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气泡泡》 分卷阅读1 ?  《桃气泡泡》作者:周晚欲 文案: 遇见你的那一天,风汹涌,云甜蜜。 有人说,人类的本质是“海水,月亮,和一些心碎”。 你却不是。 你身体里,装的是“山峦,骄阳,和完整的无畏。” ———————————— 又坏又乖,书包里装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和朋友们在校门口抽烟。 又纯又欲,众人面前不惧目光为他呐喊,独对他时轻而易举红了脸。 他们相遇,就像夏日最热的那天,遇到那杯冰镇沁甜的桃气泡泡。 家庭教师X隐形学霸。 纯情白切黑男X纯白切黑女。 男暗恋女。 注:人类的本质是“海水,月亮,和一些心碎”。 这句是网络用语,在文案的句意里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是引用吧,后面的才是我想表达的。不过还是要强调一下。 侵删。 微公:周晚欲。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西桃,孟亓(qí) ┃ 配角:其他 ┃ 其它:青春校园,甜宠,温暖,小清新 一句话简介:孟亓爱吃桃 立意:“山峦,骄阳,和完整的无畏。” 第1章 水花 陈西桃刚从银饰店出来的时候,乌云正从远处飘到近前,风起了,空气里弥漫着汹涌潮湿的味道,树叶飘荡。 舍友神童发消息给她:带伞了吗? 她回:用不着。 对方又说:嘚瑟吧你,淋死你。 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又问:你给我送? 对方发了个语音:滚吧,放着宋明扬不用,要我跑什么腿儿啊? 陈西桃按住语音键,故意沉默了十几秒,才在最后特欠揍的回了句:哎呦呦,真酸呐。 退出聊天界面,去看微信列表,和宋明扬的最后对话停留在上午的十点十三分,她告诉他要去打耳洞,他问她要不要陪她,她说都行,他回那你打好之后拍个照给我看看。 她回,行。 但她不会给他拍的,当然他也不会追问。 陈西桃收回手机,看了眼渐阴下去的天色,准备穿过广场到另一头乘地铁回校。 走到花坛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点接听。 “喂,王老师。” “喂西桃,你干嘛呢,今天在校吗?” “我在外面呢。”陈西桃正巧走到广场中间的喷泉处,喷泉没开,但因为是周天,旁边空地上有不少玩旱冰滑板的男男女女,板子扣地声此起彼伏,她捂了下听筒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正回校呢。” 王老师“哦”了一声,接着说:“是这样的,之前咱们说的那个家教的兼职,今天那边给我联系了,说想见一下你,如果合适呢,就把这事定了。” 陈西桃听着不自觉顿住脚步:“什么时候见面,现在吗?” 王老师回:“她约的晚上八点,会不会太晚啊?不过这没办法,人家做生意都忙……现在才六点,你收拾一下应该来得及吧?” 陈西桃看了眼手机,还差五分钟到六点整,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她小心的拂开乱发,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耳朵,传来一股胀胀的疼。 她刚打完耳洞,耳朵肿的宛如八戒,为此她对见面这事有点犹豫,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 “让开!让开!” 她闻声迟疑的回头,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对面有一男生踩着滑板如离弓飞矢,直愣愣冲她而来。 随后滑板扣地声,膝盖磕地声,手机摔地声相应而起…… 倒地后有几秒钟,大脑是空白的。 “我靠!”身后响起男生的咒骂声。 陈西桃这才反应过来,好疼。 身体上不用多说,主要是耳朵,不知道怎么被碰到了,陈西桃疼得皱眉,小心翼翼去摸耳洞,黏腻的液体落到指尖。 果然,出血了。 陈西桃压着火小声的“操”了一声,拧着眉转脸,看到肇事男生背对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不远处一群看热闹的少男少女,或没正行的踩着板子,或大喇喇坐在地上,其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操,你他妈行不行啊,丢人现眼!” “滚你妈的!滚!”男生拍了拍身上的土,毫不顾忌的朝对方吼了一嗓子,又漫不经心转脸去看陈西桃。 喷泉在他转脸的那一瞬间忽然喷涌而出。 密密麻麻的水柱,恍若烟火纷纷,乱落如雨,哗啦啦淋了人一身。 男生站着,而陈西桃还坐在地上。 他们隔着水帘对视,两个人都看不出表情。 然后那帮看热闹的人又喊了一嗓子:“孟亓!你傻了!快出来!” 九月中旬的北方傍晚虽谈不上冷,但水花却凉,孟亓回过神,忙不迭走到陈西桃面前,迟疑了一下,才将她拉起来,然后又俯身捡起地上被他撞掉的手机。 逃离水幕后,孟亓沉眸看了眼碎了的屏幕,又偏脸淡淡扫了下陈西桃,特随意的说:“我赔你钱。” 陈西桃没接手机,她脸色阴郁,微眯着眼看向眼前的男生。 他穿经典款万斯板鞋,破洞牛仔裤,白色印花T,再看脸,圆脸下垂眼,薄唇高鼻梁,头发有些遮眼,以她的审美来看,长相顶多中等偏上。 对上眼睛,发现他也在打量她。 她这天穿的黑色牛仔短裙,上面配休闲款的白色紧身上衣,一淋水,里面的粉色内衣尽显。 陈西桃反应过来,一把抽 分卷阅读2 走手机,没好气儿的骂了句:“看你妈啊?” 这把孟亓噎了一下,他原本没往那方面想,闻言不由又看了眼她——丰乳肥臀,细腰细腿……真不赖。 他舔了舔牙,笑了:“其实也就那样。” 他语气懒懒的,一幅“女人我见得多了”的样子,说完话扬着下巴睨她。 陈西桃原本正摆弄她那可怜的手机,闻言目光里浮起一丝厌恶的情绪,这人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样子,还非得装的阅人…哦,阅女人无数,在她眼里这很可笑,但讨厌的还是他小小年纪就对女性评头论足的劲儿。 陈西桃抱胸站定,微微仰头看孟亓:“1500。” “什么?” “换屏官网报价1549,看你年纪小,给你抹个零头,1500。” 陈西桃盯着孟亓,挑了挑眉,笑得舒坦,明里暗里都透着一股“欺负小孩”的意思。 可孟亓只顾看她下巴上挂着的那颗晶莹的水珠。 那颗摇摇晃晃的珠子,随着她讲话颤抖着坠落在地上。 再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孟亓恍然想到数学课上偷看的那本日漫的女主,小脸大眼睛,眉宇之间有幼态,乍一看是邻家少女,可偏偏她左眼下面有颗痣,或妩媚或娇气,总之一下子就多了点不善良的意味。 孟亓也学她那样抱起胸:“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没钱你说赔?”陈西桃呛声一句,又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拨了下头发,“快点,我还有事。” 孟亓这才看到陈西桃两只耳朵上分别挂着四个银色耳钉,每个耳洞里都在渗出红色血珠。 他眼神暗了暗,说:“等我下。” 又大步走到远处的伙伴身边,大家嘻嘻哈哈打趣。 周问渠笑:“怎么样啊那女的,看你俩来了个湿.身诱.惑,哥们都没好意思过去凑啊。” 这话放往日,孟亓早骂人了,可这会儿他无动于衷,冲着正喝水的那人喊了句:“小马哥,给我转个账。” “咋了?”马轩问。 “把人手机摔烂了。”孟亓侧身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陈西桃,抓了把湿发说,“快点,风大,别叫人等急了。” 刚才没在意,这会儿一个人站在这边才发觉风比刚刚吹得更凶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耳朵还一跳一跳的疼,陈西桃不敢碰也不敢看,只抱胸站着看那边人堆里的孟亓。 男生很快跑过来,说:“手机。” 陈西桃早拿出她另一部手机,点开支付宝,没多废话:“扫吧。” “叮”的一声,他扫码成功。 陈西桃一看,成功到账1600。 “多100?”陈西桃斜睨孟亓。 孟亓以同样的姿态看她:“酒精钱。” 陈西桃一愣,旋即微不可见的勾了个笑:“好。” “这下老子可不欠你了。”孟亓低声说。 陈西桃把手机放回包里,头也没抬:“再见。” 眼见陈西桃往地铁站走去,孟亓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马轩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孟亓收回目光,骂了句“放屁”,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他那不着家的妈。 他点接听,对方说了句什么,他眉头蹙起。 挂了电话,马轩问:“怎么着,今天摔成这个熊样,还学不学了?” 孟亓给了马轩一拳:“不玩了,老子摔得屁股疼,回家喽。” 风鼓鼓的吹着,天更阴了,马轩点点头:“得,要下雨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落汤鸡一样回到宿舍。 神童正在床上追剧,听见门响了,她掀开窗帘露出一个脑袋,大吃一惊:“外头真下雨了?” 陈西桃懒得理她,摘下手腕上的电线圈头绳把湿发扎起来,俯身照了下镜子,没好气的说:“哎呀,烦!回头再给你说吧。” 陈西桃懒得解释,摞开桌上的酒精,拿棉签沾了沾,却怎么也没勇气往耳朵上涂。 神童走过来看了眼,啧啧两声:“你也真敢打,一下就八个耳洞,以后结婚了宋明扬买三金不得赔死。” 陈西桃没工夫和神童逗嘴,手拿棉签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神童骂了句“真笨”,然后接过棉签帮她涂好,又挤了点红霉素软膏给她涂上。 随后陈西桃到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问神童借了件白衬衫,没化妆,直接拿了包和伞出门。 到白马庄园的时候七点五十。 陈西桃摁了门铃,有佣人带她进屋。 她换好鞋子在沙发上坐下,静静打量屋子里的摆设,房间整体设计很现代,家具设计颇有线条感,窗帘是爱马仕新款,配色高级。 不难看出,这家人品味与实力相得益彰。 打量之中,门响了,陈西桃站起来,见一位穿白色西服套装的女人走进屋,佣人从厨房走出来接过她的包:“孟敏,你回来了,亓亓的老师已经到了。” 孟敏点点头,说:“杨姨,你去喊他下来。” 讲完话后孟敏朝陈西桃走过来,她眼神晃了晃,公式化的扯了个笑说:“不好意思啊,路上下雨,堵车了。” 孟敏头发绾着,远看干练从容,精致无比的样子,离近才看出她脸上微小的细纹,以及她微微发福的腰腹。 岁月公允,中年人不可抗拒的生理现象,谁也不能幸免。 但这却令孟敏沾染了几分烟火气。 陈西桃不由放松了下来,她笑说:“理解。” 孟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顿了顿说:“请坐。” 陈 分卷阅读3 西桃顺势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从包里掏出简历递给对面的孟敏,女人拿起来边看边问她问题,两个人交谈起来。 约莫三五分钟的样子,身后电梯忽然“叮”了一声,陈西桃礼貌站起来,一转脸,愣了下。 “怎么是你啊。” 男生瞪大了眼,怀里的猫咪伸出脑袋“喵”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 前段时间很辛苦,几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可能关注我公众号的朋友都知道,我总是用一年中的大半时间与情绪做对抗。 某种意义上,书写拯救了我。 尽管我的笔触仍然很拙劣。 生活很苦,我想写一个甜一点的故事。 我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好,但是目前为止,我在写的过程中,是很开心的。 我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它,讨论它。 我希望它好。 孟亓是又坏又乖的男生,陈西桃是又纯又欲的女生。 双C,放心看。 第2章 家教 孟亓从秋水广场回到家,发现孟敏还堵在路上,他淋了水,先上去冲澡,之后抱着玎珰听了两场德云社的相声,这边岳云鹏还没谢幕呢,杨姨就敲门问:“亓亓,你老师来了,你妈妈说要你先下去看看。” 孟亓想都没想:“不去。” “亓亓,你就下来吧,我帮你看了,这回的老师看着很年轻,还是个美女,比之前那些老头子看着舒心多了,你妈妈真是按照你的要求找的。” 孟亓逗猫的手顿了顿。 高三了,孟亓学习还是倒数,他倒是不急,孟敏却大价钱聘了名师给他上课,不过他要么逃课,逃不了就在课上玩手机睡觉,总之就是油盐不进,高三开学半个月,两位号称带出过状元的名师都说“教不了”。 孟敏忍无可忍,一本正经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孟亓吊儿郎当,就说,好歹找个美女吧,你给我找的那都是什么大叔大爷的,别说提高了,我物理12分都还有下降空间你信吗? 没成想孟敏还真是绞尽脑汁给他找了一个? 孟亓耙了把头发,改主意说:“成啊,我下去会会她。” 他想,要是没等上课,就让新家教知难而退,可能会比较有趣。 他懒洋洋的抱着玎珰下了电梯,见到人,傻眼了。 “怎么是你啊。”孟亓脱口而出。 孟敏问:“怎么,你们认识?” 孟亓用舌头顶了顶脸颊,似笑非笑,等着对面的女生回答。 陈西桃下意识咬了咬唇,在见到孟亓的那一刻她实在是吃了一惊,可一见男生欠揍的表情,她反倒稳了下来。 搞什么,她会在一个高中生面前露怯? “你认识我吗?”陈西桃装作无辜的样子,天真的看着孟亓笑。 “我……”孟亓想了想说,“认错人了不行啊?” “这是你新家教。”孟敏用眼神示意孟亓过来坐,又补充,“人家和你一年的,今年以烟城理科状元的身份上的B大。” “你02的啊?”孟亓撸着猫儿,看似随意的瞥了眼陈西桃,疑问句肯定语气。 陈西桃没继续装,笑都懒得笑,说:“嗯,我上学早。” 她态度不好,不是不在意这个兼职。 这边课时费出价不低,一小时四百,一周就能赚两千,这样算来,只要一个月她就能攒够去美国的机票钱。 只是……她要面对的这位学生显然不是个踏实学习的料,加上几小时前的插曲,这会儿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人都喜欢捡软柿子捏,陈西桃想,她态度要强势一些,日后他才不会为难自己。 孟亓就没陈西桃那么多心思,刚刚下电梯看见她的那瞬间的震动,到现在还在心中回荡。 孟亓觉得真有意思,心里隐隐绰绰的期待起什么来。 他抱着那只叫玎珰的布偶猫坐在孟敏身侧,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毫无顾忌咔嚓咔嚓吃起来。 孟敏扭头白了他一眼,收效甚微,她又转脸看陈西桃:“您别介意,他我行我素惯了。” 陈西桃礼貌笑笑,没接话。 孟敏又看了几眼简历,静了几秒,笑说:“不瞒您说,您比我想象中年轻。” 陈西桃的心跳快了几拍。 与年轻相矛盾的都有什么?不外乎经验的多少,能力的大小,和容貌对人的吸引程度。 不知道孟敏偏见的是哪一种。 孟敏接着问:“冒昧问一下,您有男朋友吗?” 对面吃苹果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西桃愣了愣,说:“有。”想了想又说,“您放心,您这边有任何问题,咱们都可以在合同里写明的。” “您别误会,我担心的不是您,而是孟亓,这小子混惯了。”孟敏有礼貌的解释道。 于是有人不痛快了:“说什么呢?老…小爷我会缺女人?” 孟亓这么说着,怀里的猫“嗷呜”一声,从他怀里挣脱。 “再说了,谁知道她教的怎么样,我还没同意呢。”孟亓又嚼了口苹果,说话含糊,懒懒打量陈西桃。 孟敏立刻扭头瞪了孟亓一眼。 “明天晚上六点过来试课吧,今天太晚了,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去。” “多谢。” 陈西桃拿包起身,从头到尾都没看孟亓。 目送陈西桃起身走了,孟敏解下头绳把头发散下来,不再那么“女强人”,于是寻常母亲的特性就冒了出来,她回身看向瘫在沙发里的儿子:“这回是按你要求找的,再找事,你就给我滚!” 分卷阅读4 孟亓又把玎珰抱起来,和它亲昵,不应声。 孟敏把桌上的简历甩到他脸上,恨铁不成钢:“我刚刚都没脸提,人家以前和你一个中学的,现在是B大高材生!你说你怎么上高中后差那么多?白市师资不比烟城差吧!” 孟亓逗猫的手顿了下,他看了眼简历,又抬头看孟敏,却是答非所问:“你怎么胖了?” 孟敏顿了下:“有吗?” “有啊。”孟亓抱着玎珰站起来,边往电梯走边说,“衣服扣子都有点崩。” 孟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衣裳,再抬眼,孟亓已经进了电梯,她吼:“我和你说的不是我胖瘦的事儿……” 电梯门缓缓关闭,孟亓在里头勾了勾唇。 晚上九点多回到B大。 陈西桃先到医务室买了板消炎药,校医看了眼她那耳朵,再三强调“千万别沾水”。 打开微信付款的时候,才看到宋明扬有发消息过来:在哪呢。 陈西桃回:医务室。 消息框里弹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陈西桃把屏幕摁死,付完款从医务室回宿舍,半路上迎面碰见宋明扬。 宋明扬看见了陈西桃,便在路边站定等她朝自己走过来。 他身后有一颗桂花树,风吹过,淡黄色的小花簌簌坠下,有些落在他发梢肩头,他并不去拂。 陈西桃晃然想起曾经在自习课上偷读的金庸,其笔下有“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十六个字,她从见到宋明扬第一眼,就觉得这应该是形容他的。 走近了宋明扬问:“怎么回事儿。” 陈西桃回:“耳朵发炎。” 宋明扬微微俯身看了眼:“一下子打了八个,不发炎就怪了。” “十八岁生日没打成,我现在补回来,也算最后疯狂一把。”陈西桃边走边笑,又问,“吃饭了么?” 宋明扬静了静说:“本来想喊你一起吃晚饭的,你没回消息,就和刘臣他们一起吃了。” 刘臣是他舍友,他们都比陈西桃大一届。 陈西桃扭头与他对视了一眼,说:“那就行。” 九月晚风微凉,空气中雨气弥漫,陈西桃和宋明扬提起家教兼职的事儿,两个人一路聊到女生宿舍门口。 第二天一早有课,刘淼和纪雨欣起的早,先去餐厅买早饭,她们出门的时候陈西桃和神童还趴在床上,一个说“帮我捎两个包子”,一个说“照烧鸡腿饼,谢谢”。 捱到快迟到才不得不起床,两个姑娘简单洗了把脸,拿上书,狂奔教学楼。 一上午饿得不行。 下课后陈西桃和神童忙往餐厅赶,刚走到教学楼外面的花坛,就碰见刘臣在垃圾桶旁抽烟。 神童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她拉住陈西桃的胳膊两眼冒光:“你说他长得也不算帅吧,怎么就那么有魅力呢?浑身荷尔蒙!” 陈西桃无语,抽走胳膊继续往前走,离刘臣两米远的时候,男生看见了陈西桃两人,把烟摁灭,淡淡说了句:“下课了。” 陈西桃点点头:“等人呢?” “等阿宋呢,迎新晚会快到了,一会要去彩排。”刘臣逆着光站着,陈西桃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顿了顿又补充,“许明月也一起,外联部也有活动。” “你们篮球队的也太辛苦了。”神童这才有空插话,她对着刘臣星星眼,“不过锻炼越多人越精神啊,刚刚桃子还夸你呢,说你有魅力。” 刘臣闻言默然看了眼陈西桃,陈西桃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饿死了,你先等他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拉着神童闪退。 等拐到另一条路上的时候,陈西桃抓住神童的后脖子咬牙切齿:“你神经病啊!” 神童嘻嘻一笑:“就许你故意发空语音给我,还不许我逗逗你啊。” “刘臣和宋明扬好的和穿一条裤子似的,你开玩笑也不想想!”陈西桃忿忿的说。 神童又忽然岔开话题:“诶?许明月怎么老和宋明扬黏一起啊?你不是说他俩以前就是好朋友?万一……” 许明月和宋明扬是一届的,他俩高中的时候关系就还行,陈西桃曾经还为此吃过醋。 陈西桃顿了下,走了几步又说“我都没想歪,你歪个什么劲儿”。 这话在神童听来是嘴硬,但她最会见好就收,也没继续说什么,揽着陈西桃胳膊快乐的觅食去了。 下午的时候陈西桃去书店买了几本高三数学的资料,付款之后点了咖啡在窗边研读。 窗外有三个追风少年,骑着变速车疾驰而过。 有人喊了句:“小马哥拐弯!” 三个男孩子拐到另一条街上停下来,到路边的奶茶店买喝的,孟亓要了杯去冰多糖的桃气泡泡,又转脸问伙伴:“今天爸爸请客,你俩喝啥?” 马轩“呸”了声,说:“给爸爸点杯双响炮,少糖,谢谢。” 路飞宇也“呸”了声说:“二爸爸肚子疼,就不喝了。” 孟亓便骂:“还肚子疼,跟小女生似的。” 三个人对着彼此胡吣了一通,这边叫到号了,马轩插上吸管喝了两口,问孟亓:“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周一的课都逃?” 孟亓昨天被喷泉滋的有点着凉,下午一看课表,全是理科,就怂恿俩朋友和自己一块去泡温泉。结束之后,三个人到网吧打了会儿游戏,孟亓太菜了,回回坑队友,偏偏谁都没他兴致高,最后路飞宇和马轩实在受不了了,硬把他拖出来。 孟亓特神秘的对马轩说:“我妈又给我找了个新 分卷阅读5 家教。” 马轩“嗬”了一声,笑问:“看你这一脸贱样,是不是又打坏主意呢?” 孟亓嘿嘿一笑,讳莫如深:“等着吧。” 晚日低霞绮,微风徐徐,沁凉甘甜的桃气泡泡喝的见底,吸管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孟亓浑身的细胞都清爽了起来,他可越来越期待晚上的辅导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白市约等于北京 烟城约等于烟台 B大约等于北大 第3章 上课 陈西桃到孟亓家的时候,家里只有杨姨在。 她到沙发坐下,杨姨给她端了杯水,笑说:“陈老师,孟敏临时有事,今天回不来了,孟亓…可能一会就到了。” 陈西桃瞬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众所周知,“一会”,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词语之一。 但她还是双手接过水杯,笑笑说:“没关系,我等他就好。” 结果一等就是一小时。 孟亓挎着书包,吹着口哨进了门,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 他暗笑了一下,提高嗓门,装模作样:“你怎么在这?” 陈西桃站起来,理了理不合身的衬衣,没什么情绪:“你回来了。” “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今天来试课啊?” “现在想起来也不晚,你收拾下,咱们开始吧。” 二人一来一回,打着太极。 孟亓摸了摸下巴,说:“不急,我先冲个澡,你随意啊。” 他说完并不理会陈西桃的反应,便自顾自上了楼。 他唱着歌,冲着澡,回想起陈西桃昨天像只落水野猫,牙尖嘴利吼他“看你妈啊”,可今天心里不爽却不能发作,他就心情好得不得了。 可陈西桃并没有不爽。 事实上,她在目送孟亓上楼之后,杨姨就送来一个果盘,她没客气,直接端进孟亓书房吃。 孟亓书房里书不少,全在书柜里整齐摆放着,书桌上却没有一本书。 有一排哆啦A梦手办静静躺在桌面上,依次向左摆着台灯,多肉,和一个放着孟亓和孟敏合照的相框,照片里的母子俩笑得看不见眼睛。 孟亓生了一双下垂眼,不笑的时候气质阴郁,有点“白切黑”的味道,笑起来倒有点萌,有些“白切粉”的感觉。 陈西桃嚼着苹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想想他刚才进门之后欲盖弥彰的幼稚样子,觉得她这形容还挺贴切。 孟亓推门而入就看见陈西桃的这一抹笑,他愣了下,眼眸沉了沉。 她到底是真不生气,还是装不生气? “老师,你挺放松。”孟亓皮笑肉不笑。 陈西桃放下水果叉,真诚的扯了个笑:“来了,试课吧。” 孟亓当然懒得听。 陈西桃却不恼,放下课本,拿了份卷子给他:“这份是基础卷,你做一下,我看看你水平。” 孟亓看都没看:“不会。” 陈西桃想都没想:“不会也得做。” 孟亓大喇喇坐下,见陈西桃硬气,他静了两秒,说:“行,我做。” 陈西桃没有感情的对着他扯了下嘴角。 孟亓翘着二郎腿,托着腮,也没看试卷,就以一秒钟一道选择题的速度唰唰写下“A、B、C、D”。 一张数学试卷的标准答题时间为120分钟,孟亓大概只用了1分20秒就把卷子做完了。 陈西桃知道孟亓想气她,她偏不中招,平静地拿起试卷批改,红笔在试卷上书写的速度,比孟亓做题速度还快。 孟亓叉了块西瓜吃,看到面前的姑娘坐在灯光下认真专注的样子,觉得眼睛痒痒的。 他头发还湿着,有滴水从发梢落进眼睛里,他狠狠揉了揉,只听陈西桃问:“你觉得你能考多少?” “我又不是算命的占卜的,我上哪知道去?” “猜猜。”陈西桃坚持问。 “嗯……十五分吧。”孟亓吊儿郎当。 陈西桃“呵”了一声:“你要是把你猜分的能力放在蒙选择题上,也不至于就对了三个吧。” 孟亓无语:“靠!三个!不少了姐姐!” 看来还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早知道就对一个,看她怎么办。 陈西桃没什么情绪波动,又把试卷看了一遍,就掏出书本准备给孟亓说一下辅导计划。 可再抬眼一看,孟亓正拿着手机打字呢。 陈西桃放下书,静静看着他,并不出声制止。 孟亓心里暗笑,等了那么十来秒,他才装作发觉了陈西桃的目光,愣道:“看我干嘛?” 陈西桃:“……” “我出去拿瓶喝的,你要吗?”孟亓没事人一样。 陈西桃压住火,低眸又抬眼,笑说:“不用了,谢谢。” 孟亓手插裤兜,没正形的出门了。 陈西桃在他出门的瞬间,猛地深呼了一口气,轻拍胸口顺气儿,腹诽:“不生气不生气!气死没人替!” 孟亓再进门的时候陈西桃如常坐在原地,小口吃着水果,听见门响,居然对他一笑:“来了。” 孟亓眼眸闪了闪。 她眉宇之间有幼态,笑起来自带天真,可她眼底的那颗痣,又显得有点心机,这两种相悖的气质碰撞时,她气质里多了一分“邪”,整个人都显得别有用心。 其实陈西桃就是单纯笑了下,如果说有其他意思,也就是想给自己打个气而已。 她喊:“孟亓。” 陈西桃第一次这么严肃叫孟亓全名,他更坚信她不怀好意,忙问:“你想干什么?” “根据你考试情况,我给 分卷阅读6 你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恐怕不行。”孟亓一口回绝,“我一会要和我女朋友约会,要不你今儿先回?” 孟亓说完就去观察陈西桃的脸,她没什么波动,孟亓沉了沉眼眸,赶她:“我就给我妈说你试课通过了。” 陈西桃松开拳头,她不再给自己找气生,又想起了什么,打开微信说:“好,周二周六我会准时过来,先加下微信吧。” 孟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扫你吧。” 加完好友之后,陈西桃俯身开始收拾东西。 孟亓站在旁边打了个汽水嗝,漫不经心问:“你几月的?” “嗯?” “几月出生?” “四月。” “我十一月。” 陈西桃没明白孟亓什么意思,她“哦”了一声,又将包提起来,不小心碰到放在书桌旁的矮几上的几本科幻小说。 “别动!” 书掉了之后,孟亓忽然炸毛,大跨步走到陈西桃旁边,攥住了陈西桃想要拾起书本的手。 两个人俯身弓腰对视着,最后陈西桃抽回手,先站直,说:“我不是故意的。” 孟亓姿势不变,抬脸看她,特夸张的扯了个笑,说:“没事,你慢走老师。”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叫她老师,叫的她心里怪怪的,直发毛。 陈西桃不等他再有表示,头也不回的就出门了。 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于眼前,孟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地上散乱着三本《三体》和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本子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露出了一角。 孟亓将本子拿起来,上面没有落尘,但他还是小心轻拂了两下,又将它打开,把照片轻轻抽出来。 照片里有六个穿着校服,手握奖状的男女,中间的女生齐刘海马尾辫不苟言笑,她旁边的男生则笑出一排牙齿。 孟亓喃喃吐槽:“孟亓,你露牙笑蠢死了!” 又摸了摸照片里女生眼下的小痣,心想:还是留刘海漂亮点。 地铁的风总是迅疾又汹涌,就像家乡的海风,能轻易卷走所有思绪。 陈西桃的头发飘荡在身后,两只红肿未消的耳朵不美观的暴露在空气里,她身上宽大的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一团,风贴着腰腹赶往胸前。 神童那边歌声绕梁:“就差你了,还能不能过来了?” 陈西桃回:“下地铁了,马上到。” 五分钟后,她站在绿岛的包间里姗姗来迟。 屋里音响震耳,密密麻麻的烟味儿涌入鼻腔,神童穿着露肩短裙正和刘淼贴身热舞。 屋里还有班上其他人,今天是班长生日,大家都玩嗨了。 神童一支舞跳完,才看见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陈西桃,她摇了摇头:“你怎么把我好好的衣服穿成男款了。” 陈西桃顺手抓起一把瓜子就朝神童扔过去:“还说嘞,你能不能减减肥,衣服那么大,一点型都没有!” 陈西桃爱美,不喜欢太死板的衣服,衣橱里多是风格迥异款式各一衣裙。 这两回去孟亓家,为了体现为人师表的形象,她都借的神童的衣服,这会儿她穿不合身的白衬衫,长及脚踝的黑色牛仔裤,在争奇斗艳的人堆里,显得有点土。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屋里都是一个班的,自己人嘛。 可是面对别人就不一样了。 生日会正式开始之后,不知道谁起的头,开始互砸蛋糕,陈西桃未能躲避,头发上被抹了不少奶油,她兀自去卫生间清理。 出门刚拐了个弯,便碰见两男一女并排迎面走过来。 陈西桃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顿在原地。 对面三个人的反应与她如出一辙。 陈西桃静了一秒,走上前,仰脸弯眼,对宋明扬笑:“你也来玩呀?” 宋明扬反应很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给谁过生日呢?” 他总是喜欢反问她。 陈西桃挎上他的胳膊回答:“我班长。” “阿宋,快点吧,我们该进去了。”说话的是刘臣,别人都叫宋明扬“阿扬”,只有他会叫他“阿宋”。 陈西桃抬眼看过去,见他一身运动装神采奕奕,她对他一笑,目光又移到最边上的女生身上。 “明月,你也来了。” “嗯,今天他们宿舍团建……我过来凑个热闹。” 许明月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移到陈西桃衣服上,没话找话:“怎么来玩还穿这么严实啊?” 许明月的长相算不上美女,可身材极好,加上会穿,小有风情。 这会儿她穿吊带包臀裙,辣妹一个,一下子就把自己比下去了。 陈西桃有点不是滋味,还好这时候她手机响了。 宋明扬说:“那你忙,我们先过去,你一会有空去我们那玩会儿。” 陈西桃笑说:“好啊。” 刘臣先一步越过陈西桃走了,宋明扬和许明月并肩紧随其后。 他们离开后,陈西桃上扬的嘴角瞬间拉平。 她在原地接听电话,是继母打来的,她总是每隔一两天便会来一通电话,当然,每次都是开个场,电话就会被父亲或弟弟拦截。 陈西桃没什么兴致应付家人,她看向宋明扬三人消失的长廊,静了静哑然失笑。 人总喜欢粉饰自己,先说服自己的良心,再原谅自己的行为,于是对别人再差劲都能心安理得。 就像宋明扬那句“一会有空过去玩”看起来多坦诚,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事先对此事从未言及,事后又对房间号闭口不提。 这样想来,宋明扬的邀请,还没 分卷阅读7 有孟亓一句“一会要和我女朋友约会”的逐客令坦诚。 这段感情,食之无味,弃之不甘。 可她早已经筋疲力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人家四月陈西桃。 第4章 夺目 陈西桃的耳洞比想象中恢复的快。 早晨神童帮她涂酒精的时候还说呢:“桃子,你的自愈能力比我想象中强,想想前天我帮你上药的时候,你那耳朵像红烧猪耳一样,可今天就基本不肿了。” 陈西桃闻言便对镜端详了自己一会,果然,耳朵已经不肿了,唯有四个耳洞处有些突兀的红,就像白色平原上绽放的红花。 陈西桃对此很满意,说要庆祝一下,中午请宿舍的姐妹们吃了黄焖猪蹄。 这天课很满,陈西桃下课之后就直奔孟亓家了。 她到的时候孟亓还没放学,杨姨领她到负一层的下沉式庭院见孟敏。 这个庭院没有她想象中大,中等面积,很适合办个中小型轰趴。 孟敏正看文件,陈西桃离近了她才停止翻阅。 “听说你昨天给孟亓考试了,他怎么样?”落座之后孟敏问。 陈西桃说:“考得很差。”她并不为孟亓的表现矫饰,顿了一下又笑,“不过如果考得很好,我就不在这了呀。” 孟敏笑:“这话倒是不假。” 接下来两个人聊了会天,直到天际有一颗星星擦亮,晚风轻拂,温柔的场景下,人总是容易放松,一旦放松便容易生出感叹,孟敏忽然提及:“好久没这样闲下来看会星星了。” 孟敏笑:“你才来白市上学不知道,白市就属秋天最好了,就是有点短,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好了。” 陈西桃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敏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又说:“唉,想起来,我竟在白市单打独斗十五年了。” 陈西桃上网搜过孟敏,她没有配偶,独自经营一家外贸公司,前几年经营惨淡,近五年气势如虹。 一个单身女人,在白市这样寸土寸金,摔一跤就能把人跌碎的地方,身家清白,勤苦自立,咬牙拼出了一亩三分地,足够令人敬佩。 孟敏没有聊太久,陈西桃毕竟是个陌生人,她的温柔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理性的模样,随后她给孟亓打了个电话,得知孟亓去广场玩滑板了,勒令他马上回家。 孟敏的话还是奏效的,没一会儿孟亓就回家了,陈西桃先到书房等他。 孟亓拿了个脆桃进门,边啃边说:“给你商量个事。” 陈西桃抬眸看他:“说。” 孟亓笑:“以后上课,咱们各干各的成吗?我不给你添麻烦,你也别给我添堵。” 陈西桃没有马上回答孟亓,她把他这话咂摸了一下才说:“免谈。” “钱又不少给你。” “你听五分钟都好,但是不能不听。何况,谁跟你说钱不少给我?你妈妈给我定了目标的,我完不成就拿不到薪水。” “我说你怎么那么轴呢,原来还是为了钱。”孟亓撇嘴。 陈西桃失笑:“你这话说的,咱俩是雇佣关系,不跟你谈钱还谈感情么?” 孟亓咬桃的动作顿了顿,又说:“烦死了,随你便吧。” 陈西桃摊开课本:“咱们从高一开始捋知识点。” 半小时后,孟亓对着课本第六页的集合题皱眉,说:“没听懂。” 陈西桃放下课本,咬牙笑道:“半小时了,光集合就捋了两遍了,还不会?” “不会。”孟亓耸肩,理不直气也壮。 陈西桃深吸了一口气,定定与孟亓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搞得孟亓先别扭的移开眼。 她起身,走到孟亓身边,俯身,善解人意的笑说:“没关系,你哪里不会,我给你一点点讲,等你会了,咱们再讲下一个知识点,今天说什么也得把集合啃下来。” 她离他这样近。 孟亓屏息凝神,不敢正常喘气,更不敢动弹半分。 她头发垂在他旁边,她每动一下她头发上的香气便往他身上涌一下,就像一股股无形的浪纹。 那是种有些沁甜的香气,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姥爷家院子里种的桃花,白天摘一瓶放在床边的案头上,晚上将睡未睡时,影影绰绰,暗香袅袅。 “孟亓。” 陈西桃冷不丁叫了他一声,示意他认真听讲。 孟亓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子一下就红了。 他猛然站起来,胡乱抓了把头发骂了句“操”,又说:“烦死了,讲的什么破玩意,听不进去!” 刹那间,空气都凝固了。 静了一两秒,孟亓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好突兀,不过他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他不是一直都挺混么?发个脾气还不合理吗? 于是他比刚才还恶劣,把书一甩,散漫又嚣张的说了句“不学了”,就摔门而去。 门被摔出震天响,陈西桃气的把手上的笔一扔,吐槽“什么玩意儿啊”。 这天又是提前下课的。 陈西桃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孟敏正在吃夜宵,她还没给孟敏解释,孟敏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便让她先回。 陈西桃走出孟亓家大门的时候, 手机上的时钟刚从19:59变成20:00。 富人区总是更静谧一些,夜凉如水,三两只飞虫盘旋于路灯下,旁边绿化做的很好,草木气随着晚风一点点飘进心脾。 这让陈西桃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没回头,一步步往外走。 她 分卷阅读8 身后的建筑物里,二楼有个窗子发出了明黄色的亮光,孟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带课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爽。 陈西桃把脚翘在桌子上,给脚指甲涂上暗红色的指甲油,旁边手机里赵明英正织围巾,她每年都会亲自给家里人织围巾,手艺比街上卖的还要好。 她们两个人各干各的,互不讲话,当视频打到15分21秒的时候,陈西桃把涂好的脚趾头伸在镜头前,问:“漂亮不?” 赵明英温吞的一笑,说:“你脚白,涂红的好看。” 说完之后她又继续织围巾。 视频电话是赵明英打来的,可是接听之后,她又和往常一样不怎么讲话,或者是不知道该讲什么,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陈西桃觉得没意思,要是她亲妈王丽准会说:“涂什么涂,涂一脚甲醛!” 可赵明英是继母,是个让人挑不出错的,贤惠的继母。 视频打到20分钟的时候,赵明英放下毛线,说:“你弟弟快放学了,我去接他。” 陈赵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陈西桃说“你去吧”,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正好神童推门而入:“桃子,迎新晚会快开始了,咱过去吧?” 陈西桃说:“等会,我涂个口红。” 涂好口红之后,整个人的状态立刻就不一样了,千娇百媚,楚楚可人,一路上引来不少注目礼。 操场上都是人,台上舞蹈社正彩排BLACKPINK,台下有人正试飞无人机。 神童跳起来给陈西桃指:“快看,雨欣现在C位!” 舍友纪雨欣是舞社成员,陈西桃搭眼一看,她跳的主唱位。而跳主舞位的也是熟人,前凸后翘,身材极好,不是许明月又会是谁。 一支舞很快跳完,下一个彩排的是篮球队,他们表演花式篮球,惹得神童尖叫连连,刘臣也在其中,动作干净利落,比其他人做的都好。 陈西桃下意识环顾四周,几秒后在音箱设备那发现了宋明扬。 一般来说,有许明月和刘臣出现的地方,宋明扬也一定会在。 陈西桃觉得没意思,对神童说:“我回去睡觉了,一会儿班长到了帮我请假。” 陈西桃与歌舞喧嚣背道而驰,一步步踏出热闹之中。 走出操场,她一看,才六点多。 她今天化了全妆,又穿了新买的牛仔裙,这么回宿舍睡觉好像有点吃亏,于是她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转弯往校门口走去。 在秋水广场下车。 陈西桃先去COCO买了杯奶茶,随后直奔四楼电玩区。 她兑了一些游戏币,先到娃娃箱抓娃娃,结果币都用光了也没抓上一个,可她兴致没有减退半分,反正都是消遣,她又买了些币,到跳舞机那边排队。 和她PK的是一个短发女生,最近BLACKPINK很火,短发女生选的舞正是刚刚许明月她们跳的那支。 陈西桃伸了个懒腰,散漫的理了理衣服,当音乐响起,她眼神骤变,光芒四射,大杀四方。 是有区别的。 优秀和优秀之间,是有区别的。 就像有些人一站在那里,就好像有一束光自动为她打下来,可还有一些人,是刺眼夺目的光源本身。 陈西桃是后者。 孟亓看着人群中起舞的她,努力了,可就是移不开眼。 这天是周五,他没补课,也没晚自习,当然就算都有,他该出来玩还是要出来玩的。 孟亓和马轩在五楼吃了饭,下电梯的时候他刷手机,看到陈西桃朋友圈晒了一杯奶茶,刚合上手机,就看到跳舞机那边围满了人。 马轩拿胳膊肘撞他:“那女的怎么那么眼熟?” 孟亓看着那女生,眼神晦暗不明:“广场,喷泉,一千六。想起来了吗?” 马轩“哦”了一声,激动的捶了孟亓一拳:“你还没还我钱呢!” 孟亓没理他,转脸往电梯间走,问:“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我数学换了个新家教吗?” “怎么?”马轩跟上。 孟亓舌头顶了顶腮,笑了:“就是她。” “卧槽?”马轩一惊一乍,“臭儿子,不早说,这也太巧了吧。” 孟亓骂:“滚,你爹的事你管得着吗!” 两个人边吵吵,边下楼。 马轩问:“不玩了?” “没劲。”孟亓说。 到一楼之后,孟亓和马轩去COCO各买了杯奶茶,排队二十分钟取了杯,俩人打车离开。 陈西桃玩了会儿跳舞机,不过几支舞而已,可军训之后再没有这样大的运动量了,她累的再没力气玩其他的。 出汗之后心情变得很好,好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感也和汗液一起排解掉了。 她又下楼逛了几家首饰店,买了四幅耳钉。 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在她不远处上了出租车。 车子向北疾驰,扬起一地尘烟。 她转身往南走,路旁灯火林立,空中明月高悬,影子颀长。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写过一篇关于耳洞的句子,在微博。 小小的耳洞像你,正好用在这里。 再说一下:亓(qi | 二声) 第5章 偶遇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分卷阅读9 孟亓在那个黑色的本子上誊写完这句诗的时候,杨姨恰好敲门:“亓亓,你老师来了。” 孟亓合上本子,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然后趿着人字拖不慌不忙的走到书房。 陈西桃背对着他站在桌前。 孟亓顿了顿,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来。 陈西桃对他一笑:“来啦,我们今天继续上次没讲完的内容。” 孟亓轻嗤了一声,说:“随便你。” 反正他又不会听。 陈西桃翻开书本,开始给他捋知识点,孟亓装模作样看了五分钟课本,就拿起手机玩。 陈西桃放下书本,沉默着看了孟亓几秒,他没反应,她便说:“能别玩了吗?” “不能。”孟亓秒答。 “你别太过分了。”陈西桃说。 孟亓一愣,眼睛并未从手机上移开:“哦。” 这个语气词简直太嘲弄,陈西桃听的拳头都硬了。 “孟亓,我说真的,别玩了。” “……”人家直接一个装听不见。 陈西桃咬了咬唇,突然把他手机夺了过来。 孟亓拍桌子站起来,吼道:“还我!” 陈西桃惦着脚尖,把手机举得高高的,说:“你想都别想!” 孟亓被她这动作逗笑了:“你把手举的这么高,是要亲自把它递给我吗?” 陈西桃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孟亓讲完话的下一秒,手机就被抢了过去。 陈西桃暗骂自己傻,忽略了身高上的差异,可她不肯罢休:“孟亓,别闹了,把手机给我。” “想要自己拿呗,谁拦着你了?”孟亓无语的笑。 陈西桃眼眸暗了暗,踮起脚尖就要去够,他站在地板上,学她刚才那样把手举高,眼神玩味,向下睨她。 陈西桃够了三次都没有拿到,于是就不再动了,她与孟亓仅隔一步之遥对视,一时间剑拔弩张。 终于,她先泄气了,问:“怎样你才肯学一点?” 孟亓仍然举着手,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求求你好不好?”陈西桃叹气。 孟亓愣了一下。 “我真拿你没辙了,算我求你,学五分钟都行,可以吗?你这样我真的没法跟你妈交代……” 陈西桃睫毛轻颤,讲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像是真的受了委屈。 孟亓语气软了点:“且,跟谁欺负你似的。” 陈西桃哭腔更浓:“是,不是你欺负我,我自己找罪受,行了吧。” 孟亓一听,忙低头去寻她的眼睛,见她的眼睛好像真的有些红,便试探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 “你干嘛!” 孟亓惊叫! 只因话没说完,手机就被夺了。 陈西桃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的痕迹,她满眼的促狭,仰头威胁:“我告诉你孟亓,下课之前你别想抢走,你敢抢我就敢把你手机塞我胸里你信不信?” 孟亓脸色阴郁,却一时找不到言语来堵她,憋了半天,转脸就要走。 陈西桃先他一步挡在门前:“想走门都没有!我没上完课,你哪都不许去!” 孟亓抓了把头发,燥的转了一圈,皱眉说:“你烦不烦,我妈都没那么管我。” 陈西桃笑意很深:“孟亓,你真以为我是吃素的?” “之前那么有礼貌,敢情全是装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你别那么幼稚,我是来帮你的,你配合我就笑脸相迎,你要是不配合…我还就跟你斗上了!” 孟亓扶额背过她,一副烦躁的样子。 陈西桃看不到,他眼底有笑意,静了几秒再转身,却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你快点讲!” 陈西桃嘴角勾起一抹笑:“这还差不多。” 四小时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 女生神清气爽,男生虚浮无力。 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条小缝,一缕风像灵蛇一样往人身上钻,左半边身子清清凉凉的,右半边身子温热。 前排女生的头发随着那缕风一直往桌子上荡。 孟亓烦躁的起身,揉了揉眼说:“齐卡拉,你能不能朝前一点!” 女生闻声转过脸:“我招你惹你了?” 孟亓起身把窗户关上,看了眼齐卡拉,答非所问:“头发上什么味儿啊?” 齐卡拉一笑:“我新换的洗发水,好闻吧。” 孟亓别扭的“且”了一声,说:“难闻死了。” “懂不懂欣赏啊!”齐卡拉吐槽,“又清爽,又甜气,就像春寒料峭时的桃花香。” 孟亓顿了顿,嗤笑:“什么春寒料峭,老子不会写。” “料峭可是老师强调好多遍……” 孟亓拿起桌洞里的手机玩,前排的女生还在说些什么,他没听进去。 今天是周二,晚上有两小时的数学补习,他点进一个微信名是“脆桃”的朋友圈,她设置的“仅三天可见”。 她已经三天没有发动态了。 孟亓关上手机,兴致缺缺,困意又上来了,他趴在桌子上,听见上课铃响,又听见一阵塑料普通话,判断出这节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是一个严谨又仔细的小老头,每次讲大题,总喜欢舍近求远,明明用一个公式就能完成的事儿,他非要用两个。 这让他想起陈西桃讲的数学。 她大概是觉得他基础差,所以一道题恨不得每个步骤都写全。 他看着就累,好心提醒:“你写那么多,几道大题加起来,就比别人多浪费至少八分钟检查时间。” 陈西桃不疑有他,拿笔一下下敲着演草纸:“你懂什 分卷阅读10 么,现在是给你扣细节,等你进步了,做题多了,就知道哪步可以省下不写了。” 他无力反驳。 孟亓上午睡了两节课。 中午放学齐卡拉要请客,这事儿她说好几天了,本来她就是想请大家到学校附近的面馆意思意思,最后被马轩劝到万达吃烤鱼。 因为是工作日,店里人不多,他们三个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没一会儿路飞宇领着女朋友陈欢也过来了。 马轩一看这么多人,“嗬”了一声,问:“卡拉,你钱带够没有。” “说什么呢,卡拉永远OK。”陈欢摇摇头,抢先回答。 她留着娃娃头,圆脸圆眼可爱玲珑,笑起来有两颗兔牙,一开口大家都笑了。 只有孟亓没有笑。 他端着水杯,眼睛无意间瞥到前台,然后又从前台飘向里面,透过咖啡色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吃饭的人。 她穿水蓝色的oversize卫衣,白色短裤,蓝色匡威,头发绑成麻花辫垂在左肩胸前。 而她对面的男生,则穿蓝色条纹衬衫,黑色紧身牛仔裤,阿迪运动鞋。 他们两个人打扮的干净清爽的样子,在这招摇过市的上演天仙配。 可是反观他—— 他今天起晚了,于是随便找了身衣服套上,肥大的运动裤加白T,倒也不是不能看,只是他那头发,昨晚睡觉没正形,左边微微翘起来一部分,傻里傻气的。 孟亓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香辣鲜美的烤鱼很快上桌,他夹了几筷子,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齐卡拉问他:“你怎么吃那么少,不对口味吗?” 孟亓瞥见不远处的女生站起来往里去了,他回:“没事,我上个卫生间。” 这家店的卫生间男女共用一个盥洗池。 孟亓拧开水龙头,用水把他那捋可笑的头发压下去,完成这件事后,才听见女厕所传来抽水的声音,随后一抹蓝色映入眼帘。 孟亓装作不经意抬眼,看到镜子里的人影,他一惊,在镜子里与她对视:“这么巧?” 陈西桃撸起袖子,弯身洗手,问:“你今天不上学吗?” “上学就不能来吃烤鱼了?”孟亓关上水龙头,抽出两张擦手纸。 陈西桃一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孟亓眼神玩味。 陈西桃洗好手,也抽出两张擦手纸,看着他说:“路远,别迟到。” 说完之后她侧身走出去。 孟亓对着镜子又摸了摸那片湿发,它比刚才翘的还厉害,他骂了句“操”,转身去前台买了瓶冰镇汽水。 他回到座位的时候,恰好马轩起身去卫生间,没了遮挡,他看得更清楚—— 那男的体重看着和他差不多。 陈西桃身高估计165左右,刚刚进门时,他们二人并肩站在前台,她到那男的耳朵,而上次他和陈西桃吵架,他俩面对面站着,她只到他的下巴。他有184,这么说,那男的估计也就178的个子。 要说长相,他不会形容,但是,好吧,那人算是个回头率很高的帅哥。不过他也不差啊,学校不少小姑娘追他呢。何况,他还有酒窝呢,就是要笑的深了才能看见而已。 这么想着,马轩回来了。 他问:“孟亓,你结完账了?” 孟亓回过神,咕咚咚喝了半瓶汽水:“嗯。” 齐卡拉说:“不是吧,咱说好了这顿我请的。” 马轩说:“我刚才本来想去结呢,结果我亓哥结完了。” 孟亓解释:“买汽水顺手结的。” 一群人吃饭,总不可能真让个小姑娘结账。 陈欢啧啧两声,说:“路飞宇,人家孟亓可比你有眼力见多了。” 路飞宇投降:“得了姑奶奶,我要是去结账,这会儿你不得醋淹万达?” 陈欢甜甜一笑,又转脸对齐卡拉说:“某人艳福不浅,两位男士都抢着付款哦。” …… 此言一出,马轩红着脸去看齐卡拉,齐卡拉红着脸看向孟亓,孟亓则撺掇大家快点吃。 马轩忙收回目光,骂:“你小子还怕迟到?” 孟亓一愣,说:“老子是想回去补觉,晚上打球好有力气虐你。” 孟亓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朝一个方向瞥去。 他想,晚上要好好打会儿球。 ===== 作者有话要说: ===== 一群人吃饭,总不可能真让个小姑娘结账。——孟亓。 第6章 暗涌 “桃子。” 宋明扬又喊了一声。 陈西桃回神,偏过脸,解释:“一不小心走个了神。”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就是问这鱼合不合你口味。”宋明扬说。 陈西桃点点头,说:“很好吃,够辣。” 宋明扬笑的春风和煦,说:“那就好。” 这时候桌上传来一阵震动的声响。 是宋明扬的来电,陈西桃看到了来电显示,是许明月。 他轻咳了一声说:“我接个电话。” 陈西桃淡淡笑了下,托腮听他讲电话,接通的那瞬间却传出男声,她听出来了,是刘臣。 陈西桃又偏开脸,看向刚才注视的地方。 隔着咖啡色的玻璃,能看到孟亓正笑嘻嘻的和伙伴们讲话。 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事实上,这家伙只要不故意气人,并不惹人讨厌。 宋明扬很快打完电话。 陈西桃收回目光,可再看向宋明扬时,她眼神骤变。 她忙抽出两张纸巾,借着动作很好的掩饰了一下,笑说:“我去 分卷阅读11 趟洗手间哈。” 到厕所里,插上门,她颓然坐到马桶上。 她脸色苍白,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妄想以此抑制住发抖的身躯。 这顿饭是宋明扬喊她来的,她下午有课,本来拒绝他了,可他难得的诚心实意,说“我奖学金发下来啦”,又说“你考上B大之后咱们还没一起出去吃过”,于是她才答应。 可现在看来,这顿饭大概只是他单方面的“补偿”,为了抹平他心里的羞耻感,求一个心安理得。 因为她分明看到—— 宋明扬的脖子右侧,有个鲜红欲滴的吻痕。 陈西桃觉得眼睛涩涩的,可她并没有哭意,甚至很想发笑。 她不知道她这是心肠硬,还是太坚强,不然早该在两个月前亲眼撞见他出轨的时候,就冲过去撕破他的脸。 可她没有这样做。 她不想把自己放在一个难堪的位置上。 当然,她也不会轻易分手让宋明扬好过,反正都是B大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是正牌,难受的可不是她。 她想,她或许还是心肠硬吧,当然更可能的是,她本来就没那么喜欢他。 陈西桃拿手捂了捂脸,让自己不要再想。 她冲水出门,却在盥洗处遇见孟亓。 男孩穿着一身耐克,不修边幅的样子,左边头发上还保留着睡觉压出来的痕迹,翘翘的,像一顶飞檐。 她随便与他讲了几句话,才又回到座位上。 宋明扬神色如常的吃着饭。 陈西桃倒了杯水,小啜了两口,然后她又掏出手机,对着烤鱼拍了一张照。 她随意调了个滤镜,举起给宋明扬看:“好看吧?” 宋明扬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说:“看着就有食欲。” 陈西桃舔了舔唇,笑说:“阿扬,我们合照一张吧,咱俩好像从来没有合照过。” 宋明扬一顿,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我不上相。” 陈西桃装作没察觉他的推辞,立刻反驳:“怎么会!你长得那么帅,你要是不上相,谁还上相嘛。” 陈西桃说着,便起身走到宋明扬旁边,半蹲在他身边举起手机,撒娇道:“来吧,就照一张,好不好?” 宋明扬还是推辞:“还是下次吧,吃饭吃的嘴巴都是油。” 陈西桃笑嘻嘻打了他一下:“哎呀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宋明扬还要说什么,陈西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学着恋爱中的女生作天作地的语气,说:“你什么意思嘛宋明扬,恋爱这么久我没黏着你,也没秀过恩爱,这会儿就拍个照,你为什么推辞啊?” 陈西桃直起身子,以一种不解的、审视的目光看向宋明扬。 只见宋明扬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他眼睛黯了黯,又亮起来,那是种“豁出去”的光芒,他接下来讲的话也很有“豁出去”的意味。 “好!听你的。” 听他这么说,陈西桃的嘴角一点点勾起笑,就像一个被一块糖果轻易哄好的孩子。 她举起手机拍了四张,回到座位之后,打开了朋友圈,没配文案,直接发送。 宋明扬见她开心了,就说:“照也拍了,满意了吧,不多想了吧。” 陈西桃目的达到,乐意顺着他,就笑:“当然啦,我对你一直都是放心的,就算我在外面有人,你也不可能!” 说完她故意忽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尴尬,端起水来喝,无意之间偏脸,看到孟亓那桌空无一人。 陈西桃下午如期去往孟亓家。 到的时候又是只有杨姨一个人在家,陈西桃坐沙发上玩了会手机,看朋友圈发的那几张合照已经有四十多个赞,那个人也在其中,她目的达到,就退出页面不再想这件事。 那时已经快六点快半,孟亓还没回来。 她给孟亓打微信电话,刚开始没人接,她不死心,一直打,不知道打了七个还是八个,孟亓接听了,劈头盖脸就吼她一顿:“你他妈烦不烦,老子今天不回了!” 他说话的过程中,有个人远远在喊:“孟亓,快点,这场打完我就回班了。” 陈西桃沉着脸关掉手机,直奔孟亓学校。 她到实验高中的时候天已黑透,有颗星星孤零零挂在天际。 进门没有想象中困难,陈西桃手里本身就握着课本,加上前面有两个女生在讨论SelenaGomez的专辑,她听过,就加进来一起讨论,边说边进校,最后分道扬镳时她甚至还说了句再见,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起疑。 陈西桃朝篮球场昂首阔步。 还没到目的地,她就远远看见正运球跑的孟亓。 那会儿已经上晚自习了,校园里静谧无比,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唯有篮球场上热热闹闹,一群男生兴致高昂的打着球。 孟亓混在人堆里,奔走如风,气宇轩昂,闪闪发光。 陈西桃有一瞬间失神。 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后她走上前,抱胸站定,默然盯着他。 过了三五分钟有人碰了碰孟亓,他转过身,看到了站在拦网处的她。 路灯昏暗,陈西桃的目光灼灼如火。 她不知道孟亓能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反正她是看不清他的,于是她沿着拦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球框最近的地方,还是一动不动,就看着他。 有几个男生不知道跟孟亓说了什么,他踢了其中一个人一下,旋即响起一阵调侃声,孟亓好像又骂了他们一句,才跑下场。 他到她面前站定,二人只隔一面围栏,路灯把拦网的影子投在他脸上,烘托出 分卷阅读12 一种别样的甚至有点温柔的氛围。 可他脾气臭极了,没好气儿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戴着束发带,头发上有汗滴到下颌处,又滑到喉结,最后堕入衣领。 陈西桃就看着他那滴汗,笑着反问:“你说我为什么来?” “你这家教当的未免太负责了吧。”他笑。 “多谢夸奖。”她反笑。 他一愣:“不过我不回去,你赶紧走吧,爱上哪去上哪去。” 陈西桃抿紧了唇。 他见她不回应,又说:“这样吧,给你放个假,你去约会吧,去陪陪你男朋友。” 孟亓眼睛亮亮的,倒映着灯火。 陈西桃眼睛混沌,比海底更深。 “孟亓。”她叫他的名字,声音轻轻地,像此时此刻的风,她说,“去打吧。” 孟亓没明白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我说你去打球吧,想打到什么就打到什么时候,我在这等着你。”陈西桃说。 孟亓听罢脸又皱起来:“你又耍什么花招啊!” 陈西桃笑:“快去吧。”又朝孟亓身后努了努下巴,表现的很真诚的样子,“他们都在看你呢,快去啊。” 身后的男生们确实都在朝孟亓这边投来目光,可他知道,他们绝不是看他。 孟亓手撑在拦网上,静了两秒,他舔舔唇笑了:“行啊,谢谢老师成全。” 她欲擒故纵,他也欲擒故纵。 孟亓又投入到战斗之中。 他球技不算好,至少在陈西桃这个外行眼里是这样的,因为他前几次投球都没有投进。 所以当他终于投进一个球的时候,陈西桃蹦起来,夸张的喊道:“耶!进了进了!孟亓好棒!” 一群人都往她这看过来。 她浑然不觉,笑的甜甜的,喊:“孟亓加油!” 球场里顿时爆发一阵哄笑声,有人吹口哨,不知道对孟亓说了些什么,孟亓阴着脸下了场。 这次是真的不打了。 他从旁边拿了书包和水,二话不说就走出了球场。 经过陈西桃身边的时候,他没停顿。 陈西桃跟上去,夜色昏暗,可还是能看到他耳朵红红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打球热的。 她天真的问:“怎么不打了呀。” 男生步履不停,并不理睬她。 她笑嘻嘻的也不生气:“那现在回家吗?” 男生还是不言不语,走的飞快。 静谧的校园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朝操场走去。 男生拎着书包走在前面,步子迈的很大,女生怀抱书本小跑着,紧跟其后。 下台阶的时候女生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男生的衣服,男生顿了下,不耐烦的说了句什么,再抬脚步子慢了许多。 ===== 作者有话要说: ===== SelenaGomez客串成功。 祝大家除夕快乐,记得许个愿吧~ 然后提前春节快乐,2月14号情人节更~ 第7章 公交 趁夜色无边,越过围城,于无声处,成功出逃。 陈西桃莫名的心旌摇曳。 刚刚跟着孟亓穿过操场一隅的小角门时,她想起高中时期,她和宋明扬逃晚自习去听live house,那种欢欣、却又担心的双重感觉挤压着她、怂恿着她,让她的一颗心涨涨的。 就是那一晚,宋明扬拉住她的手,说,和我在一起吧。 她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可当时的氛围太好,民谣歌手唱着“爱人,你可感到明天已经来临,码头上停着我们的船”,她就想,要不试试吧。 她这恋爱谈的稀里糊涂的,一开始真的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和他在一块的,后面还没怎么培养感情,他就上大学去了。 上大学之后他们联系变少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产生美,他们的感情倒也没出什么大毛病。 高三的寒假是他们感情最好的一段时间,具体怎么个好法她记不太清,总之还没到拥抱接吻的程度,只不过牵牵手罢了。 还有啊,那阵子许明月常和宋明扬在一起,她为此闹过一回脾气。 不过也仅仅是一次而已了。 她那时候每天都很努力,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学习了。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B大,那所她心目中现实意义的乌托邦,也是最能让她有底气离开家的地方。 她恋爱这事儿家里人也知道。 陈帅气的要揍她,赵明英拦着不让他动手。 赵明英总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永远都是温吞的说“没关系”。 陈西桃失笑,她想,怎么扯远了,又回过神,看向旁边的孟亓。 孟亓也心旌摇曳。 刚刚兄弟们的调侃犹在耳畔,他们说“行啊你孟亓,姑娘都追学校来了”。 他闻言就踹他们,又努力让自己黑着脸,因为他感知到他的耳根正如火中烧,不知道是不是红了。 刚才成功从后门出逃。 高中三年,他不知道从那里溜过多少次了,可没有一次像这样紧张过。 是紧张吗?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心跳的有点快,不过这也可能是刚刚运动过的原因。 这会儿刚从学校出来,他插兜走在路上,旁边的女生一言不发。 孟亓想不通,为何这样一张清纯甜美的皮囊下面,会蕴藏如此多的小心机? 他不理解,于是偏头审视,没想到竟看到她扬起嘴角。 那是一抹在回忆时才会扬起的笑,孟亓想起朋友圈里她发的合照,眼眸被风吹得发涩,转过头不再去看她,步子加快。 她 分卷阅读13 却问:“我请你坐车吧?” 孟亓挑了挑眉:“谁稀罕?” 十分钟后。 301路公交车上人满为患,何止挨山塞海。 孟亓被一个肥胖的男人撞了下屁股,他试图假装无意的重重的顶回去,可无奈动弹不得。 陈西桃与他近在咫尺,仰头看到他耷拉着脸,莫名像只受气的大狗狗,她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我可没逼你上车哦,是你跟着我上来的。” 孟亓差点就没忍住要往陈西桃的小脑袋上弹一下,他咬牙切齿:“我那是看你一个小姑娘挤公交太危险!” 陈西桃愣了下。 一开始,她没反应过来一个人挤公交怎么就危险了,接着就想到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可正因想到这层,她心里划过一阵暖。 偏偏这会儿是高峰期,车里人很多,大家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他明显气儿不顺,可却撑着手,把她圈在狭小的一隅,没让其他人碰到她。 他也没有碰到她。 公交急刹车的时候,他被惯性带的左右晃,她仰着脸能明显看到他攥紧扶手的手指指尖发白,他紧绷的下巴也昭示了他在克制自己,不往她身上撞。 然后陈西桃就有点羞愧了。 他之前脾气太暴,又没礼貌,她只是想逗逗他,可这会儿气已经消了。 陈西桃对孟亓说:“喂,咱们下一站下吧,我打车。” 孟亓白眼:“早干嘛去了?” 陈西桃又想说什么,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宋明扬打来的,她想了想,等铃声又响了两下,才捂着听筒点接听。 她“喂”了一声,那头没人说话。 她皱起眉。 这时候公交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她毫无防备的朝前撞了一下,差点磕在前面的胖男人身上。 这时候才发现孟亓不在对面了。 她环顾四周,猛然与门外一双熟悉的黑漆漆的眼睛对视上。 陈西桃顿时气的发颤。 她奋力挤开人群走到门边,拍了几下门,骂:“孟亓!你混蛋!” “阿嚏!” 看着车子缓缓开走,孟亓打了个喷嚏。 汽车尾气令人沉闷和眩晕,完全取代了她头发上的香气,惹得他鼻子痒痒的。 要不是看在她前面上车那人长得太猥琐,他才不跟她坐什么破公交。 不坐公交就不用看她当着他的面秀恩爱。 孟亓在原地凝神站了一会儿。 路旁边有家网吧,路对面有家书店,他没迟疑,穿过马路往对面走去。 走出书店已经快十点,到家更是晚。 孟亓戴着耳机听歌,久违的抽了根烟,走到家门口,愣住了。 “回来啦。” 陈西桃甜甜一笑,她银色的耳钉晃了下孟亓的眼。 孟亓顿了顿,耳机里正播放伍佰的《夏夜晚风》,总之梦很美你也很美。 他把烟摁灭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摘下耳机走上前,不敢看她的眼:“你在这等了三个小时?” “不然呢?”陈西桃还是笑。 这笑让孟亓心里发慌。 树影投在她脸庞上,随着风动而摇摇晃晃,她的神色在树影斑驳里显得晦暗不明。 孟亓盯了那片树影一秒,又移开目光:“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陈西桃说不:“还没上课呢,上完课再回。” 孟亓皱眉:“你怎么那么倔啊?” “还不都是你逼得?”陈西桃终于露出了一点愠色。 不过她很快又扬起笑:“别耽误时间了,进去吧。” “你……” “别说话!” “我……” “别给脸不要脸!进去!” 孟亓只觉得额上有黑线冒出来,谁能想象到,陈西桃讲这几句话的时候竟还面带微笑…… 大发雷霆倒也罢了,笑里藏刀算怎么回事儿? 孟亓知道倔是倔不过她了,最后只好忍着困,上完了两个小时课。 静夜沉沉,冷月溶溶。 孟亓伸了个懒腰,看着正收拾书包的陈西桃,说:“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陈西桃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他:“谁说我要回去了?” 孟亓一愣:“什么意思?” “你家这么多房间,分我一间不过分吧。”陈西桃拎起包,走到他面前,“我宿舍早就关门了,你让我回哪啊?” 孟亓“呵”了一声:“早知现在,何必等我啊?” 陈西桃闻言笑得深了,她抱胸歪头看他:“孟亓,我上大学之前挺想去纹身的。”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 可孟亓还是顺着她问了下去:“所以呢?” “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就是我当时想纹的话。”她发音极标准的念出一串英文。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孟亓舔了舔唇,看到她挺着背,微抬下巴,目光灼灼,仿佛在说“孟亓,我告诉你,我陈西桃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一阵异样情绪闪过。 “这个点儿了,我妈肯定又不回了,你去问杨姨住哪儿吧……要是饿就再要点夜宵,可别说我们老孟家亏待你。” 他说完这话径直走出房间。 孟亓的屋子发出昏暗的亮光。 卫生间里有淋浴声,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闷哼微喘,不多时,孟亓神清气爽的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只套了个裤衩,头发上还滴着水,他胡乱擦了几下,把毛巾搭在肩上,赤脚走到地毯的另一头,打开一盏小灯。 分卷阅读14 打开抽屉,里面有个铁盒子,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他把那些糖都倒在地上,打开一层黑色隔板,露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 上次他把它落在书房了,这几次他每回写完,都小心放好。 其实孟亓不常在这本子上写字,写的时候寥寥数语居多,只偶尔几次长篇大论,于是这本子用了四年,也不过用了一半而已。 这夜他将它打开,拿起笔,迟迟落不下。 最后又将它原样放回去。 出去抱了玎珰进屋来,一起睡熟。 陈西桃第二天接受了灵魂叩问。 神童把陈西桃堵在宿舍阳台,叉腰指着她问:“说,怎么才大一就夜不归宿了?” 陈西桃打了个哈欠:“我倒是想回呢,这不是遇到硬茬了么?” 神童噘嘴:“现在的高中生这么虎?” 陈西桃嗤笑:“你才没当高中生多久啊?” 神童认真思考了两分钟,又说:“对了,宋明扬昨天晚上来找过你。” 陈西桃顿了顿,回:“知道了。” 陈西桃拿手机给宋明扬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接听。 两个人上午都没课,约了餐厅见面。 陈西桃到的更早,点了份海鲜面,坐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边吃边等人。 刚吃两分钟,宋明扬便到了。 他面色不是很好,眼睛有些肿,眼底浮起一片清灰,一开口居然嗓子还有些哑:“桃子,我有事想跟你说。” 陈西桃咬了一大口面,闻言“唔”了一声,两腮鼓鼓的说不出话,只能冲宋明扬抱歉一笑。 宋明扬看着她,扯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说:“慢点。” 