年之后,就有人看见她前夫老在她店里帮着接送孩子啥的,两人打打闹闹的,又是复合又是离婚的折腾了好几个来回,到了孩子九岁了才彻底离了,小翠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音信皆无。 她的事儿“磨叽”大丽经由她启发的想法却执行得很利落。 学校搬迁到了经过重新整修的希望小学,原学校被改建成了宿舍区。 本来只是招收附近的学生,有了宿舍区之后,竟然连离靠山屯几十里地的学生都招到了。 家长们想要重视教育,却更重视赚钱,放在家里隔辈人又不会教育,靠山屯小学一下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马宏学坐车从村里离开的时候,第一批小毛头拎着行李, 分卷阅读335 叮叮当当的住进了校区。 一年的住宿费四百,每月的生活费一百八十。 价格一出就有人说酸话:你靠山屯有钱,你朱家有钱,难道不应该像电视里面的好人一样一切免费吗? 呵,穷,没钱,一个月生活费八十都是感情价,靠山屯小学只承担对本村和附近两个行政村儿童的义务教育小学阶段的教学任务,不包食宿,不同意您可以不让您孩子住。 您要是出去打工连孩子的食宿费学费都没赚回来,您趁早回来种地,还能陪陪孩子。 这话不是大丽说的,但总有人很清晰地把这段话传播出去。 头一波招来了不到二十个住宿生,第二年暴涨到了六十人。 让大丽意外的是竟然有几个城里来的学生。 城里已经经过了大下岗风潮,暂时平静了下来,然而那些失去工作远走外乡打工的人,一样放不下自己家的孩子。 靠山屯小学各方面都靠谱,教学质量也靠谱,这些人经人介绍,咬咬牙就把孩子送来了。 孩子多了,事儿就多,朱逸群仿照部队模式提出了军事化管理。 严格,严格,还是严格。 孩子们着装统一,床单被罩统一,日用品统一,用得是部队的那种二层架子床,每间寝室二十人,每个寝室一个寝室长。 每天早晨六点按时想床洗漱,六点二十操场出早操,六点四十至七点二十分早餐,走读生七点三十分准时到校在教学区上早自习。 中午十一点半午餐,十二点至一点二十午休,一点半下午上课,晚上五点晚餐,五点半晚自习,七点统一收看新闻联播,八点后全员回宿舍学习,九点准时熄灯。 每个周末给学生们放一场电影,同时组织各种活动。 因为留守儿童的特殊性,没有父母亲自来接,周末不放假,暑假父母如果也回不来,一样不放假,在学校里学习。 也恰好是这一年,国家民办教师改革,村里的几个民办教师全都转了正,大丽又从县里要来了两个老师,加上食堂员工,校工,校保安等等,教职工竟然多达十六人。 这么多人工支出,加上日常支出,就算是有劝学田,靠山屯小学实际也将将收支平衡,一年隐形支出砸进去两三万很正常。 比起人家家里有钱了就穿金戴银住豪宅,大丽觉得自己每年的这份“奢侈”支出,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被派去守小区了,昨天值班表就出来了。嗯,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感谢在20210802?22:42:16~20210804?22:1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南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637677、胡同里的猫?20瓶;一只月亮??10瓶;虹虹、一颗毛毛桃、妮妮?5瓶;头条都是英俊又可爱、fromnowon、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4、八十三章(上) 2000年 新世纪的到来对靠山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依旧是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 说起来变化就是家家手里都有点儿余钱,绝大多数人家盖了房子,家家开始悄悄的攀比了起来,?有人攀比孩子学习成绩的,?就有人攀比孩子上班早赚钱多的,甚至有人攀比起了车。 村长可以选举了,但这对靠山屯村毫无影响。 所有人都对向日渐年迈,却依旧每天在大喇叭里面风雨无阻念新闻和天气预报的马村长满意极了。 这年月村里的电视普及率已经达到了100%,?再早睡的人家也会在看完天气预报之后再睡,马村长的国家大事和天气预报已经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可是村里人还是觉得每天不听马村长念叨几句,像是缺点什么。 他就像村里的定海神针,?兴许有些人不太喜欢他,?但多数人觉得他就是靠山屯最好的村长了。 凡事都怕对比,村里又不是真闭塞,对比别村的村长,?他们对马占山是一丁点儿不满意的地方都没有,?甚至害怕他退下来了,?上来个不知根底的,把村里的大好形势断送了。 “今年咱村中考考上高中的有四个吧?去年考上的是六个,?今年有退步了啊!我听说朱老三你不想让孩子念高中?我说你脑子进水了吧?孩子那么小出去打工能挣几个钱?女孩子又不像男孩子不学习能搬砖,?我告诉你啊,你家姑娘是我姑娘接生的,?你敢犯混我上你家抽你去。” 马占山也不管有些事适不适合在大喇叭里面说,?越说越激动。 朱老三在家里听了一会儿,赶紧的往村委会跑,“三叔!三叔!您可别生气!我就是那么一说!孩子考上高中了,?砸锅卖铁我也得供。” “这还像句人话。” 村里人乐呵地听了这一段“亲情伦理”大剧,又该干嘛干嘛 分卷阅读336 去了。 别看女孩儿上学花钱,可女孩儿也顾家啊,供女孩比供男孩还强呢。 男孩发达了,一个人跑了,隔三差五寄点儿钱的都算是好的了,在城里结了婚,老人往跟前凑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 女孩发达了,往往会返哺全家。 光是靠山屯都有多少实例。 因此在供女儿读书这事儿上,靠山屯的人还是挺支持的。 大丽在院子里听见自己老爹和朱三哥之间的对话,笑了一声儿,把女儿送上了车,媛媛上初中了。 “妈,我不想上学。” “为什么?”媛媛是在学校长大的,学校可以说是她的半个家,虚岁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姐姐一起上一年级。 没办法,一年级的课程她都学了好几遍了,不让她上不行了。 “我们数学老师啥也不是,做题还不如我快呢,一整还做错,英语老师更德性,念英文一股大碴子味儿。” 媛媛的初中班主任大丽挺熟的,人是好人,水平嘛……在公社中学能排上中等。 至于英语老师,这个大丽真没办法了,公社到初一才开始学英语,媛媛的英语老师是音乐老师改“修”英语的。 “不然你去县城念?住你舅舅家?” “我舅舅和舅妈都快忙死了,哪有功夫理我。”媛媛叹了口气,“行了,我自己学。” 她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背着书包上了车,朱逸群在驾驶坐上回头瞅了大丽一眼,也叹了口气走了。 公社初中的水平他们夫妻两个心里都有数,靠山屯小学的基础打得好,学习习惯培养得也好,学生到了初中也能维持不错的水平,直接拉高了公社初中的中考升学率。 可是公社初中的水平,也耽误了更多的孩子。 那些条件好的能送到县城初中的孩子还好,条件差的,真得只能靠自律了。 媛媛中考不会有问题,回家大丽跟尚老师都能帮她补习,别家的孩子呢? 前两天还有小学的尖子生,上初中之后被老师耽误了结果中考失利的家长来大丽这里哭诉呢。 孩子大人都不甘心,决定花“议价”自费上高中,县城高中自费的价格倒是不高,只是这钱花起来委屈。 大丽心里一直有个想法—— 这想法在这个时候倒不是异想天开了,私立初中、高中是这个时候的热门话题,很多人投资教育,有鱼目混珠的,也有真想在这方面发展的,花大价钱砸在校舍和老师上,真砸出了高升学率。 可是这些学校都是在县城或市里,靠山屯这么个小地方,招生就是个问题。 说起来这几年本地生源比例一直在下降,虽然马占山没咋认真抓计划生育,靠山屯孩子多的人家一样不多,一般是两个,最多的是三个,四个的都极少见。 再去掉搬去市里的,今年靠山屯小学生一共有七十二名新生,分成了两个班,靠山屯和周边三个行政村一共只招了十七名学生,这还是因为靠山屯小学软硬件出众,很多有条件去县城的孩子,家长把孩子放在了靠山屯的原因。 离城里更近的村子,有些小学总共只有十几个学生,已经撤并到别的小学了。 大丽去县里开会,靠山屯小学,这种村级小学,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五所,这五所里面有三所还处于随时会被撤并的状态。 听说靠山屯小学,竟然一个年级招到了七十二个学生,所有人包括县局的领导都吓了一跳。 要是办初中大丽心里有底又没底。 五点多的时候,朱逸群到公社初中接媛媛,直接被请到了办公室。 两三个老师横眉冷对围着媛媛,媛媛眼睛里含着眼泪跟老师对线。 “她发音不对还不许人说啊?学校摊派让我们买磁带是干啥的?整个音乐老师教英语,你们也真有意思。”怕老师?媛媛从来都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只是这些大人不讲道理让她受不了。 “媛媛,你把英语老师气哭了还有理了?让你道歉不对吗?” “不对!” 朱逸群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干嘛呢!” “爸!”媛媛看见爸爸眼泪流下来了,“他们以大欺小!不讲道理!” “媛媛爸爸!我们知道媛媛妈妈是老师,水平高,可是也不能忽视对孩子的德育啊!这孩子上课的时候不老实,最喜欢揭老师的短,纠正老师的错误,我们都忍了!孩子嘛,可是她今天当众嘲笑英语老师,说她不如回去教音乐,把音乐老师气得回家了,初一的英语教学都进行不下去了,你说怎么办吧?” 说这话的人是媛媛的班任兼数学老师,他也是媛媛的“受害者”之一,只不过他真是性格比较好,对媛媛一直是忍了,没想到这次媛媛把英语老师气跑了,人家说了,有媛媛在她就不来教课。 公社初中,能有水平多高的英语老师呢?现在的英语老师虽然是音乐老师改行的,但本人学习态度是很认真的,一直在努力的自学 分卷阅读337 ,水平在他们看来真得不差了。 要说发音,不要说是公社英语老师,就算是县城的英语老师,也没什么发音可言。 朱逸群搂着女儿,“媛媛,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我不是故意的。” 朱逸群本来想要让媛媛道歉,毕竟当学生的不应该那么说一个老师。 “我看你很故意了。”语文老师过来说道,“我们公社初中就这水平,媛媛爸爸,您家里条件好,别耽误了孩子,送县城或者直接送市里吧,媛媛这孩子我们教不了。” 