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国师奶大的狗子们要反扑》 分卷阅读1 ?  被国师奶大的狗子们要反扑 作者:偷腥肥羊 文案: 长生不老大国师X鹰鸷病娇小少爷,日更求收~ 手眼通天的大国师突然罢官归田,常年活在其淫威下的文武百官无不拍手称快。 同年春,边陲村落来了个道姑,住进西边闹鬼的房子里,当天晚上那房里病死的少爷,诈尸了。 道姑名曰沈钰清,天生眼疾,能见鬼神,精通玄学岐黄之术,人送外号诈尸人。 来村头一天,就占了陆家祖宅,掀了陆小公子的棺材,还抱着人尸首睡了一夜… 说也怪,这夜过去,原本早该死去的陆少爷居然又活了?! 陆少爷长得娇滴滴,比纸还脆弱,动不动就吐血,被沈钰清尽心尽力养在身边,天天以药膳滋补,鸡汤浇灌,极尽温柔呵护,村里小孩都馋哭了。 在老母亲的呵护下,陆少爷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 陆少爷争气,考中状元,在京城当了大官,村里张灯结彩,恭贺官老爷回乡。 没想到迎来的是冷冰冰的官差。 马背上陆少爷英姿勃发:大国师沈钰清,坑陷忠良,搜刮民脂,罪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现革除国师之职,缉拿回京… 至此: 眼疾道姑大变大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病弱少爷换一副面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温柔国师X不孝“儿孙”,前期温馨治愈种田,后期宫庭朝堂变幻莫测。 有敌对,无关对错,阵营不同,但两位主角敢爱敢恨有始有终,HE结局。 再说下设定: 1、女主大国师,长生不老,大男主整整100载! 2、涉及科考,有怪力乱神,不恐怖,种田温馨治愈养成文! 3、内有私设,架空朝代,勿考据! 内容标签: 强强 虐恋情深 种田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钰清、陆霖 ┃ 配角:预收《老公和我都是穿来的[慢穿]》 ┃ 其它:新文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那个女人不老不死 立意:搞好乡邻关系,共创美好生活 第1章 国师她眼盲 启凰十五年,政局朝稳,国泰民安,当朝大国师疲于政务,一心归隐,并于初春雪融之际,递交了辞官书信。 大国师被历代君王追为上尊卿,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当朝国师更是利用职务之便坑陷忠良、搜刮民脂,罪行桩桩件件,实在罄竹难书,是以此次国师官罢归隐,同期受其压榨剥削的官员无不拍手称快。 后来大国师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但同年临夏,江南一偏远村落来了个衣着怪异的道姑。 此时正是播种农忙,庄稼地里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大家都因为发生在土地上的怪事耽搁播种而烦恼。 事情是这样的,这边是长宁村新开荒的土地,本打算趁着好天气种植出来,但近日这田间新翻的泥土却频频无火自燃! 村里因此事焦头烂额,眼看就要错过播种的好时机,大伙只好投钱请来镇上的道姑,别是触怒了地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打扰它们清修,这才以野火作祟,若这邪祟道行不深就请道姑除之,若实在难以根除,那他们也就只好忍痛放弃这块地了。 整个村翘首以待,是以人刚出现在村口就被几个年轻人连拉带拽的请来了,但这道姑…与他们想的有些不大一样。 那是位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说她童颜年岁不大,但却一头鹤发白眸,似乎不能视目。 她身着一身淡青襦衫,腰悬一块圆形玉盘,很高很瘦,比村里的妇孺还高一个头,就像竹竿上挂着件衣服,空空荡荡的。 道姑大家都见过,说是道姑其实就是道观里供奉的神娘子,吃的油光水滑,长相穿着与村民无异,突然来这么位仙风道骨的,大家特别不适应,以至于有些人怀疑是不是镇上道观里派来装模作样凑数的。 “说的地方在哪里?”她开口问,声音不大,细细柔柔的与那外凉薄的外在完全不同,清晰传达众人耳中。 村长刘长春站出来给她引路,“这边这边,道长这边请过来看”,离得近时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令人神清气爽。 本以为道姑目不识路,打算让人拉着前行,没想到道姑脚步一转,已经到了他所指处,刘长春心中不由得咯噔下,分明能看见,还装成瞎子,别是专门装聋作哑来骗钱? 女人蹲在地上抹了地里的土灰,凑在鼻尖闻了闻,沉吟了会站起来。 刘长春,“如何?” 女人掀开白眸,连带着睫毛都是雪白,瞧着没什么人烟味,她拍了拍手,道,“两个法子,一,等这块土地上的烟火燃尽再来种植,最多还需要小半月,若是觉得时间太迟,易可主动引火,等烧尽了土壤里的易燃矿物,之后就不会再发生自燃情形。” 不仅 分卷阅读2 如此,这种燃尽后的黑土,营养价值很高,非常易于种植。 “就这?”刘长春不怎么相信,想到之前的传言,他不放心又询问道,“那这土地下可有什么邪祟之物?” 女人听到,扭头过去,她皮肤白皙,五官长得也很精致,但那双空洞洞的白眸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 刘长春见她眸子偏了偏,径直看向自己旁边的位置,他旁边明明什么人也没有,但这女人却盯着那处看了许久,而后她笑了下,意味深长递给刘长春一个囊袋,里边隐约有幽香绵长的味道传出, “以后还是少打死人的主意,不然害人害己。” 被女人讳莫如深的视线打量着,刘长春当场惊在原地,手脚禁不住一阵阵发凉,拼命想将手腕上的链子藏起来,再等回神见女人已经离开,慌忙追出去,“道长!道长怎么称呼?” 沈钰清:“老道姓沈。” ……这时候镇上道观里与村里提前有约的神娘子才上气不接下气赶来,“晚了晚了,有事耽搁忘了时辰…” 众人这才知这位才是他们等的道姑,刘长春和一干村民回头,早已经不见那抹高挑的身影/// 长宁村三面环山,后山山高树莽,前方就是平原滩涂,多的是河流和农田,村里虽说不是很富裕,但能保证温饱。 寥寥几十户人家,越是往西边走,就越偏僻,这时候地里忙活的村妇扬首,见一抹雪清身影停在那宅大房子外,她也没仔细看,就忙喊道,“姑娘,里边刚死了人闹鬼,可去不得哟!” 沈钰清站在门外没做声,相对于村里其他的平房,这房子红墙绿瓦,宅子几进几出,从做工修缮的细碎之处都能看出房宅的精致,只是久无人打扫,落叶遍地,草比人深,看的荒凉的紧。 不顾人劝阻推开门,入目是口棺材,就停在天井的院子里,红漆紫木,看着渗人的很。 可沈钰清却跟无事人般跨门进入,绕着这棺材看了一圈,棺材并未压严,明显新漆还未干,证明棺材里的人刚走不久。 沈钰清可一点不客气,直接推开棺盖,里边的人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那是个男孩,瘦的脸颊凹下去,洽白的脸色带着淡淡的死气,身上的丧服套的歪歪扭扭,扣子都系错,加上这宅子无其他人,很明显,是这孩子临死前拼着最后口力气套上丧服然后自己爬进棺材沉棺的。 伸手下去碰孩子冰冰凉的脸,沈钰清眯了眯眼,刚走不久但还有救。 她在棺材四角点了燃香,伴随着白腾腾的雾状升腾而起,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弥漫整处宅子,离得棺材越近雾气越深,除了沈钰清,人鬼皆不可靠近,她附身又往男孩嘴里塞了颗指拇大小的药丸,手指顺着他喉咙往下梳理。 沈钰清表情淡漠,不知怎么又带着些忧伤,“我能做的都做了,你要加油。” 就这样等到晚上,还是没有动静,沈钰清看了天色应是无雨,添了燃香,干脆将棺材里的人往旁边挪了空位径直躺下去,她皱了皱眉,无关其他,仅是手里人凸起的骨头太扎手了… 第二日清晨,树上的鸟儿叫个不停,陆霖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天井,思维还很僵化,奇怪他还没死? 他是个病秧子,已经病了好几年了,一个人在这个宅子里住着,之前还有小厮,后来宅子传出闹鬼,小厮丫鬟慢慢跑光了,他一人,卧病在床躺了两年,前几日知道自己这条贱命要到头了,提前置办了寿衣和棺材。 本以为闭上眼就逃离了这个世界,于他而言,那些厉鬼地域都要比现世来的吸引人,至少那里不是他一人,有鬼也极好的。 随着周身感官慢慢回笼,最先闻到的是股淡淡的幽香,陆霖动了下虚软无力的手,顿时感觉到异样。 暖暖的,软软的,手感很好还很有弹性,是个人? 陆霖慢慢抬起头,与双清丽的白眸对视,白眸的主人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视线停在摸在她胸前的手上,玩笑道,“这么大了,还想吃奶吗?” 陆霖一惊,烫着手般急忙缩开,但因为身体无力,整个身体不听使唤,连人带抱栽倒在女人身上,顿时那阵幽香更清晰,似乎是什么草香,说不出的好闻,如远山,如云织,幽幽淡淡。 本以为会被女人推开,但沈钰清没有,沈钰清身体靠后靠在棺壁上,伸手将他往怀中搂带,像哄小孩一般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醒了就好,不怕了,以后都不害怕了。” 陆霖本来还在挣动的手突然停下来,凉薄了半世的心差点漏掉半拍,镇定后问道,“你…认识我?” 风徐徐的吹,叽叽喳喳的鸟叫就没停过,沈钰清沉默许久,开口,“以后我会慢慢认识你,我叫沈钰清,沈钰清的沈,沈钰清的钰,沈钰清的清,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 这算哪门子的介绍,不管怎样这女人也太奇怪了,但陆霖大病初醒又死里逃生,实在坚持不住,眼眶撑不起眼皮,就这样眼皮打着架不怎么安心的昏睡过去。 陆霖再次清醒是在 分卷阅读3 自己的床上,鼻翼间环绕药香的味道,动静就在门外。 他费力起身,撑着墙头往外走,每走两步就气喘如牛,憋红了脸到了门前,那个淡青色女人就蹲在院子里头,对炉子上的药煲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扇,见他出来扬脸对他笑了下,那双眼睛眯起来形成半月牙状,嘴角上翘温温柔柔的还有对小酒窝。 陆霖沉着脸,退却刚才的慌乱,脑子里迅速闪过七大姑八大姨,再一一对比认识的亲友,甚至平生有接触的女人,全部排出在外,结果就是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他不做声,在门前的梨花躺椅坐下来,视线一直落在对面女人身上。 沈钰清一会站一会蹲,几次望向陆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什么全在脸上,陆霖抿唇,等了会也不见她开口,于是道,“想说什么就说?” “你亲人呢?”沈钰清迟疑问道,这宅子里似乎前后就他一人。 陆霖年岁看着不大,又因久病不愈身体瘦弱,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常年一人住这么大宅子怎么想都奇怪。 可陆霖因此猛地拉下脸,小小年纪那眼神极为忌惮和犀利,如同触碰了某块禁区,阴沉沉的开口,“你问这个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新书,日更,喜欢收藏~ 第2章 国师有心事 “我们很熟吗?”陆霖偏着头冷淡的问,看得出来陆霖人不大却深谙人心那套,处事待人都非常警觉。 沈钰清苦笑,“关心一下都不行了?我若真待你有企图,救你作甚?” 陆霖转眼,细密的眉头紧拧着,心中知道沈钰清说的没错,若不是她自己早死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求着她救,忍不住要腹排一句“多事”。 但毕竟人对他有恩在在先,陆霖最不喜欢欠人情,自己跟自己拧巴半响,才默默道出句,“都死了。” 他答的一脸平静,似乎早就接受事实,习以为常。 “嗯?”沈钰清反应了会才惊觉陆霖是在回答她刚才提出的问题。 【你亲人呢?】 【都死了。】 沈钰清停顿了下,忙垂头去看炉子里的火,往里边加了根干柴,“那之后,就…没人照顾你?” 这话问的轻,而且少了几分底气,没被陆霖听到,自然就没得到回应。 刚巧这时候炉子上火候差不多了,沈钰清忙不跌熄了火,将药倒入碗中端去给陆霖。 陆霖没接,他抬首瞪着自己那双比女孩子还细腻的眉眼,心道自己还没大意到要喝陌生人递来药的程度。 沈钰清却误以为他怕苦,手上在衣襟中一翻,不知在哪拿出颗糖豆,哄小孩似的,“吃了药身体就不难受了,要喝光光才有糖豆吃哦?” “……”,陆霖侧目,忍不住额头青筋直冒,这女人把他当成三岁小儿了? 但看她悻悻捧着碗药那期待的样子,无形中还嘟嘴卖萌诱哄,“喝吧?快喝?喝了给你吃糖豆?” 陆霖倒不是真想吃那颗糖豆,只是软下来后毒舌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不知怎么又闹着脾气,抿着唇戳道,“江南的医生都看遍了,说我这病治不好。” “别听那些庸医的话,你这病不重,我能治!”沈钰清净睁着眼睛说瞎话,人病的两只脚踏进棺材了你说重不重? 但治病这事,当今世上沈钰清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死人都能被她抢回来,别说没死的人,阎王爷来了都要仔细斟酌一下,不然也不会在年轻的时候闯下个“诈尸人”的称号。 陆霖这生最大遗憾莫过于这身病症,他本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但眼睁睁看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近两年又卧病在床,形如半瘫,活生生被这身病症磨平了菱角,再大的抱负和仇恨,若是没命来担负,都是空话。 若沈钰清真能治好他这身病症,让他重获新生,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见他肯喝药沈钰清高兴的不行,睁着牛那么大的眼珠子,硬生生将药碗往人脸颊上杵,碗沿在陆霖薄的透明的皮肤上凹陷下一道印子,沈钰清跟个瞎子似的,边杵还催促,“喝啊?怎么又不喝了?” “……”,陆霖:你嘴往脸颊上长吗? 陆霖喝药的时候打量沈钰清的眼睛,发现那里边并不是单纯的白,光线越强的地方,比如阳光照射着她瞳孔就会附着一层雪色眼障,这个时候她动作也会尤为迟缓,似乎能看见但看不太真切,而光线越暗的地方反而会退却雪障,变为深幽黑亮的瞳孔,且不会有强光下视力模糊的情况。 他曾经在书上看过,这是一种叫“阴阳眼”的瞳目,夜间的视力更佳,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现在太阳躲进云层里,背着光沈钰清在他喝完药后准确往他嘴里塞进一颗糖豆,视线也清明许多。 又不是小孩子,陆霖才不屑吃这糖豆,只是这甜腻的味道一化开在嘴里,就忍不住吮了两下,甘苦退却,牙齿翻来覆去磨在糖豆上,就是舍不得咀嚼,想要这味道在嘴里多停留一会。 分卷阅读4 沈钰清笑了下,揉了揉他的脑袋,陆霖脸颊微微发红,吃着糖就不计较她顺便摸自己的头了。 正是清风徐然,外边突然有人敲门,陆霖当即被惊的一抖,随即又故作镇定,但沈钰清见他坐立难安,似乎有些畏惧,再看向院门的视线就暗了暗,这孩子都敢一人睡棺材,大白天怕的总不会是鬼吧? 沈钰清起身去开门。 “别开!”陆霖喘着粗气,扶着墙软软的站起来。 沈钰清没做声,径直从里边打开门,外边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粗布麻衣袖口裤腿挽起来几道,露出结实漆黑的大腿,应该是刚从田间劳作上来,脚上还沾着淤泥,猛一见到沈钰清,男人还是被吓了跳,窘迫后退两步,“沈…沈道长…” 原来是来找她的,沈钰清直直盯着他,“有事?” 男人怀里抱着篮子,似乎对这处宅子非常忌惮,飘忽的视线落在沈钰清脸上,“这是俺们地里长得红薯,甜的很,昨日你帮了俺们村,村里没别的好东西,就这些您别介意…” 他说着将篮子递上来,沈钰清接过见红薯上边还放着几个鸡蛋,高大男子抠了抠脑袋,“俺媳妇刚生了崽子,家里有多余的鸡蛋,就给拿来了,俺家就住旁边离这不远,有事找俺。” “谢谢”,沈钰清很真诚的道谢。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本想多嘴说这地方不安宁,沈道长要不要换个地方住,可转眼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陆霖,当即吓得变了脸色,但碍着沈道长的面,才没转身就逃,此时发着抖带着哭腔说道,“那俺…俺先走了沈道长…” 沈钰清点头,男人转身就跑。 院子里陆霖松了口气,但见沈钰清立在门口还不进来,正要过去看看,沈钰清转身关门没让他看清外边的东西。 “怎么了?”陆霖见沈钰清表情有异? “没什么”,沈钰清淡淡提着篮子进来,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鸡蛋羹喜欢吗?我给你做?” 要说那扬大柱就是刚才给沈钰清送红薯的大个子男人,家住陆家宅子旁边往东不远处,这村里就属他家挨着陆家宅子近,村里其他人平日里不敢靠近这边,所以就指使扬大柱回家顺路捎东西过来。 要说大男人顶天立地什么也不怕,可这陆家宅子着实邪门的很,不少人在这边看见过穿红衣的女鬼,一人两人说可能是谣传,但半个村子人都亲眼见过,更别说扬大柱他家就挨旁边,见过不止一回,若不是家里穷,早就举家搬迁了! 扬大柱跑了不远回头看了眼,正好看见那红衣服的女鬼冲他招手,当即吓得屁滚尿流。 回了村就将此事说给别人听,长宁村就这般大,风一吹消息就传遍了村子,是以田间乡邻全部在摆谈这陆家宅子的事情。 听闻那陆家祖辈有人在京城里当大官,这房子是后来才建的,说是为了以后养老。 你说这城里住着不舒服,非得来村里养老,倒也是件稀奇事,这宅子修起十几年没人来住,那会倒也平平静静,可就在三年前,宅子里突然搬了人来,听闻是京城回来的少爷,但这位少爷素来不爱露面,在这住了三年总归也没几个人见过。 只是听说白肤红唇,长得比姑娘家还娇滴滴,男生女相最爱招来不干净的东西,那之后这宅子里就不太平了。 后来更是听闻这位少爷疾病缠身,久病不愈,想来就是被恶鬼缠身,前几日最后一批大夫撤出来,就告知这位少爷不行了,棺材都准备好了,大伙唏嘘之余,也就将其当个新鲜看,谁也不敢踏足去瞧里边的情况。 直到这位沈道长到来,搬进宅子住了一夜,这少爷就又活了?! 人都是这样,越害怕越想知道,这等邪门的事情经过几口相传,什么仙女下凡、恶鬼相争等等说的那叫一个天马行空。 