陈西桃努力把面咽下去,说:“我刚刚是不是很没出息,像饿了八百年似的。”又笑,“你要说什么啊,你说你的,别在意我。” 宋明扬目光闪了一下,想了想说:“要不你先吃完吧。” “你确定?”陈西桃瞪大眼睛,看了眼面,垂涎欲滴,又懂事的看了眼宋明扬,在等一个确切允准。 “确定。”宋明扬失笑,“不然等会就坨了。” 陈西桃听罢,立刻泛起微笑,说:“真不是我馋,这面太好吃了。” “好,你不馋,慢点吃。”宋明扬笑。 陈西桃眼眸流转:“我说好吃倒不是因为它真的比其他窗口的面香,而是这碗面真的很像咱们家乡海边小铺子卖的面。” 宋明扬愣了愣。 陈西桃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一次咱俩逃课去听livehouse,回来之后十点了,你扫了两辆共享单车,说要带我去海边吃面。我一直劝你不要去,因为我觉得肯定收摊了呀,你说绝对没有,结果到了之后果然没收摊,而且吃饭的人还很多。” 宋明扬神色悠远,静了片刻才扯了个很不像笑的笑:“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陈西桃提高音量,“那时候你高三,可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拼命学习,因为你是保送的,你和许明月都是那届保送的,你们真的好厉害啊。” 陈西桃说完顿了顿,有些埋怨:“可你俩真是害人不浅!” “你们那时候怎么玩都行,还非要带上我,后来高二期末考,我从班里第一下降到第五了你知道吗,我都哭死了。” 陈西桃说完,笑着看宋明扬。 宋明扬也在笑,像是回忆到了从前,神情比刚才温柔了很多。 陈西桃夹了块鱿鱼须,递给他:“你要不要尝一口?” 宋明扬的笑凝在嘴角,他立刻后仰:“我不饿。” 陈西桃没迟疑,立刻将鱿鱼须放到自己嘴里,笑说:“就是逗逗你,你想吃我还不舍得呢。” 宋明扬不咸不淡的笑了笑。 陈西桃问:“你刚刚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快说吧。” 宋明扬嘴角动了动,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西桃歪了歪脑袋,托腮看着他:“我想想啊,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呢?猜不到唉,你说吧。” 宋明扬低头沉吟片刻,又扬起脸笑说:“没事,我就是一个作业没完成好,心情有点丧。我自己的事儿,不该打扰你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情侣唉,有事当然要互相分忧了。”陈西桃笑,温柔的问,“没关系,你说吧,我听着。” 宋明扬摇摇头,又看到了什么,站起来说:“先不跟你说了,我看见舍友了,我过去找他!” 陈西桃目送宋明扬步履慌忙的朝门口走,三两步赶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 是刘臣,宋明扬和他一起出了门。 陈西桃转过身,无声的笑了笑,把剩下的面吃光,连面汤都一口口咕嘟嘟喝下肚。 然后她摸了摸肚子,满意的走出了食堂。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8章 滑板 十一假期很快就到了。 舍友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陈西桃四号和五号要去给孟亓上课,便独自留在宿舍里。 食堂不开门,她不是吃泡面就是点外卖,吃完就在宿舍躺尸。 三号这天,孟敏给她打电话,让她中午去家里吃饭。 杨姨没做什么雕蚶镂蛤的食物,就是一桌子普通的家常小炒,但胜在色香味俱全,每一道菜都香飘四溢。 孟敏给陈西桃倒水:“陈老师,喝温水可以吧?” 陈西桃忙说:“您别客气,我喝什么都行。”又笑,“您别叫我陈老师了,我年纪轻,您叫我桃子或西桃都行。” 孟敏笑笑:“好,西桃, 分卷阅读15 你快坐吧。” 陈西桃落座之后,孟亓也从楼上下来了,他到沙发上逗了下那只叫玎珰的猫,到洗手间洗了个手。 随后走过来淡淡扫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 刚开始吃,孟敏便说:“孟亓,你敬西桃一杯。” “我?凭什么啊?”孟亓夹菜的手一顿。 “我听杨姨说了,这几次上课你没少找麻烦,但人家西桃,还是坚持给你上课。” “这是她的职责。” “我也没见你其他家教这么负责,要说还是得有个人治治你。” 孟敏哼了一声,见孟亓没表示,又语重心长:“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人家对你上心,你要懂得感恩。” “得了,别叨叨了,我呢就是不懂感恩,你也甭教育我,早干嘛去了。”孟亓拿筷子敲着碗沿,看着特浑。 孟敏面色阴沉了几分,她抚了抚胸口,并不打算动怒,只是说:“你就气我吧,过两天我去美国,看你气谁去?” 孟亓转脸,蹙眉,看着孟敏。 孟敏垂首解释:“公司业务上的问题,我要去美国待到明年。” 孟亓的眼神立刻变了。 从陈西桃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神是那么深那么浓,就像要垂下来的夜幕,又像没有生机的死海。 事实上,不止是眼神,他整张脸都泛起一层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 但这样的表情,也只维持了一两秒的样子。 陈西桃注视着他,见他先是将嘴角扬起来,噙着笑,随后眼睛也弯起来,眼底又染上那股常见的玩世不恭。 “随你呗。” “爱去哪去哪。” “不回来才好呢。” 他这么说。 孟敏原本有些愧疚的神色,刹那间变成恼火。 可孟亓不给她发作的机会,他站起来,两手插兜,晃荡着上了楼,任凭孟敏在身后叫他,他也恍若未闻。 “您过年也不回来了?”陈西桃问。 孟敏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说:“身不由己。” 陈西桃点点头,不方便再问太多。 吃完饭之后孟敏回公司加班,陈西桃上楼找孟亓。 孟亓正朝墙上用力掷飞镖。 他屋里外放着Eminem,后来又切歌到GD,不知道是音乐声太大还是他玩飞镖太专注,就连陈西桃站在门口也没发觉。 陈西桃并不打扰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主动发现她。 孟亓把手上的飞镖都扔完,又去把靶子上的那些飞镖拔下来,再转脸看见了陈西桃。 他可能愣了一下,头发挡着眼,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站在原地看她,特冷漠的说了句:“拜托,今天没课吧。” 陈西桃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加课呀,你又不多给钱。” “不上课就别在这碍眼了。”孟亓转身又开始掷飞镖。 陈西桃舔了舔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正好瞥见放在角落里的滑板。 她走过去把音箱关上,对孟亓一笑:“喂,你滑板学的怎么样了?” “关你屁……” “我教你吧。” “啊?” “不信啊,我至少比你那帮小兄弟滑的强。” 孟亓迟疑了一下,探究的看了她一眼,悠悠吐出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噗。”陈西桃没绷住,她尴尬的捂住嘴,可还是想笑,边笑边问,“那你觉得我对你是想奸啊还是想盗啊?” 面前的男生早就涨红了脸,可还在勉力自持,拿了滑板从她身边走出去,昂着下巴瞥她,傲娇的说:“两个你都休想。” “……” 陈西桃怔了一秒,反应过来更想笑了。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秋水广场上空飘荡着奇形怪状的风筝,旁边有一群孩子滑着旱冰飞驰而过,滑板砸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声。 陈西桃咬着一根雪糕,对孟亓说:“我建议你上板的时候,前脚先站,因为你摔的这几次都是往后摔的,先上前脚,重心稍微往前一点,可能会比较稳。” 孟亓裤子后面有层薄灰,他掸了掸,说:“我上一个也是前脚先上的。” “脚踩在滑板中间靠前位置,不能偏左或偏右。” 陈西桃说完伸出舌头舔了两下雪糕。 孟亓眯着眼,也舔了下唇,没好气儿的说:“老子不会。” 他总是没什么耐心,陈西桃想。 “那我再滑一遍给你看看。”她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把手上的雪糕托付给孟亓,“拿好了。” 孟亓无奈接下。 只见陈西桃前脚踏上滑板,后脚在地上轻轻的蹬了两下,便轻盈的踏上板子,像只蝴蝶一样飘远了,不一会儿又转了个弯儿,坐着平花动作向他滑过来。 她刚把牛仔外套脱了,只露出里面的粉色紧身长裙,在清凉的初秋里灿若桃花。 “怎么样,学会没有?”她在他面前停下,桀骜的扬起下巴。 孟亓晃了下神,不服输的说:“当然。” 陈西桃摆出严厉的款,说:“那你滑给我看看。” 孟亓把雪糕塞到她手里,吹了下额前的头发,二话不说上了板。 “啪!” 这次还没滑起来,就摔了。 陈西桃叹了口气,跑过去单手扶他,她的长发垂下来蹭到他的脸颊,痒痒的,他慌忙躲开。 “摔不死。”他站定,拍了拍衣服。 “刚刚是不是没好好听?”陈西桃问。 孟亓顿了一秒,敷衍说:“没有。” 陈西桃不信:“我扶着你滑,你把手放我肩膀上,这样就 分卷阅读16 不会摔了。” 孟亓明显僵了一下,又嫌弃的说:“我不要。” 陈西桃真想问问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如此菜鸟又如此傲娇的”? 可又忽然觉得不妥。 这边玩滑板的大多是男生在教女生,根本没有女生教男生的,这家伙直男一个,肯定觉得丢脸。 于是她就不再坚持:“那你自己练吧,加油,等你练好了,姐带你刷街去。” 她说完就转身坐到不远处的石阶上,伸出舌头小口舔雪糕。 像玎珰舔喵糖一样。 孟亓收回目光,想象着她刚才意气风发的凯旋而归的样子,又踏上滑板。 在秋水广场一直待到华灯初上。 后来孟亓说什么也要请陈西桃吃饭。 他说“老子不喜欢欠人”。 于是她就没客气。 中午当着孟敏的面,陈西桃没怎么好意思动筷,这会儿真饿了,到餐厅之后就守着她面前的小菜碟,认认真真往里添菜,又认认真真的吃下肚。 到最后孟亓刺激她:“你肚子里住乞丐了?” 陈西桃毕竟是女生,不乐意被男生说吃得多,于是眼波一转,微鼓着腮,瞥了他一下。 所以孟亓就不再说她了。 饭快吃完的时候,马轩给孟亓打了一个电话。 孟亓没听完神色便严峻了起来,问:“你们在哪?” 对方说了什么,他骂了句“操”,说:“别他妈轻举妄动,等老子过去!” 挂了电话,陈西桃问:“你这是去打架?” “和你没关系。” “我跟你一起。” 孟亓站起来,陈西桃也跟着他站起来,一时之间,好多目光都向他们望过来。 “你凑什么热闹?” “少废话,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要么你也别想走。” 陈西桃抱胸歪头,看着孟亓,眼里闪着势在必行的光。 孟亓知道拗不过她,只在路上交代:“你别多事啊。” 陈西桃比了个OK的手势。 马轩报的地址离吃饭的地儿不远。 孟亓到的时候,马轩一行人站在台球厅外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与另一群人对峙着。 齐卡拉率先看到孟亓,大叫了一声:“孟亓,在这!”边说眼泪边流了下来。 孟亓带着杀气走过去:“怎么回事儿?” 马轩恶狠狠瞥了对面的胖子一眼:“高聪这王八蛋摸卡拉屁股!我们让他道歉,这孙子居然打电话叫人了!” 孟亓上去就给了马轩一脚:“你他妈神经病啊,带小女孩来台球厅?” “是我自己要来的。”齐卡拉哭的更凶了,“学习累了,想放松一下。” 孟亓脸色变得难看,他拨开马轩,走到高聪面前,淡淡瞟了他一眼,笑:“怎么回事儿啊高聪,在实验嘚瑟不起来,跑外边耍流氓了?” 高聪和孟亓对视,笑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神色分明是“我就是摸了怎么着吧”? “放你妈的屁!”马轩立刻怒了,作势要扑上来揍人,被其他伙伴拦下来。 高聪特随意捋了捋袖子,说:“搞清楚啊,是你们这边想动手的,我只不过正常反击。” 孟亓心里冷冷一笑,这孙子仗着人多势众,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随意拨了拨刘海,笑了:“你想怎么着?” 高聪“呵”了一声:“这样吧,马轩给我鞠躬道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行啊。”孟亓想都没想,转脸朝马轩招了招手。 马轩急了:“你他妈干什么?” 另一个人附和:“亓哥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 孟亓骂“滚”,又走过去给了马轩一拳,在他耳边劝了句什么。 马轩顿了顿,三两步走到高聪面前,不情不愿的鞠了个躬,还没站直,接着一拳揍过去。 高聪直接被打懵了,马轩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又给他两拳,边打边说:“sorry哦!” 高聪身后的人一见同伴被打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孟亓吼了声:“住手!” 大家都停下来。 孟亓走到高聪面前,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摁到树上,话却是对对面那群人说的:“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决定是留是走。” 马轩舔了舔牙笑的嚣张跋扈:“不瞒各位说,亓哥过来之前已经叫人了,兄弟们三五分钟就到,你们看着办。” 另一个人附和:“你们也在实验上学,知道咱亓哥的人脉,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孟亓眼睛微眯,笑道:“废什么话啊,又不是打不过。” 对方有人嘀咕了一声:“孟亓认识周问渠。”另一人说:“这事儿咱本来就不占理,还是别闹大了。” …… …… 孟亓这边用三言两语,就逼退了对方的所有人。 马轩对脸色惨白的高聪讥讽道:“瞧瞧你这人缘!” 孟亓拽着高聪的领子,把他往外一带,从后面给了他一脚,高聪趔趄了好几步,最后咣当摔在齐卡拉面前。 孟亓说:“道歉。” “对不起。”高聪显然不服,可倒挺识时务。 马轩一巴掌呼过去,说:“说齐卡拉祖宗对不起,我高聪就是个王八蛋。” 齐卡拉尖叫:“得了,我可没他这样的孙子。”又去拉孟亓的袖子,“教训一下得了,别闹出事。” 孟亓抓了把头发,说:“让他滚。” 马轩“呸”了一声,说:“记住了,以后见你爹绕着走!” 高聪肿着脸,一瘸一拐的路过陈西桃,落荒而逃。 ===== 作者有话要说: == 分卷阅读17 === 周问渠在第一章 出现过的哦,虽然只是客串。他在这本里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啦。 第9章 别坏 “诶?这不是你那老师吗?” 路灯下,树影里,微风撩起长发,陈西桃孑然独立。 高聪走后,孟亓这帮人聚在一块讨论了几句。马轩先注意到不远处的她,拿胳膊肘撞了下孟亓,调笑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孟亓闻言想起落单的她,便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他的影子一点点覆住她姣好的面庞,直至将她整个人都庇护在他影子下,才问:“热闹好看吗?” 陈西桃淡淡的说:“不怕受伤啊?” “就他?”孟亓嗤之以鼻,又想到什么,一笑,“怎么,关心我?” 陈西桃无语:“你用得着我关心?” 刚到这的时候,一看两群人对峙,陈西桃的心蓦然坠了坠,原本琢磨去报警,可看了一会,发现好像不必她多此一举。 他打人的样子那么利落,可见不会吃亏,又用三言两语就把一群人唬走了,可见他极有威慑力,很是声名在外。 “孟亓,这是你什么老师啊?怎么我都不知道?” 那群人里唯一的女生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西桃扫了她一眼,女生扎着马尾,体态微胖,大眼睛塌鼻梁圆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中学时,班上总会有个女生人缘超好,和男女都能打成一片,陈西桃搭眼一看,就判断出眼前这姑娘大概就是这类人。 不然这帮男生也不会都为她出头。 “这是孟亓数学家教。”有个自来卷黑衣服的黑小子笑出白牙,这人陈西桃见过,果然,他自我介绍,“老师你好,我叫马轩,大家都叫我小马哥,只有孟亓叫我爸爸。” 孟亓骂了句“滚蛋”。 “马轩你再嘚瑟小心孟亓上学开你飞机!”女生笑道,又向陈西桃伸出手,“老师你好,我叫齐卡拉,卡拉OK的卡拉。” 陈西桃伸出手随意和她碰了一下,说:“名字不错。” 又转脸问孟亓:“走不走啊?” 齐卡拉眸光闪了闪,放下手,转脸对孟亓笑:“你们这是要去滑板?” 孟亓瞥了眼陈西桃手上的板子,说:“不是,滑完回来的。” 这边马轩正点烟,递给孟亓一根,孟亓说不要,又说:“你送卡拉回去。” 安排了几句。 孟亓拿过陈西桃手里的滑板,和陈西桃转身往后走。 风起了,树叶簌簌落下,影子被光拉的很长。 齐卡拉顿了顿,和马轩一起上了出租车。 路边有洗化店在放《后来》,这是一首大家都会唱的老歌。 陈西桃和孟亓有一首歌的时间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啊?”孟亓忍不住了。 陈西桃回:“在想你。” 孟亓整个人僵住了,他挑了挑眉:“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那女孩你女朋友吗?”她记得他好像有女朋友来着。 孟亓顿了下,说:“不是,她就是哥们儿。”又解释,“我那个分了。” 陈西桃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或许下一个问题才是她想问的:“孟亓,你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校霸吧?” 孟亓微愣:“怎么这么问?” 陈西桃耸肩:“问问不行?” 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怕就怕他是真的在混,校霸多少都要接触点社会上的人吧,那性质就变了,到时候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想多了,我哥们是。”孟亓不是校霸,周问渠才是校霸。 陈西桃这才放心,说:“别学坏。” 孟亓心头一荡。 可能她真在想他。 孟亓低下头看到她柔顺的黑发,风一撩,露出她白白的似弯月的耳朵,月亮上坠着四颗星星,在秋风沉醉的黑夜里,一颗一颗向他砸过来。 “嘀嘀——” 回过神。是网约车在按喇叭。 陈西桃走过去,开门之前,转脸对孟亓说“再见”。 孟亓看着红色的车灯消失于灯海,拿滑板到秋水广场上又待了一小时。 十一假期一过,天气便明显凉了下来。 比脸还大的梧桐树叶,踩起来像咬薯片一样。 陈西桃和神童互揽手臂,在操场上踩树叶绕圈圈,没一会儿神童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陈西桃恰好接到王丽的电话。 王丽是她的生母,从她八岁那年就去闯美了。 这几年王丽在美国开了家食品公司,也算事业有成,可能因为太忙,十几年来,就回过一次国。 虽然相隔千山万水,可王丽对陈西桃却一直很上心,总是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询问她的境况。 陈西桃同王丽说了最近做家教的事儿,王丽问,是不是你后妈在吃穿用度上不给你周全?陈西桃说,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攒钱去旅游。 王丽问:“到哪去旅游,现在这么乱?” 陈西桃咬咬唇,说:“要不我去美国找你?” 王丽一顿,含糊了一下,说:“行啊,这不是一直觉得你学业重要,没让你往这边跑么,你现在大了,要是过来的话,妈妈给你报销。” 陈西桃嘻嘻一笑:“我就是说着玩的。”她要给她一个惊喜。 “你这孩子……”王丽嗔怪。 两个人说了会闲话,陈西桃挂了电话,往宿舍走。 路过花坛的时候,有一只白色的野猫从路边的桂花树上跳了下来,又窜进花坛里跑没影了。 陈西桃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又往那树上看了一眼,谁知顺着目光便看到离树十来米 分卷阅读18 远的体育器材室里,隐隐有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窗户开了小半,男生把女生抵在窗上,一手扣着女生的头一手抚着女生的背,旁若无人的亲吻女生,女生则双手环着男生的脖子仰头承受着。 女生背对着陈西桃,男生则正对着陈西桃。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男生忽然扬起脸,与陈西桃对视上。 陈西桃目光沉沉。 见男生边目不转睛盯着她,边拍了拍女生的肩,女生转脸,张大了嘴—— “桃子……” 神童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然后慌忙推开刘臣,隔着窗户对陈西桃喊:“桃子,你等我下,我给你解释啊。” 刘臣目光灼灼,隔空向陈西桃点了下头。 神童和刘臣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陈西桃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神童说:“就你夜不归宿那天,我不是告诉你宋明扬来找过你吗?其实那天刘臣也来找过我,然后第二天我们就在一起了。” 陈西桃又问:“童童,你有多喜欢他?” 神童神色眷恋,对她说了四个字。 一见钟情。 “就像开学的时候咱俩一见如故一样,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会是我的朋友,而见刘臣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 她是这么说的。 然后陈西桃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去找宋明扬,问他知不知道刘臣和神童的事儿。 当时是大清早,宋明扬困得睁不开眼,特烦躁的说了句:“谈就谈呗。” 陈西桃拧眉:“什么叫谈就谈呗?你和刘臣天天在一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宋明扬清清冷冷瞥了眼陈西桃,说:“刘臣怎么了?也没什么桃色新闻吧。” “就因为没桃色新闻,可却突然和神童好了,你不觉得奇怪吗?”陈西桃逼视着他。 宋明扬打了个哈欠,浑身没劲儿的样子,说:“随他吧,以后他的事儿和我都没关系。” 陈西桃心一颤:“你俩吵架了?” 宋明扬没答话,转身摆摆手,进宿舍了。 “大爷的!” 陈西桃把手里的笔摔在桌子上。 孟亓懒懒抬眼:“老子都没骂人,你倒骂上了。” 那会儿陈西桃正让孟亓做试卷,规定他不能在半小时内写完,孟亓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睡着。 就是这个时候听见陈西桃骂了句脏。 陈西桃这两天都在为神童的事儿烦心,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孟亓也学她那样把笔一撂,大爷似的靠上椅背,问:“我能上个厕所么?” 陈西桃没理由拦着:“快去快回。” 孟亓出门不久,门口就响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再抬眼,正巧有人推门进来。 “老师好!”是那个和全国所有马姓男士拥有共同外号的自来卷小黑孩。 “老师好。”是那个和卡拉OK同名的微胖女孩。 “别堵着门,赶紧滚进去!”是孟亓。 特欠,又特欠揍的孟亓。 还以为他改了,原来还是不安生。 陈西桃扬起微笑,瞬间进入战斗模式。 孟亓坐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特嘚瑟:“你只说我不能跑,没说不能带人来吧。” 陈西桃点头微笑,表示赞同。 除了笑,她还能做什么? 对面孟亓坐没坐样,他一左一右的男女站没站样。 这仨人仿佛已经形成了掎角之势,准备对她展开围攻。 正想着,齐卡拉忽然问:“陈老师,你的粉底是什么牌子的呀?” 陈西桃一愣:“我没涂粉底。” 齐卡拉怔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说呢,妆面怎么会这么敷贴,原来是老师皮肤好。” 陈西桃笑:“你皮肤也不差呀。” 齐卡拉低下了头。 能这样坦坦荡荡夸赞别人的人,本身就是资本在握的人。 就像她,昨天还夸班长皮肤好,可其实班长的黑眼圈可明显了。 齐卡拉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对刚刚那句话,也对刚刚说话的人。 她骨相不算好,可皮相一向是很好的,至少从小到大她都没发现有比她皮肤还白嫩的异性。 可是现在,就在她对面,就有这样一个人。 肤白如雪,唇红发乌。 皮相骨相都将她比了下去。 她又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陈西桃的场景——她走在孟亓身侧,和孟亓以相同的频率,款款走来。 她至今回想都觉得不真切。 他们美好的就像,纷繁复杂的世界上,不该出现的两个人。 齐卡拉知道自己不该多想,更没资格多想,可是面对陈西桃的时候,她就是有种心里扎了刺一样的感觉。 “陈老师,你口红是什么牌子的?”齐卡拉又问了一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找话和她说。 陈西桃想了想才说:“可能是兰蔻196吧,胡萝卜色,我薄涂的。” 齐卡拉“哦”了一声:“真好看,我也想种草了。” “你们俩聊得挺投机?”孟亓和马轩在打游戏,抽空插了句话。 马轩吐槽:“都是些小女生的话题。” 孟亓不轻不重踢了马轩一脚:“那你该听听,以后找媳妇了要投其所好啊。” 马轩别扭的看了眼齐卡拉,骂“滚”,说:“那照理说,你也该听听。” 孟亓哂笑:“老子不用听,老子啥也不懂照样有人爱。” 马轩“呸”了一声:“就那么自信?” 孟亓舔了舔牙,不紧不慢的扯了个笑:“ 分卷阅读19 有没有吹牛逼你自己心里知道。” 陈西桃在一边听的只想呕。 臭屁少男。 呕。 ===== 作者有话要说: ===== “老子不用听,老子啥也不懂照样有人爱。” “呕。” 第10章 好磕 周日,城南“寂寞沙洲”,孟亓左手抛着打火机,右手夹着烟,看周问渠拿起衣架上的牛仔外套,盖住他左腕上的一块纹身。 那是张女生的脸。 孟亓吐了个烟圈,笑:“你是真够行的,别人纹个名字缩写也就罢了,你这是把她这个人都纹身上了。” 周问渠夺过孟亓手里的打火机,点了根烟往外走,不咸不淡说了句:“这叫爱情。” 孟亓跟在他后面出了店,外头太阳正大,但不灼人,周问渠咬着烟把衣袖掀开,拿手极小心的摸了摸刚刚纹上去的图案,问孟亓:“你有没有动过心?” 孟亓顿了顿,抽了口烟,答非所问:“矫不矫情啊,情种!” “是,老子就是情种。”周问渠自嘲的笑了笑,又转身掐住孟亓后脖子,“不过,等你动心的时候再来笑话老子吧,不然你他妈没资格。” 孟亓脑子里萦绕着一个身影,像呼出来的尼古丁,弯弯绕绕的抓不住。 他兀自神游了一会,再回神,见周问渠碰见了个熟人,对方说了几句什么,周问渠说:“你不是要偷摸去书店么,快去吧,我还有个局。” 孟亓推了周问渠一把,说:“谁偷着去了,老子大门进大门出,光明正大。” 周问渠嘟囔几句,“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小爷做梦都想考进红榜,你他妈变着法吊车尾”,就骂骂咧咧和朋友离开了。 周问渠走了之后,孟亓打了辆车去常光顾的那家书店,半路遇红灯,孟亓百无聊赖往车窗外看,正巧看到孟敏和一个穿银色西装的男人并肩往妇幼保健院走去。 孟亓收回目光,给孟敏打了个电话:“在哪呢” 孟敏顿了下,说:“公司经理生小孩,我去看一下。”又说,“你别再外面瞎逛荡,快考试了,回家学习去!” 孟亓直接把电话挂了。 新的一周有月考,定在周四和周五两天。 周一的时候孟敏动身去往美国。 孟亓没有去送。 周二晚上家教课,陈西桃给孟亓划了些重点,又压了些题,对他再三叮嘱:“拜托,一定要考到60分。” 孟亓笑:“我他妈上回考17,这次你让我考60?” 陈西桃鼓腮想了想:“实在不行,抄抄也行啊。” 孟亓无语:“陈西桃,你懂不懂什么是为师之道?” 陈西桃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你这破成绩,还要什么风骨原则啊。” 孟亓忍不住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陈西桃揉了揉额头,忍住想骂他的冲动,继续诱敌:“你要是考到60分,我就给你个奖励,嗯……你不是喜欢哆啦A梦么,我送你一套手办怎么样?” “就这?”孟亓嗤之以鼻。 “你妈给我定目标了,你要考到60就奖励我2000块,到时候分你一半行不?”陈西桃盯紧他的双眼,翘首期待。 孟亓看她那样就想逗她,于是摆谱说了句:“再说吧。” ……好想骂人啊。 陈西桃有点沮丧。 孟亓就够不省心的,可还有其他事更让她烦心。 神童这几天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每天容光焕发的,浑身都冒着粉红泡泡。 周三这天是神童生日,刘臣请大家去酒吧开趴,陈西桃一点也不想去,可神童千叮咛万嘱咐——刘臣说了,你和宋明扬都来,人多热闹。 陈西桃当晚和宋明扬姗姗来迟。 他们拿着蛋糕过去的时候,卡座里坐满了人。 神童眼睛没有放在蛋糕上,而是朝陈西桃挤眉弄眼:“哎呦呦,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陈西桃和宋明扬都是一身黑。 宋明扬穿黑色衬衣配休闲款的裤子,有些神秘风流的意味,刚才来的路上就有女生拿手机偷拍他。 陈西桃爱美,已经十月了她还穿连衣短裙配皮靴,露出两条白皙纤长的腿。 神童拉着刘臣的胳膊,狡黠的问:“哥哥,你说是桃子漂亮还是许明月漂亮?” 神童问话的时候给陈西桃递了个眼神,陈西桃立刻明白过来这丫头是故意的。 以前神童就看不惯许明月老和宋明扬刘臣黏一起,现在估计是更芥蒂了。 陈西桃只想叹气。 刘臣眼神在陈西桃身上流转了一下,没说话,把问题抛给宋明扬:“阿宋,你觉得呢?” 宋明扬没想到刘臣会忽然叫他,怔了几秒,又忽然拉住陈西桃的胳膊,把她往怀里一带,宠溺的说:“当然是桃子了。” 神童和其他人立刻咋呼起来:“哎呀,甜死啦!” 刘臣的脸被酒吧里五彩斑斓的灯光照的看不出表情,他看了会儿宋明扬,又摸了摸神童的脑袋,说:“这有什么甜的?在我心里你比陈西桃漂亮,比谁都漂亮。” 说罢挑衅的看了眼宋明扬。 神童则立刻红着脸躲进了刘臣的怀里。 “看谁呢?” 周问渠拿了瓶啤酒,朝孟亓的酒瓶上碰了下,瓶身相振发出“嘭”一声脆响。 孟亓被这声响惊回了神,可就是不愿移开眼。 他看着不远处的陈西桃,她波浪卷,黑裙子,胸口低低的露出一片惹人脸红的白,正娇俏依偎在男人怀里。 他很努力才 分卷阅读20 想起昨日的她是什么模样。 黑长直,白衬衫,粉黛未施,又为他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皱起弯弯烟眉。 孟亓忽然很想喝酒。 身后,周问渠正和黄毛划拳:“今天谁不醉谁孙子。” 孟亓一笑,说,带我一个。 今夜酒醒何处。 吹完蜡烛,切完蛋糕。 刘臣起身去厕所,没一会宋明扬接了个电话,也起身出去了。 神童想拉陈西桃到舞池跳舞,陈西桃说:“我去个厕所,你等我回来。” 神童吐槽:“你们一个个都往厕所跑,坑都让你们占完了。” 这家店的卫生间在最里面,陈西桃绕过舞池,走进一个长廊,刚拐过弯就看到一对男女在忘情接吻,她步履轻悄,不想打扰他们。 往里走了几步,又见到一对接吻的人。 陈西桃顿住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往里走。 很快她就决定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舞池,迎面碰上神童,她满脸都是蛋糕,大喊:“我去洗洗!” 陈西桃拦了她一下,有什么念头在心里绕,她又放她过去,笑着喊:“快去吧!” 陈西桃回卡座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喝,就端着发呆。 没一会儿刘臣回来了,接着宋明扬也回来了,最后神童神色如常的走回来。 然后大家喝在一起。 神童嚷嚷着喝烈酒,呛的她泪花四溅,她放下酒杯喊陈西桃去跳舞。 酒气烟气一直往胸腔涌,陈西桃有些晕也有些醉,难受的不行,心想跳跳或许会好,就迷迷糊糊答应了。 两个女生在舞池里快扭断了腰。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捕捉。 陈西桃宿醉。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发现好多未接来电,都是赵明英打的。 她拨回去,一接听耳朵差点被陈赵喊聋:“姐姐!你终于接电话啦!” “怎么了小鬼,你妈呢?”陈西桃打了个哈欠。 “我帽子掉啦,妈妈在帮我捡帽子,今天秋游风太大,我……”陈赵奶声奶气。 “哦,那我挂了。”陈西桃不想听废话。 “不要啊姐姐!”小男孩忽然沮丧,“我好想你啊。” 陈西桃忍不住叹气,语气却不由得软了下来:“姐姐回去给你买奥特曼啊。” “真的吗?!”小男孩兴奋起来。 有人忽然插话:“谁打的?” 小男孩说:“是姐姐。”又很小声的说,“妈妈我告诉你,姐姐要给我买奥特曼啦。” 且,这个幼稚小鬼。 赵明英接过电话,亲切的说:“桃桃,上午没课啊?” 陈西桃说:“下午有课,这会儿要去吃饭了。” 赵明英“哎呦”了一声:“陈赵打搅你了吧,真是的这孩子,回头我骂他,你赶快去忙你的。” 陈西桃烦躁的揉了把头发,说:“行了,挂了啊。” 那头小男孩还在喊“别挂别挂,我还要和姐姐说话”。 从酒吧回来之后陈西桃就开始水逆。 上课带错书被老师骂,在食堂吃饭吃出头发,想买个冰淇淋换换心情,还没舔一口就被人撞掉了,偏偏撞她的还是许明月! 本以为这已经够惨了,但事实证明,这一切和孟亓那个小霸王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周六下了大雨,陈西桃好不容易才赶在上课前到了孟亓家,结果等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压根不在家,连杨姨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给孟亓打电话也打不通,发微信又不回,她软磨硬泡一直发,结果—— 他居然!把她!拉黑了! 陈西桃憋着气,周二这天她提前下课跑到孟亓学校堵人。 学校里的人都快走光了,孟亓才和一帮人说说笑笑走出门。 陈西桃就站在大门正中央等他。 孟亓这日久违的穿了校服,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和他旁边的同学一比,他就是显得不板正。 马轩喊了句:“孟亓有人找哦!” 孟亓淡淡扫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立马有人上来递火。 烟花在唇畔绽开,他无意吐了个烟圈,倦懒的走向她,又越过她。 陈西桃刚想让他站住。 只见他偏了偏头,说:“要回家就快点跟上。” 陈西桃转身跟上去,疾步走到他身边,昂着下巴:“是你快跟上我,别慢吞吞的。” 孟亓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不紧不慢跟上去。 几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回家?我靠,我是听错了吗?” “亓哥可以啊,什么时候收了这么漂亮一妞?” “……” 有人问:“小马哥?那女的谁啊?” 马轩咽了口唾沫,一个眼神杀过去,却没解释。 而是又摸了摸下巴,说:“这俩人这么看着还挺配。” 那话怎么说来着?前两天卡拉看剧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 太好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好磕吗? 第11章 露馅 暮色四合。 一男一女穿梭于街道上。 刚开始的时候女生走在男生前面,后来男生又走在女生前面,再然后两个人并肩而行。 “孟亓。”女生叫住男生。 男生恍若未闻。 于是女生张开双臂挡在男生面前,阻止男生前行。 男生没收住脚撞到了女生的身上,于是下意识揽过她的背,弯腰托住她。 这一连贯动作,掀起了一阵风。 他们两个人都怔住了,只知道傻傻对 分卷阅读21 视着。 还是陈西桃先推开孟亓,她理了下头发,侧过身不看他,说:“你走那么快干嘛?” 孟亓舔牙笑了:“你拦我干嘛?” 刚刚触碰到的那瞬间,她胸前的柔软有撞到他的胸口,像一粒石子入水,他浑身的血液都荡起涟漪。 这会儿他觉得浑身温热,就好像周围吹拂的秋风也变成春风一样。 孟亓面上却不显露,懒懒的理了理衣服,问:“你想干嘛啊?” 陈西桃的脸颊有些热,吹了会儿风好了些,她又恢复神采奕奕的样子,昂头看他:“这话该我问你,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说我想干嘛,我就想和你回家呗。” 孟亓双手插兜吊儿郎当,陈西桃有些愠怒,她气极反笑:“行,孟亓,先不说周六下大雨你放我鸽子的事儿,你就说这次数学你考了多少吧。” 孟亓闻言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下,他沉下眸子,不动声色的撩了撩头发:“说起这考试啊,我还要感谢你,多亏你的悉心教导,老子这回进步了。” 陈西桃眼睛一亮:“考多少?” 孟亓却忽然垮下脸,叹气说:“可惜啊。” “什么意思?” “我考了——59分。” “59!?” 陈西桃听见这两个数字轻飘飘从孟亓口中说出来时,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 “你身上有药吗?” “什么药?” “速效救心丸。” 陈西桃苦着脸捂住胸口,一幅透不过气的样子。 孟亓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睨着陈西桃,说:“你不觉得我进步大?” “我谢谢你,你还不如考19!”陈西桃推开孟亓,气哼哼的兀自走开。 孟亓不觉失笑。 怎么心情这么容易就会好呢,又怎么那么容易就变坏? 远处华灯初上,有飞鸟掠过高楼,飞往另一只鸟儿的身侧。 孟亓慢慢追上她。 推门就看到神童座位底下一堆卫生纸。 听到门响,神童回过头,陈西桃看到她双眼肿成了核桃。 “你这是怎么了?”陈西桃心一沉。 神童指着电脑,边说边哭:“我看了部电影,太好哭了。” 陈西桃走过去一看,《谁先爱上他的》。 是挺好哭的。 陈西桃把包重重摔在床上,拉了椅子坐过去,说:“我也来哭一哭。” 神童擤鼻涕的手顿了下,审视的问:“你哭什么啊?” “哭一哭我苦命的运气。”陈西桃抽了张纸装模作样呜咽起来。 纪雨欣从阳台收完衣服进来,看俩人那样,劈头盖脸将两人骂一顿,又嘲讽:“哭什么哭,你俩有人疼有人爱的。” 神童哭的更凶了。 纪雨欣走过来捏了把神童的脸:“别在这悲春伤秋的,要么和刘淼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要么和我一块出去耍。” 神童用四川话骂了句脏,又说:“这年头看电影哭都要被嫌弃。” 纪雨欣摇摇头出门了。 陈西桃戳了戳神童:“你真是因为电影哭的啊?” 神童提高音量:“当然了!”又忽然泄气,小心翼翼的问,“桃子,我说假如,是假如啊,如果宋明扬出轨了,你会怎么办啊?” 陈西桃盯着神童的眼睛,定了会儿神,淡笑:“先保护好自己的心。” 神童有些疑惑:“嗯?” “我会决定不爱他。” “可是爱哪有这么容易说消失就消失的?” “但爱终究是会消失的不是么?让爱消失需要过程,就像伤口结痂需要时间,我们要做的是先舍离,后疗愈。因为爱别人之前,我们需要先爱自己,我们永远都要最爱自己。” 神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可是……如果那个人有什么苦衷呢?” 陈西桃轻呵了一声,笑:“爱情的底线是善良,就算有伤害也是伤害自己,而不是别人。所以,如果伤害存在,苦衷就是借口,借口就是伪善。” 神童听完之后愣了好久。 然后她抱住头,趴在桌子上,说:“哎呀不想了,爱情太高深了!” 陈西桃顿了顿,走过去轻轻抚摸神童的肩膀:“童童,你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和我讲的。” 神童没抬头:“没事没事,只不过是看电影入戏太深了。桃子你先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陈西桃说好,想了想又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怕面对伤害。不破不立,放在什么事情上都是一样的。” 神童肩膀抽搐了一下。 陈西桃沉默撤退。 窗外月如钩,夜正浓。 宋明扬今天在学术报告厅做演讲,他上场之前有发信息问陈西桃要不要过去,陈西桃当时正在取快递,就说不了吧。 刚收回手机,身旁便走过两个女生,行色匆匆边走边说,“快走快走,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宋明扬演讲”。 陈西桃甩甩头,不禁失笑。 说巧也是巧,刚拿完快递出门,迎面便碰上许明月了。 她看到陈西桃有一些吃惊,问:“你怎么没去报告厅看阿扬演讲?” 陈西桃被她质问的语气搞得一头雾水,无语的笑问:“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行吗?” 又上下看了她一眼,问:“你不是也没去?” 许明月听出陈西桃语气里的暗讽,挑挑眉问:“我记得他女朋友是你吧。” 陈西桃也挑挑眉:“原来您还记得啊。” “你……”许明月想说什么,又急刹车顿住。 陈西桃笑:“怎么不说了?” 分卷阅读22 许明月脸色沉了沉,目光移到一边,说:“搞不懂你呛我干嘛,我又没别的意思。” 陈西桃只一味的笑:“我也没别的意思。” 许明月撇撇嘴,撩了把头发,绕过陈西桃进门拿快递去了。 陈西桃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许明月一定好讨厌她吧。 巧了,她也一样。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陈西桃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如果知道有人讨厌她,她就会难受好久,想方设法的改变自己,甚至不动声色的取悦那个讨厌她的人。 可等到再大一些,她发现自己本身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并不是班里那个,能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的人。 她也会忍不住偏爱谁,也会避不可免的讨厌着谁。 可这又有什么错呢。 只要不伤害,情绪是难免的。 遇到自己讨厌的人,便敬而远之,遇到讨厌自己的人,便不卑不亢。 被人讨厌才最不必放在心上,因为大可以讨厌回去,这是很公平的事。 她这天心情很好。 许明月根本无法影响她。 从菜鸟驿站出来之后她甚至去超市买了两包糖,再回宿舍时,她一路走走停停,拿手机拍花拍树,又停了两次拍云。 这日的天气简直好到让人想骂脏话。 就是那种“操,这天也太他妈美了”的脏话,不骂一句,都难以表述出心中的情感。 可见自然治愈人类,是一种永恒的真理。 陈西桃回宿舍后迫不及待拆开了快递,掏出一只大蝴蝶风筝,撒娇让神童陪她一起去放。 纪雨欣笑:“她现在天天窝在宿舍看电影,连刘臣都不约,何况你?” 神童拿抱枕砸纪雨欣,骂道:“滚啦,我要补作业!” 前两天她沉浸在伤感电影里不能自拔,攒了好多作业没写。 陈西桃见神童今天有点精神了,是真的打算学习的样子,就对纪雨欣说:“咱们别管她了,要不你陪我一起吧。” 纪雨欣说:“行啊,反正我也没事儿。” 出门后,路过一个十字路口,陈西桃要往右拐,纪雨欣拉住她:“诶诶,干嘛去,还真去操场放风筝啊?这么漂亮一大蝴蝶,我替它不值!” 于是二人坐地铁往秋水广场去。 广场上放风筝的人不少,大都是一些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子。 陈西桃的风筝比他们的都大都漂亮,为此她笑的合不拢嘴,惹纪雨欣骂她幼稚。 有一对双胞胎也拿了蝴蝶风筝,要和陈西桃比谁放的高,她爽快应战,和两个小豆丁在广场上乱窜。 最后是陈西桃输了。 两个小孩各给她一根棒棒糖作为鼓励奖。 陈西桃分给纪雨欣一根,纪雨欣说“你可真会哄人”,又说:“我陪你一下午了,你陪我去书店逛逛呗?” 纪雨欣想买的是专售的定制书签,只有文华书店有卖。 于是她们二人舍近求远,打车去兴安街附近。 这家书店生意很好,店面就像陈西桃之前去过的南京先锋书店那么大,纪雨欣去挑书签,陈西桃去里面逛。 走到外国文学区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 陈西桃蓦然愣住。 他倚靠在开了一角的窗边,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的缓缓荡漾,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红橙相交的晚霞。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在眉间轻扫,看的人心里痒痒的,可他好像没有任何察觉,只一味低头看书。 怎么会是他呢。 眼前这个着白衫,无纷扰,仙鹤一样的翩翩少年郎。 怎么会是孟亓呢。 陈西桃失魂一样的转过身。 许多的念头在心里堆积,她一点点捋: 刚刚孟亓手里端着的书籍已被他看了小半,可见他是在书店待了一阵子的,而今天并非周末,那他便是逃课来的。 可是为什么,他逃课没有去网吧,而是到书店呢? 忽然又想起来,他看的那本书封面好熟悉,好像是《唐璜》英文原版。 英文原版…… 陈西桃立刻顿住了。 后面的人差点撞到她,对方尖酸的了句“搞什么,走路不会走啊”,她恍若未闻。 连对她来说,读起来都有难度的英文版《唐璜》,他一个高三生,却能读的津津有味,这不是学霸是什么? 这种学霸,数学居然考不到60分? 难道他偏科真那么严重? 不对啊,这家伙哪科考得过60分了? 分明是在装! “孟亓……” 陈西桃咬牙切齿,她恨不得立刻转过身,走到孟亓身边痛快的拍掉他的书,就如狠狠撕掉他的面具一样! 可是她忍了忍,还是决定,捉贼捉赃!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章里的很多话,其实也是我想对很多姑娘说的:1.必要的断舍离,人生会更美好;2.爱自己,恒久课题;3.不需要完美,不迎合,不卑劣就好。 然后还要解释一下:小桃和姓宋的尺度,最大也就是揽下手。原因有三:1.小桃那时候是高中生;2.宋上了大学,两人异地恋,感情没那么深,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爱情;3.宋其实并不想亲近小桃。 第12章 戳穿 周六下午。 陈西桃早早就坐在书房里等孟亓。 孟亓抱着玎珰,特无聊的问她:“今天讲什么?” 陈西桃说:“今天讲数列,我们讲完之后做几道题。” 秒针滴答答的转。 陈西桃讲完知识点,又给孟亓演 分卷阅读23 示例题,数列题列公式,她故意把n1写成n+1。 最后求出的答案和标准答案不一样。 她有些尴尬的样子,对孟亓说“抱歉稍等一下”,又算了一遍,可却还是与答案不同。 于是她笃定的说:“这题不用看了,答案给错了。” 孟亓挑挑眉。 陈西桃又找出另一道例题,这题的题型和刚才的一致,她又故意在相同的地方出错。 可这次却不能说答案又给错了吧。 陈西桃皱着眉,气呼呼的又做了一遍,还是错。她不死心,又做一遍,明明一眼就能看见的错误,她却愁眉苦脸的装作没察觉,结果还是和答案不一样。 孟亓坐不住了。 他说:“你行不行啊?” 陈西桃骂:“你才不行!你哪都不行!” 孟亓瘪嘴举手投降,又说:“要不你再检查一下?翻翻书看看公式有没有错?这种类推型的题很容易主观带入的。” “喵。” 玎珰叫了一声,从孟亓身上窜下来。 这句叫声在陈西桃心里就像演员杀青时的一句“咔”。 事已至此,戏不用继续演了。 陈西桃验证了自己想验证的事实,就不再和孟亓继续装腔。 她没什么表情,定定直视了孟亓一会儿。 然后开始收拾笔和书,装包。 孟亓一时没搞懂陈西桃的意思,只是心里隐隐约约发慌,问她:“你干什么呢,课还没上完呢。” 陈西桃头也没抬:“不上了。” 孟亓皱着眉迟疑站起来:“不上是什么意思?” 陈西桃背好包,转脸,冷硬的说:“不上就是不上了,你另请高明,我叫不醒装睡的人,所以不伺候了!” 孟亓捕捉到她话音里的重点,只觉得有一道雷轰过来,直直劈在他头顶上,将他整个人都震碎了。 陈西桃说完话就走,孟亓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要去追。 他三两步赶上她,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抵在墙上,说:“你先别激动。” 陈西桃冷冷清清扫了他一眼,说:“激动的是你。” 孟亓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她,这会儿心里堵堵的,大脑又一片空白,只知道蹙着眉头,深深的望着她。 陈西桃说:“放开我。” 孟亓想都没想:“我不放。” 陈西桃有点烦躁的看了他一眼。 只听他又说一句:“我不放,放开你就跑了。” 跑了就找不回来了。 陈西桃狠狠推他,推不动,便问:“行,那我问你,你的成绩是不是假的。” “不是。”他居然这么说。 “我没做过弊,都是我自己做的,所以我的成绩真金白银。” “那你要是这样诡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别生气,以后数学我考好点不行吗?你说考几分我就考几分。” 孟亓说的认真,陈西桃却顿住了。 “你还能控分?” 孟亓被噎了一下,想说的话被堵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说怎么这么巧,我说考60,你考了个59,原来你还是个控分大神?”陈西桃嗤笑了一声,既是对孟亓,也是对她自己。 控分这件事,她在一分钟之前还真没敢想过。 想起来第一次过来教课,他做题对了三道,她让他猜猜能考多少分,他随口一说便猜对了。 现在想想,是她轻信小人。 “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见。” 陈西桃又推了一下孟亓,这次他没有阻挠,于是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城南“草木深”,人们推杯换盏,纸醉金迷。 孟亓喝完了一瓶啤酒,将酒瓶随意放在桌子上,算上刚刚这一瓶,他面前已经摆了六个一模一样的瓶子。 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俯身又拿了酒起子,想开瓶新的。 马轩一把将他手里的酒夺过来,不解的骂道:“你小子疯了?把酒当水喝吗?” 孟亓酒量不算好,这会儿已经很醉了,反应半天才听清马轩的话,皱眉含糊的说:“解渴。” 马轩没听清:“什么?” 孟亓打了个酒嗝,说:“解渴。”他痴痴的嘟囔,“喝了能见她,见到她就不渴了。” 马轩没听清他后边这话,因为有人走过来,是齐卡拉。 齐卡拉下午去上辅导班了,下课之后给孟亓发消息没人回,她又打电话给马轩,得知二人在酒吧,直接背着书包就过来了。 “孟亓,别告诉我这桌子上的都是你一个人喝的?”齐卡拉望着桌上的瓶子惊诧不已。 “就是他喝的,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喝酒,他已经醉过一回了,这是第二轮。”马轩有些生气。 齐卡拉听罢坐到孟亓身边,见孟亓在身上胡乱摸索着什么,知道他在找烟,又见烟灰缸里全是烟头,顿时明白过来他已经抽了不少。 孟亓会抽烟,但烟瘾不大,不常抽,这一点朋友们都知道。 齐卡拉念及于此,眉头紧皱。 她很想把他打醒,可又不舍得用力,只推了他几下,问:“你这是干嘛呀?” 孟亓察觉到有人推自己,直了直身子去看人,一下子呆了。 他瞪大了眼睛,怔怔的说不出话,又揉了揉眼睛,还是懵,然后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问:“你怎么来了?” 齐卡拉看他这样就受不了,说:“我不来还看不到你这鬼样子呢,你瞧瞧你成什么样了,酒气熏天的。” 在齐卡拉心里,孟亓这家伙的情绪从来不极端,他不狂喜也不丧气,他永远不是明媚如朝阳的 分卷阅读24 男生,可也从来不会低迷如死水。 他就像三月末的春风,带一点料峭之意,一点不经心,再加一点温凉的暖。 这样的人,多自由无畏,多无牵无挂啊。 可他怎么就成这样了? 齐卡拉不解,于是问:“孟亓,你怎么了?” 孟亓半闭着眼,喃喃:“还不都是因为你。” 齐卡拉只觉得有股酥酥麻麻的异样感从心底升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突然间,她的心倏地便不会跳了。 马轩也是心跳一滞。 他刚才一直在回消息,听到这句话他把回复到一半的聊天中断,看了眼齐卡拉,女生脸上红红的一团。 他咽了口唾沫,说:“你们聊吧,我先去个厕所。” 没有人理会他。 齐卡拉右手摸了下滚烫的脸颊,抿抿唇,又轻推了一下孟亓:“你说什么浑话呢?” 孟亓以为对面的姑娘在装傻,气的把桌子一踹,桌上的酒瓶咣当倒了好几瓶。 他指着齐卡拉咬牙切齿:“你说呢陈西桃!你至于这么绝情吗,老子错了还不行吗!” 好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才把这话说完整。 于是话音刚落,孟亓便倒在沙发上,三五秒后便入睡了。 对面的齐卡拉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上句话之前,她本来脸就红了,可他说完之后,她的脸更红了。 你知道的,脸红和脸红是不一样的。 正如害羞和羞耻一字之差。 偏偏泪流的最凶的时候,马轩回来了,他问:“你怎么了?” 齐卡拉反应过来,拿了包,落荒而逃。 她逃走的时候撞到了他的左肩,那一大片皮肉都震颤的疼,他看了眼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孟亓,又朝齐卡拉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走到沙发边踢了孟亓一下,骂:“怎么就没人为我哭呢。”想了想又摇摇头,喃喃自语,“只有你个混蛋会舍得让她哭。” 然后他拿起孟亓没来得及喝的酒,咕咚咚灌了半瓶下肚。 十点多的时候孟亓醒了。 他感觉好受多了。 那会儿刚醒,他费力睁开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喉咙里也像吞了刀片一样,身体上的不适驱赶了心理上的沉闷,他好受多了。 “怎么没喝死你啊?”马轩投来凶光。 他好像也喝了些闷酒,脸黑红黑红的,特滑稽。 孟亓笑了笑,哑着嗓子说:“谢谢兄弟。” 又看了眼手机,晚上10点23分,他起身去付账,然后和马轩告别。 走出酒吧的时候,天空中正有细细密密的雨落下来,他有意停下,仰头让雨落在脸上,像蒙了层有重量的烟。 然后他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不好了,于是他又打电话给陈西桃。 这次电话居然很快接通了。 那边声音嘈杂,有人在唱歌,他听到了一句——晚风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 秋风阵阵,他觉得这词儿写的真好啊,于是顿了一会儿没听到对面女生的话语。 “桃子,这人好像是找你的。”然后孟亓听到这样一句。 “喂?”她很快接听。 “喂。”他迟疑开口。 “是我。”他说。 “孟亓,你烦不烦啊!别给我打电话了,我听livehouse呢。”她说。 “都一天了,你还生气啊?” “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反正就是一份兼职,你就占据我一周生命的6小时,我干嘛生气?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还生气吗?” 然后她就挂断了。 然后他忽然就生气了,因为她居然这么快就不生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风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爽子客串成功。 下章分手哈朋友们! 第13章 分手 神童邀请陈西桃去听民谣专场。 那会陈西桃已经在床上睡了一天,没兴趣吃饭没兴趣玩手机,就是躺着,也睡不着,因为一闭眼就想到孟亓。 一想到孟亓她就生气。 然后神童敲了敲她的床,问:“桃子,咱们去听民谣吧?” 她询问的时候眼睛还肿肿的,可人却精神了很多,陈西桃爬起来,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说:“等我一会。” 她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7点了,那会儿刘淼刚好从图书馆回来,她一向勤奋,陈西桃二人出门的时候有些羞愧。 她们二人到酒吧的时候已经检票结束了,还好没有错过第一支歌。 她们跟着音乐身体轻轻的晃,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中间有互动环节。 也就是那一刻,有人打来电话。 陈西桃出门没带包,手机放在神童包里,神童听见响声没多想便点了接听,那头一直沉默,神童拿起手机一看:小孩。 神童将手机递给陈西桃:“桃子,这人好像是找你的。” 陈西桃一看又是孟亓,没和他说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那会儿台上的歌手正唱到: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听完一场演出,出门之后才发现下雨了,是那种很细很密的毛毛雨。 成年之后,很少再看到毛毛细雨出现,秋天的细雨更是少。 陈西桃扬起脸,让雨丝浸在脸上。 然后神童轻声唤她:“桃子,我有事情想跟你谈。” 她语气认真,陈西桃睁开眼,别过脸,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边走边 分卷阅读25 说,淋淋雨也挺好的。” 神童与她相视一笑:“好,听你的。” 两个姑娘在满是梧桐树的街道上缓缓地走,有些话慢慢地说,情绪慢慢的变化着。 然后陈西桃的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孟亓。 她挂断,他再打,她挂断,他再打。 她终于接听:“你有病吧孟亓……” 说了六个字,她急急顿住,眉头拧起,问:“谁?什么?” “……” 挂了电话之后,陈西桃拍了拍额头,对神童说:“你先回去,我学生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神童说:“要我陪你吗?” “不用啦。”陈西桃伸手在路边拦出租。 “那你快去快回。” “好。” 一辆车子停在眼前,没一会儿又很快开走。 陈西桃挂断电话之后,孟亓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忽然想起来那时候是高一,他要转学走的那天孟敏从白市赶到烟城给他办手续,他心里像背课文一样一直在念一个名字,烦乱之下,他到校园各处百无聊赖的转悠着。 谁知道居然真的见到了心里的那个名字的主人。 花坛边,树身的遮挡下,陈西桃正宣布要和一个男孩子分手。 她当时那么冷漠绝情,讲出的话却那么理所应当,让人没有一个字可以反驳。 后来她说完想说的话了,就转身离开了。 而那个男生一直站在原地。 直到孟亓办好手续,跟着孟敏踏着夕阳离开的时候,还看到在那片小花坛旁棕榈树下,男生的背影。 孟亓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体会到那个男生的感情了。 他们都给了陈西桃伤害自己的权利。 孟亓忽然不想回家。 这一片酒吧很多,孟亓往小路拐,穿过路正好是酒吧一条街,他进到离他最近的一家。 谁知道在酒吧进门刚拐弯的长廊里,他忽然撞见一个男生,在和另一个比他略高一些的男生对话。 他假装系鞋带,悄悄听取内容: “你什么时候和神童分手?” “你什么时候和陈西桃分手?” “本来是想分的,可现在你把神童扯进来,我改主意了。” “你知道我和神童在一起就是想气你,我心里都是你!阿宋你混不混蛋呐,霸着我,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又他妈不肯和陈西桃断!要我说,你在高中和她分了,她有可能就不上B大了,现在我还要看你和她秀恩爱,老子的心也是肉长的!” 高个男生说完话,忽然揽住对面的矮个子男生,狠狠吻上去。 “我操.你大爷!” 孟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去,一把薅过矮个子男生的衣领,把他摔在地上,然后他骑到他身上,二话不说,赤红着眼一拳一拳朝他面门打上去。 后面的高个男生见状,从后背扳过孟亓的肩,将他推在地上,直接两脚踹在孟亓左胸上。 孟亓费了点力气,发着狠劲儿反扑过去。 一场混乱。 陈西桃慌忙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三个脸上都挂了彩的人,并排蹲在警察局里。 她愣在原地双腿发麻,不知道该如何走过去。 然后有位年轻的警察走过来同她说了些什么,又解释:“孟亓不肯联系家长,他通讯录又都没备注,我们就打了他最近联系的手机号。” 等警察说完话,她才开始慢吞吞的往那三人挪步。 对面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那些目光一个比一个难懂,一个比一个深,短短三五米的距离,她停了一次,捋了捋思绪,才走到他们三个面前。 那个年轻警察过来同她说了些事件的经过。 陈西桃冷冷问孟亓:“你干嘛打人?” 孟亓深深盯着她,静了好几秒才说:“我喝多了。” 陈西桃说:“那你给他们道歉。” 孟亓说:“你想都别想。” 陈西桃顿了下,立刻转脸面向宋明扬:“那你不追究了,和解了,可以吗?” 宋明扬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先看了眼刘臣。 刘臣用一种特挑衅的目光看着陈西桃。 宋明扬再转脸眼神闪了闪,回:“可以。” 陈西桃没有说谢。 随后又办了些手续,半小时后他们一行人走出警局的大门。 陈西桃对宋明扬说:“你俩回校吧,我送他回家。” 宋明扬刚想说“好”,刘臣却越过他,眯眼看向陈西桃:“等等,宋明扬说算了,我可没说。” “滚你妈的!你最好别给我胡言乱语!”孟亓用手指着刘臣。 陈西桃按下他的手,挡在孟亓前面,笑:“那你想怎么办。” “我……” “我们分手吧!” 刘臣的话被宋明扬打断。 那一刻风都静了。 宋明扬握着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们分手吧桃子,我不爱你了。” 风又静止了几秒。 然后一声暴怒——“我操.你大爷!” 孟亓闻言红了眼,又要挥拳上去。 刘臣见状,撸起袖子要和孟亓开干。 陈西桃拼尽全力吼了句:“都给我住手!” 她挡在孟亓和刘臣面前,气的脸都红了。 她粗喘了好几口气,才转脸去看刘臣,她目光凶恶,丝毫不掩饰厌恶之情,然后目光一转,去寻他身后的身影:“宋明扬,小三上位的戏码,警察可管不着。” 本来她还没想透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但是刚刚宋明扬说分手之后孟亓的反应,一下子刺激了 分卷阅读26 她,令她立刻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 刘臣笑:“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不仅是我,那天在酒吧,童童也撞见了。”陈西桃直视他,想看透他卑劣的心灵。 那天她去上卫生间,无意间撞见不堪,后来回去碰到神童,她没有拦住她往真相走去的脚步。 与其不知如何戳破,不如趁机让神童亲自面对。 在知道真相之后,若神童还是爱,那她无话可说,若神童决定不爱,那她会陪她走过戒爱的过程。 而在神童假借爱情电影之名,痛苦了一些日子之后。就在今晚,演出散后,她向自己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并告诉她“那个人,我不要了,宋明扬也配不上你”。 陈西桃冷笑:“你说你们俩的事情,恶心我就够了,凭什么还扯上别人呢?” 刘臣无语的“呵”了一声,说:“真厉害啊陈西桃。” “没有你厉害。”陈西桃横眉冷对。 “忍辱负重一年多都没混个名分,看他和我在一起你什么感觉啊,说实在的,我还挺好奇的。”陈西桃最后一句话带了笑音。 “桃子,别再说了,求求你给我一点自尊吧,我现在真的很难堪。”宋明扬看起来就像要急哭了样子。 陈西桃看着宋明扬的脸,他饶是这样还是有一副飘逸俊朗之感,这副样子落在刘晨眼里一定很让他心疼吧。 可陈西桃只觉得作呕。 因为知道了他的龌龊事,于是他身上的美好也成了糟粕。 造物主在外表上对他的偏爱,本就是极大的讽刺。 “道歉。” 有个声音插进来。 像冷硬的一块石子,忽然在炎热的夏日触到肌肤,冰刺了什么,割伤了什么,陈西桃那一刻不知为何忽然抖了一下。 孟亓说的每个字都像石子一般坚硬,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郑重,指了一下宋明扬,又指了一下刘臣: “你,和你,你们,应该给她磕头认罪。” 孟亓站在路灯下,光束投在他身上,而宋明扬刘臣则站在他对面没有光束的空地上。 那一刻,少年孟亓浑身凌冽,对面的两个成年人一言不发。 陈西桃的心里发生了场小地震。 过了片刻,她才清了清嗓子,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还不快走,真的还想再打一架吗?你们还有资格再打一架吗?” 听完这话,宋明扬拉了拉刘臣的袖子。 刘臣晦暗的盯了几秒陈西桃,随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宋明扬紧跟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小三其实是这位。 其实前面我倒有铺垫啦。 然后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宋明扬一直没有碰过桃子。 这种其实身边也常有,用一段名存实亡的关系来掩盖一顿隐形的关系,就蛮恶心的。 第14章 做饭 陈西桃看着那两个人走了,转过身慢慢走到孟亓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喂。” 孟亓把手甩了一下,别开脸,说:“别看我。” 陈西桃偏要去看他的脸:“还疼不疼?” 孟亓干脆背过她:“还不都是你,眼光真差。” 陈西桃敛了敛眸,然后她又伸手扯了扯孟亓的袖子:“喂,抱歉啦,然后……谢谢你。” 孟亓僵硬了一下。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低下头,不自知的瘪了瘪嘴,说:“你也有脾气好的时候?” 陈西桃眼皮一跳,顿时明白过来这人点她呢,于是走到他面前,哄人一样,弯腰向上看他的脸:“哎呦,大老爷们别那么小气。” “我哪小气了?”孟亓猛地扬起脸,睁大了眼问。 陈西桃一笑:“我不生气了好了吧,扯平了,我继续给你上课,行了吧?” 孟亓想反驳,满肚子话憋在嘴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噎了一阵儿,才说:“谁让你上了?没家教更好!” 陈西桃白眼:“得了孟亓,你再说我真改主意了。” 孟亓张张嘴,想怼她,可想了想,又把话咽进肚子里。 他好怕她反悔。 陈西桃说:“走,送你回家。”又问,“你家有药箱吗?” 孟亓点点头。 回家只用了十几分钟。 孟亓进家之后先去洗澡,出来之后,陈西桃已经找好药箱在等他了。 陈西桃问:“你自己来行吗?” 孟亓点点头:“废话,我能允许你吃我豆腐?” 陈西桃恨不得冲过去锤他一拳,但她见他嘴角的淤青,又心软了。 今晚她对他改观了,她发现他其实真的不像表面上这么混不吝。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他女同学被人吃豆腐,他过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带小姑娘来台球馆”。 今晚宋明扬的丑事被他撞见,原本他可以一笑置之,但他还是上去把他们教训了一顿,哪怕他根本没讨到什么便宜,也还是说“你们应该给她下跪道歉”。 陈西桃又想起第一次见孟亓时,只认为他不尊重女性,而第一次见到宋明扬,却觉得他风姿隽爽。 可后来宋明扬背叛了她,而孟亓却为她痛打背叛者。 有些人乍见惊艳,以为满分,可却因品行低劣而不断减分。 可有些人,乍见不及格,可却能于细微处窥见闪光点,从而不断加分。 念及此,陈西桃没和孟亓斗嘴,把药箱递给他,又问:“杨姨呢?” “她孙女生病了,昨天晚上就回家了。” 陈西桃点了点头,又疑惑的扬起脸,问:“那 分卷阅读27 你怎么吃饭?” “不饿。”孟亓说,“我减肥。” 其实他也不算撒谎,他不饿,只渴,于是一直在喝酒,可是越喝越渴,根本没有饿的感觉。 这些陈西桃自然不会理解,她张大了嘴:“你还减肥?” 孟亓斜斜瞥她一眼,淡漠的问:“我为什么不能减肥?” “咕咕——” 是什么在叫…… 陈西桃与孟亓对视了一眼,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孟亓,你幼不幼稚啊,干嘛总装酷?” 孟亓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还是那副傲娇样,说:“肚子叫就代表饿?” 陈西桃摇摇头,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孟亓愣了下,扯了扯嘴角,又冲女生的背影喊道:“你别下毒!” 厨房里的灯是橙子色的。 灯光下,陈西桃围着围裙,一边着蔬菜一边看手机上的食谱,有一缕头发从侧脸落下来,又被她轻轻捋到耳后。 孟亓涂完药下楼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然后他没说话,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把她拍了下来。 静静坐在餐椅上等。 没一会儿,她端着一碗蔬菜面走过来。 “喏,吃吧。”她有点期待的样子。 孟亓闻见味儿就受不了了,只是端过碗的时候,他还是慢吞吞的,就像被逼无奈一样,然后随意的夹了一筷子。 “咳咳咳。” 孟亓差点没被呛死。 “怎么了?” “怎么那么辣啊,咳咳……你把卖辣椒的抢劫了吧你!” 陈西桃瞪大了眼睛:“喂!你太夸张了吧!我人生第一次下厨,你就算装也拜托装一下吧?” 她这样说,孟亓咳到一半拼命顿住了,脸憋的通红,艰难的解释道:“不是我不想装,是你这碗面没给我反应的机会。” 陈西桃更来气了:“你还不如不解释!” 