这话说得很直接了。 朱逸群向来听不得这个,他本人就是不受气的性格,现在他又算得上是成功人士,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更何况这事儿又涉及到他的宝贝女儿。 “行!这事儿回家我们考虑考虑。”说完他牵着媛媛的手就走了。 媛媛的班主任刚想追过去说点什么,被语文老师拽住了,“别追了,人家家里有钱,在哪儿不能上学?咱们这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 公社的老师也忍很久了,靠山屯出来的生源质量高是不假,可家长要求也高,动不动就明示暗示公社中学水平不行,耽误了他们家孩子。 无形中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媛媛把英语老师气走只是一个导火索。 朱逸群回家第一句话就是:“盖所中学要多少钱?” 他现在是有这个底气的,现在中草药基地形势上的老总已经升官走了,他直接从集团手里“承包”了中草药基地。 再加上他私人养的一百多头种猪,光是这两项进项,一年就不少于三十万。 朱三狗大专毕业后在京城做房屋中介,为了业绩回村拉“投资”。 朱逸群从他手里投资了两处京城的房子,又委托朱三狗简装之后出租,他去看过两次,租金相当喜人。 再加上他在市城投资的房产和得到的租金,他一年躺着也能收十万。 加上杂七杂八的投资,两口子手里的存款处于大丽看见余额,心里就发闷的状态。 “校舍花不了多少钱,关键是老师和生源。” “生源不用考虑,咱们小学出来的学生,上公社和县城的初中都属于耽误孩子,咱自己培养,老师倒是个问题。” 2000年,编制还是很重要的,更何况靠山屯在山村,交通不便,除了本地老师,谁愿意全家“钻山沟”呢。 “老师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工资高,没有招不到人的。”尚老师从屋里慢吞吞的出来了。 她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夏天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感冒,大丽和她都知道,再怎么保养,她也是近一两年的事了。 她生性豁达,不避讳这方面的事,反而时常拿这事儿开玩笑。 后来靠山屯中学出名了,有营销号说起因是朱家的女儿到了上初中的年纪,朱家怕别的中学教不好女儿,索性自己建了所初中,又因为媛媛到了上高中的年纪,又办了所高中…… 起因就是在这里。 这样的描述,对也不对。 总之,这样一座越来越受欢迎的山区私立学校,就这样“儿戏”般的诞生了。 靠山屯的教育理念十分逆时代潮流,完全是从尚老师那里一脉相承的一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周末?不存在的,假期?那是什么?手机?没有,插卡式公用电话倒是有。 偷带电话也没用,学校有先进的屏蔽仪,保证让你偷渡进来的手机变“单机”。 全员军事化管理,学费也从一开始的不贵,变成了两极分化,自己靠成绩考上来的寒门学子,只要成绩不下降,学校月月发给生活费,年底给奖学金,成绩一般的“富家子”,学杂费相当感人,但也没达到接受不了的程度。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有人把这里比喻成“集中营”。 “集中营”就集中营,在高考这个相对公平的制度下,谈“理想”是很奢侈的。 向“穷人”,“普通大众”兜售这一理念阴险又可耻。 到了很久以后有位家长算了一笔帐,靠山屯中学一年的学费是两万,加上生活费七千多,一共两万七,看起来是很多。 但是,如果是在公立念书,一对一补课或上补习班,特长班,还要搭上一个家长接送,每年的花费也不会低于两万,这还不包括一个半脱产的人工。 尚老师是在01年的冬天走的,本来卧床吸氧的她,自己拨掉了氧气管,居然可以自主呼吸了,“媛媛,帮我打开窗,我想看看下雪。” 媛媛打开了窗户,尚老师看着外面的雪,呼吸着夹杂着寒意的空气,笑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婆婆来了预告。感谢在20210804?22:18:02~20210806?22: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河 分卷阅读338 边草?30瓶;一万年后我从林中走过?10瓶;快乐阿泽、风从海上来、王七七本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5、八十三章(下) 尚老师“老了”,?按理应该先通知她的血亲,大丽手里拿着电话簿,却不知道应该通知谁。 原先知道她在县城里有个亲戚,?可是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那个亲戚,?也知道她跟中药集团有关系,可也不知道应该联系谁。 朱逸群给集团总部打了个电话,那边回:“知道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个跟朱逸群打过交道的人给他打了个电话。 朱逸群这才知道尚老师去世前一年就有过安排,她过世了尚家的人不必来,?也不必公开她的身份,把她的火化了,骨灰撒在青山绿水之间就好,按老一辈的遗嘱尚老师本来在集团有股份,?尚老师留了话交给朱逸群打理,?收益全部用在教育事业上。 “尚家的意思是股息给我不合规矩,既然我管着中草药基地这么多年,干脆直接把中草药基地交给我,?一次买断股份。” 大丽想了想,?“本来咱们也没打算要尚老师什么,?既然他们这么说,就按他们的意思办。” “姐,?尚氏可是十亿规模的公司,?尚老师的股份……”马宏生在旁边听了不由得急了起来,别人不知道尚家的根底,?他可是知道的,?“姐夫……” “别人的东西再多也是人家的,我跟你姐照顾尚老师是因为她这些年对咱靠山屯的付出和情谊,本来股份什么的就不是咱该得的,?既然他们乐意买断,就买断了吧。” 朱逸群的想法没有说出来的那么“高尚”,要说尚家的家底有多厚,他比马宏生清楚多了,尚家本身复杂着呢,虽说都是一个姓,内部利益纠葛极深,尚家要真是什么好去处,尚老师怎么会这些年不回家也不联络。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中草药基地也是自己耗费心血发展起来的,尚家愿意用来抵股份正好。 他甚至觉得一开始尚家设这个所谓的中草药基地,就是为了“收回”尚老师手里的股份。 这件事尘埃落定了,尚家也派了个代表团,参加葬礼顺便让朱逸群把协议签了,从他们根本连给尚老师上柱香都敷衍得很,催促他尽快签协议却很积极来看,尚老师手里的股份,价值怕是远超过一个中草药基地。 他们签完了协议,又让朱逸群签了一堆的文件,留了个工作人员送了几个花圈、一个挽帐就走了。 披麻戴孝的事,是由朱逸群和大丽承担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地君亲师,给老师戴重孝不算是错。 就算是马占山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反而要了个孝带子,自己扎上了。 学校的老师凡是尚老师教过的,也都披麻戴孝,后来从外地赶回来的学生,也都重孝加身。 朱逸群让朱媛媛扛幡朱昱文摔盆,尚老师是有大功德的人,替她扛幡摔盆是自己家两孩子的福份。 他们也没特意叫什么车,光是尚老师的学生们自己开来的车,数一数也有六十辆了,车队浩浩荡荡开到了殡仪馆,按照尚老师的意思尸体火化,埋骨之地却不能按尚老师的想法。 朱逸群在自己家承包的山上,寻了快向阳背风,面朝着靠山屯小学的地方,给她选了坟地,墓碑上刻着尚杜若老师之墓。 尚老师这一生,最重视的就是老师这个身份,没有比老师更适合她的称呼了。 一切葬俗结束,送走了最后一名远道归来的客人,朱逸群把客人们的身份和尚老师的事迹写在笔记本上,以备将来总结之用。 东屋收拾好了,按照农村的习俗,想要留着这间屋子,这屋子就不能“空”,葬礼结束当晚他就是住在东屋的。 尚老师年高德勋寿尽而亡,就算是变鬼了也是有功德的鬼,不会回来害人,他并不在乎。 这个晚上,有人敲响了朱家的门。 朱逸群披着衣服去开门,外面是穿着羽绒服,风尘朴朴的王树。 “尚老师……” “葬礼已经结束了。” “我在办一桩案子,委托人那边离不开……”王树找着借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纠结,来来回回失眠了几天,最后才决定来送尚老师一程,可惜还是晚了。 他总觉得自己跟尚老师格格不如,就像雪花见不得太阳一样,可要真离开了“太阳”他又觉得整个人生都昏暗了一层。 “进来吧,明天我带你上山给她上柱香。”,大丽也出来了。 “不了,晚上我住我姐家。”他拖着行李往王花家里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上山上了三柱香,烧了一刀纸一大包金元宝,磕了个头这才走了。 东北人的葬俗,三天圆坟,七天过头七,烧三七的时候“姑娘”要送花,大丽一大清早就去公社买了花蓝送上了山。 一直到烧完七七,才算整个葬礼结束,再往后大日子就是周年了。 分卷阅读339 大丽心里算着日子,一样没落地给尚老师全预备上了。 “尚老师活着的最不喜欢这些封建迷信,她过世了,你倒整得全乎。”三弟妹丁桂兰忍不住说道。朱逸群和大丽整了这么大的阵杖,外屯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马占山两口子哪个过世了呢,见到她一个劲儿的问。 “这些事无非是活人求个心安。”大丽知道丁桂兰的意思。 “那倒是也是。”丁桂兰本身也是个风光霁月的人,问一句也就不问了,只不过她有件事儿得跟大丽说,“你知道白小军结婚了吗?” “知道啊,不是开春的时候结得吗?”白小军在宏生那里干得还挺长远,没有孟文玲的干扰,他实际脑子并不差,也肯吃苦,马宏生后来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乐意交给他干。 店里有个水暖工觉得白小军不错,把自己大龄未婚的小姨子介绍给了他,两人处了四个月就结婚了。 婚房买在县里,啥都是白小军自己张罗的,白小军到了女方家里催吃订亲饭的时候才把这事儿告诉家里。 孟文玲果然出了些幺蛾子,过去没人嫁白小军的时候,她觉得是个女人就行,现在有人肯嫁白小军了,她又觉得对方是骗子。 很是折腾了两天,被白小慧和白小军给压伏住了,白小军甚至明说了,“妈!你要是乐意我打一辈子光棍你就继续闹腾!这回婚事不成我连县城也不呆了,直接去外地!再不回来了!” 