只村长刘长春蹲在青石板上闷闷抽着水烟,听婆娘郭霞说的天花乱坠,久久没吭声。 郭霞有些犹豫,“长春,你说那沈道长到底什么来头啊?若是有些道行,请来咱家看看…” 刘长春吸了最后一口自制烟,将烟管叩在石头上敲了两下,整理好又收起来,站起身看了眼婆娘,“再看看吧。” 陆家主宅,沈钰清在厨房找了半天,只找来半颗发芽的土豆,半袋泛黄的糙米,还有小盒盐,油都见底了,翻开坛子的时候还窜出只老鼠,吃过的锅碗瓢盆堆了一地,乱七八糟的长了不少蜘蛛网。 沈钰清叹口气,放下篮子,撸起袖子打了盆水来清理卫生。 直把需用的锅碗瓢盆洗的能看了,这才架火烧锅,做个简单的蒸蛋,蒸了几根红薯,简单的与陆霖解决晚饭。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农家没灯,看过去漆黑一片,重重树影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决定今晚上是个不平静的风雨夜。 沈钰清晚上视力更好,即便不点灯也看的清,她推开陆霖的房间。 屋子里点着小夜灯,陆霖已经躺下了,听到动静他坐起来,“作甚?” 沈钰清笑笑,“夜里害怕吗?要 分卷阅读5 陪床讲故事吗?” “不需要!”陆霖扑头盖脸盖上被子躺下。 沈钰清笑了声,“无情”,这才关上门出来,她在门外站了会,黑夜里如履平地,完全没有负担的走去隔壁的房间。 合衣躺下没多久就有动静传来,再次睁开眼,在夜里对上双阴森森的红瞳。 第3章 国师的来历 那红衣服的鬼被猛地一脚踹下床,接着沈钰清从床上坐起身,看那红衣鬼在地上滚了两圈摔个狗吃屎。 “你…你不怕我!”红衣鬼抬起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两双眼瞳流着血泪,在夜里龇牙咧嘴的样子非常渗人。 沈钰清轻笑一声,“鬼都怕我,你怎么不怕?” 她起身,饶有兴致的转到红衣鬼身前,蹲下来捏住人下颚仔细打量,红衣鬼估计从没遇到这样的人,懵然的同时吓得往后撤,“你你你你别过来!” 沈钰清皱眉,一把捂住人嘴,“闭嘴,不知道隔壁有人在睡觉吗?吵醒了他我让你做一回真鬼!” 红衣女鬼猛地瞪大眼睛,沈钰清笑意盈盈,“下午就见你托着块红布在这附近晃荡,这宅子里功德旺盛根本不招鬼稀罕,就是你扮成鬼在这附近招摇撞骗吧?说说?谁让你来的?为什么这样做?” 红衣女自知暴露了,冷静下来想这宅子的公子是个病秧子,而这位不过是外乡人,根本管不到她头上来,抓到又如何,只要她回去换了这身衣服打死不承认,又能把她如何? “不说?”沈钰清挑眉,正思索拿人怎么办,被女人看准时机一推一个跟头。女人站起来,嗤笑沈钰清不顶事,“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从这里滚出去!” 转眼女人跑出去,沈钰清从地上起来,附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层,清笑,“这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外边正吹着大风,树影攒动,别说整的挺吓人。 红衣女人匆匆往回走,边走边抱怨这鬼天气,她到底是胆子大,又习惯夜里扮成鬼出没,只是走着走着总感觉有东西跟着她。 女人一向不信邪,但也急迫的加快脚步,这东西却离她越来越近,空气中还有种臭味,像是什么动物的粪便,味道愈加的浓烈,直到一道硕大的鬼影打在身后,她停住回头,表情逐渐龟裂,惊恐至极,“鬼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回荡在村子里。 第二天,有人发现倒在陆家主宅外的红衣鬼,一传十十传百,半个时辰不到外边挤满了人看热闹。 有人发现,“哎,这不是咱村头首富陆大富家媳妇吗?” “哎,还真是!” “她怎么在这?还穿这一身,刚见还以为是哪里的脏东西!” 这话提醒了现场的扬大柱,他仔细打量倒在地上的女人,一拍膝盖,“老天爷,这不就是总出现在陆家这附近的女鬼吗?大家看看像不像?”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越看越像,原这陆宅的红衣女鬼是陆大富家媳妇扮的,太缺德了! 乡亲们没少被吓,七嘴八舌讨论着,这边那陆大富听到风声找来了, 这陆大富与陆霖算远方亲戚,隔着辈分远,陆霖祖辈上在京城做官,听闻权势颇大,而陆家其他分家亲戚老表,多少沾光受用,陆大富借着主家庇护成为村上第一富,在村头修大房子,长宁村将近一半田地都是他家的,年年找长工劳作,坐家里数钱收租,镇上都有粮食铺子。 陆大富长得膘肥体胖,见媳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动了怒气,“哪个天杀的敢动我媳妇,我要他偿命!” 村里人来就见她躺这里了,也说不上怎么回事,但好在人没事只是昏过去了,陆大富转眼就去找这宅里人麻烦,媳妇为啥来这他心知肚明,但躺这门外,就肯定跟里边人有关系! 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陆大富恨不得动脚踹,“里边人呢?陆霖小子!死里边了?!给我出来!” 大门打开,陆大富喝了满肚子气打算冲那病秧子撒,冷不丁见一位比他还高的冷淡女人,吓得话头又吸进肚子里。 别说,初见沈钰清的很少有人不会被吓到,她的外貌太独行特立,仅一眼就看出与常人的差别。 特别是那双雪眸,冷冷淡淡大夏天都能让人打个寒颤,她扫了眼众人,视线落至门前陆大富身上,“什么事?” “你又是谁?”陆大富眼馋这陆宅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家就剩陆霖这么个丁头,本以为熬到他升天,以后这陆宅还不是他说了算?只是怎么突然又冒出个陌生女人,陆大富当即大怒,推开人要往里去,朝着院子就大骂,“陆小子!你给我出来!我们冒着砍头的罪名将你从京城救出来,你对你姨都做了什么?!” 陆霖早就听到外边的吵闹,只是不怎么理会,这样的情形多了去了,总归就是辱骂几声再打些秋风。 反正这宅子里的东西被他们找各种理由搬空殆尽,也没什么好拿的了。 人情冷暖陆霖体会的多了,活一天是一天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往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分卷阅读6 接着门外一声闷响,扬大柱在外吼道,“哎大富你怎么推人啊!沈道长您没事吧?” 原本静默的陆霖霎时睁开眼,下床推门出去。 外面沈钰清已经被人搀起来,陆大富撒泼惯了,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见陆霖出来,上前质问,“这个女人是谁?就是她害的晓君?陆霖你听叔叔的话,村里人都说这女人邪气的很,早些把她赶出去!” 沈钰清倒没什么事,侧身整理衣着。陆霖出来后视线就一直落在沈钰清身上,闻言才扭头回去,面无表情的问陆大富,“谁让你推的她?” “你说什么?”陆大富还以为自己听晃了,陆霖这孩子被他们接回来后就是个闷软蛋,对他们一家客客气气的很,即便过分了些也知趣不会发脾气,他还说这孩子好控制,若是不死,收来做个义子倒也是得到陆宅的一种法子。 陆霖盯着他,一字一句,“不想活了吗,你敢动她?” 面前的人纵使身形脆弱瘦小,骨结林立,似乎风都吹得倒,但那双眸子深不见底,阴鸷冷僻危险,乍一看让人心里发毛。 陆大富吞了吞口水,正要说话外边再度闹起来,“大富,你媳妇醒了赶快去看看吧!” 这当口陆大富母亲陆大娘也赶来了,人群中沈钰清一眼就认出她来。 陆大娘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您您您…您是…” 沈钰清伸手要拉她起来,陆大娘吓得往后颠倒,跟媳妇抱成一团,陆家媳妇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沈钰清魂不守舍,如同看见这世上最惊恐的画面,什么话也说不出。陆大富看不下去,将两人拉起来,“娘,小君,你们到底怎么了!” 陆大娘哪顾得上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大…大人…” 沈钰清抬手阻止她继续说,蹲下来轻叹一声,“你也老了。” 这话众人听得不明不白,反倒陆大娘心里跟明镜似的,细碎答道,“是…您一点没变…” 沈钰清看她,“你先起来。” 陆大娘发着抖,匆匆看了眼陆霖,又看了自己的儿媳,就什么都懂了,更加无颜面对沈钰清,她爬起来慌乱对沈钰清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拉着儿子儿媳就匆匆离开。 路上陆大富心有不甘,“娘,那陆小子前两天还要死不活,这才几天怎么又精神了!” 陆大娘一路上听他抱怨,忍不住一耳光扇过去,“我让你贪!” 儿媳也吓坏了,她还沉浸在昨夜的恐怖里,仿佛这时候才缓过神来,陆大富捂着脸,“娘你打我干甚?!” 陆大娘忧心忡忡,“我之前就说少打那宅子注意你们偏不听!” 陆大富有些委屈,“陆霖小子本来要死命短,那宅子也没人要啊,我们与主家好歹还沾亲带故,不能便宜了外人…” 陆大娘瞪着儿媳,“所以就让她装鬼吓人,这样就没人敢接近那宅子?打那宅子的主意?” 陆儿媳楚楚可怜,“娘,昨晚我见到鬼了,真的见到了…” “你活该!”陆大娘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她谁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去找她的忌讳?!” 但面对两人疑问,陆大娘却打死不做声,这事知道的越多不见得是好事,要想他们一家子过的安生,以后就不要再提那人的事情,何况,当年那人亲手将陆霖交到她手上,她可是应承过要将人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养,现在变成这样,嗐都造的什么孽! 陆宅红衣女鬼的事情彻底清晰明朗,这陆家人强势也不是一两天了,村里人多少都明白点门道。 只是陆大娘也是在京城谋过差事的人,一向有头脑,把家里也整治的服服帖帖,倒是对村里新来的道姑恭敬的很。 众人猜测,许这道姑也大有来头,对沈钰清也就多了几分讨好敬意。 反观陆霖一脸冷漠,对于来慰问的村民直接转身进屋,沈钰清笑着圆场,“病着呢,许是哪里不舒服,各位别见怪。” 待人散去后,沈钰清才拴上门回去,陆霖坐在躺椅上看她,用很陌生冷僻的视线,“你是谁?这下能说了吧?” 沈钰清沉默走进去,立在陆霖身侧。 陆霖倒拉着眼睛,从下往上睨视,冷言威逼,“不说就从我家滚出去!” 沈钰清抿唇,沉默了会,道,“我认识你父亲。” “你放屁!”陆霖一个字都不信,沈钰清看着最多也就二十四五,怎么会认识他父亲! 他算看出来了,这女人专门找理由来恶心他,陆霖气的手抖,喉间居然逼出一丝腥甜,若不是没力气,定要翻江倒海发泄一通。 沈钰清怕他太激动,忙解释:“我真的认识他,他托我照顾你”, 说着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金镀冠羽的令牌,正面雕龙走凤,背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金令,陆霖一眼认出,这是他父亲从不离身的金羽令,是先皇赠与,见令如先皇亲临,就是当今圣上见令也要行礼拜叩! 是当今这世上,最有权威的金羽令。 沈钰清将金羽令 分卷阅读7 交给他,蹲在他脚前轻声说,“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唯一会对你好的人。” 第4章 国师一根筋 【户部尚书陆敏,兼国前太子辅首,旧从乱党,通叛倭寇,私吞赈灾银两,致死江南百十乡千万余人,其罪当诛,今斩陆家上下八十二口,亲贵共罚,以儆效尤!】 黄沙漫漫,小儿妇孺啼哭不停,随着那一声“斩立决”,满眼尽是猩红杀戮。 陆霖从噩梦里惊醒,猛地坐起身,气喘如牛后背皆是汗湿,他抚额平息半刻,耳间全是午夜梦回那些凄厉的喊叫。 外边已经天光大亮,陆霖批起衣服来到窗前,又是一个好天气,院子里头的杂草除了,视线看着开阔了许多,两天前沈钰清说要在这种些青菜,看样子她还真准备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锄头随意搁在一边,人不在院子里,外边有人说话,陆霖打开门出去,看清门口正与沈钰清说话的是隔壁的扬大柱。 沈钰清还是那身万年不变的青衫,腰间白玉盘从不离身,站在门前细细听着什么。 经过几天相处,村里人发觉这位沈道长并不如她人那般清冷,实则是位很好相与的人,村里那块自燃地经她指导,村里抱着试试的态度连烧几天,还真有效,之后这地成了肥沃的黑土,之前没人要的地现在成了争抢的宝藏农田。 自这陆宅退却凶宅体质,清晨日落余晖映衬下反倒多了道道霞光,看着就令人心情舒畅,来的人就越发多了。 不知道讲了什么,没一会沈钰清就关门进屋,手上竟然提着两只新鲜杀好的兔子。 陆霖双手环抱堵在走廊路口,“你最近倒是交了不少朋友?” 沈钰清没听出他口吻里的不悦,笑眯眯提起两只兔子,“今天给你做麻辣兔肉,喜欢吗?” 陆霖没回答,站了会,问,“他找你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沈钰清推着他往里走,笑着道,“既然醒了,来帮我的忙。” 陆宅是二进的院子,里边还有个院子,沈钰清将院子打扫了堆了两堆黄泥,还有一些折枝的香枝叶,泥土混合香枝形成辛辣冲鼻的味道,陆霖捂住鼻子,站边边儿上就不肯上前了,沈钰清见他眉头皱的死紧,伸手将他拉过来,“你站那么远怎么帮我?” 陆霖打小是有些洁癖的,什么灰啊脏的,绝对不会动手碰一下的。 沈钰清无奈,“你以为我让你干什么?” 男孩子发育慢,陆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矮沈钰清一个头,所以沈钰清跟他讲悄悄话就要稍微弯腰,翘屁股那姿态很撩人。 但不知她说了什么,陆霖红着脸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沈钰清从上往下瞄了眼陆霖腹下,“怎么不行?难不成你小小年纪就已经与女孩子亲近过了?” “你胡说,我——”,陆霖哽住,红着脸楞在当场,事关他的男子汉气概,有跟没有都很难以说出口。 沈钰清光看他表情就知道这是颗纯洁的小白菜,遂摸了摸他的头,“男孩子嘛,总归发育慢些,不必苛责自己”, 她笑盈盈,“既然如此,赶快按我说的做,若是害羞我不看你就是。” 说着她还真背过身去。 陆霖躁红着脸,实在很难以启齿,呆站半响妥协道,“你先出去。” “嗯?”沈钰清不解回头。 陆霖忍无可忍,“你站在这,我尿不出来…” …… 沈钰清心灵手巧,那两堆黄土在她手上慢慢成形,做成个半人高的泥炉,这炉子形状奇特,还没完全做好,但大致看外形像个葫芦,别说还真有点炼丹炉的模子,而且也没了刚才辛臭味。 但陆霖一想到那泥土里掺杂了什么成分,就头皮发麻,一言难尽,避而远之。。。 沈钰清沾的双手是泥,被陆霖嫌弃到极致的表情逗笑了,“有这么恶心吗?以后你要吃的药,大部分都从这里边精炼。” 陆霖猛地变了脸色… 沈钰清成功作弄,满脸忍俊不禁,“也有你怕的时候,这就对了,小孩要有小孩的样子,日常板着脸会早早变成小老头?” 陆霖哼了声,不屑的嘟囔道,“那也是你先变成老太婆。” 沈钰清笑了笑没说话,在水盆里净了手,顺路要摸陆霖,被他忙不迭避开,沈钰清大笑,“趁着天气好,出去走走吧,别老呆在家里,那样是认识不到朋友的。” 中午沈钰清做好麻辣兔肉,端着碗筷出来见陆霖又窝在梨花藤椅上看书,这孩子兴致单调的很,不是看书就是发呆晒太阳。 沈钰清有些发愁,这样下去估计媳妇都找不到,以后要孤独终生了。 想的太远,沈钰清摇了摇头将碗筷放下,又摆放一锅热气腾腾的稀粥,“吃饭了。” 陆霖放下书过来,面前照例摆着一碗汤药,他没说什么一碗汤药下肚,旁边递来颗糖豆,沈钰清笑眯眯,“我一会要出门,你要去吗 分卷阅读8 ?” “去哪?”陆霖的面色最近在汤药的滋补下好多了,嘴里含着糖豆鼓起腮帮子问。 沈钰清:“家里什么都没了,得去置办一些回来。” 陆霖还没说话,沈钰清已经替他决定了,“你去,必须去,因为我没钱,你得去付钱。” 陆霖:“……” 吃过午饭,沈钰清拽着陆霖出发了,路上沈钰清细心教他,“遇到人要好好打招呼知道吗?” 陆霖本来就不甘愿被拉出来,这时候臭着脸,“我又不认识他们!” 沈钰清拉着他走在前面,很耐心的说,“打了招呼不就认识了?不要臭着脸了,要笑,爱笑的男孩运气才不会差…” 陆霖窘迫跟在后边,路过无数投来笑意的村民,红着脸小声嘟囔,“烦人…” 长宁村位置偏僻,要置办东西得去长宁镇,走路就半个时辰,但陆霖大病初愈,身体肯定经不住,沈钰清听了村民建议,在村头找了个牛车,托着两人去到镇上。 下了牛车,沈钰清在镇头请拉牛车的大伯吃了碗面,在这般等着他们回程。 长宁镇靠着大河,河道两边都是房屋铺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沈钰清一头白发鹤目本就奇怪,身边还有位娇滴滴的公子,自然引得来往人流频频相望,沈钰清不得已在街角买了两顶帽子,自己一顶,陆霖一顶。 要说这过日子的精细活,沈钰清也是头一回,基本油盐酱醋还是知道,米面几袋几袋的买,好在买的多,店家高兴承诺送货到家,沈钰清转身找陆霖付定金,就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对面一家点心铺。 沈钰清先拉着他付钱,给了店家地址,立刻就拉着他去了对面的点心铺,“老板,这几种花色的点心都给我来几份!” 陆霖表情还是克制的,只是眼睛直落在那包装上,沈钰清接过包装打开喂了块到他嘴边,铺子里都是人,陆霖有些别扭,迟迟不肯张嘴,沈钰清懂了,少年人脸皮薄,尤其陆霖又是打死了嘴硬的。 沈钰清塞了块在他嘴里,双手将人护在胸前,悄声道,“我遮着你,别人看不见,想吃就吃。” 感觉怀里陆霖小声动着腮帮子,沈钰清心里软成一片。 又去菜市场订购了肉类和鸡蛋,还买了些这个时节的时蔬,前面有人过来,撞了下陆霖,陆霖一顿,还没说话,沈钰清已经先一步将那人拉住了,她摊手,“交出来!” “交什么!你神经病啊!”来人应该是这镇上的流氓痞子,一头黄毛,这会捂着荷包模样比沈钰清还嚣张。 沈钰清蹙眉,要说话被陆霖拉的开来,陆霖敏锐注意到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听到动静往这边来,抿唇,“算了。” “他偷了你钱包”,沈钰清实事求是。 黄毛一听,立马凶神恶煞的嚷道,“谁他娘的偷你钱包了!我这里要没有你怎么说?是不是要跪下来给爷道歉!” 另有几人肩上扛着刀棍怒气腾腾杀过来,应该是黄毛兄弟。 一看就知道这伙人是专门偷盗团伙,东西说不准早被转移了,有点眼力劲的就当吃了个闷亏,这钱包肯定要不回来了。 