孟亓闷闷咳了两声,又喝了口水,然后叹气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她,说:“得,小爷发回善心,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陈西桃惊讶:“你会做饭?” 孟亓乐了:“我什么不会?” 陈西桃晃然站起来,把围裙往他身上一扔:“那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孟亓心情不错的样子,接过围裙就开始套。 陈西桃扶额:“我宝贵的第一次唉,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孟亓穿围裙的手倏地顿了下来,然后他深深看了眼陈西桃,眼神汹涌。 陈西桃与他对视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于是脸“腾”一下红了。 她说:“要做就快去!” 孟亓的目光一直黏在陈西桃身上,闻言玩味儿的笑了笑,继续穿围裙,可目光不移。 直到穿好了,他偏脸,回身。 原来她也会脸红,就像光芒不太盛的时候,圆圆的红日的颜色。 陈西桃有点不开心。 她为自己刚刚说错话而感到羞愧,更为孟亓刚才看她的目光而感到羞耻。 她察觉自己的脸很烫,可能是红了,可又不想被孟亓看出她的异样,于是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装作在整理头发。 一看,脸果然红了。 她暗暗骂了一句脏话,又故作随意的拿起包里的粉饼,装作补妆,往脸上盖了层粉。 孟亓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他正在旁边专心致志的洗青菜。 陈西桃收好粉饼,走过去,站在料理台外面看孟亓洗菜,切菜,烧水。 他神情专注,因为目光向下,他的睫毛仿佛是一朵温顺的扇形的花,花影投射在眼下,看着便觉岁月静好。 她有注意到他正切菜的手,很是修长好看。 她甚至有一瞬间想冲过去让他把菜刀放下。 这样的手应该去弹莫扎特,去戴百达翡丽,去抚摸世上最高贵漂亮的猫儿。 怎么可以拿刀呢? 又怎么可以动粗打人呢。 何况是替她才挥拳。 陈西桃有点愧疚,她心里酸酸涨涨的,有什么情绪在堵着她,憋得她喘不过气。 因为她想到今晚见他之后讲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有没有受伤”,而是,“你道歉”。 陈西桃把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 孟亓切菜的手顿了下,抬眼随意看了她一眼:“干嘛又说一次?” 她说:“之前我有点好面子,不太正式,这会儿是正儿八经对你说的,对不起,还有谢谢。” 孟亓沉眸看着她,顿了一下又笑了,问:“你真的不难过啊?” 陈西桃问:“什么?” 孟亓说:“他。” 陈西桃表情未变:“我为什么要难过。” 孟亓笑,那笑极为欣慰,他说:“那就好。”又说,“奖励你一个荷包蛋吧。” 陈西桃反应了一下,说:“我才不吃,我减肥。” 孟亓不说话了,静止着看向她。 三秒后陈西桃投降:“我吃,我吃好了吧。” 孟亓转过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满意的笑了。 这晚头顶上的橙子灯,亮到半夜。 陈西桃第二天决定去面对宋明扬。 她回宿舍化了个全妆。 昨晚在电话里和神童把事情讲过了,这姑娘又哭了大半宿,对她说:“桃子,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啊,但是我真的没做好准备。” 陈西桃安慰的拍了怕她的肩,说:“没关系,我自己去。” “我连你那份一起讨回来。” 见面的地点定在校外的茶馆包间。 宋明扬大概是认为这样的地方,便不会遇到熟 分卷阅读28 人,而在包间里,陈西桃就算是想闹,也不会引来侧目。 陈西桃对这样的地方也感到满意,因此她好心情的点了杯——绿茶。 陈西桃要刘臣在包间外面等,原话是这样说的,“你我的从前他不曾参与,因此你我的烂账,他不配旁听”,又说,“你总不能连单独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 宋明扬脊背微驼,神色有些颓丧,他说“都听你的”,颇有些疲累而无从应对的落魄感。 陈西桃进门之后先泡茶,涤器取茶的功夫,宋明扬先开口了:“桃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虚伪,但是我是真心的,你想要什么补偿?” 陈西桃又润茶,闻言手势未停:“你能给我什么补偿?” 陈西桃这日穿的白色针织衫,头发低低绾着,莲花样式的耳钉格外禅意,乍看诗与意皆浓,一幅悠远淡然的模样。 可宋明扬不敢卸下防备,只见她眼下小痣便令他放弃幻想,他知道眼前的姑娘远不是表面上这样的温和顺从。 宋明扬说:“谈钱俗气,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你过去一年半对我的真心,可除了钱,我想不到其他了。” 润茶之后注水,随后斟茶,父亲曾告诉过她,中国人讲究“酒满茶浅”,一般斟茶只斟七分满,留得三分是人情。 可陈西桃却将茶水斟了十分满,而后对他面前的钟式杯比了个“请”的手势。 ===== 作者有话要说: ===== 有些人乍见惊艳,以为满分,可却因品行低劣而不断减分。 可有些人,乍见不及格,可却能于细微处窥见闪光点,从而不断加分。 身边应该有这样的例子吧。 第15章 报复 茶馆里茶香缭绕。 有那么一阵子,陈西桃不接话,只品茗。 喝了一盏茶之后,她缓缓开口:“我不要钱。” 那会儿,宋明扬已被她闲适的态度搞得如坐针毡,听她开口,他迫不及待的问:“那你要什么?” 陈西桃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拨了拨耳垂,答非所问:“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我高二下学期开学典礼上,你作为高考生代表发言,之前你从没有发过言,为人也很低调,所以你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帅的全场尖叫,我们班女生都疯了。” 说到这,陈西桃停下来。 宋明扬低着头,有层阴翳笼罩在他身边,陈西桃看不到他表情,也读不出他情绪。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自然也记住了你,后来没过几天,我到超市卖烤肠,没有带钱,正巧你在我身后,帮我付了款。有了这个契机,我们认识了,随后又熟悉了。在五月的一个晚上,你带我去看民谣演出,那晚你告白了,我接受了。” “你当时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并没有说很浪漫的话,但却很诚实的样子,你说,我会好好对你,永远不欺骗你,伤害你。” “后来你上了B大,刚开始还很正常,后来我们联络越来越少了,我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去B大找你,你带我去吃学校餐厅,路上遇见你同学。也就是刘臣。 后来我高考查成绩那天,查到我考得不错,稳进B大,就跑去你家找你,我从后门进小区,穿地下停车场的近道过去,就看到你和刘臣拥吻在一起。” 陈西桃言及于此笑了笑:“我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晴天霹雳?大概是这样吧。我恨不得冲上去打你一巴掌,但我没有。” 宋明扬这才抬起头:“我宁愿你当初冲上来,打下去。” 陈西桃冷笑一声,静静观察他痛苦的神色,不说话。 陈西桃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因此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会冲出去。 她明白她越是闹,他心里便越好受。他会觉得一巴掌伤了他的面子,因此欠她的也就还了,而她如果不依不饶,他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最后把愧疚都变成厌烦。 她才不要给他这样的机会。 “许明月也知道你俩的事对吧?”陈西桃问。 宋明扬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 “嗯。” 陈西桃失笑。 她没有很震惊,只不过觉得答案被制造问题的人亲口说出有些奇妙:“难怪你们总形影不离,果然是迷惑我。” “不过刘臣没我想象中强大。”陈西桃笑,“我秀个恩爱,他就按捺不住了,还眼巴巴找上童童。” 宋明扬叹了声气,说:“对不起。” 陈西桃问:“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同性恋,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宋明扬嗫嚅了一会儿,回:“我不是同,我是双,开始的时候我对你是真心的。” 陈西桃愣了一秒,无语又鄙视的笑了:“你只敢讲一个字,你真的好胆小。” 宋明扬闻言,脸埋的更低,显然有些无地自容。 陈西桃说:“我不见刘臣了,以后也不见你了。我不会原谅你,你也无法弥补我。哪怕以后你过得再好,只要还有一丝廉耻心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一想我,你都要看不起自己。这就是我今天来,想告诉你的全部。” 宋明扬沉默了,随后又自嘲的笑了。他说:“应该的。” 陈西桃拿起包准备走,站起来的那刻她想到什么,又摸了下耳朵,问他:“我的耳洞好看吗?” 宋明扬抬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陈西桃干脆解释给他听:“这耳洞不是什么十八岁的遗憾,而是我告别过去的证明。你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小伤口,伤 分卷阅读29 口的存在我无法磨灭,但我却可以选择它在什么位置。” 宋明扬又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直在沉默。 陈西桃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刘臣,仿佛程门立雪。 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秒,旋即无视他,越过他,挺直脊背离开。 孟亓在这条路上等了很久。 周问渠踹了他一脚,问:“人到底还来不来?” 孟亓眼神锐利的盯着一个方向:“不来我就去他学校门口堵他,我就不信还抓不住两个大活人?” “呵。”周问渠气笑了,伸手用了劲儿打了孟亓后脑勺一巴掌,“你小子是真拿我兄弟当自己的兵使唤呢?” 孟亓扭头看了周问渠一眼,笑了笑:“哥,咱俩这关系,你还见什么外?” 话刚落,孟亓扭过脸,眼睛一亮:“来了来了!准备上!” 三五个社会青年从一辆面包车上下来,迅疾跑到两个男生旁边,捂住了他们的口鼻,又过了一会儿,一群人乌泱泱回到了车里。 黄毛问周问渠:“哥,人给弄晕了,直接去六子家里吗?” 周问渠拍了他头一下:“你说呢?” 车子轰隆隆驶过长街。 陈西桃给陈赵买了一套奥特曼。 这日她刚下课,小男孩便卡点给她打来视频电话,深秋的校园略显寂寥些,路上没什么人,路边的树叶青黄参半,月季花尚未凋零,在一片由盛转败的景色里,展露出招摇的娇媚。 小男孩在那边喋喋不休,叽叽喳喳介绍每个奥特曼的名字,可或许是景致的缘故,陈西桃只觉得整个人都慢了下来。 “赵赵,别打了,别烦你姐姐,你姐姐还要学习呢。”又打了一会儿,便听见赵明英开始嚷。 小男孩憋着嘴,奶声奶气:“可是姐姐下课了。” “听话,姐姐在名牌大学,平时学习可忙啦……” “我忙去了。” 陈西桃打断赵明英,挂断电话。 这时候已经十月下旬,天还是湛蓝湛蓝的,有飞机飞过,划出缓慢而明显的云痕。 不知道它是飞往哪去。 前天的时候,孟敏把第一个月的家教工资结给她了,她把这些钱小心的攒到一个不常用的银行卡里,盘算着等到新年的时候,飞往美国。 上次见王丽的时候还是初一,那会儿王丽刚去美国闯,事业初成,回国的时候一身名牌,陈西桃现在想起来还是只能用“风光”二字形容,后来她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便几乎没有回过国。 这一别,算算已经五载有余。 她长大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变老。 这会儿她正不紧不慢往宿舍走。 迎面遇到班里一个女生,正边低头看一张纸边走过来,眼看就要撞到人,陈西桃到她面前开玩笑的大声叫了一声:“嘿!” 女生被吓的一激灵,手里的纸没拿稳,就这么掉了下来。 女生看清是陈西桃,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干嘛呀,吓死人!”又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下,立刻俯身去捡纸。 陈西桃笑:“你看什么呢?” 女生支支吾吾,说要走。 陈西桃咬了咬唇,隐觉有事,趁女生要抬脚,一把抢过那纸。 女生要夺,她转圈躲过去,凝神一看傻眼了。 A4纸被撕掉一角,皱皱巴巴的,看着很可怜,就像纸上的字与图,看着令人生悲—— 那是宋明扬和刘臣的桃色新闻,图文并茂,字字锥心,正红色宋体的标题写着“奸夫淫夫”。 短短四字,已暗含所有的肮脏黯败。 不得见光,不得细想。 陈西桃恍惚了一下子,才问:“谁给你的?” 女生咽了口唾沫,小心看着陈西桃脸色,说:“门口有人在发这个。” 陈西桃立刻往校外小跑。 还没有出门,就看到几个染着乱七八糟头发的少年,靠在摩托上,敷衍的向进校园的人递着单页。 陈西桃走到一个男生面前,把手上的单页扬给他看,又昂起下巴,神情淡漠,问:“谁让你来的?” 男生晃了下神,流里流气的反问:“你谁啊?管得着么?” 陈西桃气定神闲,干脆直接问:“孟亓找你来的?” 男生本来靠着摩托,听到这话又忙站直,犹疑的看了眼陈西桃:“你是?” 陈西桃不再给他废话,转身打给孟亓。 孟亓很快接听。 陈西桃没给他张口的机会,开门见山说道:“孟亓,我知道在门口发传单的是你的人,你是不是脑子抽风啊,快点让他们都走!” 孟亓笑:“怎么着,你还心疼?” 陈西桃拍着额头,来回踱步,不欲与他多费口舌:“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让你的人滚。” 说完便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没多久,陈西桃便见刚刚那个和她讲话的男生接了通电话,不知道孟亓交代了什么,他变了变脸色,又看了眼陈西桃。 挂了电话,陈西桃以为他们要走,谁知道这帮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发起单页来。 陈西桃气的冒烟,走过去叉腰问:“你们怎么还不走?” 男生将单页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手上,眯眼说:“大哥交代了,没发完,不许回。” 这下陈西桃算是听明白了。 她压着火,又打给孟亓。 人家直接关机。 陈西桃给孟亓发消息: 我要见你。 编辑完这四个字,在点发送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因为怕他拒收,她又加了行空格,编辑上另一句话: 要是不见 分卷阅读30 ,我天天去你学校堵你,你信不信? 许是被她这无赖性格唬住了。 三分钟后,手机振动一下,是孟亓。 他说:在“寂寞沙洲”,半小时后走。 陈西桃立刻嘀了辆快车,直奔城南。 ===== 作者有话要说: ===== 你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小伤口,伤口的存在我无法磨灭,但我却可以选择它在什么位置。 给所有姑娘的话。 第16章 起哄 一路上万般风景皆过。 陈西桃在“寂寞沙洲”下车,这家店开在一条窄路的最里面,刚刚过来的时候,陈西桃看到路两旁开满各种发廊、酒吧、台球厅,每家店都装修的很有特点。 “寂寞沙洲”应该是开了有些年头了,一块早已褪去原有颜色的门头招牌显眼,店门口还摆了一块写满了五颜六色的字的会发光的小黑板。 陈西桃顿了顿走进去,进门便见一个鱼缸,鱼缸后面挂着一幅飘逸易识、行云流水的四字行书——天道酬勤。 她觉得这有些讽刺。 往里走,有个染白发的寸头青年,听见声音看了她一眼,扯出公式化的笑:“您好,请问是要纹身吗?有预约吗?” 陈西桃说:“我找孟亓。” 她不知道自己语气如何,只见白发青年眼神快速的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说:“等会哈。” 青年说罢上了楼,约莫三两分钟后,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踢踏着从上往下来。 青年很快下楼,再一看,后边还跟着孟亓。 孟亓双手插兜,叼着根烟,走路散漫没正形,站近了,云雾缭绕的看不清表情。 陈西桃拿手扇了扇烟雾,皱了下眉,说:“你想干什么?” 孟亓把烟灭了,笑:“干嘛,我就发个单页你就心疼了?” 陈西桃眉头更紧:“什么叫心疼了?” “不心疼你眼巴巴跑过来?”孟亓特冷的扫了陈西桃一眼。 陈西桃简直要气笑了:“你疯还是我疯?” 她忍不住拿手去点他的胸口:“你怎么拍到那些照片的?想都不用想,你把人绑了吧?孟亓,你不是告诉过我你不混社会的吗?那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 孟亓轻嗤一笑:“那怎么了,他敢做,不敢让人知道?” “那是人家的隐私,就算不光彩,也和你没关系。再说了,你把人绑了,拍了不雅照,还去学校门口大肆宣传,哪一件事又光彩了?”陈西桃有点急,“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可我和他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孟亓静静听她说完这一长段,还是不甚在意的笑:“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我给你添乱么?不就是想说,你俩的事儿和我这个外人没关系么?” 陈西桃一顿,忽然便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孟亓拿舌头顶了顶脸颊,笑说:“没别的,他恶心你,我就要恶心他。” 陈西桃一哽。 她垂眼,有什么情绪在心底浮上来,就像空气中尚未消弭的他刚刚抽过的烟味,争前恐后的灌满她的嗅觉,那些情绪则慢慢填满她的知觉。 这家伙,还挺讲义气的。 陈西桃着实感动了一下,可面上却不愿表露,她抬眼,有些埋怨:“你怎么好赖话听不出来啊。” 她哪是担心人渣呢。 她叹气:“私德约束是个人良心,有些人没有那份良心,有良心的人便要固守本心,不要迷失边界。” 孟亓“呵”了一声,目光沉沉看着她:“老师,别教育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固守本心?” 便是因为有,他才看不得有人欺负她。 陈西桃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和孟亓理论了。 这时候,楼上又一阵踢踢踏踏下楼声,随后四五个黑衣男生边从楼上下来。 为首的高个子酷似李钟硕,他看了陈西桃两眼,眼神凌厉,然后走到孟亓身边,笑问:“就她啊。” 孟亓瞥他一眼:“说话注意点。” 那男生笑了笑,走到陈西桃面前,说:“刚才你俩说话我听见了几句,你放心,出了事算我的,找不到他身上。” 陈西桃与男生对视了一眼,别扭的低下了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谁担心他了。” 陈西桃说着话,又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男生们,那边有男生在点烟,火花擦亮,尼苦丁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她心想,和孟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便盘算着告辞。 她刚想讲话,就见孟亓扭头,硬声说:“灭了,别抽。”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愣了一秒,然后把烟灭了。 有个矮个子胖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孟亓,眼神不离陈西桃,问:“这你媳妇吗?” 孟亓别扭的看了眼陈西桃,抢先大声反驳:“说什么呢?” 陈西桃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无语。 她都没急,他急什么。 陈西桃说:“我先走了。” 孟亓问:“我送你吧?” 陈西桃说:“不必。”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孟亓在后边喊了她两声:“陈西桃,你怎么那么倔啊,臭脾气。” 陈西桃走到鱼缸旁边,闻声收住脚,转头不耐烦的问:“孟亓,你少自己骂自己了!” 那个矮个子胖男人却先开口了:“你叫陈西桃?” 陈西桃看他:“怎么了?” 那男人说:“哦没。”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着孟亓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孟亓爱吃桃。” 此话一出,空气凝固了 分卷阅读31 两秒,旋即起哄声四起。 陈西桃有些局促,差点呼吸不稳,他去看孟亓,只见男生尴尬的咳了一声,却没和刚才一样立即反驳,而是眼神闪烁的看着她。 孟亓闻言,自然是不自在的,又怕不小心说漏什么,又想看陈西桃反应,于是一时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 而这表情落在陈西桃眼里,便是他似笑非笑,想看她笑话了。 她这个人最不肯吃亏,于是稳了稳神,笑了:“是么,可这和我扯不上关系呀。我这个桃是桃花的桃,不结果。” 她讲完之后,又移开目光,转身欲走,这时恰好瞥见鱼缸,便笑:“这家店的装修该换换了,天道酬勤,好不应景。” 说完这话,报复的快感冲刷了刚才的那丝羞耻感。 陈西桃满意离开。 身后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在她身影彻底消失后,又不约而同失笑起来。 孟亓歉疚的对矮个子男人说:“对不住啊沙哥,她就这样,我看你店里装修蛮好的。” 沙哥摆手笑:“我不气,字是你写的,你都不气,我气什么?” 旁边有人问:“孟亓,这会儿哥能抽烟了不?” 孟亓笑笑:“哥,你这话说的。”又从兜里掏出一盒黄鹤楼,扔给那人,“我这还有包黄鹤楼,你慢慢抽。” 那人笑:“得嘞。” 周问渠在旁边站半天了,戳了戳孟亓,问:“孟亓爱吃桃是什么意思?” 孟亓咳了一声,朝沙哥递了个眼色,然后说:“没啥。” 周问渠骂:“德行!”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什么,看天色渐晚了,才各自散了。 回校的途中手机响了。 宋明扬几近失控,刘臣夺过手机咬牙切齿,癫狂的吼道:“陈西桃!我知道这事儿不是你,就是那小子干的!要是宋明扬出事了,我杀了你和那小子你信不信?” 地铁门开了,凉风灌进来,吹的陈西桃灵魂失重。 她稳稳神,问:“你们在哪?” “……” 二十分钟后,陈西桃于B大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下车。 她在一楼登电梯,掏出手机按了录音,刚将手机重新放进包里,电梯门打开。 刘臣赤红着眼一把薅住她头发,将她拉出电梯,又一路生拉硬拽的把她扯到一间房里。 “陈西桃!真没想到你他妈来阴的!” 进门后,刘臣把陈西桃摔到地上,指着她破口大骂。 陈西桃左胯磕到了地板,疼的她闷哼了一声,她想过刘臣会发疯,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 可是疼痛反倒提醒她要镇定。 她不敢忘,此行的目的是解决问题,而非激化矛盾。 陈西桃忍着痛站起来,转身看到坐在床沿上,垂首静默的宋明扬。 她知道,宋明扬开始时对她有过感情,后来又对她心生愧疚,他这人懦弱摇摆,心肠不硬,会是个突破口。 于是她慢慢走到宋明扬面前,声音轻轻地,问:“阿扬,你也同意刘臣说的,要杀了我?弄死我?” 宋明扬只是低头,连动都不动一下,更不说话。 刘臣见此,三两步上来拽住陈西桃衣领,把她拽的离宋明扬远远的,说:“你别逼他,也别使苦肉计!” 陈西桃头发被他扯到了,痛得不行,皱着脸问:“能不能先放开我?” 刘臣哪里肯,他笑的脸都变形了,威胁道:“陈西桃,你落在我手里了还想谈条件?那小子敢这样对阿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扒光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西桃闻言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心里一阵阵发慌,身子也发软,她拼命握紧拳,又咬紧了牙齿。她整个人僵硬的如一块石头,可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办法去暂缓失态。 “你不要吓她。” 好在很快宋明扬便开了口。 他声音轻轻的,丧丧的,却很笃定:“她肯定是事先不知情的,我明白她的性格。” 刘臣骂了句“操”,显然为宋明扬的话感到痛苦又不解:“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不懂啊?” 陈西桃的思绪已经渐渐回到了身体里,她试探的说:“我冤枉啊。” 又说:“我一个小姑娘,单刀赴会,任你又拽又扯的,不敢哭不敢叫,还不够诚意么?” 刘臣“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知道。” 陈西桃叹息:“其实我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却不知道你根本不想听。” 刘臣烦躁的耙了把头发:“要说快点,少废话!” ===== 作者有话要说: ===== 孟亓爱吃桃,划重点! 第17章 哭了 陈西桃顿了下,稳了稳自己。 等宋明扬也扬起脸,她才直视他,缓缓说道:“很简单,这是个契机,你们趁此公开,然后我做第一个公开祝福你们的人。” 话落,刘臣的眸光亮起来,可宋明扬的眸光却黯了下去。 宋明扬说:“我不可能公开的,也不可能承认。” 刘臣嗫嚅了一阵,想说话,又忍住了。 陈西桃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了笑:“也有第二条路。” 宋明扬急切问:“什么?” “你可以声明一切都是假的,我帮你作证。至于照片嘛,可以说是PS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造谣的。为保真实,可以加一句报警声明。” 讲到这里陈西桃顿了顿:“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真的报警。” 宋明扬沉默了一阵。 刘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陈西桃的 分卷阅读32 目光也是,他们都在等他的决定。 终于,他说:“好。” 陈西桃隐隐松了口气,她镇定了一下,眸中散发光彩,笑着说:“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有些话要讲在前头,你要保证,绝不报警,事情一结,我们彻底分道扬镳。否则,我手里是有你和刘臣的把柄的。” “你闭嘴!”刘臣早就忍不住了,这会儿直接推搡了陈西桃一下,又眼巴巴走到宋明扬面前,几近渴求:“你别信她鬼话,其实公开也没什么,我会保护你……” “我不愿意。”宋明扬打断他,他神情倦怠,吐字是那么轻,可伤害是那么重,“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是说现在,还有…以后。” 陈西桃忍不住心里冷笑,又忽然生出一秒钟的悲悯。 有句话讲的好,爱一个人,原本就是亲手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 她轻咳了一声,说:“你们之间有什么慢慢说吧,这件事具体怎么做,回头再联系。” “等等。”宋明扬喊了她一声,阴郁的说,“你叫那男孩不要再轻举妄动。” 陈西桃没表情的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扬起笑,说:“好。” 移开目光之前对上刘臣的眼,他杀气腾腾,盯着她一动不动。 陈西桃气定神闲的走出房间。 她踏上电梯,迅速拿出手机将录音关闭,出电梯后她才开始疾步。 直到打上车,她才终于如释重负的喘口了气,这才发现额上后背早已浸出薄汗。 刚才真是生怕刘臣头脑一热又要将她捉回去。 孟亓到家那会正是饭点。 白马庄园这一片是别墅区,不像以前住在老单元楼,刚进小区就能闻见各式各样的饭香味。下午的时候工人应该有整理过绿植,路两旁的灌木矮小整齐,这会儿周围都是浓郁的草木气,很像夏日残存的那口气儿。 孟亓就是闻着这股味道一路沉默到家,杨姨不在,冰箱里也没有多少吃的,他下了碗面条吃。 刚吃完,孟敏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吃饭。 孟亓把空碗给孟敏看。 孟敏那边应该是清晨,她没有拉窗帘,就开了一盏台灯,屋里昏昏暗暗的,她倚在卧室的沙发上,端了杯牛奶,把脸挡了一点。 孟亓有点不耐烦:“怎么着,和我视个频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孟敏顿了下,把牛奶放下,问:“最近学习还好吧?” 孟亓乐了:“好不好你不知道?” 孟敏拧了拧眉,眼见要不耐烦了,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个男人喊:“敏敏,我的领……” 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只因孟敏反应极快,迅速转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真真儿是落针可闻,然后静了几秒,孟敏缓慢地转过头。 镜头另一边的孟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罐可乐,好像并没把刚才的一切放在心上,咕咚咚灌了自己几口,打了个汽水嗝漫不经心问:“谁啊?” 孟敏又端起牛奶来喝,遮遮掩掩的说:“请了个生活助理。” 孟亓“哦”了一声,说:“怪不得见您又发福了,原来是有人照顾得好。” 孟敏把牛奶杯放下,往上拉了拉睡衣,嘱咐说:“行了,我要去忙了,你睡觉前学会儿习。” 孟亓舔了舔牙笑了:“呵,天高皇帝远,您管的着吗。” 孟敏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管你行吗,也不知道给我省点心!再气我,回头真不管你了,反正你都快十八了,国外十八就得自己生活了知道吗?” 孟亓静了一秒,随即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笑,说:“得,下回教育我麻烦开个灯吧亲爱的妈妈,脸都看不清,张牙舞爪的。” 孟敏忙解释:“我早起脸肿了……” “……”一阵忙音。 孟亓按了挂断。 他的眼睛里浮动着暗夜的灯火,一点点的燃烧,又忽然之间殆尽。 手里的易拉罐被捏的皱在一起,里面的液体流出浸了另一手,他烦躁的将罐子往一边狠狠扔出去。 “喵!” 无意之间惹到了昏睡的猫咪。 孟亓被这声叫唤激的柔软了一点,他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叮当面前,用没有沾到可乐的手抱起小家伙,然后在脖子上蹭了蹭。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叮……” 忽然有人按响门铃。 孟亓的心一动,忙小跑到门口,小心摁开显示器。 果然是她。 还穿着白天的衣裳,还摆着白天的臭脸的她。 孟亓挑挑眉想笑又很快忍住了,他吊儿郎当:“门没锁。” 陈西桃把脸往镜头凑了凑,桀骜不驯的样子:“谁说要进去了?你滚出来。” 孟亓闻言简直要翻个白眼,他无语:“呵?你爱进不进!” 陈西桃刚才在宋明扬和刘臣那边周旋,累的不行,这会儿压根不想给孟亓好脸色,秋天的风凉凉的,吹在她刚刚冒过冷汗的皮肤上,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人一发抖啊,就显得可怜,陈西桃顿时自怜起来,心里难受的不行。 她本来就倔,这会儿有小性子,更倔,门开好了,推一下就能进去,可她就是不进。 她直愣愣站在门口,脸色不大好,有点气也有点委屈。 孟亓则抱着猫,站在与她一墙之隔的门后。 看着她使性子,他心里也不乐意。 他好心好意帮她教训人渣,她倒替人渣鸣不平,这倒算了,凭什么要他屈服于她啊,凭什么每次都是他投降,都是他哄着她让着她啊? 分卷阅读33 再说了,这会儿他心里还不好受呢,他还需要人哄呢。 他还未成年呢,可谁来哄过他啊。 这么想着,孟亓打定主意了,她爱进不进,他绝不惯着她。 于是他抱着玎珰上了二楼,然后放了首音乐,开始洗澡。 洗完澡之后他又把自己内裤洗了,吹了吹头发,又抱着叮当下楼了。 到一楼,他把叮当放下,转悠着到冰箱又拿了罐可乐,没开,又放在台子上,然后拿了根烟抽,边抽边拿手机登微信,消息一大推,他挑着回,心里莫名有点烦。 默默回了一分钟微信,他忽然把手机扔沙发上,然后起身大步走到门口。 到门口倏然顿住! 孟亓急刹车的立在离门仅有一拳之隔的地方。 然后他贼一样,弯下身子,颤着手摁开显示器—— 只见女孩身影颀长,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微低着头,风卷着她单薄的衣衫,有一缕头发被吹得一晃一晃的,就像一面军旗。 王小波笔下的军旗。 “嘶——” 孟亓吃痛了。 烟还夹在手上,烫伤了他的心。 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扔了烟,把门打开。 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呦,还没走呢?” 陈西桃闻声抬起脸。 她面上浮起一种奇妙的神色,像笼了一层迷雾,雾色里有倦怠,有倔强,有委屈,拨开之后是不可忽视的神气。 她赢了。 孟亓早知道她赢了,可这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不在意的笑:“有话快说。” 陈西桃却盯着他,也不说话,两秒之后张张嘴,眼眶里忽然有液体落下来。 满脸的泪啊,就像蜿蜒的银河,在夜光之中,那么的波光粼粼,又正逢汛期,水势凶猛,奔涌而来。 把孟亓浇懵了。 孟亓简直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陈西桃拿手去擦泪,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别哭啊,谁惹你了,我可没……” 他话没说完。 陈西桃一拳砸在他胸口上。 孟亓闷哼了一声,没叫出声。 她一点也没客气,挺疼的,孟亓蛮无所谓,他觉得自己挺贱的,如果他疼她就开心,他也觉得挺好的。 可他这态度,落在陈西桃眼里,就是一幅没脸没皮不痛不痒的样子了。 她气的难受,却不想再打他第二下了,又觉得在他面前哭,未免太丢脸,却又忍不住,只好背过身使劲儿擦眼泪。 陈西桃肩膀抖动着,就像蝴蝶震颤的翅膀,落在孟亓眼里,是那样的举重若轻。 孟亓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肩膀。 可是手伸出来了,却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落不到她肩上,他纠结着,像被定住一样,傻傻举着手。 爱是想触碰却收回手,是某个作家说过的。 现在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作者有话要说: ===== 教训人渣这件事,其实是孟亓关心则乱,但是后面还会有其他交代。 总之宋明扬刘臣是推动作用的人物,但不是工具人,在他俩身上,体现了男女主的爱情和处事哲理。 王小波笔下的军旗——当我跨过沉沦到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第18章 形容 陈西桃很快就不哭了。 她转脸面对孟亓,眼睛红红的,声音也软,只是语气却硬的很:“孟亓我告诉你,别再搞事儿了,我和宋明扬的事轮不到你管。” 孟亓有点想笑:“你站在这和我犟半天,就为说这个?” 陈西桃扬扬脸:“你以为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孟亓胡乱揉了把头发,有点燥乱,问:“你怕了?” 陈西桃一时无言。 孟亓笑:“你放心,小爷不让那孙子伤害你,自己更不会给你惹麻烦。” 陈西桃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吃了一颗梅子一样,酸涩的难受。 她现在还能想起刘臣的目光,火海一样,简直要把她挫骨扬灰,在爱里迷失的人,总会偏执而疯狂的。 对此她不是不怕,却也不只是怕。 她一个人的事儿怎么都好办,可是孟亓不一样,他既非她的血缘至亲又非她的莫逆之交,关键他更不是陌生人,反倒是理应被她保护的学生。 他不该蹚浑水。 原本刚刚孟亓问“你怕了”的时候,陈西桃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别管闲事了”,可这会儿,她要是还这么说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可她还是埋怨他的,便骂:“你神经病啊?谁说嫌你惹麻烦了?” 孟亓瘪瘪嘴:“那怎么?” 陈西桃一肚子话,这会儿堵在心里,别扭了一阵,只讲出一句:“我能解决,你信我。” 孟亓看她脸色认真,像拿他没办法了的样子,原本想说什么,这下也没话了。 陈西桃又说:“孟亓,你好好学习,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孟亓目不转睛的盯了陈西桃两眼,笑:“你真把自己当我老师了?” “我可不就是你老师?” 孟亓连连点头,只差举手投降。 陈西桃往他面前走了两步,离他只有一人之隔的时候停下来,认真看向他的眼睛:“孟亓,你现在什么事都别管。如果他真的欺负到我了,我第一个找你帮忙,到时候你得帮我,好不好?” 她离得这么近,身上的味道都糊在他脸上,令他有种窒息感。 沙巴茉莉,还是晚香玉,又或是蜜李的果味,总之她香的很,香的不讲道理。 分卷阅读34 孟亓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淡淡睨了陈西桃一眼,有些将就的说:“诶,行吧。” 讲完之后,他就觉得还挺憋屈的。 怎么又是他屈服了呢? 这太不公平了,怪只怪她哭起来太漂亮了,色令智昏呐,下次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陈西桃听见孟亓的回答,松了口气。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 怎么又要她哄他啊?明明她才刚刚哭过诶,她从来没在男生面前哭过呢,难道她哭起来不漂亮么。 这个孟亓,宇宙大直男。 不对不对,陈西桃甩甩脑袋,他直不直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陈西桃干咳了声,说:“那说定了。”又指了指后面,“我先走了。” 孟亓反应过来:“我送你。” 陈西桃摇头, 同他说了几句什么,孟亓不再坚持。 见陈西桃转身离开,孟亓想了想,轻声跟在她身后。 除了她肩上随着走路频率而跳动的头发外,这一刻,她的一切都是沉静的。 女生身量很纤细,远远看去,她整个人都融进浓郁的秋夜景色里,宛若精谨细腻的工笔画。 他总是不吝用许多奇怪的词形容她的。 孟亓想到这,眯起眼睛笑了。 而就在这时,女生忽然停住了。 孟亓呼吸一滞,只觉得脑子一下子便空白了。 还好动作比反应快,他迅速躲进路旁的矮树后,借着夜色与树影遮蔽自己。 然后屏住呼吸看向陈西桃—— 月光下,女生仰着脸,静静看向一个方向,看了两三秒,然后转过脸,继续往外走。 孟亓好一会儿才从矮树后出来,他一颗心悬着,不知被什么牵引着走到她刚刚站的地儿,扬起脸,望向她刚刚看过的方向。 心里一片潮湿。 唔,那个亮着灯的再熟悉不过的窗子。 孟亓舔舔唇笑了,却不忘疾步去追刚刚那个姑娘,目送她上了车,才安心原路返回。 宋明扬和刘臣分了。 陈西桃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正把腿翘在墙上,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和王丽打电话。 王丽骂她不淑女,她嘿嘿的笑,然后神童便推门进来了。 神童问:“桃子,你猜我听见什么了?宋明扬和刘臣掰了!” 陈西桃飞快捂住电话,赶紧把腿从墙上拿下来,转身给神童比了个“嘘”。 把电话挂了,从床上下来,陈西桃靠在床杆上,听神童把事情讲完。 原来神童是去拿快递的时候,无意之间见到宋明扬和刘臣在角落推拉,然后她偷偷跟上去听,便得知宋明扬将刘臣甩了。 神童摇头失笑,但不是很意外,陈西桃也没觉得有什么。 就是她冷不丁还是会回想起那晚刘臣的眼神,如此的狠厉偏执,始终如刺一般,扎在她心上。 这天是周末,十月末了,天气已经可以用冷来形容。 神童说:“庆祝渣男死得其所,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陈西桃笑:“白日放歌须纵酒。” 两个姑娘收拾了一番,去校外炒了几个菜,整了点儿白酒来喝,乐此不疲的说着话。 还记得那日去听民谣,散场之后下雨了,两个姑娘就慢吞吞走在街上,然后说了一些深埋心底许久的话。 神童说:“桃子,这段时间我蛮难受的,看悲情电影只是我的借口。” 陈西桃顿了顿,舒了口气,说:“怪我使性子和宋明扬秀恩爱,当时本来是为了气刘臣,谁知道他醋是吃了,可吃过头了。” 神童想想就生气:“不过我该谢谢你,谢谢你那晚没有拦我,我亲眼所见才能彻底死心。” 陈西桃笑笑,端酒和她碰杯:“听完民谣那天咱们就说好了,不言谢的,再说也是我连累你。我们家乡有句话,别的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神童笑:“好,都在酒里了。” 什么是姐妹呢。 能够彼此理解,包括理解彼此性格里不能理解的部分,就是姐妹。 甘愿把自己身上的星星摘一颗送给对方,而接受者又能心安理得的去发光,就是姐妹。 当然,最重要的是,酒能喝到一起,话能说到一起,心能挨在一起,才是姐妹。 因为喝了点白酒,晚上回校又灌了风,陈西桃犯了胃病,第二天早晨直接进医务室打吊瓶了。 不过小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到周二去给孟亓上课的时候,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偌大的房子还是只有孟亓一人在。 陈西桃问:“杨姨什么时候回来?” 孟亓转着笔说不知道。 陈西桃见他那副没精神的样子就来气,问他:“眼看十一月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孟亓一幅糊里糊涂的样子,说:“我应该有什么打算吗?” 陈西桃抱胸靠在椅子上:“这么说吧,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你是学霸,你可就不能装了。” 孟亓笑:“有什么好处吗?” 陈西桃眯眼:“孟亓,这样可没劲了啊。” 孟亓耸耸肩,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俩比赛做题,你要是得分比我高,我就听你的,你让我考多少分,我给你考的精确到小数点。” 说完话,孟亓也靠在椅子上,唯我独尊的样子,笑的那叫一个势在必得。 陈西桃原本就是个好胜的性子,吃软不吃硬,闻言乐了:“好啊。” 她一个高考大省的市理科状元会怕他? 还精确到小数点? 她倒要看看是怎么精确到小数点的。 一小时后。 陈西 分卷阅读35 桃看着两张试卷若有所思。 刚刚她和孟亓随便挑了一套模拟卷,做完题,换着改了卷子。 分数很快出来:150分和150分。 “我以为你多厉害呢,也就和我一样而已啊。”孟亓皱着脸,啧啧了两声。 陈西桃:“……” 孟亓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这样吧,加试两道喽,咱们各出一道难点的。” 陈西桃仰头:“好啊,谁怕你啊。” 两道奥数题,一共60分,搭眼一看题目,就知道是刁钻的难题。 ……半小时后。 陈西桃拿着试卷,挑挑眉笑了:“孟亓,我不太识数,你试卷上是多少分啊?” 孟亓看陈西桃狡黠的笑意就眼皮狂跳:“没劲。” “谁说啊?”陈西桃提高嗓门,“多有趣啊,你看你小数点精确的多好,55.5分,诶?你说这个数念出来像不像有人在哭哦?” 孟亓一把扯过试卷,把卷子撕碎,烦躁的说:“得了,以后数学听你的。” 陈西桃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忙捂住嘴,摆出无辜的样子,瞪着眼睛问:“什么?你说什么?刚刚没听清呢。” 孟亓点点头无语的笑了,他站起来,把桌上的本子卷成喇叭状,冲着陈西桃耳朵喊:“我说,以后数学你让我考100,我不考99.5!” 陈西桃直接捂嘴笑弯了腰。 她得意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子,叉腰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他,勾勾唇若有似无的笑:“孟亓,我可没欺负你,这可是你愿赌服输的。” 孟亓一下子就晃了神。 只见她笑的灿若桃花,浑身上下都散发光彩,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她身上的光随便倾泻一点儿,就足以福泽万民。 刚刚他在56分和55.5分之间纠结,这会儿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一切都值了。 可不是愿赌服输么,赌了输,不赌也输。 他和她之间,他从不是失败者,可她永远是胜利者。 孟亓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混不吝的笑:“老子从不赖账。” 陈西桃点点头,随意的抬起手轻拍了两下孟亓的肩膀,满意的说:“乖哈。” 说完之后,她便满意的回到座位上了。 孟亓整个人都傻了。 他莫名想起一个塔加拉族语名词,Kilig 。 他下意识捂了一下胃,将嘴巴紧闭。 陈西桃刚坐下,忽然想起什么,惊喜道:“对哦!你这么厉害,我以后是不是不用给你上课了?” 孟亓这才回过神,开口声音有些别扭:“你想得美,我老孟家钱多但人不傻,你该上班就得上。” 陈西桃“且”了一声:“我就这么一说。”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斗嘴有吐槽。 分针往右转了一段,月亮从东方的天际往西移了一点,时间是怎么流逝的,谁也不知道。 这晚陈西桃回宿舍后睡得很好,孟亓半夜夹了根烟,在夜灯下沉默,久违的打开黑色笔记本。 ===== 作者有话要说: ===== 他和她之间,他从不是失败者,可她永远是胜利者。 Kilig:形容那种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好像胃里正有成千上万只蝴蝶翩翩,一张嘴就要全部飞出来一样的醉醺醺、麻酥酥感。 第19章 外号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猛然冷下来,宿舍这时候还没有通暖气,陈西桃在被窝里躺到中午才懒洋洋起床,睡衣也没换,套了个袄直接出门拿赵明英邮寄的厚被子。 到菜鸟驿站才发现赵明英还邮了一箱子苹果过来,这可把她难为的不轻,一路上扛着被子,抱着箱子,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歇歇。 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将她肩上的棉被扛了过去。 陈西桃一转脸,脸色霎时变了。 她忙说:“我自己可以。” 对方没事人一样的和煦的笑:“你累的满脸通红。” 陈西桃下意识低下头。 她抱着箱子,没办法捂捂脸。 再抬眼,不小心瞥到右侧花坛处的一个身影,心一下凉了半截,再开口声音冷硬了几分:“宋明扬,之前就说过了,这事情结了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的确有这个约定,而在前不久,宋明扬解释完他和刘臣的事之后,陈西桃也按照约定为宋明扬说了许多好话。 宋明扬有些挫败,他好看的面庞上笼罩了一层阴翳,然后他顿了顿,没说什么,又把被子原模原样放到陈西桃肩膀上了。 陈西桃被压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好在重量落下来,她感到踏实了,她朝右抬抬下巴,对宋明扬说:“刘臣等你呢。” 宋明扬身子僵了一下,看向右侧,橡皮树旁的男人目光烧灼。 陈西桃不愿意见到刘臣,每次一见他的眼神,她便浑身刺挠,于是她赶忙转身回宿舍。 下午还要去孟亓家上课。 陈西桃进门的时候孟亓还没吃完饭。 他那帮同学也在他家,陈西桃搭眼一看,都见过——之前和孟亓一起吃烤鱼的那群人。 齐卡拉率先看到陈西桃,她脸色变了变,一颗鱼丸没夹好,掉到了桌子上,马轩帮她把那颗丸子丢到垃圾桶。 齐卡拉很快就扬起笑:“老师来啦!” 孟亓背对着门,闻声转过脸,上下看了陈西桃一眼:“来了?” 陈西桃笑:“你们聚会呢?” 孟亓点点头:“一起吗?”又指了指桌上的火锅,“这锅底是杨姨自己弄的,不是外面买的,很绝。” 陈西桃 分卷阅读36 看这架势,知道这帮人还得等一阵儿结束,加上她中午光整理床铺没怎么吃东西,于是没客气,笑说:“那好。” 孟亓这日穿了件灰色V领薄衫,露出一片锁骨,烟火气笼着他,这会儿他斜靠在椅子上,特懒散随意的指了指旁边的空座:“坐这吧,上首,符合您身份。” 陈西桃撇撇嘴,没客气的坐下来。 孟亓身后坐着一对男女,落座之后齐卡拉热情的将二人介绍了一番,女生叫陈欢,男生叫路飞宇。 陈欢长得很可爱,笑容天然无公害,她不和大家一样叫陈西桃老师,而是喊“美女姐姐”。 “美女姐姐,你的衣服好好看,在哪里买的,我想get同款。”陈欢咬着一片毛肚,含糊的问。 陈西桃笑:“回头加个微信,我把链接分享给你。” 陈欢闻言,乐的笑出声,说:“好啊好啊。” 路飞宇捏了把陈欢的脸:“买吧,买完回头我报销。” 孟亓看看右又看看左,撇嘴放下筷子:“没看出来哪好看。”又瞥了眼齐卡拉,说,“还没卡拉这件黑卫衣好看呢。” 齐卡拉顿时有点脸红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佯装随意:“害,这都是我春天买的了。” 陈西桃嚼着牛肉,看了眼齐卡拉,不甚关心的礼貌笑笑:“挺好的,蛮适合你。” 孟亓扒拉着盘中餐,说:“现在冬天了,不适合再穿粉色了。” 陈西桃这日穿的是她前不久才买的粉色菱格马甲,配白衬衫,青春洋溢又不失风格,正是觉得好看才穿出来的,谁知道被人这么吐槽,陈西桃心里不爽,丢了个白眼给孟亓。 孟亓倒是不会看眼色,直接问:“我说的不对吗?” 陈西桃不好发作,夹了一筷子鸭血放孟亓碗里,皮笑肉不笑:“吃饭。” 孟亓一愣。 齐卡拉“哎呀”了一声,拿筷子把孟亓碗里的鸭血捞出来,放自己碗里,皱眉解释:“孟亓不吃鸭血的。” 陈西桃闻言,尴尬的怔在原地,拼命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有点无措的看了眼孟亓。 孟亓和陈西桃对视了一秒,忙移开眼,端水杯佯装喝水。 陈欢调笑:“哎呦呦,某人怎么对某人这么了解啊。” 路飞宇恋爱脑,忙附和:“对哦,就像我对你这么了解一样。” 齐卡拉愣了下,快速看了眼陈西桃又看了眼孟亓,摆摆手:“害,都是哥们儿嘛,我还知道小马哥不吃香菜呢。” 孟亓放下杯子,咳了一声,说:“得了,少起哄,吃饭!” 马轩附和:“对对,这么多菜呢,不吃白不吃!” 陈欢又调侃了几句,几个人才继续老老实实的吃饭。 吃完饭之后,杨姨来收桌,其他人知道孟亓要补课,便纷纷告辞。 陈欢和路飞宇先离开了,马轩去上卫生间,齐卡拉在外面等他。 孟亓从冰箱里拿了一袋饼干递给齐卡拉:“对了,你之前说喜欢吃,正好杨姨昨天晚上烤了点。” 齐卡拉笑嘻嘻接过来,打开袋子先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真香。” 孟亓说:“有那么好吃么,放好回家吃呗。” 齐卡拉笑着推了孟亓一下,又转脸向陈西桃告状:“他还好意思说我,周三我带的牛轧糖,某人上课偷吃还被老师抓现行来着!” “额……”孟亓语竭,摸摸鼻子不经意般看了眼陈西桃,没再说什么。 陈西桃尴尬笑笑。 好在这时马轩从卫生间出来,和齐卡拉一起向孟亓道别。 眼看人走了,陈西桃靠着墙,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问:“喜欢她呀?” 孟亓一怔,旋即特别坦荡的回:“没有的事。” 陈西桃还在看指甲:“喜欢就追喽,我看人家小姑娘对你也蛮上心的。” 孟亓眯眼看陈西桃,看不出她什么表情,便笑:“对小爷上心的多了去了,还能各个都收了?我可没‘集邮’的癖好。” 陈西桃不看指甲了,看孟亓,笑:“说的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怎么吹了这么长时间牛皮,还是条单身狗啊?” 陈西桃摆出那副令人熟悉的天真的坏笑,直勾勾盯着孟亓,明明目光不犀利,却好像要把他看穿看透。 孟亓睁大了眼:“呵,谁吹牛了?知不知道我外号是啥?” 陈西桃不是很在意,耸肩问:“亓哥?” “诶!”孟亓幼稚的笑了,“叫的真好听。” 陈西桃像被踩到尾巴一样,站直叉腰:“想死是吗孟亓?” 孟亓摆摆手:“就开个玩笑嘛。”又说,“外号当然没那么简单了,其实叫——” 他卖了个关子,一字一顿说道:“桃花公子。” “噗。”陈西桃连反应都没反应便直接笑喷。 “救命啊!”陈西桃笑到喘不过气,“孟亓你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甚至无比光荣的读出这四个字的呀,你好厉害啊,居然都不羞耻的。” 陈西桃给孟亓比了个大拇指。 孟亓脸色阴沉,嘴角抽搐了一下问:“至于吗?” 陈西桃扶着墙,努力直起腰,朝孟亓摆摆手,笑得讲不出话。 孟亓气的要掐她的后脖颈,可是走到她跟前,拿手比划了一下还是顿住了,只好忿忿的说:“都是周问渠那个文盲起的,说是招桃花的公子的意思。” 陈西桃乐了:“还说别人文盲,你刚刚不是还挺得意?” “我没有!”孟亓想起什么,蔫坏的笑,“你不是说你的桃是桃花的桃吗?正好你 分卷阅读37 是桃花,我是公子,还挺……” “您别害我!”陈西桃如临大敌,听他这么说,简直不敢笑了。 “你是嫌弃这名字,还是嫌弃我啊?”孟亓皱眉。 陈西桃噘了噘嘴,像在思考,可是静了一会,却转身就走,边走边小声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又喊:“快上楼上课了!” 孟亓在原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他觉得好丢脸。 羞耻的点主要在于,他真的觉得,桃花公子,还…挺好听的。 和孟亓摊牌之后,课就好上很多了。 孟亓的数学水平陈西桃见识过,已经没什么好补的了,因此他们来了个君子协议:上课时间互不干扰,各做各的。 这日陈西桃拿了自己的作业来写,孟亓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科幻小说。 一下午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快下班的时候陈西桃作业写完了,抬起脸,恰好看到孟亓正拿着笔,专注画着什么。 她起身想去看,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椅子,孟亓也浑然不知, 直到她站在他旁边,孟亓才恍然发现她的存在,然后倏地站起来,将本子捂在胸口。 陈西桃被他突如其来的莽撞惊了一下,后退了半步,抬眼责怪:“干嘛一惊一乍的?” 孟亓有点生气:“谁让你随便看别人东西的?” 陈西桃听到这话,比他还来气,一下子提高了音量:“拜托!我站过去刚想说话你就跳起来了!” 孟亓头都要大了,憋了些话想讲又讲不出的模样,最后只是问:“你看见什么了?” 陈西桃没好气:“什么也没看见。” 孟亓舔了舔唇,眯眼居高临下睨着陈西桃,问:“真的假的?” 陈西桃微仰着脸打量孟亓,目光却不落在他眼睛上,有些别扭的问:“怎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孟亓见陈西桃这表情,松了口气,无语道:“不跟你说了。” 他转身要出门,陈西桃哼了一声:“我算是发现了,咱俩犯克,一开口就吵吵。” 谁知道这话一出,孟亓忽然顿住脚,陈西桃眼见他开门开到一半,背对她停了一瞬,又微微侧过脸,沉着声,说:“以后别乱说话,不吉利。” 唯物主义者的迷信,倒是真的小心眼了。 可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真迷信,而是明知是假也不行。 陈西桃被他凶到了,愣在原地好半天,心里涩涩的,又堵堵的。 最后蔫儿了吧唧回到学校。 ===== 作者有话要说: ===== 孟亓真是一只小狗勾。 第20章 动情 宿舍里只有纪雨欣在,她正敷面膜,看到陈西桃没精打采的回来了,问:“怎么了?” 陈西桃靠在床杆上不说话,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等过了好一会儿,纪雨欣面膜都卸了,她才皱着眉悠悠问:“你说,一个男孩要是偷偷把你画下来,还不想让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纪雨欣原本要去洗脸,闻言就顿住了,审视看向陈西桃。 陈西桃抱着床杆,软乎乎的缩成一团,喃喃:“还不许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纪雨欣听着简直要笑出声,走过去,朝陈西桃脑袋上弹了一下:“妈呀,给我这条单身狗点活路吧,这是冬天,还没到春天!” 陈西桃捂住脑袋:“怎么了嘛。” “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这还不明显?” “怎么说?” 纪雨欣意味深长的笑:“有人动情了。” “你是说他动……”陈西桃话说到一半,急急捂住嘴。 某些词语想一想都觉得面红耳赤,不可思议,何况讲出口? 再说了,怎么会呢。 陈西桃说:“你可能误会了。” 纪雨欣撇撇嘴说“你开心就好”,然后便去洗脸了。 陈西桃甩甩思绪,想到刚才,她走到孟亓旁边看到了他纸上的画样,而后倏然心跳如鼓——画上的人不是她又是谁呢。 眼角的痣,耳朵上的四枚耳钉,衣服上的菱格花纹……全都一模一样。 可明显那不是比着她画的。 那会儿她明明在严肃认真的低头作业,而画中人却活力四射的踩着滑板。 光靠想象也可以画这么好看么? 陈西桃有一瞬间的迷惘。 可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心绪,她便被孟亓凶了。 刚刚回校的路上她气得不轻,可气消了,再想这件事,就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味儿了。 当纪雨欣露骨的点出某个答案的时候,她心跳的比之前看到孟亓在画她还快。 多离谱啊。 她被吓到了。 主要是,这要是真的,她还怎么教课啊,饭碗可要砸了! 不过,他那种不可一世的小男生,要是看上谁,会选择藏着掖着的喜欢吗? 陈西桃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可能,回忆起他俩的点点滴滴,才发现…都没什么好回忆的。 于是陈西桃很快打消了顾虑。 周二下了大雨,哗啦啦的水幕从天而降,持续的泼溅声,让人想起张爱玲《小团圆》里的句子——雨水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这几年装学渣之后,孟亓发现他有了些怪癖似的习惯,比如:变得比以前文绉绉了。 可能是憋得慌的缘故,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其不意的文艺一把。 可能是外面的雨声扰人心烦,这会儿他心不在焉的看着书,心里一直在不断画着问号。 这样心烦意 分卷阅读38 乱的过了半小时,他起身将外面的窗子关上,声音刹那间微不可闻,屋里的空气也一下子暖和起来。 孟亓慢吞吞回到座位上,又拿起书。 这期间他有意无意的偷瞥对面的女生,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陈西桃下午5点47分推门而进,在玄关处放下大衣换了鞋子,5点50分上楼进书房,5点52分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 现在是7点52分,还有8分钟下课,这期间她没有说一句话。 孟亓的另一怪癖,大抵是,总能精确记住与她有关的时间。 可她不言不语,他便度秒如年。 “你怎么了?” 7点55分,孟亓忍不住问出声。 陈西桃恍若未闻。 孟亓把书合上扔在桌子上,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审视的问:“宋明扬他们又给你不痛快了?” 陈西桃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剧。 孟亓见她不理人,干脆起身凑到她跟前,在桌子上坐下,把她手机抢了过来。 陈西桃反应了一秒,才起身要去夺,可空间太小,孟亓又坐在前面,她根本就站不起身,只好气呼呼又坐回椅子上。 孟亓见她这样心里舒坦了,问:“谁惹你了?” 陈西桃不看孟亓,忿忿的侧过脸:“谁问的就是谁惹的。” 孟亓咂摸了一下她话音,蹙起眉:“我?” 陈西桃转脸瞪他:“你快把手机给我!” 孟亓脱口便说:“我不给,给了你就不乖了。” 陈西桃一听,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异样,不过情绪很快便抓不住。 她没细想,只听孟亓接着说:“这么急着要手机,不会有什么约会吧?” 陈西桃想也没想:“关你什么事?” 孟亓嫌弃的说:“就你那破眼光,看上的都是什么男人?” 说完,他又俯身靠近陈西桃,目光暧昧的从她的眉毛看到她的嘴唇,最后落在她眼睛上:“要不要我给你把把关?” 陈西桃莫名心惊,她潜意识里不想与他对视,可又不想被他看轻,于是仰着脸,目光却向下看,落在他喉结上:“孟亓,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 这话倒是字字见血了。 每个字都像荆棘一般,野生的刺,这般自然而然的长出来,又这般轻而易举的刺过来。 孟亓却只能笑,点点头说:“也是,不过也别生气嘛老师,我就是开个玩笑。” 孟亓笑得散漫又不正经,说着便要把手机递给陈西桃,陈西桃咬咬唇,犹疑了一秒,这时候屏幕忽然亮起来。 有电话进来。 一个陌生号码。 陈西桃一愣,看向孟亓,孟亓瞥了眼手机,不甚关心的问:“这谁啊,不经念叨。” 陈西桃一把夺过手机,按了接听。 然后她脸色一分分黯了下去。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以前就没有,现在更不用说了。” 她挂断电话。 孟亓凝视她:“谁?” 陈西桃想了想,说:“没谁。” 她站起来,说:“我下班了,该回了。” 孟亓依旧坐在桌子上,沉默看着陈西桃将包拿起来,待她转身要出来,他恶作剧的抬脚,拦路。 陈西桃被他这无赖劲儿惹烦了,直接在他大腿上用力拧了一下。 “靠靠靠……疼…!” 孟亓逃命似的收回腿,疼得从桌上滚了下来,缩在地上嗷嗷叫。 陈西桃骂活该。 可走了两步,回头见孟亓还蹲在那儿,又有些心虚了:“喂,有那么疼吗,你可别装啊。” 孟亓疼得声音发沉:“你试试?” 陈西桃在原地踌躇了两下,还是折回去,走到他身边,刚想蹲下来。 “对不……” 孟亓忽然抬起脸。 陈西桃顿时便被施了定身之术。 孟亓也忘记动弹。 只因他们离得太近了,鼻尖碰到了鼻尖,嘴唇与嘴唇只有一指之隔,她温甜的呼吸喷薄在他鼻翼上,就像一股迷香,让他失去意识的迷香。 他甚至看得清她的睫毛,浓密纤长,像搔痒的羽毛,更像夏初清晨的含羞草,数不清有几根。 孟亓率先脸红了。 陈西桃的项链从衣领里滑出来,小小的坠子滴在孟亓下巴上,凉凉的,不知道晚上的星星摸起来是不是也这么凉。 还是陈西桃反应更快,她很快起身,理了理头发,表情有些紧绷,却没有失态:“有那么疼吗?” 孟亓咳了声,说:“不疼了。” 陈西桃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拧他耳朵让他起来,哼道:“就知道你在装。” 孟亓故作夸张的嗷嗷叫,等陈西桃放开,他又舔舔牙笑了,盯着她悠悠说:“老师能让人疼,也能让人不疼。” 陈西桃听罢,只觉得难为情,“呸”了一声便走。 她出门后,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了一下。 是她多想么? 怎么今晚,孟亓总是笑得那么腻歪,说什么都像在调戏。 “嗡……” 手机振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掏出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眉头顿时皱紧。 她下电梯,给神童发信息: 童童,半小时后校门口接我一下,不要一个人来,和雨欣或者刘淼一起。 看着神童回:好。 她才安心出门。 回校的路上雨还在下,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有雨珠不断甩在车窗上,像河流般蜿蜒而下,陈西桃靠在窗前思绪乱飞,越靠近学校心就越慌。 即将到学校的时候,陈西桃又接到那个电话。 刚 分卷阅读39 接通就听见他阴森森笑起来。 可他接下来讲出口的话,比他的笑声还渗人:“陈西桃,神童现在在我这。” 几乎是一瞬间,陈西桃的后背便麻了,有冷汗冒出来,她急地攥紧了手机,指尖泛白:“刘臣,你别做傻事。” 刘臣一味发笑:“下午我约了她,你说巧不巧,你给她发信息的时候,她正巧在我旁边。” 陈西桃心跳加快:“那消息是你回的?” 这几乎不必问了。 他笑的更深,说:“我下午看了部电影,叫《踏血寻梅》,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陈西桃浑身发颤:“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来半月酒店的天台,不要报警,不要搞花样。” “……”一阵忙音。 挂断电话陈西桃还在发抖,她使劲掐自己也忍不住的哆嗦。 司机大哥从后视镜看她,问:“姑娘,没事儿吧。” 陈西桃勉力用还算正常的语气,说:“没事师傅,我改个地址,您送我去半月酒店吧。” 在手机上改了订单,陈西桃太阳穴突突的跳,她不得不拿手按压缓解,努力镇静,让大脑飞速运转。 下车前她打开微信找到宋明扬,拨打语音电话。 通话时长2分23秒。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推门下了车,淋雨走进酒店,进了电梯,在快到顶层的时候,她挂断,对着灰色的冰冷的电梯门沉重的呼了口气。 “叮。” 门开了。 她捂了把脸,手放下的时候眼神由徨然变为犀利,走出门时嘴角紧绷。 第21章 危险 天台上冷风汹涌,远处楼台高耸,灯火如星,夜空黑成一团,雨扑簌簌浇下来。 陈西桃推开天台的门,刺骨的凉风灌过来,将头发和衣领吹成乱七八糟的模样,她定在原地,迅速看到最里面的两个身影。 神童被人用塑料胶带封住嘴巴和手脚,蜷缩在水渍中,瑟瑟发抖。刘臣带了一个黑色的渔夫帽,背对着门正抽烟。 或许是因为雨声太大的缘故,陈西桃走过去,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神童先看见了陈西桃,急切又害怕的哼了两声,这才使刘臣发现陈西桃的存在。 他转过身,看了下手机,说:“来的不快。” 短短一会儿,陈西桃就已浑身湿透,雨水胡乱拍在脸上,她眯起眼才看得清面前的人。 她声音很稳:“但是来了。” 刘臣笑,把烟头扔在地上:“好好请你你不来,非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陈西桃身子冷的发僵:“你说吧,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刘臣一言不发盯着陈西桃,静默几秒后冷笑了一声,然后慢慢朝陈西桃走来。 离得近了,能闻见刘臣身上的烟味儿,还掺杂一股酒气,这味道令陈西桃霎时便头皮发麻,本能的朝后退缩。 刘臣也不恼,反而猫捉老鼠一样,她往后退,他便按照她退步的频率往前靠。 陈西桃怕的小腿肚都有些抽筋,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不能退”,她咬牙顿住,昂起下巴,努力做出勇敢的表情,与刘臣对视上。 刘臣也停了。 二人近在咫尺。 刘臣伸出手想摸一摸陈西桃的头发,陈西桃瑟缩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姿势,倔强盯着他。 刘臣笑了,将手放在她头顶,捋了捋她的湿发,又将手放到她耳垂上,摸她的耳钉。 陈西桃只觉得恶心,他每动一下,她便想象到一只腥臭的蚯蚓在她皮肤上滑动。 她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走,可余光却看到不远处拼命涌动哭喊的神童,她煎熬极了,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意志力别消退。 刘臣抚着她的耳垂,声音格外温柔:“疼吗?” 陈西桃只觉得更可怖,冷声说:“不疼。” 刘臣拖音“哦”了一声,轻声说“这样啊”,然后忽然揪住陈西桃的耳朵,将一枚耳钉硬生生扯了下来。 针扎一样的疼立刻刺激到陈西桃,她失声痛呼,避开刘臣,后退摔倒在地上。 不用看都知道耳洞一定流出血了。 她忍着不去碰她可怜的耳朵,自知坐在地上,比刚才还要处于劣势,便一心想努力站起来。 刘臣看出她的意图,哪里肯让她站,一只脚便踩在她的小腿上,狠狠的碾了一下。 他原本就是体育生,力量本身就强,这一脚又一点没客气,疼得陈西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刘臣忽然欺身过来。 他俯身攥住陈西桃的脚踝,将她拖过来,雨水打在面庞上,陈西桃看不清刘臣的表情,只知道下一秒,他就撕开了她的衣服。 “陈西桃,你就是个祸害!” “要不是因为你,我和阿宋不至于……真不至于到这步!”她的大衣已经被拽掉。 “明明知道我俩的事儿为什么还要装不知道?呵,想报复我?你够心机的!”鞋子也在挣扎中蹬掉了。 “现在他不理我了,却还帮你扛被子,对你这么照顾,凭什么啊?我告诉你,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全部还给你。”他开始扯她的裤子。 陈西桃拼命挣扎呼喊,刘臣扯她的头发,在她疼得闭起眼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掏出的耳机线将她绑了起来。 