孟文玲这才怕了,老老实实的出席了订婚宴,白小军自己攒了两万块的彩礼,宴席前才交给孟文玲,让她交给女方,孟文玲滋滋扭扭不肯交,白小慧从她手里硬把钱抢下来的。 婚礼当天确定儿子要在县城单过的孟文玲又出幺蛾子,说自己病了不肯参加,结果白家三兄弟和白小慧全去了,真把她一个人扔家了,她又一个人跑去“参加”了,在婚礼上哭得稀里哗拉的。 这些事儿丁桂兰当成笑话讲给大丽听过。 “苏小红……就是白小军媳妇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就因为厉害出了名儿才二十六了还没嫁出去,她跟白小军结婚之后孟文玲找了她好几回事儿了,让她收拾得哇哇嚎。 “这就是啥人啥对待,要是找个文明淑女,我还怕人家姑娘受孟文玲气呢。”大丽听到这儿可不同情孟文玲。 “我的姐姐啊,你傻啊!这回尚老师的丧事让你们办得体体面面的,苏小红拿这事儿当把柄,气孟文玲好几回了,说出来那话不像是儿媳妇说的,倒跟仇人说的似的。” “她说啥了?” “她说孟文玲死皮不要脸,男人死了几天都守不住,巴巴地改嫁,为了男人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了,现在儿子媳妇宁可给别人养老送终风光大葬,也不乐意多瞅她一眼,让孟文玲积点儿德,别总挑拨她和白小军,免得到最后死家里烂炕上都没人管。” “呃……”这算无枉之灾吗? “你别搁这儿傻了,孟文玲在苏小红那里占不着便宜,没准儿就回来找你的事儿了。现在她孤身一人,在继子继女那里不受待见,亲闺女亲儿子也不得意她,小儿媳妇又十分得厉害,你家条件又好,她赖在你家里不走,你能把她扔出去?” 要论对人□□故的把握,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嫁了人也没受过什么婆婆的气,被丈夫惯得跟没出嫁的大姑娘似的的马玉丽,远远不如丁桂兰,不出三天,孟文玲果然拎着包出现在大丽家门口。 朱逸群上班不在家,大丽在刚成立的初中那里坐阵,一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长在学校里,她呢?明知道初中在哪里,偏偏不去找,当着众人的面就站在雪地里等着,冻得脸上通红,搓手搓脚的。 引得路过的村里人指指点点的,都知道她是谁,都知道她干嘛来的,也都不待见她,可瞅着一个老太太在外面冻得可怜,谁又能完全不动容呢? 朱五婶儿出来劝她,“嫂子,你到我家里吧!我给你冲点儿姜水。” “我不去,我在这儿等着。” 朱五婶儿又劝了几句,孟文玲还是不为所动,她摇了摇头,往马占山家里去了,迎面就碰上了葛凤芝,葛凤芝也是得着别人的信儿,过来看孟文玲的。 “你儿子上班去了,我女儿也上班去了,你孙子孙女都上学去了,你在这儿等着给谁啊?”葛凤芝可没那么客气。 “我就在这儿等着,我又没给你看!”孟文玲也毫不客气。 “没给我看?我看你是等着给你儿媳妇上眼药儿呢!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儿玩什么聊斋呢?走!跟我上我家去!”葛凤芝连拉带拽,把孟文玲拉到了自己家。 进了屋把她的外衣和鞋一扒,让她上炕头坐着去,上厨房给她做了碗多加姜的疙瘩汤。 “吃。” 孟文玲确实想要给大丽上眼药,可十冬腊月的站外头那滋味也确实难受,到了马家的暖屋子,缓了半天手脚才有知觉,捧着大海碗,喝了一整碗的疙瘩汤才算是活过来。 喝完了她瞧着葛凤芝,“你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啊?”这房子比 分卷阅读340 自己家的房子还大!还亮堂,屋里暖气烧得烫手,屋里热乎乎的,炕也烧得滚热。 屋里的花都是绿的,比夏天的时候开得还好! 对比自己现在的处境,再看看葛凤芝,人比人气死人啊。 “托儿女的福,凭我们俩口子,攒几辈子也攒不下这些。” “呵,我就没有儿孙福,这方面比不上你。”马家的子女都出息,当官的当官,做买卖的做买卖,有钱有势在县城里都出名,孟文玲当然一清二楚。 “这福都是自己攒的,我们俩口子口挪肚攒的供养孩子念书,把孩子都供出去了,孩子们自己也争气,这才有现在的日子!这人跟种庄稼似的,不能只摘果子不插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好好的一个暑假,我家的准小学生准备入学了,单位也没啥大事儿,一个疫情来了啥安排都打乱了。日常工作多了不少不说,每隔六天又得早七晚七的去小区站岗,朋友圈不让发,微信群不让乱回,只能在文下面吐槽了。 无语。感谢在20210806?22:46:56~20210807?22:1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爪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漂亮、【魏晋】落絮?20瓶;一万年后我从林中走过、也逢、wen?10瓶;再瘦10斤、风从海上来、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6、八十四章(上) 孟文玲听出了葛凤芝意有所指,?她今天来了就是豁出去了,根本不怕葛凤芝找她的麻烦。 她现在也算是一无所有破釜沉舟了,过去葛凤芝能用白家的名声来吓唬她,?现在白家跟她还有啥关系?白老三死了,?谁还能管她的事?谁还会管她? 她过去还对白小军有幻想,觉得自己好歹有个小儿子,将来娶了媳妇自己也算是正经婆婆,能有人给自己养老。 谁知道儿子娶了个厉害媳妇,?他自己被拿捏住了不说,她这个当妈的也跟着受气。 她跟白小军说他媳妇不孝,他就说你儿媳妇又没撵你,一天三顿饭供着你,?你还想干啥?让她天天给你磕头啊?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儿媳妇当着他的面对她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他都听不出来,?有的时候甚至会帮儿媳的腔! 更别说生活条件了,自己一个当婆婆的,别说小锅,?连大锅饭也吃不上顺口的。 她说两句儿媳妇就说了,?我家就这条件,?有本事你找你大儿子去啊! 孟文玲想清楚了,一样是看别人脸色过活,?她还不如豁出脸来在大儿子这里讨生活呢! 至少屋是暖的,?饭桌上是有肉的!整好了还能弄两过河钱! 她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葛凤芝说啥她都脸不红不白的,?跟葛凤芝你一句我一句的对付着。 不一会儿马占山回家了,?一看她搁这儿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你咋来了?”还没等她回答,就看向葛凤芝,?“把我□□找来。” “你嘎哈啊?想上山?” “公社收木仓,我整几支对付对付。”这不是马占山头一回对付了,每次收木仓靠山屯都是重点,每次他都是到最后一刻整点儿旧木仓,老木仓应付差事。 在他看来,屯子里有木仓这么多年,没谁用来干坏事,不是打猎就是保家卫国,把木仓收上去了,山上的狼下山了咋整? “就搁西屋衣柜顶上呢,你自己取去吧。” “晚上吃啥?” “炖冻豆角。” “多搁点儿肉啊,我要喝酒。”马占山叮嘱完,连看都没看孟文玲一眼就走了,在他看来孟文玲这样儿的多说一句话他都嫌费口舌。 他背着手走了,一去不回头。 “马村长还那样儿啊。”孟文玲被葛凤芝怼的时候没啥感觉,被马占山无视的时候,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都老了。”葛凤芝看了她一眼。 孟文玲最后会回到朱逸群身边,葛凤芝早有心理准备,就她这样儿嫌贫爱富贪图享受的,知道自己大儿子过得好,不来投靠倒奇怪了。 在葛凤芝的观念里,老婆婆再怎么不对劲儿,真走投无路了到儿子跟前,咋地也得收留,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自己心安。 她收拾孟文玲一是为了尽量拖延她“回”来,二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让她耍不起来婆婆的威风。 完全撵走——葛凤芝没想过。 冬天的天黑的早,才不过下午两点天就有些擦黑了,大丽把学校那边的事安排妥当了,赶到了自己娘家。 孟文玲从炕上下了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媳妇,有些小心地笑了笑,“那个……大丽回来了?” “啊,来了啊。”大丽应了一声儿。“走!回去吧。”婆婆再极品她也得自己受着,没有把婆婆留在娘家的道理。 分卷阅读341 两人回了朱家,大丽先把锅炉引着了,又把炕烧上了,屋里热乎了之后,给孟文玲煮了一盘子酸菜猪肉馅的冻饺子。 孟文玲一口一个地吃着冻饺子,这才叫饺子呢,咬一口全是肉。 大丽瞅着她吃饭,心里有点犯愁怎么安置她,小西屋指定是不行了,客厅的床现在收起来了,重新变成了客厅,东屋现在他们俩口子带着朱昱文住着呢。 现在她觉得自己家所谓的像“楼”上一样的格局,不如自己娘家的格局实用了,中间一个小厅,两边一边一个向阳的卧室,咋住咋有理。 四点多钟,孩子们都回来了,媛媛乐呵地进了屋,看见了“奶奶”脸色立刻变得有点儿难看。 “媛媛啊,你跟奶奶先住西屋……” “我不跟她住。”媛媛超级爱干净,朱家的卫生间在她的一力主张下安了热水器,天天洗澡收拾自己,你让她跟个脏老婆子住一屋,她得疯。 “那你跟我们住,让你弟弟……” “行啊。”朱昱文抢先答应了。 “不行,谁也不行住我屋,你们爱咋安排咋安排。”媛媛才不理会这一茬呢,一扭头就走了,回自己房间把门锁上了。 大丽没法子,只能把客厅收拾出来,收到仓房的床已经冻实了,不能拿出来,沙发拼一拼就是一张床,放下被褥再拿个电褥子让孟文玲住。 “来年开春在客厅盘铺炕。”啥客厅不客厅的,她就不应该琢磨客厅这件事。 孟文玲嘴上说着咋地都行,瞧着媛媛的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一个丫头片子在家横踢马槽的,跟谁耍呢。 眼瞅着就是惯坏了。 朱逸群天黑透了才到家,看着孟文玲啥话也没说,他心里清楚她是自己的债主,早晚来找自己要债。 “来了就先消停地住下,过完年再说,那啥,大丽,家里有没有新毛巾,先让她洗个澡。”媛媛爱干净直接遗传朱逸群,他也有点儿受不了孟文玲。 孟文玲洗了澡,换了身大丽给她找出来的新线衣线裤,坐到了客厅的“床”上,打着饱嗝琢磨着自己咋在这里长呆下去。 看样子自己儿子混得不错,在家里面说了算,嗯,男人有出息就应该这样儿,还是得先把儿子哄回来,再治儿媳妇。 在东屋,大丽一把掐住朱逸群腰上的肉,“你说这事儿现在咋办?过去你不老说吗?