但哪曾想沈钰清是个死脑筋,别的闲杂人等她根本没在意,一双雪眸尽数落在黄毛身上,“就是你偷的,拿出来。” “我可去你的——”,黄毛估计没曾想这女人还真敢当场跟他叫板,抽过兄弟的棍子照着人就挥下去。 一声闷响,棍子打在肉上,沈钰清惊愕,陆霖已经抬起手腕子硬生生替她挡住这一棍子! “陆霖!”沈钰清将人扶住,要去看他的手腕,陆霖将袖口紧紧捂住,不让她看,径直将她推开了些,这才瞪向众人,“还不滚,等着我报官吗?” 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黄毛啐了口痰,举起棍子扛在肩头,讥讽两声,笑着带着众兄弟潇洒离去。 说什么沈钰清也要将陆霖带去医馆看伤,撸开那层袖子,三指宽一道青紫,肿的高高的,因为陆霖皮肤细腻白皙,瞧着还是很吓人,沈钰清小心检查,幸好没伤到骨头,沈钰清有些气闷,“你帮我挡什么?我皮糙肉厚,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陆霖不作声,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冲上去了,只是,当时见沈钰清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觉得就凭那身瘦成竹竿的身形,肯定接不住这一棍子的威力… 第5章 国师的香道 帮陆霖上好伤药,沈钰清又找医馆买了几种药材,都是些稀罕不常见的香料,医馆大夫觉得奇怪就多问了两句。 沈钰清笑着,“大夫尽管拿,我有用的。” 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听她声音暗测年龄应该不大,忍不住多嘴警告,“这里边有些香料可不能随便使用,有毒无毒先不说,若是用的不恰当,可是要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沈钰清接过药包道谢,“我都懂得。” 待两人离开后大夫摇了摇头,“懂什么懂,这香道之事,就是联通阴阳两间的桥梁,普通人还是切莫沾染的好… 分卷阅读9 ” 因为刚才的事件,两人耽搁了些时间,错过与赶牛车大伯约定时间,赶去镇口大伯等不及就先离开了。 这会天色尚晚,恐怕等不到赶夜路的顺风车了,沈钰清倒是无妨,只是陆霖额头都是细密的虚汗,显然是难受的紧了。 要说陆霖也是近日才能下床,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但身体底子亏空严重,不是朝夕就能补回来,刚才又帮沈钰清挡那一下,现在吊着手臂不能用力,刚才走那一路,若不是沈钰清突然揭开帽子看,还不知他要咬牙坚持到何时去! 好巧不巧,钱包丢了,摸遍全身,细碎的零钱全部拿来买了香料和药材,不然就在镇上住一晚明日再回。 沈钰清看着手上的药包欲哭无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手足无措的情形,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也没这么多手忙脚乱。 陆霖见她如此,喘了口气,“没事,我还能走,咱们回吧。” 沈钰清有些后悔了,后悔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她在陆霖面前蹲下来,“上来,阿霖,我这就背你回家。” 陆霖十五岁了,少年人的硬气摆在这,强撑着怎么也不会要沈钰清被他的,那太丢人了! 沈钰清侧过脸,眉眼弯弯,声音细腻温柔,“求你了阿霖,我想背背你。” 第一次见她撒娇,陆霖一怔,反倒先不好意思了,只是这么大人还让背多让人难为情啊,陆霖心中天人交战,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而沈钰清不等他上去就不起来,陆霖红着脸,终归趴了上去。 紧接着沈钰清稳稳当当将人背起来,“抱紧了,不然摔了我可不管。” 陆霖尴尬的不知放哪里的手慢慢从后挽住沈钰清的脖子,沈钰清往上颠了颠,两人默默往回走。 天几乎全黑了,陆霖已经看不太清,周围树影重重看似危机四伏,但躺在沈钰清的肩上,似乎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们。 就这样带着一点点晃荡,陆霖在沈钰清背上安心的闭上眼,无声无息的睡过去。 感觉到背上的人睡熟,沈钰清动作更轻,走的也更平缓,陆霖不重但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但她就保持这个姿势,缓缓背着人往长宁村的方向走,夜路上的星子很亮,沈钰清的眼睛更亮。 不知不觉来长宁村好一段时间,第一天就找到了陆霖,但这段时日,看似得心应手实则并不轻松,原本以为能平安将陆霖养大,但首先他的病症就非常棘手,看似简单的挖地挥锄,只挥几下就满手水泡,做的饭也不好吃,好在陆霖不嫌弃… 今日是有些急躁了,但她在努力学,也在慢慢适应现在的生活。 沈钰清抬头望天上的星星,轻声道,“霖儿,这些事我也是第一次做,真希望你长慢一点,等一等我。” 她看不见的背上,陆霖默默睁开眼,深邃的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而后再次轻轻合上。 第二日,沈钰清又在捣鼓她那个炉子,用火烧过后外壳变得坚硬无比,正好拿手上的香料药材试试手。 这世间,有少数人能看见彼世的东西,像沈钰清天生的阴阳眼,彼世的东西并不单单指鬼神,更多是植物的精气,是动物的精魄,是人类自身幻想出来的鬼神,他们不是人,甚至没有人形,形状各异,有的甚至只是一道雾气。 沈钰清把它们统称作灵体,谁也说不清那些东西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也许上一秒存在下一秒就消失了。 但也有个别彼世的东西,因为生前作用力太强,死后留下的灵体对现世造成一定的影响。 沈钰清虽然能看见,但并不能直接干扰,而是要用一种异术,叫香秘之道的异术。 无论植株还是动物和人,他们身上存在的东西都可炼化香道,不同的味道合成可以直接影响彼世的灵体,或安抚或驱逐或倾听或询问或超度,修为高深一些的,甚至能利用香道控制灵体,以达到某种目的。 但是这种香道糅合过程非常艰难,而且很有可能遭受灵体反噬,真要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沈钰清深谙其道,其中选材、分量、器皿、火候、时辰、风向、方位、气候等等全部要精确到位,一丝一毫不敢粗心大意。 以前在炼丹房不吃不喝守上几天几夜是常有的事情,长期以往,不断淬炼打磨,不光是精神上还是□□上的,沈钰清才练就一身举世罕见的炼丹和香道秘术,所以之前说她医术闻名遐迩,倒也不太对,这香道,也叫御鬼之术,才是她最拿手的本领。 沈钰清从内院出来,没见陆霖,走出去才见门口来了个陌生的黑小子,站在门口与陆霖说话。 黑小子人不大,大约十三四岁,一见她,忙不迭要跑,被沈钰清提着后领子给拖回来,“见我就跑?我有这么可怕吗?” 黑小子陆霖都不怕,就怕沈钰清,眨着小眼睛向陆霖求助,陆霖臭着脸,一甩手将人直接交给了沈钰清,“他就是来找你的。” “哦?”沈钰清去看黑小子,随口就唤道,“小黑,找我什么事?” “我才不叫小黑!”很显然黑小子不 分卷阅读10 喜欢跟狗一个名字,他哽着头,从下方瞪着沈钰清,“我叫铁牛,杨铁牛!” 沈钰清实在不知道铁牛与小黑有什么区别,似乎村里给小孩取名都喜欢用狗蛋铁牛这些名字,据说小孩名字越难听越能活。 沈钰清从善如流,“好吧,铁牛,是你父亲让你来找我的吗?” 杨铁牛实际是隔壁扬大柱的大儿子,两天前扬大柱来找过她,沈钰清看着手里新鲜制作出来的香囊,对杨铁牛道,“你带路,我这就过去看看。” 路上陆霖也跟上来了,沈钰清意外杨铁牛竟然跟陆霖是自来熟,与他多有亲近。 要知道陆霖的性子实则臭屁的很,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表情,村里人都不敢与他接触,他似乎也无所谓。 不过毕竟两人年龄相仿,有些同龄人的默契也不奇怪,沈钰清甚至如老母亲一般欣慰,陆霖总算有朋友了,对杨铁牛就更加和颜悦色笑眯眯,“铁牛,你母亲和弟弟如何了?” 说到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杨铁牛有些气馁,“弟弟一直哭,声音都哭哑了,阿娘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昨夜咳了血,所以一大早阿爹才让我来请您去看看。” 杨家离着陆宅不远,两息间就到了,沈钰清先看到门上穗禾上挂着两串大蒜,上面还撒着狗血。 推开门进去,青酒味伴随着淡淡的尸臭,沈钰清不动声色打量,扬大柱听到动静跑出来,见是沈钰清,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扶着门一脸焦急手足无措,急的都要哭了,“沈道长,求您快看看内子,咳血止都止不住,大夫都说没救了!” 杨铁牛变为一阵风跑进去,沈钰清进门前先扫了眼台阶下一堆不知名果子的壳,抿了抿唇没说话,跟着进去了。 屋子里暗的很,到处点着香贴着符纸,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哭的声音沙哑,还在扯着嗓子大哭,被杨铁牛呆愣的抱在怀里。 陆霖站在门口没进去,见沈钰清信步走进去,路过杨铁牛抱着婴儿时,伸手随意点了下婴儿的额头,也不知怎么哭声慢慢就停歇了,之后婴儿睁开双眼,睁着大眼睛无辜打量众人。 “不哭了!弟弟不哭了!”杨铁牛惊喜的大叫。 沈钰清没作停留,稍后来到床前,低低打量床上瘦的脱形的妇人,她闭着眼,脸色惨白的跟死人有的一拼。 沈钰清抹了一滴她嘴角沁出的血迹拿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是果味的青酒混合着尸臭的味道,她回头看扬大柱,“她孕期的时候是否有给她吃过一种黄色果子?吃了多少?” 扬大柱正沉浸在制住小儿子哭泣的喜悦中,闻言不敢耽搁想道,“是有一种黄色果子,那是山上长的一种山果子,有一天偶然摘了一颗,回来见媳妇喜爱吃,就常去摘,沈道长是这果子有什么问题吗?” 沈钰清没回答,而是问,“吃了多少?” “这…”扬大柱如何算的清楚,有时候摘一背篓回来,媳妇吃干净就又去摘,可以说孕期间都没断过。 沈钰清摩挲指结沉吟半响,再看向妇人,从袖中拿出个精巧的盒子,里边一共两枚拇指大小的丹药,之前喂陆霖吃了一粒,现在只剩下一粒,她没作多思,喂妇人吃下, “这种果子有个名字,叫“招魂果”,味酸甘涩,时间久了会形成一种叫青酒的物质,鬼怪爱食,人若只吃少许无甚影响,但若是吃的多就会招来那些东西”, 她顿了顿,而后看向扬大柱手里的婴儿,“令妻的命我会尽力保住,但这孩子,是孕期用招魂果包裹出生,早就受够了污蚀,改了体质,以后就算能活下来,只怕也会异于常人…” 第6章 国师的香囊 沈钰清拿出香包,用绳子拴起挂在婴儿的脖子上,淡淡的木香,小孩子欢腾的很,呀呀伸着小短手去抓。 沈钰清握了握婴儿的小爪子,“除了洗漱,以后这香包都不可取下来,若是湿了或是掉了,就来找我换新的。” 杨铁牛刚才亲眼见过沈钰清的神通,对她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此时重重点了点头,但内心中又对沈钰清刚才的话有些担心,“道长,我弟弟以后真的跟常人不一样吗?” 沈钰清看他,抬手很温柔的分了下他前额遮住眼睛的刘海,“若是不一样,你还喜欢弟弟吗?” 觉得她的声音比雨落下的滴答声还好听,杨铁牛再度点头,“他是我弟弟,不管怎样我都喜他。” 沈钰清笑弯了眉,将婴儿递给他,“这就行了。” 至于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目前看来,应是出生就能看见彼世的东西,而且这身体质,恐怕一辈子都要受彼世东西的骚扰,沈钰清这香包能保灵体不靠近他,但其他就要靠他自己适应了。 从杨家出来,陆霖沉默走在沈钰清身侧。 “在想什么?”沈钰清问他。 陆霖扭头看她,那双瞳孔漆黑如墨,深沉的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沈钰清天天与他相处,有时候也看不透他,将早有准备的香囊拿出来,在他面前晃 分卷阅读11 一晃,“放心,我早给你也备了一个。” 陆霖看她径直将香囊别在自己腰间,淡淡的竹青素色,里边带着香味与沈钰清的身上的幽香有些相似,但又有些区别,像是草木的香味又带着柠檬酸甜,沈钰清给他戴好,还偷偷道,“给你的是特殊的,比刚才的香包好。” 陆霖习惯性抿唇,“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沈钰清点头,“但它们与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你怕吗?” 陆霖摇头,印象中就只有叔婶家为了争抢主宅扮成假鬼吓跑照顾他的小厮,或是接近这房子的人,所以那天,他才怕沈钰清失手开门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受惊吓,而沈钰清当天怕他受惊言行多有遮掩,无形中两人倒是为对方想到一处去了。 仔细想想,人心确实要比鬼神可怕多了,老一辈常说人死了魂魄还留在世上,陆霖小时候觉得害怕,现在想想,若真的有,倒还真想看一看… 沈钰清最怕看他这幅多愁善感的模样,一巴掌将人拍的踉跄,“小伙子,打起精神来,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 她下手没轻没重,陆霖差点被拍的吐血,顿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吃过午饭,沈钰清将院子里另外半块地杂草拔掉,松了土,种下村里送来的种子。 她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反正囫囵丢下,盖上土浇上水,陆霖在一旁看着,觉得这要能发芽长出青菜才有鬼了… 忙活一会,镇上的店家拉着牛车来送货,都是昨日里买的东西,沈钰清将挨着厨房空余的房间收拾出来做储物室,大米香面放一起,油盐酱醋各色酱料开盖装盒,蔬菜全部摆好,鸡蛋装篮,整个厨房焕然一新。 剩下就是些鸡鸭鱼肉,夏天根本放不久,沈钰清曾在书上看过做成熏肉便能储存的久些,就打算做成熏肉。 陆霖出来就看沈钰清垫着两个小板凳,垫着脚站得高高的,正拿着弯刀割垂下来的柏树丫子。 “下来,太危险了!”,陆霖走过去,小心扶着凳子。 沈钰清早看着天井上的树梢不顺眼,一到晚上吹风,得劲似的群魔乱舞,她倒是不在意,怕吓着小年级的陆霖。 刚好要用树丫子熏肉,今日作势要将垂下来的树枝修理掉,这样阳光透进来,院子里才亮堂。 凳子本就不稳,有人扶着沈钰清胆子更大,陆霖急的不行,又怕她摔下来,“下来,找人来弄。” 沈钰清:“这点事还找谁来弄,你扶好了别动。” 她顽固,陆霖也没办法,只好扶着凳子眼一眨不眨望着上头,沈钰清砍得差不多,抹了把额头的汗,正打算踩着凳子下来,这会太阳正大,她瞳孔模糊一下没注意踩偏,顿时整个人跌下去。 下边陆霖伸手接住,扑通一声,双双倒地。 好在下边都是松软的泥土,加上沈钰清倒下时潜意识怕压到陆霖手臂的伤,调转转了身子,落地时变成她垫在陆霖身下。 撞入的软怀如玉,馨香扑鼻,陆霖当即昏沉了脑子。 亲昵接触下的沈钰清并不如外表那般清瘦,该软的地方都很软,有肉的地方也不会显得贫瘠,陆霖第一次有了奇猎的感受,想要亲近的念头与身下少年人的冲动交叠,伴随着脑子里茫然和无措,令陆霖僵硬着身子手脚发凉。 几乎是零距离接触,沈钰清自然也感受到了,顿时扶他起来,看他懵里懵懂,就知道是第一次。 陆霖在她眼中就是个孩子,作为监护人当然有义务教导,但她实际也没多有经验,试着问道,“可有看过相关书籍?” 被她这么一问,陆霖更别扭尴尬,爬起来闷头就往屋子里冲,沈钰清要跟去,大门碰的声在她眼前关上。 沈钰清摸了摸差点被门拍扁的鼻子,在外敲着门,“阿霖,没事,每个小男孩都会有这一天,千万别紧张啊…” “你走开!”陆霖拿枕头砸门,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按理说男孩十三四岁就要来遗精,十六七岁就成年娶妻生子了,陆霖身子弱发育晚,看着更像十三四岁,从没有过的陌生感觉令他害怕又狂躁,根本不敢往自己身下瞧一眼。 里边久久没动静,沈钰清听了会,确定人没在里边哭鼻子,抠了抠脑袋,转身去村里买了半块新鲜羊肉,打算晚上用白萝卜煲羊肉汤,给他补补身体。 陆霖一下午都窝在房间里,晚上的时候沈钰清来敲了几次门,他都没有应承。 再晚点的时候,门缝下边突然塞进来一张纸条,陆霖一眼就看见上面一个大大的笑脸。 画的真丑,陆霖刚想着,下边又塞进来一张,画着一只又丑又小的毛毛虫。 新的纸页不断从门缝塞进来,变化不同的场景,但主人公都是那只毛毛虫,陆霖蹲过去,看她要究竟要干什么。 接着,小毛虫长大了,有一身绿油油的皮肤。 猝不及防画面转变,压抑的黑色背景板,中央白色丝茧将毛虫困住,毛虫沉睡着。 熬过炎热的夏、枯叶的秋、凛寒的冬,到了来年春天,虫茧破开一 分卷阅读12 道裂缝,里面伸出一只触角,那是只美丽的蝴蝶。 沈钰清趴在地上忘我的作画,面前房门突然打开,陆霖站在里边,与嘴里还含着笔的沈钰清对望。 沈钰清忙不迭爬起来,将笔捏在手里,脸上几道青红的墨汁,她嘿嘿笑着,还未说话,倏地被陆霖一把拽过来抱住。 “谢谢你”,陆霖收紧双臂。 沈钰清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背,“想通就好,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沈钰清煲了一锅的羊肉汤,清爽的夜里点着小灯,一人喝下一大碗,发了一身的热汗,再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畅快极了。 扬大柱家媳妇彻底好起来了,沈钰清过去看了几次,面色一日比一日好。 这日沈钰清过去,崔晓娟都能下床了,见她来赶快摆了瓜果果实请她吃,沈钰清坐下,挑了几颗糖揣兜里,笑着跟她寒暄。 崔晓娟长得秀气,是江南女人特有的瓜子脸,看着温婉贤淑,接触后才发现她意外的健谈。 沈钰清刚来长宁村时,扬大柱便在还在病中妻子的指使下送来鸡蛋和吃食,可见崔晓娟心思细腻周到,也很善良,沈钰清与她投缘,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下午,婉拒热情的崔晓娟留下来吃饭的邀请,沈钰清这就回了。 临走时又被崔晓娟拉住手里塞了三只下蛋的大母鸡。 在这个村里,鸡就很贵重了,别说下蛋的母鸡,更是珍贵,家家户户都是要当丈母娘来对待,下个鸡蛋就令小孩高兴翻天。 沈钰清不要,被她硬塞过去,崔晓娟道,“沈道长…钰清,我跟小宝的命都是你救下的,三只大母鸡算什么?