再睁开眼,便见刘臣掏出手机,笑的癫狂:“委屈你了,本来想去酒店的,但拖着个累赘不太方便,不过野战或许拍出来更刺激,说到底,老子第一次干女人……” “畜生!你在干什么?!” 像平地一声雷,骤然刺破寂静,震碎心脏。 分卷阅读40 他来了。 居然是他来了?! 陈西桃晃然转身,只见孟亓站在门边——他握着拳,面色惨白,可周身却恍若散发黑雾,他眼里有火,生生不息,漫天大雨也能被灼烧殆尽。 如同神至,又如魔降。 孟亓疾步走来,扯着刘臣的衣领一把将他拽离。 刘臣被孟亓晃了一下,手机立刻掉在地上。他攥住孟亓的手试图反抗,没站稳朝后仰摔在地上,因为二人互相牵制,孟亓也紧跟着摔了一跤。 倒地后孟亓反应很快,立刻锁住刘臣,将他按倒,又冲他面门狠狠砸了两拳。 刘臣也不遑多让,使阴招给了孟亓下面一脚,接着便钳制住孟亓,不知道刘臣从哪掏出一幅手铐,就这么把孟亓反手烤上,整个人压在孟亓身上打。 这期间陈西桃一直在声嘶力竭的叫他们住手,她喉咙嘶哑,手腕也挣脱出血痕,某一刻她觉得自己濒死,全身的力气都在爆发,又极速消失。 陈西桃逼自己去看落在孟亓身上的拳头。 脸上的雨水,开始变得又烫又咸。 然后刘臣忽然不动了。 他累极了,用力喘息,片刻后又转过身,阴鸷的看了眼陈西桃,狠狠笑了声,慢动作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 “不要!” 陈西桃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用力吼,可却只能发出一点点沙哑的声音。 她勉力咽了口唾沫,喊道:“你别做傻事,他已经反抗不了了!” 刘臣偏了偏脸,笑了,只因陈西桃的痛苦取悦了他:“别急,等下就轮到你。” 陈西桃艰难吼道:“我换他!” 刘臣恍若未闻。 忽然—— “嘭!” 门被踢开! 陈西桃转身,只见一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赶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最后看了眼孟亓,便直接晕倒在地上。 陈西桃被一阵呜咽声吵醒。 睁开眼,看到素白的天花板,转开目光,便见到在床边哭泣的神童。 陈西桃喉咙像被火燎了般疼,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问:“孟亓呢?” 神童听见声儿,猛然抬起头,两只眼睛肿的核桃似的,见陈西桃醒了,哭的更凶,说:“你可算醒了!” 陈西桃不想多说话,又问一句:“孟亓呢?” 神童擦擦泪,说:“他没事,就是脸肿的不行,刚才听说你没事,就去隔壁上药了。” 陈西桃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沉静了一下,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地,除了耳朵有点痛,身上有些无力外,她察觉到自己没什么大碍。 “我去看看他吧。” “你才醒,不多躺躺?” “他毕竟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神童听罢,不再拦她。 陈西桃走到另一间病房,迎面碰到一位警察在门口站着,见到陈西桃,他笑了:“姑娘醒了。” 陈西桃笑:“是啊,还要多谢你们来的及时。” 警察笑:“多亏这小子报案了。” 陈西桃一愣,看了眼屋里。 警察又笑:“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们都了解了,嫌疑人的手机拍摄到了现场的一切。” 陈西桃暗自长舒了口气,心想这样的话,就少了很多解释和取证的麻烦。 她走进屋里去看孟亓。 孟亓就在蓝色的帷帘后面,陈西桃走到离他一米之隔的地方顿住脚,看到了他投在帷帘上的影子,便忽然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停顿了这么三四秒的样子,孟亓忽然说:“怎么不过来?” 陈西桃小小的心惊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讲出口忽然捂住嘴。 有些羞,也有些愧。 她抬脚走到帷帘里面。 孟亓从她刚才到门口就知道,警察和她的对话,他也认真听完了,只待她讲完话走过来看他。 陈西桃掀开帷帘,见孟亓□□着上身背对着她,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吓了一跳,忙把帘子放下去。 孟亓笑了一声,窸窸窣窣了一阵,他又说:“进来吧。” 护士帮他上好了上身的药,拿了棉签正往他脸颊上消毒。 陈西桃一对上他的脸,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下来。 孟亓原本没看陈西桃。 可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不对劲,再转脸,就看见旁边站着个姑娘,正软软糯糯的掉眼泪。 他心一软,想冲她笑笑,谁知扯到嘴角的伤口,本能的“嘶”了一声。 这声音惹得陈西桃哭到一半停住了,忙说:“怎么上药也不老实,知道你现在多丑吗?笑什么笑?” 孟亓避开护士的手,问:“真那么丑?” 陈西桃看看他,眼角、鼻梁和嘴角都有淤青,眼角和嘴角更是肿的不成样子,整张脸都肿的像拍电影化了特效妆一样,她连说谎都不忍心。 想了想,她回:“丑,可是丑的好看。” 惹得孟亓一愣,回过味儿来又笑了,然后便又扯到了伤口。 于是陈西桃不敢再和他说话了。 等护士上好药,她才问:“疼的难忍吗?” 孟亓用他那被打的充血的眼睛看向她,他没撒谎,说:“难。” 陈西桃肩膀塌了下来,满是泄气的模样,说:“我可没法向你妈交代了。” 担心的只有这个吗?孟亓试图从她表情里找出其他内容。 他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她,说:“难是难,但是我自找的。” 陈西桃觉得一颗心涨涨的。 孟亓又问:“你疼吗?” 陈西桃说:“我不疼。” 分卷阅读41 孟亓不信:“耳朵没事吗,我看你耳朵被扯破了。” 陈西桃敛眸,说:“我真没事,警察还在外面,我听舍友说这件事惊动学校了,我们老师现在在警局,我等下要过去。” “也好,这事儿就该摆在明面上解决。”孟亓说。 陈西桃想起什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天台?” 孟亓顿了顿:“不瞒你说,这几次你下课之后回校,我都跟着你的。” 陈西桃顿时明白他的用意,闷闷的“嗯”了一声。 “那警察也是?” “是。” 陈西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了,你妈妈那边,我会解释的。” 孟亓说:“别。” 他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迟疑的抬起手,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等把手放下来,他才说:“我妈那边我自己说,你放心去解决你的事儿吧。” 陈西桃说好。 他很少这么正经。 她也很少这么沉静。 静了片刻。 气氛有些微妙,难以言明。 孟亓又说:“之前是我莽撞。” 陈西桃一怔。 听他继续说:“是我把他想简单了,才逼这人渣走到这步,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 陈西桃没想到他会道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实话实说:“谢谢你。” 孟亓笑,扯动伤口,以至于这个笑并不好看:“害……” “够了啊孟亓,少说点话吧,我心里觉得感谢那就是感谢,别人说什么都多余。” 她说完话,便要出去:“我先去看神童。” 走出门之后,陈西桃捂住了胸口。 疼的何止他一个。 她觉得胸口针刺一般,只因她发现,那个平时风风火火,点点头就有人替他点烟的男孩,原来并没有所向披靡的能力。 他不是神,也不是魔,而是肉.体凡胎的凡人一枚。 他也是会受伤的。 可明知会受伤,又为什么还要欣然前往? 有些疑问永远没有答案,因为这些疑问早就有了答案。 某些人没发现而已。 第22章 善恶 刘臣事件,终归是惊动了学校和家长。 刘臣除了被勒令退学,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事情发生之后,陈西桃见了一次刘臣,他不和任何人说话,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只从他眼神里便能看出,海水暗涌和死水沉沉,只是风起与风落的差别,实则却是生与死的界限。 刘臣的父亲从外地赶来白市,说服老师给陈西桃和神童当面道歉。 见到刘臣父亲的那一刻,陈西桃原本强硬的态度有些崩溃。 刘臣的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他头发花白,皱纹横生,模样黑瘦,穿着一件掉皮的黑色皮衣,军绿色崭新的黄球鞋,佝偻着背,用旁人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一大推。他讲话的时候有些拘谨,边说边抹眼泪,抹完眼泪又会腼腆笑笑,露出一口黄牙。 最后陈西桃只听懂三个字,“对不起”。 神童看着刘臣父亲那样,心里的愤懑和委屈顿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一直安慰老人,说“您别难受了”。 陈西桃躲到门口冷静。 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原谅的话的。 每当生出恻隐之心,她耳朵上的伤口便会不由自主的痛起来。 如果伤害无代价,那么对错无差别,正义无意义。 她将这点难以名状的感受告诉给孟亓。 孟亓自从受伤之后,便每天都去医院挂水打消炎针,陈西桃也每天都去看他。 同他讲这件事,其实是情绪作祟,看见他脸上未消的肿痛,再想到刘臣父亲生满老茧的双手,她心里便发涩。 她对孟亓说了自己的心理活动,孟亓说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看到一句话: “劫道的都会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陈西桃一下子就释怀了。 陪孟亓输完液之后,齐卡拉叫上马轩一同来医院看孟亓,齐卡拉见到陈西桃,不和往日一样礼貌打招呼了,陈西桃看得出来经过这事儿之后齐卡拉烦她烦的不行。 马轩问,那有没有我的份儿啊。齐卡拉回,里面的土豆可以捞给你吃。 孟亓闻言便龇牙咧嘴的笑起来,痛并快乐的表情实在滑稽。 陈西桃笑笑,不愿打扰他们同学小聚,出医院之后和他们告别,独自坐地铁去城西。 城西无名山上有座庙。 香火不算旺,草木格外深,冬日已至,仍有大片暗绿。 陈西桃拾级而上,山不算高,很快便至庙前,古朴的庙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青檀寺”。 有一位穿暗黄色袍子的小沙弥接待了她。 她进门去见佛祖,佛身不大,但很是威严慈目,她跪下来双手合十,默言一番,又磕了三个头。 临走前向沙弥捐了点香油钱。 小沙弥念“阿弥陀佛”,又说:“冬天到了,这里不是大寺庙,小山头上少有人过来。” 陈西桃笑:“那我以后常来。” 从天台下来,她便决定,以后要常和神明打交道。 这样一来,在危急关头,至少还能念一念“老天保佑”。 从青檀寺回去之后,陈西桃去见宋明扬。 两个人约在学校餐厅见面。 上次在餐厅与宋明扬见面时,陈西桃故意点了碗海鲜面。 这次陈西桃又点了一碗来吃,她一天没吃饭,饿的发慌,面做好了之后便大口吃了两口。 惹的宋明扬说:“吃慢点。” 沉默了许久,第一句话竟然是他温 分卷阅读42 温柔柔,甚至有些宠溺的说“吃慢点”。 陈西桃又咬了一大口,没有要停的意思。 又吃了一会,含糊不清问:“要不要来一碗?” 宋明扬,低头看了下衣服,说不了。 陈西桃立刻懂了,他穿白色的棉袄,怕溅到汤汁。 陈西桃将面一点点捞完,并不注意形象,每一口都吃出吸溜声。 等吃完一碗面之后,她把筷子放下。 再抬眼,看到宋明扬白色的棉袄上有几粒突兀的油星。 还是溅到了。 陈西桃指指宋明扬的衣服。 宋明扬低头才看到衣服上的污渍。 陈西桃说:“你脏了。” 宋明扬顿了下,掏出纸巾擦了擦,说:“没关系。” 陈西桃笑:“谁跟你说对不起了?” 宋明扬将手上的卫生纸团揉了揉,捏在手心里,不停的搓。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陈西桃闻言眼神变了变,她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抵着下巴逼视着他,问:“那天为什么没来?” 气氛一下子变了。 宋明扬不去直视她,而是盯着手上的纸团,默不作声。 “那天上楼之前,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说过的,会过来安抚刘臣的情绪,可是你没来。”陈西桃一字一句问。 宋明扬似乎有些羞耻,脸颊竟悄悄红了。 陈西桃并没有被他无辜的表情蒙蔽,她又问:“没来就算了,为什么连警都不报?” 宋明扬将手上的纸团揉出碎屑,他指尖泛白,如同他惨白的嘴唇,那样的虚弱无力,仿佛不能再承受任何话语。 宋明扬不讲话,陈西桃便有耐心的等他说。 她是一定要跟他耗的。 有些话,她讲出来,不过是识破一个人卑劣的假面,可由他自己讲出来,才是摘下面具,让他直视镜子里那张丑恶的嘴脸。 等了片刻,宋明扬从椅子上站起来,垂首说:“是我懦弱。” 陈西桃失笑,她舒了口气,也站起来。 “你知道吗,懦弱二字用在你身上,都是给懦弱污名化。” “你懦弱吗?你勇敢的很啊。你不出面,刘臣很可能伤害我,甚至杀了我,这样一来,他就会受到制裁。多好啊,刘臣一个人便能解决两个麻烦,就能扼杀你过去所有的肮脏。一石二鸟你都做得出,很懦弱吗?” 宋明扬垂首,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陈西桃舔舔唇,继续说:“说到底宋明扬,你爱过谁吗?” 宋明扬晃然抬起脸,动动嘴,却仍是沉默。 陈西桃笑:“讲不出口啊,那我替你答吧,你没有。”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宋明扬,又或许是陈西桃姿态太轻蔑,语气太嘲讽,他忽然问:“还有事儿吗?” 言外之意,没事,我就走了。 陈西桃简直被他逗笑了,她说:“懦弱只不过是一颗种子而已,现在已经结出恶果。” “什么意思?”宋明扬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陈西桃收起笑意,严肃的说:“老师调查我会如实说的,之前你出柜和出轨的证据,我都有。” 她讲完话便要转身离开。 宋明扬拉住她的胳膊:“你不要做傻事!” 陈西桃转身,看垃圾一样上下扫视了一下宋明扬,而后勾唇露出一个天真的无辜的笑,她眼角下的小痣似一朵花一般,灼灼其华。 她善意告知:“不瞒你说,上次去酒店找你和刘臣,对话内容我录了音的。” 她的笑意是这样的纯真,眼角眉梢流露的气质又是这样的邪恶。 这样的她,这样的话,将宋明扬击溃在原地。 出餐厅后发现神童在等。 她朝餐厅努努下巴,问陈西桃,都和他说什么了? 陈西桃卖了个关子,说:“我只是让他知道,人可以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但一定要信善恶到头终有报。” 生而为人,不敬神明可以,却要敬畏善良。 而善良必须有力量。 这是宋明扬给陈西桃上的实践课。 现在她重新教给他。 陈西桃这几日三天两头往孟亓家跑。 孟亓受了伤,性格反而乖顺许多,陈西桃每天同他一起去医院挂水,再送他回家。回家之后,通常两个人会在沙发上坐一会儿,随便闲聊些什么。 有时候赶上饭点,陈西桃也会陪孟亓吃个饭。 这天吃完饭之后,杨姨洗了些车厘子送过来,孟亓指指陈西桃,说:“放她那边吧。” 陈西桃给杨姨点头笑笑,问:“你怎么不吃啊?” 孟亓说:“我不爱吃,你吃吧。” 陈西桃将信将疑的瞥了眼他,拿起一颗最红最大的车厘子,满足的欣赏了一眼,然后一口放进嘴里。 “还挺甜的。”她说。 孟亓玩着手机,说:“那是,都是钱的味道。” 陈西桃嘻嘻一笑,点头说是,又连吃了两颗。 她忽然想起什么,扬起脸,模样认真:“孟亓,你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这么费劲赶成绩,不能出国留学吗?” “我妈不让。”孟亓低头看手机,让刘海遮住眼。 “为什么?” “怕我到国外没人管更无法无天了呗。”孟亓说,又问,“听说我妈那天给你打电话了?” 陈西桃一听,把手上的车厘子放下,点点头说:“你不知道那天我接到你妈电话都快吓死了。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上课偷玩手机却忽然被老师提问,紧张中还带有一丝羞愧感。” 孟亓将手机放下,抬眼看陈西桃:“怎么?” 分卷阅读43 陈西桃说:“你这不是受伤了吗,我以为你妈要辞了我,结果她还蛮关心我的。” 孟亓“嗯”了一声,也拿了个车厘子吃,边吃边说:“我给她说我是不小心撞见你被坏人要挟的,她一听我见义勇为,不仅没担心,还高兴的什么似的,说什么,‘你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几件,让我骄傲的事儿呢’。” 陈西桃听罢弯起眼睛笑:“你妈说得对,这件事你真的很令人骄傲。不过,你妈肯定也担心你,她就你一个儿子,不关心你关心谁呀,家长都刀子嘴豆腐心。” 孟亓又拿了个车厘子,咬在嘴里,没情绪的问:“真的吗。” 陈西桃说:“当然啊。” 孟亓笑了:“是么。” “那小爷今儿过生日,她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 ===== 作者有话要说: ===== 如果伤害无代价,那么对错无差别,正义无意义。 所以朋友们为了父母也不要伤天害理。 第23章 蛋糕 午后的阳光有些孤寂,透过玻璃洒在屋内,像泼了一盆粘稠的金色颜料。 一切都浓墨重彩起来。 陈西桃看向旁边的少年,她不自觉连转脸的动作都放轻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惊扰他。 她小心的问:“你今天十八岁生日?” 孟亓笑说:“是啊。” 陈西桃站起来,问:“那你怎么不提前说?” “有什么好说的?” “你十八岁诶!” “十八岁怎么了,你没十八过?” 孟亓语气轻轻地,有一丝倦懒,让陈西桃想起春末或秋初的午后,没关紧的窗户里溜进来的那股凉风。 他微微仰脸,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陈西桃一望过去,他便闪躲一下,随后他低下头,不看她,顿了顿起身将桌子上的车厘子拿到他面前,慢条斯理的吃。 唉,这个小孩。 就像站在橱窗前看着糖果咽口水,却还要嘴硬说“我最讨厌吃糖”的小朋友。 陈西桃清清嗓子,喊了声孟亓。 “喂。” 他抬起脸:“嗯?” “生日快乐。” 孟亓手里那颗刚被捏起来的车厘子悄无声息掉进筐里。 他抬眸,定了一秒,散漫笑起来:“谢了。” 陈西桃撇了下嘴:“喜欢吃甜的么?” “什么意思?” “现在出去买蛋糕,应该还来得及。” 陈西桃面向孟亓,孟亓本来也面向陈西桃,几秒后又去看侧面墙上的壁画。 “小女生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他无不别扭的讲。 陈西桃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飞快打字:可以定一个蛋糕。 “喜欢气球吗?”她又问。 孟亓一愣:“你这是要给我办一场?” 陈西桃拖长音“嗯”了一下,想想说:“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 “……”孟亓黑线,说,“喜欢。” “可我不喜欢。” 陈西桃有些无赖,可死性不改:“我怕气球,所以委屈你一下,这个不要了。” 孟亓闻声,身子从侧转正,看她。 “陈西桃,不至于。” 陈西桃没明白:“什么意思?” “挨打是我自找的,你有危险,我也有责任,何况那天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孟亓一字一句的向陈西桃解释。 解释完又说:“你不用这样,你只是我老师。” 话里有话,不言而喻。 陈西桃默然了片刻,舔舔唇,开口有些晦涩:“你不用讲这种话来气我,我是不是老师不用你来提醒我。” 她这话讲的就是字面意思,可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委屈。 她没发觉,孟亓察觉了。 他有一瞬间差点丢盔卸甲,为了不让这点念头变成现实,他狠心说:“那你一会慢走,不送。” 陈西桃看着他,有点不是滋味,怎么关心人还有错了。 陈西桃是什么脾气,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可一看他挂彩的脸,就不自觉软了下来。 她知道孟亓嘴硬,也不想揭了小男孩的底,就说:“那行,我回了,你休息吧。” “……” 孟亓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果断,心里像被什么挠似的,于是不咸不淡说了句:“记得关门。” 陈西桃看他那样就忍不住想拿手指点一下他额头,再用不那么凶的语气数落他一顿。 有什么心思在心里转。 她板起脸,轻蔑的说:“孟亓,你以为谁爱来似的,臭脾气,自己过吧。” 说完她拿包就走。 出了门,她给杨姨打了个电话: “杨姨,您别出声,听我说。帮我看好孟亓,别让他出去了,晚上多做几个菜。” 交代完之后,她打车去市区。 蛋糕店里香甜的气味粘稠,糊的人鼻腔全是甜气,陈西桃在橱窗前低下腰,认真从左看到右。 这时候店员刚好烘焙出一块新的蛋糕出来,一颗桃子形状的蛋糕,小巧粉嫩,看着便觉温柔香甜。 孟亓爱吃桃。 莫名想到这样一句话。 陈西桃指指那颗奶油桃,问:“这个卖吗?” 店员笑:“瞧您说的,不卖做出来干嘛?” 陈西桃问:“多少钱?我要了。” 店员说“您稍等”,随即进了后厨,再出来时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笑意温婉,人淡如菊。 小姑娘给陈西桃鞠了一躬,笑说:“您来巧了,这个蛋糕是我当学徒,在这三天做出的唯一能展示在柜台的蛋糕,您是我第一个客人,所以这个 分卷阅读44 免费。” 陈西桃有些吃惊,说:“那怎么行。” 小姑娘笑:“我给您包起来。” 陈西桃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枚硬币,递给女生,说:“您给了我您卖出的第一份蛋糕,我给您回报您所赚的第一份钱。” 小姑娘听完捂嘴软软的笑了,说:“好。” 买完蛋糕之后,陈西桃像模像样的去花店买了束花,接待她的又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才刚入职不久,抱着个小本本来为陈西桃介绍花。 陈西桃问:“送给男性朋友的花,什么比较好?” 小姑娘看了会儿本子,说:“您送弗朗花吧,有欣欣向荣和杰出的意思。” 陈西桃说好,包了一大捧,满意的打车回孟亓那。 殊不知等她刚坐上车,小姑娘又接待下一位顾客,再看本子的时候愣住了。 小本本上分明写着—— 狐尾百合:尊贵、欣欣向荣、杰出。 弗朗花:新婚夫妇互敬互爱,同甘共苦。 “哎呀,看错行了。”小姑娘咬着笔,表情苦大仇深。 买好东西之后,陈西桃急急忙忙从市区赶回孟亓家。 她脑海里一直浮现男孩的脸,想想她出门的时候,他故作不在意的拙劣演技,以及她出门之后他很有可能的阴沉和恼怒,再念及等会儿她拿着鲜花和蛋糕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惊喜却又隐忍不发的臭屁样子。 她便忍不住在出租车上咯咯笑出声。 从后视镜瞥见司机师傅抽动的嘴角。 赶忙干咳两声,转过脸去看风景。 心里偷着乐。 这小孩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今天过生日,没人陪不说,还被她凶了一顿,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她要快点赶过去,快一会儿,他就少难过一会儿。 白马庄园静悄悄的,今日风不大,温度也不算寒冷,这让陈西桃心情又好了一点。 她步伐轻快的走到孟亓家。 按门铃之后,左右张望,哼了哼歌,杨姨很快来开门。 进门先笑,问:“您做什么好吃的啦?” 低头,玄关处有一双白色的耐克女鞋。 “谁来了?”陈西桃愣了下,问。 杨姨赶着去厨房看菜,边往厨房去边说什么,她没听清。 她换了鞋子,紧接着便听见一阵笑声,她心一动,往里走,拐过走廊到小厅。 笑声停了下来。 可笑意还以一种尴尬的被冒犯的姿态,凝固在唇畔眼角。 “老师,您怎么来了?” 齐卡拉的表情尴尬,仿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笑。 陈西桃想到一个词——不速之客。 百度上的释义说,没有邀请而自己来的客人,意想不到的客人,便是不速之客。 齐卡拉看了眼陈西桃,又将目光一转,去看她手上拿的东西,然后又看看孟亓,站起来,目露精光问:“老师也是来给孟亓过生日的?” “我……” 陈西桃大脑卡克了一会儿,以至于她忘记此行的目的,她右手提着蛋糕,左手抱着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愣在原地。 孟亓微微低头,让刘海遮住眼,没有多余表情。 他顿了一秒,才抬头,起身,走过去接过陈西桃手里的东西。 “还挺沉。”他说。 陈西桃看看孟亓,没讲话,目光从他肩膀越过,看齐卡拉。 齐卡拉身后的椅子上,摆着一个哆啦A梦的限量公仔,桌子上有个礼盒,里面应该放着满满一盒牛轧糖,因为盒子旁边零落放着几颗糖,糖纸是粉白色的。 陈西桃将目光又落到孟亓身上:“本来觉得你自己过生日挺孤单的,既然你同学来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想走。 孟亓急急叫住她。 “别走啊。” “老师,您别走啊。” 齐卡拉好像一夜之间又恢复了礼貌。 “老师,我就是来给孟亓送个生日礼物而已,马上就天黑了,我也该回家了。” 齐卡拉用手指戳戳孟亓的肩,示意孟亓回头。 孟亓转过身,她指指桌子上的糖,说:“我知道你爱吃,但是不许吃太多了,小心牙疼!” 陈西桃看不到孟亓表情,只听他说:“你以为你做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吗,我会吃到牙疼?” 齐卡拉捶了下孟亓笑:“臭贫什么啊,不好吃怎么还有人上课偷吃被老师抓现行的?” 孟亓骂:“靠,又旧事重提……” 齐卡拉笑了两声,转脸拿桌上的手机和钥匙,说:“不逗你了。生日快乐孟亓,十八了,比我大一岁啦。” 孟亓笑:“德行,你不就比我小几个月么。” 齐卡拉吐吐舌头,往门口走,路过陈西桃的时候停住说:“老师再见。” 齐卡拉一向对陈西桃很有礼貌。 陈西桃笑笑,有点不自在,又有点难为情。 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多余。 他们两个人的互动,流露出的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她绞着手指头,说:“本来你们聊得好好的……要不,你别回家了,留下一起吃蛋糕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生日粗卡!设想的孟亓是11月20号生人。 第24章 许愿 话一落,齐卡拉脸色变了变。 陈西桃这话,倒有点将齐卡拉当外人,而自己摆起主人的款了。 “你刚才不是说今天晚上你家有亲戚来?”孟亓突然插话。 齐卡拉愣了下,反应过来,说:“是啊,我还得快回呢。”又对陈西桃说,“ 分卷阅读45 老师,那我走了。” 陈西桃点点头:“那好,你路上慢点。” 齐卡拉点点头,转过身之后笑容慢慢消失于唇畔,眼神有一丝冷。 走到快改拐弯的地方,她又扬起笑,转脸说:“对了孟亓,那个哆啦A梦,是给叮当的,你记得放到它的猫屋里。” 孟亓摆摆手说:“啰嗦。” 齐卡拉哼了一声:“我当然要啰嗦,猫是我送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相当于它第一个主人呢!” 说完话去看对面女生的脸。 看不出什么。 又见孟亓笑了:“成,赶明儿猫粮你给买。” 齐卡拉笑笑,涩涩说道:“好事想不到我。” “……” 又打趣几句,齐卡拉迈步离开。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杨姨做了烤鱼,满屋子的香气萦绕着,浓郁的饭香味里,掺杂了一丝丝其他的味道,孟亓低头仔细嗅了嗅,脑海里浮现出“苦甜”二字。 之于他,多贴切。 他把时间分成两半。 她撂下狠话,扬长而去之后,时间是一半,她满载惊喜站在面前的时候,时间被切割成另一半。 前半段苦若黄连,后半段甜若蜜饯。 她就是如此,蘸了砒.霜的糖,却因为甜味很甜,惹人发馋,甚至可以用命相换。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唤他回神。 孟亓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虚靠在桌侧,怀抱着花,似在欣赏又像研究,懒懒说:“她啊,刚来没多久。” 陈西桃绞着手指,垂首在原地。 原本她没有多想,可齐卡拉临走时的话,倒是画蛇添足了。 她不是傻子,就算没有吃过醋,也不是没看过电视剧,知道刚刚那番话是齐卡拉故意讲的,她似乎是把她当假想敌了,才想拿话四两拨千斤的刺她挠她,让她知道真正与孟亓亲密的是谁。 念及此,陈西桃又想起齐卡拉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心里顿时不舒服极了。 她叫的每一声“老师”,似乎都不是出于礼貌。 而是,提醒。 陈西桃觉得无语至极,现在的小姑娘吃起醋,都这么不挑人的么。 “她给你送的糖,是她自己做的?” 陈西桃实在无法忽略桌上的糖盒,粉色的心形,上面点缀了一个很漂亮的丝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装饰,很是大方。可再看糖纸,粉白相间,上面还印有小草莓的图案。 一看就很用心。 孟亓还在看花,随口一答:“别看她平时性格这么男孩子,其实还是女生,你们女生都心灵手巧。” “都?” 这个夸奖陈西桃可受不住。 想想上次她给他做个饭,却将他辣的满脸通红,她就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 还好孟亓这时候问:“你买这花干嘛?” 陈西桃笑:“好看吧?” 孟亓抬头看了眼陈西桃,眸光闪了闪,吊灯就在他头上,花的颜色照到他脸颊上,一时间,花面相交映。 孟亓舔舔唇,别扭的说:“还行。” 陈西桃没听出来他声音里的轻颤,只揪着他话里的某个字眼不放,皱眉说:“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什么叫‘还行’?” 孟亓看她:“这花什么花语啊?” “……”陈西桃早忘了,挑眉说,“反正是祝福你的就是了。” 孟亓点点头。 看来是真不知道。 就这么说了会儿话。 杨姨从厨房出来,说:“菜快好了,一会儿是在这吃吧?” 孟亓说:“去天台吧。” 杨姨说“好”,又问:“你同学走了啊?” 孟亓说“嗯”,杨姨点点头笑:“刚才你让我摆两套餐具,我以为你要留她一起吃呢。” 孟亓被话噎了一下,忙说:“那个什么,正好给她用。” 说完话迈腿上楼,陈西桃拎了蛋糕,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拧眉:“你想留她吃饭,干嘛不早说啊?” 孟亓没回头:“我就意思意思,再说了,你没看她晚上是真有事啊,说走就走了。” “反正你自己知道。”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孟亓停了下来,扭头,笑:“我知道什么了?” 还反问她? 齐卡拉这个点来,他会不留她吃饭? 那他留她吃饭,她能直接就说好? 齐卡拉肯定会借口推辞一下,孟亓没心没肺的,铁定会说“哎呀没事,你来都来了,我总不能连饭都不管就让你走吧”。 于是半推半就便安排上了。 就这实诚劲儿,孟亓还说是意思意思? 想到这陈西桃便想到,刚才她留齐卡拉吃饭,齐卡拉心里会有多别扭。 陈西桃仰头看他,说:“没什么。” 孟亓勾勾唇,没说话,再抬脚哼起歌。 陈西桃忍不住朝他后背打了一下:“唱个屁啊!” 唱月光如水,唱晚风渐醉。 这夜不算冷,在天台上坐着,风凉凉扑在面庞上,给人一种惬意感。 孟亓跑前跑后的。 他找了个透明花瓶,将陈西桃买的花插进去,放在天台的矮机上,又从楼梯处的柜子里拿了两个悬浮冰山样式的透明香薰蜡烛,一个放在桌子上,另一个放在花瓶旁边,点燃之后,迷迭香混合柏木的味道,便悠悠飘荡过来。 孟亓随后又放了首歌,陈西桃品味低,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她的注意力也不在识曲上。 没一会杨姨端饭菜过来,他们这回吃的是正儿八经的菜,一道一道的用各式盘子装起来,色香味俱全。 杨姨上了菜之后就回家了,偌 分卷阅读46 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孟亓和陈西桃两个人。 吃饭的时候孟亓一直在看手机。 陈西桃捕捉到了。 她举起酒杯,晃了晃,白葡萄酒被烛光照耀的像银河,她自顾自与孟亓碰了下杯,玻璃发出星星撞碎的声音。 “孟亓,其实如果你想,可以给她打过去。” “我?”他笑,将手机推远了一点,“我看时间而已。” 陈西桃抿了口酒,心想他高兴就好。 “对了,切蛋糕吧,许个愿。” 她想去拆蛋糕。 他不让。 将盘子挪了挪,自己拆起来,看见是桃型的,顿了顿,问她:“这么少女?” 陈西桃邀功似的笑:“孟亓爱吃桃嘛。” 孟亓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蜡烛,不知道往哪里插才好,又撂下。 最后还是陈西桃插的蜡烛。 点蜡烛之前,陈西桃拦住他:“先想想许什么愿。” 孟亓无奈的耸耸肩,不真在意的样子,单手将蜡烛点好,将打火机一扔,问:“你想许吗?” 陈西桃没搞懂:“什么?” “不许我吹了。” “诶?等等!” 陈西桃被他整懵了,瞪眼问他:“你要干什么?” 他不答话,反而弯下腰,眼看就要吹上了。 陈西桃急得从椅子上坐起来,拿手一手去护蜡烛,一手去捂他的嘴。 温润的触感,像导火的银线,刹那间天雷勾地火,有什么东西像烟花一样,一个接一个,在孟亓身体中炸开了。 而始作俑者浑然不知。 陈西桃只是急的乱成一团,知道孟亓不想许愿,可她又小心眼的不肯浪费许愿的机会,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踌躇了几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将手从孟亓嘴巴上拿开,合十,闭眼,大声念: “神仙呀,佛祖啊,祝愿孟亓生日快乐,日日快乐!祝他学业有成,心想事成!祝他…现在心里想的人,明年能陪他一起过生日!” 许完愿,睁开眼,笑着去看旁边是少年。 他十八岁了,和她一样大了。 她示意他快点吹蜡烛。 他一直傻愣着,忘记动弹。 陈西桃拍拍桌子,装作生气:“喂,再不吹,刚刚我许的愿就都不算数了!” 孟亓定定看着陈西桃。 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好看。 他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浑身轻松,然后他俯身,吹灭蜡烛。 只听她又将手掌一拍,双手合十,喊:“神仙呀,孟亓没有亲自许愿,念在他是寿星的份上,不要怪他啦!” 笑嘻嘻说完这段话。 她幼稚的安慰孟亓:“放心吧,十八岁的愿望都很灵。” 孟亓说:“是么。” 陈西桃拖长音“嗯”了一阵,笑:“要是不准,我过生日再帮你许一个。” 孟亓忽然便笑了,是真的笑深了,脸颊上的酒窝浅浅露了出来,里面盛满了金风玉露。 陈西桃见他开心,她也开心。 最起码她念的第一个愿望成真了。 为了让他笑,她不惜故意傻气一点,谁让她来的目的就是逗他开心呢。 她深知过生日,而母亲不在身边的滋味。 而他又比自己孤独多了,至少她还有其他家人,可他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人住在这所大房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回响。 她在心里又祝愿一遍,希望他现在心里想的人,他的至亲,明年能陪他一起过生日,而不是只吃蛋糕而已。 接下来他们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吃到一半的时候,陈西桃猛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说“对了,你等我会儿”,孟亓没反应过来,她便风风火火下楼了。 孟亓没跟上去。 他有预感,她会给他惊喜。 既然是惊喜,那他能做的就是乖乖等待,满怀期待。 小时候读《小王子》,里面有句话——如果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到快乐。 他深陷于这种等待的快乐里。 他现在甚至在庆幸,幸好她白天没有真的离开。 她折回来了。 哪怕是可怜他,回报他,也都不要紧。 约莫十分钟左右,陈西桃上楼了。 她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刚走到楼梯口便忙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甩手鬼哭狼嚎的跳起来,说:“好烫好烫!” 孟亓忙走过来,看了眼面,想伸手抓起她的手看一眼,伸手到一半又放下,问:“烫的厉害吗?你傻不傻,逞什么能啊。” 陈西桃抬头瞪了他一眼,说:“长寿面嘛。” 孟亓无奈端起那碗面。 陈西桃提醒:“小心烫。” 可没什么比他更滚烫。 随后他将这碗面悉数吃光。 平心而论,她的手艺未见长。 一碗面,加了青菜和鸡蛋,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咬到蛋壳,没说话,嚼碎咽下肚。 当她问:“好吃吗?” 他说:“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想认真给孟亓过个生日。 顺便说一下,上一章买蛋糕的小姑娘是周问渠CP,不过只是客串。 第25章 意义 一顿饭吃完,天色凉了下来。 孟亓按了遥控,将天台的玻璃升起,将整个天台都罩住,暖意加几分,空气静了几分。 孟亓靠在玻璃上,像只四脚章鱼,他笑说:“其实我很久不过生日了。” 茶余饭后,多余的情绪被卸下。 陈西桃站在他一侧,思考了一下,问:“不爱过?还是…… 分卷阅读47 ” “其实每年都会买老大一个蛋糕。”孟亓笑,“可蛋糕什么时候吃不行啊。” 孟亓垂下头,刘海遮住了落寞的眼:“过生日和吃蛋糕区别可大了。” 陈西桃静静看着孟亓。 “所以,这就是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经常逃课惹事的学渣的原因?” 孟亓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偏脸冲陈西桃笑笑:“你觉得幼稚?” 陈西桃摇摇头。 孟亓说:“我出生之前我爸就出意外没了,据我外婆说,那会儿我妈日子很难过,于是就成天为了钱而发愁,到现在还是整日奔波。” 因为没钱而奔波,因为有钱而奔波。 陈西桃静静听着男孩吐露心声。 可孟亓说到这,便停住了。 或许是太久未敞开内心,乍一掀开一角,勇气便迅速饱和。 陈西桃不打算安慰他,也深知他不需要安慰。 她去桌上拿了酒杯,倒上酒,递给他,又兀自同他碰杯。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孟亓,你要好好学习。” 孟亓耐心听她把话讲完。 “我弟弟幼儿园毕业的时候,我带他去吃肯德基,去的时候我们被堵在天桥,看到了桥洞下的流浪汉,正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当时我指着那个流浪汉,对我弟弟说,你可千万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不知道他听没听懂,但是他瞪着大眼睛,望着那个流浪汉,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巧,我们回程的时候,又在天桥堵上了,那会儿天桥下的流浪汉不知道去了哪里,等我们快走了,我弟弟忽然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咖啡馆给我看,我转脸就看到一个男人靠在一辆跑车旁,而那个流浪汉正跪地舔那男人的鞋子。 我告诉弟弟,记住以后不要成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讲到这,陈西桃喝了口酒。 然后她看向孟亓,认真的与他对视,诚恳的说:“这件事给我的震撼很大,孟亓,我不是想摆老师的谱,如果你是穷人家或者普通人家的小孩,我会指着那个流浪汉告诉你,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可现在,我会想告诉你,不要成为跑车男那样的人。” 孟亓眼睫微颤,似被触动,又似隐忍。 陈西桃一直用同一个姿势看着孟亓,微扬下巴,眼神真挚。 她说,孟亓,你生在富庶人家,比别人有更多成功的条件,但也比别人有更多堕落的资本。因此不要成为蛀虫,不要下沉,永远朝圣山去,往罗马去。 如果身在看不见风景的平地,再难也要往上走,起初只是上一个山坡,随后是攀登高峰,最后直上青云。 如果你在海底,别被浪花淹没,要上岸,要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问,孟亓,你信玩物丧志吗? 我信。 长期处于一种状态里,人是会沉溺而不自知的。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没有变成不良少年以前你会抽烟吗?你打过架吗?你会用“老子”自称自己吗? 孟亓,无论是想引起你母亲的注意,还是想平衡孤独的时光,都不要做对自己未来不利的事情。 你有光鲜的资本,那就履历光鲜的走下去。 既然是太阳,那就努力发光,耀眼给他们看。 那一刻时间凝固了。 孟亓微张着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百感交集的滋味,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令他不敢呼吸。 陈西桃讲完话,还是望着孟亓的眼睛。 她眼里有光,像跳动的烛火,而他是一只被淋湿的蛾子。 陈西桃问:“为什么不说话。” 孟亓尝试缓缓呼吸。 陈西桃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我刚才讲的太说教了,你过生日,重要的是开心嘛,怎么可以被数落呢?” 孟亓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陈西桃抬眼看他。 他目光深深,里面闪着坚毅的光彩,他说,好。 一个字抵过千言万语。 陈西桃迟缓的笑了,笑的眼睛都没了。 十八岁。 风华正茂,无与伦比。 一切才刚刚开始。 11月最后那个周末,陈西桃请假回了趟家。 周五早晨四点钟的车,她怕晚点,在高铁站等了一夜,到烟城的时候眼睛肿的睁不开。 下车之后她打车直奔儿童医院。 前两天烟城下了初雪,陈赵和同学打雪仗,从台阶滑下来,不小心摔断了腿。 陈西桃到医院的时候,陈帅和赵明英都陪在小家伙身边。 隔着病房门玻璃,外面是冰冷的走廊,屋里是温馨的陪伴,陈西桃抿抿唇,打开门,问:“赵赵怎么样了?” 一见到她风尘仆仆赶来,三个人都愣了。 陈赵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姐姐。” 讲完话就哭了起来:“我好疼啊。” 陈西桃忙坐到他旁边去。 陈帅接过她的包,看了眼她的脸,说:“还有一天就到周末了,怎么这么急就赶过来了,坐早车了吧?瞧瞧脸肿的。” 赵明英闻言便埋怨陈帅:“让你别对小桃说,你不听,孩子天冷赶车不容易,又耽误一天学习。” 陈帅笑,说:“都怪我。” 陈西桃不领情,笑嘻嘻问:“我不是这家里人吗,怎么就不能说了?” 气氛顿时尴尬下来。 陈帅打哈哈,笑嗔:“别那么多心眼啊陈西桃!” 陈西桃没工夫理会他,捏着陈赵的小手,板起脸凶他:“听说是打雪仗摔的?” 陈赵睁着大眼睛,察言观色,瘪嘴点了点头。 “叫你不听话,疼 分卷阅读48 了吧,还哭?哭我也不心疼。”陈西桃轻声凶他。 陈赵眨巴眨巴眼睛,有点要哭的意思。 陈西桃趁热打铁:“那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乱窜了?” 陈赵顿了顿,然后可怜兮兮的摇摇头。 “这孩子软硬不吃,就是吃你那一套。”赵明英笑,她插话,“小桃,我下楼买早点,你吃什么?” 陈西桃刚好饿了,说:“油条和糁汤吧。” 赵明英点点头,又去摸陈赵的小脑袋,哄道:“一会儿给你买豆浆和面包好不好?” 陈赵摇摇头:“我要和姐姐吃一样的。” 赵明英捏捏他的小脸蛋,说:“不行哦,宝贝现在不能吃这么油的东西。” 陈赵想反驳。 陈西桃抢先说:“不许不听话,你妈要你吃什么就得吃什么,否则姐姐现在就走。” 陈赵的话被噎了回去,只好眼泪汪汪的点点头。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冷。 赵明英勉力笑笑:“那你们姐弟聊聊天,我很快回来。” 赵明英一走陈帅就开始数落陈西桃,那些话陈西桃都会背了,无非就是别那么多心眼,别任性,别不尊重人。 他这火发的莫名其妙,陈西桃刚开始有点委屈,随后忽然想到什么。 不自觉捂了下嘴,看了眼陈赵。 陈赵身上的麻药散了,腿疼的难受,白天醒了睡,睡了醒的,一睁眼就喊“姐姐”。 晚上的时候陈帅让陈西桃和赵明英回家,说是这边有他就行。 陈赵哭的不行,非让陈西桃守着。 陈帅夫妻俩好说歹说了俩小时,陈赵哭的走廊里的护士都跑来看,最后拗不过,只好同意让陈西桃留下来。 赵明英塞给陈西桃一张纸,上面罗列了大大小小的事项,比如给怎么陈赵换尿不湿。又一步三回头,叮嘱陈西桃“有事打电话给我”。 陈西桃知道赵明英舍不得,更不放心,她只当没心没肺察觉不到。 白天的时候陈赵睡了好几觉,晚上到了12点多还没有困意,一直在虚弱的喊腿疼。 陈西桃没办法,给他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小孩把玩着陈西桃的头发,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 没一会儿他问:“姐姐的头发真好看,以后我也可以留长发吗?” 陈西桃想了想,柔声说:“当然可以啦。” “可是妈妈说只有女孩子才可以留长发,男孩子留头发会被笑话的。”小男生奶声奶气。 陈西桃不知为什么心软的一塌糊涂:“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做喜欢的事,并没有错哦,只是男孩子留长发确实要有勇气,要不惧目光。” 陈赵似懂非懂,想了想说:“姐姐和妈妈的头发都很漂亮,又软又滑。” 陈西桃笑笑,没说话。 陈赵又问:“姐姐为什么不喜欢妈妈?” 陈西桃笑意凝固:“为什么这么说呀?” “姐姐白天把妈妈叫成‘你妈’了,可是我妈妈不就是姐姐的妈妈么?”天真的眼睛眨呀眨。 陈西桃心一紧,顿时生出歉意。 不该失了分寸,在小孩面前口无遮拦。 脑筋急转弯。 她终于想出理由:“姐姐没有不喜欢妈妈,只是姐姐想剪…剪光头,妈妈不让,就像妈妈不让你留长发一样,所以姐姐不开心了。” “啊?” 小孩听完都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说:“姐姐留光头也一定很好看,我明天劝妈妈同意好不好?” 陈西桃被暖到了,说:“姐姐现在不想留光头了,因为天气好冷呀,留光头不暖和。” 小孩打了个哈欠,说“也是”。 窗外月正圆。 第26章 学霸 第二天陈西桃回家洗了个澡,睡了一会儿,下午又来医院看陈赵。 陈赵那会儿睡着了,赵明英伏在床前,也睡着了。 陈西桃静静看着母子两人。 她想起王丽,小时候她起水痘发烧,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就看到王丽伏在床前睡熟的模样。 陈西桃不得不承认,她一直都很羡慕陈赵。 她又想到之前她青春期初潮,经血弄到了校服上。 女生的私密事,往往需要女性长辈的教导,而母亲无疑是最好的启蒙者。 可那会儿王丽已经飞往大洋彼岸。 她只能依赖于和陈帅结婚不久的赵明英。 那时候赵明英怀着陈赵,帮她洗带有经血的裤子,给她冲益母草,熬红枣茶,又教她如何用卫生巾。 真的很像一个合格的母亲。 人都是贪婪的动物,尝到一点甜,就会妄想吞掉整块糖。 可她忘了,假的就是假的,再像也不是真的。 其实她也幼稚,和赵明英和和气气的就好了嘛,就把她当阿姨就好。 可她非得别扭。 别扭又有什么用呢。 她拿起床边的毯子,给赵明英盖上去,她睡得沉,没有醒。 手机响了。 是孟亓。 他有点急:“怎么没来上课啊?” 陈西桃拍拍脑门,这才想起事先没知会孟亓她回家的事儿。 “我回烟城了。” 只听他似乎松了口气:“哦,没事吧。” “没事,周日就回去了,你现在在干嘛?” “做试卷。” “哦……” “怎么,不信吗?” 陈西桃摇摇头,又意识到他看不到,才说:“怎么会,我能感觉到你最近变沉稳了很多。” 孟亓不动声色的笑了:“挂了,忙你的去吧。” 挂断电话,傻愣了许久。 分卷阅读49 孟亓将笔甩开,摁了摁太阳穴。 经过刘臣那件事,他总是习惯性的将事情往不好的地方想。 这会心是放下了,但却空落落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失落和轻松交织。 他趿着拖鞋去卧室找烟。 陈西桃说的对,长期不努力,人便会有惰性。 一张试卷,他粗粗看了眼,都会做,可并不想将答案写上去,觉得麻烦。 她不在,他就坐不住,连写完一张试卷都觉得漫长。 点上一支烟,夹在手上,掏手机看,班级群里发12月的考试通知,就定在10号那天。 还没看完,周问渠的微信消息便弹出来:刚刷完街,哥几个想去吃火锅,你来吗? 孟亓回:刷街也不叫我? 周问渠发了个表情包:你还得再练练。 孟亓撇撇嘴,回:地址发我,一会滑着去找你。 二十分钟后,孟亓在海底捞门口下板。 瞧见他抱着滑板进来,周问渠乐得不行,问他:“怎么,一路抱着来的?” 孟亓当即踢了他一脚,说:“滚。” 有人同孟亓一前一后进来,见状替孟亓说话:“我刚才在出租车上看见孟亓滑着过来的,那简直是风驰电掣啊。” 周问渠瞥孟亓一眼:“呦,怎么回事儿,教你大半年了都学不会,怎么这短短一两个月就突飞猛进了?” 孟亓散漫笑笑,特欠的唱了句:“因为爱情~” 周问渠立刻佯装作呕,骂他恶心。 可吃了一会儿,又问:“那妹子会滑板?” 孟亓咬着丸子,嘴巴被烫的说不出完整的话,过了一会才回:“嗯。” 一个音节而已。 却惹得周问渠发笑:“唉,我弟弟要长大了。” 旁边有人给周问渠点烟,问:“何出此言呐?” 周问渠叼着烟,眯起眼睛笑:“男人一旦动情,就他妈该长大了。” 孟亓皱起脸,说:“我怎么那么想吐呢。” 周问渠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酒瓶开始猛灌。 旁边有人碰了碰孟亓,说:“渠哥又被那姑娘伤了。” “怎么了?”孟亓难得八卦一回。 那人说:“那姑娘好像是去了个什么蛋糕店学烘焙,带她的师傅是个男的,长得还不错。” 孟亓听完就想笑,可一看周问渠那副被伤的有点诙谐的模样,就忍住了。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周问渠的人生一向如此。 孟亓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 散场之后,周问渠问他:“晚上蹦迪去?” 孟亓说:“不了,想回家看会书。” 周问渠简直惊调了下巴,问:“你真为那姑娘从良了?” 孟亓白眼:“什么时候不良过?” 周问渠舔了舔牙说“呸”,又正儿八经的看了眼孟亓,说:“回家吧,早知道你和哥们不是一路人,你啊,就该清清白白过日子,再考上个好大学。” 孟亓也认真看周问渠:“怎么不是一路人了,渠哥,你才十九,只要你想,我们殊途同归。” 周问渠怔住了,随即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拍了拍孟亓的肩膀:“少教训我,赶紧滚。” 孟亓迎着刺骨的寒风一路踩着滑板回家。 刚开始在闹市区他不怎么敢滑,后来到了车少的地方,他奋力让自己飞起来。 脑海里一直闪过那日女生在滑板上翩然的模样。 而那天他一直在摔跟头。 你会为了让一个人多扶你几下而故意摔倒吗? 陈西桃周日回程。 临走之前去了趟医院,陈赵不知怎么忽然发烧了,生病的小孩本就黏人,陈赵病上加病,一直眼泪打转不让陈西桃走。 一见陈赵的眼泪,陈西桃就从一颗“硬桃”变成了“软桃”。 赵明英倒是苛责陈赵太任性,陈西桃狠不下心数落,最后捱到小孩睡着了,才紧赶慢赶到了车站。 赵明英歉疚的将陈西桃送到电梯口:“小桃,真是对不起,赵赵太任性了,要是赶不上车又耽误你时间了。” 陈西桃听她讲话就烦,淡淡说:“没事。” 赵明英笑:“我早晨在你包里给你放了一包饼干,路上饿了吃。里面还有条围巾,是今年新给你织的,本来想邮过去,正好你回家就一块拿回去。样式不知道老不老气,你回宿舍看看,合适就戴,不合适就不戴。” 陈西桃盯着电梯,数字变得很慢,她脾气有点急,闷闷不说话。 赵明英又说:“等会儿到了打个电话。” 电梯开了,陈西桃走进去,站定,手机响了。 电梯外赵明英给她摆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是王丽。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刻,她对赵明英说:“回去吧。” 路上跟王丽打着电话,没一会儿就到了高铁站。 王丽给陈西桃转了两千块钱的“过冬费”,还说给她买了件衣服,当做迟来的大学礼物。 陈西桃忽然想起赵明英给她织的围巾,挂了电话之后她掏出来看——是条黑色的围巾,耐脏且百搭,不用怕过时。 她围在脖子上拿手机照了照,又拿掉,收回包里。 12月开始没多久,孟亓学校就组织了一次月考。 成绩在三天后出来。 孟亓考班级第一!年级第五!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刚开始是高三学部津津乐道,不过短短一上午,整个实验高中都爆发轰动了! 班主任与校领导排排坐在办公室里,轮流查看孟亓的试卷,表情严肃。 简直是玄学。 这么好的成绩,要么是 分卷阅读50 孟亓一直就有巨大的知识储备量,要么就是答案提前泄露。 这分数,别说孟亓在最后一个考场,就算在学霸云集的第一考场,他想抄成这样也挺困难。 几位校领导商量之后,决定给孟亓加试。 孟亓从下午到校开始,就开始做卷子,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做完了除语文作文之外的所有试题。 最后每张试卷的得分,都接近满分。 晚自习开始前,马轩溜到孟亓座位旁,靠着桌子问:“你怎么回事啊,一下午没回来?” 孟亓低头趴在桌洞旁,考试完之后他把书都塞在桌洞里,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能有什么事儿啊?”孟亓将书往桌子上摆。 桌洞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一堆信纸和千奇百怪的小礼物,每次考完试桌洞里就会被丢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看也不看,直接扔给同位,让他帮丢掉。 “这一下午班里的闲话都没断过,他们都说你抄了。”马轩啧啧两声。 话一落,孟亓还没说什么,齐卡拉正巧上厕所回来,插话说:“谁说大家都说他抄了的?我不是人啊?我就不信啊!” 孟亓抬眼,冲齐卡拉挑挑眉,又拿书扔马轩:“学着点。” 马轩接住书:“不是我不信,我就是不明白,你要真是个学霸为什么瞒着哥们儿啊?” 孟亓收书的手顿住了。 他直起腰,定了定神,和马轩对视一眼,蛮认真的说:“抱歉啊,不是哥们儿不仗义,这事实在是说来话长。” 马轩且了一声:“又没怪你,就是太突然了,有点吓人。” 齐卡拉笑:“不过孟亓,我觉得学霸这个身份好像更适合你。嗯……就是,之前你是学渣的时候,我总觉得变扭,就像一件不合适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可现在你成学霸了,我就觉得你穿了件为你量身定做的衣服。” 孟亓笑:“哎呦,真会说话,小马哥学学啊。” 马轩动动嘴,一副词穷的样子,干脆闪人,说:“我去厕所抽根烟。” 齐卡拉目光闪闪:“孟亓,考这么好,不庆祝一下?” “庆祝?”孟亓有点迟钝。 齐卡拉满脸期待:“对啊。” 孟亓想:“也是啊。” 于是便掏手机给陈西桃发微信:我成绩出来了,总分709,你要不要请个客意思意思? 没成想陈西桃秒回:没问题啊,我请客,你掏钱。 孟亓笑笑:真抠,我们老孟家没结你钱? 陈西桃正在输入,几秒后发:总结一下第一次认真考试的经验吧孩子。 孟亓盯着手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条无形的线,系住了孟亓和陈西桃,也将齐卡拉绊倒。 齐卡拉自虐似的看着孟亓。 后门不知道被谁打开忘记关上,寒风吹过来,冬天真冷。 ===== 作者有话要说: ===== “你才十九,只要你想,我们殊途同归。” 第27章 可爱 陈西桃让孟亓总结考试经验,不是说说而已。 周二上课,她让孟亓做总结。 他们两个人事先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约定,可是都没有拿这件事当儿戏。 孟亓一板一眼:“其实主要就是做题的过程有问题。太久没做题,有些术语和名词会理解的没那么透彻,一道题拿过来,会做也知道答案,但是在解题步骤上会丢分,常会习惯性省略一些步骤。” 陈西桃在本子上沙沙写字,有模有样的记录。 听孟亓说完,她停下来,认可的点点头说:“我把你总结的内容记下来了,这张纸贴在你书房里,以后每次考试咱们都总结一次,看看你接下来还会出现和解决多少问题。” 她将纸撕下来,贴到白板上。 纸上的字,恣意潇洒如她本人。 而这张纸的最后一行,还写着两个字:加油。 这两个字,老套又俗气,可是却像碑文一般,镌刻在孟亓的瞳孔里,脑海里。 这一刻,他自信可以轻易读懂她的心理活动。 漫不经心的鼓励,和郑重其事的期望,全在这两个字里。 孟亓咽了口唾沫,移开眼,散漫的说:“我都年级前五了,你要求也太高了。” 陈西桃耸耸肩,说:“你值得。” 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玩笑里藏真。 上完课之后,孟亓留陈西桃吃宵夜。 陈西桃不肯,说:“我在你家蹭吃好几顿了,我脸皮再厚,也不能厚成这样吧。” 孟亓从冰箱里拿出两串红通通的草莓糖葫芦,递一串给陈西桃,说:“下午在学校门口买的,吃一串再走?” 陈西桃想了想,噘嘴说:“不要,路上冷,不想伸手。” 孟亓摊手,说:“那我送你到门口打车吧。” 说完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拿了衣架上的羽绒服,便开门走出去。 陈西桃只能疾步跟上他。 出了家门孟亓的步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慢。 他手里还攥着两串草莓糖葫芦,手指被冻的红红的,因为他手太修长好看,竟给人一丝惹人怜惜的孱弱感。 陈西桃拍拍他的肩,好心的将她的手套分给他一只。 孟亓一看,炸毛了。 他怎么可能要:“别吓我,这粉红的,我戴像话吗?” 陈西桃小愣了下,旋即忍不住笑出声,她人傻了,才会把hello kitty图案的手套递给孟亓。 可看他那样,她就忍不住逗他。 她尽量真诚,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戴多冷啊,这就我一个人, 分卷阅读51 我又不笑话你。” 孟亓不上当,摇头说:“不可能。” 陈西桃试探般的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用另只手拿手套给他戴,振振有词:“糖葫芦一人一个,手套一人一只,刚刚好。” 陈西桃讲这句话的时候,别提笑的多开心了。 笑的形式有很多种,她是润物细无声。 不自知的笑,最真诚,因此格外动人。 孟亓一律把这种笑当撒娇。 于是他撇嘴,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将手套接过来,自己戴上,又拿走她手里的一根糖葫芦,闷声吃起来。 现在这一刻,比起“我也爱你”,孟亓更需要的是,“我们一人一半”。 好像我中有你,永远纠缠在一起。 朴素的幸福,是浪漫融进烟火里。 陈西桃看孟亓拿粉手套啃糖葫芦,笑的简直要打嗝,掏手机想要偷拍一张。 谁知打开了闪光灯。 孟亓被强光刺了目,一时躲闪不得。 照片照出来后,就是孟亓一手去挡镜头,另一只手戴着hello Kitty手套,拿着糖葫芦正往嘴里塞。 有点呆滞,有点诙谐。 陈西桃这下是真的笑的喘不过气,冷风灌进暖胃,她不由打起嗝了。 孟亓黑着脸,咬牙切齿叫了声:“陈!西!桃!” 他作势要去抢手机:“你给我删了!” 陈西桃吓得止住了嗝,将手机揣在怀里,弯腰躲过去,笑的咯咯响,就像风吹晃了铃铛。 她上气不接下气,说:“没门!” 推拉闪躲之中,忽有强光照过来。 孟亓和陈西桃齐齐转脸,便见一辆车正冲二人开过来。 陈西桃傻了,孟亓反应却快,一把拉过她,往路旁闪。 陈西桃一个不稳,手里的糖葫芦掉到了地上,可她顾不得叹息,因为有人完全掌控了她。 闷的撞上一个坚硬的怀抱。 车声轰鸣,车灯闪过。 站定后心跳不停。 安全之后的后怕,令人浑身发抖,大脑空白。 陈西桃的身子没出息的软成了一滩水,而孟亓则是一块冷硬的礁石。 她拍打过来,他巍然不动。 她身上的香味儿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没来由的捕获了他,她的身体又那么软,像一块软糯而令人陷落的奶酪。 孟亓也怕。 怕的是小腹下方聚集的一团火,会将某处烧硬。 怕的是,紧密相拥,心跳的频率会暴露一些秘密。 于是他推开她。 余光看到,地上那串糖葫芦被碾成碎渣。 他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衣服,走到糖葫芦面前,可惜的说:“不能吃了。” 陈西桃从惊恐中回神,被孟亓的话吸引的注意力,她也走过去,看了眼地上黏糊的糖浆和果肉,说:“就当是提醒我们不该在马路上打闹吧。” 孟亓心不在焉说:“是。” 陈西桃理了理衣服,确保能遮住某处:“刚才多谢你啊。” 孟亓眯眼:“那你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回报?” 陈西桃眼睛一转,知道他话里有话,想了想说:“当然了,允许你把手套还我。” 孟亓见她刚才一秒钟换了三四个表情,知道她耍机灵呢,可心里的劲儿没缓过来,就不再跟她闹。 他把手套还给她。 然后乖巧的走在她身侧,踏着月光走到地铁站。 孟亓忽然变学霸了,这事儿对他那帮兄弟来说是个天大的新闻。 他们嚷着要孟亓请吃饭,孟亓也不推辞,挑了个周末做东。 周六下午陈西桃刚到孟亓家,迎面就撞上孟亓。 孟亓说:“今儿我请客,一块吃饭去?” 陈西桃白眼:“你早说我今天就不来了吧,和我舍友逛街去。” 早知道提前喊她,她会推辞。 孟亓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意。 他走上前拍了拍陈西桃肩膀,低头凑近她,像哄孩子:“走吧,白吃白喝还不乐意啊。” 被他拍过的地方有点痒。 陈西桃心里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她凶他:“去就去,少拍我,影响不好。” 孟亓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陈西桃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语气又软了下来,岔开话题问:“今天吃饭的都有谁?” 孟亓冷淡说:“朋友,同学,哥们儿。” 陈西桃笑:“你真阔绰啊,考了次年级第五,就要大宴四方?” 孟亓掏手机打车,淡淡说:“反正不花你的钱。” 陈西桃不再讲话了。 他太冷了,她觉得讲下去,只会让自己脾气失控。 孟亓在御园定了包间。 一间两个桌,坐的满满的。 有些人陈西桃之前见过,除了齐卡拉和马轩这些常见的同学之外,让她意外的是那个在主桌上首坐着的男孩。 他明明长着一张年龄不大的脸,也并非是硬汉的长相,眉宇之间甚至没有孟亓偶尔会显露的冷意,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气场如此强。 他松松垮垮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就有人伺候爷一样,给他点烟,倒酒。 他一直在玩手机,孟亓和屋里人打了一圈招呼了,他才看见孟亓。 他靠在椅子上冲孟亓招手,说:“臭小子,才来啊?”又看见了陈西桃,乐了,“哎呦,原来是他妈的接你女人去了?” 大家见他笑,于是也都笑作一团。 他这么讲话,才有点当老大那味儿。 陈西桃抱胸歪歪头,笑了,问他:“你喝多了吧?” 大家顿时都不笑了。 孟亓咳了声:“进去坐呗,杵在 分卷阅读52 这干嘛?” 陈西桃眼神一直落在那人身上,见他也在打量她,而没有开口驳她,就笑:“我坐哪儿啊,上首都被占了。” 她总爱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较真。 那人猛吸了两口烟,两腮凹进去又鼓起来,吐了个烟圈,看陈西桃:“您来还能没地儿坐,再不济坐孟亓腿上呗?” “周问渠!你够了啊!”孟亓喊他。 周问渠见陈西桃脸色沉了沉,知道姑娘不经逗,于是瞥了眼孟亓说:“得,我的错行了吧。” 陈西桃不是真的想使小性子,就是听不惯周问渠说她和孟亓的闲话,这会儿他们俩都说开了,她也就识趣闭嘴,不再冷脸。 孟亓在周问渠旁边坐下,她则顺理成章坐在孟亓旁边。 这个场子除了陈西桃外,就只来了齐卡拉一个女生。 陈西桃落座之后,齐卡拉紧接着就到她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那边男生们在喝酒,这边两个女生就聊着天,齐卡拉从陈西桃的美甲样式问到耳钉款式,陈西桃都快被她问困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几个男生过来敬孟亓,那架势一看就是来灌酒的,齐卡拉的目光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她想拦着那帮男人,又不好直说,便虎里虎气的调侃:“你们有完没完,大家还是学生,别喝酒!” 却惹那帮人七嘴八舌调侃嬉笑起来。 陈西桃莫名被扰的心里烦,于是起身起洗手间。 等她出去了,齐卡拉不动声色往孟亓那边坐过去,看周问渠看似随意的给孟亓碰了个杯,小声问:“还没弄到手?” 孟亓瞥周问渠一眼,骂:“当着她的面你别他妈乱说话。” 周问渠舌头顶了顶腮,笑了:“哥们儿今天帮帮你?” 孟亓顿了下,他这会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可人不傻,才不信他:“就你?你水平高的话现在还单身?” 周问渠被他这话扎了下,点点头,拍了拍孟亓的脸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问渠建了个群,把在场跟过他的几个小弟拉拢过来,发了个令:灌醉孟亓。 又对旁边一个平头矮个子小弟小声交代:“上去开间房,然后……” ===== 作者有话要说: ===== 然后……嘿嘿嘿 第28章 酒醉 孟亓喝醉了。 事实上满屋的人清醒的没几个,连齐卡拉都因为明里暗里的替孟亓挡酒,而喝的有点晕。马轩第一个走的,他话都说不清,还惦记着要送齐卡拉回家。 他俩离开之后,陈西桃也想告辞。 旁边有人踉跄走过来,挡了她的路,大大咧咧冲周问渠喊话:“渠哥,下午四点要去东街收租。” “现在几点?”周问渠点上一根烟,抽了口,说话时烟雾喷薄。 对方答:“三点多了。” “操!”周问渠从椅子上站起来,“那还不赶紧的,提前跟亮哥说一声,打个招呼再过去。” “……” 交代完事儿,周问渠想起陈西桃来了。 他将烟夹在手指上,扇了扇面前的烟雾,说:“喂,能不能替我送下我兄弟?” 陈西桃无奈点点头,说:“那还能怎么办。” “这样吧……”周问渠开始下套了,“给他开间房,让他睡会,他醉的不省人事,你路上不好弄,万一吐了怎么办?等他稍微醒醒再送他回去就行了。” 陈西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看了看旁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喊“再喝一个”的孟亓,便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包间在二楼,住房在五楼,走电梯顶多两分钟,可这一路,陈西桃是费了劲儿了。 他走路连不成直线不说,路上又几次要吐,可把陈西桃吓坏了。 最后总算是将他弄到了房间。 一打开门。 再看一眼门牌号,没错啊,没走错。 可是…… 酒店楼下。 周问渠招招手,有人忙不迭跑过来。 他问:“上边布置的怎么样了?” 对方嘿嘿一笑,掏手机点开相册给周问渠看:“放心吧哥,别的事不好说,对付女人我绝不含糊,瞧瞧这布置,女人都吃这一套。” 照片里,房间墙壁上挂着彩灯,到处铺满花瓣。 地上,桌子上,浴缸上……床单上更是有一颗用玫瑰花瓣摆成的红心。 莫名俗气。 陈西桃扶额,暗暗骂了句脏话。 她不是傻子,想想周问渠的神色,再结合他对孟亓和她的调侃,便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何。 “真是瞎操心。” 陈西桃想想还是气不过。 孟亓在一旁要睡未睡,对一切浑然不知。陈西桃叫他一声,他便惊着了似的,闭眼皱眉说“喝啊,喝”,说完话又猛地捂住嘴要吐。 陈西桃忙领他到卫生间。 孟亓一进门,直奔马桶,干呕。 陈西桃皱眉,说:“孟亓,我真该把你这一幕拍下来,让你妈给我涨工资。” 孟亓弯腰吐了一阵,听见这话,居然还有思绪回:“为什么?” 陈西桃笑:“你还没傻啊。”又说,“你说为什么,当老师的,有这么伺候学生的么?” 孟亓傻傻笑了:“当老师的…有…有见学生喝…酒不拦着的么?” 陈西桃简直想踹他一脚:“喝多了还那么多话。” 孟亓最终还是没吐出什么来,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走到盥洗池,开水龙头将自己冲了一通,冷水湿了头发,陈西桃从旁边拿毛巾丢给他,说:“你要是醒酒了,咱就回家。 分卷阅读53 ” 谁知他呕了一下,又冲向马桶。 折腾了一会,陈西桃又是拖又是拽的,将孟亓领到床上。 床头摆着一盒显眼的避孕套,盒身上写着显眼的“3D大颗粒”几个字。 陈西桃将那东西整盒扔进垃圾桶里。 又拿毛巾给孟亓擦脸,帮他脱了鞋,盖上被子。 想把毛巾挂回原处的时候,孟亓忽然小声叫了一声:“陈西桃。” 她顿住,微微俯身问他:“怎么了?” 他神志不清,喃喃又叫了声:“陈西桃。” 床上的花瓣被陈西桃刚刚弄乱了,这会儿零落散在孟亓身边,他眼睛紧闭,眼睫长如黑扇,皮肤是梨花似的白。 不像是喝多的醉汉,倒像是生病的王子。 陈西桃叹息一声:“孟亓,以后别想喊我出来吃饭了,我既不想规劝你,又不想伺候你。” 孟亓嘴巴里叽里呱啦的念叨什么,没有一个字是清晰的。 陈西桃问:“想喝水?” 他哪有神志回应。 陈西桃干脆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垫了枕头,托起他后脑勺,拿水喂他。 她尽量避开同他身体接触,整个人都很僵硬。 他又不配合,喝了没两口,开始拿手往外推杯子,她忙去挡,水全都倒在他衣领里。 他穿的加厚毛衣,这一下全湿了。 