将来她再来,交给你来应付!” “我早就琢磨过她的事儿了,现在有两选择。” “说。” “一是她留在这儿,咱住城里去,在屯子雇个人天天给她收拾屋子作饭。” “不行!我天天学校一堆事儿呢。” “二是把她弄城里去。” “啥?” “在城里给她花个五六万块钱买间小三阳,月月给她钱……” “凭啥?你钱多烧得慌啊?我还没住楼呢,她住啥楼!再说了,她要是没事儿就找你,最后还不得你管她?你没工夫还不得我伺候她?” “咱俩现在不是在商量吗?眼不见心不烦,能用钱打发她挺好的了。” “呵,她住上楼了,白小军会不会跟着也住上楼了?到时候她跟白小军媳妇过不到一起去,是不是还得找你?楼还让白小军白得了?我不是心疼钱,我是觉得……” “不服气是吧?” “尚老师还没住过楼呢。” “那给她租个平房,找人伺候她?” “她那样儿的,啥人能伺候她?再说了,她能乐意走吗?” 说到底,这事儿难整。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收拾屋子,媛媛一开始以为是妈妈,可一听动静儿不对,妈妈收拾屋子手脚没这么重,也不会嘴上嘟嘟些啥。 她起身穿上衣裳一瞅,是“奶奶”在客厅里面收拾。 “才五点,你收拾啥?”早上正是她最困的时候,被吵醒了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岁数大的人觉少,再说这屋造这样么埋汰,不收拾也不行啊。”朱逸群两口子工作忙,就算是朱逸群这样的强迫症也只能把家里的卫生搞到能看得下去眼的地步,确实是有卫生死角。 “埋汰也不用你收拾。”媛媛冷哼一声儿说道,“你手里的抹布是擦脚的!你用这个擦完了,我们还得重擦。” 孟文玲把手里的抹布放下了,“你这孩子,说话口气咋那么冲?你妈咋教育你的?我可是你奶奶。” “我说话就这样儿,你不爱听别听。”媛媛正是叛逆期,得谁跟谁来的年龄段。 朱逸群起来烧锅炉,就听见女儿跟“妈”在西屋“吵”起来了。 “一大早晨的吵吵啥?媛媛!穿衣服去!锅炉还没烧起来呢,感冒可怎么办?” 媛媛冷哼了一声回屋了,临走给了一个你自己解决的眼神。 “儿啊,你起这么早干啥啊?” “点锅炉啊。”朱逸群说道。 “哎 分卷阅读342 呀,一大早的你点啥锅炉啊?你媳妇呢?” “她跟孩子睡觉呢。”朱逸群说完就去抱柴火端煤了。 孟文玲穿上衣裳跟出来了,“你这么大一个老板,天天早起点锅炉?” “多大老板这也是我家啊。” “你媳妇也太拿得出了,要是别人家的老爷们跟你似的能挣钱,媳妇不都得当佛供起来?哪有她这样儿的啊!天天早晨还得你点锅炉。” “我不管别家啥样儿,我家就这过法,我在家就我点锅炉。” “我没说你,我说你媳妇!” “您啊,要是想在这里长呆,最后有啥事儿冲我说,别说我媳妇,也别说我孩子。家里的活呢,你要是想干就鸟悄地干,不想干也没人指着你干。” 孟文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大儿子有钱,竟然也是个怕老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把孟文玲的主要对手安排为朱逸群,大丽的主要职责是“演”。感谢在20210807?22:13:08~20210809?20: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落不奈、柚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do?20瓶;柚迷?12瓶;一万年后我从林中走过、menqingli?10瓶;一颗毛毛桃、丁丁、再瘦10斤?5瓶;土狗?2瓶;风从海上来、fromnowon、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7、八十四章(下) 大丽乐意孟文玲在自己家里呆着吗? 从心里往外说,?不乐意。 她不是为了自己不乐意,当人家老婆的,侍奉公婆本来就是本份,?嫁谁都得侍奉(当时人的想法)。 她是替朱逸群抱不平! 她太爱朱逸群了,?受不了有人亏待他,一个才七岁的孩子,爹死娘嫁人,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虽说在大伯家没受什么委屈,?然而有亲娘跟没亲娘能一样吗? 她自己没当妈的时候感觉不那么深刻,现在当了妈更觉得这女人能扔下自己的孩子,自己过好日子去了,心得多狠。 孩子从七岁开始,?亲妈连块布都没给孩子预备过,?得有多冷酷。 现在朱逸群是混得好了她来了,朱逸群要是混得差呢?怕是要饭要到孟文玲家门前,讨碗热乎的都难! 再加上这个老太太表面老实,?暗地里那眼神儿……透着心术不正,?每次大丽背对着她,?总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似的,寒毛直竖。 听说了孟文玲来了,?有好多人到大丽这里“告状”,?都说这个老太太心狠得很! 继子继女小的时候,她仗着年轻颜色好,?嘴又会说,?三天两头地挑唆着丈夫打前房生的孩子。 白老三也是爆脾气加上没脑子,打孩子那是真下死手啊!大冬天的拿皮带蘸凉水抽,为了怕把棉衣弄坏让孩子光着膀子,?一顿打下来孩子经常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 白家前房的四个孩子活下来,全靠白家别的人维护和老天慈悲。 到了孩子们大了,她又出幺蛾子,好好的大儿子她非说先天痴呆怕找不着对象,要拿继女去换亲,同意换亲的那家人,女儿是个瘸子,儿子是个连屎尿都控制不住的真傻子。 大儿子知道这个情况自己逃婚跑了,她还要把大女儿嫁过去,就因为人家给的彩礼多! 大女儿跪着求伯父叔叔救命给条活路,白家老大出面狠狠收拾了她一回,这门婚事这才没成。 婚事不成之后她到处说是因为大女儿在外面有野男人才不同意嫁的,坏大女儿的名声。 她还恨白家别的人维护继子女,里外挑拨白家人的关系,白家几兄弟本来挺和气,因为她闹得各有心结矛盾重重。 也就是后来白老三因为长子长女的婚事终于有点儿明白过来了,不再处处依着她,反而开始提防她,她才渐渐作不下去了。 就算是如此,因为有她这个恶婆婆(岳母),白家子女的婚事依旧困难,每个人找得对象说起来都不是那么称心如意。 人家恨她也是合情合理。 就这么个人在自己家,可不是跟有条毒蛇似的吗? 媛媛有次还偷偷告诉大丽,“妈,你发没发现咱家保险柜有人动过?” 大丽去看保险柜,确实密码表盘有人动过。 “你弟弟又玩保险柜了?” “他早玩够了!我看见那女人弄咱家保险柜了,她还学电影上一样耳朵贴在杯子上听。” “要是看电影就能学会开保险柜,算她是天才。”大丽冷哼了一声。“你的那些东西还有零花钱、压岁钱,藏得仔细点儿,别丢了啊!到时候找我哭。” 媛媛小金库里到底有多少钱,大丽都不知道,朱逸群动不动就塞给她零花钱,她十岁以后的压岁钱也是她自己拿着的,这丫 分卷阅读343 头又死抠,夏天出门渴死也要让她买冰棍,自己不待掏一分钱的。 “我藏得严着呢,她找不着。”媛媛眉飞色舞地说道,“妈,她烦死了,什么时候走啊?” “过了年再说。” “过了年她不走我就烦死了。” “这事儿你别老追我,找你爸!”心里再怎么对孟文玲有看法,大丽也顾及朱逸群的看法,朱逸群对孟文玲的矛盾纠结,从他想得那些安置她的主意就能看出来。 哪个都是要安置好她,让她享福,又远离他。 “我爸?他就是个大傻蛋。”普天之下,也只有朱媛媛会认为朱逸群傻了。 孟文玲自己坐在客厅,手掐着摇控器却没有换台,客厅和东卧室之间隔了个走廊,她现在抓心挠肝地想到东屋看看。 现在家里朱逸群出门了,那女人和两个孩子都在学校呢,就她一个人。 她想看看东屋到底啥样儿,藏没藏着啥钱和吃喝。 她倒不是想要拿,她就是想要看。 她把摇控器放下,四下瞅了瞅,才上午九点多钟,没人回来…… 她走到东屋门口推了推,门是锁着的。 用得这种暗锁孟文玲熟得很,找了个塑料板一划就划开了。 开门之后发现东屋收拾得挺干净,组合柜上最显眼的就是大丽的化妆品,现在的女人不知道都咋地了,一个个也不知道好好过日子,就知道整些瓶瓶罐罐往脸上抹。 衣柜里面一半是朱逸群的衣服,除了日常的衣服之外,还有拿衣服罩罩着的西装,啧啧,一看就是有钱人。 另一半是大丽的衣裳,这女人一年四季的衣裳堆山填海啊,别的不说冬天的衣裳就是又有大狐狸皮的大衣又有羽绒,还有别的说不出啥材料的衣裳。 什么皮子、呢子啥的就更别提了,长短都有…… 真能花钱,真能败活啊。 她又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最显眼的就是铜座钟,大林子厉害,总算把这玩意儿整回来了,当年他爹可是惦记了有十多年啊。 墙上的照片上有大丽和孩子也有朱逸群,还有一张是死鬼朱有财的照片,去世的时候他才二十七,别得不说,当年他长得可精神了。 她摸了摸朱有财的照片又放下了,呸!短命鬼!害人精!要不是他短命早丧,自己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在屋里摸了又摸转了又转,她才出去了,走的时候不忘了带上门。 从东屋出去,她又到了厨房,儿子儿媳妇都说过让她勤看着点儿火,别让火灭了。 这锅炉可厉害了,烧得不是柴火是煤,她在县城小儿子家里也是烧煤的,锅炉却没有这么的大。 她看着炉子,往上面狠狠的填了一铲子湿煤。 厨房盆子里化着肉,是孙子点得红烧肉炖土豆,泡着一碗木耳,是预备着做白菜炒木耳的。 这一家日子过的,平平常常也要一荦一素两个菜,顿顿都是大米白面。 她坐在厨房想了一会儿,只恨没办法回白家显摆给那些瞧不上她,背地里咒她的人看,她现在过得啥日子,又恨没办法让小儿子知道自己不依靠他也有人养活。 想完了又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日子,偏偏心里不顺畅,只能伏地作小的活着。 早晚还是要拢回儿子的心啊。 她想到这儿,回了屋里拿出织了一半的毛裤,一边看电视一边织了起来。 到了晚上朱逸群回来,头一件事就是下厨房,红烧肉炖土豆大丽做得不如他做得好吃。 一双儿女只喜欢吃他做的。 孟文玲晃晃悠悠到了厨房,“你外面没事儿啊?” “冬天事不多。” “事不多正好交朋友啊!这年月越能喝酒朋友越多。” “呵。”朱逸群乐了,这年月是越有钱朋友越多,跟喝酒有啥关系? 看了眼锅炉,给锅炉添了煤打开了鼓风机,让炉锅烧得快些,等会儿老婆孩子都回来了。 手脚麻利地做着饭,孟文玲在他身边晃悠打着下手,“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 “嗯。”朱逸群没话说。 “你媳妇真有福。” 朱逸群把切好块的猪肉放到水里去焯水,水开了放进去三分之一瓶子料酒。 “妈看你天天辛辛苦苦,风里来雪里去的,实在太心疼了。” 