你若是不收,我也要拿去换了钱予你,我知你定是不差这钱的,这鸡你拿回去喂着,小霖身体差,随时有鸡蛋吃。” 万句话都不如陆霖好使,沈钰清干巴巴就收下了,崔晓娟又道,“还有我这地里的青菜不计其数,您们去镇上买麻烦,买多了又容易坏,以后想吃随便来摘,我们家的菜就是你们的。” 她抢在沈钰清开口拒绝前道,“一点菜而已,咱们庄稼人最不差的就是菜!” “……”,沈钰清算看出来了,这妹子要送的东西,没人拒绝的了,索性先应承着,以后需要来这里买就是。 回去了就将大母鸡从笼子里放出来,撒了把米让它们吃,沈钰清在院子角落里铺了干草,又简易搭了层棚子,不过没几天就换了个地方。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太埋汰,陆霖从早到晚都是嫌弃的,后来更是连院子都不愿意踏足。 第7章 国师说兰汤 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就要到端午。 沈钰清打算去后山看看,顺便采点泽兰回来煮兰汤,江南湿热,陆霖躺了几年,身上湿气重。 这兰汤就是用泽兰和一些香料熬成的汤池,洗一洗能拔除湿气,去风病,更能驱逐不详,希望陆霖一整年都有个好身体。 崔晓娟得知她要去后山,忙将自己丈夫叫着一同跟上,后山山高路远,草木繁盛,又有许多飞虫走兽,扬大柱常去后山打猎,对山上的路更熟悉,打猎顺道就带沈钰清上山。 陆霖一听扬大柱要去,说什么也要跟着,以至于后来除开崔晓娟要在家带小宝,加上杨铁牛,三人一道上了山。 临行前陆霖回屋拿了把伞在手里,沈钰清抬头看天,“今日无雨,带伞作甚?” 陆霖不说话,等几人进了山,隔着太阳爆嗮,沈钰清顿感头晕目眩。 这时候一把伞撑开遮在她头顶,挡去大半的太阳,沈钰清感觉好多了,回头看陆霖汗湿的脸,“谢了。” 陆霖没说话,走在外侧帮她挡住太阳,沈钰清比他高,遂接过伞,笑着道,“还是我来吧。” “小沈道长,陆少爷,你们关系真好,以前就认识还是、是亲戚?”扬大柱走在前面开路,此时回头问道。 沈钰清:“认识。” 陆霖:“不认识。” 两人一顿,陆霖又道,“我不认识她,也没有亲戚关系,她就是个蹭住的。” 扬大柱干笑两声,以为两人开玩笑,但也没多问。 沈钰清心里打着小九九,走在后方,故意放慢步子跟着陆霖,“喂,作甚要跟我撇清关系?我对你还不够好?” 陆霖有些小喘,汗水从脸颊流下,从下颚坚毅的线条下掉落下去,沈钰清顺着看下去,也不知怎么落在他消瘦的锁骨上,觉得非常漂亮,陆霖这孩子,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孩还漂亮,全身上下都长得好,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 陆霖撩起眼皮懒懒瞥了她眼,像是懒得与她解释,顺势飘在前面去。 沈钰清打着伞在后边咬牙切齿,这狗屎孩子,也不知是谁养惯出来的脾气! 江南地带植株繁茂,长有许多稀罕的药材,沈钰清背着小背篓,一路走一路找,不知觉满了小半背。 越是往山里走,树木越繁盛,头顶都是参天大树,脚下的树根盘结,土壤里渗出丝丝的甘甜。 分卷阅读13 扬大柱平日就在这一带打猎,要再往里去,就要小心大山里的老虎狼群这样的猛兽,所以告诫沈钰清不要再往里走,就带着杨铁牛去放兽夹,看看能不能打到山猪兔子这样的小兽。 沈钰清将帕子扑在地上,让陆霖坐过来歇会,这山高路陡,亏得他走上来了。 陆霖坐过来,松了领口的衣襟,沈钰清拿着树叶给他扇风,“如何?坚持的住吗?” 陆霖摇头示意没关系,摸了摸肚子,“饿了。” 沈钰清嗤笑,总算捡着机会笑话他了,“还说跟我不认识?要一个劲跟我撇清关系?饿了知道找我了?” 陆霖看她,“你就这么想跟我沾上关系?” 沈钰清耸肩,淡色的雪眸眨了两下,雪白的里边什么都倒映不出来,陆霖转开头,视线掠过前方的树木,沉声道,“跟我搭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将来…” 将来什么他没说,这时候沈钰清递了个饼子过去,是早上烙的,包在纸里,从沈钰清胸膛里拿出来还有点温度。 陆霖啃了两口,沈钰清又送上壶清水,陆霖喝了口,见沈钰清接过去就要嘴对嘴喝,想喊停已是来不及,沈钰清直接灌了一大口,喝完见陆霖面有隐色,她将水壶关上,“干啥?还不让我喝水了?怕你嫌弃都让你喝第一口了。” 陆霖跟她讲不通,倏地扭开头,心道算了,见第一面都能抱他一起睡,懒得跟她解释男女有别的话。 趁着扬大柱他们还没回来,沈钰清又在附近搜寻药材,惊喜的在这片陡坡山崖上发现了灵芝草! 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若是能寻来为陆霖下药,比那些汤汤水水好太多了! 但灵枝草生长的地方非常陡峭,沈钰清正发愁,不知从哪冒出个白面青年,又瘦又高,比沈钰清还高一头。 “我帮你”,那青年自告奋勇。 沈钰清没说话,走动间腰间的白玉盘发出清脆的两声响动,那青年男子顺着陡坡爬下去,将灵芝连根拔起再爬上来递给她。 沈钰清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去接了,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拽住她的手,是焦急中赶过来的陆霖。 陆霖竖眉瞪着她,“作甚?!” 他刚才老远见沈钰清冲崖底弯着腰,还以为她遇了险,匆忙间赶来,嘴里还喘着粗气,手上一用力就将沈钰清拉离陡崖外几米远,陆霖忍不可忍再次呵责,“这么抖的山崖,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沈钰清手里拿着那株灵枝草,再看那地方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青年只是一道幻影,她视线沉了沉,遂又恢复平静,无事人般对陆霖扬起那株草,“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陆霖还在气头上,看也不看那株草,重重甩开她的手,“下次也要注意分寸,明明是个瞎子尽往这些危险的地方跑!” 沈钰清知他是担心自己,讨好推着人往回走,不经意间回头,那青年男子又出现在山崖前…… 回去时扬大柱和杨铁牛满载而归,今日运气好,打了三只兔子,一只野猪,还有两只野鸡。 杨铁牛掏了一窝野鸡蛋,用树叶包好,尽数递给陆霖,“给你补身体。” 那叶子外边还有灰层,沈钰清有点怕陆霖不收伤了人孩子的心,正要代他接下,没想到陆霖伸手接了,“谢了。” 杨铁牛手背在鼻尖摩挲,闻言嘿嘿笑了两声,“你帮过我,以后就是我的好兄弟。” 哟呵,这样看来两人有故事啊,沈钰清眼冒星星看着二人,已经等不及要听听了。 原来这是发生在好几月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村里不知怎么传出母亲怀着鬼胎儿的说法,杨铁牛小小年纪却是不愿意听到别人抹黑他母亲和弟弟,当即撸起袖子与说坏话的孩子干架,对方好几人,几拳后杨铁牛就被按在地上挨揍。 那刚好发生在陆宅附近,许是惊动了宅子里的陆霖,尽管陆霖当时瘦的脱形,出来就吓坏了众人。 “还不滚!”陆霖冷着脸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冗长的袖子里还提着把长刀。 村里孩子平日被父母耳提面命不要接近这里,乍一看到宅子有人出来,当即吓得一哄而散。 杨铁牛当时也挺害怕,但陆霖只是瞥了他一眼,将长刀扔他脚边就转身进屋了。 那把刀是官兵用的长刀,看起来价值不菲,后来杨铁牛好几次想还给他,都被红衣鬼吓回来,现在那刀还挂在自己房间里。 但陆霖帮他的事情被他一直记在脑海里。 “陆霖,那把刀我下次带来还你”,杨铁牛道。 陆霖无所谓,“送你就是你的了。” 有时候少年人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建立起来,难怪沈钰清之前就觉得杨铁牛待陆霖不错。 几人赶在天黑前下了山,到了宅子门口,扬大柱硬留下只兔子,一只山鸡,晚上的时候又将处理好的野猪给送了两块过来。 邻居如此热情好客,沈钰清也不好白拿,好说歹说给了给了点银子,当买下来的。 晚上沈钰清将采摘 分卷阅读14 的药材分类放好,特别那株灵芝,怕放久了影响药效,当天晚上就碾碎了掺杂其他药材炼化,做成几粒珍贵的大补丸,不过这可不能天天吃,陆霖这种体制,七天一颗刚刚好。 另外剩下的药材能活得全部先护养起来,以后能用到再说。 原本还打算熬煮兰汤,但因为今日天色尚晚,吃了晚饭天都黑了,就留待明日,但没想到先有事情找上门。 村长刘长春找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晌午,趁着天气好,沈钰清正将宅子里的被子翻出来晾嗮,院子里熬着药香,远远便能闻到。 平日虽然少往这边来,但偶尔路过还是看到的陆宅里边的陈列,这才短短半月,陆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天井上方的竹林和柏树修理了,凭借宅院最好的朝向,洒下来的阳光充斥整个院子,院子里从左到右拉着晾衣杆,洗净的衣服被子迎风飘扬,地上的杂草也除了,除去几块小菜地,其他的青石地板扫的干干净净,庭廊里摆着几盆不知名的盆栽,散发着祥和的香草气息,最有生活气息的就是正厅前的小花园,扎了个小秋千,下边的石桌石凳旁还摆放了一张藤花木椅。 此时阳光正好,陆霖一身象牙白如意云纹对襟春衫,窝在藤椅上静静的看书。 而距他不远的院子里,沈钰清一边晾晒衣物一边隔着凭栏与陆霖说笑,沈钰清雪白的肤发,连带那双弯弯的眉眼,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炫目,与村口初见的那位淡漠的道姑判若两人。 第8章 国师与村长 刘长春携媳妇郭霞一道同来,郭霞敲了敲本就敞开的大门,与刘长春一道进去。 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到这宅子里,就感觉到周身一阵轻松和舒畅。 沈钰清请两人到石桌旁就坐,又添了茶水,刘长春沉默着放了个香包在石桌上,“这是上次沈道长给我的,说来奇怪,我一带着这香包就觉得浑身舒畅,也没那么多怪事发生了,这还要感谢沈道长。” 沈钰清点头,但又有些不解,“如此为何又要还来?” 刘长春满面焦愁,“沈道长有所不知,并不是这香包不好,就是效果太好了,所以我才不敢佩戴!” 他与媳妇对视一眼,叹口气细细道来。 原是刘长春有个大儿子叫刘尧,二十有三,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青年,突然有天在山上摔了一跤,回来整个人如同换了个人,变得呆傻犹如行尸走肉,后请了大夫来看,吃了无数副药都没效果。 听人说儿子刘尧可能在山上遇到什么中邪被鬼附身,夫妻两就去镇上请教神娘子,又是做法又是烧香,通通没用,后来那神娘子就说附在他身上的是个厉鬼,恐怕要找比这厉鬼更凶悍的鬼神才能压得住。 后山有一处古墓,听闻下边压着位悍匪,因为太过凶残,去世几十年,棺材都压不住,偶尔有村民路过还能听到里边敲击棺材的声音。 神娘子说只要取来那位悍匪身上任何一样物品佩戴在儿子身上,就能压过附身的厉鬼,夫妻两也是迫于无奈,为了儿子,不得已撬开那棺材偷了尸身上的一条手链拿回来。 讲到这里,刘长春捂住头,满心悔恨,“我真的只拿了一条手链,其他都没敢碰,但自那时起,就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之后就不断有倒霉事发生。” 大白天走在大路上都能摔跤,身上钱包无影无踪就没了,吃着饭突然掉石头在碗里等等,后来遇到沈道长,得了个香包,一切怪事都消失了,但取而代之,怪事又发生到家里其他人身上。 刘长春愁眉苦脸,“当日初见沈道长一语道破,我就知道长不简单,明白是自己不对在先,打扰先人清净,后来又将手链还了回去,但怪事依然发生,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找沈道长…” 两人来之前就听村里人说了,沈钰清不仅救活了陆霖,还将杨家的媳妇崔氏也给救活了,大家都在传这是位活菩萨,是有些真本事的,与外面那些打着旗帜驱鬼骗钱的人不同。 刘长春只恨自己没早些来恳求,不然儿子也不会遭那么多罪! 妻子郭霞也央求道,“道长,沈先生,我们知道你神通广大,就帮帮我们吧,若是能救我儿子我夫妻两倾家荡产也愿意!” 倾家荡产倒也不必,沈钰清还是要先看看人再说其他。 不敢耽搁,村长夫妻当即就带路,领着沈钰清去到家中,那病床上躺着的人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双目无神,如同缺失了灵魂的人就是两人儿子刘尧。 可沈钰清却是第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昨日在山上为她采取灵芝的青年。 不,或许叫昨日青年魂魄更好,沈钰清早已认出,那只是一抹魂魄,而且就属于眼前青年的魂魄。 人死后幻化的灵体与活人魂魄还是有很大区别,至少不会像昨日那抹魂魄,清晰展现在世模样,而且有理智能做出某些反应和判断。 但大活人如何能丢了魂魄?这倒是个稀罕事。 沈钰清以前见过少数到门中人,为了能与灵体更亲密 分卷阅读15 的沟通,强制魂魄离体,但这需要很高深的修为,否则魂魄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或者久不归体,身体就会自然死亡,但这刘尧保持这般至少也有半月了,居然还能保持生机? 脉搏呼吸均无问题,心跳平缓,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没什么大碍,沈钰清绕着床前走一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沉吟一会,突然看向在场的刘长春、郭霞和刘家其他人,一一打量过去,没什么特别的,似乎想到什么再次落到刘尧身上,雪眸微动,半响,沈钰清轻笑一声,“倒是个有点眼力劲的。” 其他人丈二摸不到头脑,刘长春小心翼翼的问,“沈道长,可有法子救我儿?” “他为什么会跑山上去?”沈钰清昨天见到刘尧,这孩子气息温润,是有记忆的,若真丢了找回来就是,如何一直不回家? 说到此事,刘长春却沉默了,稳着的嘴口直颤,似乎不好启口。 郭霞猛地锤他一下,哭嚷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面子就这么重要?!” 刘长春咬着嘴唇,面上久久不释然,脸皱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老头子,“我…我那也是为了他好…” 原是刘长春望子成龙,对家中小辈一向非常苛责,家里砸锅卖铁送刘尧镇上读书,却因这次童试考的不好而大发雷霆,刘长春觉得丢了面子,脸上无光,当着村里众人的面将刘尧诉责一番,后又将其关了禁闭。 不仅如此,刘尧喜欢村上一位姑娘,两人早就定亲,刘长春怕其耽误学习也给退婚,这对未嫁的姑娘家损伤非常大,而刘长春铁血手腕,见不得沙子,刘尧因此事爆发与父亲大吵一通,跑去后山。 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刘长春心里悔恨内疚,但也觉委屈,想要孩子过得更好,又拉不下面子,日日夜夜因此事受折磨,头发都急白一半。 后来几人再次上山,沈钰清来到之前见过刘尧魂魄的位置,刘长春一见这陡崖,就连连惊呼,“就是这,我儿子子摔下去的地方!” 沈钰清猜测,就是因为这一跤,将魂魄摔出去了,但此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要知道魂魄是个很脆弱的东西,外边有太多能威胁到其安全的因素,比如随处可在的灵体,若有稍微损伤,就算带回去也没用了。 按照沈钰清之前说的,带来刘尧的父母兄弟,以亲人的呼唤,看能不能将魂魄喊回来。 刘长春老泪纵横,冲着崖口就开始呼唤,“刘尧,儿子,回来吧,爹错了,爹不该,爹跟你道歉!”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爹却还不满意,平日待你苛责,伤透了你的心,得明日就去跟儿媳婉君道歉,是爹不好啊儿子…” 他这狂风骤雨的呼唤,让别人都插不上嘴,虽然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但几个小辈都憋红了脸,平日里刘长春大男子主义,任何事他决定了小辈再没有插嘴的地步,在刘家的小辈都夹着尾巴做事,生怕惹得他的不满。 本以为以刘长春的牛脾气,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吃瘪认错,此时心里暗爽,却也有种心酸,刘长春仿佛要将这辈子的心里话都吼出来,几个孩子先还想笑,渐渐的都红了眼眶,父亲虽然严格,待他们也是极好极好的,刘长春苦了一辈子,从不多花一分钱,从不偷一会懒,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孩子,脑子里考虑一辈子的也是孩子… 沈钰清腰上的白玉盘响了两声,她回头,刘尧就站在身后… 将刘尧的魂魄放回去后,刘尧脸色好多了,不再泛着死气,但还要好好休息一番,待魂魄彻底稳定后才好。 刘长春哭的双眼红肿,笑的像个孩子,“我儿子好啦?真好啦?” 郭霞比他清醒,拉着沈钰清的手激动的直摇晃,“谢谢啊,谢谢沈先生,沈先生富贵吉祥,瞧我老婆子乡下人,一激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钰清温柔的盖在她手上,“无妨,但还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选了个好天气,刘长春带着村里几个力气大的村民来到后山的古墓,几个拿着铲撬的村民瑟瑟发抖,“真的…真的要开坟吗?” 刘长春先看了眼沈钰清,得到其点头后,自信满满对大家道,“都慌什么,有道长沈先生在,按她说的做就是!” 沈钰清在大伙眼里就是个定海神针,光站在这大家胆子就又大了些,沈道长可不一般,再厉的鬼都怕她,既然她说开就开! 坟墓挖开后露出棺材,几个村民本就心有戚戚,突然听到棺材一阵异动,丢了铲子就跑,“有鬼,真的有鬼!” 刘长春也变了脸色,“先…先生…这…” 沈钰清摆手,示意他们先别慌,自己上前查看,几个村民都要窒息了,沈道长胆子怎么这般大?! 沈钰清蹲着看了半响,徐徐道,“我果然猜的没错,这是个地风穴。” “地风穴?”“那是什么?” 沈钰清给他们科普,“这地风穴也叫地下风,岩层下有断层,就会灌风进去,若是坟墓葬在此处,就会受风穴影响,你们听到的响动,实际是风吹动尸 分卷阅读16 体撞在棺椁上发出的异动。” 刘长春似懂非懂,吞了吞口水,“所以…不是鬼怪造成的是吗?” 沈钰清没说是还是不是,只是站起来,笑呵呵望着他道,“要麻烦村长了,这地风穴实在不是栖息的好地方,劳烦给这位大人换个好风水的地方安眠。” 