陈西桃倒抽气惊诧的瞪大了眼,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气的把孟亓推开,骂了句:“小混蛋!” 这下可怎么办。 又不能真的看他穿着湿衣服睡觉,难受不说,要是生了病可怎么好。 可要帮他脱衣服,这件事想想便怪难为情的。 踌躇了一会。 孟亓大概是察觉出不舒服了,皱着眉苦着脸,不断用手去扯衣领。 算了,清者自清。 陈西桃叹气说:“小祖宗,别动了,我给你脱。” 他挺配合。 毛衣是橘色的,脱下来的时候就像在剥橘子皮。 脱掉衣服之后,陈西桃倏然止住呼吸,像被人定住。 那是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又看。 大脑有些空白,旋即潮涌般的不解,一寸寸淹没了她。 孟亓的左胸口上,纹着一小块纹身。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怔在那,看着那块比一元硬币稍大一点的图案,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 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孟亓的呓语,她像被针扎一样回过神,然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缓慢地抬起手,朝他那块纹身摸去。 小小的,粉粉的,这样卡通又可爱的桃子。 那天在纹身店。 老板叫住她,讳莫如深。 一句“孟亓爱吃桃”,惹得孟亓表情微妙。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只觉当头一棒。 有一些细枝末节在脑海里翻涌。 你说一个男孩要是偷偷把你画下来,还不想让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不许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天她这么问舍友的时候,舍友会心一笑,说,有人动情了。 那会儿她觉得怎么可能。 可是现在再想,如果不可能,他又为何而画? 这些念头像闷雷一样劈在陈西桃头上。 她心里竟有些难过。 原来震惊太过,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无论是镇定还是激动,人都是会想哭的。 就像一团棉花堵在心里。 她捂着胸口缓缓蹲下去。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可孟亓又在喊:“陈西桃。” 陈西桃缓缓抬头,看向床上这个柔软如婴儿的男孩,他现在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也没任何的撒谎和思考能力。 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问:“孟亓,你爱谁?” 房间静静地,除了他沉闷的呼吸外,再没有第二种声音。 陈西桃自嘲笑了笑,拿起孟亓的衣服去卫生间,关上门,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拿吹风机帮他吹干。 随后又理智的帮他穿上。 就像她从没脱下来一样。 她拿起孟亓的手指解锁,点开微信,消息框第一个是马轩。 她发了个定位和房间号,让马轩来接他回家。 然后她退出微信。 几秒后又打开。 心虚又期待的滑动着屏幕。 他给她的备注是一个emoji表情的桃子。 她心神晃晃,点开头像,个人信息下有个标签栏。 一般人看到备注后,很可能就会退出,而很少会有人关注标签分组。 她手指颤抖,不知道多想了一步,是好还是不好。 因为她知道,当她亲眼看到某些事之后,就再也无法忽视某些真心。 标签名称分明是: 我爱你。 白市一连阴了三日。 到第三天下午,上完课之后,太阳竟从乌云后头冒出来。 这日传来一个蛮轰动的消息。 宋明扬退学了。 事实上,刘臣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许多琐碎的事情仍在处理当中,但宋明扬俨然成为舆论中心,太多的言论积压,导致他走投无路。 逃避没有错,逃避只是代价。 陈西桃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 宋明扬离校的消息是纪雨欣带来的,当时宿舍的四个女生在餐厅吃饭,纪雨欣姗姗来迟,讲完这事之后,八卦的问陈西桃,宋明扬给没给你道个别? 陈西桃说没有。 他大概无法再面对她了,正如他无法再面对那个黯败的自己。 纪雨欣对宋明扬的事儿略知道一些,她吃瓜吃到了最中心那一口,大快人心的说:“苍天 分卷阅读54 饶过谁啊。” 神童也对这个结果乐见其成,唯有刘淼,还一副加载延时的模样,急的拉着纪雨欣问这问那。 纪雨欣不想从头科普,于是把话头引到陈西桃身上:“不去上家教吗?” 陈西桃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她从进餐厅开始,就看了不止一次时间。 从没有一次,这么想让时间掰成两半过。 她心里想东想西,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听纪雨欣提醒,就站起来说:“快到时间了,那我先走了。” 可就是那么巧—— “啊!” “小心!” 刚转身就迎面与人撞到一起。 对方端着热腾腾的鸭血粉丝,一股脑泼在陈西桃身上,吓的陈西桃大叫。低头看到一颗鸭血挂在胸前香气飘飘,她瞠目结舌,在原地愣了两秒。 “我的天呐,许川你可真行!”纪雨欣递来一张湿纸巾,看了眼陈西桃大衣上的汤渍说,“幸亏没烫着,还好你穿的厚,他泼的偏。” 陈西桃垂首沉默。 始作俑者见状,以为她要发火,一个劲儿的道歉,给纪雨欣递了好几个眼色。 纪雨欣接收到信号,拿手戳了戳陈西桃:“桃子别气啊,这人我认识,我们舞社的副社长,到时候让他出干洗费,再请你吃饭赔罪怎么样?” 陈西桃缓缓抬起头。 她看了眼那个叫许川的男生,又看了眼纪雨欣,压抑着说了声:“没关系,他也是不小心,我先回宿舍换衣服。” 目送陈西桃面无表情从餐厅离开。 许川叫了声纪雨欣:“喂,那是你舍友?” “不然呢?” “有男朋友吗?” “你有想法?” 许川笑了笑,没说话。 陈西桃挺着背,一步步不慌乱的往外走。 待出了餐厅门,嘴角忽然上扬,舒心的笑出来。 她掏出手机,将她狼狈的样子拍了下来,又将照片发给孟亓,问: 请个假行么?今天倒霉,被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注意,孟亓一直没吐出来。 第29章 过火 火锅冒出浓烟,全是香味,麻辣劲爽,热气腾腾。 孟亓面前摆着羊肉卷,牛肉片,菌菇青菜,茴香油条,满满当当,新鲜又诱惑。 杨姨拎了包从屋里出来,说:“孟亓,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今天就先走了。” 孟亓手肘撑在桌子上,拿着手机把玩,淡淡的说:“路上慢点。” 杨姨笑:“冰箱里有弄好的水果捞,等陈老师来了你们别忘了吃。” 孟亓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语文阅读理解里常用一个表达,叫“以乐景衬哀情”。这满满当当的菜和肉,摆设一样,因为屋里太静谧,连火锅沸腾冒泡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白忙活。 他让杨姨忙一下午做火锅,是白忙活,又令杨姨提早下班,更是白忙活一场。 偏偏这晚她请假没来。 第一次体验到一个人吃火锅的滋味。 小时候母亲说过,如果不开心就好吃好喝一顿,心情会好很多。 孟亓现在才发现,原来人在真正低落的时候,食物是不可以疗愈心灵的。 当晚失眠了,第二天早自习姗姗来迟。 同学们的读书声就像是催眠曲,孟亓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后座有人争吵。 好像是谁弄掉了谁的杯子,又不肯捡,反而将杯子踢到一边,于是两个人就产生了龃龉。 其中一人声音发颤,又是恨又是忍,问:“不捡就不捡,为什么要踢坏?这是我爸给我买的。” 另一人吊儿郎当,笑:“你爸不是死了么,这杯子从阴间给你送来的?” 那人一听就要上去揍人。 推搡了几下。 孟亓烦躁的抬起脸,顺手抄了桌上的两本书,朝后狠狠一扔。 “嘭”的一声,像把墙砸了个洞,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孟亓最烦被人吵醒,偏偏还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 他将凳子一踢,插兜走到两个人面前。 这俩人他都眼熟,但只有一个知道名字,主要是好记,叫马良。 马良率先叫哥,说:“哥你睡你的,我们出去说。” 孟亓阴沉着脸,满脸写着不爽,扫了他一眼问:“你把他杯子踢走的?” “是。”另一个人抢先答。 惹得马良压声骂了句:“王鹏飞你别不识好歹。” “老子看是你不识好歹!”孟亓一耳刮子朝马良头上拍过去,他拧眉,满脸的不耐烦,“你刚才笑话他没爸是吧,那你呢,你爹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孟亓厌恶的扫了他一眼,说:“道歉。” 马良不是学校里混的好的那一波人,顶多算是他小弟的腿毛,在小弟面前混个脸熟,便作威作福的角色。 他遇到孟亓便威风不起来,憋得满脸通红,闷了半天才说:“对不起。” 王鹏飞推推眼镜,文弱但坚定,说:“我不接受,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接受。” 这不是他故意刁难,他手里还握着杯子,杯身裂开像一道伤疤。 孟亓看了眼那杯子,用劲儿踹了马良一脚:“再他妈冒冒失失,老子饶不了你!” 马良被踹倒在后排椅子上,将桌子碰倒,书掉下来砸了他一身。 孟亓不在意的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到座位上。 齐卡拉凑过来:“行啊孟亓,刚才可真帅。” “烦。”孟亓 分卷阅读55 摸了摸鼻子,有点想抽烟。 齐卡拉问:“你怎么困成这样?” 孟亓又打了哈欠,蔫蔫的像个抽大烟的,说:“昨晚失眠。”又看了眼教室前面的表,“第一节 课都下课了。” “是啊,你不是交代你同桌课间操再喊你吗?” 孟亓断片了:“有吗?” “说是要打球。” 孟亓想了想才记起来:“我最近总是说些容易忘的话。” 齐卡拉眼眸一转,问:“听马轩说你那天喝多了。” 孟亓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说什么,便点点头。 齐卡拉努努嘴:“我就知道他们是故意灌你的,要说那个周问渠,还真不是什么正经人。” 齐卡拉是笑着说这话的,话音刚落,她便心一紧,察觉到气氛冷了下来。 孟亓整个人还是懒懒的,可目光却利,他舌头顶顶脸颊:“以后别让我听到这些话了。嗯?” 语气里没有很深的责备,却暗含强硬的提醒,齐卡拉的心一下就坠到冰窖里,还好这时候忽然响起的上课铃解救了她。 上课铃响,昏昏欲睡,下课铃响,精神抖擞。 孟亓发现,人的生理反应才是最诚实的。 他连续半个多月没有逃课,于是他越来越像个正常的学生了。 从周日下午的加课捱到周五放学,孟亓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这让孟敏感到奇怪。 孟敏这几日频繁的跟给杨姨打语音电话,问孟亓真那么乖?却不知道孟亓早就和杨姨达成共识。 开玩笑,他每天都让杨姨提早下班回家陪孙女,杨姨早就不是孟敏专属的盯梢人了。 这日杨姨刚挂上孟敏的电话,那边孟亓的手机又响起来。 还是孟敏,她查岗,将杨姨提到的事情核对了一遍,完了大惊失色:“儿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合着我无恶不作才正常?”孟亓嗤之以鼻。 原本之前孟亓考了个年级第五,就让她惊讶的一晚上没睡好,这段时间孟亓完全转性,成了个乖小孩,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问:“说实在的儿子,妈妈现在脑子不够用,实在搞不清你那些事儿,但你只要别闹事,我就放心了,其他的等我回去你慢慢跟我说。” 孟亓便问:“什么时候回?” 一说到这个孟敏便打哈哈,说:“快了快了,顶多一两个月。” 孟亓满是不信,笑问:“你又不养胎,还要算日子。” “说什么呢!”孟敏嗔怪,有点生气,“不跟你胡诌了,挂了。” 孟亓挂了电话回屋闷头就睡。 他打算睡到第二天十二点,起床洗个脸,吃个饭,再撸二十分钟猫,陈西桃也就到了。 陈西桃这日比平时晚到了十分钟,孟亓差点就掏手机给她打电话了,结果刚要拨号,门口的对讲机就传来她的声音:“杨姨,麻烦给我开个门。” 孟亓去给她开。 一见她,小愣了一下:“怎么化妆了?” 陈西桃眼妆精致,口红热烈,白色羽绒服脱掉之后,竟然只穿了一条大红色丝绒及膝长裙,下面踩一双马丁靴。 陈西桃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我舍友过生日,晚上我要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去了书房。 陈西桃从书架上拿了本《飘》看,孟亓逛B站追番,看到一半便听有人给陈西桃打电话,陈西桃说了几句挂断了,没一会儿电话又进来,听话音是她那帮舍友来闹她的。 这是她提前交代好的。 进度条还没结束,她就接了六七个电话。 孟亓没耐心看动漫了,放下手机说:“她们玩着呢?” “玩着呢。”陈西桃翻页,没抬眼。 其实她没看进去一个字。 孟亓舔了舔唇,说:“那你想不想去?” 陈西桃抬眼看了他一下:“能去早就去了。” 孟亓看出她心不在焉,笑:“想去就去呗。” 陈西桃闻言,欣喜像烟花在心里炸开。 不知道是因为可以去派对,还是因为可以离开这间房。 她放下书,试探的问:“真的吗?” 孟亓幽幽一笑:“当然了。” “不过,要带上我。” KTV包厢里有人正吼《离歌》。 陈西桃推门而进的时候,此歌正巧高音,对方分心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是她来,直接撂了话筒奔过去。 走一半急刹车顿住了。 “呦,怎么还拐了个帅哥过来了?” 纪雨欣眼光在孟亓身上上下打量,她很少夸人,除非这人是真的长在她审美上。 陈西桃说:“我学生。” 纪雨欣“哇偶”了一声,小声对陈西桃咬耳朵:“这么帅,要是我学生,我都想天天去上班。” 说完伸手对孟亓打招呼:“你好。” 孟亓看了眼她,点了点头说“你好”,没伸手。 纪雨欣没在意,请陈西桃和孟亓坐。 神童和两个男生在抢话筒,左边沙发上只坐了一个人。 有点眼熟。 他先打招呼:“嗨,陈西桃。” 陈西桃礼貌笑笑:“你是……” “那天洒你一身鸭血粉丝的人。”那人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自我介绍,“我叫许川,许仙的许,河川的川。” 陈西桃笑:“你好。” 许川说:“那天抱歉啊。” 陈西桃还是笑:“没事。”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他拍了下陈西桃的肩,大声喊:“这么吵,你俩也能聊的进去!” 陈西桃看了眼孟亓,给他一个“你给我老实点”的眼神 分卷阅读56 ,旋即含蓄的对许川笑了笑。 神童在唱宋茜的《屋顶着火》,纪雨欣和其他几位舞社的女孩在她旁边扭成了花。 沙发上的人坐着,各怀鬼胎的欣赏了一会儿。 许川找到时机问陈西桃:“你会唱歌吗?” 陈西桃摆摆手:“五音不全。” 许川腼腆笑笑:“听你声音,觉得你唱歌一定很好呢,本来还想邀你合唱的。” 陈西桃捂嘴,特羞涩的笑了笑,说:“我跳跳还行,唱是真的不敢开口。” 孟亓看她那样,并不奇怪,原本女生就有随时变脸的特长,她更是善于伪装。 他只是心里不爽,很直白的,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的不爽感,怂恿他开口,问:“你想唱什么?要不咱俩一块?” 许川有点懵:“我……” “诶,下一首是张信哲的《过火》,大家都会唱,要不一起?”孟亓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许川尴尬笑笑,半天才说:“那行吧。” 几分钟后,一首《过火》,唱的火爆全场。 =====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周写完正文啦,下一章过后开始日更~ 第30章 唇齿 陈西桃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合,最后不得不狠掐自己才能止住笑。 唱完歌之后全场起哄,几个男生大喊“牛逼”。 孟亓拽的二五八万的从台子上下来,走到陈西桃旁边一屁股坐下。 许川皮笑肉不笑,问孟亓:“兄弟,你是怎么把张信哲唱出沈腾那味儿的?” “噗。”陈西桃没忍住直接笑喷。 孟亓见她乐,就不觉得丢脸,也笑:“你不懂,这叫好的歌声千篇一律,走调走的各有千秋。” 他孟亓就算是跑调,也是焦点。 光也会打在他身上。 不信你看,让她笑的是谁呐。 这会,陈西桃左边坐着许川,右边坐着孟亓。 有什么特殊的气氛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产生,蔓延。 陈西桃不是傻子。 她知道两侧坐着的这两位男性都对自己有意思,许川刚才唱歌的时候,一直盯着她,自以为是的对她放电。 而孟亓更加明显,他一直试图去挡许川视线,边荒腔走板的唱着,边做出深情的表情,就像是她之前在B站看超女快男比赛合辑。 越正经越搞笑。 她知道那是他在耍小孩脾气了。 如果这样的话…… 是不是可以趁此打消他的某些念头呢。 “喝酒吗?” 神童递来两罐酒,一罐给陈西桃,另一罐要给孟亓。 陈西桃下意识拦住她:“干嘛呀,不行。” “不是听你说他成年了?” “不行就是不行,和成不成年没关系。” 陈西桃拿过啤酒,顺手递给了许川。 孟亓不乐意了:“人家给我的,你凭什么给别人啊?” 陈西桃装听不见,不理他,转脸却对许川笑:“许川,你喝酒吗?” 许川笑说:“当然啦,你给我的,不能喝也得喝啊。” 许川打开易拉罐拉环,喝了一口,想和陈西桃加微信,陈西桃忙说:“这么巧,我刚想问你要微信呢,就是没组织好语言。” 少有的热络。 许川加完微信,看到了陈西桃的朋友圈,里面有一张她白天发的自拍,许川点了赞,又对陈西桃说,你真好看。 陈西桃捂嘴羞羞答答的笑了。 她知道自己这笑,在男生眼中很暧昧,在女生眼中很绿茶。 这要多亏神童之前分享给她的一个日本综艺,上面专门教女生撩汉的,别的她学不会,可是笑,她倒是无师自通。 旁边有人目光深深。 一个寸头男生给孟亓递烟。 “怎么了兄弟,喜欢看人家搞对象啊?” 孟亓将目光从那边移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那人又笑,以知情人的语气说:“今天这场子,有一半是为了纪雨欣,有一半啊,那就是为了许川办的。” 话中话,再明显不过。 说话间,陈西桃起身要去厕所。 孟亓想了想紧跟上去。 走廊尽头,孟亓拉住陈西桃的手。 “喂,你看上许川了?” 陈西桃转身,强迫自己镇定了一下,抬眼,故作理直气壮,问:“你一个小孩瞎操心什么?” “咱俩一年的。”孟亓看着她说。 陈西桃笑:“再是一年的,我也比你大,还是你老师。” 这是提醒。 却看不出孟亓听没听懂,他死心眼的又问一句:“所以你喜欢他吗?” “关你什么事儿?” “你喜欢那种长得肾虚的类型?” “……”陈西桃被话噎了一下,“什么叫肾虚?人家那是日韩花美男款。” “那你喜不喜欢?” “我……”陈西桃答不上来,“你管得着吗?” 孟亓不自主攥紧了她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味望着她。 陈西桃皱眉说:“松手。” 孟亓与她对视,迟疑了几秒,把手松开。 陈西桃咬了咬嘴唇,好像再晚一秒,她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 陈西桃转身要走。 孟亓跟上。 “别跟我……” 陈西桃气急,忽然转脸,脚步没刹住,他又不知道她要停,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撞到一起。 她差点要倒在后面,他伸手去拉,她被他硬生生的拽过来,来不及反应,她的唇,就这么磕在他的下巴上。 那感觉,轻若星宿,又重若陨石。 软的是唇,重的 分卷阅读57 是齿。 一个触之如春水涟漪,一个如惊起涟漪的石子。 陈西桃一眼便看到,孟亓的下巴上的两颗深深的牙印。 一时之间,局促、尴尬和暧昧交织。 孟亓反应够快,很快插兜站定,漫不经心吹了吹头发,瞥她:“我……” “不就是碰了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低下头,不让他看到她闪烁的双眸。 孟亓眼眸暗了暗,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故意说给她听:“可是都留牙印了。” “又不是不会消!”陈西桃叫。 孟亓笑笑:“好。” 涟漪荡漾了,谁还会管石子是不是沉。 陈西桃镇定了一会,抬头无奈的说:“孟亓,你别跟我了,我是去上厕所。” 孟亓顿了下,笑:“怎么,厕所是你家的,只有你能上?” 有两个男人路过他们。 陈西桃晃然想到男女厕都在一个方向的,不禁暗骂自己笨。 她清清嗓子说:“要去就去呗。” 她混不在意,转脸就走,进了厕所,忙插上门。 无力的坐在马桶上,捂住脸,让自己冷静。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她摸了摸唇,又用力擦了擦,口红凌乱的晕在唇畔,可相碰的那一瞬触感那么深,擦都擦不掉。 “哎呀!”她忍不住跺脚。 孟亓目送陈西桃进了女卫。 他姿势不变的站在原地。 想到刚才,他自嘲的笑了笑,她碰到的那块儿此刻痒的他发慌,就是那种轻轻的却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触感。 让人无法忽视。 他叹气,转了身,回包厢。 孟亓坐在沙发上,随手抓起一把瓜子磕,听旁边有人问许川。 “能追上吗?” 许川说:“先追再说。” “今晚约她出去?” “有这个打算。” 那人又问:“套买了吗?” 孟亓心一紧。 又听:“滚!”许川打他一拳,“想什么呢?” 孟亓暗暗松了口气,可心里怎么都不痛快。 他看到台子上的酒,心念一动,打开咕咚咚灌了自己一罐。 没一会儿陈西桃就回来了。 她原本整理好了心情,进门之后,却看见孟亓在喝酒,又惊又怒:“谁让你喝酒的!” 孟亓其实只喝了一罐而已,他眼底清明,在昏暗的灯光下瞳仁闪烁。 很快调整好自己,他口齿不清:“我……我又没醉。” “行,孟亓!”陈西桃咬牙切齿,“我不管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别碍我的眼。” 孟亓闻言皱起眉,很难受的样子,小声又可怜的说:“陈西桃,我胃疼。” “疼死你活该。”陈西桃几乎没了理智。 “别这样啊桃子。”许川插话进来,“要不我和你一块送他去趟医院吧,这附近就有一家,很近的。”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自来熟又爱管闲事的? 孟亓瞥了许川一眼,哼哼唧唧:“我没事儿,你继续玩,别…别管我。” 陈西桃握拳稳住自己,嫌弃的看了眼沙发上闭着眼,满脸醉态的男孩,终是不忍心:“拿好你的东西跟我走!” 下雪了。 那会儿是下午五点多的样子,陈西桃拽着孟亓的袖子走出KTV,扑面而来一阵风,卷来几片细小的雪花,还没细看便消融了。 白市今冬的第一场雪。 孟亓打了个嗝说:“冷。” 陈西桃扭头看了他一眼,问:“能自己走吗?” 孟亓愣了愣,表情欠揍的说没问题。 陈西桃松开手,他踉跄几步,歪倒在路边的车上。 车里正巧有人亲吻,男人见美事被破坏,差点就要暴跳出来揍人。 陈西桃连忙道歉,赶快拉住孟亓胳膊走人。 过马路到一家药店门口停下。 陈西桃问:“胃疼的还厉害吗?” 孟亓耷拉着脑袋,说:“不疼了。” 陈西桃还是进去给孟亓买了一份药。 再出门雪下大了。 打车困难,半小时后才有人接单。 陈西桃生拉硬拽将孟亓拖上出租车,一路上他昏昏沉沉,到目的地,她又生拉硬拽将他拖下来。 到庄园门口停车,还要走五分钟才能到孟亓家。 那会儿孟亓身子更沉了,困得睁不开眼,陈西桃不想与他有更多身体接触,虽然扶着他的胳膊,身体却离他尽可能的远。 她哄着他往前走,下雪天路滑,路走到一半,他还差点摔倒。 陈西桃吓得赶忙揽紧他。 孟亓整个人都靠在陈西桃身上。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孟亓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瞬间就委屈了。 寒冬腊月大雪天,一小时前还在温暖的包厢里吃蛋糕饮酒,一小时后居然要照顾这么一个霸王。 出门前他明明保证过的,绝对老老实实,不会做她反对的事。 早就该知道他绝不会轻易听从于谁。 哪怕……哪怕他喜欢她,她也无法驯服他。 陈西桃气不打一处来,将他倒在她怀里的头往外一推:“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她嘟囔了一句。 他说嗯,下一秒又迷迷糊糊靠过来。 风吹雪,簌簌而落,世界像被水晶盒罩住。 她和他是水晶盒里的两个小人。 陈西桃拖着孟亓一步一个脚印,孟亓忽然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陈西桃怕他是胃疼,忙问:“你说什么?” 他喃喃喊了声:“陈西桃。” 陈西桃心蓦得一紧,有股神奇的预感,她 分卷阅读58 好像隐约察觉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果然,他声音忽然大了一些,清晰的说: “陈西桃,我爱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孟亓,小萌妻 第31章 推拉 “我爱你。” 孟亓喃喃呓语,口中不断重复这三个字。 陈西桃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此刻的雪,落在皮肤上最热的那一块,快速消融了,却冰的人忍不住激灵。 孟亓的话,就是落在陈西桃生命里的雪,在晚风的吹拂下,落到她的心上,激起永不磨灭的颤栗。 陈西桃瞬间生出一个念头。 辞职。 她觉得自己好冷硬的一个人,少年人的赤子衷肠,在她这里却满是忧心忡忡。 她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老师,却有着师长的义务,尽管她做的不好,可那根线,她一直都在守。 可现在这情况,她怎么跟孟敏交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忽然就涨得难受。 然后她落下一滴泪来。 就那么一滴,陈西桃却惊住了。 想起郑秀文的那首歌:如何掉眼泪,自知身份都不对。 虽不是同样意义,却有同样情绪。 陈西桃后退半步,用商量的语气,轻轻缓缓的询问他:“孟亓,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 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如此的黑色幽默。 孟亓的心极速冷下去,冷到厚厚的积雪也能捂热他。 听她这些话,孟亓忽然不想再装醉了。 可是又没有勇气面对她。 他们互相搀扶,行走在白市的初雪中,一个比一个心情沉重。 课本里学过一节课,里面刘亮程写,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孟亓曾经以为这话是说人生的,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话也可以拿来说暗恋。 暗恋是爱情的一种形式,而爱情是人生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陈西桃心里也想到了这句话。 她想,默默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像在孤独地过冬。 可她无法窥探孟亓的孤冬,正如孟亓无法闯入她的盛夏。 他们本就是季节的两端,既然雪无法在夏天落下,既然桃子无法在冬天生长。 她又何必自责。 她不该自责,不该沉重,更不该无法面对他。 送孟亓回家之后。 一路上踏雪而归,她脑海里想的都是这三个‘不该’。 路边有孩子在堆雪人,步行街路口有情侣亲吻,卖烤地瓜的爷爷生意很好,这些好像全都转移不了她的注意力。 后来一连两天,她都意兴阑珊。 周一晚上学校餐厅举办火锅派对。 好多人都去了,神童也拉着陈西桃过去,然后在吃到一半的时候遇到许川一行人。 一看到陈西桃,许川旁边的男人便发出起哄的声音,然后推他过来和陈西桃坐。 陈西桃装不明白许川的意思,忙说吃好了,就拉神童闪人。 神童想不明白:“之前看你和他在雨欣生日派对上玩的还行呀,怎么这会又不理人了?” 陈西桃摇摇头,想说你不懂,最后忍住了没说话。 周二她照例赶往孟亓家。 刚出地铁口,便碰见了放学的孟亓,她想装没看见,可孟亓先一步喊了她一声:“今天来的比以前早?” 陈西桃笑笑:“还好。” 孟亓便邀她一起走。 两个人走了一段,孟亓忽然问:“那天在你朋友生日会上,我喝多了,对不起哈。” 陈西桃怔了下,笑:“没事。” 孟亓停下来,似笑非笑的打量她:“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陈西桃一愣,问:“有吗?”又自答,“没有吧。” 孟亓眼眸一转,与她对视,探究的问:“那天我是不是讲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陈西桃秒答。 回答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太此地无银,便稳了稳,又说:“你就是一直想睡觉,搞得我拖你费老大劲了。” 孟亓喃喃:“这样啊……” 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家门口。 陈西桃进门,和往日一样先上二楼书房,孟亓说想先去个厕所,便留她一人在房里等他。 陈西桃不疑有他径直走到她以往常坐的位置上,刚想侧身把包放下,愣住了。 矮机上放着那本孟亓常看的书,可书的下面还压着一个速写本。 她心若战鼓。 迟疑的伸出手,又飞快缩回来,来回两次,她咬咬唇,终是没抵抗住,抽出压在书下的速写本,一页页翻看。 全是她一个人。 熟悉的笔触,和上次她见到的一样,凭空想象的画,栩栩如生。 凭想象也可以画的这么好吗? 她从前未细想,现在却不知该不该细想。 门动了。 她慌忙将本子放在桌子上。 孟亓推门进来,她俯身装作整理包,利用视线盲区,将本子原封不动摆好。 再抬头,故作镇定的冲孟亓笑笑。 孟亓的视线狐疑的游走在她身后那片区域,他好像微微眯起了眼,又好像没有,能确定的是他目光蛮审视的,问:“后边东西你看了吗?” 陈西桃说:“没有啊。” 孟亓紧紧盯着她两秒钟,又点点头,说“那就好”。 他太知道她在撒谎了。 他事先故意将速写本放在她放包的位置,又故意把书摆偏一点,以便露出画稿中她的脸。 她的 分卷阅读59 包就摆在那本书上,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何况,要是真的没看见,不该先反问“看什么啊”,然后再茫然又好奇的转身去看吗? 可她却先坚决否定,事后又一点不好奇。 相顾无言直到下课。 孟亓没送她出门,正和她意。 陈西桃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建筑物里,落地窗里亮着灯,玻璃晴朗,他一动不动站在窗边,见她回头,他迟疑的伸手摆了摆。 陈西桃想了想,没回应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孟亓沉闷的深呼吸了两下。 他们距离有十步路,他往前走了五步,再抬头,还是相隔十步。 因为她一直在退,于是他不敢再走。 谁让两个装傻的人,也是两个胆小的人。 陈西桃从孟亓家回去之后,一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课,顶着两个黑眼圈,像熊猫成精。 偏偏冤家路窄,上课路上碰见了画着全妆神采奕奕的许明月。 陈西桃和她关系一直算不上好,宋明扬的事儿过去之后,有一次她们餐厅碰见了,许明月居然还信誓旦旦的过来指责她做事太绝。 不过陈西桃只拿她当脑残,再没给过她眼神。 神童看陈西桃心不在焉,问:“你怎么了?” 陈西桃刚开始没回她,后来忍不住了,旁敲侧击问:“如果你想拒绝一个喜欢你的人,又不想太直白,该怎么办?” 神童狐疑的盯着她:“你有情况?” 陈西桃胡乱抓了把头发:“快说!” 神童想了想:“我可能会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一般人在得知对方不是单身后,都不会继续追了吧?” 陈西桃醍醐灌顶。 神童问:“是那个许川吗?” 陈西桃说:“别瞎猜,我都拒绝他了。” “什么?”神童不禁提高了音量,顿时又察觉到是在课堂上,赶紧捂嘴低下身子,小声问,“怎么回事?” 陈西桃比她声音更小,回答:“反正就是说清楚了。” 事情发生在周二那天,她中午下课之后发现许川在教室外面等,问她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陈西桃想了想拒绝了。 许川试探的问:“你最近比较忙吗?” 陈西桃干脆直说:“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许川尴尬到不行,可脑子转的倒快,问:“是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和我谈恋爱?” 陈西桃笑笑:“都不想。” 许川问:“心里有人了?” 陈西桃摇摇头。 他显然不信,又问:“是那天那个喝醉的男孩吗?” 陈西桃愣了一秒,旋即疯狂摇头,说:“他是我学生。” 许川笑笑说:“好吧,虽然没能获得你的芳心,但是……交个朋友?” 陈西桃没明确回应,而是说:“再说。” 拒绝了许川,陈西桃的心思全用在怎么不动声色拒绝孟亓上。 这日陈西桃更了一条仅孟亓可见的朋友圈: 冬天适合恋爱,躲进你的怀抱里的我,拥有整个夏天。 她知道孟亓一定会看的,打个预防针,接下来的事便会显得顺理成章许多。 陈西桃本来打算,到周六上课再好好想想怎么在孟亓面前演戏。 谁知道周五这天去吃饭,却在餐厅碰见了孟亓和马轩。 他们也来吃钵钵鸡,比陈西桃和纪雨欣先到,一见到陈西桃马轩便打招呼让她们过去拼桌。 纪雨欣耐不住劝,没等陈西桃说什么呢,她就欢天喜地的到马轩旁边坐下来了。 陈西桃只好慢吞吞到孟亓旁边落座。 吃了一会纪雨欣忽然问孟亓:“弟弟,你长得这么帅,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 “那可不?”马轩抢话,“三中一枝花。” 纪雨欣来兴趣了:“怎么,帅哥不都该是一棵草吗?” 马轩边吃边说:“才不是,这哥们桃花公子,招桃花。” 纪雨欣听见这称号,差点笑喷,问陈西桃:“你学生有这名号,你知道吗?” 陈西桃白她一眼,说:“管你什么事儿?” 纪雨欣且了一声,说:“看不出来你还护短?” 这话一出,孟亓看了眼陈西桃。 陈西桃也下意识去看他,四目相对,莫名便觉得耳根发热,忙说:“护短怎么了,我是他老师。” 说完又问孟亓:“是不是啊孟同学?” 她还真是时刻提醒。 孟亓一时有点不是滋味,敷衍的笑了笑,没说话。 说话间纪雨欣手机响了,她看了眼,眼睛发亮,暧昧的冲陈西桃一笑:“你们家许川。” 她不知道陈西桃已经拒绝许川的事,又问:“你接还是我接?” 陈西桃笑:“再不接人家要挂了。” 纪雨欣笑笑,出去接电话。 马轩问:“老师,你恋爱了?” 陈西桃刚要说“没有”,一下子想到什么,心想,这可不就是个误打误撞的好时机么。 于是她羞羞答答的一笑,说:“还没,不过…快了。” “哎呦呦,老师还害羞?”马轩没心没肺的笑,说完话要拿饮料和陈西桃碰杯,“恭喜啊恭喜!” “你说什么?”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没发觉到,有个人忽然冷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两章的剧情其实进展并不算快,算是情感的一种过渡吧。 包括小桃自己的心的纠结,她其实现在是很迷茫的。 孟亓想触碰又缩回手,因为忍了太久,情绪需要累积 分卷阅读60 ,顺便也得有个契机才能爆发。 第32章 辞职 孟亓微微侧脸,用眼神睨着陈西桃,神情淡漠。 陈西桃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嘴唇上,昂着下巴,努力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你只是我的学生,我的私事不用向你交代吧。” 她看不到,孟亓眼底正汇聚狂澜。 她讲完话莫名心虚,低下头,尝试用轻松的语调说:“哎呀,放心吧,有好事绝对告诉你。” “嘭!” 孟亓忽然站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桌上的瓷碗,狠狠一砸,惊起一阵瓷碎的震响,油花四溅。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人们都在往这边看。 陈西桃被惊得一跳,难以置信的抬眼看孟亓。 马轩问:“你干嘛?” “你给老子闭嘴!”被孟亓狠狠骂回来。 孟亓指着陈西桃,又急又怒:“陈西桃!” 叫完她的名字,他却用光了力气,半天不动,隐忍盯着她。 然后,陈西桃听见他问:“欺负我好玩吗?” 纪雨欣打完电话回来就见到这样一幕: 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惹得孟亓这样盛怒,他死死盯着陈西桃,眼神能吃人。陈西桃则仰头拧眉惊惧的看着他。 地上散落零落的碎碗片,桌子上也是一片狼藉。 旁边桌的人都不吃饭了,全瞪着眼睛看热闹。 陈西桃忽然笑了,可是看起来却笑的没底气极了:“我怎么欺负人了?” 孟亓深深看着她:“你知道。” “我不知道。”她说。 孟亓轻轻笑了一声:“我看你比谁都清楚!只有你能这么欺负我!” 陈西桃一直皱着眉:“孟亓,你状态不好,我不想跟你废话。” 她说完便想俯身拿包。 孟亓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他的怒意未消,冷冽凌厉:“干脆说明白好了!” “放手,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陈西桃提高了音量。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点怕,怕到不敢去看孟亓的脸。 孟亓偏逼迫她去看他,他攥着她的手,将她往他身边拉,呼吸喷在她脸上,那么近,她很难忽略他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他妈的爱你!” 餐厅里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叹声。 马轩像被雷劈中,瞠目结舌的愣住了,纪雨欣则捂住嘴,惊诧的站在原地。 陈西桃摇摇欲坠,她死死咬住嘴唇,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如何承受。 孟亓哪肯放过她:“我告诉你陈西桃,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光明正大追你,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阻止我爱你!” 陈西桃艰难的找到自己的声音:“够了孟亓,你发什么疯?” 发疯?他只恨自己疯的太晚了点。 原本那日试探过她之后,他就告诉自己,不再去捅窗户纸了。 他是真怕逼的太紧,会将她逼走了。 可是说成全都是假的,深爱一个人时,哪肯后退让位,看她与别人好事成双。 他处处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可是她呢,她明明知道他喜欢她,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旁敲侧击的刺激他! 这一下不注意就又惹上桃花了,真是不辜负她那好名字。 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他野蛮也好,冲动也罢,他今天就唐突一回。 “陈西桃,你以为要不是仗着我喜欢你,你凭什么管得住我?你以为你管得严我就逃不了课?你以为你在篮球场的举动真的有效?你以为晚上等我三个小时我就能乖乖就范?” 陈西桃脑子轰一下炸了:“孟亓,反正你说什么,我们也不可能,我不喜欢……” “闭嘴!”孟亓才不理会她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什么考试考不过你都是假的,被你算计也是假的,就你那破伎俩,哄小孩呢?我那是心甘情愿笨你一点!” “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别想逃了!” 孟亓一番话,就像是机关枪一样,毫不手软的扫射过来,打的陈西桃毫无还手能力。 餐厅的经理走过来,询问事情原由。 陈西桃趁机拿了包落荒而逃。 看完全程的纪雨欣举起手对孟亓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拿了包,跟在陈西桃后面追了出去。 “嘟……”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陈西桃将自己反锁在阳台,开了窗子让冷风灌进来,这样会让她减轻心里的沉闷感。 她给王丽打了两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说到底,女孩子心里有困惑的时候,第一时间还是会想起母亲的。 可是母亲却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在身边。 说巧却也真是巧,正当她挂了电话想关窗离开的时候,赵明英却打电话过来了。 陈西桃兴致缺缺,接通后懒懒问:“什么事儿?” 赵明英说:“你大舅去内蒙古带了牛肉干回来,我给你寄过去了,记得收。” 陈西桃心里滑过一阵暖,可嘴上却说:“你们吃就行了,给我寄干嘛呀。” 赵明英干笑两声,说:“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你在那边多穿衣服,天冷。” “等等。”陈西桃叫住她。 她别扭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最近遇到一个男孩。” 赵明英听罢便低低笑了笑,问:“恋爱了?” 陈西桃忙说:“没有。” “就是,他喜欢我,可是我要拒绝他,又怕伤害他,该怎么办呢?”陈西桃蔫蔫的问,一副为难的语气。 赵明英还是在轻轻笑,只问她:“那你的意思是,并不喜欢他喽?” 陈西桃想 分卷阅读61 到没想:“当然了。” “哦。”赵明英沉吟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陈西桃隐隐期待。 赵明英讳莫如深:“跟着心走。” 陈西桃揉了把头发,心力交瘁。 此题还是无解。 “您说了不如不说。”干脆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 陈帅刚陪陈赵看了会奥特曼,小家伙还没痊愈,缠人的很,好不容易歇了会,进屋就见妻子在打电话。 赵明英说:“桃子。” “这丫头说什么了?” “……孩子大了,开始为爱发愁了。” “什么?”陈帅声音顿时高八度,“哪个小兔崽子敢对我闺女动心思!我知道了非……” “得了,你闺女那么漂亮,追她的还少?”赵明英嗔怪,又解释,“倒不是谈恋爱,而是她现在,不识庐山真面目。” “怎么讲?” “我问你,桃子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么?” “那不能够啊。” “是啊,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在乎,怎么会管对方是不是伤心?” 陈西桃还是决定辞职。 她联系了孟敏,以学业繁忙为由请辞。合同中有写,如果她辞职,是需要代班到找到下一个老师之前的,否则将赔偿三倍工资。 陈西桃选择了赔偿,可是孟敏没让她赔,直说孟亓现在的成绩,倒也不需要家教了。 原来竟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合同解除的很快,挂上电话之后没一会儿孟敏就给她发了个文件,她去学校打印室扫描。 孟亓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给陈西桃的。 陈西桃想了想,决定去见他。 和往日一样独自乘地铁前往,下地铁之后,要打十分钟的车才能到,进了小区又要走五分钟才能到孟亓家大门口。 某些记忆,不需要特意去想,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脑海里。 孟亓坐在庭院深处等她。 陈西桃远远看见他,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走过去。 孟亓听见动静转身:“来了。” “来了。” 竟像久日未见寒暄的好友。 孟亓拍了拍长椅示意她坐。 陈西桃在椅子的最边端坐下来。 孟亓笑:“没必要吧陈西桃,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陈西桃扯开话题:“天冷,你穿那么少坐这里不怕生病吗?。” 孟亓也扯开话题:“昨晚我去天桥了,待到后半夜,我发现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看车来车往,也挺好的。” “你去那干嘛?”陈西桃顺着他的话聊下去。 “你还记得我过生日,你给我讲过你在天桥的见闻吗?我想看看,白市和烟城的流浪汉有什么不同。” “你……” 孟亓比了个‘嘘’,继续说:“隆冬傍晚,在桥上眼睁睁看着太阳落下去,落日简直是种美学,太温柔。” 这才是他。 满嘴脏话浑身乖戾不是真的他,能在傍晚独自去车流不息处欣赏落日才是他。 陈西桃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又听孟亓接着说后半句话,他对上她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注定分离,和注定消失的东西都是美学。” 陈西桃顿了一下,她将视线移开,定了两秒,又移回来,盯住他的眼:“孟亓,不要喜欢我了。” 孟亓笑。苦涩涩的。 他要有这本事,那还至于这幅样子? 陈西桃凝神看着他:“孟亓,其实我们才认识没多久,短短几个月,忘记很快的,你身边又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好姑娘一抓一大把。” 孟亓失笑,她这话耳熟,像是也对谁说过。 他语气冷淡:“你不用说教我,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话除了伤人,没有任何作用。” 陈西桃顿时噤声了。 孟亓又笑:“何况,你怎么知道是几个月?” 陈西桃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亓说:“字面上的意思。” 陈西桃脑子又乱了,为了控制事态往她不可控的地步走,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孟亓,没别的事我就走了,你知道的,我已经辞职了,合同也签完了。” 孟亓与陈西桃对视,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就像此刻阴沉的天。 “好,你放心,上次我说的是气话,我没有那么蛮横,更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孟亓以一种异常平稳冷静的语气说。 陈西桃顿了顿,起身往外走。 孟亓背对着她,没回头,不敢回头。 陈西桃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她也没回头,而是喊:“孟亓。” 孟亓心一跳。 只听她说:“祝你前程似锦。” ===== 作者有话要说: ===== 有时候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以小桃的脾气,要是真不喜欢,立马就辞职了,哪还有这么多烦恼的时候呢,还是家人看的最清楚。 第33章 圣诞 圣诞节很快就到了。 平安夜满城热闹,绿岛KTV里,男男女女醉成一团。 齐卡拉第五次去夺孟亓的酒瓶,还是夺不下来,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孟亓灌了自己几口酒,摁摁太阳穴说:“不聊那些不开心的。” 路飞宇刚刚唱完陈奕迅的《圣诞结》。 马轩站起来接着唱下一首,那首歌旋律熟悉,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点击量很高的《死了都要爱》。 马轩唱到高音部分卡住了,弯腰直咳嗽。 孟亓痴痴笑起来,说:“真没 分卷阅读62 用。” 恰巧被旁边的人听到,他调笑到:“你行你上啊。” 孟亓打了个酒嗝,说:“我上就我上。”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台子上去,拿了麦,问:“切下一首。” 下一首是这年大热的英文歌,一半都是RAP,他骂点这歌的人骚得不行,又让切下一首。 切到了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 前奏响起,孟亓沉了下来。 一开口,荒腔走板,唱笑众人。 他在唱副歌部分也破了音,惹得大家集体爆发,一个个都笑的滚到地上。 只有一个人没有笑。 齐卡拉看着孟亓声嘶力竭,默默流下了眼泪。 她不知道在昏暗角落里,也有个人正看着她。 这首歌孟亓没唱完。 歌词里有一句: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他唱到这句的时候骂了句放屁,接着就恼怒的把话筒砸了。 惊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孟亓你他妈的就是有病!”马轩见他发疯,齐卡拉干着急,他就生气,“谁惹你,你找谁去啊!” 孟亓回到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他静静听马轩骂他,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把脚翘桌子上,拿了根烟咬在嘴里,旁边的男生立刻给他递火。 他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抽烟。 齐卡拉扯扯他的衣袖,问:“孟亓,是不是陈西桃伤害你了。” 孟亓睁眼瞥了眼齐卡拉,漫不经心呼了个烟圈,又闭上眼。 齐卡拉咬咬唇,往孟亓身边靠了靠,顿了一会,用只有孟亓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孟亓又把眼睛睁开。 他缓了一下,坐直,看看齐卡拉,又将烟摁灭,舔了舔牙,一幅没搞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样子。 齐卡拉握着拳,鼓起勇气和孟亓对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知道有些话必须一股脑说出来,否则就再也没有讲出口的可能。 她故作坦荡,说:“我知道你喜欢陈西桃,今天看你这样子,也知道陈西桃并不喜欢你。不如我做你女朋友吧,冒牌的,可以气气她呀。” 孟亓一动不动听齐卡拉讲完话,盯着她的眼睛像在探寻什么,静了几秒,笑了。 同一时间,绿岛外面的商业街上人声鼎沸。 万达门口摆了个巨大的粉色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夜灯,圣诞歌不断响于耳畔。 纪雨欣拉拉陈西桃的手:“得了,你看大街上谁还像你这么愁眉苦脸的?” 陈西桃转头,没感情的扯出一个假笑,问:“行了吧。” 纪雨欣简直要翻白眼:“拜托,是你拒绝他,怎么倒像你失恋似的。” 陈西桃轻轻叹了口气:“跟你说,你也不懂。” “你没给我说,我可不是不懂吗?”纪雨欣撇嘴。 “我……” 有个卖花的小男孩撞到了陈西桃,打断了话语声。 他卖剩的几枝玫瑰散在地上,人群如迁徙的动物般乌泱泱的走过去,陈西桃俯身帮小男孩捡起画,想递给他,却见几朵花早已被踩的不成样子。 小男孩目不转睛盯着花,有点要哭的意思。 陈西桃不忍心,问:“这些我买了,一共多少钱?” 小男孩一听立刻笑出来,露出豁牙:“一枝五元。” 数了数有九朵,陈西桃扫码付款。 然后有人喊:“孟奇。” 她心一跳,刚要转身,小男孩便答应了一声:“在这呢!” 男孩跳起来招招手往陈西桃身后跑,陈西桃转身,见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站在那边的垃圾桶旁招呼孟奇回家。 “唉。”纪雨欣叹气。 陈西桃问:“你叹什么气?” 纪雨欣摆弄了一下陈西桃怀里的坏花,说:“我叹有人欠孟亓的,还给孟奇了。” 陈西桃笑:“谁欠他了,男欢女爱讲究的不是两厢情愿吗?” “难为你还知道这个道理。”纪雨欣忽然认真了许多。 陈西桃却还是盯着小男孩孟奇离开的方向。 她忽然喊纪雨欣:“雨欣帮我买杯热饮好吗。” 纪雨欣知道她心情不好,点点头说没问题,又说:“我挑一家人少的买哦,不想排队。” 陈西桃笑笑说好。 那边有人与她对视上,眼神里交织着错综复杂的感情。 是齐卡拉。 她旁边还有马轩和其他男孩。 其他男孩里,有孟亓。 陈西桃目不转睛。 她看了他发的朋友圈,知道他在这附近。 可她今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因此除了齐卡拉没有其他人看到她。 他们大概是去喝酒了,尽兴而归,有几个男孩子抽着烟相谈甚欢,少年大概都是不怕冷的,裤腿卷起来,露出一小段脚踝,显得那样放荡不羁。 孟亓倒显得老实很多,规规矩矩穿着牛仔裤羽绒服,走在最前面,下了台阶弯身上了车。 马轩跟他一同上了那辆车,齐卡拉说了几句什么,并没上车。 等出租车开走了,那女孩疾步往陈西桃这边走过来。 “老师,别来无恙啊。”她居然笑得这么甜。 陈西桃看她这样子,倒也笑了,说:“好巧。” 齐卡拉说:“你刚刚看到孟亓了吧,怎么不上去打招呼?” 明知故问,陈西桃心里冒出这样四个字。 陈西桃的社交原则,便是极尽可能的化繁为简,她一向都是不愿意和人费脑子耍手段的人,于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分卷阅读63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齐卡拉被噎了一下,但她没有露怯,紧接着反问:“我明知故问什么了?” “你喜欢孟亓?” 陈西桃却拐了个弯,话锋一转,反客为主。 齐卡拉嘴唇动了动,有点不知所措,可没什么能比得上一个少女的勇气,她很快又开口,抬着脸,粉色圣诞树的光照到她面庞上,显得她特别英勇妩媚。 “喜欢又怎么样?” 陈西桃无声笑了笑。 她不知道,在齐卡拉眼里,她也被粉色圣诞树的光彩照耀着,一张天真的脸和一双有心机的眼,结合起来是那么的暗藏杀机,连眼底的小痣也显得别有用心。 又听她说:“不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把你的喜欢用在他身上,不要在别人身上费力气。” 齐卡拉听她的语气,看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哪来的高傲感,便没来由一股气。 孟亓那么好一个人,她凭什么弃若敝履? 她赌起气来,一个谎言在脑海里成型:“那是当然了,我和孟亓今晚已经在一起了。” 闻言,陈西桃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你是说名分上在一起,还是□□上……” 齐卡拉到底是规规矩矩的学生妹,哪听得她说这种话,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可一想,孟亓那样的浪荡子尝禁果不是很正常的么,加上又不想被她看低,于是便硬着头皮说:“当然都是了!” 陈西桃眸光一黯,旋即笑起来:“哦,恭喜你。” 齐卡拉眯眼:“怎么,你不信?” 陈西桃努努嘴,像在思考,皱眉问:“我应该问,生气的不该是你吗?” 齐卡拉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陈西桃捂嘴轻笑:“你不会不知道他胸口上纹了个纹身吧?” “……” “那纹身,好像和某个女孩子有关。” “你是说你?” “哦~原来不是你。”她咯咯笑起来。 齐卡拉脸红的不行,咬了咬唇,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你怎么会看到他…你们……” 陈西桃还是笑,讳莫如深的样子:“原来还不是你。” 齐卡拉握了握拳,转身跑走。 不远处有个路灯闪了闪又灭了,陈西桃的眼睛也随之暗了下去。 “刚才,卡拉都和你说什么了?” 车子在路面平稳驶过,一路上眼见路边张灯结彩,不时有些圣诞装扮的年轻人闪过,颇有圣诞氛围。 上车后就见孟亓一直闭目不言,想了想,马轩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孟亓睁眼看了眼马轩。 他和马轩当了两年的兄弟,他那点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懂,于是就说:“没说什么,她嫌我唱歌难听呗。” 马轩不信:“是这样吗?” 孟亓朝他的腿踢了一下:“别多想,喜欢就去追。” 马轩挠挠头,不说话了。 他既不否认,便是坦坦荡荡承认的意思。 孟亓一笑,接着动了动,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想起刚才,齐卡拉说:“不如我做你女朋友吧。” 他回:“不要。” 齐卡拉没想到孟亓会拒绝的那么干脆,一听到这么坚决的两个字,头皮立刻发麻了,脸也顿时烫了起来。 她勉力自持:“你可能不知道,女生都爱吃醋,就算是不喜欢,看到喜欢自己的男生喜欢上别人,心里也忍不住计较,甚至会反过来爱上男生。” 孟亓语气淡淡的:“说不要就是不要。我孟亓不做那档子事,对你影响不好,对我来说更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齐卡拉自知有点孩子气,可就是控制不住。 “她不会在乎。” 何况这无关在乎或不在乎,这更关乎他的处事原则。 “卡拉,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恋爱都要和两情相悦的人谈。” 他郑重的讲出这些话,只因他早就不是个赌气的孩子。 初尝爱的滋味,是她把他变成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一个不是你:纹身上的女生不是你。 第二个不是你:和他睡的不是你。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恋爱都要和两情相悦的人谈。”女孩子们记住这句话。 第34章 波澜 赵明英前不久刚给陈西桃寄了一包牛肉干,这日一大早,陈西桃早早去图书馆占座学习,又接到她的电话。 “给你寄的枣收到没有?”赵明英问。 陈西桃出门接电话,没穿外套,冻得一激灵:“你怎么又给我寄东西,我都快放假了,回去吃不行吗?” 赵明英便客客气气的解释说:“枣是你爸爸让寄过去的,我之前说不让寄呢。”说完这话,她赶忙解释,“就是觉得寒假快到了,你能回家吃嘛。” 陈西桃顿了顿,说:“我寒假晚几天回去。” 赵明英问:“怎么了?” 陈西桃说:“和同学去上海玩两天再回。” 赵明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说:“好,你注意安全,钱够吗?” 陈西桃说:“够。” 挂了电话,陈西桃点开手机的定机票软件,确定了一下飞纽约的航班。 窗外灰蒙蒙的,乌云翻滚,像暴雨来临前那样沉,天际有倦鸟掠过,似在逃命。 天色一阴,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灰蒙蒙的,像罩了层雾,偏偏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把一道大题拐弯抹角的讲了大半节课。 要是陈西桃讲,十分钟就能讲好。 不是她 分卷阅读64 水平高,而是她讲的重要步骤和省略的知识点,恰恰都是和他心里想一样的。 孟亓将下巴抵在桌子上发呆,拿中性笔在试卷上画乌龟。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班里同学去操场做操,他拿了包烟到楼下花坛抽。 刚点上,就听到一阵压抑的推搡声。 有个男生,说了些不入耳的混账话,接着就想起一阵打巴掌的声音。 孟亓一听眉头便皱起来。 要说这平时见了打打闹闹,那他一般不插手,毕竟是两边对立的事,两边自己解决。可要是看到以多欺少,或者纯粹的校园欺凌,那就另当别论。 这种抽巴掌声,一听便知道是欺压凌.辱。 孟亓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轻轻啐了口,又将烟摁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捻灭。 随意耙了把头发,越过一棵树,走到拐角另一边,看清人,孟亓嗤笑: “丢不丢人啊,大老爷们揍人还有专门扇人脸的?” 陈西桃在考完试的当天飞往纽约。 准备了小半个学期,攒了些钱,为的就是踏上异国的土地,找到故乡的亲人。 陈西桃1月15号晚上从白市出发,到达纽约的时候还是15号晚上。 时差,让陈西桃感受到距离的深深无力感。 来纽约不是个突然的决定,但却是突然下的决心。 一个月前的平安夜,王丽卡点给陈西桃打来电话,祝福:“圣诞快乐。” 一连几年都是如此。 春节和圣诞节,是王丽一定会给陈西桃打电话送祝福的日子。 这次不一样的是,陈西桃似乎很需要这种祝福。 圣诞那日,她目送齐卡拉离开,表面的镇定自若骗不了心里的怅然若失,很奇怪,她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伤,可有什么憋在心里,无法同任何人说。 在那个瞬间她再次理解到,女孩子在脆弱的时候,是真的需要母亲的。 去纽约这件事,陈西桃没有知会家里的任何人,包括王丽她都没说。 陈西桃落地之后给王丽打电话。 一连打了四个都无人接听。 陈西桃无奈,只能先找个酒店住下,第二天早起根据王丽在许久之前说过的地址去找人。 陈西桃对比着手机便利贴上的地址,找到了在布鲁克林区的一所公寓。 门牌号107,很好找,陈西桃在门前理了理衣服,拿手机看了下脸上的妆,又理了理头发,才摁响门铃。 居然是一位头发花白,有些老派贵族气质的女士来开门。 陈西桃愣了下,用英语小心的问:“请问王丽女士在吗?” 老太太用她那精明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陈西桃一眼,又看到了她身旁的行李箱,问:“你是谁?” 陈西桃很快回答:“我是她女儿,从中国来。” 那位老太太便说:“对不起,这房子是我们在五年前买下的,至于您说的中国女士,我门在签完合同后就没有见过面。” 陈西桃的心一下子坠下去,摔碎了,像裂开了一般。 她局促的说:“打扰了,再见。” 一边想掏手机给王丽打电话,说到底,还是怪她,不说提前打个招呼,怎么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过来了呢。 谁知她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是刚刚那位老太太,她说:“等一下。” 从她身后走出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老爷爷,他看了眼陈西桃,又从门边的柜子上拿了笔,在便利贴上写了串什么递给陈西桃:“你去这个地址找她吧,上周我在这里见过她一面。” 陈西桃激动的嘴唇颤抖,连说好几声谢。 广播体操的声音在校园回荡,天越来越阴,有树叶随风吹到人脚下,又被人不留情的碾碎。 地上跪着一个人,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制服着他,还有一个男生站在他们三个人的对立面,披着校服外套吊儿郎当,表情满是戏弄和不屑。 孟亓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活动了下手腕:“马良,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再他妈冒失,老子饶不了你?” 记得不错的话,马良不久前弄掉了王鹏飞的水杯。 原来这事儿倒是没完了。 马良和另外三个人看见孟亓俱是一愣。 马良脸色变了变,立刻赔笑道:“哥,你怎么来了。” “别。”孟亓做出惊恐状,“我可收不起打人脸的弟弟。” 孟亓看着马良那秒怂的样子,知道这人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光吓唬他是不行的,要动点真格,才能让他长记性。 于是孟亓勾勾手让马良过来。 马良先是不动,说:“哥,别啊,我放他走不就行了?” 孟亓一直在笑,稳操胜券的那种笑,他还是勾手,说:“过来,别让我再说一遍。” 马良看看那边的兄弟和王鹏飞,又看了眼孟亓,心一横走过去,赔笑:“好,我听亓哥……” 一句话没说完,孟亓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往他肚子上一踹,马良立刻后退好几步磕到墙上。 孟亓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过去抓住他的头发,把他往地上一甩。 几个动作刚做完,忽然有人大声呵斥: “住手!” 陈西桃根据地址找到了法拉盛的一家面馆。 她到的那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 进去之后她找了个门口靠窗的地方坐,很快便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过来招呼她。 陈西桃点了碗最普通的牛肉面,又问:“请问你们这有个叫王丽的人吗?” 中年女人抬眼,看了眼陈西桃,忽然 分卷阅读65 变了脸,指向她身后:“你找我们老板啊,她正好刚回来。” 陈西桃惊诧转头。 王丽从一辆很朋克的破旧吉普车上下来,她带着墨镜,穿一件暗蓝色的有些旧的长外套,和她同色系。 陈西桃出门前特意换的毛衣,moco家的新款,2000多一件。 陈西桃呆呆看着窗外,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好似全然陌生的人,一步步走近她。 王丽进了门,并没发现陈西桃的存在。 她径直往里走,用浓厚的烟城普通话问:“刘姐,给尼莫打电话了没有?” 刘姐回了句什么,又说:“门口有位客人找你。” 王丽这才转脸,说:“谁找我啊……” 话到一半,僵硬在原地。 而她对面的陈西桃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找王丽比想象中难,但也比想象中简单,这并不矛盾,矛盾的是信息的偏差,和欲盖弥彰的真相。 王丽带陈西桃去皇后区的中心吃披萨。 王丽点了一份火腿披萨,一份苹果披萨,陈西桃将火腿那份吃了大半,苹果披萨一口未动。 王丽笑笑:“记得你挺喜欢吃苹果的啊?” 陈西桃说:“苹果披萨和苹果是不一样的。” 苹果披萨和苹果是不一样的。 在中国的母亲,和在美国的母亲,也是不一样的。 陈西桃提出要去王丽的家中看看。 王丽顿了顿同意了。 王丽真正住的地方,就在她开的面馆附近。 法拉盛和其他街区都很不一样,初进其中,便看到路两旁满满的汉字广告牌,不知道还以为误入了中国的哪个县城。 王丽领陈西桃从店侧的小路往里走,要上楼的时候,王丽接过陈西桃的行李箱,带她爬了两层楼梯,打开一个白色的门,进到一个空间不大不小的公寓里。 陈西桃站在门口,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里走。 只因正对着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有三个人,一对微笑的夫妻,和一个大笑的小男孩。 中国有句话,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 陈西桃现在满心只有一个疑问,人到了黄河,心真的会死吗? 时间过去太久,分明很多事情都变了。 王丽更是变了太多太多。 陈西桃不常与王丽视频,上次还是在姥姥寿宴上,她那时候是短发,发型理的不怎么好,显得脸有点大。可陈西桃还是截了好多图,保存在QQ相册里,时不时翻出来看看。 然而现在,王丽已经变成了长卷发,她的皮肤也变得有些暗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岁月痕迹遍布全身,比如陈西桃闻到的王丽身上陌生的,带着一丝丝牛肉面的汤汁味道。 这与陈西桃想象中,那个穿着干练西装,喷着香水,坐在明媚的办公室里的都市丽人,有着巨大的反差。 陈西桃一时百味杂陈,无法形容。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和滔滔不绝,陈西桃更木讷更沉默了。 这就是母亲吗?这就是母亲的生活吗?这就是母亲的家吗? 母亲,原来已经有家了。 第35章 伤心 陈西桃径直走到那幅全家福面前,她很想伸出手来摸摸那个相框,好像只有触碰到了才能代表一切都是真的,但她还是忍住了。 照片里的男孩大约和陈赵差不多年纪,他是个小混血,随父亲长着一双褐色的瞳孔和头发,或许是这个原因,她完全看不出他是她的血缘至亲。 陈西桃喉头发哽,她缓缓转身,打量屋里的其他摆设:地上有小汽车,桌子上有乐高和绘画书,家里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属于孩子的玩具用品。 王丽忽然走近陈西桃,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哽咽:“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陈西桃抬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讲这话的时候竟还笑了笑。 王丽一直摇头:“妈妈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是啊,有种感情叫近乡情怯,有种纠结叫欲语还休,因此王丽不敢回家,不敢挑明。 这种感情陈西桃懂,正因为懂,才更难受。 因为她无法做到责怪质问,冷眼愤恨。她只能哭,眼泪就是她的全部语言。 她莫名又想起父母告知她离婚的那日,她穿着母亲新给她买的红色小皮鞋,一蹦一跳放学回到家,迫不及待的掏出奥数比赛的奖状。 父母却不像往日一样喜笑颜开夸奖她。 父亲少有的在沙发一头抽闷烟,母亲则抱着她认真地问,宝贝,你爱妈妈吗? 她童声稚嫩,没有察觉异样,说,爱啊。 母亲笑,那你要一直爱妈妈,不可以减少哦。 没等她回答,母亲便拎了包和箱子出门走了。 陈西桃现在想起还是会觉得魔幻。 别的感受都记不太清了,记忆最深刻的是那天家里煮了蟹,那味道飘满全屋,以至于她往后闻到蟹肉,都会想起那天母亲的脸。 后来陈西桃在书上看到,对于气味的回忆,叫做布鲁斯特效应。 蟹肉在记忆里,是分离的味道。 课间操开始做跳跃运动,音乐都变得欢快许多,风吹残叶沙沙作响,天色更阴冷了。 然而比天气更甚的是,校长和年级主任铁青的脸。 