朱逸群听着她说话,不管好话赖话都觉得心里烦,瞅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些紧张,又叹了口气不说了。 菜炖上了,媛媛第一个跑回家,“爸!”她的笑脸在看见厨房里的“奶奶”时收了回去。 “媛媛回来了啊!饿不饿?先吃点儿啥垫补垫补啊。” “我啥也不吃,等着吃红烧肉。”媛媛说道,“爸!我要瘦得比肥得多的。” “知道,这回炖得全是瘦比肥多的。” “爸爸真好!”媛媛抱着朱逸群的腰撒娇。 “别抱别抱 分卷阅读344 ,小心烫着!乖!进屋写作业去。”朱逸群挣开女儿,扯了扯女儿的小辫子。 孟文玲过来拉扯媛媛,“好孩子!跟奶进屋去,厨房又是烟又是火的,当心呛着。” 媛媛瞅了她一眼,“我呛不呛着有你啥事儿?” “媛媛!咋说话呢?”不要说是跟奶奶说话,跟任何人也不能这么说吧! “我爱咋说话咋说话。”媛媛的笑脸儿收敛了,冷着脸回了自己屋生闷气。 大丽回来了,一听屋里出奇的安静,除了做饭的声儿之外,没了女儿缠磨着朱逸群的声儿。 “媛媛呢?”大丽到了厨房看见朱逸群在做饭,孟文玲拿了个小抹布在收拾厨房。 “生闷气了,在屋呢。” 大丽瞅了他一眼,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脱了衣裳去找女儿。 媛媛坐在台灯前面嘟着嘴趴在桌子上生气。 “家里多了个讨厌的人,烦死了。” “媛媛,这件事是爸爸的事儿,你得让爸爸处理。”大丽摸着媛媛的头发。 “我爸咋看不出来那就是个老妖婆呢。” “媛媛!”大丽拍了她的后背一下,“以后不许这么说话,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得有教养懂规矩。” “哼!我爸说我你也说我。” “我跟你爸说得都是好话,大人的世界有大人处理方法,你是个孩子,孩子就得守孩子的规矩。” “规矩!规矩!要我说就是没规矩!”媛媛早听说过“奶奶”光辉事迹,从心里往外瞧不起她,“大人是老妖婆也要要听?哪天她把我卖了呢?就她那样儿的,有她在,咱家早晚没好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9?20:53:05~20210810?21: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umiu_yan?30瓶;menqingli?25瓶;宁惟衣藻?20瓶;风从海上来、快乐阿泽、十二、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8、八十五章(上) 媛媛是个刚烈的性子,?厌烦孟文玲,干脆拿着书包,又收了自己的几件衣裳,?跑姥姥家住去了,?姥姥家地方大,啥时候都有她住的地方。 大丽觉得她去姥姥家也好,她正是敏感的时期,身边多个孟文玲对她没什么好处,?因此也就没拦着她。 到了吃饭的时候朱逸群上完了菜,踢了上爪子就要抓红烧肉的朱昱文,“去叫你姐吃饭去!” “我姐上我姥家了!不回来了!”朱昱文没心没肺地说道。 “咋回事儿?怎么连红烧肉都不吃就跑她姥家玩去了?”朱逸群问大丽。 “我说了她几句,她闹脾气上她姥家去了,?还带了几件衣裳,?说是要住几天。” “这丫头。”朱逸群有些无语了,他大约也知道女儿在为什么事儿耍脾气,“让她住两天吧,?等过几天她耍够了,?我买点儿东西把她哄回来。” “大林子啊,?孩子可不能这么惯着啊,生气了说收拾东西去姥家就去姥家……”孟文玲皱起了眉头,?苦口婆心地说道。 “又没往远走,?这孩子从小在姥姥家长大,习惯了。”朱逸群根本没理会她,?“吃饭。” 一家子人吃完了饭,?朱昱文笑呵呵地凑到大丽跟前,“妈,我姐不搁家,?我是不是就能住她那屋了?” “你不怕她回来捶死你,你就尽管去。” 朱昱文缩了缩脖子,自己拿了把枪到院子里玩狗去了,这孩子从小身体好,大冬天的穿个小薄棉袄,在雪地里跟狗打打闹闹的,玩得可开心了。 孟文玲站窗户那里瞧着直嘬牙花子,“这孩子,这么玩也不怕感冒。” “没事儿,他从小摔打惯了。”大丽都懒得看儿子一眼,简单收拾了一下媛媛走之后有点乱的小卧室,把她的小屋门一锁,这才走了。 她回了自己屋里,在衣柜找睡衣准备睡觉,却发现有人动过自己的衣柜。 不用想,肯定是孟文玲,仔细找了找,东西没丢,只是顺序被弄乱了,看来她是翻看过自己的东西了。 “你妈白天来咱屋检查工作了。” “啥?”朱逸群收拾完厨房回了屋,刚想躺炕上歇会,媳妇就发出了指控。“呃……不能吧?你忘锁门了?” “咱家的门,防君子不防小人,随便啥东西都能扒拉开。”这事儿得从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说起,装锁的师傅都说过这种锁纯属装饰,没有钥匙拿银行卡,身份证一划就开,他们夫妻两个谁也没在意,家里都是自己家人,谁能想到会来外人,门上的锁在孟文玲来之前,根本没锁过。 “我跟她说说。” “说什么?说完了她哭哭啼啼的闹一场,你还能赶她走?” 朱逸群叹了口气,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老 分卷阅读345 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的感受。 问题是他真觉得自己冤极了。 “来年开春把咱的旧房子收拾收拾,让她住去得了。” “呵,你不怕人家说你丧良心你就让她去住,信不信她能弄得天翻地覆。”大丽又否了他的一个建议,这男人任是智计百出,这会儿也是一点儿招儿也没有,“你再想想吧。” 想什么?想来想去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媛媛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你姑娘听说了你妈的光荣事迹,把自己也被卖给傻子当媳妇儿,自己收拾东西跑了,人说了,一山不容二虎,有她在,你姑娘就不回来,媛媛现在大了,你弄两件漂亮衣裳,弄点零食,怕是哄不住她,再说她姥姥家也不缺那些东西。” 马家的子女在外面的,经常往家里寄钱寄东西,老两口连外汇存款都有好几千,吃吃喝喝基本不用买,到了冬天好东西堆山填海的,媛媛去了就是老鼠掉米缸里,哪是朱逸群用物质能哄回来的。 “那就让她多在姥姥家住几天。” 现在想想白小军也实在没用,连个妈都……算了,孟文玲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说到底她在白小军身上花得心血最多,死道友不死贫道……“明天我进城去找找白小军和白小慧。”本来他打算过完年再说,现在看来过不了年了,光是媛媛就够折腾的了。 大丽瞅着朱逸群,心知他是真为难上火了,狠狠管住自己的嘴,这事儿就得让他自己处理,别人插手了总是处理不利索的。 朱逸群给白小军和白小慧打电话,约了在县城里比较有名的一家馆子吃饭。 两家人都给面子,都来了。 白小军现在跟着马宏生混给他当库管,一天天的接触的都是装修材料和建材,也没什么太好的衣裳,穿了件军大衣就来了,服务员好玄没不让他进。 他媳妇苏小红倒是不错,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头发烫得很板整,化着淡妆,穿金戴银的,两人站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像夫妻。 “你看看你,我让你回家换衣裳你怎么不换呢?直接从仓库穿这身儿就来了。” 白小慧和她丈夫都仔细打扮过,他们俩口子开了间面点铺,生意还不错,只是起早贪黑的隔外的累。 他们跟饭店的老板认识,两人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这才进了包厢。 朱逸群点了八个菜,四瓶啤酒,今天主要是说事儿,不是喝酒。 吃饭的时候都还挺开心,无论从年龄、血缘还是社会地位,教朱逸群一句大哥一点儿都不亏,只是—— “别叫大哥,叫朱四哥。我在家里排行老四。” “四哥。”苏小红改口改得很快,“四哥我在宏生哥那里见过您几次,只是我结婚的时候您没来。” “嗯。”朱逸群应了一声儿。 他们三个这样的关系还是有点儿怪,说到底是孟文玲把事做得太绝,让他们这三个明明应该很亲的人,实际心里都有刺。“咱们今天不说别的,吃饭啊。” 饭吃到一半,白小军一个人喝了两瓶啤酒,脸有点儿红了,“四哥,我知道你请我们吃饭的意思,是不是妈让你为难了?” 朱逸群点了点头,“说实话,不养她对不住天地良心,对不住我们朱家的门风,养她我自己迈不过去那道槛。再加上……” “哥,你别说了,我们比你知道妈是啥人,谁跟她都处不到一块儿。”白小慧说道,“大丽嫂子把她赶出来我们都啥也不待说的。”她瞅了瞅自己对象,“本来呢,应该是我把妈经管回去,毕竟我多少能管住她点儿,可我家里也有老婆婆,实在管不过来。” “哥,妈不是我赶走的,是她嫌我没本事自己走的,我家那条件跟你家里没法儿比,我们也没想比,是不是小红?” 苏小红眼睛眨了眨,她倒是有别的想法,“哥,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想法?” “我想呢,您家大业大买卖大,我呢,您不知道,是中专毕业,厂子没黄的时候在办厂也干过点儿啥,您可以去我们厂子打听打听,我工作能力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我在这里向您应聘成不成?你看啊,现在小军一个人挣钱,要是我们俩人挣钱呢,我们把平房卖了,再从宏生哥那里买套顶帐的楼房,贷点儿款慢慢还,您看我家条件是不是就好了?” 要不怎么说你不知道谁是聪明人,谁善于利用一切条件替自己争取利益。 苏小红就是个聪明人。 “你能跟她相处好?” “哥,您也是打穷人过来的,我跟你说实话,早知道哥您愿意管她,我早把她哄住了,咱不看别的,得看钱是不是?” 苏小红说得是大实话,甚至□□地把明告诉朱逸群,给她找份工作,她愿意好好伺候孟文玲。 这样的说话方式让朱逸群高看了她一眼。 “我这就给宏生打电话。”朱逸群拿出大哥大给马宏生打了个电话,“宏生,你手里现在还有没有顶帐 分卷阅读346 房?” “有。” “三室一厅的有没有?” “有,只不过是靠大山的。” “东山西山?” “东山西山都有,靠东山的,楼层在三、四层的有没有?” “哥,您这是为难我,这么好楼层人家能给我顶帐吗?二楼和六楼有。” “用不用装修?” “要求不高就不用装,弄点家俱就行了。” “行,明天你把钥匙和手续交给白小军,他那套平房抵给你,剩下的钱我替他给。” “明天他来我就把钥匙给他。”马宏生没问为什么,朱逸群白要他的楼房,他都不待说啥的。 彼时楼房也不贵,三室一厅的房子顶帐也就是六万块,白小军的平房值将近三万,朱逸群实际付出的就是三万块钱。 “明天你取钥匙,我再给你两天的时间布置稳妥,三天后你跟苏小红一起去我家,接她。” 