说来奇怪,自从将古墓换了一处位置,刘长春家就再也没有怪事发生,到底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 第9章 国师生病了 后来刘尧的身体慢慢好起来,能下地后,刘长春第一件事就是带其去陆宅感谢沈钰清。 当天两人提着鸡鹅,外加一条大黄狗,“沈先生,之前给的酬劳你不收,这些都是我们农家养出来的东西,您可一定不能拒绝了,还有这狗,你们宅子位置偏僻,就您和陆小子在家,俺跟媳妇商量就带来条看门的大黄狗,可乖了能看家还不挑食!” 沈钰清其实有点怕狗,但人家大老远带来,又不好拒绝,干巴巴的与那大黄狗大眼瞪小眼半天,陆霖似乎还挺喜欢,与狗子闹了一阵,这狗子毛色好,伸着舌头摇尾巴,陆霖摸它就伸着脑袋去蹭,乖得不得了。 陆霖当即抬头,“这狗我要了。” 沈钰清语塞,哽了半天,直到接触到陆霖带着询问的视线,那想要的表情,这才软了脖子点头,“那好吧。” 刘尧见此,饶有兴致打量两人,他似乎觉得沈钰清眼熟,在哪见过,看样子魂魄离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沈钰清有自己的取财之道,正因为刘尧帮她摘下珍贵的灵芝,抵消了报酬,对这青年有几分好感,“身体如何了?” 刘尧回礼,“多谢道长相助,家里人说的天花乱坠,反倒是我自己没什么太真实的感觉。” 沈钰清暗笑,你当然没什么感觉,因为有人替你遭了罪,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沈钰清要刘长春帮个陌生人更换墓地。 若不是那抹灵体,刘尧恐怕早就回不来了。 “说到此事,道长,今日我与家父来还有件事想跟您确认”,刘尧说话时儒儒雅雅,看着就像个读书人,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陆霖,“陆霖也要满十六了吧?可有想考科举的想法?” 沈钰清一顿,还没说话,刘长春道,“我加尧儿刚好有镇上书堂的介绍信,陆小子也不小了,瞧着就聪明,身体也渐渐恢复,男孩还是要有远大抱负,若您跟陆小子刚好有这想法,尧儿的介绍信就留给陆小子了。” 沈钰清笑容隐下去,不咸不淡道,“霖儿身体还没好,这事还是再说吧。” 刘长春急了,“这机会可千载难逢,若陆小子真是这块料,可千万别耽误了,以后咱村里出个秀才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 “别说了父亲”,刘尧打断,相对父亲他却注意到沈钰清面有隐色,这样奇异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见,雪眸鹤发,实在太过显眼,直觉告诉他,这位沈道长来历不凡,可为什么要来这种乡下?实在令人费解? 但她若不答应肯定有她的想法,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强人所难,只是为表感谢提上一句罢了。 作别两人,沈钰清关门进屋,陆霖这时候拿了中午剩下的骨头喂给大黄狗吃,刚才的话不知道他听没听到,一时间沈钰清视线复杂,心乱如麻。。。 接着弄那天没来得及打理的泽兰,宅子后院内有个小型的汤池,下边能架火煮沸,若是冬天在里边泡个澡,别提多舒服了。 洗干净壁池,往里倒水将泽兰放下去一起熬煮,过程中又加了其他药材,煮的汤水沸腾,满屋子都是迷离的烟雾。 陆霖冒着大烟大雾冲进去将沈钰清拖出来,呛得直咳嗽,“你干什么?要烧房子吗?” 沈钰清火架的太大,别说熬汤,差点燃了房子,沈钰清咳嗽两声,扇开面前的烟雾,“抱歉,没注意。” 把控火候是她的本事,这种低级错误平日是绝不会犯的,陆霖转眼,见她头发上脸上都是脏黑,梳在背后的长发也散开了些,若是这张脸有头乌黑的头发,该是有多么黛丽,陆霖从没问过她这头白发的来历,对她懂得奇怪知识也不参与。 因为总觉得深究下去,对她背后那块黑暗,潜意识感到害怕。 这池水煮废了,沈钰清换了池清水,重新熬煮,陆霖看得出她心不在焉,守在室内,一时间两人都默不作声。 “在想什么?”陆霖突然问。 沈钰清一怔,抬起那张雪白的脸映衬着灶火明灭的光线,有种神秘的美感,她直言道,“在想你父亲的事。” “哦?”,陆霖扯着唇虽是笑着,但声音里一点温度也无,“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强盗?倭寇?叛臣?还是像大家说的,是个贪私狼藉,敛财无数的刽子手?!” 沈钰清怔怔埋下头,视线里有迷茫,好久才回道,“…我不知道。” “嘭——”,那石块擦着沈钰清的脸砸在她背后的墙上,陆霖狰狞着脸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那是 分卷阅读17 你们都瞎!他若真贪污江南赈灾二十万两银子,那些人在陆府掘地三尺可有搜出一星半点?!” 沈钰清脸颊有血沁出,关于这些她无话可说,这时候也只得默不作声。 陆霖指着天,双目赤红,憋得满眼泪花闪烁,“那些人,无非是被我父亲拦了路,随便给他按上一个罪名,能用就留下,不能用就踹开,这不就是那些掌权者惯用的戏码吗?可就因此,我陆家整整八十二口,全部死于非命。 “断头台上,血溅三尺,横尸百具,我父亲在职七千余天,官绩无数,可到了这最后一刻,还在被人耻笑憎恶!” 说着陆霖受不住一般重重闭上眼,再次睁开,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就要考科举,我就要令那些人瞧瞧,我陆霖能从那腥风血雨的京城离开,就能再次登高回归,不为我陆家翻案复仇,我誓不为人!” 晴空万里,淡淡的白云映衬着青山,沈钰清关上门,后背慢慢靠在门墙上,如同脱力般缩下来坐在地上。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早就有准备了不是吗,不然也不会早早将金羽令交给他,这方天地还是太小了,关不住陆霖的,他跟他父亲一样,纵使沙场死,也不愿低下头,势必要搅得天翻地覆才罢休。 所以才难做啊,沈钰清重重闭上眼,紧咬牙关,所以她才难做啊—— 夜色微凉,往日里宅子里已经是炊烟寥寥,沈钰清做晚饭忙的热火朝天,今日却沉沉的没有动静。 大黄狗睡在庭廊的亭子下,听到动静抬头看是陆霖,小声呜鸣两声,以表自己还饿着肚子。 陆霖抿唇,看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顿了顿还是推开了这道门。 里边没点灯,黑黢黢的,倒是那股幽香更明显了,陆霖扫了眼床榻,似乎是睡着,就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脚步刚一转又顿住,意识到沈钰清的呼吸声不对,陆霖快步走进去,掀开床帘,就看见沈钰清满头是汗,闭眼平躺着。 “沈钰清?”喊了也没应答,陆霖伸手碰她的额头,感觉到惊人的温度! 陆霖一惊,顺着脸颊摸下来,确定沈钰清是发烧了。 这时候陆霖才注意到她就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连床被褥都没有,关于沈钰清住进来就毫不客气将陆宅当成自己家,住进他隔壁的房间,厨房内院也随便使用,包括他房间的被褥,都拿出来洗过几次,晾干再用蒸笼熏香,她这般细心周到,陆霖从没想过她会将自己的日子过得这般随便! 沈钰清明显烧的神志不清了,借着陆霖冰凉的手就往脸上蹭,呼吸又重又急。 从来都是她给别人用药,陆霖看她满屋子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治感冒的,慌忙间不小心弄倒架子,药瓶滚了一地,陆霖咒骂一声,无措间又匆忙回身过去,干脆将沈钰清拉着手就这样斜挎着背起来,这个时辰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 沈钰清又高又廋,陆霖只能深深弯着腰,快步走出去连门也来不及锁。 敲开杨家大门,见扬大柱点着灯出来,陆霖喘了口气,快速道,“沈钰清生病了,村里的医生住哪?” 扬大柱一惊,杨铁牛已经跑出来了,“我带你去!” 崔晓娟抱着小宝在门前叮嘱,“大柱,你快跟着去看看”,她又看着陆霖,“带钱了吗?” 见陆霖没回答,扬大柱已经将人接过来背起,崔晓娟跑了两步进屋拿了个荷包塞在陆霖怀里,催促他,“快,快去。” 陆霖抿唇,道了谢跟在扬大柱身后,几人一路慢跑,到了村头徐医师门外。 徐医师看几人火急火燎,赶快将人迎了进去,这诊了脉才知道就是劳累加郁火攻心导致的发烧。 他开了副药,摸着胡子,“喝上一副,再休息几天就好了,这期间可切莫再着凉了!” 陆霖这阵脱力后才感觉手脚发凉,样子比沈钰清还像个病人,徐大夫当即要给他看看,陆霖记着回去给沈钰清熬药降温,哪有心思在这慢慢治病,当即交了银子就要带着沈钰清回去。 回到陆宅,大黄狗扬首叫了两声,见是自家人,又睡下去,扬大柱在院子里背着人问,“放哪?” 陆霖犹豫了下,推开自己的房门,扬大柱将人放在陆霖床上,“放心,俺么媳妇在熬药呢,一会就端过来。” 陆霖一门心思都在床上人的身上,闻言只魂不守舍点了点头。 第10章 国师想通了 伺候沈钰清喝完药已经已经月上中天,崔晓娟一家也已经回家。 房里点着小夜灯,床上人的呼吸平缓,陆霖伸手碰她额头,温度也降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跌坐在床边,陆霖捂着脸深深叹气,暗淡的光线下,就这样伸出两只手,握紧都是徒劳,早就烦透了这样脆弱不堪的自己! 若是不能变强,还不如当时就那样在棺材里睡下去。 “对不起…”床上的人这时候突然呢喃了声,陆霖侧头回去,见她似乎睡得不舒服,眉头紧拧着,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分卷阅读18 。 “什么?”极为小声的梦喃,陆霖没听清,这时候又凑近了听,沈钰清眉头皱的更紧,手指也紧紧抓着床单,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但始终不曾开口了。 陆霖等了会,鬼使神差伸手将她前额的头发别开,仔细打量这张五官,越看越是凝重,这张脸…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陆霖很快否定自己,哈,怎么可能是她! 那个女人恨不得他陆家死绝,若知道他还在这世上,只怕又要掀的满地血雨腥风。 陆霖摇着头觉得自己大概魔障了,再也坚持不住,脸朝下倒在沈钰清旁边的枕头上,力气用尽的他,盯着沈钰清这张脸,连转头都做不到。 一夜无话,第二日,沈钰清先醒来,身体的不适令她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应是昨日里感染了风寒。 什么时辰了? 想撑着起床,但手脚软弱无力,头疼欲裂,沈钰清揉着自己额头的时候,余光瞥见睡在自己旁边的陆霖。 沈钰清脑子里转了两下,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了陆霖的床。 陆霖这时候也醒了,他睁开眼见到近在咫尺的人脸,猛地拉开距离,撑着起来,“你醒了?身体呢?还难受吗?” 沈钰清咳嗽两声,喉咙里沙沙的,声音也嘶哑的不行,“去房间拿我的药。” 陆霖忙爬起来,又是穿鞋又是套衣服,“放在哪里的?什么药?长什么样子的?” “红色瓶子,繁架上靠右那瓶,褐色颗粒状的…” “千万不要拿左边那瓶红色的…”,沈钰清这句话未说完,陆霖忙不迭打开门跑出去。 打开沈钰清的房门,才发现昨日慌忙间打倒架子,将药瓶子倒了一地,地上一共两个红瓶子,陆霖随手捡起一个,打开看里边的褐色颗粒,转身就拿去给沈钰清。 倒了杯水,合着药丸喂去沈钰清嘴边,沈钰清瞄了眼张嘴吞下去,又喝了口水。 陆霖回身放杯子的时候,突听背后大动静,转头就看见沈钰清趴在床头吐出口重血,她捂着喉头,“你拿的什么药!” 陆霖看那一地血,霎时脑子都空白了,直到沈钰清苍白着脸再次询问,他才回过神来,忙过去将人扶住,“是红色的瓶子,拿错了吗?”他慌得不知是何才好,“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沈钰清猜就知道他拿了左边那瓶,肚子里翻江倒海,她捂住肚子匍匐在床上,艰难道,“去…打盆清水来!” 陆霖知道自己闯了祸,撞开门跑出去,喘息间就打了盆水来,沈钰清此刻的样子很可怕,从手臂脸颊处开始溃烂,上面冒着滋滋的声音,“刀!”沈钰清低吼。 “什么?”陆霖犹豫惊住。 沈钰清痛的满床打滚,从喉咙里发出嘶吼,“我让你…拿刀来!” 陆霖取来刀,被沈钰清抢过去,直接在手腕割下一道口子,手伸进清水内,涌出的滚烫血液在水里蒸腾冒出白烟。 血液越放越多,盆里清水变得深红,而沈钰清周身的皮肤在慢慢枯竭,包括那张脸,在迅速衰老,从二十开头的岁数,慢慢变成三四十,再到七八十… 陆霖惊得张开嘴,不断往后退,直到背抵靠在门上,脸上全然是不敢置信,“沈…钰清…” 事情发生的太快,陆霖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等脑子里闪过那片空白,沈钰清已经没了动静,陆霖这时候才知道惊惶,当接近,看见床上那位日暮垂死了无生气的人时,陆霖一下软了手脚,直接跪了下去。 心悸、害怕。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滚下来,从陆家灭门后,这还是陆霖第一次哭,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像被人挖出块肉,空洞洞的,那种要失去这人的惶恐,真的一辈子也不敢有了。 正是泪眼朦胧,床上沈钰清缓缓睁开眼,那双泛黄的双眼落在陆霖身上,用苍老的声音说,“哭什么…死不掉的…让我休息一会…不要让人进来…” 说完,就疲惫的合上眼,陆霖跪的近了些,用抖得老高的手去探她鼻息,虽然微弱,但幸好还是有的。 就这样,沈钰清连着不吃不喝睡了三天,陆霖日日夜夜守着她,杨家人来找了几次,都被他身体欠佳休养的理由挡回去。 沈钰清的这幅面孔,肯定不想让别人看见,陆霖现在想的最多的,还是他的错误拿来了那瓶错的药,致使沈钰清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若是…若是她以后都恢复不了,陆霖手指攥进皮肉里,若是这样,他就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但慢慢的,奇迹降临,陆霖无意中发现沈钰清这副身躯又在慢慢恢复生机,从皱纹满布伤痕累累,恢复到光滑如玉的青葱岁月,沈钰清又变成了那个他所熟悉的沈钰清,雪眸白发,五官细腻,皮肤白皙,找不出一道皱纹。 这两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但比起眼睁睁看她垂老下去,如今陆霖显得平静许多,现在唯一希望她能醒来,无论什么样子都无所谓,陆霖只希望她能尽快醒过来! “以后我都听话,再也不惹你生 分卷阅读19 气了,你醒过来好不好?”陆霖握着她的手,泱泱的说道,他已经几天没合眼,眼底青黑,眼球里布满血丝,沈钰清费尽心机给他长起来的肉,才几天就消弭下去,陆霖是真怕了,脑袋尽量往里靠进她怀里,身心疲惫,令他就以趴伏在床前这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眼。 似乎睡了许久,又好像刚才闭眼,陆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旁边空无一人。 陆霖彻底惊醒,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脚板在青石地板上踩得啪/啪作响,打开门就看到院子里那抹雪白的身影,沈钰清正伸懒腰呢,听到动静回头,顿时蹙眉,“大早上的怎的光着脚?不怕着凉?” 沈钰回屋将陆霖的鞋子拿出来,弯下腰要给他穿鞋,被陆霖紧紧攥住手腕。 手腕上的刀痕已经结疤,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陆霖的手在发抖,带着不可思议,“你没事了?” 沈钰清无事人一般耸了耸肩,“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 她眉目清澈,白肤淡唇,除了手腕这道疤,其他溃烂的皮肤也尽数如初,此时闪着那双妖异的雪瞳跟往常一般无二,可陆霖分明还记得她垂老病死模样,受了那般重的伤,若是常人,早就一命呜呼。 沈钰清手背一拍他额头,“我病好了你不开心吗?可我怎么记得某人为我痛哭流涕?” 见陆霖怔怔,沈钰清笑了下,“真是个傻小子,我体质与常人不同,你那天拿的那瓶是燃血蚀骨的毒药,怪我大意,装了一样的瓶子,以后那屋的东西切莫再去动了。” 她说的简单,但那燃血蚀骨岂是这般简单的毒?她说的体质不同到底指哪一方面?怎么造成的?对身体有害吗? 但关于这些沈钰清闭口不谈,只笑眯眯道,“对身体无害,就是能活了些。” 那之后沈钰清就恢复了常态,陆霖默默观察了她好长一段时日,确定人很活泼健康,这才稍稍将那颗悬着的心脏放下来。 这天下午,沈钰清出去了一趟,只小半会,回来时就见陆霖着急八慌得追出来,“你去哪儿了?” 沈钰清这场病,让陆霖添了个受惊体质的毛病,半刻见不到人就要胡思乱想,沈钰清虽然很想告诉他自己耐糙的很,能活去天荒地老,只是这般异于常人的事情,说了估计又要令他担忧,问东问西牵连出其他事情,觉得麻烦索性就不说了。 “去了趟村长家,给你带回个好东西”,沈钰清领着他进屋,将一封信碾平摊在在桌上。 陆霖看清了,随即一愣,“你不是不想让我去…” 这就是刘尧说的镇上学堂的介绍信,有了这信陆霖就能去镇上学习,将来由提携官领门考试,若是入得童生,考的秀才,就能去更高的舞台发挥,陆霖与他爹都是有志气的,也很聪明,沈钰清从没怀疑过他的能力。 这病了一场,沈钰清倒是将什么事都看开了,藏着掖着不见得是好事,总有人会找到这里来,若只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让陆霖放弃毕生执念,那他一辈子都将活在这个阴影里。 有因必有果,逃是逃不掉的,等到了那时候,沈钰清只希望陆霖有能力庇护他自己。 第11章 陆少爷的暴躁 正值科举风向盛行,各朝统治者求贤若渴,各地方州府也尤为重视,上面点资无数,各地方学府州院不计其数,吸纳各个地方的有识之士,若能通过层层筛选,名列前茅者,都可得到朝廷重用。 寻常百姓若是想出人头地,科举不是唯一的法子,却是最正统最受推崇的法子! 一个村若是出一个秀才,那将是莫大荣耀,不光祖上三代光荣,朝廷发来奖励,官府的官老爷也要高看三分,就连该村的姑娘小伙都要格外受外村人欣赏,所以一个村鼎力培养一个优质的考生,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越是偏僻的考地,名额就越少,而且求学打点过程中花费的巨额投入,也不是普通人能花销的起的。 