孟亓不知道,面前这二位头发稀疏的中年师长,刚刚从市教育局开完会,校园暴力事件是领导们着重提到的重点,强调学校一定要抓学生的心理健康。 而开完会刚回校,这二位便看到孟亓揪着 分卷阅读66 马良的领子往地上摔的场景,一瞬间气的血压直飚。 校长见过孟亓,知道他就是前段时间考试一鸣惊人的学生,因此更是勃然大怒。 “你们是学生,不是小混混!在校园里打人像什么样子!”年级主任气的脸通红,“你们立刻来我办公室!” 马良一听,有点怵,说话结结巴巴:“老师,这……” “同学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到办公室说清。”年级主任打断他。 孟亓一听,火立刻上来了:“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用怕?” 年级主任呵斥:“你刚才打人我们都看见了,这件事板上钉钉,你不用狡辩!” “什么?”孟亓气笑了,“都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学生都懂的道理,你一个当老师的怎么还没搞明白呢?” “老师,不是孟亓的错,是马良和这两个同学对我校园暴力,是孟亓路过帮了我……”一个虚弱的声音插话进来。 课间操早散了。 这会,大家也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孟亓走过去拍拍马良的脸:“说说,怎么回事。” 马良低头,很隐忍的样子,半天才说:“是我校园暴力了王鹏飞。” 孟亓看着校长和年级主任,挑衅笑了笑。 却未见马良目光锐利,闪过冷光,他还有下半句话: “然后孟亓,校园暴力了我。” 陈西桃打了辆出租车,开往曼哈顿,车费很贵,尽管卡里仍有余额,但掏钱的那瞬间,她还是很没安全感。 这大概就是一个身在异乡,卡里存额有限,而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全然不知的人,最直接的懦弱。 时代广场的街头车来人往,纸醉金迷。 陈西桃站在繁华的路口,热望着眼前的一切,在她往日的想象里,这个时段,王丽应该在某个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喝着咖啡,又或者从某个奢侈品店里走出来,司机恭敬开门请她进车。 当年王丽走后,陈西桃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确信母亲真的与父亲离婚了。 直到后来某一天,王丽买了很多零食和漂亮的裙子来看她,那些礼物简直就像行刑前的断头酒,因为她刚欢天喜地接过去,便接到命运的宣判。 王丽说,乖孩子,妈妈要走了。 她问,你去哪? 王丽说,很远的地方。 后来等陈西桃再长大一些,她问过父亲,母亲为什么要走?走又为什么要走那么远? 父亲远不像她那样伤心,而是用一种千帆过尽的语气说:有些人天生就是自由的,婚姻和亲情都关不住她。 在豆蔻年华时,陈西桃爱上了看书,那会儿她迷张爱玲,还以为王丽不过是另一个黄逸梵。 可她不是的,她从来都不是。 陈西桃想着想着,便又觉得有潮水要冲破眼眶,她暗笑自己太软弱,低头去掏纸巾,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霓虹的掩映下,看向这人,倒有些雾里看花的意思。 那不是孟敏么? 那个端庄持重,一丝不苟的女强人孟敏,不是为了公司常驻纽约出差的吗?可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依偎在男人的身旁,等着男人将汤吹凉,送进口中的女人? 再往下看。 让人难以忽视的隆起的腹部,看样子已有八九个月。 陈西桃顿时明白了什么,她下意识捂住嘴,眼眶立刻红了。 就在这时候孟敏接了个电话,从餐厅出来,到门口的树下站定。 “老师,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让助理过去的。” “我会好好和他说的,实在对不起。” “……” 挂断电话,她转身,看到了滞在原地的陈西桃。 “这件事不管怎样,孟亓你打人了!打人就是不对!” 年级主任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语重心长。 孟亓笑:“有些人就是欠收拾,批评教育管用的话,对得起别人脸上那几个巴掌印吗?” “以暴制暴是正确的吗?”校长站在原地许久,不怒自威。 孟亓反问:“先入为主就是正确的吗?” “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找老师。”校长反驳。 “那您告诉我,学校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老师总会评估,或批评教育,或记过惩处,总之……” “校长,你不用跟他废话,把这帮人家长都叫来,家校结合,我就不信问题解决不了!”年级主任提议道。 “行,既然如此,老师们好好解决这件事。”孟亓越过众人往外走,“我就不奉陪了。” “孟亓,你站住!” 有人在背后喊他,他置若罔闻。 他走的潇洒,是多么盛气凌人,乖张跋扈。 可谁也没有看到,在转身之后,他的眸光一点点涣散,就如沸水变死海。 陈西桃在纽约的深夜赶到王丽的住所,她这一天流了太多眼泪,早就不想再流泪了,因此在敲门之前,她揉了揉脸,洋溢起一个还算能看的微笑。 是一个外国男人来开门,他睡眼惺忪,看到陈西桃之后长大了嘴,惊叫了声:“YOU!” 十分钟后陈西桃在沙发坐下,王丽和那个美国男人则坐在她对面。 陈西桃说:“妈,跟我讲讲你的事儿。” 王丽嘴唇动了动,开口之前竟又掉了两滴泪。 王丽的故事足够坎坷,却不曲折。 她不完全是为了自由放弃婚姻,更准确来说,她是为了爱情放弃婚姻。 王丽与陈帅是相亲认识的,到了年纪,觉得合适便在一 分卷阅读67 起了,婚后生活不温不火,她原本以为生活能够这样安静便已是极好,可谁知却在陈西桃七岁那年遇到了汉斯。 她第一次体会到,爱意在夜里□□的滋味。 因为向往,她便毅然决然飞往大洋彼岸。 王丽年轻时是名牌大学毕业,可即便如此,在纽约也很难找到工作,而彼时汉斯的工作也因经济危机受到影响。 那段时间日子难捱,偏偏她又怀了孕,爱情可以风花雪月,但生活免不了柴米油盐,为了生活的更好一些,他们卖掉房子,搬到法拉盛开了家面馆。 她认为这样的人生不够辉煌,因此一直瞒着家人,就这样在美国度过了十年。 陈西桃听完故事之后站起来,和母亲拥抱了一下,又用英文对汉斯说:“请好好爱她。” 然后她请求进屋去见一面她素未谋面的弟弟,小家伙在睡熟中,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点鼾声,就是一个魔法。 让冰冷的房屋变成家的魔法。 她决心回去,回祖国。 王丽知道她刚来就要走,便问,孩子,你是不是还是怪我。 陈西桃回头一笑,说,没怪过。 这话当然是善意的谎言。 说完全不责怪是假的,出于小孩脾气也好,不够懂事也罢,陈西桃心里的难过,无法让她欺骗自己。 可是这与祝福相悖吗? 她身上还穿着王丽给她买的毛衣,也是她最贵的一件,她一直期待王丽能够认出来,可惜她没有。 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毕竟送衣的温暖,她无法忽视。 同样无法欺骗自己的还有,她对母亲的爱。 她完全不想煽情,她只是想大家都能过得好,有一个家,有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 大人们急着往前走,生怕赶不上末班车,可却因为赶路,忘记被丢在路边的小孩。 小孩先是慌张的等在原地,渴望大人来接,可在渐渐长大之后又发现,人生的列车根本不会停止也不会掉头,于是匆忙登上另一辆列车,去追赶大人的步伐。 追上去,却见到物是人非。 小孩长成了大人,而大人也早就不是当初的大人。 陈西桃想到孟亓。 那个同样被人遗忘在路边的小孩。 她很想见到他。 ===== 作者有话要说: ===== 孟敏这个伏笔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可以找下她每次的出场看看 第36章 变了 陈西桃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头痛欲裂,18号早晨她踏上祖国的土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有一个地点就像航海夜行时的一盏灯塔,她打车去坐高铁,走到一半忽然下车去坐地铁三号线,离那个地方越近,她心中的灯塔便越明亮。 她拖着箱子往那里赶,行李箱轰隆隆的齿轮声气势如虹,就像路过千军万马。 这是她的勇气,非要虚张声势一些,才能不犹豫,往前冲。 可是到了目的地,陈西桃又泄气了。 她像是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一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忽然就丢盔卸甲了。 陈西桃叹气,转身,拖着行李原路返回。 “陈老师。”背后有人叫她。 是杨姨。 陈西桃转脸,看了眼杨姨,又看了眼杨姨身后,有一丝异样情绪作祟,她问:“好巧啊杨姨。” 杨姨问:“你来找孟亓吗?” 陈西桃别扭的说了声:“嗯……” 杨姨脸色不太好,叹气说:“我也正要去找他。” 陈西桃问:“他出去了?” “你不知道,他昨天在学校把同学给打了,班主任都找上门了,孟敏在美国知道这件事气的不行,让我好好看着他,可我哪看得住呢……”杨姨愁的不行。 陈西桃忽然想起在在纽约的街头,她撞见孟敏那天。 她没有很讶异,想了想问:“那您这是打算去哪找他?” 杨毅说:“孟敏给了我一个同学册,我寻思去他同学那边找找。” “您别的地方不用去,只要去一个叫马轩的学生家里问问就行了。”陈西桃脑子转的很快。 杨姨走了,她在原地踌躇,掏出手机给孟亓打电话。 他手机关机了。 陈西桃挂了电话,想了想决定离开,看看宿舍关门没有,先回学校放行李。 师傅将车子停在路边公交站前面,陈西桃拖行李下车,刚走两步,顿住了。 孟亓坐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里,没什么表情的向陈西桃看过来。 他裹的厚实,整个人都缩在白色的羽绒服里,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压塌了刘海,几绺头发遮挡了眼睛。 他或许来了很久了,久到头发上挂满露水,湿湿的。 这样就更显得他木讷,尤其是那双下垂眼,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莫名的无辜可怜。 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狗。 陈西桃走过去,靠近他才发现他连身上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湿气。 她问:“来多久了?” 他说:“你干嘛去了?” 她说:“出了趟国。” 他说:“哦。” 这对话像一出真实版的《等待戈多》。 她又问:“来多久了?” 他说:“昨天来的。” 昨天? 陈西桃几乎失语:“你在这待了……” “一夜。”孟亓对上陈西桃的眼睛。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有点自嘲的笑笑:“很傻我知道。” 陈西桃喉头发烫,她顿了顿,又问:“为什么等我。” 分卷阅读68 孟亓闻言轻轻的蹙起眉头,他眼神有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我放假了你知道吗?” “嗯。” “等不到怎么办?” “谁说等人就一定要等到?” 陈西桃咽了口唾沫,咬咬唇,发现自己有点抖。 “我也去找你了。”陈西桃说。 孟亓更迷茫了:“找我?” 陈西桃点点头:“遇到杨姨了,她也在找你。” 孟亓沉默了。 陈西桃问:“杨姨跟我说了你昨天在学校的事,但我更想听你说,可以告诉我吗?” 孟亓盯着陈西桃,紧抿着嘴。 陈西桃伸手拽了下他的耳朵,像在哄孩子:“喂!世界上没那么多清者自清,学会解释,别让自己吃亏好不好呀?” 孟亓目光冷了下来:“他们不配。” 陈西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孟亓面前,有时候话语是多余的。 可等了一会,孟亓又忽然温柔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下课之后……” 话锋一转,他却在跟她解释。 寥寥数语,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西桃听完后站起来,站稳后又忽然俯身,拉住孟亓的胳膊,将他拽起来。 “你回家等我,我放了行李去找你。” 孟亓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陈西桃故作轻松:“还不走?” 孟亓盯着她没动,三五秒后沉声说:“你帮我叫车,手机没电了。” 陈西桃失笑。 孟亓拖着一身露水回到家,上楼洗了澡,再下来杨姨刚好到家。 他到沙发坐,杨姨同他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囫囵答应着,随后叮当爬上他的腿找他玩闹,他没兴趣,端坐在沙发上。 坐了四十分钟,陈西桃还没来。 孟亓起身去后院喂鱼,因为清净。 以前陈西桃从不知道孟亓家的后院还有锦鲤,白的红的一大群,漂亮极了。 孟亓大概也是看痴了,她到了他都没发觉。 陈西桃叫了下孟亓。 孟亓转身看到她,她穿那件常穿的moco,她曾说那一件2000多,是她最贵的一件毛衣,她妈妈给她买的。 “看我衣服干嘛?”陈西桃问。 “直接看你,不大礼貌吧。”孟亓又恢复懒洋洋的感觉,他走两步,到沙发上瘫下,远没有刚才沉静的影子。 陈西桃到他旁边坐下,她挠挠头有些拘谨,终于找到合适的开场语。 “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 孟亓看向她。 听她语重心长:“被误会,会让人委屈,无论是谁都一样。” 孟亓笑笑。 陈西桃却话锋一转:“可是孟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冲出去跟人打架。” 孟亓哼了一声:“我那是打架?我那是单方面揍他。” “……”陈西桃耸肩,“是,所以老师才只认为你有错。” 陈西桃一字一句:“你想用拳头让马良臣服,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见识到拳头的力量,所以很可能越来越‘坏’,总有一天他会强于你,再回头挥拳向你。” 孟亓沉默了一会,问:“那你会怎么办?” 陈西桃说:“拍下来,告老师。” “就这?”孟亓嗤笑。 “就这。”陈西桃认真说,“大人只会觉得挥拳的都是错的,却不会问人为什么要举起手。” V字仇杀队,蝙蝠侠,还有小丑都是例子,最简单的就是‘劫富济贫’四个字,济贫是好事,可劫富却未必对,世上总有公序良俗。 孟亓沉默良久。 然后他问:“所以挥拳有错吗?” “有错。”陈西桃答。 孟亓淡淡的看着她,然后她话锋一转,笃定道,“可是你没有错。” 孟亓涩涩的:“你讲了一大推挥拳有错的道理,却反过来说挥拳的人没有错。” “如果第一个拳头没落下来,第二个拳头又为什么会挥起来?” 陈西桃从来不是圣母心。 看《小丑》的时候,明知道小丑杀人不对,为什么市民们却在狂欢拥簇?如果大家都知道某个人做的不对,却仍然希望错误胜利,那么正义是否应该反思? 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责怪处于灰色地带的人。 孟亓静静看着她,按理说她该温温柔柔的安抚他,或者循循善诱的教育他。 可她却将二者结合,既说他做的未必对,可又选择站在他这边。 多奇妙。 “其实你说的我全都懂。” 他这么告诉她。 “刚才学校打电话说已经联系我妈了,她对学校说一定严肃处理我,呵,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被信任一回就这么难吗?” 男孩的脆弱,是山石崩裂后,地下涌出的一处温泉。 想起那天在纽约,孟敏接了通电话,然后看见了陈西桃。 那瞬间,孟敏脸上浮起许多复杂的神色,出于礼貌,陈西桃在和孟敏对视后,没有多攀谈,而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孟敏在这时候喊住了她:“西桃,我怀孕这事儿别告诉孟亓,至少现在不要,这孩子脾气暴,又刚出事,我怕他……” “出事?出什么事?” “……” 陈西桃就是这样知道这件事的。 孟敏说:“孟亓在学校打了人。” 陈西桃拧眉:“为什么打人?” 孟敏很发愁的样子:“欺负同学,忤逆老师,他什么干不出来!” 陈西桃不知道校方是怎样传达的,可凭印象,孟亓不至于。 她自告奋勇:“我要回 分卷阅读69 国了,等我去找孟亓把事情问清楚。” 陈西桃找到孟亓,对他说:“不管怎样,我不是相信你么?” 话落,一片寂然。 什么情愫在静静流淌,就像空气自然而然的浮动着。 安静了一会,孟亓忽然为自己刚才流露出的脆弱而尴尬起来。 他小声又漫不经心说了句:“谢谢。” 更尴尬了。 他在脑袋里疯狂思考解决这点尴尬的办法。 忽然有个黑影朝陈西桃覆盖下来。 孟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他的眼睛盯着她的嘴唇,空气中流动着异样的因子。 陈西桃不自觉脸就红了,她朝后退,可已然到了沙发边缘。 孟亓有点自嘲的笑:“你这样我可怎么办呢。” “什么?”陈西桃心跳加快。 孟亓目光深深:“没听清吗?陈西桃,我是说——你要知道,今天过后,很多事都变了。” ——再也无法放手。 陈西桃慌乱的看着他,体会到这话语里的暗示。 她掐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又不正经了?” 孟亓闻言不笑了,他如此认真,问:“陈西桃,听过《月亮惹的祸》吗,知道前四句怎么唱吗?” 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让我不知不觉满足被爱的虚荣; 都是你的错,你对人的宠,是一种诱惑。 怪只怪这首歌传唱度太高。 陈西桃想起歌词的瞬间,像一只炸毛的兔子,倏然站起来说:“谁爱你了?” 孟亓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不就是记错词了嘛,换过来也一样。” “都是我的错,轻易爱上你,让我不知不觉满足爱…与被爱的虚荣。”他拿出手,改一句歌词便伸一根手指,讲话的时候又吊儿郎当的拿眼尾扫陈西桃。 简直恬不知耻。 陈西桃只恨不得现在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要走了。” 孟亓叫住她:“喂。” 她停下,没转头。 他问:“看过《钟无艳》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赶忙离开。 刚到门口,孟敏的电话打来了。 孟敏应该是担心孟亓所以没睡好,毕竟纽约此时是半夜,她声音沙哑,问陈西桃有没有见孟亓。 陈西桃一字一句:“您应该给孟亓道歉。” 她不知道在她一米之隔的大门后面,孟亓正握着门闩,垂首无声站在原地。 他原本是噙着笑晃悠着走过来,听她接电话便没骨头似的松松垮垮站在那的,可她话一出,他眼眶立刻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所以挥拳有错吗? 有错。 可是你没有错。 第37章 跟随 马良的事,最后还是以批评教育结束。 孟亓和其他几个人都被通报批评,马良则被记了一过。 事后马良或许是觉得不该得罪孟亓,就来给孟亓道歉,孟亓当然没接受,对他说,你该道歉的人是王鹏飞。 马良道歉的时候,周问渠恰好在场,知道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之后,一连好几天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找人堵马良,那帮小弟堵到人之后,只说是想找他叙叙旧,不放人也不伤人,把马良吊着,到后来他都不敢来上学,再后来干脆退学了。 后来孟亓在街上见过他一次,他在“寂寞沙洲”不远处的发廊找了份工作,将头发染成了五颜六色,看见孟亓的时候目光很冷。 学生和社会人,转变只是一瞬间。有些人根上的东西,谁也看不见。 孟亓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问题。 在不被爱的时候,人都是迷茫的。 不知道该坚持才好,还是放弃更好,判断力会失误,决心也总是下的不彻底,因此当他没有得到某些爱的时候,就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 摸石头过河,可其实水未必深。 当她对母亲坚定的说“你应该给孟亓道歉”的时候。 他就知道,他在河里漂泊太久了,而岸就是她。 他想上岸了。 陈西桃很快就期末考了。 寒假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孟亓却还要再捱半个月才能解放,他连续几天都给陈西桃发消息卖惨。 陈西桃考完试之后,是和孟亓见了一面才走的。 她把在宿舍养的两条小金鱼带给他,让他帮忙养。 谁知话刚落,叮当就从角落窜出来喵了一声。 陈西桃吓得要把鱼收回去。 孟亓无奈保证说,一定完璧归赵。 可事实上,孟亓在陈西桃走后,就把那两条蔫蔫的鱼交代给杨姨了,他给孟敏打了个电话,通知她:“今年过年我去姥姥家。” 孟敏那会儿正在吸氧,她是高龄产妇,即将临盆,从身体到心理上都有很多负担,可这些不能让孟亓知道。 她回话有些慢,因为因为没什么力气,可每句话都不能漏破绽:“也好,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我本来就不放心。” 那头孟亓早把电话挂了。 寒假以来,烟城的雪就没停过。 陈西桃回家之后一直窝在楼上没出门,陈赵想出去打雪仗,每次都被陈西桃以“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理由禁止。 大雪初霁那天,高中的同学王秋秋约陈西桃去电玩城打电动,陈赵一听,又是吼又是叫的,非要跟着去。 赵明英在旁边拉人,批评陈赵:“你别给你姐添乱。” 听着这话陈西桃心里就不爽快,本来不想带陈赵去的,最后竟然松口了。 当然,陈西桃出门之后就后悔了。 分卷阅读70 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上街,简直像领了一个队伍,陈赵一会拉着她要唐老鸭氢气球,一会又想去玩蹦床,要怎么聒噪怎么聒噪。 玩蹦床的时候陈赵遇见了一个穿红裙子双马尾的小女孩,小家伙一下子就走不动道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不动弹。 陈西桃刮了下他的鼻子:“你喜欢这款的?” 陈赵机灵一笑:“等着吧姐,我要她做我女朋友。” 陈西桃简直笑吐血。 小男孩脱了鞋子,去玩蹦床,王秋秋喊陈西桃去买奶茶。 两个人并肩往奶茶店走,离得近了,陈西桃脚步却放慢了。 王秋秋忽然抓住陈西桃的胳膊:“我靠,桃子,前面有个帅哥!” 陈西桃目光渐沉,说:“我看见了。” 她喊:“孟!亓!”每个字都咬牙切齿。 王秋秋惊讶:“你认识他?” 孟亓闻声转过脸,看见陈西桃,一愣,傻看她很久,揉了揉眼感叹:“哎呦呦,世界这么小吗?” 陈西桃可算明白了,有的人是给点颜色就灿烂。 这才对他和颜悦色多久,他居然就又开始没脸没皮黏上了? 孟亓三两步晃到陈西桃面前,笑笑:“来买奶茶啊?” 陈西桃勾嘴,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孟亓点点头,又看到她旁边的人,抬抬下巴问:“不介绍一下?” 王秋秋在一边看的傻眼,她听帅哥点她了,忙回:“你好,我叫王秋秋,是桃子的闺蜜,你呢?” 孟亓盯着王秋秋笑:“你好,我叫孟亓,是她的…嗯……” 他暧昧一笑,拖长腔,故作高深。 陈西桃一把扯过他的耳朵,将他拽的弯腰嗷嗷叫,她看他那样心情好了不少:“是什么?嗯?好好说话!” 孟亓表情夸张:“未来男友!” 陈西桃瞪大了眼:“你胡说什么!” “那我说现男友你也不同意啊!” 搞什么?他疼都疼了,总不能白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收拾吧,当然要赚点便宜。 陈西桃更用劲:“混蛋!你再说?!” “哎呀轻点……仰慕者总行了吧?”孟亓腰弯的更厉害,脸皱的更夸张,“疼疼疼,陈西桃你能不能别家暴?嗷!” 陈西桃气的简直要发疯,可孟亓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引的大家都来看,她只好放过他,气鼓鼓的生闷气。 孟亓捂着耳朵在一旁缓解,用余光偷瞥陈西桃的表情。 她生起气来,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这形容好怪,可他就是这么想的,她生气的时候那么骄傲,又那么娇俏。 可真漂亮。 奶茶店叫号轮到孟亓。 王秋秋拉着陈西桃跟着孟亓过去,见他取了杯,问:“你点的什么?” 孟亓打开吸管,咚一声戳破塑料纸,眼神一直在陈西桃身上打转:“桃气泡泡。” 王秋秋说:“是冰的吧,下雪天喝这个?” 孟亓卖关子:“这你就不懂了吧。” 陈西桃在一边扫码点餐,装作没听见他们的对话,暗地里不自觉往他们那边留神。 忽然,男声近了,陈西桃浑身发麻,只听孟亓飞快凑到她耳边讲了句话,耳膜颤抖,像蜻蜓点水,痒像涟漪一般散开。 “原因我告诉陈西桃了,你问她吧,我走了。”孟亓说。 “什么啊?”王秋秋问。 陈西桃咬咬唇让自己回神。 她讷讷的说:“没听清。” 王秋秋可不饶她:“老实交代和他什么关系。” 陈西桃失笑:“能是什么关系?” 王秋秋一幅火眼金睛的样子:“没特殊关系,你拧人家耳朵?” 陈西桃心一咯噔,回想起刚才的举动,好像是越界了,她暗自懊恼。 “我请你喝奶茶吧。” 某人试图转移话题。 王秋秋说“好啊”,白赚一杯奶茶何乐而不为,可是—— “那我也喝桃气泡泡。” 显然奶茶和八卦都想收入囊中。 陈西桃只能叹气。 陈赵玩蹦床玩了一下午,出来之后精神还足,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说:“小雨点,我会想你的。” 小雨点噘着嘴,说:“赵赵哥哥,我也会想你的!” 两个小朋友你一言我一句,直到小姑娘的妈妈轻声说:“好啦小雨我们该回去啦,不然你哥哥要饿肚子喽。” 两个小朋友这才依依惜别。 陈西桃在旁边无语又无奈,陈赵等小姑娘走远了,挑着下巴问:“怎么样,她都被我迷住啦!” 陈西桃无语,拉着他走扶梯下楼:“你个小屁孩,可不能当着人家妈妈这么说。” 陈赵且了一声:“一看你就不懂爱情。” 说着话,小男孩居然还在不停往后瞥。 陈西桃把他的头板正:“你说说什么是爱情?” “爱情就是,她先迷住我,我再迷住她,我们互相着迷,就是爱情。”陈赵奶声奶气说着哲理。 陈西桃回味一下,觉得还挺有道理。 下了电梯,陈赵又转了下头,陈西桃揉揉小孩的头:“喂,人都走远了你还看!” 陈赵停住,招招小手,示意陈西桃弯腰。 陈西桃俯身,陈赵勾上她的脖子,对她耳朵说了句什么,她脸色大变。 猛然转身,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陈赵鬼机灵的指指右侧广告牌,陈西桃气汹汹走过去,看到广告牌后面的一只大脚,沉声说:“滚出来!” 孟亓闻声也不再躲了,堂堂正正从广告牌后面出来,居高临下的看了眼陈西桃,又 分卷阅读71 瞥了眼她旁边一脸警惕的小男孩。 “有军师啊?”他说。 陈西桃气的叉腰:“你想干嘛啊?” 孟亓舔舔牙,笑:“追你呗。” “啊?!”陈赵倒抽一口气,又赶忙捂住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看孟亓,又看看陈西桃,再看看孟亓。 陈西桃脸说红就红了,她骂他:“无赖!”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般人都会打个马虎眼,或者无赖一点,说一句“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我怎么就不能走”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他倒好,当着小孩子的面就敢这样。 孟亓听她骂人,也不生气,而是说:“陈西桃,你现在对我是,说骂就骂,说打就打,越来越上道了。不错,这叫……” “疼!” 某人被狠狠踩了一脚。 陈西桃问:“还乱不乱说?” 孟亓满脸痛苦,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摆手。 陈西桃其实没用力气,但见他那样,一时拿不准他真疼假疼,便放开他。 谁知,孟亓后退一步,哼笑说:“这叫,打是亲骂是爱。” “噗。” 陈赵忍不住笑出来,于是被陈西桃一记眼神杀过去,顿时又捂住嘴。 孟亓看着小男孩那样,忍不住失笑,蹲下问:“弟弟,你姐好凶啊!” 陈西桃原本要发火,陈赵却义正言辞反驳道:“我姐姐才不凶呢,她那是可爱!” 孟亓闻言乐了,连连点头说是,又说:“想不想吃肯德基?” 陈赵眼睛一亮,看了眼陈西桃,发现女生面色不虞,便摇摇头。 陈西桃不想跟孟亓废话了,问:“喂,我们要回家了,你住哪儿啊?” 孟亓站起来,说:“你就别操心我了。” “你出来你妈知道吗?身上钱够吗?”陈西桃怎么可能不操心。 孟亓捋了下刘海,才说:“我住我姥姥家啊。” 陈西桃一愣:“你姥姥是烟城人?” 孟亓悠悠看向她,很淡很轻的发出一个音节:“嗯。” “哦。”陈西桃喃喃,又觉得哪里不对,“那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孟亓回:“现在说也不晚。” “啊?”陈西桃有点懵。 孟亓笑,很自然的回:“反正你早晚也得知道。” “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陈西桃微微眯眼看他。 孟亓没否认,表情坦荡:“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那些事的。” 他总有能力掌控气氛变化。 陈西桃看着他,想说话,可又没话说。 他们对视,那瞬间陈西桃感觉,自己与他就好像在经历着电影里的特效镜头—— 人们都在来来往往,只有他们静止在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 “爱情就是,她先迷住我,我再迷住她,我们互相着迷,就是爱情。” 第38章 玫瑰 天黑了,灯还亮着。 孟亓洗完澡,搭了个毛巾出来,边擦头发边趿着拖鞋到客厅,口风琴的声音愈发清晰。 墙上的钟表显示八点钟,按理说这时段老两口应该去楼下,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唱歌念诗,往窗外看,又下雪了,怪不得姥爷在吹口风琴解闷。 孟亓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滴下来,他浑不在意,掏出手机,有个消息。 马轩问:“怎么跑烟城去了?” 孟亓回:“烟城想我了呗。” 退出聊天框,他去骚扰置顶上的人,他洗澡之前发的消息她还没回,他想了想又发一条:想看星星吗? 陈西桃过了一会儿才回:下雪呢。 孟亓一笑,回:我想你了。 微信页面上顿时有一堆星星砸下来。 陈西桃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又说:真受不了你。 孟亓看着手机乐得合不拢嘴,浑然不觉口风琴已然不响了,姥姥和姥爷站在墙根看着自己那孙子,面面相觑。 姥爷说:“春天快到了。” 姥姥说:“桃花快开了。” 孟亓还在继续和陈西桃聊天。 陈西桃说:明天见一面。 孟亓发了个问号。 陈西桃回:你不是说你来烟城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些事的吗? 孟亓一顿,回了个:是。 陈西桃说:我想从一开始听,包括你身上那只桃。 孟亓神色温柔,久久盯着屏幕,他回复:恭喜陈西桃小姐勇气充值成功。 陈西桃久久不回他。 沉默是被人看穿后的骄矜。 心理历程并不曲折。 不过是她逃跑了,一路上遇到的风景却总与他有关,才意识到,日程万里,却仍未逃出他的领土。 于是她奔跑返回,到原地,找到他,问:讲给我听? 现实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命中注定。 有些事,她不问,他不说,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她问了。 或许正如那日他所说,你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很多事都变了。 孟亓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到卫生间洗脸、刮胡子、吹头发,兵兵乓乓一早晨。 姥爷出门晨练,回来买了粥和油条,问孟亓你吃不吃,孟亓说,刚刷完牙喷完香水。 言外之意是不打算吃饭了。 姥爷笑:“臭小子,这是出去约会?” 孟亓也笑:“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孟亓进屋换衣服,把一大堆衣服全倒在床上,试了四五身才决定穿什么。临走前,他将枕头底下的一个黑色本子掏出来,轻轻抚摸了两下,装进包里。 下决心之前人是沉重的,就像天气 分卷阅读72 阴时满天厚重的云,而决心已下之后,心情顿时变成了垂落的雪。 那样的轻快,他吹着口哨出门,乘10路公交车,坐8站直达陈西桃家门口。 他知道陈西桃这时候还窝在床上。 于是并不着急进去。 陈西桃家小区对面有个卖花的摊子,从几年前就一直在这卖,好些年了,卖的花没涨过价,至少玫瑰没涨价,还是三元一枝。 他买了一枝白玫瑰,拿花朵和路旁台阶上的雪比了比,白的各不相同,一个柔和,一个轻盈,触感也不一,前者绵柔,后者软凉。 雪和玫瑰加起来,就是她给人的感觉。 就决定送这枝给她。 孟亓心里有股悠闲的期待。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在你家楼下,不知道你住在哪个窗户里。” 听得一阵踏地声,又刺啦一下,再抬头有人从六楼窗户探出头来。 陈西桃喊:“你疯啦!” “快下来,怪冷的。”他说。 半小时后陈西桃才从楼上下来。 她穿格子半身裙,雪地棉,上身是一件毛绒大衣,化了妆,挺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可开口却河东狮吼:“孟亓,你想死是吗?” “漏了个字,应该是,想死你。”孟亓特自然的说出一句话,没有嬉皮笑脸。 陈西桃无奈:“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说等我电话你再出门?” 孟亓说:“可现在都十点了。” “十点很早吗?” “我上学迟到还得6点半起呢,你说十点晚不晚。” “……”陈西桃不说什么了,她跟他说话怕折寿。 孟亓递来一枝花。 “给你的。” 陈西桃看了眼花,又抬眼看了下孟亓,最后左右瞅了瞅周围,才没接,问他:“干嘛带花给我?” 孟亓说:“一枝花,正式追求你的标志,这叫仪式感。” 陈西桃尴尬的干咳了一下,接过花,眼睛不自觉左右看了看,说:“走啦,出去吃饭。” 她接了。 小小的举动,惹他笑了:“我选地方吧。” 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海边。 但是因为雪天路滑,他们还是打车过去。 这两天寒潮,海边风很大,刺骨的冷钻入衣襟,孟亓从陈西桃右侧走向左侧,风被人蛮横的阻挡下来,不再冒犯女生。 孟亓带她到一家店铺不大的面馆停下。 面馆外面的墙体上装满了贝壳和海螺,门上涂了淡蓝色油漆,门柱上的美人鱼风铃叮咚响。 像个童话屋。 打开门人间烟火却扑面而来。 进门后老板招呼:“欢迎光临。” “诶,是你啊。”老板娘先看到走在前面的孟亓,顿了下,喜笑颜开,接着又看见陈西桃,愣了下,又笑,“小姑娘放假了?” 孟亓和陈西桃找了个座位坐下,店里空间不大,一共就放了四张桌子,为了省空间,桌椅摆放的紧凑,孟亓坐下后把袄脱了,让活动更自如些。 那会才十点多,店里没其他客人,老板娘只招呼他们二人,笑问:“你们俩认识啊。” 孟亓点点头,又要了碗海鲜面,加两根烤肠,陈西桃和他点一样的面,老板娘去后厨忙了,陈西桃问孟亓:“你怎么也知道这里?” 这家店是新开的,可是老板大家都熟悉。 老板之前在海滩不远处的空地上摆摊,放学之后常有学生过来光顾,生意很好,陈西桃常来吃,跟宋明扬也来吃过几次,后来上了大学,陈西桃还一直想着这一口,偶尔会去学校食堂吃海鲜面,但味道和家乡味是不能比的。 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除非是本地人,否则是不常光顾的。 可听老板娘语气,孟亓显然已光临多次。 “以前上学的时候跟同桌来过。”孟亓回答。 省略了后半句没说,他曾在这见过她。两次。 陈西桃吃惊:“你在这边上过学?”这问题倒显得多余了,陈西桃紧接着又问,“也在一中上?” 疑问句,却没有半分疑问语气。 孟亓看着她,点点头说:“是。” 温热的香气涌过来。 老板端来两碗面。 随后老板娘拿了个装满了一半水的矿泉水瓶,指指那朵玫瑰说:“姑娘,这瓶子是干净的,水也是新的,把花插进来吧。” 老板娘真周到。 雪白的玫瑰在泉水瓶中静静开放,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条线切割光与影,孟亓坐在影里,陈西桃坐在光下。 正如这些年的关系。 他在暗处贪婪的看着光明里的她。 他们各自吃了几口面,而后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 陈西桃在等孟亓说话,孟亓心里知道。 但是有些事讲出口,远比想象中难。 于是他掏出一个本子,轻轻放在她面前。 喏,我的心,请你查阅。 心里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孟亓不想那么刻意,那样显得很傻也很假,他用平常的语气,不煽情也不轻浮,说:“看完你就知道了。” 声音有一丝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来。 赶快拿起筷子吃面。 陈西桃忽然有点想笑,于是嘴角轻轻勾起来,弧度很轻。 他大雪天早起赶到她家楼下,特意买了一枝玫瑰,邀请她来海边,到常去的面馆吃便宜的家乡味。 如此大费周章,她还以为见面后他会滔滔不绝。 原来不过是为了递一个本子。 一个纯黑色,没有任何图案的旧本子。 这么笨重的举动,像几十年前父辈的爱情,骑自行车二十公里 分卷阅读73 到电影院与心上人看一场电影,什么多余的交谈也没有,再披星戴月骑二十公里回家。 她拿过来,摸一下,硬硬的布料装帧。 他忙说:“现在不许打开。” 她没说话,乖乖将它装进帆布包里。 继续吃饭。 吃完面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段,冷风拍在脸上像刀子一样锋利,可他们谁都没先说回去,最后一路走到该上马路的地方,他们才自然而然离开海滩。 路边有家海产品小店,铺子外面也摆了东西卖。 这边的海螺贝壳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全都按盆卖,旁边摊子上有些贝壳珊瑚做的工艺品。再往右看,地上摆满了大鱼缸,陈西桃弯腰去看,玻璃里面有水母,乌龟,各色的鱼,泡泡咕嘟嘟的在水里翻腾,热闹极了。 想起什么,陈西桃忽然直起身子,转身拧孟亓耳朵:“我的鱼呢?” 孟亓愣了下才想起来,他故意说:“交给叮当养了。” 陈西桃加大手劲儿。 孟亓佯装疼痛,忙说:“杨姨看着呢。” 这才饶过他。 沿路又逛了几个小店,走到公交站,陈西桃意识到自己已经偏离路线太多了,家在另一头,她拿花戳了戳孟亓:“该回家了。” 孟亓说:“顺路。” 顺路也只是顺半程,后来到站,她下车,他在坐在窗边摆手。 稀松平常的道别,指的是别人眼里。 陈西桃回到充满暖气的屋子里,将自己关起来,拉上窗帘,世界陷入昏沉。 将玫瑰摆在桌边,她点开小夜灯,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 黑色神秘,一如他刚才同她挥手告别时的眼眸。 翻开看第一页: 有人说,人类的本质是“海水,月亮,和一些心碎”。 你却不是。 你身体里,装的是“山峦,骄阳,和完整的无畏。” ===== 作者有话要说: ===== “烟城想我了呗。” 马上要开始甜甜的恋爱啦! 第39章 陈树 临近过年,家里忙了很多。 年前有许多繁杂的习俗,祭灶、扫尘、割年肉、送节礼……热闹都是繁琐铺就的。 腊月二十四下午赵明英不上班,回家吃晚饭就开始拆窗帘沙发套洗,使唤陈赵帮忙把该洗的东西都拿洗漱间去。 陈帅临走前交代陈西桃帮着干活,她正巧也想找点事做,就踩着板凳到窗边擦玻璃。 赵明英拦着不让,陈赵噘嘴抗议,说她偏心,只使唤小朋友。 陈西桃冷冷淡淡扯了个笑,骂陈赵小傻瓜一个。 小男孩一瘪嘴,竟和陈西桃置气了,扬言再也不要和她说话。 到傍晚的时候,小男孩的电话手表亮了,他屁颠屁颠跑到卧室去接电话,出来之后眼睛圆溜溜的盯着陈西桃,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男孩憋不住了:“姐,想要我压岁钱吗?” 陈西桃故意:“没兴趣。” “私房钱也给你!” 陈西桃一挑眉,很感兴趣的样子,陈赵觉得有戏,眼睛都亮了,她就在这时候忽然变扑克脸:“没兴趣。” “你……”陈赵气鼓鼓的,眼睛一转,悠悠念出两个字—— “孟。亓。” 二十分钟后。 陈西桃带陈赵来到公园里,旋转木马亮着辉煌的彩灯,陈西桃冻的搓手。 “女生的表是不是比男生的表慢?”陈赵讲话呵出白气。 “什么意思?”陈西桃问。 “明明约的我,却要我等她。”陈赵眨眨眼。 话一落,忽然有女孩喊:“赵赵哥哥!” 陈赵顿时像上了发条一样,转身朝女孩飞扑过去。 两个孩子牵上手先快乐的转了个圈,然后手拉手去旋转木马里挑漂亮的马儿去了。 场外留下两个大人面面相觑。 男生挺拔笔直,俊朗如树,女生娉婷袅袅,粲然似星。 “好久不见。” 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 陈西桃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扬起脸冲陈树一笑:“你又长高了。” 陈树说:“你好像没变。” 陈西桃笑笑,算是回应。 旁边的旋转木马欢快的转悠,公园里人来人往,铁板烧的香气混着莲子粥的味道传过来,其他游乐设备发出接地气的喧闹音乐声。 万事万物都在尽情热闹着。 唯有两个人是安静的。 或许是觉得太尴尬,陈西桃问陈树:“你去哪里念的大学?” “广东。” “好远啊。” 陈树笑笑,说还好,顿了下又问:“你呢。” 陈西桃说:“白市。” “一南一北。”陈树说。 “很南很北,隔得很远。”陈西桃笑。 陈树没说什么。 陈西桃也不在意陈树说不说什么。 陈赵和他的小雨点很快从旋转木马上下来,随后两个人在一旁的摊子上要了两根烤肠,又买了那种闪着彩灯响着音乐在地上跑的塑料小牛。 陈帅打电话催了,陈西桃才带陈赵回家。 陈树叫住她:“初四同学聚会,你还去吗?” “去吧。”陈西桃说,“班主任专门给我打了电话,不去不太好。” 她很坦荡自然,他点点头,说:“到时候见。” 陈西桃说:“行。” 路上陈赵审视看着她:“怎么又来一个?” 陈西桃一时语塞。 想起那时候,校服裙摆上被人不小心洒上了红墨水,想去厕所清理,却被一帮男同学笑话是经血,陈西桃又气又急,刚想抄书本砸过 分卷阅读74 去,有男生喊了她一声。 他举一盒红墨水,问她,需要吗? 陈西桃无声接过来,摞开盖,冲着笑声最大的那个男同学裤.裆泼了过去,又故意装惊讶说:“呀,你怎么来大姨夫了?” 惹得哄堂大笑。 后来她渐渐和那个给她递红墨水的人有了交集,再后来,那人成了她初恋。 男生就是陈树。 “什么叫又来一个?” “孟亓。”只说两个字足矣。 “什么时候记住孟亓的?” “那天在商场,临走前你去上厕所,我和哥哥交换了手机号的。” 陈西桃人傻了:“陈赵,你是不是我亲弟?” “姐,我都有小雨点了,你还是个单身狗。”言外之意是替她着急。 “能不能有点小孩样?”陈西桃脑仁疼。 陈赵奶声奶气,却义正言辞:“谁规定小孩一定要有小孩样?小孩子又该是什么样?既然老人都可以是老顽童,为什么小孩子不可以是小大人?哼,歧视啊!” 陈西桃一顿。 陈赵狡黠一笑:“嘿嘿,这话其实是受了你的启发。那年你早恋被老爸发现。”陈赵比划,“你说了一大堆呢。” 依稀有点印象。 这事儿不得不说起和陈树在一起的缘由,那会儿她因为一瓶红墨水和陈树关系好了起来,她把他当普通朋友,可一个月之后,陈树却对她表白了。 陈树对她说:“桃子,不喜欢我也没事,我们可以先试试,试过还不行的话,再做回朋友。” 那会儿她高二,青春期进入到最叛逆的时候,加上陈赵刚上幼儿园,家里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陈赵身上,她正感觉不被重视,想弄点动静出来,于是就答应了。 两周后,她和陈帅因为琐事吵了起来,一气之下对陈帅说了自己早恋的事,还故意气他,说怀孕了要辍学生孩子。 被打了一巴掌。 陈帅问男生是谁,她死活不说。 可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发现的,在一个寻常的周五,陈帅在学校门口拦住了陈树,说要和他谈谈,陈西桃不让,昂着头,双眼充满反抗,像一头倔强的牛犊,把男生护在身后。 男生人如其名,在她身边站的像一棵笔直的小白杨。 陈帅只好沉着脸带她回家。 进门后所谓的批评教育劈头盖脸砸过来。 陈西桃大声反驳:“就允许大人漠视婚姻,把白头到老当儿戏,结婚离婚又结婚,就不许我们孩子拿青春去爱一个人了?” 打人要打最痛处。 陈西桃痛过,所以最懂了。 陈西桃问陈赵:“从哪儿学的知道吗?” 陈赵说:“不知道。” 陈西桃笑:“《家有儿女》。” 陈赵想了会儿说:“要是奥特曼我可能就知道啦!” …… …… 本质上,到底还是个牙都没掉完的小朋友。 腊月二十六,陈西桃和家人去姥姥家送节礼。 大包小包拎过去,下了车一阵客套和堆笑,当然,在陈西桃的视角里是这样,在其他人眼里没准是其乐融融。 进屋之后陈西桃掏手机刷微博,旁边姥爷在逗陈赵玩,姥姥则和陈帅赵明英说家长里短,她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嗓门老大,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裳,还喜欢戴金,耳朵上、脖子上、手上全是金子打的首饰,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和陈西桃的亲姥姥,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反义词。 另一个姥姥很瘦,留齐耳短发,夏天穿朴素的碎花衬衫,冬天穿靛蓝或黑色的手制棉袄。 陈西桃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戴大金链子的姥姥生出了赵明英那样温吞的女人,而穿朴素碎花衫子的姥姥却生出王丽那样说一不二的女人。 陈西桃和赵明英之间,这些年一直有根无形的弦绷着,这其中自然有许多的原因堆积着,而其中之一,便有姥姥的作用。 陈西桃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陈西桃。 这是一家人都知道,但又都心照不宣不戳破的事儿。 火山总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爆发。 中午吃完饭之后,赵明英和姥姥在厨房刷碗,过了一会儿陈赵想吃圣女果,陈西桃提袋子去厨房洗。 房门掩映着—— “让你刚开始给她立规矩你不听,现在她长大了,那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刚才吃饭谁都不理。” “她就那个性格。” “要我说,你就是性格软,随你爸,以后多在陈帅面前吹吹风,别让小丫头片子翻天。” “行,知道了。” “嘭。” 门被踢开。 陈西桃站在门口定定扫了眼嚼舌根的人,看她们怔住了,她特别愉悦的笑了:“说的真好,我都想给你们鼓掌了。” 然后她真的伸出手,挑衅的鼓了几下掌。 她一向是这样的性格,光明正大的树敌,睚眦必报的回击,谁给她不痛快,她就要让那人更不痛快。 一家人都停下动作看向她。 陈西桃见好就收,拎包换鞋,说走就走。 后边没人喊她。 在马路上漫无目的,随便上了辆公交车,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棉袄上的帽子,把自己的表情盖住。 有水珠一滴两滴砸在手上。 手机在震动,是孟亓。 “在哪,我去找你。” 陈西桃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又说:“我有小密探。” 她顿时想起来了,他与陈赵早就达成协议。 “我在7路车上。”她鼻子像被堵住,开口有点像感冒。 “……” 分卷阅读75 手机没电了。 车内播报:妇幼保健院到了,下一站是太阳广场…… 有时候陈西桃在想,如果去远方是种奢侈,那么踏上公交车绕城一天,是不是也算旅行。 车里的味道让人发晕,陈西桃往窗外看,一排光秃秃的树干和一群谈笑风生的人,好像每个路口都是这个场景。 渐渐陷入昏沉,眼睛一点点无意识的阖上。 中途醒了一次,司机停下休息,说到汽车总站了,快下了,她迷迷糊糊下了车又上一辆,找同样的位置睡了过去。 “陈西桃。” 她陷入黑暗的迷雾丛林中,呼喊从深处传来,远处有天光,那声音由远及近,迷雾一点点散开。 她缓缓睁开眼,有点懵,就这么耷拉着眼皮,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人。 “孟亓,好巧啊。” 孟亓顿了一下,替她掀开帽子,借着动作掩饰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紧张表情,说:“是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陈西桃掏手机看了眼:“我去,快六点了。” 她上车的时候才大约两点多一点。 前方到站新华书店。 陈西桃说:“要不在这下吧。” 孟亓没有异议。 下班的时间点,车里人很多,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要挤过去,快走到车门的时候不知道谁踩了陈西桃一脚,她趔趄一下,车子又正好刹车,她没站稳朝旁边那人摔过去。 孟亓忙拽住她,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车门的扶杆,“嘭”一声撞钟似的,在嘈杂的车厢里,都显得这样的震响。 陈西桃吓坏了,不顾站不站稳,也没看清差点被她撞到的人是谁,就转身着急的捂住他的头问:“没事吧。” 孟亓皱眉闭着眼,一个劲摇头,说:“没事下车再说吧。” 陈西桃忙扶孟亓下车。 孟亓往前走,没忘转身对刚刚差点被陈西桃撞到的人说抱歉,看清人后目光骤然清醒许多。 他点点头,对方也点点头。 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他从烟城转学走的那天,花坛边、树影下,那个被陈西桃甩了的男生,他身影颀长,立如青松白杨,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沉,他都以那一个姿势站在原地。 孟亓后来时不时就会想起他。 没想到在这又见到他。 第40章 真心 陈西桃的注意力都在孟亓的脑袋上。 公交车站牌不远有个奶茶店,陈西桃和孟亓到那去花十元钱定了个单间,又要了一壶花茶。 扫码付款的时候,陈西桃抢先,摁了摁手机,发现关机了。 最后是孟亓付的钱。 上二楼,楼梯很窄,孟亓走在前面,陈西桃跟在后面。她盯着他山一样的背脊,莫名有点心潮汹涌。 这里的单间是常见的隔间样式,推拉门,进去之后有桌子和软垫沙发。她们在最角落那间房,空间很小,隔音也不好,甚至可以听到隔壁人的说话声。 坐下之后陈西桃久久不语。 孟亓在一旁斟茶倒水,没注意到女生的沉默,待他倒好茶递给她,她忽然开口。 “你给我打过电话。” “嗯。”孟亓没多余表情。 有什么念头在心里成形:“那你挂了电话之后呢……” “找你。”他说。 陈西桃顿了下,又问:“找了快四个小时?” 孟亓将杯子放在她跟前,又给自己到了杯:“没算过。” 陈西桃胸口里像被人塞了团湿棉花,堵堵的,闷闷的。 刚刚付款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在手机没电之前,他们通过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她睡着了,醒了之后却一眼看见他。 同一班公交隔二十分钟发车,一天至少有十辆车在路上跑着,他找7路车,在一个站点等着,把所有7路车都看完,运气好也得一个半小时。 何况她偏偏中途换了趟车,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后来她上的是几路车,他要找她岂不是难上艰难? 陈西桃拍拍孟亓:“你知道一天市区要跑多少辆公交车吗?” 孟亓看她一眼:“我知道这个干嘛?” 陈西桃语塞,顿了一下,又问:“那我万一下车了怎么办?” 孟亓吹着茶水,闻言便理所应当的答了一句:“怎么办?在车上要找,不在车上难道就不找?你这问题白痴。” 说完又接着吹水。 陈西桃怔了下:“可是你……” “我什么我?”孟亓将吹凉的水放到陈西桃面前,他不想让女孩因为感谢而为难,“别太感动啊我告诉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以身相许,否则就不许再提这事了。” 陈西桃瘪瘪嘴,不说话了。 包间里安安静静的。 这时,隔壁单间忽然传来一声女生娇叫,声音能掐出蜜水。 叫的陈西桃心一咯噔,端茶的手没稳,茶水顿时泼到胸前,从领口淌到牛仔裤上。 她急得也叫了一声。 孟亓忙从兜里掏卫生纸给她,陈西桃胡乱接过纸巾,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因为面对面坐着,孟亓站起来时弓着腰,坐下却没注意,抬手间又打翻了他这边的杯子,茶水泼到桌沿,哗啦啦流了孟亓一裤子。 陈西桃“呀”了一声,急忙要起身:“怎么办,水一直流,你裤子湿了。” 孟亓说:“别动,你湿的更厉害。” 两个人丝毫没注意隔壁的没声儿了,可不一会,当他们正埋头擦衣服的时候,隔壁又悠悠传来一两声哼叫。 那声音极轻,却好像在挑衅,男生说:“宝贝,你也好湿。” 女生撒娇嗯呀了两声,说:“你不许 分卷阅读76 乱讲,更…哎呀,不许乱来。” 孟亓闻声悠悠看了眼陈西桃,他们刚刚所说的话中有深意,孟亓眼眸更暗了,而她低头更甚,莹白的后颈露出来,让他想起绵延的雪原。 雪山是凉的,他的目光是热的,有火烧起来,一路向下,有燎原之势。 暧昧让人升温。 隔壁断断续续传来低音,隔壁断断续续传来低音,她脸热的不行,擦衣服的动作不由慢了慢,又不得不暗自强装镇定,这才把头埋得更低。 陈西桃没有体会到隔壁人的话中之意,不然她是没脸继续坐在这的,她在心里骂脏话,又不想气氛太尴尬,便赶紧扯话题:“你最晚几点回家?” 孟亓身上还在起火,眼神里藏不住的热,他控制自己不看她,心不在焉回:“你觉得呢?” 陈西桃一想:“是哈,谁能管得了你?” 孟亓端壶想倒茶,反问:“你呢?” 陈西桃想了一下,才说:“我不想回了。” 孟亓倒茶的手一顿,问:“打算去哪?” 陈西桃说:“我想去我姥姥家。” 孟亓这下不仅手顿住,整个人都停住了,他听说她是从她姥姥家跑来的,便问:“你要回去?” 陈西桃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是那个姥姥,是我亲姥姥。” “那我送你过去。”孟亓神色认真很多,“路上跟我讲讲你的事儿吧,嗯?”很轻微的一个尾音。 陈西桃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姥姥住在乡下。 从市区打车过去,越往城市边缘开,楼房就越矮,行人也越来越少,天空中的星星却看的越来越清晰。 村庄的隆冬是没有夜生活的,一到七八点钟,大家就待在各自的家中不出门,不像夏天,夜里九点还有人拿着蒲扇坐在树下打牌聊天。 车声使村里的小狗叫了起来,一声狗吠,引起一片院子的狗都在叫。 陈西桃和孟亓下车,往村里走,要拐弯再拐弯才能到目的地。 村里的路灯并不亮,亮的是天上的星月,她问孟亓:“怕吗?” 孟亓笑:“孤男寡女,怕的不该是你吗?” 陈西桃不置可否。 大红色的木门掩映着,陈西桃从门缝看里面还亮着光,她拍拍门叫:“姥姥。” 没一会儿屋里有人开门出来,陈西桃激动的一直趴在门上,待门打开,一下子拥入日思夜想的怀抱里。 姥姥一下子呆住了,害怕的挣开,小心问:“你是谁呀?” 陈西桃又哭又笑:“我呀,桃桃呀。” 姥姥睁大眼睛,看了又看,又问一遍:“谁呀?” 陈西桃眼泪落了一脸:“是我呀,姥姥的小桃子呀。” 姥姥一脸疑惑,又是急,又是尴尬,半天憋不出话。 陈西桃使劲揉揉眼,让眼眶中的热泪消失掉:“咱们进屋说吧,好不好?” 孟亓在其后将门拴上。 姥姥那会儿在练书法。 书“上善若水”四个正楷,笔力遒劲。 她退休前是教高中语文的老教师,后来姥爷去世,她又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儿女都不在身边,图个清净才搬到乡下老房子里。 陈西桃进门后,二话不说到卧房抽屉里拿了一本相册出来,熟练的打开一页,指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问姥姥:“这是谁?” 姥姥说:“小桃子呀。” 陈西桃又指向旁边那张年纪更大一点的照片:“这又是谁?” “还是大桃子。”姥姥又说。 陈西桃将相册拿到自己脸侧:“瞧瞧我和照片里的人长的像不像?” 姥姥愣了下,凑前仔细看,睁大了眼,一拍腿:“哎呀,我的桃子,你怎么回来啦!” 老人拥孙女入怀,热泪盈眶,陈西桃抚摸老人的后背,看见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孟亓,冲他释然一笑。 孟亓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很想抽烟,于是在祖孙二人畅谈的时候出去,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点了根烟抽。 天空上的星星多的不真实,夜凉如水,冻的人脑仁疼,可这样才令他清醒。 抽了两根烟,陈西桃打开屋门,对孟亓招手:“过来。” 是姥姥要见他。 “多谢你把我们桃子送过来呀。” “不客气。”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客套了几句。 陈西桃见姥姥困了,便让老人快去睡,自己则和孟亓一人拿了个苹果,坐在沙发上聊天。 “要是有炉子就好了,可以围炉夜话。”陈西桃说。 只是现在农村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好,已经有很多人家不再烧炉子取暖,而是用暖气或空调。 孟亓说:“都好。” 陈西桃知道孟亓想等她打开心扉,她啃着苹果,很专心的样子,实则不知如何开口,试图拖延时间。 孟亓先引导她:“我猜想,你的这两位姥姥,一定是很不同的两个人。” 陈西桃说:“是。” 话茬有了,故事就好说多了。 陈西桃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讲出来,孟亓在一旁静静地听。 孟亓听完后,沉声说:“看不出你是离异重组家庭的孩子。” 他有点自责,因为在今天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些事,而他原本以为他很了解她。 陈西桃坦诚说:“我性格里很多尖锐的点都来自于家庭。” “小时候我爸妈说离就离了,他们觉得我是小孩,根本没想过和我说这件事,直到我妈拎包走了,我才知道这件事。你说,小孩子不是人吗,不是家庭的一员吗,大人凭什么把自 分卷阅读77 己的意志强加于小孩身上,本能的忽视孩子在家庭中的感受呢? 哦不对,他们不是忽视,是自以为是。 他们以为隐瞒就是对小孩好,以为很多痛长大了就忘了,可血浓于水,哪有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儿呢。” “再说了,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想等伤口痊愈,也要给人时间吧。我这边还没彻底好起来呢,他们可倒好,出国的出国,结婚的结婚。” 陈西桃笑了笑,一副无奈的样子。 孟亓一直侧着脸,深深看着她的侧颜,他很努力克制,才没伸出手来摸摸她扬起的嘴角。 “后来我爸和我现在这个妈结婚了,她刚来我家的时候,我…蛮警惕的。但我没有和她闹过,你知道的,她毕竟是我爸领了证合法住进家里的,后来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她对我也挺好,心眼也并不坏,就改口叫妈了。” “我就叫过她那一声妈。” “到现在,我每天都会因为这事儿痛苦,我觉得对不起我亲妈,更多的是我不知道这声妈叫的值不值。” “她脾气太好了,从不会打我骂我,我弟弟有一次想吃我买的糖,我当时也是和另一个姥姥置气,所以故意不给他,说起来我也幼稚,不给吃也就算了,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吃,又做出很好吃的表情馋他。 三四岁的小孩哪经得住这种事啊,立刻就哭着找妈妈,按理说这件事明明是我的错啊,可她反而当着我的面把我弟骂哭了,又把他关在屋子里罚站。” 讲起这件事的时候,陈西桃鼻腔里有哭腔:“其实这种类似的小事还有很多,比如我早恋,骗我爸说我怀孕了,要辍学回家生孩子打工,你说一般家长,听见这话岂不是要气疯了,你知道她什么反应吗?” 孟亓心一紧,盯住她,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没有反应。”陈西桃侧过脸,看着孟亓,笑说,“她说,这事我听你爸的,说完就去做饭了。” “可能是我太敏感吧。”她笑,“你都不知道,我经常在上一秒自责自己实在太敏感多思了,可又在下一秒推翻那种自责,告诉自己,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没错。” 孟亓握了握拳,他在克制,没人比他更懂这种纠结。 他告诉她:“很多事哪分对错。” 陈西桃还是笑,表情悠远:“是啊,要是真有个明显的界限倒也好了。” 孟亓看着她,忍了忍终于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上扬的嘴角。 肌肤相触的那一秒,陈西桃瑟缩了一下,然后她定住了,看向他,嘴角拉平。 孟亓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作者有话要说: ===== 在公交上找人,眼睛一闭一睁,她仿佛只用了一秒钟,殊不知这期间对于他是怎样漫长甚至煎熬的分分秒秒。不邀功请赏,不哭闹撒娇的小朋友,怪不得没糖吃。 第41章 心门 夜话至深夜。 两个人竟依偎着睡着了。 姥姥早起便看到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男孩在最里面靠墙端坐,女孩则脱了鞋侧躺着,靠在男孩怀里。 男孩的衣服搭在女孩的身上。 姥姥转身进屋,拿了条毛毯给男孩披上,刚一盖上,男孩便倏然睁开眼,睡意未退,目光警惕。 却也只是睁着眼睛,身体却不敢动弹。 姥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小声说:“累不累啊孩子。” 孟亓更小声回:“不累。”连摇头都觉得幅度太大。 姥姥笑笑,出去做饭了。 被她压着,孟亓的每一节骨头都很僵硬,刚开始是麻,后来是涨,这会儿有点酸疼。 那感觉就像是连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火车,又像许久没有运动却突然跑一千米一样。 小姑娘在他怀里酣睡着,她睡觉极像个婴儿,眼睫毛又长又密,鼻头圆润而秀挺,嘴巴红红的微微起皮,睡得最沉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当然,她也和许多婴儿一样不老实,睡一会儿便爱乱动一阵儿,蹭来蹭去的,以至于他不知道给她重新披了多少次衣服。 这会儿她又开始乱动。 大概是想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于是她闭眼往下,从肩膀枕到腿根,这样身子不用太侧,可以平躺着。 他的大腿就是她天然的枕头,她原本脸朝外,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翻了个身脸朝里,这才终于满意的安静睡去。 她丝毫不知道危险近在咫尺。 这完全是种挑衅,她居然在未知的状态下,来到一只早就对她心怀不轨的小兽的城池,那小兽原本正沉睡,忽然被她惊扰,叫嚣着昂起了头。 孟亓身上的每根毛孔都快炸开了。 忍的辛苦,无异于戒断反应,绵长、浓重、深沉的渴望。 饭香味飘过来。 葱油面条,味道亲切又浓厚。 怀里的人咽了口唾沫,皱着脸转了个身,睁了睁眼,又闭上,几秒后又忽然再睁开眼,茫然的看了眼屋子,最后视线落在孟亓身上。 “腾”地起身。 “我……”她一时组织不好语言,脸红了,急得挠头,“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他哪舍得。 “我也睡着了。” “我这么压着你,你多累啊。” “我发现一个道理。”孟亓悠悠看着她,“我终于理解‘纸上得来终觉浅’的意思了。” “啊?”陈西桃显然还没在频道上。 “以前问渠老是把‘痛并快乐着’挂嘴上,我一直似懂非懂,可 分卷阅读78 现在明白了。”孟亓说。 陈西桃脸悄无声息的红了一点。 孟亓见她不动,可身体里的某处火还没撒,他叫她:“陈西桃,起来。” “你在命令我?”他语气实在有点冷硬。 孟亓深深看着她:“起不起?” “凭什么。”她还在嘴硬。 可硬的过他吗? 他无奈,俯身凑近她,很小声的解释了句:“我硬了。” 陈西桃连滚带爬从沙发上下来,站稳后,指着他:“不要脸!你就不能隐晦点……流氓!” 边骂边偷瞥他那儿。 孟亓着迷于她的孩子气,笑笑说:“行了,你快出去。” 等你出去,我才能把它哄睡着。 早晨在姥姥家里吃了饭,帮忙收拾了碗筷后,陈西桃就要离开,她不想让老人看出她和家里人闹了矛盾。 和姥姥话别的时候,孟亓在姥姥书房品字,临走的时候,姥姥问:“小伙子要不要写几笔?” 还没等他回答,陈西桃便说:“好啊,他写字不错的。” 孟亓眯起眼:“你什么时候……” “我看过你的作文啊,文章不落窠臼,字迹力透纸背。”陈西桃笑,又忽然变得腼腆,“还有……你的黑本子。” 孟亓与她对视,独属于两个人的信号在空中散开。 他顿了顿才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宣纸上恣意挥洒。 被她压了一整夜,他胳膊酸疼,手也没有力气,写出的字不算最好,倒也能看—— 信者得爱。 他居然写了这样四个字。 陈西桃看着那字,目光久久不能移。 忽然又想到,这书法的字迹似乎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姥姥夸奖他:“写的真好,行书能练成这样,一定是极优秀的。”又说,“那我也赠你一幅字吧。” 姥姥走到案台,书——心想事成。 笔落,门口响起车喇叭声。 陈帅来了,他知道陈西桃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果然还是找到这了。 陈西桃跟陈帅回家,孟亓拿了字,紧跟着陈西桃后面上了车。 一路上没人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陈帅忽然开口:“你下去吧。” 这话是对孟亓说的,谁都知道。 孟亓没有动,而是看向倚靠在车窗的陈西桃。 她要他走,他才会走。 静了一会儿,陈西桃很没精神的说:“你走吧。” 孟亓沉默看向她,两秒后点点头,转身下车。 脚刚沾地,她忽然喊——“别走!” 她很急切,趴过来拉他的衣摆:“上来,跟我一起。” 后半句话没有说——“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面对”。 于是孟亓又返回:“好,我陪你上去。” 两个孩子,肩并肩坐在后面,倔强的看着陈帅,那眼神简直是在下战书。 陈帅心里有气,却也只能又驱动车子,开进小区。 刚敲了门,赵明英就把门打开了。 见到陈西桃她表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又见父女俩身后还跟着人,忙说:“进来坐。” 桌上的早点还热乎着。 赵明英问:“吃饭了吗,这包子我刚热过,正好吃。” 她一说这话,陈西桃忽然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好面对的,饭还是要吃,年还是要过。 何况根本没出什么大矛盾,也没有尖锐的争吵出现。 陈西桃有时候很想和赵明英大吵一架,不是她单方面的,像是无理取闹一样的输出情绪,而是有来有回,她闹赵明英也闹,她吵赵明英也吵。 她们之间存在的全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这些事情,有的小到没有说出口的必要,有的只是单方面的别扭,讲出口反倒是种矫情。 长此累积,就如蚂蚁常年噬心,虽不致命,却不如一刀刺过来痛快。 至少见血,可以控诉,可以反抗。 陈西桃吊儿郎当说:“不吃了,有事说事吧。” 陈帅阴沉着脸:“你这是什么态度?”又看了眼孟亓,降低了话音,“别以为有外人在我不敢收拾你。” 陈西桃闻言把下巴一扬:“什么外人?哪有外人?他是我货真价实的男朋友。” 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孟亓看向陈西桃,心中万千澎湃,终究没有言语。 陈西桃也看他,只一眼又别过头去,看向陈帅,目光强硬。 陈帅没有预想中那么恼火,他深沉的看着陈西桃,忽然笑了,连连点头:“你大了,心野了。” 陈西桃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有事说事,没事我回屋了。” 赵明英在一旁看了半天,见气氛僵硬,忙说:“那什么,桃子,我替姥姥给你道个歉,她说那话没过脑子,但没有恶意的。” 陈西桃嗤笑出声:“反正到头来总是你当好人。” “陈西桃!你有完没完!”陈帅听完她的话,火噌一下上来了,“能不能懂点事!你妈这几年对你不薄吧!” 陈西桃也火了:“好好说话你凶什么啊?比嗓门大吗?”话里有了点哭腔,“她对我好?是,就是因为她对我太好了,你才总偏袒她!就是因为她对我好,我才会这么不懂事!” “都是我的错,你怎么就不能坏一点呢?”陈西桃说完话,推开陈帅跑进了屋,将门“嘭”的关起来。 陈帅被陈西桃说蒙了,一时惊措在原地,过一会又气恼的跑到陈西桃门口,叉腰转悠,想骂人,终是忍住了。 赵明英一直在旁边安慰陈帅。 孟亓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没一会,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 分卷阅读79 陈西桃说:进来。 接着又进了条消息:或者走。 孟亓笑了笑,抬脚走到陈西桃房门口,陈帅还站在那里踌躇,孟亓想了想,对他说:“叔叔,孩子有的时候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偏爱。” 在续妻和生女之间,陈帅显然扮演了一个慈夫严父的角色。 他并非不爱陈西桃,只是太过讲究他心中的道理,希望子女懂事听话,看得见大人的付出,不要孩子气和情绪化。可这么大费苦心有什么用,有时候孩子只是想要大人哄哄她。 而赵明英呢。 孟亓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昨晚陈西桃同他讲了很多关于赵明英的事,说起她每年都会亲手给她织围巾,陈西桃笑的很温柔,说起自己和陈赵抢东西、拌嘴,她从来都是只数落陈赵,她的笑意又凝固在嘴角。 