这么一顿饭就得了一套楼房,白小慧的对象也有些意动,白小慧踢了他一脚,还是自己挣钱省心,苏小红估计也是被憋的,县城太难找工作了,要不是她当年在厂子里的时候眼光高别人给介绍对象都不同意,也不至于在下岗之后嫁白小军。 “哥,我工作的事儿……”果然,苏小红更在意的是工作。 “你明天去我公司,先在厂办干一阵子再说。”朱逸群实际做好了白养她一个人的心理准备的。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跟大丽说的,他得想好说辞,免得大丽说他是冤大头。 唉,以现在他们的经济能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真不是啥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朱逸群和大丽都属于咱们父母那一辈的人,他们受传统观念的束缚,认为孟文玲是他们的责任。思想观念跟咱们是不一样的。感谢在20210810?21:59:25~20210811?21: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葡萄缇子一家亲?18瓶;靥、一万年后我从林中走过?10瓶;丁丁?5瓶;快乐阿泽、fromnowon、十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9、八十五章(下) 朱逸群回到家里,?斟酌着语句将自己的处理方式跟大丽说了。 大丽瞅着他,翻出儿子的童话书扔给他。 “这是什么?” “今晚上你负责给儿子讲故事。”朱昱文一天里唯一能称得上是老实的时候就是看故事书听故事的时候,只是讲完了故事之后的半个小时就—— 为什么金鱼会说话?为什么金鱼那么厉害会被一个普通渔夫抓到?为什么老太婆会有了一个新盆之后要新房子,?有了一间新房子要当富太太,?当了富太太想当女王? 朱逸群被儿子问得头皮发麻,瞧着表面在看书实际在偷笑的媳妇儿摇了摇头,他知道媳妇儿的意思,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今天觉得住在大房大院的大房子里是享福,明天就想要住到高楼上,住了高楼又觉得房子面积小,装修差…… 孟文玲也好,?苏小红也好,?早晚有不满足的一天,早晚要爆雷。 朱逸群的想法则是能远离我一天算一天,能过一天清静日子算一天。 第二天他就开始告诉孟文玲好消息,?白小军出息了,?从马宏生那里买了一套顶帐楼,?两口子住楼了,三室一厅呢。 孟文玲并不相信,?看朱逸群言之凿凿地样子,?皱着眉头问他,“是白小军跟你说的?你两咋认识的?” “我两早就很熟啊!苏小红今天在我公司入职了,?办公室文员。” 文员?这是什么职位?办公室她倒是能听懂,?“她一个月挣多少钱?” “五百块。” “五百?那么多?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搁你这儿呆着,帮白小军买楼了?还给苏小红安排工作了?就为了让我回他家?”孟文玲又贪又坏,唯独不傻。 “是。”大丽在旁边接过话了,?“他也是让我逼的。”这个时候她不出面当坏人怕是不行了,“我现在工作忙,一天天早出晚归的,没工夫伺候家里,怕你在这里住得不舒服,想把你送你儿子家里去。” “你想把我送哪儿啊?我哪儿都不去!这才是我儿子家。” “你儿子家?”大丽冷笑了一声,“他八岁从树上掉下来差点儿摔死的时候你在哪儿?他在大爷家里讨生活的时候你在哪儿?你说你在那头回不来,这些年你捎过一根布丝儿没有?我先前给你留着面子呢,不当面撵你。” “你撵我?你凭啥撵我?” “凭这是我家!我家我说了算!我告诉你,我们家不搁你!也没地方搁你!自从你来了,家里的煤烧得比过去快!电用得比过去快!你知道多少钱一度电吗?你那屋哪儿冷了?我姑娘还没成宿用电褥子呢,你成宿的用?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会!一天天的连 分卷阅读347 脚都不洗!跟你一个屋我都嫌你味儿大!这回你大儿子出钱给你二儿子买楼了,你赶紧的滚吧!滚去了就别回来!敢回来我直接把你二儿子和媳妇扔出县城去!” “哎呀我的天啊!不孝的儿媳妇赶婆婆走啊!大林子啊!我可是你亲妈啊!” “行了,要不是看在你是他亲妈的份上,谁耐烦管你!你那个没用的小儿子这辈子也买不上楼!我告诉你啊!不是白买的!你儿媳妇工资一个月我扣三百!直到扣够数为止!” “扣工资?”朱逸群是真没这个想法。 “对!扣工资!明个儿我就打电话给公司出纳,直接扣到我帐上,少给一分你试试。”大丽直接把眼睛瞪起来了。 朱逸群到底没敢试试,“行,听你的。”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白无故给姓白的买楼,你是孝顺你妈了,你想过你爸吗?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愚孝,半天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 “你!你这女人咋这么毒呢?”孟文玲指着大丽说道,这女人太嚣张了,今个儿原来是她和她儿子一起挨骂啊。 “毒?再毒也没你毒!你才是真毒!你自己干得啥缺德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寻思靠山屯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人啥也不知道,你的那点儿破事我早就知道了!白家找你这样儿的搅家精也是祖宗不积德!老天爷打雷没劈死你才是眼睛瞎呢!你这样人还能住楼,还能有人管,也是老天无眼!要依着我,就应该把你扔到山里让狼叼去!” 大丽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孟文玲把她逼走,没想到越骂越来劲,不说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对孟文玲有这么深的恨意,“我告诉你说,三天之内你必须搬走!你不搬走我直接把你踢出去!” “哎呀我的天啊!快来看看吧!”孟文玲抓烂了头发就要往外走。 “你走!你走!你赶紧出去表演!别忘了这屯子不是姓朱的就是姓马的!我爹还是村长!谁能向着你说话!” “我的个天啊……”孟文玲披了件棉袄往外跑。 大丽跟着出去了,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谁乐意出来看热闹谁出来看!老白家白老三媳妇儿疯了!” 她喊得比孟文玲的声音还大,周围却静悄悄的,嗯,一定是因为天太冷了,家家关窗户关门的听不见。 谁会为了一个抛弃儿子嫁人,在两任婆家所在的村子名声都不好的女人,得罪村里的首富,村长的女儿,一半村民的衣食父母或孩子的老师啊。 看热闹都不看,免得将来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让别人以为是自己传的。 孟文玲在外面又哭又嚎的半天,连鼻涕都冻住了,没有一个人出来的。 她抬头瞅了眼冷漠的儿媳妇和根本没出来的儿子,这靠山屯是真克制她,没有一回她能真舒心呆下去的。 闹腾了一回没效果,她灰溜溜地回去了,三天后白小军来接她,她也跟着白小军走了。 到了县城一看果然是白小军买了楼房,楼房真好,屋里不用烧就热乎的,她在屋里穿线衣线裤就行了,苏小红也真上班了,听她说确实工资只能拿回来两百,余下的被扣下还债了。 但是活不算忙,冬天的话一天只有半天班,过了年还发了福利和红包,只是过完年要开始忙了。 孟文玲才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你大哥跟没跟你说,你主要的任务是伺候我?”不管说没说,孟文玲就这么认为了,“我也不是那么难伺候的人,一顿两菜一荦一素就行了,屋里要干干净净的,衣裳也要一天一给我洗……” 苏小红不管心里咋想脸上是笑的,“嗯,行,都行。” “以后这个家谁做主?” “您,您做主。” “知道是谁做主就好,你得知道你们俩口子有今天是靠谁。”孟文玲坐在沙发上摆起了老太太的款儿,嗯,这才是当婆婆的感觉,靠山屯啊,是八抬大轿抬着她,她也不去了。 “我的妈说我不好好念书,就把我送监狱里面原来是真的……” 杨小阳在日记里写上了这样的一段话,他,红砖房小学第一扛把子,拿着一把扫帚从学前班杀到三年级无敌手,要不是自己的班主任,五年一班的眼镜叔出马镇压,连四年级也难逃他毒手,人称神枪小霸王的男人,被扭送到了靠山屯小学。 在这里,寝室的老大是寝室长,班级的老大是正副班长,每天坐息按照时间表严格执行,各个都是好学生,晚上熄灯后都有人打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的地方,必然全是书呆子,他稍微显露点自己的功力,就能成为五年级的新大哥。 没想到他稍微显露自己的功力结果是被寝室长的两个狗腿子强力镇压,一人一脚就把他踢趴下了。 寝室长居高临下的告诉他,“想当大哥啊?你问问这寝室里谁当年不是大哥?在这里只有我是大哥!谁要是不守规矩连累全寝室被罚,我就让谁好看!” “大哥,大哥。”杨小阳自认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能屈能伸,当场拜服…… “吵死了!你们还让不让 分卷阅读348 人学习了?”半夜用手电筒学习,全寝室最瘦弱的小子忽地站了起来怒道。 哟,你这样儿的弱鸡竟敢出头挑事儿?杨小阳当下就想修理他,做为给大哥的见面礼,没想到大哥的脸瞬间变了。 “对不住!对不住!忘了您在屋里念书呢!我们出去说!出去说!不打扰您了。”寝室长拽着杨小阳出来了。 “这人谁啊?”难不成看似弱鸡的他有什么大的背景?看过七八部武侠小说的杨小阳脑补了起来。 “这人是咱们寝室学习成绩最好的书生哥!我告诉你,天大地大成绩最大!书生哥是咱们寝室的镇室之宝!你要是敢打扰他学习,神仙也保不了你。” 杨小阳在这一天明白了,靠山屯小学真正的大哥是那些学霸,成绩好意味着没人敢惹,成绩好意味着可以违规,成绩好才是真正的大哥。 从这一天起,他开始认真学习了——才怪。 真相是不学习他不知道该干嘛,除了新闻联播之外没有电视,没有小说,没有收音机,只有周末有电影看,还都是老片子,什么山村老尸,僵尸道长一概没有,古惑仔更没有。 人总要干点什么打发时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21:54:22~20210812?21: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彩彩彩彩?60瓶;跳跳糖?25瓶;狗富贵儿?20瓶;fromnowon、快乐阿泽、风从海上来、十二、再瘦10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0、八十六章(上) 2001年,?