所以陆霖要考科举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就陆宅里那长得比姑娘家还姑娘的娇滴滴的小公子?我瞧着不行,绣花枕头,哪受得了那个苦!” 几人连连点头,“我还是瞧得中村长家尧娃子,看就是个读书的,只是可惜了昨年没考上。” 村里一共就三个考生,村长家刘尧,陆大富家陆翔,只是这陆翔仗着家里有钱,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乱搞,才二十出头,家里孩子都两个了,更别说姨娘一个个往门里娶,不像个读书的,倒是常被他爹追着扫帚骂“败家子”。 陆霖就是个现添的,不怎么被大伙瞧得上。 沈钰清听崔晓娟用在外边学回来的语气叙述,又气又笑,“谁说我家阿霖比不上别人了?现在小瞧,以后让他们好看!” 崔晓娟也趣笑道,“那可不是,以后咱霖儿出息着呢,让他们可酸去吧!” 陆霖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闷头抱着书回房了。 “哟,还不好意思呢!”崔晓娟见此,捂嘴笑道,今日 分卷阅读20 天气好,她就抱着小宝来陆宅走动,这孩子也有半岁了,比沈钰清刚看见的时候更活泼,长得小脸蛋红圆红圆的,见着沈钰清便连他亲娘都不要了,吱吱呀呀伸手要她抱。 沈钰清将孩子接过来颠了颠,“小牛儿?重了?” 小东西笑的露出牙床,崔晓娟在一旁道,“你就讨小孩喜欢,我家小牛谁都不爱理,就喜欢粘着你,小牛长得好,也啃吃奶,就是最近总喜欢冲着无人的地方挥手,夜里醒来看见,嗐,别说挺渗人的…” 这本也是寻常父母会注意到的地方,大夜里突然看见,是个人都会抓狂。 怀里的小孩娇憨可人,不知怎么又翻到沈钰清腰间的白玉盘玩耍,捧在手里就咬,沾的上面全是亮晶晶的口水。 沈钰清沉默了会,道,“若你实在担心,不如待他懂事后,我便带他一段时日,起码教他能应对些情况,往后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真的吗?”崔晓娟抬头,惊喜的捂住嘴,“若是这样那便太好了!我最怕的还是随着小牛年岁愈长,明白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到时候该如何自处,若是有沈先生带着他,我便放一百二个心…” 转眼已是六月,正是夏日炎炎,三伏的天,村头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小孩大中午出去疯跑中了暑。 日日都有孩子送来,无论大事小事都要来叨扰一通,沈钰清倒也不厌其烦,干脆熬制了清凉解热的丹药,来人便赠上一粒。 本也顺手之劳的举动,但沈钰清的慢慢名气就传开了,都说长宁村出了个仙道,以丹药治现世人,以沉香渡暗世鬼,精通算命玄学岐黄之术,偶尔勘测风水,多的是人登门拜访。 这日夜踩踏门槛进进出出,倒也令人心烦,别的不说,沈钰清可是很怕会打扰到陆霖学习。 考虑到他目前的身体,不急着将人往镇上的书院送,尽管早让刘尧去书院报备,占了个考生的名额。 天气炎热,陆霖又酷爱吃甜食,沈钰清就费尽心机作弄他的饮食,什么荼蘼入粥,荷叶为羹,又用玫瑰蒸糕,藤萝作饼,沈钰清这手炼香锻炼出来的好厨艺,做出来的食物跟她人一般清清淡淡,又带着些甜腻的香气。 端了点心进去,陆霖正忘乎所以,沈钰清瞥了眼他手头的书,只看到什么“奇闻”几个大字,看着就不是正经的书。 她以为陆霖拿着书就在学习,事实上这满屋子的书籍,什么类型的都有,就是没有考试要用的繁文缛节历史经书。 陆霖倒是一点也不慌,似乎根本没把心思用在考试上来,沈钰清有些发愁,盯着那几个大字看了半响,直到陆霖都察觉她的视线了,抬头望她,“作甚?” 沈钰清指着“赣州奇闻”上的“赣”字,“这个字读什么?” 陆霖奇怪看向她,“赣字都不认识?” 沈钰清打小就对文字游戏敬而远之,什么书本古诗词句式,看着就头大,所以空长年龄见识,却从未留下过任何经验手记。 见陆霖手往盘子里伸,沈钰清拍了下他手背,“让你学习就看这些课外书么?” “不然看什么?”陆霖反问。 “那也应该看…看些…” 她哪里知道考试该看什么书,加上脑子里也没多少墨水,半响才憋出一句,“看些对学习有益的书。” 陆霖:“……” 晚上的时候刘尧来了,带来消息说明日就要陆霖上镇上学习,因他缺席太久,不然书院那边要取消了他应考的资格。 刘尧犹豫又叮嘱,“这个,镇上的夫子都是往年秀才下来的,多少有些脾气,陆霖你明日去了可要注意些…” 他说的委婉,其实就是陆霖在镇上报了学,却连个面都没露,基本来往礼节都做不到,镇上教书的夫子自然对他心怀怨念。 陆霖立即就懂了其中涵义,说什么礼节,无非就是官僚场上那一套作风,不然这十里八乡出个秀才也不会如此艰难。 倒是沈钰清有几分不解,“为何?这不都是自愿吗?” “这…”,刘尧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里边的水深的很,几乎是默认的潜规则,当然不是他能讲的清楚。 陆霖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明日我就去书院报道。” ///* 尽管早有准备,但第二日两人到了书院门外依然被门口的小厮拦住,说什么也不让进。 陆霖见着小厮有意为难,嗤笑了声,“小生有书院的介绍信,若是府上先生的意思,也要让我进去万事才好商量?” 小厮觉得他上道,瞄了眼他,“这府上的先生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那谁能见?”一道声音沉沉,是不想放心跟来的沈钰清,沈钰清长身如玉,从门前两道石狮的台阶上走上去,雪眸一眨不眨落在小厮身上,“办学府,集人才,天家花钱养这些“先生”不就是为上门的学生答疑解惑吗?” 冷不丁对上双雪眸小厮被吓得镇住,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仔细看才知道是个外表怪异的道姑,小厮虽 分卷阅读21 是个看门的,却也以在书院工作为荣,多少沾染了些读书人的傲气,这年头与读书两字沾上光都是莫大殊荣, 顿时就有些轻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个装聋作瞎的妖道”,他指着身后门上的牌匾,“看见了吗?“长宁书院”几个字认识不?要算命骗钱找别家去,可别污秽了书家圣地——啊!” 小厮话没说完就被陆霖以手盖脸抵在门上,发出“嘭”的撞击声,陆霖凶神恶煞,“说谁污秽?!” 陆霖平日斯斯文文,身残力娇,但真生起气来,骨子里都透出股狠劲,很是渗人,他手掐着小厮喉咙,阴霾遍布,“科举可以不考,先生可以不见,但我若是一个想不通要你死,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 小厮在学院当差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硬茬,那透露过来冰凉刺骨的寒意让他觉得这人绝不是在开玩笑,小厮惊悚不已,为了学院夫子的命令将命搭上实在不值当,当即就慌忙吼道,“好汉饶命!这都是夫子的要求,我就是个打杂的,我我我这就带两位进去见夫子——” 陆霖满脸煞气,沈钰清手附在他手骨嶙峋的手背上拍了拍,“先进去看看。” 见到那位叫赵晗的夫子,便是这次负责陆霖的赵夫子,长得一副尖嘴猴腮,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夫子的端庄肃然,倒是将夫子的气魄拿捏的很足,见面就指着陆霖扑头盖脸的骂,“就你个小混蛋?毛没长齐口气倒是挺横?我这是给你撒野的地方?不能读趁早滚蛋!天高庙大我这小破地收不起你这样的爷!” 明明是他一早让小厮堵在门口,给新来的学生立一个下马威,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事,要打压打压才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刺头如此胆大,在院门口就闹起来,这样的学生谁敢收,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被怒斥一番,沈钰清当即变了脸色,陆霖这孩子她平日里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这老匹夫也敢在这叫嚣?小小的秀才还真以为自己有天大的官威?那也要看他承不承受的起!!! 第12章 陆少爷的阴鸷 长宁镇的县官老爷叫赵庆哲,目前已是花甲岁月,寒门出生的他努力考取功名被分来长宁镇当县官。 农村有句土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赵庆哲便是例子。 要说这赵晗其实是赵庆哲的侄子,仗着赵庆哲亲叔叔当了县官老爷,便轻松的谋了份长宁学院的好差事,他这些年能在长宁镇混的风生水起,多亏了有这亲叔叔赵庆哲的照顾! 得到长宁学院有人闹事的消息,赵庆哲放下公事就带人赶去了,要说赵晗可是他三舅姥爷的忘年子,平日里宠的跟个宝似的,要真出了啥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七老八十的三舅姥爷交代! 官差到时里外围着熙熙攘攘的学生,几个官差将人赶开,给官老爷腾出条空道。 那道房门紧闭,远远便听到屋子里赵晗鬼哭狼嚎的声音,赵庆哲一惊,忙道,“里边怎么回事!你们给我把门打开!” 几个官差合力扮那道门纹丝不动,“大人,打不开?” “混账!”赵庆哲提着官服匆匆上前,见门旁边站着个玉面红唇的孩子,忙就问,“你是这里边学生?里边是怎么回事?” 陆霖耸肩,站在旁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赵庆哲就觉得这孩子古怪,正要问话,门里边赵晗消了声… 原本死也踹不开的门突然就自己开了,与此同时,赵庆哲突然感觉背后一股推力,猛地一大跟头栽进屋子里,那道门在背后“碰”的声再次严严实实的关上! 霎时间外边乱了套,但这门邪乎的很,从外边怎么推都推不开! 房间里很暗,赵庆哲努力眯着眼睛打量,冷不丁被门前站的笔直的小厮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看清是跟着赵晗的小厮,赵庆哲气的上去就是一脚,“混账!站这装神弄鬼!赵晗呢?!” 小厮看向一个方向,喉咙动了两下,狠狠吞了口/口水,赵庆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坐了一人,淡色青影,看不清脸,似乎是个女人,“什么人?嘶——” 话音未落,被一股重力压得双膝软塌,重重跪在地上,赵庆哲一惊,动了动嘴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有什么东西人眼看不见,但刚才推他进门,压他下跪,现在还捂住了他的嘴巴! 赵庆哲大汗淋漓。 那双脚走到自己面前,素白的软布外边沾了些泥土,还有股淡淡的幽香,赵庆哲由着襦衫往上,直到落在那双妖异的雪瞳上,老人腥黄的双瞳一颤,原本害怕的往后收缩的脑袋反而向前伸长,他仔细打量,后又似乎不太确信,“您…是?” 沈钰清低低看着他,面上无甚表情,可赵庆哲那段时期的记忆却像洪水般决堤而出! 那年他三十二岁,以进士的身份通过考试合格,被分发各部任主事,当时年轻气盛,又因身为寒门的自己被人瞧不起,当时带着满腔热血,势必要在这满地贵族的京城一展抱负。 因 分卷阅读22 为年轻也没受过磋磨,更没习惯官场那些是非,凭着自己一头热血,说话做事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更有无形中被人当成刀来使,后来因为激进的言论被卷入政治风暴,面临的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 当时若不是眼前这位,谈笑间调换了那本弹劾他的册子,后来又将他编入散官行列,彻底远离京城,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是您!大人!真的是您吗国师大人!” 赵庆哲惊喜之中,连自己什么时候能说话了也没注意,只是呛然感激大人当年的英勇,最后虽是连一面也没见到,但赵庆哲几十年来,莫不敢忘却大人恩情! 沈钰清叹息一声,手一挥,也不知撒了什么,那石化的小厮当即晕了过去,现在只剩这赵庆哲跟她两人。 沈钰清沉声道,“我还记得,当年朝会上,尽管你落得下乘,依然舌战群雄,出口皆是浩然正气,那被千万压力折不断的脊梁,如今倒是自己断了?现下就当个小小知县,手下人的官僚之风倒是撑得足足的!” 这最后句话说的铿锵,将赵庆哲惊得一颤,在路上就听闻学院的事情,他大概也猜得到些,若是说侄儿赵晗在长宁书院所作所为他毫然不知,那绝无可能,但都是些小恩小惠,不曾触碰底线,加之平日公务繁忙,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被国师大人亲自提及,赵庆哲觉得老脸无光,只恨没早些引起重视! “老臣深知科举之事干系国家用人之举,未曾进行约束,造成风气盛行日下,从今以后定然严加整肃,另将赵晗此人,免去秀才之责,从学院除名,另寻佳士作抵!” 他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沈钰清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最后也只轻叹,软了性子下来,对着老故人多有感慨。 “【既然为官,不负百姓】, ——这是你当初说过的话,这话我一直记到今日。” 赵庆哲闻言,头埋的更低,何其有幸当年年轻时说过的那些大话,会被国师大人记到今日,再听来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但再看自己年暮垂老,而国师大人依旧风采依旧,徒然又增添了几分惆怅。 … 赵庆哲打开门走出去,外边的官差涌上来,但赵庆哲只是让人将昏迷的小厮和赵晗拖出去,对于屋内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其他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县官老爷都没追究,只好作罢。 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从学院出来后沈钰清就带着陆霖去了镇上一家酒楼。 点了一桌子陆霖爱吃的菜,见陆霖也不吃菜一个劲盯着自己看,沈钰清心知他想问刚才的事,也不是想特意隐瞒,而是她有不能说的苦衷,至少现在不能告诉陆霖所有的事,也许在将来某一天,陆霖他会自己发现。 但实在是怕了陆霖追究的眼神,沈钰清便谎称自己是认识赵庆哲的,这才行了个方便。 陆霖听完皮笑肉不笑,后背懒懒靠椅背上,嗤声,“那你认识的人可真多,先是我父亲,连这花甲之年的赵县令都识得,两人关系好到直接干掉了上届院长,别说你们认识了,你要说你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我都要信了!” “我可去你的!”沈钰清被气笑,砸了他一脑门。 这对陆霖自然不痛不痒,他突然抓住沈钰清放在桌上的手,正色道,“那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沈钰清少有看他这般认真寻求帮助的时候,愣了下才道,“什么事?” 陆霖抿唇,“我想调查当年的陆家在江南的贪污案,想让赵县令帮忙申调当年赈灾的清单卷册…” 陆霖真正拿到当年赈灾卷册已经是好几天后,府衙的主簿大人亲自跑这一趟,送来卷册的时候陆霖正在课上。 几个课上无聊的公子哥儿,偷偷将一张画着绿壳乌龟的宣纸贴在陆霖后背,带头捉弄的就是陆大富家儿子陆翔,他虽与陆霖有着亲疏关系,但却极为看不惯陆霖的自大狂妄,加之前段时间母亲从陆宅回来就大病一场,父亲陆大富更是天天冲他发脾气,陆翔将这些账全部算在陆霖头上,既然来了一个学院,自然要让他吃点苦头。 有人来找,陆霖站起身就引得后边的同学哄堂大笑,上面夫子不明所以,刘尧倒是拼命给陆霖打眼色,陆霖从背上将那乌龟宣纸摸下来,淡淡看了眼后桌的陆翔,冷声奚落,“丑人多作怪。” “臭小子!你骂谁呢?!”陆翔拍桌而起。 陆霖都走到门口了,闻言又回头。 他面目瑰丽,无关痛痒的笑了声,像是大气都懒得出,稍对陆翔动了动唇形,陆翔先没反应过来,直到人都走出学室,身后小弟伸长脑袋过来,悄声,“老大,他刚才说“我——骂——你——呢——”?” 反应慢半拍的陆翔当即气的迭起,若不是夫子及时约束,早就冲出去找陆霖干架! 陆霖见到主簿,先道了谢将文卷接过来,主簿年事已高,经历过十几年前的饥荒,直到现在还印象深刻,忍不住冲陆霖感慨,“十几年前你们还小,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断了 分卷阅读23 代,饿死了好多人,你往那河边一站,随便都能看到漂浮的尸体,加上前几年倭寇山匪猖獗,整个江南都乱了套,也是近几年日子才好过起来。” “这些都是当年案卷,因为还牵连前太子被贬皇家秘辛,许多卷轴早就被州府封禁,我这里剩下的无非是些残垣断册。” 陆霖翻看文卷,越看面色越是凝重,上面赈灾银两和真实收录实在相差太大,处处漏洞皆是触目惊心! 他扬起册子问:“这些,记录上的赈灾款未到,更无人签字执行,如此大的纰漏为何没人上报?随行负责的官员都有谁?” 主簿直摇头,“嗐什么银子,我们压根没见着,别的不说我们县衙几次找去州府,都被强压下来,上面的根本不让我们出声,找谁说去?加上当时朝局絮乱,前太子夺权,皇四子上位,哪里顾得上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他顿了顿,“后来虽然有银子拨下来,也到不了我们这里来,直到几年前江南福州官员全部更换,才查出前福州太守唐浩与户部尚书陆敏贼喊捉贼,联手私吞灾银二十万两,这事当年在全国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第13章 陆少爷想逃课 陆敏的姐姐也就是陆霖的亲姑姑是前太子太妃,陆家出事当年,陆霖还不到十一岁,当时正值祖母生日,他陪伴母亲上山为祖母祈福,官兵来抓的时候母亲将他藏进庙子里,被庙里的方丈藏了半月。 下山才知道一切都变了,陆家被抄,父亲入狱,上面一顶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陆家永无翻身之地。 陆霖虽不太清楚当年细节,但知道从福州被查,到父亲入狱,再到陆家抄家,以及刑部量刑前后不到半月时间,一切都像被安排好的,证据确凿文书印章一应俱全,根本不给陆家翻供的机会。 事发突然,许多大臣都没反应过来,陆家倒台,就塌了半个朝局,前后受牵连的人数逾千。 以父亲为首,前太子党留下的根基几乎被连根拔起! 