孟亓又叫了声:“婶婶。” 赵明英看他,只听他声音沉沉,很有力量,也很认真: “您是一个合格的后母,但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陈帅和赵明英面面相觑,有些羞愧,有些凝重,更多的是茫然。 孟亓看着二人,又靠前一步,声音温和却有力量:“我会把她叫出来,你们好好聊聊。” 打开门,陈西桃正对着门坐在桌沿上。 她说:“把门关上。” 孟亓照做。 她又说:“过来。” 孟亓走到床尾。 她低眉敛眸看他:“离近点。” 孟亓愣了下,向前两步,离她很近很近,她只要轻轻俯身一点点就能抱住他。 她盯着他的眼睛:“和他们说什么了?” “我说过了,我都明白。” 他却扯了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 陈西桃却立刻懂了。 昨天晚上她吐露心事,他在一旁沉默,后来他说,“我都明白了”。 明白只有在乎才会关心对方的反应,明白你其实是因为在乎才纠结,才渴望,才假装不纠结,不渴望。 明白任何一个孩子的小心翼翼和自尊心都是可贵的。 孟亓喊她的名字:“陈西桃。” “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又隐约察觉他要说什么。 “出去面对他们,不要每次遇到事情都把自己关起来,独自伤心。” “把脆弱的一面给爱的人看,并不丢脸,同样的,向爱的人索取,也不必胆怯。” “可以不吃糖,但要当个会哭的孩子。” “吧嗒。” 门被拧开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 他来,就是为了帮她的。 第42章 接吻 陈西桃和父母在客厅谈话。 孟亓则坐在她卧室里等。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门缝里露出一只圆滚滚的脑袋。 孟亓招招手,笑说:“过来。” 陈赵屁颠屁颠的从门口跑到孟亓跟前,一股旺旺奶糖味也飘荡过来。 孟亓拧拧陈赵的小耳朵,扮鬼脸说:“吃那么多糖,爱吃鬼。” 陈赵脸一皱:“哎呀,你怎么和我姐一样喜欢拧人家耳朵。” 说起陈西桃,孟亓神色温柔很多,他笑笑,问:“刚才偷听了吧?” 陈赵嘿嘿一笑:“还没恭喜你啊,姐夫。” 孟亓乐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赵瘪瘪嘴,说“哪有”,又谈正事,问他:“你说,我姐和爸妈到底有什么矛盾呢,我看不出来。” 孟亓揉揉他的脑袋:“看不出来没关系,你要相信,今天过后会好的。” “会好吗?” 陈西桃在心里呢喃。 她讲了一些事,陈帅和赵明英听着,半天没说话。 陈西桃也不急着等他们开口,眼神空空的盯着桌子上的花瓶看。 后来是陈帅先说话:“既然你都找过你妈了,之前的事,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爸爸的出发点,一直都是为你好。” “爸,你还是在说废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为什么不明白,你根本不用每次谈话都要强调这一点。”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不能理解爸爸呢?” “我十岁那年,有一次你晚上加班到凌晨才回来,看到我还没睡,很生气的责备我。我说我害怕,你说满屋的灯都亮着,有什么可怕的?你说,你十岁的时候一个人半夜出去捉蝉,黑灯瞎火也不怕,怎么我十岁还会怕黑?” 陈帅陷入沉默。 “我难过就难过于你爱我,却不理解我,不理解我,却想要改变我,并让我理解你。” 不止是他,其实连王丽也是这样的,大人总是喜欢打着以爱为名的旗号,把意志强加于人,伤害孩子而不自知,于是被误伤的孩子,连怨恨都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怨。 陈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他也痛苦,因为想不明白一些事儿,眉头紧锁着。 赵明英沉默了一阵,拍拍他的肩膀,说:“老陈,你进屋,我和桃子聊聊。” 陈帅看看赵明英,又看看陈西桃,叹了声气进屋了。 窗外的阳光洒在赵明英身上,她穿米白色的居家毛衣,整个人都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眼眶红了,对陈西桃说:“对不起。” 陈西桃有一瞬间的错愕。 “刚刚那个男孩说的对,我是一个合格的后母,但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而天下哪个孩子需要的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后母呢?” 陈西桃眼眶瞬间红了。 赵明英对她笑笑:“是我夸大了当后母的恐惧,以为必须要对你客客气气的, 分卷阅读80 不能骂不能管。可殊不知,这种客气只会让你觉得,我把你当外人,把你放在了这个家的客人位置。” 其他有些事哪能说的清呢,赵明英想起之前陈西桃早恋,陈帅气的吃不下饭,难受到半夜,后来他沉沉睡去,她却愁了一夜没睡。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没说出口。 “孩子,刚刚听你说完那些话我才意识到,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了。” 陈西桃的眼泪顿时倾泻而下。 孟亓说的对,或许她早该将脆弱的一面给爱的人看。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有些话,你不说,她不提,彼此会错了意,遗憾可能是绵长的,乃至一生一世。 中午之前,谈话总算结束。 陈西桃推开卧室门,见孟亓趴在她书桌上睡着了。 她去拿她的小毛毯给他盖上,刚触碰到他,他猛然惊醒。 揉揉眼看清面前的姑娘:“怎么,聊完了?” 陈西桃点点头:“嗯。” 孟亓转了个身,面朝她坐着,张开怀抱:“想不想哭啊?” 陈西桃拿桌上的书砸他:“滚啊。” 看来是解开心结了。 孟亓接住书,笑:“好了不逗你了。” 陈西桃低头绞着手指头。 孟亓说:“既然如此,我回家了,中午我姥姥姥爷还等我吃饭呢。” “要不……”陈西桃想说什么,顿住了,改口,“那我送你下楼。” 孟亓说行,刚走到门口想起什么,转身问她:“我的本子什么时候还?” 陈西桃差点撞到他,稳了下说:“等下,我拿给你。” 她转身拿起本子,摸了摸有点舍不得,给他之后并没多余话语。 出门后一家人都留他吃午饭,孟亓觉得还是应该把这次午饭,留给他们一家四口才好。 便婉拒说:“下次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惹来陈西桃一记眼神杀。 陈西桃把孟亓送到公交站。 等车的时候二人并排站着,孟亓插兜看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拳头一会紧一会松。 有些话想问她,可又不敢,某些句子在喉头踌躇了十多分钟。 远远看见他要等的公交车来了,他握了握拳,下定决心,问她:“那话,还算术吗?” 陈西桃心一凛。 自刚才等车起,她就有话在肚子里绕来绕去,不知道怎么说,也没想好究竟该不该说。 就在纠结的时候他开口了。 她心里暗笑,表面却装不明白:“什么话?” 车越来越近,孟亓有点急:“就是你对你爸妈说的那句。” “什么?”非要他说出口才好。 车眼看就要停在眼前。 孟亓心一横:“你说我是你正儿八经男朋友是真的吗?” 声音无意识提高,惹得旁边等车的小姑娘轻轻笑出声。 陈西桃也笑,眼角眉梢都愉悦。 “当然——”她卖了个关子,“不是……假的。” 车子早已停住,人们陆续上车。 孟亓愣在原地,丝毫想不起自己此刻身在何地,要去哪里。 他板过陈西桃肩膀,迫使她和他对视:“你这断句数学老师教的啊?你说的是‘当然不是假的’,还是‘当然不是,假的’啊?” 陈西桃看他眼睛,装满了期待和紧张,心里竟然生出缱绻之感,莫名动容。 于是不闹他,说:“我陈西桃说话向来算话。” 孟亓捋了下她这话,眼底才渐渐浮起喜悦来。 他乐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那班车早就开走了,车站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原地转圈,转过身拍拍脑门,又转回来,伸出手,想抱她,又怕唐突。 陈西桃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傻子,抱紧我啊。” 孟亓立刻紧紧拥住她,这个动作他在脑海里演习太多次,他多想把她揉进身体里,这样就不怕她反悔了。 陈西桃的声音悠悠传来:“不过不是现在。” 孟亓的高兴正猛烈,她这话一出口,就像拿剪刀硬生生将这快乐剪断一样。 “为什么?”他问。 陈西桃轻声说:“我想等你高考之后。” “你觉得这有意义?”孟亓蹙眉,沉沉说,“我觉得没有意义。” 陈西桃轻轻抚平他的眉毛:“我毕竟做过你的家教,所以没法忽视你妈妈的感受。” 孟亓深望着她,几秒后点点头:“好。” 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而是他太怕了。 陈西桃隐隐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想了想,拉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两个人的嘴巴都有些起皮,像砂砾摩挲在一起,触碰到的那刻,他们都得到了珍珠。 几秒后一吻而尽,陈西桃轻轻开口,像在安抚他:“我盖章为约,不可单方面反悔。” 孟亓的眼里倒映着心上人的脸,她脸颊红红的,眼睛黑的像刚在酒里浸过的黑葡萄,整个人醉了一样。 孟亓也醉了大半了,胆子不知不觉就大了几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又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更凶猛热烈,像飞蛾扑火的那一瞬,不死不休的赞歌。 纠缠一会儿他放开她,理直气壮:“既然是约定,章哪有一个人盖的?” 他看着她,目光很渴。 想起《钟无艳》里,钟无艳问夏迎春什么是爱。夏迎春说:爱就是为心上人无条件付出,牺牲,一心只想让她得到幸福快乐。钟无艳双眸含泪,说:错,爱是霸占,摧毁和破坏,为得到对 分卷阅读81 方不择手段。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行为是前者,可心理是后者。 于是,每次他退半步,都极度的压抑和痛苦。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终于可以爱她了,被她允许的那种爱。 “车来了。” 陈西桃她指指旁边。 孟亓有点失望:“操,搞得老子不想走了。” 陈西桃想了想,妩媚一笑:“那你要带我走吗?” 孟亓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当然。”这是肯定语气,而后又极快接了句,“假的!”也是肯定句。 孟亓又想扑过来闹她,被她紧赶慢赶赶到车里去。 他隔着车窗给她招手,车子还没开,她手机就响了。 孟亓给她打电话:“真想夏天快点来。” 陈西桃回:“你的夏天一直都在。” 听筒那边传来男生低笑。 陈西桃也无声笑了:“这话是你说的。” 那日在商场,她和王秋秋闲逛碰见孟亓正买桃气泡泡,王秋秋无心问了一句,下雪天喝这个不怕冰吗? 孟亓说不怕。 王秋秋不解。 孟亓飞快凑到她耳边讲了句话,惹得她每每想起,便觉得耳膜颤抖。 他说的是: “认识你以后,我永远都在过夏天。” ===== 作者有话要说: ===== “认识你以后,我永远都在过夏天。” 第43章 过去 很快就到除夕了。 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窗花,每年这时总是最热闹的,小时候年味儿更浓,外面的鞭炮声通常一天也不断,近几年放鞭炮的渐渐少了,只有天色暗了才能看到在小区里放烟花的人,或许年味就是这样消失的。 上午陈赵跟着陈帅贴对联,赵明英喊陈西桃起床帮忙调馅子擀皮做饺子,这是赵明英头一次喊她干活,陈西桃脸都没洗便钻进厨房了。 结果自然是越帮越忙,光面粉就弄得哪里都是,又被赵明英赶出去。 下午陈帅去接爷爷奶奶过来团聚,赵明英在厨房又忙活一下午,她说今年高兴,多做点饭菜晚上吃。 陈西桃窝在沙发上给孟亓发消息。 孟亓问陈西桃:你开心吗? 她诚实说:心里的快乐没有很强烈,就是鼓鼓涨涨的小愉悦窝在心口。 他回:我倒是兴奋的要死。 她刚要问:你兴奋什么? 他的消息就又发来了:十八年了,我的初吻终于送出去了! 陈西桃想也没想,就语音他:有点出息行不行,谁不是初吻?我也没像你这样。 这下孟亓更兴奋了。 他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跺脚,哦哦耶耶的边笑边叫。 姥姥拿着花洒从阳台敲窗:“再蹦这房子可就塌了。” 他赶紧噤声,起身到姥爷跟前去看他练字。 古朴的书房,案台上有一瓶新鲜的梅花,书桌旁木架上有一个陶瓷缸,里面有三尾锦鲤游来游去,他家中养锦鲤,就是受姥爷影响,他的书法也是姥爷教的。 静静看老人写了会儿字,孟敏打电话过来拜年,说了些什么,又叫孟亓接听。 那会儿纽约按理说是夜里三四点,孟敏声音疲惫,却不像没有精神的样子,对他说:“过年姥姥给的红包不能要哈。” 孟亓笑:“那您的红包什么时候给我?” 孟敏打了个哈欠,说:“等我回去给你补个大的。” 外头保姆在叫她,很急的样子,她忙说:“不和你说了儿子,我先挂了。” “妈。”孟亓叫住她。 孟敏急着挂电话,问:“什么事儿啊?” “新年快乐。”他说。 那头保姆又在叫孟敏,她敷衍笑笑:“好好好,新年快乐!” “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鼓起很大的勇气讲出的话。 “……”那头传来急促的忙音。 陈西桃也接到了王丽的电话。 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刚落座手机响了,那时手机正在电视机那边充电,陈赵屁颠屁颠跑去拿,举起一看:“咦?妈妈?” 赵明英以为他在喊她,刚答应,意识到不对,气氛一下子有点僵。 陈西桃起身接过手机,摁开,听王丽说过年好,她坦然笑了:“过年好啊妈,我在这边一切都很好,嗯,爷爷奶奶也来了。” 王丽又说了句什么,她说知道了,挂了电话,对大家说:“我妈刚才要我祝大家过年好,尤其是爷爷奶奶。” 爷爷喝了口酒,笑说:“好好,大家都好,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说完招呼大家快点吃菜。 赵明英站着给大家倒饮料,问陈西桃喝果汁还是可乐,陈西桃说:“不用麻烦了妈,我自己倒吧。” 赵明英果真顿住了。 陈西桃自如的拿起可乐桶,给自己倒满,刚摞上盖子放下,陈赵吵着也要喝,陈西桃白他:“早不说?让咱妈给你倒。” 陈帅赶快碰碰赵明英,示意她回神,她赶忙拿起可乐,给陈赵倒了一杯。 筷子碰碗沿,春节联欢会,闲聊一句接一句,屋顶昏黄的灯光包容着所有的声音。 远处看,万家灯火中平凡的一个。 吃完年夜饭,陈西桃和孟亓约好到海边放烟火。 陈西桃同孟亓说了会儿关于家里的事情,聊起王丽那个电话,又讲起吃饭时久违的叫了赵明英“妈”。 她的心事无人可提,唯有在他面前可泄露一二。 她迷惘:“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等过一阵子再叫她。” 孟亓看向她,等她继续说。 分卷阅读82 “那天接完我妈电话后,我怕她多想……更怕她一多想,我们之前的谈话就没用了。” 孟亓揉乱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桃子,你现在收获的是两个家庭的爱,你有两个母亲爱你。” 陈西桃一听心就一暖。 她从纽约回来的时候,挺心灰意冷的。 她知道或许她没有家了。 原以为只有父亲有了新的小孩和完整的家庭,没想到,连母亲也有了新的小孩和完整的家庭。 就像两辆车,分别载好了人要奔去未来,她是落单的那个,只能恬不知耻的蹭车位,随时都可能被丢在路边。 可那日与赵明英对话之后,她又有点改变想法了。 或许有一辆车,早就为她留了位置呢? 她对孟亓说:“看来总算拨开云雾了。” 孟亓遥望海岸,思绪遥远的样子:“总之心里敞亮,就是好的。” 孟亓讲这话的时候海岸边烟花正盛,他侧着脸,嘴角泛起微苦的笑意,神情淡淡的,远处热闹很远,近处孤独很近。 陈西桃握住他的手:“想你妈了?” 孟亓看她一眼,没心没肺的笑笑:“我想她干嘛?” 陈西桃看他那样子,心里没来由闷堵,拿手挠挠他的手心:“我……” 有话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孟亓问:“你什么你?” 陈西桃扭扭捏捏,嗯了半天,最后泄了气,决定不要打破他现在的快乐:“算了,没什么。” 孟亓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心里了然,面上不显,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说:“放仙女棒吧。” 花火簇簇,璀璨如少年们的瞳孔。 陈西桃问:“许愿吗?” 孟亓笑:“你想许?” 陈西桃点头:“那是,绝不放过任何许愿的机会!” 明明知道许愿本质上是种欺骗,可一想到有所期待,就会莫名满足。 孟亓说:“早知道提前买个孔明灯给你。” 她沉默着没接话,孟亓偏过头去看她,发现她早就双手合十,对着星月,在烟花海风的包围中,虔诚的闭上了眼。 一个愿望结束。 陈西桃睁开眼,看见孟亓正盯着她,顿时有点羞赧,侧脸低头笑问:“你不许一个?” 孟亓贪婪看着她,说:“早就实现了。” 陈西桃转脸,惊讶问:“什么?” 孟亓故作高深,顿了一会,才说:“姥姥赠了我四个字的,现在心愿已成。” 陈西桃晃然想起来,那日临行前,姥姥书“心想事成”四个字送给孟亓,孟亓盯着那字,顿了顿又看向陈西桃,说:“希望我现在想的,就是未来成的。” 而此刻,他别无所想,说心愿已成。 上次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也说没什么愿望好许。想来,他总是很容易知足的,而她却总是很贪心。 不过好在她的贪心有时候并非一无所用,因为她刚才的愿望是给他许的。 海浪嘶吼,烟花渐渐沉默了,脚底的砂石沉睡着。 男孩今天格外沉静。 女孩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于是她也沉默着。 谁都不说话,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 过了一会儿,陈西桃戳戳孟亓:“其实我想听你亲口讲讲过去的故事,随便说说什么都好,我想听。” 可是从什么开始讲起呢。 “你不知道吗?你一直都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 孟亓记得很清楚,2018年的9月暑热仍盛,烈日当空,操场上没有一丝阴凉地可遮蔽,他们一帮军训的高一新生,每个人都像被晒蔫了的蝉一样耷拉在迷彩服里。 那会儿刚踢完正步,教官给大家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操场的厕所正维修,孟亓和几个男同学小步慢跑到最近的教学楼上厕所。 刚拐进走廊,便看到厕所侧对着的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生。 她穿刚盖过大腿根的短裙,紧身白色露肩短袖,齐刘海,头发散在背后,过堂风吹过,发丝如飘荡的芦苇丛。 穿的这么少,她似乎还是热,拿英语书不断扇风,嘴里念念有词,说的什么孟亓没听清,总之不会是好话就是了。 离得近了,瞥见她嚣张的红唇,又见她眼底有小痣,心里一凛,觉得好看,却不知为何又觉得危险,于是装不经意去瞥第二眼。 旁边的同学促他快走,她听见声音朝他们撇过脸,他装作不经意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忙窜进厕所,再出来洗手的时候,听外面有人说话,他将水流调慢。 “陈西桃,你都在这站了一天,还不知错吗?” “老师,现代教育不是崇尚自由的吗?”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要是人人都穿的这么暴露,学校岂不是成夜总会了?” “照您这么说,夜总会里有穿校服的,那夜总会就能变学校了?有穿护士服的,也能变医院么?” “你!继续站着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进屋听课!” 手被水浸的很凉。 大家都跑去集合了,唯他慢慢吞吞,再出去,见女生正昏昏欲睡的扇着风,看来丝毫没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 再看一眼,她身后的门上,写着高二八班。 列队集合他姗姗来迟,被教官罚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她的身影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就像身上被曝晒过后的阳光味道,怎么都清洗不掉。 那会儿他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在烟城,孟敏那时的生意刚步入正轨,她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等过一阵子就来接他,他从三岁等到十六岁,这句话早 分卷阅读83 就变得没有价值。 初中之后他很少交友,好在烟城有海,他总爱在放学时背着书包跑到海边上,看游客拍照,看海鸟抢食,看太阳慢慢落下来。 和老人生活久了,他整个人变的平淡而静默。 而陈西桃的闯入是个意外。 ===== 作者有话要说: ===== 过去的故事,很普通,对于少年来说,那是他整个世界 第44章 暗恋 孟亓在军训结束后的开学典礼上又见到陈西桃。 那会儿典礼进行到一半,校领导又臭又长的演讲稿惹得人昏昏欲睡,正当瞌睡虫要大获全胜的时候,一道清悦的女声响起来。 那声音一出,会场里至少一半的男生都抬起头,男生对美女总有种神奇的敏锐度,她恰是只听声音,就觉得会长得好看的类型。 她的长相对得起她的嗓音。 她和那天不良少女的样子截然相反,这次她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扎着高马尾,穿板正而书卷气的夏季校服,精神气十足的站在主席台上。 台下讨论声一片。 旁边的男同学戳戳孟亓胳膊:“哥们儿,知道她是谁么?” 孟亓摇摇头,清楚记得她叫陈西桃。 男同学笑:“你连她都不知道,她以前和我一个初中的,以前就是全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拔尖,学习也拔尖,重点是能折腾,学校有什么活动都参与参与,会玩也会学,特有存在感。后来听说她考进一中了,我们学校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她冲刺的一中,嘿嘿,包括我。” 孟亓闻言,推了下黑框眼镜,又看了陈西桃一眼。 他坐在人群中台子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台上的姑娘巧笑嫣然,她的马尾随着她讲话的频率一下下扫到后颈上。 他那时还不知道,在日后的每次相遇里,他都要这样看着她。 孟亓总是会频繁遇到陈西桃。 因为只要在路上遇到她,就总会有人把她指给大家看。 有时候她抱着书本行色匆匆,有时候她和三五个同学一起在路上说笑,偶尔在校门口遇见她,她总是在那家糖葫芦摊前买草莓糖葫芦。 孟亓的班长也喜欢陈西桃,这不是个秘密,班长一直认为自己和其他喜欢陈西桃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以前和陈西桃同校,还和她说过几句话,他觉得他比其他人更有机会。 班长总会设法,在任何可以偶遇陈西桃的地方出现,为了显得这种遇到不经意,他总会拉一个人一起走。 那日上超市,班长去挑零食,孟亓在文具栏挑本子,隔着琳琅满目的货物台,忽然对上一双眼,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忘记动弹。 就在这时,她缓缓走到他旁边,举起了一个黑色的本子,摸了摸自言自语说:“这本还不错。” 话刚落却见孟亓站旁边,他不敢看她,于是就盯着她手上的本子看。 陈西桃却会错意,问:“你先看到的?” 孟亓没说话,她就随意把本子递给她:“喏给你,我就看看,没想买。” 姥爷常听《牡丹亭》戏文里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很长一段时间里,孟亓都觉得那是废话。 可那天,当她将本子递给他的那刻,他忽然觉得,哦,原来那不是废话。 原来感情真的是不经思考,没有准备的下意识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少年都这样,至少孟亓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可喜欢上她之后,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同样爱慕她的男生也没有什么不同,穿同样死板的校服,背同样沉重的书包,见到她时同样闪躲。 他普通到,甚至连喜欢一个人都这么大众化。 没有个惊心动魄的开头,也没有个曲折的心理转变,说喜欢就真的忘不掉了,而原因很可能还是庸俗的见色起意或者天生慕强。 那会儿他和她的交集很少。 她比他大一级,教学楼离的很远,遇到她也多数沾班长的光。 自喜欢上她以后,他就永远在张望。 高一期中考之后,市里组织了一次数学竞赛,高一抽了两个人去,其中就有他,因为要在每周一三五晚自习去上小课,刚开始他想拒绝,怕麻烦嘛,可还没等他开口,推门而入一个女老师,身后跟着陈西桃。 也是说数学竞赛这事儿的,听说高考能加分,陈西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孟亓也答应了。 数学竞赛只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学校一共选了十个人,人选定了之后前三天每天都在考试,后来根据那三次考试成绩刷了五个人下去。 是淘汰制,陈西桃努力多了,每次到教室,她总是坐下就开始学习,有时候一整个晚自习连厕所都不上,试卷被她翻的哗啦啦响。 孟亓也卯了劲儿的学,学累了偶尔在演草纸上画画她的侧脸。 后来又过了一周,学校再次组织考试,又刷了三个人下去,这下代表学校出去比赛的就只剩两个人,一个是孟亓,另一个就是陈西桃。 后来他们都不负众望拿到了竞赛名次,她得第一名,他是第二名,领奖的时候要拍照,她扎着齐刘海马尾辫不苟言笑,他站在她旁边开心的露出了牙齿。 那是他和她的唯一一张合照。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他用光了七本草稿纸。 如果说有遗憾,大概就是,在备考的半个月时间里,她没和他说过超过三句话。 那次是她笔没水了,她问他借笔芯,开场白是“同学你好”,结束语是“谢谢”。 不过 分卷阅读84 这种冷淡不光针对他,事实上,她不和任何人交流,进了教室就学习,眼睛几乎没离开书本。 也是那时候孟亓才知道,她并不是别人眼里那个过得恣意,随便一学就能得高分的天才少女,而是和绝大多数学霸一样,勤勤恳恳,一道题一道题钻研出来的好成绩。 她的优秀和勤奋,对于那时候的孟亓来说,是种兴奋剂。 他本来成绩就好,那时候更是没日没夜的扑在书上。 这种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叶落知秋,千树万树梨花开,寒假一过,忽惊春到小桃枝。 春天到了,陈西桃恋爱了。 那会儿孟亓还在漫天题海里遨游,有一天班长忽然丧着脸告诉他,陈西桃和她同班一个叫陈树的男生在一起了。 他神奇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却在晚上放学之后,在10路公交车上遇见陈树送陈西桃回家的时候,忽然鼻酸。 他坐在最后那排,默默看着他们,男生说了句什么,陈西桃腼腆的笑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娇羞的她。 他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们下了车,那男生目送陈西桃进了小区,竟还久久不动,驻足了一会儿,走到小区门口卖花的小摊旁。 孟亓迈步跟着他走过去。 他想看看陈西桃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假装挑花,却用余光打量,这男生比他高一点,大约一八三,挺拔精神,五官端正,是个三月里满含春光的少年。 他挑了一把洋甘菊,等摊主找零钱的时候,无意之间瞥了眼孟亓,像看陌生人一样没什么反应,随后拿着花走了。 孟亓买了朵白玫瑰,三元一枝,莹白的花瓣就像月光下姑娘的脸。 他站在刚才那男生驻足的地方,想象着从这个位置看她的背影是种什么感受,然后忽然有种挫败感。 他转身走到公交站,发现末班车已经开走,他一步步走回家,将那朵玫瑰插在放桃花的瓷瓶里。 洗完澡后,他和往日一样站在镜子前,抹掉镜面上的白雾,偏偏左脸,又侧侧右脸,将自己全方位扫视一遍。 他彼时身高一七五,身材不算挺拔,理了个很短的平头,额头和下巴上分别长着几颗痘,下垂眼,长睫毛,高鼻梁,不戴眼镜的话,姑且把自己的长相归为中等偏上。 这样的他丢在人堆里,就像一滴水融入到一堆水里。 与她那个男朋友更是不能比。 那晚孟亓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夜里梦到她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蜷在拥挤的书桌之间,看她抱胸气定神闲将屋里的人都扫视一遍,然后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她对着他笑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然后路过重重课桌走到他面前。 她就穿着初见的衣裙,嘴唇也是那日的红色。 她站定后不说话,而是幽幽看着他,又忽然勾起他的下巴,亲吻下来。 不是浅尝辄止,是纠缠撕咬。 连班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也呆的像傻瓜,学不会好好呼吸。 醒来后裤子湿湿的,绵稠、黏腻、潮湿,像盛夏的雪糕融化了,冰冰凉凉的甜,却解不了渴。 尼古丁像是一种催化剂,她更是一个完美的诱饵,二者一起开发了他,勾起了他心里的另一面。 沉郁压抑,重欲暴躁。 他再也无法安静坐在海边看夕阳,而是在夜幕遮掩下狂奔于海岸线上。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 孟敏来烟城给他办转学那天,他心事重重在校园里逛,没想到真的又见到陈西桃了。 她在同陈树说分手,很是懊恼的样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的,以后我们都没法好好面对彼此了。” 陈树小声坚持:“再试试吧。” 陈西桃一心想结束话题:“还好我们只在一起半个月,人生那么长,相信我,半个月的回忆没有多少,说忘很快的,以后你会遇见更多好姑娘,上了大学天地就更广阔了,你也会喜欢上别人。” 她语气中有安慰,正因如此,更显她冷漠绝情了,后来她说完想说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而陈树一直站在原地,姿势未变。 像天地之间一棵孤独的树。 孟亓刚去白市那几天,频繁的梦到陈西桃,夜半惊醒,陌生的房间里一丝动静也没有,他赤脚晃到楼下找水喝,像缕孤魂野魄。 来白市前,姥爷告诉他以后白市就是你的家了,要学会适应。 孟亓说不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之前住烟城,姥爷总会在他床头放杯水,他哪怕半夜咳嗽几声,姥姥也会披衣服过来看看他。 那时的孟亓尚未深刻体会到那一眼的珍贵。 童年时他也常在梦中惊醒,半夜哭着找妈妈,后来渐渐大了,他知道妈妈不会来,于是再也不哭。 孟敏从他还小时就说,等过一阵子就来接他,孟亓一直不知道“一阵子”是多久,是从三岁到十六岁那么久?还是一通电话那么久? 他就像一块刻进水泥里的鹅卵石,早就深嵌其中,偏偏她又费劲儿把他撬出来,扔进溪流里。 ===== 作者有话要说: ===== 男孩子的暗恋就是要有梦.遗 第45章 理解 去白市之后,孟亓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可这种情绪无处发泄,他面上又比往日更沉静如水。 他有时会在晚自习时从后门溜去操场抽烟。 偶然遇见铁围栏外有个醉汉翻.墙,三两步利落的跨进来,摔在平地上,嘴里喃喃念一 分卷阅读85 个名字。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第三天那人又喝多了酒,孟亓心念一动走过去,见他正流泪,蹲下来看着他:“男人真苦,想哭也得等喝多了再哭。” 话一落那人却像关了水龙头阀门一样不流泪了。 “你他妈谁啊?”他从地上坐起来。 孟亓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喝酒也可以的。”孟亓说,“想哭就哭,谁还不是人了?” 那人听罢,坐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那人就是周问渠。 孟亓在白市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高一暑假很快到了。 孟亓独自坐高铁回烟城,在陈西桃的小区门口和一中门口之间来回转悠,她坐10路公交上学,喜欢坐在靠窗位置,他运气好会坐在她身边,像个恶心又卑鄙的偷窥者。 人的志气是经不起磋磨的,他一次次与她擦肩而过,一次次目送她的背影,偶尔见她和男同学出去,他就紧张的冒汗。 有一次她去学校补课,放学后发现下起了大雨,他鼓足勇气把伞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冷淡说了句不用就冲进雨里。 在不能相见的日子里,孟亓把期待放的很低很低。 人人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他想着人生这样长,他也不过十几岁,哪这么容易就死心塌地呢。 可当再次见到她,他才发现,她的存在是种绵长的知觉,就像很轻微的耳鸣声,不会影响生活,但却一直都在轰响。 他当天启程回白市,晚上找周问渠喝酒。 当晚他失态了,猛灌自己,周问渠陪他喝,但没他能喝,最后倒是先醉了,却还搂着他含糊不清的说:“哥们儿,喝酒可以,但不要醉,给自己留一线余地。” 他还说:“我知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的眼神不一样,也没有我们身上的莽气和匪气。” 彼时他人前早已是个“坏孩子”,可人后他一直没有放松过,该学习学习该温书温书,他自以为装的很好,连孟敏都没发觉,可没想到周问渠也看出来了。 周问渠很认真的对他说:“老孟,别学坏,学坏就回头难。”他拿手戳他的胸口,又拍拍自己胸脯,“继续做你自己,哥们给你兜底。” 孟亓骂他大男人肉不肉麻,仰头又喝了一杯,这杯是因为周问渠喝的。 他和周问渠关系本来就不错,有一次冬天,他们到偏离市中心的一个馆去溜冰,意外遇到对家,他出于本能的帮周问渠挡了几下,从此周问渠更是死心塌地的认他做兄弟。 这也让孟亓迅速在实验高中有了“江湖地位”。 他变“坏”之后孟敏在家的时间变多了,数落声让家里有了点人气儿,她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唠叨又蛮横。她不断给他请家教,也从不吝惜在他身上花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她有多在乎他。 高二结束后的暑假,孟亓一连气走三个名师,他安生了小半个月,出门滑板的时候,听孟敏讲电话说又给他物色了个新家教。 他当时就溜之大吉。 到广场上跟马轩周问渠他们学板子,谁都没他摔的厉害,好不容易踩上能滑一段了,刚要嘚瑟,忽然见面前有个熟人正从广场一侧横穿过来。 念头只在一瞬间,他二话没说,直冲她撞过去。 怪他水平不高,掌握不了滑板速度,他们二人一起摔在喷泉深处,水花四溅,水帘后看到她那愠怒的眼。 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像会说话。 他瞬间眼眸失神。 她除了不留刘海,好像没什么其他变化。 可他却变了不少。 个子在高一暑假之后挣扎着窜高了五厘米,身形更挺拔了,头发也长长了,摘掉带框眼镜,不再整日将自己包裹在校服里。 然而肉眼可见的都是微不足道。 他不受管束久了,变得散漫张扬了许多,也早就不是那个面对女生会脸红的男生,反倒那些堵在篮球场看他打球的女孩会。 性格里被长久压抑的东西一经释放,便再也收不回来。 可面对她,他还是失语了。 傻傻盯着她,却被误会是心怀不轨。 他那时哪是心怀不轨呢,他是早就不怀好意了,可她该发现的没发现,不该想的却多想了。 从遇见到和她讲第一句话之前,他千头万绪,各种想法争先涌后。 本想与她相认的。 可既不想让她记起他曾经毫不起眼的样子,又怕她记不起他曾经作为配角,在她的世界里存在的样子。 于是就装作放荡,漫不经心的对她笑了笑。 这一瞒,就瞒到现在。 远处烟花渐渐散了,炮竹声也一点点消弭。 “你是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孟亓没有把过去讲太多给陈西桃听,他知道那永远只会是他一个人的故事。 陈西桃一脸茫然,目光中有歉疚。 孟亓笑:“我以为我的名字这么特殊,你好歹会记住的,不过现在想想,不轻易把人放进眼里,这才是你。” 他竟然提前说服自己,与她和解。 但她绝不是故意忽视谁,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外热内冷呢,那时候学习压力大,她一心扑在书本上,表面上好像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班里的人都几乎认不全。 她不想告诉他这些,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弥补过去的空白。 她只想告诉他:“以前不记得,以后忘不掉。” 很真挚的话,说出口不怕肉麻。 春节一过,日子就显得过得很快 分卷阅读86 ,孟亓比陈西桃开学早,提前返程回白市。 走前陈西桃去送他,到了才发现孟亓的姥姥和姥爷也在。 孟亓将她拉到身边,对二位老人说:“就是她。” 老人手挽着手,目光慈爱的落在她脸上。 陈西桃忽然便紧张起来,她下意识攥紧了孟亓的袖子,在二位老人看不见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掐了他一下。 又对老人粲然一笑:“姥姥姥爷,你们好。” 老两口没迟疑,旋即回她微笑。 随后等孟亓进站了,陈西桃出于礼貌打车送老人们回家。 他们住老小区的一楼,屋外有个小院,里面种了些青竹梅桃,还有其他植物,在冬天里绿意盎然,显得格外蓬勃生机。 姥爷指着院子里的水缸说:“以前孟亓很爱在那边坐着和我聊天,我养了白莲,夏天花开了,缸中有红色锦鲤,他喜欢的不得了,总爱画它们。” 陈西桃看着那水缸,莫名便想象到童年孟亓搬着马扎坐在水缸旁,或抬眼看云,或低首看鱼,阳光洒在面庞,他被晒的皱起脸。 姥爷又继续说:“冬天的时候,莲花谢了,他会找块板子搭在缸面上,再架上锅,让她姥姥从屋里扯个插排过来涮火锅,其实搭个锅也就是应个景,我和他都不吃,光喝酒。” 陈西桃听着听着,神色便温柔下来,细细回味这段话,脑海中又浮起孟亓与老人天伦之乐的场景。 想着想着忽然察觉不对劲。 “孟亓他,很能喝酒吗?” 姥爷一听这话,自豪不已:“那是,那小子可比我能喝啊,啤酒完全醉不了,白酒能喝一斤多,天生能喝。” 陈西桃听着听着,便不会笑了。 随后也不知道怎么和两位老人家道的别,回的家。 晚上洗完澡,正吹头发的时候孟亓的电话打过来了。 孟亓第一句话便是:“生气了?” 陈西桃说:“没有啊。” “得了,我听姥爷说了你脸色不对。”孟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懒懒的,可很认真,“那天在酒店,我确实没醉,后来下雪那天,也是装的。但我并不是想为难你,就是有些话憋在心里,想对你说,却不敢直接讲出来。” 他说这话倒是实诚。 其实从姥爷家回来之后她便都想通了,那日在酒店,他看起来醉的很难受,可却并没有吐出来,只因醉态可矫饰,生理反应难伪装。 还有后来她给他倒水,他那么巧的将水打翻,现在一看俨然是他在掌握事情的走向,故意让她发现什么一样。 还有那日下雪,她一路将他带回家,按理说她拖着他这么高大的醉鬼,一路上应该无比艰难狼狈才是。 可她并没有。 现在想想,他一路都有意识的卯着劲儿,没有让自己压着她。 她回他:“知道了,啰嗦。” 他嘿嘿笑了,说:“我想你了。” 陈西桃瘪瘪嘴,“呕”了一声:“挂了挂了,再不挂真吐了。” 孟亓忙说:“别挂啊,你不想要你那鱼了?” 孟亓刚刚把叮当撵出门,此刻正站在窗边,柜子上摆着一瓶枯萎的弗朗,旁边有个鱼缸,他晃一下玻璃,小鱼便惊慌的摇尾游窜。 这威胁如同挠痒,惹得陈西桃想笑:“孟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鱼?” 孟亓逗鱼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西桃嗤笑:“我给谁不行?我舍友里就有白市本地人。” 鱼是一个理由。 她站在十字路口,如果她决定与他背道而驰,那鱼就拿回来,如果她愿意往他的方向靠近,那鱼就不拿了。 “现在是你的鱼了。” 她说。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显得格外长。 陈西桃提前几天回的白市。 临走那天陈帅开车送她到高铁站,她下车要走,他忽然喊住她:“闺女。” “嗯?” “打开看看。” 是一封信。 陈西桃眼眸沉了沉,看到陈帅嘴角腼腆的笑,才接过那封信。 沉甸甸的,她紧握在手里不松开。 信里有言: 桃,从今天开始,你教我怎么做个好父亲,我慢慢学,如果学的太慢,也请你不要着急。 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女儿。 想起那时候她和陈树恋爱,陈帅知道之后,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言辞激烈的时候竟然说了一句:“你总不至于让别人觉得你有娘生没娘养!连礼义廉耻都不懂!” 她那会在气头上,偏偏母亲又是逆鳞,闻言心态便崩了,她面上噙着笑,不慌不忙看着陈帅,轻描淡写说着最刺人的话:“这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我还怀孕了呢,我想现在就不上学了回家生孩子。” “啪”的一巴掌! 陈帅怒火攻心,手颤抖着要落下来,最后一刻却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接连不断的打自己脸,说:“是我没教育好你,我没教育好你!” 后来看他那样子,陈西桃便认错了,又将事情解释清楚,告诉他会分手,会好好学习。 她不是个爱认错的女儿,就像陈帅也绝不是个会轻易吐露心声的父亲,但为了彼此,他们都低过头。 父母子女之间,有太多的学问等着他们去钻研。 ===== 作者有话要说: ===== 现在是你的鱼了 现在是你的人了 第46章 吃醋 陈西桃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到达白市,刚过完元宵节没多久,街道上的花灯还没被撤下,虽是冬天,却一路繁花盛开。 分卷阅读87 学校还没开门,陈西桃去纪雨欣家放行李,纪雨欣是本地人,就住在孟亓高中不远的小区。 陈西桃在她家小区下面买了一箱奶,挑了些水果拎上去。放好行李后,她在纪雨欣家洗了个头发,又化了个淡妆,接着出门去孟亓学校。 那会已经是华灯初上,校门口有许多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他们扎堆讲话,讨论孩子的成绩,陈西桃站在其中格外另类。 没一会下课铃响了,校园里渐渐有了声响,又过了一会儿,学生们鱼贯而出。孟亓混在人堆里,和一帮男女出了门,站在校门口左侧聊天等人。 他单肩背了个书包,松松垮垮站着,有人给他递了根烟,他接过来,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旁若无人抽起来。 陈西桃旁边的家长看见了,小声的同另一个家长吐槽,说现在的孩子学习学不好,恶习倒沾一身。 陈西桃笑笑,走上前,拍了拍孟亓肩膀,看他转身,将他嘴上的烟拿了下来,随手摁在旁边的墙面上摁熄了,又丢给他旁边的男生:“扔垃圾桶。” 孟亓讶然:“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不高兴?” “高兴。” “不是说好了戒烟吗?”原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孟亓解释:“今天的第一根。” “那也不行。”她霸道。 有人喊:“孟亓,太好了,你还没走!” 转身一看是齐卡拉和另一个女生,她见到陈西桃笑容骤然凝固了,不过笑意很快又浮上脸:“老师也在。” 问完好之后没等应答,又忙喊孟亓:“你数学试卷是不是带走了?” 孟亓说是,又问:“干嘛?” 齐卡拉笑,撒娇似的:“借我看看呗,老师讲课的时候拿你的试卷讲的,你的解题步骤比较全。” 陈西桃问:“你考试了?” 孟亓把头埋在书包里找试卷,懒散说:“嗯,第一。”又补充,“年级的。” 陈西桃一愣,轻轻勾唇,该怎么形容他—— 又坏又乖,书包里装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和朋友们在校门口抽烟。 孟亓终于找到试卷给齐卡拉,齐卡拉笑:“谢啦。”又问陈西桃,“老师,寒假放完了?” 陈西桃拨了拨头发,笑:“没有。”想了想又说,“孟亓要我回来的。” “你…和孟亓什么关系呀?”齐卡拉旁边的女生第一眼见到陈西桃就开始嘀咕,这会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没听我喊她老师呀,你说什么关系?”齐卡拉笑,热心的帮陈西桃解释。 陈西桃瞥了眼齐卡拉,又转向孟亓:“怎么,你还没告诉卡拉,你是我实习待转正的男朋友?” 陈西桃仰着头,眉头微蹙,神情天真。 孟亓瞬间捕捉到她眼底的光,每次用计,她都是如此。 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她想挣开,被他拉的更紧。 旁边的人极力扮演着吃瓜群众的角色,全都愣住了。 待孟亓拉着陈西桃大摇大摆离开,校门口走出一个人,是之前对齐卡拉不礼貌的高聪,他眼眸沉沉,问:“孟亓什么时候名花有主了?” 问的正是齐卡拉。 齐卡拉紧攥孟亓的试卷,苍白笑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妈。” 陈西桃一路上都没和孟亓讲话。 到了家里,她和杨姨聊了会天,随后又拿了个橘子坐在沙发上,橘汁会将指甲缝染黄,她抽出两张纸巾包在指头上剥。 孟亓另拿一只橘子,很快剥好递给她。 她不要。 他没收回手,问:“你怎么了?” 她抬眼皮看他一眼,又低头慢条斯理剥橘子皮。 他心神晃了一下,把手缩回来,又把没送出去的橘子一瓣一瓣的塞进嘴里,边吃边安静看着她。 想她能抬头。 她偏偏不看他。 他只好强迫自己去琢磨她可能生气的理由,眼睛里的迷雾忽然散去,嘴角想扬又克制住。 “你吃醋了。” 肯定句,陈西桃手顿了一下,没其他反应。 孟亓厚着脸皮坐到她旁边,凑着她耳朵低声说:“喂,别生气啦,我和齐卡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 陈西桃剥好橘子,没吃,放在桌子上,认真看孟亓,摆出要训话的款,孟亓心领神会,立即坐好,老实巴交的看着她。 听她说:“好好处理和齐卡拉的关系,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就当是为她。” 那意思是,爱而不得多难受,长痛不如短痛。 孟亓想起之前他过生日,齐卡拉送了礼物来,他看着那盒子的样式,觉得暧昧,便回她:“以后不要送我东西了。” 齐卡拉有点尴尬,打哈哈说,这些都是我做的失败品,不信你尝尝,说完她兀自打开了盒子,抓了几块出来,给他一块,自己也吃了两块。 孟亓说反话:“我不爱吃甜的。” 齐卡拉装听不懂:“滚吧,之前课上偷吃的不是你?” 孟亓撇嘴:“我不是解释过嘛,那会我突然低血糖了,你给的糖就是药知道吗。” 齐卡拉闻言有点绷不住,到底是女生,脸皮薄,眼睛说红就红:“那你是要我拿走吗?” 孟亓觉得她大老远来了,拒收就矫情了,就说:“这个我收了,下次就别送了。” 齐卡拉扬了扬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这话有些自欺欺人,欺骗她毫不起眼的自尊心,说完见好就收,“我家晚上有亲戚来,我先回去了。” 孟亓说:“我送你出去。” 齐卡拉笑:“哎呀不用,你跟我客气什么?” 分卷阅读88 她笑意还在嘴角,孟亓的注意力,却被她身后忽然出现的陈西桃吸引了过去。 孟亓那会儿有点激动,和齐卡拉告别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热情了一点。 那感觉就像之前偶遇陈西桃,当她经过身边时,他就会忽然加入同学们的谈话,边笑边聊,显得很投入。 用语言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陈西桃多想了,但不论因为什么,她多想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陈西桃看孟亓没说话,又俯身将桌子上的橘子拿起来,掰开一半给他,他接过去吃,她也一瓣一瓣掰着吃。 门铃响了,杨姨在洗衣房里收衣服,孟亓去开门,摁下视频键,孟敏的脸出现在显示屏上: “儿子,妈妈回来了。” 孟敏穿一身黑,头发用夹子夹起来,化了淡妆,身材也恢复的和之前差不多,一如初见时那般干练从容的样子。 陈西桃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偷偷打量她,不小心与孟敏对视上,悄然移开,做贼心虚。 孟敏笑:“陈老师,寒假这么短吗?” 这称呼让陈西桃心一颤。 孟亓说:“是我让她来的。” 孟敏拧眉。 孟亓又解释:“我有很多题都不会做。” 孟敏静了片刻,笑了:“我给你再请一个家教吧,你要是喜欢年轻的,我让助理专捡年轻的面试。” 孟亓有点不悦:“和年不年轻没关系,她教的好,我只想让她教。” 孟敏看看孟亓,眼神里有警示,又对陈西桃笑:“陈老师不介意单独和我聊聊吧。” 陈西桃点头:“当然。” 孟敏说:“那正好,我要去公司一趟,顺便送你一程吧。” 孟亓不同意:“我和你们一起。” 陈西桃一团乱:“孟亓,你在家学习吧,我……” “我说了,我不同意。”孟亓倔脾气又上来了。 他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陈西桃那边去,与她并肩而坐。 他揉了把头发,语气有点冲,咬字很重:“别搞单独谈话那一套,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就会乱想,一乱想就烦,很烦。” 陈西桃听他这么说,忍住没伸手摸摸他的头。 孟敏似乎也察觉到孟亓情绪不好,竟然不再坚持,可目光依旧是锐利的:“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陈西桃摇头:“没有的事。” 孟敏审视的看着她:“是么。” 陈西桃丝毫不知道,她和孟亓此时此刻在孟敏眼里,是多么的亲密。他们没有身体接触,没有眼神交流,也没说只字片语,可就像同盟者一样,用同样的气场将孟敏围剿。 孟亓笑:“你还想问什么?” 孟敏深呼了口气,说:“没有了。”既然她心里最大的疑虑已经得到答案了,她何必浪费口舌,“陈老师,话说开了,我送你回吧。” 孟亓看着孟敏,一瞬间有各种情绪涌上来。 他戳戳陈西桃肩膀示意她回头:“我有题不会做,你上去教我吧。” “孟亓,你跟我作对是不是?” “妈,是你跟我作对。” 这句话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孟敏不懂,还是坚持:“孟亓,她已经不是你老师了,没有义务教你。” 陈西桃心思很乱,像毛线打结绕不顺一样。 她不该来的。 不论是白市,还是学校,还是他家,她都不该来的。 “正好天也晚了,我本来也该走了,出门坐公交比地铁还近。”说这话,她想站起来。 孟亓摁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回沙发。 话是对孟敏说的:“妈,你还是我妈,你有义务教我,你教过吗?” 有些事,不想说透罢了。 孟敏脸色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有外人在场,总是不好发作的,她压着音:“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你心虚了?”孟亓笑。 孟敏忍了又忍:“孟亓,你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提前来陪你,付出过多少努力?” 孟亓只觉得可笑:“如果你不离开,就不用为回来做努力。” 这话像是某种暗示。 说完之后孟敏脸眸光一下子暗了,心虚的与陈西桃对视了一眼,陈西桃也是一慌,她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少年情绪的变化,不知道有什么要冲破束缚。 她悄然抽出被他压住的手,反过来覆上他的手背。 希望能给他点理智。 “孟亓,你以为我为什么离开?纽约到白市十三个小时时差,我干嘛这么折腾?还不是考虑到你?” 偏偏孟敏甘愿做导.火.索。 察觉到孟亓将手抽了出去,她顿了顿,缓慢站起来,神情淡漠:“你可以不用走的。” 孟亓静静看着孟敏:“为什么总想着瞒呢?” 孟敏微张着嘴,神情慌张,极力自持:“她告诉你的?” “干脆说明白好了。”孟亓像听了什么笑话,他吹了下刘海,无所谓的笑笑,“刚来白市的时候,我有一次迷路,隔着马路看见你和那个男的,拿着红本本从民政局出来……” 话没说完,孟敏便急的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从一开始写这篇文,我就很单纯的想把青春里的矛盾点,放在对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探索上,因为我觉得其实我们普通人的人生出现破产啊,流.产啊等几率并没有那么高。 但是和父母之间的矛盾,纠结,不被理解,包括性格的形成,父母对我们的影响,在青春期的时候尤为 分卷阅读89 明显。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寻找自我,开始出现反叛精神和自由意志的。 笔力不够,但希望是有诚意的。 【注意】: “又坏又乖,书包里装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和朋友们在校门口抽烟。”这句话是微博——“快来签收你的柚妹”的,已获得授权。 第47章 撤退 墙上的时针嘀嗒嘀嗒的响。 陈西桃紧盯着手机,屏幕每暗一次,她便紧接着摁亮一次。 “嗡。”终于收到他的消息。 “她有点高血压,加上是高龄产妇,产后也没调理好,没出月子就疯狂的节食减肥,身体现在很虚弱,不过现在已经醒了。”他说。 “方便接电话吗?” 他没回,几秒后,她收到电话邀请。 “孟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 孟亓笑:“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她不是没事么。” 孟亓越笑,陈西桃心越往下坠。 “孟亓,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说,‘把脆弱的一面给爱的人看,并不丢脸,向爱的人索取,也不必胆怯’。”她顿了顿,“你还说,‘信者得爱’。” 挂了电话,孟亓闭目靠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想掏烟抽,拿出烟盒又顿住了,随后将烟和打火机一同扔到垃圾桶里。 想起那天下午。 一门之外,女孩声音清澈笃定,她说:“你应该给孟亓道歉。” 她在替他控诉:“一个总是在原地等着母亲回家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从来都不是个坏男孩,有人受欺负,别人可能也看见了,但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是,我知道你爱孟亓。” “你只知道你有多爱孟亓,可从没思考过孟亓有多爱你。” “……” 她说的那些话,每一句的语气,断句,他都深深记在脑海里,就像小时候背的《静夜思》,是永远也忘不掉的内容。 停止回忆。 他往病房走,透过门上的窗,看见那个男人正握着孟敏的手,低低诉语。 好像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孟亓目光沉沉,手在门把上停了许久,还是没勇气推门进去。 他转身回家,走到一半掏电话打给她:“我想见你。” 她说:“我这就去。” “我在车上,我去找你。” “我在你学校附近住,要不,在你学校东边的广场见吧。” 孟亓恰好就在那个广场附近,他干脆下车,步行走过去。 有一大群人堵在广场的厕所边。 孟亓低头和陈西桃发消息,并没多想,走了几步,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鞋,他抬起脸,正对上一双阴冷的眼。 黑暗里有光朝他飞来,是烟头。 马良笑:“好久不见啊。” 孟亓往后退了一步。 马良身后人很多,看样子都是早早辍学在社会上混的,身上没点学生气,这些人打起架来通常不要命。 可这不是他后退的理由。 他看见陈西桃正往他这边过来,大脑飞速运转,短短几秒后背便生薄汗,他喊:“问渠,你来了?” 那帮人下意识回头,他拔腿就跑,几步跑到陈西桃旁边,没等她反应,便掠她而去,喊:“能跑多快跑多快!” 风在耳边刮过,身后的追逐声夹在风里,像刀一般划破耳膜。 前面的路口就是主干道,远远看清绿灯还有十一秒。 10、9、8…… 她快撑不住了,喘气声夸张的吓人,广场口有一长排共享单车,不规则的乱摆着,他推倒几辆,其他几辆车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 他顾不得看身后的状况,绿灯早已变成数字2,又在眨眼的功夫变成1。 绿灯变黄,他拉着她冲到路边,黄灯变红,他们冲到路的另一头。 刹车声四起,有交警拦住他们,孟亓扶住膝盖喘息,往右看,那帮人正在车流不息的另一端。 他与马良对视,目光阴森锐利,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马良笑笑,回他一个同样的手势,然后转身走了。 听完交警训话,陈西桃累瘫在路边的必胜客店外,喘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咳嗽。 孟亓在旁边把这事解释给她听,陈西桃有气无力的说:“这段时间上下学都注意点,快高考了,别让他毁了你。” 孟亓说好,拉她到必胜客里休息了两个小时,有人端着快餐盘路过,说外面下雪了,他们才收拾东西离开。 出门后要往哪里走呢。 陈西桃想先送孟亓回家,孟亓坚持送陈西桃回去,陈西桃不放心坚持不肯。两个人画着圆,谁都走不出去。 最后孟亓给周问渠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周问渠领着一个女生姗姗来迟,孟亓一愣,说:“抱歉啊兄弟,耽误你约会了。” 周问渠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西桃惊喜到:“是你。” 陈西桃和许如清互相笑望着,她拧了下孟亓,说:“那天你生日,我买的蛋糕就是她做的。” 许如清腼腆笑笑,对周问渠说:“我卖出去的第一个蛋糕就是她买的。” 周问渠拍拍脑门,说:“孟亓,你要是不给我吐出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惹一阵笑。 彼此都认识,路也能走到一起去。 他们先送许如清回家,随后又送陈西桃。 等姑娘们都安全到家了,孟亓和周问渠眼神一对,两个人的目光里立刻流露出杀意。 周问渠打电话叫人,孟亓站在他 分卷阅读90 一边打车,那会是夜里十点多了,下雪天,车很少。 车还没打上,陈西桃从小区里跑了出来,雪簌簌而下,在路灯下像夏日的飞虫,她迎着飞雪,发丝飞扬,如精灵迫降。 她递给他两把伞,告诉他:“雪大了,回家吧,别的事情都放一放。” 孟亓明白她的意思,可这次他没有答应。 陈西桃走近他,抚平他微微蹙起的眉毛:“孟亓,先高考。” 路边驶来一辆出租。 周问渠先上车,让师傅开到路口等。 陈西桃说:“除夕的愿望是给你许的,希望你高考顺利。” 孟亓眼睫颤抖,静了静,他抱住她。 “你知道吗?”他问她,“我莽撞惯了,只有你能让我撤退。我不爱受管束,但我的耳朵唯独愿意捏在你的手里。” 陈西桃慢慢伸出手,从上到下,轻轻去抚他的背。 他安静的不像样,或许这才是真的他。 “桃子,还有100天。” 漫长又短暂的日子。 “你说我能考上B大吗?” 陈西桃神情悠远,忽然很笃定的笑了:“当然可以。” 只要你想。 我们罗马见,圣山见。 桃花开了。 随后蔷薇爬上墙头。 春天到夏天,快到比语文课文里的过渡句还要短。 四月的十六日是陈西桃生日。 孟亓从永远也做不完的题海中抽出身,去给陈西桃过生日。 那天是周五,孟亓要上晚自习到十点多,从学校出来之后,蛋糕店几乎都关门了,他找了许如清,做了个巴掌大的袖珍蛋糕,一朵粉色的小桃花。 孟亓到之前,陈西桃已经吃过一个蛋糕了,舍友们已经包了场,差点不醉不归。 孟亓和陈西桃在她大学附近的公园里,找了个石凳坐,将蛋糕摆出来。 孟亓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孔明灯:“除夕那天没有给你准备,现在补上。” 陈西桃笑:“那就可以许两个愿望啦。” 她大声念:“希望孟亓大学还能是我学弟!”又解释,“不大点声,怕天生神仙听不见。” 孟亓低低笑,在蛋糕上插上一根蜡烛,她吹灭了,又许了一个愿望,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快乐。 孟亓看着她低头许愿的侧脸,发誓要更努力。 五月伊始,白市组织了第三次联考。 成绩在两天后就出来,孟亓仍旧年级第一,可全市排名中,他退了几个名次,跌到了第九名。 陈西桃曾经还是孟亓家教的时候,就说过每次考试都要同他一起做总结,然后把他出现的问题贴在书房里,让孟亓在学习的时候,做到心中有数。 步入四月以后,孟亓基本进入到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的阶段,他大考一般都比较稳定,可小考中的毛病还挺多的,有一次因为物理一个大题没做好,年级第一的位置没守住,掉到了第四。 因此孟亓书房的白板上,早就贴满了考试总结。 孟亓一心头扎进题海里,偶尔休息,会打电话喊陈西桃一起去滑板。他们从市区一路滑到郊区,在郊区的河堤上席地而坐,看油菜花开,又看柳条抽芽,再沿着来路滑回去。 孟亓说滑板的时候他最放松,感觉自己在飞。陈西桃则惊讶于他的滑板技术,闹着他问之前不会玩滑板是不是也在装,孟亓笑笑,不给她明确答案。 第三次联考之后,陈西桃让赵明英把她高考前的复习资料发过来,赵明英找不准发哪些好,最后邮过来两摞书。 陈西桃打电话让孟亓过来运走。 为了给孟亓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孟敏暂时不住白马庄园,这天孟敏从公司处理完公务之后,来家里看孟亓。 车子刚驶进小区,就看到保安和孟亓一人提着一摞书往家走,孟敏让司机停车去搭把手,进屋之后孟亓一身的汗。 孟敏问:“陈西桃给你寄的资料?” 孟亓打开冰箱拿了瓶水,猛灌了半瓶才说:“是。” 孟敏从那两摞书里抽出一本试卷,随手翻了翻,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评价:“她看上去不像那种能静下心来学习的孩子。” 孟亓笑:“巧了,我也不像。” 可他们都学的很认真,也学的很拔尖。 孟敏叹气,精气神不足的样子:“其实,我觉得你们未必合适。” 孟亓问她为什么。 “直觉。”孟敏说,“我看的出来,你们两个之间,你是低于她的那一方。” 孟亓心里有点不高兴,虽然笑着,语气却认真不少:“我乐意。” 谈话是没有意义的。 他爱了,她不爱他时,他尚且不愿回头。 何况现在不一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莽撞惯了,只有你能让我撤退。我不爱受管束,但我的耳朵唯独愿意捏在你的手里。” 第48章 苦难 五月下旬,白市已经很热,教室里总是会有沉闷的感觉。 下午有连在一起的两节数学课,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孟亓在下面做语文试卷,他从不跟老师的节奏走。 齐卡拉偷偷给他传纸条,说:“今天讲的很重要,确定不听吗?” 他回:“不。” 短短一个字,让人丢盔卸甲,再不敢试探。 晚上放学陈西桃来找孟亓。 没等来他,倒先是看见一个穿着灰色短袖,背着大书包的小黑孩,正骑着变速车,从校园里窜出来,又风风火火的往还剩十几秒的绿灯冲过去。 分卷阅读91 在黄灯的时候冲过马路。 “冲刺期了,他现在天天上辅导班,也开始认真学习了。” 孟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 陈西桃笑笑,递给他一杯桃气泡泡。 他接过来的时候,陈西桃又看到他手侧的黑色墨痕,知道他肯定又奋笔疾书了一下午。 她晃然记起有一日她去一家纹身店找他,进门看到的鱼缸后面,挂着“天道酬勤”四个字。 当时她不知道那字是他写的,呈口舌之快,挑剔那字不应景,现在想想,却觉得很合适——孟亓不就是那种,在声色享乐中,却没有迷失沉溺,依然勤苦自立的人吗。 “孟亓,还有十天。”陈西桃说。 还有十天高考。 “还有十天解放。”孟亓说。 陈西桃笑:“到时候想好干什么了吗?” 孟亓一顿,悠悠看了她一眼,说:“怕你不愿意。” 陈西桃早熟悉他的套路,只说:“那我不听了。” 孟亓笑笑,偏要逗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个“你”字。 陈西桃当即拧了下孟亓耳朵,野蛮又娇俏的斜瞥他一眼:“还说不说了?” 她没用劲儿,根本不疼,可孟亓还是嗷嗷叫,忙说:“老婆饶命啊!” “什么啊!你再讲什么?”陈西桃气的说不出话,松开他,气的在原地直跺脚,“哎呀,不理你了!” 孟亓笑:“行行行,不说了。” 陈西桃仰头警告他:“孟亓,我告诉你,再惹我,我真的不理你了,不信你就试试。” 她语气姿态都挺像那么回事,要是以前,孟亓绝对会当真,可现在…… “好,我尊重你。”哄哄她又怎么了。 陈西桃满意了,插吸管喝了两口饮品,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清爽了起来,她抬头去找孟亓的双眼,与他对视上,她眼睛亮的像太阳透过树叶缝隙照射下来的光:“孟亓,你高考后,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孟亓想问“什么”,又忍住了,觉得问也是白问。 期待就好了,既然知道是惊喜的话。 他们喝着同样沁甜的饮料,在校园门口的树荫下,张望着彼此,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此刻风汹涌,云甜蜜,他们处于醉醺醺的暧昧里,一时局促,一时羞涩。 丝毫没注意,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危险偏偏发生在高考前一晚。 高考之前,孟亓执意与陈西桃见面,陈西桃不想孟亓奔波,便独自赶往孟亓家。 孟亓和往日一样到地铁口接她,两个人从路边开了共享单车骑,骑到一半,被一行骑着摩托的人团团围住。 摩托车发出震天的轰鸣,富人区人烟稀少,只有一两辆车开过,但没人停下来,他们无路可跑。 摩托熄声了,这帮人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拿了棍棒,向二人走来。 有两个认识的人,一个是马良,还有一个居然是高聪。 “孟亓,明天就高考了,开考前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他们早就在他家附近转悠了半个多月,只等高考前夕给他致命一击。 说着话,棍棒眼看就要落下来。 陈西桃冲向前护住他:“我看你们谁敢!” 她用了吼,怒到极致,眼眸红的犹如泣血。 孟亓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咬牙说:“你给我老实点!”又对马良说,“让她走,我留下来奉陪到底。” 马良舔舔牙笑了:“我愿意,可我聪哥可不愿意,你把他和齐卡拉的事儿搅黄了,还欠他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呢。” 这话极下流,马良油腻而猥琐的目光,一直在陈西桃身体的关键部位上打转,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早已被他的言语和眼神强.奸了一遍。 孟亓哪里忍得了,握着拳头就要上去揍人,手臂刚抬起来,又硬生生放回去。 他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莽撞的家伙。 他给他谈判:“周问渠很快就到。” 马良不吃这套:“你妈到,他都不会到的。” 高聪补充:“他四点多,才起身去城西收租。” 话音刚落,有人喊:“你们在干嘛?” 还真是他妈。 谁也料想不到,孟敏正巧这时候过来看孟亓。 她拨开人群走到孟亓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小区的保安也刚刚联系过,马上就过来,你们要是现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大人到底是理智的,而孟敏本身就是个极有威慑力的人。 可马良不肯走,他蛰伏了半个月,怎么甘心一次又一次让孟亓逃走。 他假意笑了笑说:“好的,阿姨。” 却在转身的时候忽然举起棍子,对准孟亓的头打过去,“嘭”的一声闷响,倒下的却是孟敏。 一个母亲的本能,不就是在危险来临前,挡在孩子面前吗。 孟亓拖住孟敏,那一刻深深的无力感侵蚀了他。 陈西桃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心一下子坠到冰点。 保安总是晚一步来,等待救护车的时候,每一秒都是煎熬。 医院高耸的大楼林立着,窗户里发出一格格通明的光,其中一间小小的病房里,孟亓握着孟敏的手,四个小时了,不发一言,一动不动。 陈西桃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孟亓,十一点了,回家吧,你明天还要考试。” 那个男人也在,孟亓曾经偷偷百度过他,知道他叫宋志刚,西装革履,干练睿智,与她很配。 他也劝孟亓:“孟亓,这有我守着,你回去准备明天的考试。” 孟 分卷阅读92 亓置若罔闻,还是一动不动的抓着孟敏的手,死死盯着她。 