这一年私立学校这个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很多人都会因为各种理由把孩子送进私立。 但送进靠山屯的学生除了农村留守儿童之外,最多的是周边的“刺头”。 这些孩子没人管+太难管。 送进靠山屯之后,?这些孩子普遍有了好转的“迹象”,?至少行为有了些章法,多少学到了一些知识,甚至有人为了当“大哥”,受人尊敬,?成为了中上等生。 过年回家,家长翻他的书包,作业本竟然是写满的,寒假作业竟然已经全部完成,?附带的卷子也全部做完,?最要紧的是,不光做完了,字也写得很工整,?悄悄找读初中的姐姐看过之后,?题做得都对。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路的神仙开眼了! 家长过年走到哪儿都带着书包,把自己孩子的“成绩”给别人看,?靠山屯有个“神仙”学校的事,?渐渐得也在亲朋好友之间传开了。 那些家里稍微有点经济实力,孩子又闹心没人管的,?也都动了心思…… 这样的事情几乎发生在每一个学生的家里,?再开学时,招生电话几乎被打暴,直接带着孩子,?扛着行李把孩子送来的也不少。 大丽再也没心思管婆婆的事,把心思全部放到了学校上。 扩建宿舍,规划新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食堂,招聘,种种事情忙得她晕头涨脑。 把一切理顺,步入正轨整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其中最难的不是投资建楼,而是招老师。 虽然县城里的老师发不出工资且工资低,但谁愿意放弃编制和家庭进山啊? 直到有一个朋友打开了她的思路:在职的不好招,退休半退休的呢? 人到了五十、六十,一样有各种烦恼,儿子要结婚,女儿要上学,孙子孙女要上好幼儿园,老伴身体不好,甚至有的人一切都顺利,身体也好,可离开了教师岗位,空落落的心里难受的。 招来了一个就有两个,本县招不满就到外县,外县招不满可以胆子大点到省城。 总有人老了想要归隐田园,为偏远山区的教育事业发挥些余热的。 年轻的师范生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分配到理想的地方,有一些人半路就转行了,与其如此,不如到靠山屯赚一些钱,她也招到了一些年轻人。 除了学生宿舍,还要建教师宿舍,旁边的菜园子被推平,盖了教师宿舍楼,大丽还在旁边给自己家盖了两层的小楼,接入了学校的大供暖大锅炉,总算解决了取暖问题。 除了老师之外,学生多了,尤其是刺头多了,日常管理也是问题。 她干脆招了五个知根知底的本地退伍兵,先把军训抓起来,再把日常纪律抓起来,把刺头们编到一起,严格管理,让他们用成绩来换“特权”。 她整整想了三天,想到了成绩点制度。 每名学生都有初始成绩点100。 成绩达标为120可以换零食券,在学校的小超市买零食,成绩150可以每餐多点一道菜,成绩达到180以上甚至可以点菜让食堂帮你做。 成绩点还可以换迟到券、早退券、免考券,而对于寒门学子最重要的是成绩点可以减免学费。 期末成绩点150以上的学生学费八 分卷阅读349 折,成绩点180以上的可以学费六折的同时免住宿费、书费,成绩点200以上的,学校每年给五百至一千元奖学金。 而这个成绩点,是用平时的考试成绩、日常表现换取的,实际操作中,达标很容易,只要不是那种三天两头迟到早退打架斗殴的刺头,平平无奇的学生们9成9都能达到达标。 成绩150也不难,稍微聪明点,努力点的都能做到。 180属于上等,全校有差不多二十名的尖子生。 达到200分的传说级学神只有一个叫孙小天的男生,人称睡神,晚上正常睡,上课时看情况睡,正常发挥数学满分,语文扣两分,英语扣两分,超常发挥一分不扣,老师时常维护课堂纪律让同学不要吵到他睡觉。 大丽也不知道这位学神大人是怎么学和什么时候学的,只能归结于天赋。 可能有人觉得这个制度冷酷无情,但是世间种种评定标准不一,只有冷冰冰的分数是最真实的。 在大丽忙碌不堪的时候,有人向她悄悄传了一句小道消息,“你老公跟苏小红走得有点儿近。” 大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肚子疼。 自从朱逸群发达了,绯闻从来没有断过,她自己穿得漂亮点儿坐朱逸群的车去趟市里办事,回来了全县都在传朱逸群在市里包养了一个大学生。 他跟苏小红? 大丽晚上吃饭的时候,笑呵地问朱逸群,“怎么?听说你跟苏小红好上了?” 朱逸群差点儿让鸡腿卡住嗓子,半天才缓过来,“啥?” “你跟苏小红好上了?” “这破事儿传村里来了?” 大丽愣了一下,“怎么?真有这事儿?” “呵,这事儿还得感谢孟文玲。”他也不愿意叫妈了。 自从苏小红“靠”着她孟文玲的面子找到了工作,“靠”着她住进了楼房,孟文玲就抖起来了,在家当上了慈禧太后。 一日三餐两荦一素还要整一盅小酒,心情好了喝两顿,心情不好晚上还要再来一顿,家里要水果不断,老太太兜里还要有零花,天天没事儿溜溜达达,到处吹自己有个大款儿子,小儿子和儿媳妇全是大款儿子雇来伺候她的。 小区里有看不上她的,也有捧着她的,把她拉进了麻将馆儿,这回老太太可有营生了,一天天得玩得可起劲儿了,平均一个月咋地也得有两百块钱的打麻将钱。 可她这么造毁,什么家庭能承受得了? 苏小红没办法,就去找朱逸群。 朱逸群看她可怜,就让公司食堂每天单给她拿些米面油和蔬菜、肉,水果。 至于打麻将钱,朱逸群想办法把老太太的户口转进了城里,办了五七工,让她自己手里有“工资”,好歹够打麻将的。 这些事大丽都知道,五七工的事还是她建议的,不管钱多钱少,有份收入总是好的。 可是孟文玲过上了这样的好生活,还是觉得不高兴,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苏小红的肚子上。 不是淘涣偏方,就是要带苏小红看病,确诊苏小红没病之后,她又怀疑起了白小军。 被白小军臭骂了一顿之后,更是认定了是儿子不行。 别家的老太太那怕真确定是儿子不行,也知道替儿子遮掩,她可倒好,不到两天全小区的人都知道白小军不行了,甚至传成了他是天阉,白小军气得躲在仓库不回家。 这么吵吵闹闹过了三个月,苏小红怀孕了,这回坏了,她开始说苏小红怀得是野种了。 白小军站出来认了,她都不认,“我儿子不回家你咋怀得孕?” “你儿子避着你可没避着我!我去他仓库找他的?咋地了?我们俩到一块儿还得跟你打报告啊?”苏小红也不是啥善茬,忍了孟文玲许久,这次触及了底线终于不忍了。 “不对劲儿!我儿子傻我可不傻!他不行你咋怀的孕?你指定是外边有人了。” 苏小红都气乐了,“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说我外边有人了?谁啊?谁啊?你把奸夫找出来!” 孟文玲一时答不上来,开始分析了,苏小红天天按时上下班,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拿东西,还给自己办上了五七工,跟朱逸群相处得不错啊—— 她自己作梦似地臆想,就把屎盆子扣到了朱逸群头上,还跑到了公司去找朱逸群。 说到这里,朱逸群已经无语到了极点,“现在人苏小红不要她了,还要打胎离婚,白小军倒不傻,要领着媳妇去外地打工去,这辈子也不见孟文玲了,我把孟文玲臭骂了一顿赶出去了,告诉她要是苏小红和白小军不要她,她就睡大街上去。后来白小慧把她接走了。” 大丽又笑了起来,这事儿还真是孟文玲能办出来的事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得众叛亲离。 朱逸群想着把她的物质生活安排好,谁能想到老太太一捧就要飘,非要搞事情啊。 “她能在白小慧家呆住?” “她让白小慧住她家里,还不让姑 分卷阅读350 爷搬过去。” “她家?” “白小军和苏小红躲仓库住去了,找着活人家就要走,楼也不要了,就留给她了。” “那白小慧就真搬过去了?” “白小慧现在是白天伺候她,晚上回家照顾家里,家里的买卖都快做不下去了,她男人意见老大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白小军他们搬走已经一个月了。” 大丽回想了一下,这一个月自己太忙了,朱逸群跟自己也就是天天晚上在床上见,根本没有聊天的机会,谁能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孟文玲的三个儿女,摊上这么个妈,“福报”也是够深的,“现在咋办?” “我跟白小慧说了,她能伺候孟文玲,我就把她工资折给她,要是不能伺候,我就把孟文玲送市里托老所去。” 听朱逸群的态度,他怕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孟文玲送托老所去。 哪有这么当人妈的?没事儿编排自己的儿子跟兄弟媳妇儿有一腿,自己没出世的孙子是野种。 你要是有“证据”也行啊?一逼问证据全靠“猜”,“想”,“我寻思”。 就这样儿还把这些事儿自己传得到处都是,两个儿子都颜面扫地,说起来知情人谁不说她有病? 别看朱逸群在大丽面前云淡风清的,背地里差点儿也被气“哭”。 这事儿唯一的好处就是三兄妹从来没有这样有共同语言过,关系竟然近了一些。 白小慧不会忍孟文玲太久的,她要是能忍,当初就是她养孟文玲了,“送走?她肯走吗?” “呵,她可乐意去市里了,当市里人多好。”现在孟文玲就以县里人自居,动不动就说白小慧的婆家人是屯二迷糊,要是去了市里,可能就更牛X了。 朱逸群话音还没落,手机就响了,刚一接起来那边就传来白小慧的哭喊声,“哥!你快把她送走吧!我实在是伺候不起她了。” 细问原因,竟然是白小慧的丈夫来家里吃饭,孟文玲故意找茬骂他是吃软饭的,白吃饱,白小慧的丈夫怒了,跟孟文玲吵起来了。 白小慧被逼得快要疯了,哪有这样当妈的,条件刚好起来,就开始嫌弃儿媳妇不中,姑爷不好。 她儿子都上小学了,孟文玲竟然说让她离婚,让她“哥”给她找个有钱的。 她没答应,孟文玲就故意找茬跟姑爷子打仗。 这么个磨人的老太太,她是真服了。 “我去看看吧。”朱逸群站了起来,瞅了瞅大丽。 “你瞅啥啊?我下午还有一堆事儿呢,你自己处理吧,别领回来就行,领回来我跟你离婚。” 朱逸群晚上都没回来,连夜把孟文玲送到了市里一间条件尚可的托老所,人送进去了,他唯一的要求是:“别给她电话,别让她找我,她生病了,发生意外了,给我打电话。”言外之意就是没事儿别找他。 