就是现在想来,当年陆家倒台后,无论是那些官员还是贵家大族,谈“陆”色变,生怕与陆家有牵连受刑获罪,都恨不得站在对立面来踩上几脚,那种整个京城人人自危的压迫感,到现在都令陆霖觉得心惊胆寒。 牵连甚广的案子,在县级府衙查不到也在陆霖的预料之中,若是要查,还是要从福州这个开端查起。 目前看来时机还不成熟,陆霖掩去面上的失望,将卷轴全部还给主簿,道了谢又给了银子权当主簿亲自来跑的辛苦费,县令亲自下达的任务,主簿哪敢收钱,连忙摆手,抱着资料这就回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躲在门后偷听,待两人离开,陆翔从门后走出来,满脸不怀好意的笑,“陆霖,看我这次弄不死你!” 同样的资料,陆霖得了份,沈钰清也有一份。 桌上资料翻着,沈钰清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闭眼静静的沉思。 门外有人来,应该是陆霖回来了,沈钰清睁开眼,将文卷全部扫入抽屉里,起身出去。 一小厮打扮的人在门口张望,见沈钰清出来,眼前一亮,“可是沈道长?” 沈钰清信步走出去,看了眼小厮身后的稍微矮胖富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有些不解,“何事?” 小厮指手画脚的解释,“这位是咱们长宁镇上李员外,李家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镇上商贸街半条街都是李家的铺子的李员外…” 沈钰清没答话,还是没搞明白他这套说辞与今日来找她有何干系? 中年男人将小厮推开,自己上前来,脸上堆着笑,“早就听闻沈道长仙法高明,今日来想请道长去镇上帮个忙!” 沈钰清低眉,想了会,实事求是答,“我不会仙法,你们认错人了。” 见她要关门,李员外急了,忙堵着门,“你与传闻外貌描述尽数相同,绝对就是沈道长,听闻沈道长慈悲心肠,乐善好施,顶顶的大善人,就请道长可怜则个帮衬一二,起码先听听我找来的原由?” 沈钰清站了会,见他状貌可怜低声下气,也就打开门让人进去。 要说这李员外是镇上鼎鼎有名的富商,祖上三辈从商,积累财富无数,镇上商铺和宅子不计其数。 看他穿着就知道,穿金戴银,手脖子上的玉扳指金项链都是好几个,这般奢华,待人处事用尽商人那套,满尽油腻圆滑。 见着沈钰清先满天下海夸赞一番,这才悲戚将事情道来,事情还要从几年前他娶的一房姨太说来,他爱慕一位女子,奉上金山银山,获其父母同意娶回家。 但不久前该女子德行不善,居然在夜里幽会情郎,李员外又惊又气,但又念在旧情,只是将其禁足在府,只要她以后守妇德,便打算不再追究。 但不久后,就传出这位姨太坠井的事情,说到此时,李员外悲痛欲绝,“我若早知道她性情如此刚烈,早先就会不会对她说那些重话,以至于后来她受不了府内谣言,投井自杀!” “自那之后府上怪事频频,府中上下不得 分卷阅读24 安宁,她们都说是阿瑶回来报复,天可怜见,我对阿瑶真情意切,从未亏待过她,但她的死总归与我有干系,阿瑶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心煎熬,所以就想请道长去看看,是否是阿瑶有什么遗愿,也好帮其了结,送其超度!” 他一番言辞凿凿,倒是个情深义重的,沈钰清刚巧明日去到镇上也有事,想了想干脆就应承了。 李员外当即大喜,奉上个小箱子,打开是一箱白花花的银子,“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道长笑纳。” 沈钰清扫了眼,“事情还未解决,这些还是往后再说。” 陆霖回来的时候正巧撞上出去的李员外,陆霖抬头,正见李员外低低的笑,他瞥了眼陆霖,理了理衣襟出去了。 陆霖抿唇,院子里沈钰清已经迎了出来,一眼就看见陆霖嘴角和眼道几处红肿,顿觉心惊肉跳,“这是怎么回事?!” 跟着陆霖一道回来的还有刘尧,此时扶着门框,凄然道,“小沈姐姐,别光顾着陆霖,这小子不禁打全身上下就脸上挨了几拳,我才是受重伤的那个?” 沈钰清这才注意到他,看他们脸上五花八门的淤伤,也是慌了神,要将人扶进去时,陆霖先一步扶住了,他看了眼刘尧,指使沈钰清,“你先去拿药,我扶他进去。” 院里,刘尧坐在凳子上,沈钰清正轻轻给他涂药,沈钰清口气不太好,“怎么回事?这都谁打的?” 刘尧疼的龇牙咧嘴,虽早知道这姐姐温温柔柔,生起气来也是微撇着眉,关怀挂念都在脸上,羡慕陆霖有这样的姐姐,这要是他阿娘,破口大骂不成,提着擀面杖就要往学院里冲。 今日之事回程时陆霖就告诫过,回来不准讲给沈钰清听,发生这样的事,既然陆霖自己都不着急,他当然也不会多嘴,此时也仅是笑嘻嘻回道,“与同学有点小摩擦,不是什么大事。” 他手臂胸膛都有钝器击打的伤痕,什么样的小摩擦能下这么大狠手?沈钰清板着脸,“哪位同学,我明日去找他!” 刘尧瞄了眼陆霖,陆霖站起身,接过沈钰清手里的药,酷酷说道,“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沈钰清绕着他转,“我不放在心上谁放心上,你告诉我,我明日去教训他!” 陆霖手上不停忙活,根本不理她。 “说不说?”沈钰清气的在他脸上捏了把,疼的陆霖冷眉倒立,竖眉瞪她半响,又做了闷头葫芦,任沈钰清如何都撬不开。 陆霖送刘尧出门,临走前刘尧还有些担心,回头看陆霖,“真不用告诉沈姐姐?若陆翔明日还威胁你怎么办?” “我怕他?”陆霖轻嗤,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刘尧一顿,笑了,接触陆霖以来,才打破他以貌取人的看法,好看的皮囊下不仅迷惑人心还有可能窜出的毒蛇。 晚上的时候沈钰清检查陆霖脸上的伤,又重新上了一通药,她气闷不已,“也不知道要护住脸。” “……”,陆霖不关心自己的脸,还记得白日里出去的男人,便问,“下午那人是谁?” “谁?”沈钰清正跟他上药,没曾细想,陆霖抓住她上药的手腕,“以后我若是不在家,不要随便让陌生人进来。” 沈钰清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李员外,遂将李员外来找她的事情讲给他听。 “不许去”,陆霖听完当即反对,声音死沉死沉的,沈钰清愣了下,仔细与看过来的陆霖对视,这双眼睛深黑不见底,强势且深邃,少年人如今不同刚见时瘦的脱形,脸上总算长了些肉,身体在好转,发育渐渐跟上了年龄,光是这张脸,介于少年人与成年之间,线条看着总算硬朗了些,这人小时候就特爱臭着脸摆架子,现在稍微提高音量,别说挺吓人的。 沈钰清笑的眯起眼,心道再长也没她长,大把年龄了还能被个小孩吓唬去了? 陆霖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将此事放在心头,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连课也不去上了,就跟着沈钰清。 “…为什么不能去?”沈钰清抱手站着院子里,口气颇为无奈,“我都答应人家了?” 其实要陆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单纯觉得那李员外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不想让沈钰清接近他。 他顿了顿,“你去可以,但我要跟你一起?” “这是你想逃课的理由吗?”沈钰清挑眉,怀疑陆霖不想上课才闹得这一出。 对峙了会,陆霖不为所动,沈钰清泄下气来,算了逃就逃学吧,好在今日天气爽朗,早点办完事带陆霖出去走走,不然还没尽数享受夏日,秋天就要来了。 沈钰清今日去镇上其实还有件事,陆霖平日来回学院和村里实在不方便,村上陆翔和刘尧家在镇上都有住处,她家陆霖不能比别人条件差,所以就想在镇上租个宅子,平日就歇在镇上了。 就是家里的鸡鸭狗子要人帮忙照顾,好在沈钰清早给隔壁崔晓娟打了招呼。 两人来到镇上的时候还早,沈钰清在路边点了两万馄饨 分卷阅读25 ,隔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陆霖有些嫌弃。 沈钰清擦了筷子递给他,“大早上的人家大酒楼都没开门,哪去给你找干净又舒服的地方?” 陆霖不情不愿的接过筷子,拗起一个馄饨吃进嘴里,味道竟比想象中的好。 “好吃吧?小崔说这家混沌好吃,才带你来吃的”,沈钰清见他爱吃,又从自己碗里挑出几个馄饨去他碗里,好在,嫌东嫌西的陆霖倒是不嫌弃沈钰清,夹起来就吃下去。 第14章 陆少爷打人了 李员外接到通知迎接出来,见到的是沈钰清,还有她旁边那位样貌上乘,但冷冰冰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小公子。 “欢迎,欢迎沈道长!”他满脸堆着笑,热络伸手原是想与沈钰清相握,被旁边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截了去,陆霖与他相握,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态度,但手下莫不经意加着力气。 一番尴里尴尬的介绍后,两人松了手,李员外头上冒着汗,无外乎甩着手,勉强讪笑着将两人迎进门。 沈钰清无奈看了眼陆霖,与他一道进去,只是刚进门就被迎面砸过来的一团东西砸中脑门。 那东西滚在地上,是个被揉成团的纸团,与此同时有人大骂,“坏女人!” 沈钰清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孩,正躲在墙后偷看她,看着瘦小的很。 李员外也注意到了,忙招呼周围小厮,“谁把他放出来了!还不将他带下去!” 那小孩见有人来抓,忽的转身,跑的没影了。 李员外擦着汗,恢复讨笑,“家里下人的孩子,不听话,叨扰道长,切莫怪意啊!” 沈钰清没说话,弯腰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展开,是副小孩子拙劣的画迹,依稀看得出上面是三人,像是一家人,父母和小孩,其中母亲牵着小孩,但父亲的脑袋被涂抹了,所以看着有几分怪异。 “沈道长这边,这边来,厅上已经准备了茶水”,李员外引荐道,边还看了眼旁的陆霖。 陆霖神情淡漠,揣着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沈钰清将纸页折好小心放进袖中,清冷的视线扫了眼府内奢侈的装饰,顿了顿,“稍后还有事,就不耽搁了,员外还是直接带我们去出事地点看看。” 要说李员外出事的姨太叫徐瑶,听闻极其貌美,引得员外神魂颠倒,府中姬妾嫉妒不已。 但这位徐瑶有个怪癖,从不喜欢与人接触,一年三百多天足不出户,呆在院子里研究她那些花花草草,员外疼她,还专门给她修建飘香四溢的椒房殿,开辟园林水榭,所以这后院里半数都是那位美娇娘的地方。 但自从徐瑶过世,府里就乱了套,先是有下人在这徐瑶生前居住的院子里看见徐瑶还活着时候的情景,然后有人夜里睡着,毫无预兆被搬动,醒来就倒在徐瑶的院子里,更有甚者,一旦接近这院子,就被迷惑,等清醒已经立在徐瑶投身的井口处。 府里都在传言,是这位美娇娘死不瞑目,化成鬼来找大家算账了。 特别是平时总爱背着李员外欺负徐瑶的那几个姬妾,请来无数道人修士,天天捉鬼符令狗血火盆子,搞得李府乌烟瘴气,但没有丝毫成效,如今几个惊吓过度的姬妾,吓得胡言乱语,只敢捂在被子里祷告。 说到这些事,李员外就感到些许羞耻,忍不住叹息,“所以请来道长实属无奈之举,沈道长道法高强,一会还请道长务必让我长长见识,也看看这其中端倪!” 沈钰清侧眼,暗道寻常人要遇到这些情况早就像那边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厮,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李员外倒显得格外平静,有懊恼无奈,但似乎又有些说不出的味道,竟像是…像是在因此事兴奋着。 见她出神,陆霖拉了下她,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沈钰清轻轻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想太多了。 沈钰清一进到徐瑶的院子,就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香膏伴随着淡淡的腥臭还有微微的安息香,混合在一起,让这个味道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沈钰清自认调香无数,但这个味道也是第一次闻到。 这院子里的华丽远远超过外人的认知,香膏制成的房墙,更是各样的香木、香草,之前说的“椒房”,实际就是用椒子和泥作为墙壁的涂料,古来有帝王为心仪的美人修筑芳香的殿堂,说实话,就连沈钰清也许久许久没见过如此奢华的椒房建筑。 若是换个懂香道的人来,或许会为此叹为观止,但沈钰清见过更奢华无度的,也只一抹讶异而已。 李员外见此,稍许失望,便引得两人进屋,屋子里陈列着博山香炉、橡樟椅、灵猫檀、狼龍笔等,都是市面上难得的香制成的珍品物器,这般一一介绍过去,竟像是在介绍他引以为傲的收藏品。 那香烈的辛香涌上来,冲击沈钰清对香道尤为灵敏的嗅觉,觉得有什么不对,沈钰清甩了甩发胀的脑袋,只一晃神,竟天旋地转,再回神已经站在一块空地上。 这是刚才进来路过的庭院里,坐着一位红衣女子,她生的面目黛 分卷阅读26 丽,拿着书正给怀里的孩子讲故事。 那孩子小巧可人,正是她刚才在门口见到的孩子,沈钰清这般看着,如同置身这幻境之外的空间,那女子和她怀里孩子不曾注意到她,本是极为安宁的氛围,直到大门突然从外边踹开—— 进来一群穿戴五颜六色的女人,扯着红衣女人就是辱骂厮打,伴着小孩的哭声,院子里都要掀翻了天! 沈钰清耳心吵得生疼,加上鼻翼间刺鼻的味道,整个人昏昏沉沉,眼角瞥见那红衣女人已经是衣衫破败,像是实在受不了折磨,拼着空隙纵身扑向那口水井! 沈钰清一惊,伸手想抓住她,身后猛地被抱入一个怀抱,陌生的味道袭来,是浓重的麝香混合着油腻味道。 “喜欢这些吗?”那人往她脖颈吹了口气,沈钰清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下才一微动,有人与她同时出了手。 陆霖那攻势凌厉的一拳头下去,狠狠砸在李员外的肥硕的肉脸上,眼鼻子都凹了进去,随着对身体冲击,李员外猛地扑在架子上又重重倒在地上,架子上陈列的珍品都滚落下来砸在身上。 他疼的哎哟直叫唤,陆霖阴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抓着人衣襟提起来,又是几拳头下去看,拳拳见血! 直打的那李员外血肉模糊,混乱中外边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涌进来,纷纷上前制止陆霖,怕陆霖受伤,沈钰清抱着人腰,硬生生将骑在李员外腰上的陆霖拖下来,“好了好了陆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费力活动过后的陆霖大喘气,握成拳头的手背上全是青筋,瞪着那双红的要吃人的眼睛,胸膛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刚才,自从吸入那道香气,他其实也如同被梦魇住了,看到了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但与沈钰清看到的不同,他似乎置身在从未踏足过的宫庭某处。 琉璃瓦,宫角檐,大雨下个不停,入目是一排望不到头的阶梯。 一位太监打扮的人怀抱卷册,在雨中踩着细碎的步子匆匆爬上阶梯,进入那道巍峨的宫殿。 那道深红厚重的殿门被推开道缝,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沉香,殿内暗的很,只能稍稍看见那道翠竹屏风后的香案旁坐了一人。 太监将卷册摆好,齐首退了出去,陆霖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注意到桌上一份案卷,他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份案卷就是当年弹劾他父亲获罪的案册,而此时,右下角盖着一个新红的印章——国师金印。 正待他要看清那案桌后的人,视线突然漆黑,等再次睁眼,正好看见李员外环抱沈钰清在她耳边下流的说着什么,霎时间,陆霖脑子那根弦断了,脑子里被刚才的幻觉搅合着李员外轻薄沈钰清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沈钰清摸着他的后背安抚,李员外这时候也缓过气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慌七慌八的解释。 沈钰清抿唇,她其实知道是为什么,这花椒的辛香中混有情人间催□□彩,是以这李员外也是遭了道,但她懊恼自己竟然有天会栽倒在香道上,当真是笑掉大牙,加上现在不想看到李员外本人,便打算带着陆霖退出房间。 李员外带着人追出来,流着满脸血泪挽留沈钰清,“沈道长您要是这一走,我李家就彻底没救了,我给您跪下请罪好不好沈道长您大人大量帮帮我吧!!!” 门外,沈钰清真想一走了之,只是想到刚才可怜的女人,又想到那瘦弱的孩子,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李员外真的皮脸不要了,趁沈钰清心软不停央求,“道长,沈道长,刚才都是意外,留下来帮帮我吧,求您了…” “我他/妈——”陆霖气的说脏话,握着拳头扭头回去,被沈钰清拉住,沈钰清冲他摇摇头,回头,“李员外,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李员外慌忙点头,“一定,一定如实回答,若有撒谎,不得好死!” 沈钰清白眸冷冷逼视他,“那院子里的迷魂阵可是你设置的?” 李员外懵然,“什么迷魂阵?”,他缩着脑袋,“我真的不知道啊道长,我没事设那阵干什么?” 沈钰清略一思索,看那院内陈设,徐瑶生前分明是懂得些香道的,许是设置这换阵不让外人靠近,难道是为了保那个孩子? “刚才在门口见着的小孩,是徐瑶的孩子吗?” 李员外面有隐色,被逼问也不得不点点头,但这其中明显另有隐情。 沈钰清猜到了些,“所以徐瑶的孩子不是你的?” 将这些事拿出来说令李员外非常难堪,他满脸郁色,还没开口, 外边一陌生人匆匆进来,“他不敢说的,我来说!” 那是位身着素衣,面容威严的高瘦男人,他站在众人面前,“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走那孩子,还有揭露这个禽兽当年对瑶儿做过事情!” 第15章 陆少爷有的是钱 这位高瘦的男人叫许俊辰,邻村的穷秀才。 