刚刚医生明明说她没有大碍的,可为什么还不醒呢,他简直想喊医生再来诊断一遍。 想到那日她晕倒,他在病房外踌躇,他本该推开房门的,可他退缩了。 现如今他后悔了。 他们都太好强,都想着对方先迈一步,否则有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现在想想,这也不全是好强,好强背后,全是在乎。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她。 她肯定也想解释给他听的。 宋志刚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对孟亓说:“那几个人都被抓了,我让律师过去处理了,放心吧,一个都跑不了。” 孟亓闻言这才抬抬眼,说:“谢谢。” 宋志刚心里也不好受:“孟亓,听话,回家休息。” 陈西桃冲宋志刚摇摇头,她看他这个样子,便明白他是一定要等到孟敏醒来才肯罢休的。 于是她不会再劝他。 宋志刚出去买饭。 陈西桃去一旁倒了水,递给孟亓:“喝点水,一会再吃点东西,好好等她醒过来。” 孟亓不动。 陈西桃说:“好,你不喝,我也不喝,我和你一起。” 孟亓眼皮动了动,他看了眼陈西桃,乖乖接过她手上的水,全部喝光。 陈西桃满意笑笑,不再讲话,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 他等孟敏,她等他。 远处渐渐有霞光显露,天将破晓,夜很快被太阳驱赶。 新的一天。 孟敏还是没醒。 陈西桃撑到五点的时候忍不住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已经八点了,孟亓却不在旁边。 她一连给孟亓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不接,她心里生出许多不好的念头来,正当她要出门去找他。 他背了书包,推门进来。 “陈西桃,我去考试,你帮我守着她。” 陈西桃看着他,看到他眼眸最深处,点点头,示意他快去。 有些话她没说出口,但她想他一定懂。 把后背留给我,你该上前冲锋了。 陈西桃生日那天,孟亓与她闲话,她告诉他,她在回白市那天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 他当时没来由升起一股信念感,想像帮助她那样,也帮一次自己。 只是他想等高考后再说。 可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高考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上半场很快就结束了。 走出考场,孟亓看到许多同学的白衬衫都湿透了,这天日头高照,一丝风也没有,一动不动都会出汗。 门口乌泱泱围了一顿等人的家长,他们撑着伞站在大太阳下,汗流浃背,甘之如饴。 孟亓顿了下,找不到熟悉的身影,抬脚想走,有人喊了他一声。 是宋志刚。 他来接他回家,车里准备了干毛巾,冷气打的不是很高,进家之后让杨姨早就摆好碗筷,孟亓和宋志刚对坐着,一言不发的吃完饭,孟亓没问过关于孟敏的状况,知道多余。 随后孟亓上去午睡,宋志刚在楼下开语音会议。 醒来之后,宋志刚送他去考点,路上听车里的广播在强调因高考要避让的路段,还有这两日的天气状况。 据说明天会有雨,天气能凉快不少。 第一天考试结束之后,孟亓才又去到医院。 恰逢医生来查房,孟亓问医生怎么还没醒。 医生讲了一堆术语:“白天查过了,角膜反射、瞳孔对光反射、眼球运动、吞咽反射都有反应,这种情况,是大脑皮层及皮层下网状结构,发生高度抑制而照成的意识障碍,轻度昏迷,不出一周就会醒的。” 孟亓陪了孟敏一会,快到九点的时候宋志刚喊他回去。 他从病房推门出来,陈西桃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和他对视,他眼神沉静,看不出情绪。 孟亓忽然笑:“刚刚宋志刚给我看了我妹妹的照片,长得很肥,像只吹到最鼓的气球,也看不出像谁。” 陈西桃噗嗤一声低声笑出来:“肯定像你小时候,肥嘟嘟的多可爱。” “你见过我小时候?” “那天姥姥拿给我看的。”忘记对他说了,送他回白市那天,她有去老人家里做客。 孟亓笑,低低的很温柔:“守了一天了,我送你回去吧。” 孟亓送陈西桃回校。 目的地到后,两个人没有多余的话别,对视了一眼,他摆摆手,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进了门,陈西桃觉得心潮澎湃,越往里走,心情就越奇怪,走到行政楼她忽然转身跑出来。 孟亓果然还没走。 他在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蹲着,嘴里叼着根烟,手上拿了根草棒在地上乱画,远远看过去,很像个蹲零活的临时工。 她疾步走过去,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的脚,然后缓缓抬起头,猛然站起来,有点头晕,他无赖的倒在她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 快要完结了朋友们 第49章 昏迷 “怎么还不走?” “怎么又跑出来?” 同时说出一句话。 孟亓笑笑,在她肩窝上蹭了蹭,像狗狗撒娇。 陈西桃叹气:“我看这谈和不谈也没什么区别,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 孟亓从她身上挪开一点,看着她,笑的捉弄:“那区别可大了。” 陈西桃推他一下,嗔怪:“怎么这么不正经。” “我要是对你没反应才有毛病呢。”他说。 陈西桃气不过,却也只能白他,白 分卷阅读93 完他又低头无声的浅笑起来。 孟亓捕捉到她的眼神,定定的说:“我很好。” 这样讲,她就放心了。 回给他释然一笑。 孟亓心里有什么要溢出来,又抱住她:“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吗,你许愿说希望我心里想的那个人,以后都能陪我过生日。” 陈西桃瞬间回忆到那日,她说了很多话,也贪心的许了很多愿望。 孟亓将怀抱又收紧了一点:“你以为我心里想的是谁?” 陈西桃心旌摇曳,答案呼之欲出。 孟亓趴在她耳边说:“是你。” 陈西桃呼吸一滞,随后心扑通通乱跳起来。 他温热的呼吸就喷在耳畔:“那天你还说,生日愿望都会很灵验。” 陈西桃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被他箍着,缠着,他下巴抵在她肩窝上,如果不是在说话,他简直就像个熟睡的小婴儿。 陈西桃佯装叹气:“我觉得,你这个愿望应该会成真的。” 他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一抖一抖的笑了。 陈西桃推了他一下:“可以起来了吧。” 孟亓忽然开口:“陈西桃,我想操.你。” 陈西桃心一惊,表面却没有很大的反应。 惊讶于他这话讲的突兀,而用字又这样露骨,却镇静于他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的冒犯之气。 他声音沉沉哑哑的:“某人能让人软,也能让人硬。” 莫名想起某日在他书房里,他说,老师能让人疼,也能让人不疼。 “混蛋。”她到底还是害羞的。 “好,我不说了。”他笑道。 真的静了下来。 可没半分钟,他又说:“陈西桃,我真想操.你。” 他说了个极粗鲁的字,很不浪漫,很不贴心,可再没有任何字可以道明他心里的渴望,甚至连这个字都是轻描淡写。 陈西桃早就从脸红到脖子根,她问:“怎么扯到这里了?” 孟亓也不知道,或许早就这么想了,只是在这时候说出来。 他看着她,目光坦荡,月光盈盈,完全可以代表他的心: “陈西桃我喜欢你,想和你做.爱的那种喜欢,不想和你做.爱的那种喜欢,叫做.爱的那种喜欢,叫做喜欢的那种爱。” 绕口令一样。 她却一下子便听懂了字里行间的意思。 她想起他那个黑本子最后那页上的话,一大段字,她却奇怪的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后来我找了很多暗恋的故事来读,我发现故事里的主角,大多等了十年八年才等到一个重逢。 每当这时,我总会怀疑自己爱得不够。 关于爱你这一点,我从未想过时长,对于我来说,喜欢你一天和喜欢你一年是一样的。 不过是吃了一颗酸涩的梅子,而后无尽回味,或浅或深却永不停止的酸齿牙。 可后来我想,难道只有时间长才能算深情吗? 才不是。 我从未想过时长,只因我从未想过停止。 我的喜欢是不能用时间量化的。 别人十年的爱,也未必抵得过我两年的相思。” 陈西桃很想对他说一句话。 她脸颊犹在烧,这把火渐渐烈了: “孟亓,等你高考完,咱们做.爱吧。” 慢慢抬起眼皮,他怔了两秒,才发觉自己在轻轻发抖。 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于是认真说:“行。” 高考语文的古诗词填空题里有这样一道题——“朱颜辞镜花辞树”的前一句是什么。 孟亓在答题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最是人间留不住。 高考第二天,传说中的雨,没有如期而至。 而一周之后,医生所许诺的醒来,也没有如期而至。 孟敏就这样睡着了。 她的手和眼球偶尔会动,每天都在给人希望,但希望总是推迟。 宋志刚和孟亓商量要不要告诉姥姥和姥爷,孟亓想了很久,亲自给他们二老打了电话过去。 老两口连夜从烟城来到白市,进门看到女儿沉睡在病榻,眼泪便沾湿了衣裳。 宋志刚抱了小女儿到医院来给姥姥和姥爷看。 小女婴取名宋梦梦,五个月大,吃的很好,肉嘟嘟的,长得很漂亮,老两口看着新生命,情绪稳定了许多。 姥姥抱着梦梦到孟敏病床前,问梦梦:“认不认识妈妈呀?”梦梦瞪着大眼睛吃着手,并不能听懂话意,闻声竟乐呵呵笑了起来。 姥姥看着小梦梦那样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对孟敏说:“敏敏,你看看啊,你的孩子才几个月大,不能没有妈妈,你快点醒过来啊。”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姥姥又抹泪:“妈妈也不能没有你啊。” 看到这一幕的孟亓默默走出病房,到走廊上,想哭,摸摸眼,干干的。 宋志刚也推门出来,拍了拍孟亓肩膀,递给他一根烟:“聊聊吗?” 孟亓说:“戒了。”然后迈步去楼梯间。 那时候是六月末,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一连几天没下雨,风吹过来空气里有一股被灼焦的味道。 宋志刚跟着孟亓走到楼梯间,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又问他:“真不要?” 孟亓笑:“有人管着呢。” 宋志刚的眼神在烟雾中忽明忽暗:“那个叫桃子的姑娘?” 提起她,孟亓神色温柔不少,他点点头,宋志刚笑:“她是个好姑娘。” “冬天的时候你在学校出事,那时候你妈在纽约待产,碰见过那姑娘,她回国之后,你妈给她打过电话。”宋志刚又抽了口烟,“ 分卷阅读94 那段时间你妈状态不好,她本来就是高龄产妇,那段时间她既不放心公司的事,又担心你的事,整宿睡不好,半夜给那姑娘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当时我就举着手机,听那姑娘义正言辞的让你妈给你道歉。” 孟亓想起这件事,想到那天陈西桃的语气,神情悠远的笑了。 宋志刚掸了掸烟灰,继续说:“后来你妈私底下还找过她一次,我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我只记得回家之后,你妈问我,‘虽然有顾虑,但我从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脚步,也从来没改变过自己的选择’,可这样对孟亓是不是不公平?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啊,她顿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叫桃子的姑娘说‘你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当然没错,可孟亓不也是你的责任吗’。” 孟亓鼻头莫名有点酸,他扬扬脸,眼眶里的东西流回去之后,他又低下头。 宋志刚说:“那天你妈哭了。” 孟亓静静听着,舔了舔干燥的唇。 “你妈给我说了一件事,她说之前刚把你接来白市的时候,你成绩忽然变差,又说之前的好成绩是抄的,现在不想抄了,兴趣不在学习上。可去年年末,你成绩又忽然变好,她问你,你说有门道弄答案,说当学渣当久了想当学霸试试。” 孟亓沉下心来回想,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他只是觉得解释麻烦,随口答的。 “你妈妈告诉我,她很自责,为什么这么离谱又拙劣的借口,她都会信。” 宋志刚抽完了一支烟,又要掏烟盒。 孟亓说:“也给我一根吧。” 宋志刚把烟放他嘴里,先给他点着,又给自己点上。 “我知道很多事,我和你妈都欠你一个解释。”宋志刚吐了个烟圈,“你妈本来想等你高考后再说的。” 孟亓拿烟的手在轻颤。 “你妹妹的到来是意外,怀上之后,也有想过不生的,但是我没有小孩,加上你妈妈年纪也大了,要是流了,可能真的就没法再有孩子了。” “我们有结婚打算的时候,就想告诉你的,可是那会儿你刚转学,你妈见你状态不好,怕影响你学习,就瞒了下来,后来你成绩落的厉害,人也到了叛逆期,她就更难开口了。” 烟夹在手上,烧了长长一截烟灰,孟亓不动弹,火快烧到指头。 因为当初孟敏刻意隐瞒她结婚的事实,加上她工作忙,经常不着家,所以孟亓一度很阴暗,想事情也都往偏执阴暗上想。 他那时候故意“堕落”,能怎么惹事就怎么惹事,有一段时间甚至三天领五个不同的姑娘回家。 对抗换来的只是更深的不理解,他们都封闭着自己,即使坐下来谈话,当他旁敲侧击想让她坦诚她的故事时,她总是灵巧的回避过去,于是他也就不想同她聊了。 她被他气哭过一次,具体事情他忘记了,只记得那次她偷偷联系过“戒网”学校,要将他送到南方去,可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孟亓现在感觉过去他有点幼稚,可是太怕了,没办法。 怕被爱的人抛下,又怕拖累爱的人幸福。 很煎熬很矛盾,但又做不到无私的成全。 所以,当陈西桃向他诉说家里的某些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再也无法放开她。 因为他们是同类。 孟亓咽了口唾沫,偏脸看向宋志刚:“你是不是介意我。” 宋志刚愣了下。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要是介意,你妈怎么还会嫁给我。” 孟亓点点头,目光沉沉:“那就是你的家庭不能接受我。” 他搜过的,宋志刚出身世家,是天之骄子,家教颇严。 宋志刚果然迟疑了一下。 孟亓神色暗了暗:“你们两个的婚姻关系至今被保密的很好。” 孟敏公司不算大,但宋志刚不一样,宋家隆通四海,宋志刚又是白市媒体津津乐道的钻石王老五,但为什么没有任何新闻爆出来。 “她在这昏迷了一个月,可你们宋家,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 宋志刚猛吸了一口烟,他声音沙哑像有颗粒:“孟亓,新闻稿已经发出去了。她是我的妻,无论能不能醒来,我都要给她一个名分,给梦梦一个名分。” 一阵剧痛,烟星烫到了手,孟亓抖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目光深深: “她会醒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少年。 第50章 大学 日子会好吗? 以前班里有个女文青,总爱在朋友圈里发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这个世界会好吗,日子会好吗,人生会好吗。 可没有人能回答她。 高考过后,原本整天待在一起的一帮人就像一把星,散落在南北东西。 6月26号,高考成绩出来了,马轩考了480多分,刚够本科线,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喝了很多,说要复读,问孟亓能不能把他之前的复习资料借给他一年。 孟亓说行,但只能借一半。马轩问,还有谁要借?孟亓悠悠说出“周问渠”三个字,引起周围一片讨论。 齐卡拉问:“浪子回头了?” 孟亓笑:“是啊,以后他和小马哥可以组个CP,就叫金不换。” 路飞宇一听这话就笑了:“我看谁浪子回头,也无法复制你的神话,用我们欢欢的话说,你是拿了逆天改命的剧本,弯道超车,一骑绝尘了。” 孟亓笑笑:“是啊,所以你们也一定能行。” 孟亓是这满屋子人里考得最好的,总 分卷阅读95 分716,虽没摘下市状元桂冠,但进顶级学府没有问题。 屋里这帮同学,多是羡慕和感慨,羡慕孟亓运气好,感慨自己学的辛苦却赶不上一个半路出家的。 孟亓并不解释,许多话都在酒里了。 喝到一半齐卡拉过来找孟亓,问他:“想好报什么专业没有?” 孟亓说:“总之要和商业沾边。” 他那个偷懒的妈还在睡,他不能眼睁睁看她公司生杂草啊。 齐卡拉笑笑,似乎并不关心他回答什么,而那句提问也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她怯生生的盯着孟亓:“那个,你……” 孟亓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她知道自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叹气,又很快释怀:“算了,我投降了,祝你幸福孟亓,也祝我们都能拥有灿烂光明的未来。” “嘭”,玻璃相拥的声音。 随即有阵旋律响起,有人点了歌来唱。 《起风了》。 上次听到还是前天,他和陈西桃从医院离开,在地铁上共用一个耳机。“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旋律让他沉静,可歌词令他澎湃。 忽然有同学上去抢了话筒,大喊了一声: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话说到一半,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砸了下来。 接着不少人都哭了。 相聚终有时。 他们散场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恰好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离场,孟亓站在原地抬头看天,太阳照的他睁不开眼,可这感觉令他安心。 那时正是七月上,阳光烧灼滚烫,光明的感觉。 同一时间,陈西桃刚气喘吁吁的下了山。 她这天起了个大早,去城西青檀寺里给佛祖上香。 人生实苦,生老病死就占了一半。 陈西桃自认不算是诚心礼佛的人,她只是欠佛祖人情。 这是她来青檀寺的第二次。 一次是孟亓因为刘臣被打,那天雨水冰凉,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发抖,她看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情急之下,她这个不信神明的人,只能默默求神。 在如此肮脏的现场,她衣襟大敞,双眸失神,雨浸湿她,发丝缠绕在脸上,她是如此的不庄重不肃穆,可又如此的虔诚。 求神佛庇佑,求神佛庇佑,求神佛庇佑…… 神佛听到她的祈祷了,于是后来她到寺庙添香火。 上次来的时候是冬天,寺庙里香客极少,山林倒算茂密,但远没有盛夏时的绿色葳蕤。 陈西桃磕了头,上了香,替孟敏求了个平安符。 替孟敏求符实际上就是替孟亓求符。 她将平安符亲手交到孟亓手上,孟亓摩挲着那张符,久久不语。 是他先打开了她的心结,后来她解开了他的枷锁。 两个迷路的人成为了各自的避难所,一路往家的方向回。 那会儿他们并肩坐在孟亓家树荫下的后花园里,池子里的锦鲤悠闲的游来游去,叮当在一旁打盹。 岁月是多么静好,如果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 孟亓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陈西桃说:“我买了11号早晨的高铁票。” 孟亓点点头:“我到时候去送你。” 陈西桃有点低落:“其实我有点不想走。” 孟亓明白她的心思,安慰说:“你放心,我妈的状况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我姥爷说了,越是这样,人就越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陈西桃看着孟亓,有点感慨:“孟亓,我想起加缪的一句话。” “我的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孟亓替她讲了。 陈西桃先是吃惊,而后腼腆笑了:“希望这句话你能记在心里。” 孟亓满怀汹涌,面上装不在意,笑笑说:“知道。” 陈西桃定定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在冬天告诉过她,认识她以后,他便永远都在过夏天。 然后她心里强烈的生出一个念头。 “孟亓,过来。”她说。 孟亓愣了下,问:“干嘛?” 她强调:“叫你过来。” 孟亓存着疑,往她身边凑了凑。 她皱眉:“再近点。” 孟亓又往她那靠了靠,笑:“怎么了啊,你……” 话音被一个吻打断。 陈西桃微微起身,忽然碰了下他的唇,蜻蜓点了一下水,二人四目相接,目光胶着。 陈西桃又坐回去,揪住孟亓的衣领,把他拽到跟前,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笑了笑,眼底的痣忽然鲜活起来。 妖精要吃人了—— “孟亓,做.爱吗?” 由心出发,那种渴的感觉又升腾上来,而热却一路向下。 天雷勾地火。 孟亓眼里像有一片沸腾的深海,克制与澎湃交织,他定定的看了陈西桃三秒钟,然后腾地一声站起来,抓住陈西桃的肩膀,把她带到怀里,二话不说低头吻下来。 澎湃压倒克制,海水卷起惊涛骇浪。 陈西桃在他忽然起身的那瞬间心咯噔了一下,他吻下来的那瞬间,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她被他紧箍着,整个人如一条菟丝花依附在他身上,被他掠夺,又被他庇护。 她死死攥紧他的衣服。 他顿了一下,放开她,用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眼底欲望翻滚:“去楼上。” 话音一落,他要抱起她。 她不让。 孟亓愣了一下,以为她反悔了。 陈西桃眼睛晶晶亮,像黑曜石那般:“我们吻上去吧。” 这话如 分卷阅读96 原.子.弹荡平城池。 她攻城掠地,他便乖乖俯首称臣,献上他的王冠,成为她的子民,她的护卫,她的忠仆。 他们真的一路吻上去。 从后院进屋,按了电梯,再出来,推门进卧室,似跋涉过山山水水,可路程如何谁也不记得,只知道相拥倒在床垫上的那刻,他们都喟叹了一声。 然后他开始解她的衣裳。 她穿了件露背的紧身针织短袖,上面带纽扣,他用牙齿自上而下解开这密码。 解到第二枚纽扣的时候,她的文胸露了出来。 他愣住了,甚至呼吸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他一动不动盯着她胸前那块肌肤,伸手碰碰,小心翼翼。 陈西桃身上有薄汗,脸上粉扑扑的,双眸含情:“我是不是说过,等你高考后,我有东西给你看。” 孟亓抬眼,眸子深不见底:“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什么时候纹的?” “白色情人节那天。” 3月14日白色情人节,女生给男生回礼的节日,是对爱的回应。 可他情人节好像什么也没有送给她。 孟亓眯起眼,静了几秒,突然失笑出声。 两个小巧可爱的字——孟亓。 去年陪周问渠纹身,他把许如清的脸整个纹在身上。他当时笑说,别人纹个名字缩写也就罢了,你怎么把她这个人都纹身上了?周问渠当时不咸不淡说了句,这叫爱情。 那时候的孟亓远不知道,也会有人将他纹在身上。 不是缩写,而是完完整整的中文大名,仅代表他的符号。 孟亓俯身,郑重的吻上她的胸口。 山雨欲来,相爱的人应该抵死缠绵。 吻落下来,她像一朵被春水浇灌的桃花,他贪婪采撷,待蜜.桃.成.熟时,他们合二为一。 这个过程太奇妙了,当两个人以相同的频率呼吸律动,便会发现,人的一生太多变数,唯有爱与被爱,是不可被剥夺的。 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卑劣还是高尚,逆境还是顺境,你都有爱人和机会和被爱的可能。 生命存在的本身,便赐予了每个人类爱与被爱的机会。 谁知道明天会怎样,这一刻他们坦坦荡荡的去爱了,毫无保留的去给了。 激烈过后,只剩万般温柔。 “我忘了问你,你身上的桃子是什么时候纹的?” 陈西桃躺在孟亓怀里,拿拇指肚轻轻描绘他胸口上的小桃子。 她碰得他痒痒的,可他并不想躲,沉溺于这缱绻的温存中,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听她提问,笑了:“你以为有契机是不是?” 陈西桃问:“难道是随意就纹了?” 那还真是个稀松平常的夜晚。 他从学校溜出来,到沙哥的纹身店给周问渠送东西,送完东西之后周问渠火急火燎的走了,那会店里没人,他和沙哥随意聊了几句,沙哥开玩笑说:“店里现在没人,纹个身吗,不收你钱。” 孟亓说:“想不到纹什么。” “纹信仰,纹爱情,纹故事……纹什么不是纹?也不用非要有意义,就纹一个你觉得事后不会后悔的图腾。” 于是他就选了一只桃。 沙哥问:“你还真想随便一纹的?” 孟亓说:“才不是。”他脑海里重复着一个名字,“我爱吃桃。” 沙哥笑,丝毫没发觉他声音里的贪恋:“幸亏你不爱吃螃蟹,小龙虾什么的。” “真的是随意纹的?”陈西桃撒娇推他。 被他夺过手,将指头放进嘴里含了含,目露春光的说:“想不起来了。” 陈西桃不信,噘起嘴。 她的模样又唤醒野兽。 他眼眸渐深,将她压在身底,草草解释:“总之选择去纹,是因为你。” 又有吻密密麻麻落下来。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长,陈西桃放暑假回烟城之后,姥姥和姥爷也返回烟城,孟亓每天都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比上学的时候都勤勤恳恳。 九月一号高中开学的时候,周问渠和马轩一起到医院看望孟敏,他俩复读分到同校同班了,来的时候穿着一样的校服。 周问渠说:“来之前背了一会书,背到‘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觉得真好。孟亓你说的对,我还年轻,只要我想,我们殊途同归。” 孟亓伸手给了他胸口一拳,笑了。 大家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只有孟敏还呆在原地。 她的时间凝固在她昏睡的那一刻,她阖上眼静静的呼吸着,不知道母亲多了几根白发,儿子考上聊什么学校,女儿有没有长出牙齿。 所有和她息息相关的,都变得与她毫无关联。 孟亓到B大报道那天,去医院看孟敏。 她躺在床上,沉沉安睡,气色那么好,仿佛下一秒就会醒过来。 孟亓握住她的手:“你以前老是说‘等一阵子’,但后来好歹还是接我回家了。那这次我继续等你,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完这话,停了半分钟的样子,孟敏的手动了动,孟亓没有看见,将她的薄毯往上拉了拉,起身出门。 新生开学的日子,是学校一年到头最热闹的一天。 B大门口堵满了车和人,学生会摆了棚子在外面迎新生,一辆辆校车接踵而至,一波波少年走进校园。 陈西桃抱着一束向日葵,在校门口独自站着,与这热闹格格不入,但她的心是不孤单的。 打电话给他,他说去了趟医院。 她问他大约几点能到? 他说,还要再 分卷阅读97 去一个地方。 她说,那我继续等你吧。 他没有不让她等,而是说,我尽快。 天气并不凉爽,或许这是夏日延续的证明,陈西桃却并不讨巧去阴凉下等,她就站在最容易被他一眼看到的地方,一块太阳正照下来的空地上。 可她忘记了,她无论在人堆里,还是空地上,他总能一眼看见她。 “陈西桃。” 是他在喊她的全名。 循着声音看过去,陈西桃忽然被风迷了眼,眼泪在眼里打转,忍了又忍,还是倾斜而下。 他剪了头发,很短的平头。 陈西桃问:“为什么呀?” 孟亓说:“从头开始。” 他们相视而笑,然后被一阵铃声打断,孟亓接了电话,眼里笑意变得更深厚,更绵长,仿佛瞳孔是个黑洞,里面全是温柔与爱。 陈西桃看着他,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快乐,于是她也笑深了。 起风了。 少年的衣衫被疾风吹鼓。 陈西桃走近他,将花束送到他怀里。 “孟亓,我实习已转正的男朋友,一起去未来吗?” 孟亓看着女孩的面庞,忽然知道了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日子会好的。 因为信者得爱。 “一起去未来。” =====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大家的阅读,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遇见自己的夏天。如果没有,希望你们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其次: 番外会有四篇,一篇孟亓学生视角,一篇陈树。 另两篇是出版番外,一篇周问渠,一篇是孟亓那个黑色本子的内容,一共22小篇。 完结撒花,一起去未来~ 第51章 10路公交车 睡到半夜三点孟亓被热醒了,他摁开台灯,拿了床头柜上面的眼镜戴上,赤脚走到桌边拿空调遥控器,摁了两下才发现是停电了。 他揉了揉眼,感到沉闷,去开窗,屋外的桃树枝划到了他的手背,屋外也没有风,但凉意很浓,托腮撑在窗台上,看远处寂然一片。 他打了个哈欠,又睡回床上,汗液很快又浸出来,皮肤和皮黏在一起,他讨厌夏天。 打了一会盹,五点半的时候醒过来再也睡不着,到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将桌上凌乱的书全塞进沉重的书包,咬了块面包去上学。 他坐10路车,可以直接到一中,上车之后他拿出英语书来背词组,到财会中心站的时候他刚背完,抬眼看有个熟悉的身影上了车。 孟亓紧张了起来,身体的紧绷使汗液又浸湿短袖,见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打开窗,拿出书包里的语文书开始背《蜀道难》。 那会儿太早,车里除了三个推着小推车的老大爷没有别人,他和她像是狭小空间的异类。 她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色的夏季校服,车窗的风将她的发丝吹拂,像岩井俊二电影里被风吹过的青草地,也像阳台上晒着的白色纱帘。 孟亓心一动,掏出手机对准她。 “咔嚓”。 手机顿时掉在地上,扑通通翻了几个滚,落到过道上。 孟亓不敢看她,却知道她的目光已经瞥过来,因为背书声停了,他把脸埋进单薄的衣领,俯身将手机拾了起来。 再落座发现小腿肚在抽筋。 他做贼心虚,她却好像习惯了这样的注目和无礼,又接着上文继续背书。 他用极大的信念平复心里的震荡,再有三站该下车了。 他们在一处下,快到站的时候她起身到车门等,车子一停,她快速下车,他紧跟其后,见她背影单薄,书包像蜗牛的壳。 她钻进第一栋教学楼,又进了一楼第一间教室,进门之后,屋里隐约传来她背英语的声音。 孟亓在门口站了一会,沉默的往最后一栋教学楼走,进楼之后爬上五楼,教室没开门,他在门口掏出语文书,开始背文言文。 身上都是汗,也心却很沉静。 晚上放学的时候,他第一个冲出教室,在公交站等10路车,来了一辆又一辆,他没动。旁边的同班同学问他到底在等哪辆车,他腼腆一笑说没在等车在等人。 话落看见校门口她的身影,他不自觉攥紧了书包带,她却没有过马路,径直上了一辆白色的SUV。 他的手从书包带上松开,垂落下来,他没有很失落,至少表面上没有悲喜,等10路车来了,他上车,坐到她早晨坐的位置上。 风吹面庞,热热的,干干的,令人困倦。 睡觉前孟亓将六点的闹钟调成五点半,再醒来时,见窗外天将破晓,看手机才四点多,他翻了身去睡,迷迷糊糊做了个梦,醒后一下子坐起来,看表才四点半,长舒一口气又睡下,在五点半的铃声响起之前,他又醒了两次。 五点半准时起床,冲澡,将书包装好,拿了块面包咬着出门。 10路车来了,他上去,坐到昨天的位置上。公交行过龙头市场,石屯,新城北街,观海花园,区政府,渔人码头,第二海水浴场,在第八站的时候来到财会中心。 她没有出现。 孟亓躬身将头贴紧窗户往外看,车开走了,他差点撞上玻璃,刚要坐回去,却见她急急从小区跑出来,飞快朝车这边冲,车开走了,她的身影变成很模糊的一点。 下车之后孟亓慢吞吞往校园走,快到门口闻到鸡蛋灌饼的味道,他停下要了一个。快做好的时候,她的身影又出现于视线中。 卖饼的大姐问他要生菜吗, 分卷阅读98 他说不要,又问他别的,他都说不要,紧张的汗流浃背,看她进了门,他催大姐好了没有,忙拿饼跟上去。 她和昨天一样进了第一栋教学楼,孟亓跟上去,她进了教室却又忽然出来,他一愣,忙转到厕所。 在盥洗池的镜子里看到她拿着杯子,没一会儿隔壁传来微弱的水龙头的声音,再一会儿,又从镜子里看她拿洗完的杯子走出来。 外面传来一阵门被关上的声音,孟亓这才从厕所出来,迎面撞上一个魁梧的男同学,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吃了几口的鸡蛋灌饼。 脸红了,逃之夭夭。 晚上放学仍旧第一个出教室奔向车站。 她还是有人接,他并不失落,坐进车里,迎着夏日晚风听着歌,路过她家的小区,看到门口的花铺刚收摊。 第三天早晨还是五点半起,这日天凉了一些,走出门后呼吸空气,终于有了秋天的实感。 10路车来了,他上去,坐到昨天的位置上。他背完历史,公交刚好行过七站,在第八站的时候来到财会中心,车停了,她这天没有迟到。 她还是坐以前那个位置,坐下来就开始背书,她和他背书很不一样,他喜欢默背,她却喜欢念出声。 孟亓觉得心跳加快,看她穿白色匡威,一件没多余样式的粉色连衣裙,外面披浅蓝色牛仔外套,刘海被几只黑色卡棒别进头发里,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粉黛未施,清水出芙蓉。 掏出手机,上一张照片还是前天拍的她,很模糊,像鬼魅。 这次他学乖了,录像,短短十秒钟,录制结束之后,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这样了。 下车之后他没有跟上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打开那则录像,视频里她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背到“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戛然而止。 他猜想她《蜀道难》应该记的不好。 她这天这么打扮是有原因的,课间操之后校领导颁了个单独的奖,她在暑假的时候代表学校出去打辩论赛,从市到省一路突围至全国,最终拿下“最佳辩手”。 领奖的时候她挺胸抬头目光平和,仿佛一切理所应当,她穿别人想穿却不敢的裙子理所应当,拿别人望尘莫及的奖也是。 她在主席台上接受掌声,他在操场上被烈日炙烤的发晕。 目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落在她身上。 晚上放学她还是有人来接,孟亓独自坐上10路公交车,人很满,他站着,在图书馆那一站的时候,他们所乘的车相遇。 他喜出望外,拨开人群走到与她最近的地方,看到她正坐在副驾驶上吃哈根达斯。 他耳机里阿信在唱:“你是一种感觉,写在夏夜晚风里面……” 他忽然很爱夏天,于是将这首歌设为单曲循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听着这首歌回家。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到了,天空变得很蓝很蓝。 孟亓习惯提早起床,坐当天第一辆发车的10路车,也做当天第一个见到她的男同学。 在公交车上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刚开始孟亓满足于这种遇见,后来孟亓也会矫情,希望她偶尔能把目光从书本或窗边收回来,扭头看一眼他。但她一次都没有。 10月中旬有一阵子她没出现,后来孟亓通过班长得知,她生了一场病,有好几天没来学校。 再见她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底了,她单薄了不少,可书包同样沉重,她一如既往的早早来到学校学习,哪怕在前不久的考试中,她又遥遥领先取得年级第一。 孟亓在那次考试中也考了第一,年级的。姥爷看到成绩后,说他对得起每天早起的那半小时。孟亓笑笑,任这误会变得完美。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开始急速转凉,她虽然还是坐最早的公交车来到学校,却开始在外面吃早饭。有时候买一个肉夹馍,有时候买个手抓饼,她很少真的坐在早点铺里吃完一顿早饭。 十一月之后,陈西桃开始坐公交车放学,放学时候的她和上学时候完全两个样子。放学后她一般都有同行者,与人在一起她话会很多,有时候同伴聊选秀,她能叽叽喳喳说出一堆喜欢的选手,有时候同伴聊电影,她对表演对服道化都能品评一二。 同伴问她:“为什么你学习那么好,还有时间了解这些?”这也是孟亓想问的,听她很理所当然的说,“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学进心里去的,我平时中午就不学习啊,而且我周日这一整天什么都不学,只玩。” 她这话不像是骗人的,可他却不敢效仿,因为数学竞赛马上就要来了,他恨不得梦里都在做题。 竞赛人选定了之后,孟亓再坐车有想过,她会不会忽然认出自己?那段时间他出门前都会刻意打扮一番,可直到比赛结束,她也没有重视过他的存在。 孟亓没有很失落。 比赛结束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他在那天与她合影,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其实就算不是特殊日期,没有合影,他也一直没有因她任何态度而过分失落过,低迷也是一小阵,因为他从小就学会把期待放的很低,也学会如何最快的安慰好自己。 十二月烟城频繁下雪。 她彻底不坐公交了,每天都车接车送。 第一天没有等到她的时候,孟亓背着书包在她班门口徘徊好久,他买了她买过好几次的手抓饼,也不吃,拿在手里取暖。 室外的温度令热腾腾的饼很快凉了下来,她在手抓饼彻底 分卷阅读99 不冒热气的时候出现在视野里,孟亓躲进侧面的楼梯间,见她和同班一个男生说着老师坏话来到走廊,打开门,一起进屋,又关上门。 后来孟亓许久不再做专门等她的傻事。 十二月到放寒假之间,孟亓就在公交上遇见过她四五次,有一次是晚上放学,她没在家门口下,而是多坐了一站到海边下车。 孟亓想了想跟在她后面,这不是私欲,而是怕夜深危险。 她沿着沙滩跑啊跑,跑累了停下来大喊了几声,冬日深夜,海边人烟稀少,她的呐喊除了海只有他听到。 他听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回家,路上一直在想她。 可他知道,她就算伤心难过,他也无法令她开心,他能做的就是看到她低落,他也变得低落而已。 寒假之后她又开始坐公交上学。 有一段日子,孟亓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一年的夏天,那会天很热,她像一阵风吹进他心里,从此他爱上夏天。 进入三月,终于又在晚间的10路公交车里遇见她,她总是春天里第一个花枝招展的人,穿鹅黄色的针织衫,娇的像一朵化成人形的迎春。 她的同伴这次变成了男的,一个很高很瘦像树一般挺拔的男生,他们在聊什么“红墨水”之类的事情,他完全听不懂。 明白自己从不曾进入过她的世界,和眼睁睁看自己被隔绝于她的世界,是两码事。 孟亓心里涩涩的,像吃了颗没成熟的山楂。 更涩的事情还在后面,后来他听说她恋爱了,再后来他又在公交车上见到那个如树一般的男生,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笑,一时间他被浸泡在山楂罐头里,挣扎不出来。 他鬼使神差跟着他们下了车,后来在她走了之后,他又鬼使神差跟着那个男生到花铺挑花,那男生不认识他,无意间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那夜他回到家洗漱完,在镜子前仔细的打量自己,以前不是没有细细端倪过他那张脸,只是这晚不一样。 第一次体会到自卑到极点的滋味。 那次之后孟亓没有再去坐10路公交车。 孟敏忽然从白市过来,要接他回家,姥姥问他的看法,他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走,孟敏一心认为他应该到白市接受更好的教育,却亲自去学校给他办理离校手续。 事实上一去白市他就后悔了,他想念烟城的海风,想念烟城卧室外的桃枝,想念烟城的10路公交车。 高一结束之后,孟亓独自坐高铁回烟城,到火车站下车也是坐10路公交回家,路过她家小区,希望她能出来,可又一次事与愿违。 他到烟城之后,时常在她小区门口和一中门口之间来回转悠,她高三了,暑假也要补课,她总是坐10路公交去学校,还是喜欢坐在靠窗位置。 他有一次大着胆子到她身边去坐,她还是留齐刘海,头发剪短了一些,马尾扎起来刚好扫到脖颈,她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他有时候想,他真像个恶心又卑鄙的偷窥者。 她不上学的时候,孟亓也见过她两次,一次和女同学出去,还有一次和男同学坐车到图书馆,呆了很久才回家。 他们一直没能说上一句话。 直到有一天下雨,她没带任何雨具,他鼓足勇气把伞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冷淡说了句不用就冲进雨里。 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一句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孟亓很失落。 失落的回到白市,喝酒,直到灌醉自己,发誓要忘记她,也忘记过去的自己。 他后来近两年没有再坐过10路公交车。 2021年春节前,当他再次踏上10路公交车上的时候,有一瞬间百感交集。 公交行过龙头市场,石屯,新城北街,观海花园,区政府,渔人码头,第二海水浴场,在第八站的时候来到财会中心,她的家就在那里。 他在下车之前,转脸静静看向最后排的空位,仿佛不用想象都可以看到靠窗的两个位置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女生或低头背书,或侧脸看街,男生端坐着,假装掏手机自拍,实则将镜头对准她。 孟亓目光渐深。 两年了,沉默过,试探过,相遇又分离又相遇,兜兜转转,她终于记住了他,且能不假思索叫出他的名字。 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么。 他要去找她了。 替他送上一只白色玫瑰。 ===== 作者有话要说: ===== 别灰心,有人下车了,可能还会再上来。 第52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上) 上次和你待一起超过十分钟,好像还是2021年大年初四的高二同学聚会。 我们都坐下了,你才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笑说包落公交车上了,为了把包追回来,跑的比女子三千都累。 你来之后气氛热闹不少,两个桌的人都喊你过去坐,你随口说:“我离这近,坐这边吧。” 于是朝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坐下之后,先是老师拉着你聊了起来,随后不少女生围过来问你的妆发和穿搭,男生们多在我这桌,大家小声的讨论你又变漂亮了。 其实你来之前,也是全场的焦点,大家讨论你还会不会来,有没有男朋友,都是些俗套的问题。我坐在角落和几个要好的哥们聊王者荣耀新出的皮肤,说着说着,韩芸过来问我:“陈树,她来吗?” “应该会吧。”我记得之前送小雨点到公园和你弟弟玩的时 分卷阅读100 候,你说过的。 韩芸意味深长:“我都没说是谁呢。” 我心一紧,看向韩芸和她身后几个女生若有似无的笑,知道中套了,却没忸怩,坦然自若的说:“你们聊天声音那么大,谁不知道是陈西桃?” 韩芸“且”了一声,跑去和女生们继续聊天了。 姚勇问我:“你怎么知道她要来?” 我随口一答:“刚才上厕所听老班给她打电话了。” 大家都知道我和你有过一段,所以一个个都来刨根问底,我泰然处之,说的滴水不漏。 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多会演戏,而是你和我分手之后,我总是在经历关于你的盘问。 有些人是故意戳我心窝,有些人是单纯打听八卦,有些人想试探我是否真的忘记了你……他们目的各不相同,但总是与你有关。 因为你太耀眼了,虽然你离开了我,可你的光却一直留在我身上。 这是你对我做过最残忍的事情。 你在不知不觉间剥夺了我忘记你的权利。 你占据了我高中生活的中心,高考之后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了,于是把志愿填到离家很远很远的广东,并与大部分高中同学失去联系。 我想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 可是…… 说回那天聚会,我犹然记得你打扮的很漂亮。 黑色的皮靴,紧身的黑裤,黑色的V领毛衣,脖子上什么都不戴,锁骨已经是你最好的装饰了。单看这些,其实你穿的很普通,可你在外面搭了个烟灰紫的兔毛短款外套,眼尾相应扫了紫色眼影,连眼底那颗痣也不知怎么化成了紫色,亮点一下子便出来了。 不止我注意到你的妆容,体委小声问:“稀奇了,陈西桃那妆挺祸国殃民的,可却不俗诶。” 学委紧接着说:“所以女生要有气质,看上去才能没有廉价的脂粉气。” 我听完只想发笑,谁说男生都直? 大家开始喝酒,聊天,从学习扯到感情上,谁和谁分手了,谁和谁居然在一起了,然后问起你。 你理所应当的说:“我单身啊。” 大家都特别讶异:“怎么和学长分了呀?” 仿佛只有我特别理解这种结果的发生,因为我知道你不爱宋明扬,你看向他的眼神和看向我是一样的。 你不想讲太多关于宋明扬的事,大家识趣的没多问,姚勇在这个话题即将翻篇的时候,大喊了一句:“那我们大树还有希望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 我当时一块排骨就含在嘴里,腮帮鼓鼓的,愣愣看着你,眼里有东西藏不住,还好大家都没看我,我和其他目光一起看向你,你愣了一秒然后低头笑了:“害,你们这是在破坏我和陈树纯洁的友谊。” 你说完这句话,大家才将目光转向我,我反应很快,笑说:“再说我都有对象了,你们这也是破坏我和我对象不纯洁的友谊啊。” “哎呦呦,大树瞒的够紧啊!” “我的天,这一个个的就剩我一个单身狗了!” “有照片吗拿来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我却有意无意望向你,你没什么反应,听着大家说,嘴角若有似无噙着笑,是那种很礼貌的笑,仿佛觉得话题无趣,却又不能显得不合群,于是随便做个样子罢了。 我挺失望的,桃,真的挺失望的,我失望于我的谎言,失望于你的表现,更失望的是我没资格失望。 那天我们再没有其他交集,后来散场了,我们乌泱泱一帮人在饭店门口道别,我看见你对班上其他女生摆手,说一会有人来接,我没停留,打了个车走了,却在上车之后对师傅说在这附近绕一圈。 绕完一圈再回到饭店门口,恰好看到那个男生来接你,你们步行往南去,在路边摊停了下来,买了两根烤肠,笑呵呵的说着话,吃完了才打车离开。 那男生我认得的。 孟亓,和你一起在数学竞赛中拿名次的高一学弟。 我知道他喜欢你这事儿,是在高二秋季运动会上。 一中抓学习抓的很严,高三禁止一切除学习以外的活动,高二的运动会是我们高中阶段能参加的最后一届,项目很快都被报满了,除了三千米。 然后你报了,于是我也报了。 比赛那天,还是有不少人都等着看你的,咱们一起去检录,后来女子运动员先跑,我在一边看你,你从一开始就跑的很慢,到最后几乎是在挪步,有人喊:“陈西桃,受不了就下来吧,没事的。” 你累的话都说不出,摆摆手,继续往前冲。 最后一圈冲刺的时候,赛道上只剩五个人,你跑的最慢。 大家全都激动的围上去,给运动员们加油,后边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碰到了我,我下意识往后扭脸,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孟亓,他没有凑上前,而是在看台上站着,目光紧紧跟随着你,只一眼我便知道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这种眼神我不是没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因此并没怎么在意,转头继续去看你。 最后的200米冲刺你突然发力,疯狂往终点跑,全场都沸腾了,我远远看着你,全身的血液也都沸腾起来。 你前面的人好像知道危险在靠近,于是也都开始加速,我为你揪着心,恨不得上去替你,最后你拼尽全力,也只超过了一个人,以第四名的成绩冲过终点线,整个人重重跌倒。 你倒地后,班上的人一拥而上将你扶起,我恨那其中没有我,可一想,就算有我,我也不会是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个。 分卷阅读101 我站在起跑线上,枪声响起的那刻,飞奔而去,沉重呼吸,跑完第一圈我便感到无比难捱,可当时你坐在椅子上,边喝水边冲我有气无力的招招手,似乎是在说加油。 我想,我最后能以第二名的成绩冲完全程,不是因为我有力气,而是因为我有理由。 替你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我们两个人的荣光,就是我坚持的理由。 尽管你好像对成绩并不看重,但我单方面的完成了我所谓的仪式感。 很多人都评价我是个阳光挺拔的男孩,我也一直按照期待,往阳光挺拔中生长,可这样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因为你而把姿态放的很低。 我不是叫树吗,低到尘埃里我也是愿意的。 当然,我是说表面上。 表面上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比一般男生要冷淡。 我记得有一次晨读下课,你要按例收数学作业,可因为你在疯狂补英语作业,便转脸问我:“陈树,可不可以帮我收个作业啊。” 我淡淡看了你一眼,说:“我没空。” 你当时表情错愕,有点尴尬,说了句:“那好吧。”就不情愿的起身去收了。 我刹那间升起一阵愉悦的感受,那好比一种证明,你被宠坏了,可我拒绝了你,我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这件小事你肯定早就忘得干干净净,可彼时的我,居然幼稚的以为用这种反差,就能引起你的注意。 你根本不把我拙劣的演技放在眼里,直到有一天,你的校服裙摆上被人不小心洒上了红墨水,想去厕所清理,却被一帮男同学笑话是经血,你又气又急,刚想抄书本砸过去。 我大着胆子喊了你一声,举一盒红墨水问你:“需要吗?” 你连想都没想,无声接过来,摞开盖,冲着笑声最大的那个男同学裤.裆泼了过去,又故意装惊讶说:“呀,你怎么来大姨夫了?” 惹得哄堂大笑。 后来因为这件事,你开始主动与我讲话。 某一天晚自习之后,我故意慢吞吞收拾书包,你在我前面边收书包边和我说话,你说你刚刚想到了件有意思的事儿,你说我们都姓陈,名字的字加起来,还恰好是“桃树”。 我怔了一秒,看向你:“这话你以前也说过。” 你有点惊讶,问我:“什么时候?” 我装作稀松平常:“开学第一天,那会儿咱俩坐一桌。” 与其说对你一见钟情,我觉得用日久生情或许更合适,第一眼的惊艳不过是“见色起意”,我们做过几小时的同桌,调位之后也一直坐前后桌,日子久了,发现你上进、专注、纯粹,以及其他单独说不出所以然,很微小却很迷人的特质。 我提醒你之后,你拧眉仔细想了想,惊喜说:“对,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来晚了,就最后一排有空位,我一看是个帅哥,特开心就坐下了。” 你这话简直搞疯了我,我再也抑制不住,笑问:“真的假的?” 你耸耸肩说:“你对你的外表有什么误解吗?”还八卦兮兮的凑近我说,“我可听说不少人追你呢。” 我腼腆笑笑说“哪有”,一颗心因为你的三言两语便成为雀跃之地。 现在想想,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你讲话的语气和神态,满是坦荡纯粹,一丝一毫女生对男生的害羞都没有,根本就是同学之间稀松平常的顽话。 可那时候我被快乐冲昏了头,我以为你对我多少是有好感的,于是在相处中越来越大胆,开始不自觉对你有占有欲,我不喜欢你也和别的男生嬉笑,不喜欢你和学委一起讨论数学题专注的样子,不喜欢姚勇总抢着帮你做值日。 很多个不喜欢夹杂在一起,我就向你表白了。 那是在体育课上,我们坐在高低杠上远远看天,天蓝的一丝云都没有,你说:“这种颜色的蓝最忧郁了。” 我看着你的侧脸,你表情有些哀伤,碎发被吹得很乱,加重了你那一刻的易碎感,我心中万般汹涌,隐隐感觉就是这个时候:“桃子,我们恋爱吧。” 你很缓慢很缓慢的看向我,似乎觉得突然,可又没有惊讶的神色。 我趁热打铁:“不喜欢我也没事,我们可以先试试,试过还不行的话,再做回朋友。” 你愣了愣,点了点头,说:“只是试试。” 我高兴地想要在原地跳起来,激动地心都不会跳了,可我怕这会令你骄傲,于是只是表现的一般高兴,淡淡笑说:“多多指教。” 我后来才知道,我那时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急需一个出口,我恰好利用了你的茫然和无措。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走在校园里都比以前更吸引目光,尤其是和你一起走,那些目光能把我身上戳一个洞。 有一次我去厕所,听到隔壁在议论。 有一个人问:“你说陈西桃初吻是不是给陈树了?” 另一个人回:“难说啊,都是男的,心里那点心思谁不知道?谈都谈了,还能忍得了?” 我从厕所出来之后很挫败,那会我们已经谈了五天,可是你比从前对我还礼貌,我看不到我们接吻的可能性,连牵手的希望都觉得渺茫。 说实在的,我们整个恋爱都没什么特别的回忆。 我后来经常想起的只有一件事,却与孟亓有关。 那天你考的很好,心情也不错,我说送你回家你没拒绝,路上告诉你班里有人给咱俩起了个CP名,你打断我,问是不是叫“桃树”,我说你真聪明,你笑开了, 分卷阅读102 说这帮人真是没创意。 我却很喜欢。 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加在一起,多么的宜室宜家。 正笑着,无意间看到汽车玻璃反光照出的人脸。 我心咯噔一跳,立刻想起那是运动会上一动不动望着你,和你共同站在领奖台上的孟亓。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余光打量了他一下,觉得构不成威胁,也就没再多想。 等车到站了我送你下车,目送你的身影消失于眼前,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就到花摊去买了束花,挑花的时候发现孟亓居然也跟了下来,他也在看花,我知道那只是一种伪装,他本质上是在观察我。 你那天问我是否对自己外貌有所误解,我忘记告诉你的是,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不然也不可能大着胆子去向你表白。 因此当孟亓出现,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让他打量我。我想,我们外形上的反差若不能令他自卑,也该令他知难而退,等离开的时候,我故意瞥了他一眼,很不经意那样。 情敌对情敌最深的蔑视。 说实话,我现在后悔当初那样做了。 因为一周之后,你就判了我死刑。 那天是3月26日,一个寻常的周五,你爸在学校门口拦住了我,说要和我谈谈,你不让,昂着头,双眼充满反抗,像一头倔强的牛犊,把我护在身后。 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怕给你惹麻烦,于是按照你的指示一言不发跟在你身后,随后你和你爸回家了,我在原地站了好久。 然后第二天,你就宣布要和我分手。 ===== 作者有话要说: ===== 天地之间一棵树 第53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下) 你是怎么说的呢,让我想想。 你小心翼翼,问我:“你之前说,我们如果试过还不行的话,还能再做回朋友,还算数吗?” 我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看你皱着眉,丧着脸,很是懊恼的样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的,以后我们都没法好好面对彼此了。”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你,那么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我还是想坚持:“再试试吧。” 我小声的说,几乎呢喃,这四个字,真的用尽了我所有的骄傲。 你却一心想结束话题:“还好我们只在一起半个月,人生那么长,相信我,半个月的回忆没有多少,说忘很快的,以后你会遇见更多好姑娘,上了大学天地就更广阔了,你也会喜欢上别人。” 你这话我倒背如流。 因为你当时条理那么清晰,讲话的时候神情那样诚挚,甚至直视我的眼睛,不给我闪躲的机会。说完话之后,你见我不言语,便转身就走了。 我就这么被你抛弃在原地,小孩被抛弃尚且能哭喊几句吧,女生失恋好歹还能撒撒娇吧,可我呢,我不想令你厌弃,更不愿被你轻视,我知道纠缠只会换来你的厌恶,而沉默或许还能令你尚存一丝愧疚。 于是我站在那里,静静说服自己,脑子里飞速运转我以后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其他盯着我们的眼睛。 那一刻我觉得,我就像天地之间一棵孤独的树,阳光不照耀我,雨露不滋润我,鸟儿不栖息于我。 回到教室之后,你在低头做题,我看了你一眼,低头走到座位上,不敢承受其他同学哪怕根本没有深意的眼神。 同桌问我:“怎么了,看你脸色不怎么样,你家桃子也闷闷的,你俩吵架了?” 这话就像是拿牙签,在我伤口上一下一下的摁,尖锐的痛苦我至今难忘。 然后我笑了:“我们分手了啊。” 漫不经心的语气,为了不被你看低。 然后你肩膀忽然僵了一下,我看出你想转身却不知怎么面对我,于是我拍拍你,见你转头,很平静的说:“怎么不告诉大家呀?” 你试探的看着我的眼睛,顿了两秒,才笑:“对啊,我们现在就是好朋友。” 这会儿已经有很多同学看向我们,姚勇走过来,问:“太突然了吧,谁提的?” 我悠悠看了你一眼,想说“和平分手”这样令我们彼此都不太尴尬的回答,你会错意了,忙说:“陈树提的,他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好。” 大家一片咋舌,姚勇审视的看着我说:“看不出来啊。” 你特别冷的回他:“我是当事人,我会骗人吗?陈树是个好男孩,我和他在一起时间虽然短,但很开心,我们以后做朋友了,不希望有人说三道四。” 陈西桃,你真贴心。 可我稀罕你这种善意吗? 你以为这段关系在大家眼里由我结束,我便能好过一点,所以如此骄傲的你即使被抛弃,也可以。 可你有想过,大家会信吗? 大家即便信,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外人的目光。 我失去了你,永永远远的失去了你,或许我从没拥有过,我在你我关系结束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期待,这不是我无病呻吟,因为我早就在那短短的两周内,看清了你我的未来。 如果你爱我,早就会爱上我,无论是学习,家人,还是外界的任何不确定因素,都不可能动摇你,因为你从来都是生而热烈的。 所以你爱宋明扬吗? 你们在一起之后,他来班里找过你,给你送资料书,你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没有光,就像对普通同学那样。 可既然没有光,为什么却能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高三开学,我们没分到一个班,但偶尔 分卷阅读103 还是会听到有人讨论你的事,有人猜测你和宋明扬撑不过高三,大家都说异地恋很难,你们俩长得都好,肯定耐不住寂寞。 他们胡侃,说完还故作无意的来试探我的态度,我表现出没有什么看法的样子,但却在心里恶毒的希望他们说的成真。 蛮可笑的。 距你说分手那日已经过的这么久了,你这野孩子转身离去潇潇洒洒,而我却仍旧以一棵树的姿势站在原地。 我永远走不出那个下午了,可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偶尔见到你点点头打个招呼,偶尔听到有同学说你被星探发现却拒绝了当明星的机会,偶尔听说有人在书店看到宋明扬教你学习…… 我对你的事情只能靠听说。 你骗了我,我们再也不是朋友。 哪怕现在想想,对你表白这件事,恐怕都是我一生最大的疑惑。 我在想,如果我不对你表白,是否还能相安无事与你做朋友,可这个念头出来,我又马上推翻自己,因为我知道,如果不对你表白,我可能会一直遗憾。 是遗憾更绵长,还是后悔更深远,谁知道? 捱到毕业。 发成绩那天我和你有了坐下来聊天的机会。 你好像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热的满头是汗,我大着胆子问你要不要坐下来喝杯奶茶,你居然答应了。 你喝西瓜汁,我喝杨枝甘露。 饮品上桌之后,我看着你游离的神情,心蓦然收紧,问你:“考得怎么样?” 你说:“还行。” 我顿时放松了下来,你没说不好,意思就是没有为考试成绩而烦心。想到这,我又紧张起来,轻轻问你:“那你是怎么了?” 你目光深深,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却笑了:“我就是觉得有意思。” 我问你:“什么?” 你说:“陈树,谢谢你。”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从你高中闺蜜的口中知道,那日你亲眼撞见了宋明扬出轨。 因为看到了肮脏,所以感激某些纯粹。 可彼时的我并不知道你的心思,坐了一会,我又问你:“毕业之后打算干吗?旅行?进爱好班?打耳洞?纹身?” 我话好多,你沉默了。 然后你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笑笑,说:“好。” 你拿包转身出门,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脸对我说:“陈树,希望你一直都是那个少年。” 我愣住了,扯扯嘴角,却在颤抖,说不出话,也笑不起来。 然后我目送你消失于川流不息之中。 把你归还于人海,再起身朝人海中走去。 人生那么长,遇见非爱不可的那个人的几率太小,我给自己洗脑,不信忘不掉你。 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于过去的朋友联系减少,谈了个女朋友,这些都是一开始我为忘记你而做的努力。 女朋友叫王西桃,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我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因为你的名字重名率很低,而她恰恰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和你一样的话:“好巧,我们的名字加起来是桃树诶。” 她长得不是很漂亮,勉强算中等,可性格很好,也是热烈的充满活力的女孩,我和她在一起之后有一段时间很放松,看着她笑的时候,我差点误以为自己终于要脱离那个命名为你的苦海。 可这不过是自我麻痹,我醒悟过来是在大一寒假。 那日我乘车去朋友家玩,回来的时候在车上遇见你正昏睡,你睡时眉头紧锁,我目光渐深。 想起前几日听我妹妹说要去找你弟弟玩,我特意领她过去见你,那时候的你是那么平静,可短短这么两天,你便显得有些萧条。 我担心你,就在你前面斜对着的位置看着你,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慌张上车,急慌慌的满车乱看,然后将目光定在你身上,再也没移开。 他盯着你,朝你走过来,向你旁边的人说聊什么,坐到你身边。 他并不喊醒你,而是痴痴看着你。 我的目光像被火烧了一样痛,我起身去门边坐,戴上帽子,把自己包裹着,不去看你们,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 车到站了,人们拥挤着,在车停住的那刻晃到一起,有人碰到了我,我反应了一秒才抬头看,却见你满是担忧的看向他。 我看不懂你。 目光一路跟随你们,下车的时候,他忽然转脸朝我看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们的眼神里都有凌冽的光飞速闪过。 他朝我点点头,我也向他点点头。 他也认出了我。 孟亓。 是他啊。 车门关闭,我被隔绝在一个彻底没有你的世界里,而一门之外,你的世界,变成了你们的世界。 我看懂你了。 原来你爱一个人时,是那么温柔,温柔的像一轮月亮。 只有爱能将你这个骄阳变成月亮。 开学之后我便和王西桃分手了。 她闹了一阵,见我是认真的,也就不再闹了。 你看,大家其实都很识趣,不被爱,那就也收回爱,多公平,也多清醒。 我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只有我会一头扎进深海里,再也不愿回到陆地。 可是陈西桃,你不能说我没有努力过,王西桃的存在还不够证明么,她令我过早认清什么是“徒劳无功”。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微博,你微博不像朋友圈更新那么勤,从高二到大二结束只有两条内容。 第一条是晒B大入学通知书。 第二条是2021年的9月6号,你写:一起去未来。 分卷阅读104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去看过你的微博。 大学几年我们没怎么联系。 我很想你,但我一次也没有去白市找过你,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你,一次也没有赞过你的朋友圈。 我能做的就是把你每一条朋友圈截图保存起来,或者在思念沸腾的时候,发一条为你可见的朋友圈,有时候是一张天空的照片,有时候是分享一首歌。 不打扰你,并非是因为我温柔,而是因为我骄傲。 我想让你认为,我早就忘记了你,你在我心里早就什么都不是。 这样仿佛就显得公平了很多。 后来听说你被保研,而我在广东实习,除了不谈恋爱,我和其他青年人并没什么不同。我开始关心股票基金,关心房价和五险一金,成了大千世界的俗人一枚。 你不再像阵痛般存在于我的世界,你就像我心口的一颗痣一样,和血肉连在一起。 我本命年这年,久违的在五一期间回了一次家。 到家那天小雨点打扮的很漂亮,我笑问:“知道哥哥要回来,打扮这么好看?” 她说才不是:“桃子姐姐要订婚,陈赵约了我过去。” 晴天霹雳就这么劈在我头上。 你订婚那天我没去,后来小雨点拍了很多照片,我看了,你笑的很好看。 后来你在朋友圈秀恩爱,我点了个赞。 那个赞是一个句号。 我停止做这个世界的异类的句号。 我同意家里人的相亲,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开门见山告诉我,她心里有个一个喜欢的人,但那个人已经结婚成家,所以如果我不介意她心里有人,她就可以同意结婚。 这正合我意。 她当老师,在烟城有编制,于是我也从广东回到烟城来,我们之间没有繁琐的求婚,订婚等流程,我们商量好见家长,两家一起挑了个好日子。 三个月搞定所有,我甚至在你之前结了婚。 结婚那天我没有给你送请柬,但发朋友圈晒结婚照,你也给我点赞了。 后来小孩出生,妻子取了大名叫陈静,问我取个什么小名好? 我想了想,说:“桃子。” 她笑的很开心,说:“也行,我记得你爱吃桃,叫桃子多可爱。” 我笑笑,抱着女儿没有讲话。 桃子三岁的时候,你结婚了,在烟城办的婚礼。 那一年你二十七岁,长像却没有二十七岁女人的成熟之气,还是像十年前的你,婚礼那天,你没有和别的女人一样穿白纱,而是选了红纱。 陈赵带小雨点去婚礼现场,回来之后,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跟我妻子讲在婚礼的见闻,说孟亓是多么的爱你,还说以后结婚也要穿红色婚纱。 她并不知道我们的过去。 事实上,我早就沦为你世界里的甲乙丙丁。 我们之间那点事儿已经过去十多年,很多曾经知道的人,不再记得我们短暂的恋爱,而有些人就算记得,也不会再提及。 现在和未来,唯有我一个人,固执的用爱你的方式,替我自己记住了这段往事。我想,哪怕只有我记得,那些时光就依旧不死。 只是偶尔有时候,我会想念被你的光包围的日子。 只有那些八卦,那些提问,那些闲言碎语的存在,才能证明我也曾以特殊的身份进入过你的世界里。 想想多普通,我和你短暂的在一起了一下,随后分手,彼此都找了别的人,然后和所有平凡人一样结婚生子。 我看到你很幸福,那么在你眼里,是不是也以为我很幸福? 我看见你从2019年的3月27日走出我的视线,一路朝前,走到2029年的6月6日,步履未停。 你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我还停在2019年的3月27日。 其实你早就在那天,就把忘记你的权利给了我,我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你知道吗,我常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年深月久的爱着你。 以前我不知道答案。 后来读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才明白过来,少年时遇见太惊艳的人,和少年时便已是一个执念太深的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偏偏两样都占了。 客厅里小雨点还在同我妻子讲你婚礼上的喜事,我独自躲进书房,写下这些给我自己。 青春终结了。 桃子推开门,露出圆脑袋,她拿着一本诗集跑来我怀里:“爸爸,我要给你念诗。” 我笑笑捏捏她的脸蛋,说:“好。” 她背《题都城南庄》,小小的她完全不理解其中深意,笑嘻嘻看向我像在讨赏,一字一句背完那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作者有话要说: ===== 爱吃桃的何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