当年她走得决然,现在朱逸群走得很坦然,至少他没有真得抛弃她,而是把她安置好再走的,在她的养老问题上,他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她也毁掉了他的一切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到中段才发现我想写我妈妈那一代人的故事,没有那么多金手指,只是个故事。下一篇我想写破案类的,算是看了差不多两千多集美剧刑事剧之后的一次灵感“暴发”吧。 过去没写是因为总担心尺度问题,这次觉得无所谓了,写不下去了就切,我现在已经达到了写文不看成绩,就是“玩”的境界。 双男主两人纯直,可能各自有感情线,也有可能没有。感谢在20210812?21:55:14~20210814?22: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也?144瓶;夏夏?35瓶;唯落不奈、小夏、大萌萌?10瓶;十二、OO?5瓶;快乐阿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1、大结局 2018年 马玉珍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她身边的孩子推了推她,“妈妈,这是不是就是姥姥家的山?” 她睁开了眼,?看着远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黛色山峦笑了,?“是。” “那我们是不是快到姥姥家了?” “还要再走一个小时。” “还要那么久吗?明明已经看见山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朱昱文笑呵呵地回头看她,“有一句话叫望山跑死马,看见山,并不代表离山很近了。” 宽敞的柏油路上时常能看见往来的各种车辆,?两边的路旁是已经有半人高的玉米,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连风吹到人的脸上都是温柔的。 马玉珍所在的美国IT公司,在12年被谷哥收购,?做为有拥有原始股的股东,?她在那一年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后来她带着这一笔钱和丈 分卷阅读351 夫一起回国创业,事业极为成功,夫妻感情却出了问题,?在15年的时候和平离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这是她回国之后第二次回家,?她的女儿朱莉今年9岁,?对于第一次回姥姥家时的记忆早已经模糊,这在她的记忆里是第一次。 朱昱文大学是在上海读的,?毕业之后一直在马玉珍的公司工作,?现在已经是马玉珍的重要助手了。 这次回乡,是替马占山过八十大寿。 马占山已经在十五年前将村长的重担交给了朱逸群,?带着葛凤芝两个人在全国各地旅游,?直到五年前才谢绝了所有儿女的挽留,落叶归根,在靠山屯过着朴素的日子。 靠山屯现在是全省有名的中药之乡、木耳之乡、教育之乡。 刚刚到靠山屯的范围,?就看见一个巨大无比的牌子:靠山屯欢迎你。 背景图案是青山绿水的大山,长在大棚里面的木耳,站在操场上的莘莘学子。 尽管这些年围绕着靠山屯中学有各种各样的议论,有些人称这里为高考工厂,也有人称这里为劳改监狱,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一所中学,改变了无数人和无数家庭的命运。 像是其中的一位毕业生说的:自从进了靠山屯中学,我等于坐了六年的牢,除了学习之外,脑子里没有容纳别的事物的空间。 我表哥一直说我学傻了。 现在我表哥在工地当农民工,我在大城市坐办公室当白领。 如果没有靠山屯中学,做为留守儿童,我的命运不会跟他有什么区别,大概率十五岁的时候离开学校,在社会上混几年,学个手艺,挣点钱,用父母一生的积蓄花高价彩礼娶个媳妇,再外出打工还债…… 靠山屯也不在是过去的模样,家家都是阳瓦盖的房子,大房大院整整齐齐,大部分人家包山种药或是种木耳、蘑菇,除了本村的村民之外,还有外来的工人在大棚间忙碌。 像东北大部分农村一样,干活的多数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年轻人非常少见。 家里条件好,年轻人受教育程度高,就算是家里有一份产业,山里的年轻人一样远离了家乡,去外面过自己的生活,最近的在县城,最远的跟马玉珍一样,远在异国他乡。 到了大周末,这里又会被年轻的学子们淹没,村里人喜欢那些青春洋溢的孩子们,那两天也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 车子驶进马占山家的院子,马占山正坐在台阶上晒台阳,摇椅上挂着的收音机正在讲说岳全传。 大丽在院子里面喂鸡,她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学校的事业交给了媛媛在管,她不再管具体的业务,而只是把握大方向,她给自己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好家里的两个老人。 老人都已经八十了,虽然年年体检的结果都显示正常,大丽一样不太放心,尽管家里有保姆,仍然每天都要过来。 院子里的鸡是她养的山鸡,是山鸡和本地土鸡的杂交品种,除了喂没加化肥农药的小米之外,园子里十几株枸杞、刺五加,也是随它们啄食。 养在家里的是不到十只,随时提供两个老人的鸡蛋和肉食,山上套养了两千多只,每只鸡都可称金鸡,下得鸡蛋一枚批发价就要一块钱。 除了鸡之外,家里还养了四只半大的猪,都是野猪和家猪的杂交品种,在外面都是做为野猪肉出售的,养在家里也供自家人吃的,养得比山上的还要精细。 现在朱家不再大规模的养普通的猪,而是专供“种猪”,野山猪是主打的拳头产品。 最近几年野山猪打入了大城市的超市,村民们养猪大部分都是养野山猪,虽然长得慢些,价格却远高于普通猪。 喂完了鸡,隔壁邻居喊着羊奶挤好了,她隔着两家相邻的栅栏取了一罐子刚挤出来的养奶,拿回厨房煮开过滤。 朱逸群从柴棚里拿了一筐的木头,把院子里临时搭的灶子点燃,今天马玉珍要回来,马家的几个孩子也都要带着孩子回来,家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今天要炖鸡、炖鱼、炖肘子、炖排骨,总之就是要炖肉!炖肉!炖肉! 他比过去胖了一些,脸上的冷俊早就变成了中年人的圆润,脸上总是带着笑,尽管身价已经上亿,回到家仍然是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最喜欢的事就是鼓捣各种美食,不光家里人时常能尝到他的手艺。 他的手下“团建”的重要项目就是吃老总亲自下厨做得大餐。 马宏生的生意早在零六年就拓展到了省城,趁着房地产的东风,狠狠赚了一把红利,现在生意普通他也不在乎,反正钱也赚到了,该分散投资的项目也投了,他赚到的钱孙子躺着花都花不完了,也应该休息了。 他现在自称主营业务是“钓鱼”,丁桂兰吐槽说他的主营业务实际是“喂鱼”。 现在夫妻两个都佛得很,唯一烦恼的就是儿子儿媳妇声称要享受生活,一胎就够了,不肯生二胎。 在马玉珍回来之前,已经退休的大哥和大嫂已经回到靠山屯了,大哥大嫂在靠山屯新盖 分卷阅读352 了房子,准备每年夏天都回来长住一段时间,二哥和二嫂则在海南安家落户了。 马宏波现在是家里唯一“上班”的,在县里的清水衙门做副局长。他也自称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低调的开着一辆十多万块钱的车,十年没换车,天天拎着大保温壶,里面满满都是靠山屯牌草药茶。 家里的火点燃了,他们都回到了家里集合,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或是帮着打下手,或是跟马占山、葛凤芝聊天,热闹极了。 马玉珍的车停在了家门前,马玉珍走下了车,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心里那点儿近乡情怯的心思,被浓浓的亲情冲淡。 “姥爷!”朱莉从车上下来,跑向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的马占山。 “哎哟,朱莉啊!”朱莉是孙子辈里最小的,又是个漂亮的小女孩,非常得马占山的喜欢,有时间就要大丽用微信跟她视频聊天。 “爸。”马玉珍走到他跟前小声儿地说道,她是家里的逆女,是家里第一个偷跑出国留学的,也是唯一一个离婚的。 “嗯。”马占山点了点头,“瞧你瘦的,你一个人在外面辛苦了,在外面能赚钱就赚,不能赚钱就回家,爸养得起你们。” “爸,我没事儿,你姑娘有钱着呢。”马玉珍笑中带泪,外人关注你是否成功,你有多少钱,只有家里人才关心你累不累。 “吹啥牛啊,你有钱,你再有钱有院里这几个有钱啊?一个个的还不是得伺候我,给我做饭啊。”马占山比划着这一院子的儿女,他又习惯性的“吹起牛”来了。 “是,我不如哥哥姐姐。”马玉珍顺着他的话说道。 “爸,您可别闹笑话了,我们几个捏一块儿也不如人家玉珍的牛九一毛。”大丽无语了都。 “那又怎么样?再有钱也是我姑娘!姑娘!在外面这些年学没学会做饭!今天你高低得给爸露一手儿,那怕炒个鸡蛋呢。” “爸,我会做饭,我煮意大利面可好吃了。” “啥面?” “爸,她会煮面条儿?”大丽笑呵地“翻译”道,“走,上里面换衣服去。” “小姨!”媛媛从学校步行回家,在院子里就瞧见了小姨。 “姐,你光瞧见小姨了,瞧见我了没?”朱昱文跑到姐姐跟前撒娇。 “叛徒滚远点儿!”说好了一起在家分担,结果他一个人跑了,叛徒没资格得到她的好脸儿。 大丽给玉珍准备了一堆的材料,“这些都是媛媛从网上买回来的,你要煮意大利面正好。” “东西都还行。”马玉珍准备好材料打算随便煮一煮,本来这一顿就是吃饭前大家垫一垫的环节,能吃就行。“诶,我姐夫最近怎么样?” “他?老样子啊。” “不是说过年的时候你那个婆婆死了吗?” “嗯,她也够能熬的,零五年的时候就中风了,一直躺了这些年,全靠护工伺候着,年前的时候养老院的护工打电话告诉我们人没了,你姐夫过去处理了一下就回来了,都没让我们过去,连昱文都没找,你姐夫也就是回来的时候情绪低落了两天就没事了,白小军和白小慧也只是露了一面就走了。” 朱逸群早就习惯了母亲“不存在”,真得“不在”了,也云淡风清,对于他来说母亲在七岁的时候已经随着父亲一起死了。 不到十分钟,一大“盆”意大利面出炉,番茄“卤子”也是满满一盆,一家人你一碗我一碗吃得开心。 大丽向后退了退,站在杖子边透过手机摄像头看着这一家人,按下了拍照键。 我的一家,平平凡凡,圆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