说来秀才能有赵晗活得那般风光恣意,就也有许俊辰这种,不 分卷阅读27 喜攀附,不畏权势,一身浩然正气反而处处受辖制,没有家室,没有金钱,没有好运气,遇不到对的人,这样的人走在哪处处碰壁,尖锐的性格也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斥。 这让沈钰清想到了赵庆哲,当年在京城不就是这样? 但许俊辰可比赵庆哲倒霉多了,他与徐瑶本是同村里的一对情侣,互相爱慕喜欢,但徐瑶的父母看不上许俊辰家境贫寒。 许俊辰立志科考,为了摆脱徐瑶父母的偏见,娶徐瑶为妻。事情就出在许俊辰科考期间,这李员外看上徐瑶的美色,带着厚礼来乡里提亲,徐瑶父母贪念财物,不顾女儿反对将其卖给李员外做小妾。 许俊辰高中满心欢喜跑回来,只扑了空,转身就去李府闹事,想带回徐瑶,但一切都太晚了。 白纸黑字摆在面前,两人又有了夫妻之实,许俊辰因私闯民宅被李员外上报官府,抓去关了几天,秀才的名声也臭了。 没权没势是斗不过李家的,许俊辰郁郁寡欢了几年,直到前段时间,他又见到了徐瑶,那时候的徐瑶瘦弱不堪,像是偷跑出来,跪地求他帮忙,也是那时候许俊辰才知道,徐瑶在李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员外说是喜欢徐瑶,将人买回去囚禁在后院内,整整五年,从不准她踏出后院一步。 许俊辰指责李员外,“这个人,他根本不爱徐瑶,他只是享受囚禁羞辱人的快感,他是个收集癖,徐瑶就像他手中的一件收藏品,任他控制和剥夺,徐瑶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人!” 沈钰清转眼,清冷的视线打在李员外身上,李员外双手合十,不住祈饶,“天可怜见的,我是有些小癖好,但我对徐瑶如何天地可鉴,府中上下有目共睹,不说穷奢极侈,也是锦衣玉食,衣食住行不曾半点克扣啊!” 光是看徐瑶院里的装潢,大到房屋建设,小到花花草草精致奢华,浮夸至极,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囚禁徐瑶的事实! “这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沈钰清往下抿着唇,气愤又无可奈何,徐瑶人确不是他杀,但他纵容府中妻妾,这才害的徐瑶投井,但这些天府中上下不少人看见当时情景,这李员外定也是知道的,竟然毫无作为,当真该罚! 这院子里的幻境实际是由一种迷香设置的迷魂阵,进来的人闻到迷香,会神志不清,受这幻境左右,重现当时徐瑶死前的场景,至于那些夜里所谓被搬动,实际是离得这院子太近,受迷香影响夜游,所以会在这院子里醒来。 沈钰清心中的香是抚平遗愿,渡万灵归尘,是很温柔也很神奇的东西,但却不是胡乱堆集混杂,再好闻的香也觉得恶臭,而这院子里的香都是被折断翅膀,被贪婪的人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拿来享受作乐,徐瑶因香痛苦,这又何尝不是香的无奈。 饶是沈钰清再好的脾性,这时候再也不想在这满是乌烟瘴气的李府待着,她甩了瓶香料过去,“撒去院子,可破幻阵,那孩子既然不是你的,就让这位先生带回去,徐瑶活着前就受这方天地制约,死了就让她有个好归宿,也尽让这位先生带回安葬,至于你的那些逼死徐瑶的妻妾…” 沈钰清顿了顿,一双雪眸澄澈如大冬天凉飕飕的冰雪,“该是如何你自是知晓!” 这事本也是李员外理亏,说什么都放低态度回应,啧啧称是,甚至转身就让人去官府报官,让官府来处理府里的妻妾,该严惩绝不姑息怠慢,这边对沈钰清点头哈腰,全然没脾气的样子,像那树胶软的粘的又扯不掉,但也让人拿不出错处。 陆霖对他是恶心至极,半眼都不想瞧,待官府人来,几人就一道出了李府。 那孩子被许俊辰牵着出来有些怕生,他刚才也听到了沈钰清的话,此时扬着脑袋问,“你们要将我阿娘带去何处?” 沈钰清低头看他,他似乎还挺忌惮沈钰清,后退两步,实在是被这几天李府请来的道长吓怕了, 他们都害怕阿娘的影子,想除掉阿娘,他却恨不得与阿娘多待一刻,有阿娘影子陪着他也是好的,府里人都不喜欢他,这些年若不是被阿娘拼死护着,他不知死了几回了。 “你叫什么名字?”沈钰清蹲下来,轻轻对他招招手。 “萧儿”,他看沈钰清笑的弯弯的眉眼,就觉得这人大概不会伤害他,愣愣的就走过去。 沈钰清从袖中将那副画纸拿出来,她轻轻折了几道,手中不知如何动作,打了个响指,那属于父亲那部分无火自燃,直到燃到褶皱部分熄灭,剩下不过是他与他母亲的画迹,“这是你很宝贵的画吧?下次可不能随便扔掉了。” 小孩很容易就被蛊惑心神,再看向沈钰清满眼都是星星,惊嗷,“哇,你会法术吗?” 陆霖瞧的清楚,纸下她手中分明夹着一根火柴,面色微霁,他勾唇看向别处。 沈钰清笑眯眯点头,“我会,不仅将那个待你不好的父亲变没了,又重新给你变了个新的父亲,你抬头看他。” 许俊辰埋头刚好与抬头望的小孩视线相交,他顿了下,眼里就闪着热泪,蹲下去将孩子抱入怀中,“是啊 分卷阅读28 ,萧儿,我就是阿爹,以后阿爹保护萧儿,再也不准有人欺负萧儿!” “阿…爹?”萧儿傻傻的,他从出生就只有阿娘,虽然都说李员外是他阿爹,但李员外从来不喜欢他,也不许这般唤他。 当年徐瑶被带回李府,没多久就查出身孕,时间上对不上,李员外自然知道萧儿不是他的亲儿子,但迫于颜面,李员外将此事隐瞒下来,就当个庞杂人养着,平日对这孩子冷淡的紧。 许俊辰也是后来徐瑶来找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儿子,失而复得,有徐瑶的遗憾在,更要花费全部心力待他好。 许俊辰感激的看了眼沈钰清,说实话他刚才也正愁如何与萧儿相认,这个年龄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当年龌龊事,他永远也不想在孩子面前提及,沈钰清这般做法不伤及萧儿的童心,可以说极尽温柔,或许随着萧儿长大,会慢慢明白,但他有信心将萧儿教好,往后面对也会坚强走出来。 这次的事情,不仅是对孩子的救赎,更是让他从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作别两人,与陆霖相伴走在街上,沈钰清在街上买了两份糖糕,一份递给他,“可不能多吃,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陆霖看她壁玉色的脸庞,伸手撩了下她耳郭的头发,“头发,乱了。” 沈钰清雪白的眸子动了下,纤长的睫毛像淬了光,那种极淡的色调,妖异又璀璨,使得陆霖怦然心动,年轻男孩子那种青涩的反应,他不止一次有过冲动,但不知何时起,只要沈钰清在身旁,两双眼睛就注意不到周围其他的事物了。 指尖从那干净雪白的发丝上离开,陆霖再也不敢多看,心理上再是冲动和刺激,脸上分毫不显,只是在沈钰清很自然靠过来时,平日闻习惯了的幽香的味道都让人受不了,陆霖侧了下身拉开了些距离,故作淡定,“走吧。” 沈钰清没注意他这些小动作,背手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偏头看斜后方的陆霖,“小霖,再过几日就到你生辰了吧?” 陆霖没说话,生辰对他来说只会联想到不愉快的往事,以往都是囫囵过了。 但沈钰清明显很看重这次,她笑道,“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想让你快乐起来,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跟我说。” “没有不快乐”,陆霖闷声道。 就算以前在陆府,也是被学业和肃穆的父亲布置的繁重任务压迫的透不过气来,所以这段时间,与沈钰清在一起,反而是他过的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一双手突然点在他眉上,沈钰清笑呵呵,“快乐就不要再皱着眉了,小心变成小老头~” “沈钰清…”他唤了一声。 “嗯?”沈钰清等着他说。 陆霖抿唇,将她的手拿下来,在之间捏了捏才放开,“算了,没事。” 说是逛街,其实家里什么也不缺,沈钰清买了两条鱼做糖醋,吩咐老板杀好,一会来拿,要先去看看镇上有无出租的宅子。 但陆霖不由分说拉着她去了旁边的成衣铺,沈钰清来时就这身淡青色薄衫,往后天要开始凉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穿,陆霖便让老板娘将铺子里的好料子全部拿出来,让沈钰清自己选花色。 陆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陆家倒了,家财充公,但外铺还在,加上母亲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之女,外祖家从前就是靠着从商起家,钱庄铺业遍布启凰全国,纵然因为陆家遭受牵连,京城财铺被缴获,但外边究竟有多少产业,没人数的清。 如今,包括外祖在内整个大家族,就剩陆霖一根独苗,那些财产自然也早暗中转移到他名下, 所以,什么陆大富李员外张员外,在他面前,都是渣渣。 第16章 陆少爷的生辰 陆霖从成品衣中挑选一件梨花紫秀的凌花对襟锦裙递给沈钰清,“试试这个?” 这料子里外三层,穿戴繁杂,沈钰清看着就头大,大早上要起床给陆霖做早饭,还要喂鸡喂狗,护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光穿衣服就要花去不少时间,实在麻烦。 陆霖冷眼,“穿衣服都觉麻烦,不穿岂不是更方便?” 沈钰清:“……” 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沈钰清觉得陆霖身体好了,嘴巴更毒了,还是以前娇滴滴窝在床上的样子顺眼。 认命接了衣服去换,旁边的老板娘笑着,“小公子对你姐姐可真好。” 陆霖正在找其他款式,闻言瞥了老板娘一眼,“她不是我姐姐!” 老板娘本也是看着年龄来搭话,那位姑娘明显比陆霖年纪更大,所以就多嘴说了一句,没想到倒引得顾客不喜,只好闭嘴。 隔了一会,本以为这位少爷冷冰冰不好相处不会随意搭话了,但没想到他竟又主动问,“我与她看起来相差很大?” 陆霖问的认真,倒是将老板娘难住了,她仔细想了想,“倒也不是,只是公子年纪看着尚十五六,又矮了几分,但旁人看来那位姑娘与您关系颇为亲密,若不是夫妻,那便是姐弟了。” 陆 分卷阅读29 霖这段时间抽条,这长了些个子,身板看着也硬朗了些,但终究只十六岁的年级,正在发育所以难免单薄了些。 但沈钰清不同,她瘦高看似年轻,但阅历丰富,说实话陆霖也猜不到她真实年龄,他只知道沈钰清体质特殊,精通香道奇闻,认识许多想不到的人物,似乎对官场非常了解,甚至对当年陆家落马也有接触,这样的人说她有三四十陆霖都是信的。 正想着,沈钰清换好衣服出来了,她本就生的白皙,一头白发更是炫目,清瘦的骨骼正好撑起这件锦裙。 随手掀开帘子出来的时候,少了平日的仙风道骨,多了几分衿贵无双,似乎就该如此,这才是正适合她的衣装,而不是平日那个为陆霖研究吃食,忙上忙下,与村里乡邻吃瓜子闹嗑的存在。 沈钰清站在陆霖面前,“作甚这般看着我?” 陆霖没说话,旁边的老板娘惊呼,“姑娘穿这一身可真好看,像是官家人。” “老板说笑了”,沈钰清淡笑,又看向陆霖,展开臂膀冲他转了一圈,“许久没穿这样的衣服,觉得肩膀都抬不起来?” 陆霖顿了顿,附身帮她将腰带系好,“今日天凉,就先穿着,这套买了。” 沈钰清挑眉调侃,“陆公子财大气粗,你说买就买。” 陆霖瞪了她一眼,转身又拿了几套合身的款式,指着那几块素色的布料,“这些,还有这些,全部按照这些款式做个三四套,用最好的料子,秋冬的全都要,送来我给你留的住处。” 老板娘许多年没遇到这样的大客户,又惊又喜,满口答应,又翻出尺标细心的给沈钰清量尺寸。 出了成衣铺,陆霖又拉着沈钰清去了镇上最大的棉絮铺,找了人裁制定做几床棉被,秋冬皆宜,凡是能想到的,能用上的,将沈钰清从头到脚的衣食住行全部置办一通。 沈钰清今日少说花了陆少爷不下百两银子,这要是被哪个乡下人听去了,可能吓得背过气去。 到了最后专门来看的宅子没看成,换成给沈钰清的大采买,两人回到家已经夜深,沈钰清累的连晚饭都不想做,只随便煮了两碗面,盖上一个荷包蛋就当应付晚饭了。 这天之后,沈钰清觉得陆公子变了,他开始插手沈钰清的生活。 以前陆霖对沈钰清的所作所为从不过问,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天生凉薄对自己以外的事情不上心。 如今除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课上,其他时间待在家,沈钰清熬制香料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也会多嘴问上一句。 吃饭的时候会注意到沈钰清挑食,会将她不爱的菜从她碗里挑出来,也会在沈钰清睡觉前检查她房中的棉被是否铺好,是不是偷懒就这般睡在光床板上,也会细心的将院子里挡路的椅子移开,以免沈钰清过来的时候撞上去… 这些小事他以前或许都没注意到,但现在突然发现他对沈钰清了解太少了,这人眼睛在夜里好使,白日里只会抓瞎,即便嘴上逞强说着看的清,转眼就撞在门柱上,除了平日的家务活,她的爱好似乎就只是炼丹制香。 陆霖带她去听过一次戏曲,沈钰清却毫无欣赏审美,甚至觉得吱吱呀呀不如回家听鸡崽子抱窝,还能捡到小鸡蛋。 当时听到这话,陆霖心里是复杂的,第一次见到沈钰清,不说多高贵冷艳,但能窥见其神秘强大,而不是如今时不时还捡着村头的八卦跟陆霖说上半日,越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新奇的不得了,虽然这样的沈钰清更有烟火气息,但时常令陆霖头疼就是了。 沈钰清这几日忙活陆霖的生辰,镇上村头两头跑,动静大的整村人都知道陆霖的生辰。 沈钰清人缘好,村里人不少受过她的好,陆霖生辰这天,不少人带着礼物上门祝福,农家人送不出什么大礼,但都是家里种植的健康菜蔬果禽,堆了半块院子,陆宅许久没这般热闹,家里板凳都不够坐,隔壁崔晓娟又将她家的桌凳全部搬来。 不少人也是头回进到这处宅子,看院里精致的陈设,都是惊叹不已,暗道陆家是真有钱,没准这陆小辈比村头陆大富家还有钱呢,瞧瞧这地板,这长廊,有些木材石料见都没见过嘞,难怪陆大富贪图陆家的宅子! 这些人也是自发来的,沈钰清并没特意邀请,所以陆霖回来见到满屋子的人,一脸懵然,院落里几个善谈的大婶忙的招呼他,“陆小子下学回来啦?瞧着小子长得多俊呀,养得真好,高了,也胖了,越大越帅气!” 几个嬢嬢你一言我一言,逮这人就夸,陆霖在她们眼中,就跟自己孩子大小,见着小辈就忍不住问东问西。 “小霖今日就十六了,不小了,寻常人家都寻思怎么娶媳妇了,可有相好的姑娘?” “学院待着如何?长这么俊追你姑娘不少吧…” “外边的姑娘都精着呢,不如咱自家村里的好,还是要找个踏实会过日子的…” “我家姑娘刚十五,瞧着就跟你搭配,要不要嬢嬢帮你认识?” 这一叠声的问候吵得陆霖头大,正是到了临界点,沈钰清出来了 分卷阅读30 ,她手上还和着面,沾着白面粉,匆匆出来,“回来了?” 陆霖撇下一干婶嬢,带着沈钰清去到无人的地方,“这怎么回事?” 沈钰清抠抠脸颊,不小心沾了些白面在脸上,讪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来了,但你生辰嘛,总归热闹些好。” 陆霖耳朵到现在还嗡嗡的响,扶额,“我不喜欢,你让他们走。” “别任性,人家好心来给你过生辰,还送了礼物来,叔叔阿姨要叫人知道不?不能老板着脸知道不?”沈钰清说着,将他抿直了嘴角给扳弯,嘟囔,“生辰宴还板着脸,不准这样?身为主人家好好招呼着,我厨房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 见沈钰清转身就往厨房去,陆霖气的踢了脚椅子,虽然嘴上毒,但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有些脾气只冲沈钰清发发就好。 再次回到院子里的陆霖依旧板着脸,长得漂亮的孩子人见人爱,即便板着脸也可可爱爱,不说这些大爷大妈,村里来的十七八岁的姑娘都羞红了脸,暗戳戳的想来找他说说话。 陆霖就在各色妇孺的眼神中尴尬的应对着,幸好没多久刘尧来了,这才稍许透口气。 沈钰清开始并没预料到会有这等盛况,但人都来了,也不能说将人赶回去,好在家里库房食材众多,临时办个流水宴还是绰绰有余,知道她一人忙不过来,崔晓娟将小宝让熟悉人带着,带着一群妇人好友,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帮忙。 过程中扬大柱借了两张大圆桌子,与杨铁牛抬回院子里,碗筷也借了些过来,在这般仓促的准备下,午时的宴席倒也丰盛。 农家饭桌上有鱼肉就觉得奢侈,这满满两大圆桌的菜,大多都是肉食,鸡鸭鱼鹅摆了好几大盘,可见陆家家境殷实,出手阔绰,但面对着满桌子的菜,陆霖根本无从下手,全是油腥,不如往日里沈钰清做的清淡精致。 吃惯了沈钰清的手艺,才知道将胃口都被她养刁了。 沈钰清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在众乡亲的催促下坐在陆霖旁边的位置,顺手将一盘炸的金黄的蝴蝶酥放在他面前,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生辰快乐。” 陆霖郁闷一上午的心情,终于拨云见雾晴朗起来。 两桌人正是吃的欢快,门外又来了人,陆翔站在门外,“哟,挺热闹的嘛,陆霖你生辰,我来凑个热闹你不介意吧?” 陆霖当即冷了脸色,那模样岂止是不介意,都恨不得将人直接赶出去。 第17章 陆少爷被威胁 这里人多,不待人回答陆翔径直走进来,将刘尧往旁边一划拉,插了个位置进来坐下。 沈钰清没见过陆翔,小声问陆霖,“这是你同学吗?” 陆霖没做声,倒是陆翔笑眯眯解释,“这位一定就是那位仙女姐姐,长得真好看,我是陆霖同学,同时还是他哥!” 陆霖猛地放下筷子,搁在桌上时发出“啪”的声响,感觉到气氛的俨然,这桌子人纷纷停了筷子,打量二人,刘尧也很紧张,生怕陆翔在桌上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陆翔心知拿捏着陆霖不可告人的秘密,陆霖不敢将他怎么样,不然就当着这些人面让陆霖身败名裂! 他捻起筷子夹起颗花生米喂进嘴里,随后又吐出来,“靠,这都做的什么烂菜?这么难吃,镇上馆子里喂狗的都比这好!” 这两桌人吃的正香呢,他这话一出,其他人脸色当即变了,沈钰清放下筷子,明白这人今日是来砸场子的,当即站了起来。 陆霖拉住她,自己走过去在陆翔身侧站定,陆翔坐着/光/气势上就输了陆霖一大截,见他突然抬起手,忙伸手挡面前,“干什么?还想打我不曾?你可知道的惹毛了我…” 没想到陆霖只是伸手端起他面前的菜汤,举在空中,在陆翔惊疑的视线中,慢慢向下倾倒—— 陆翔被那菜汁汤水淋了满头满脸,顿时尖叫着避开,怒斥,“陆霖,你不想活了,信不信我将你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 “你说啊?快说啊?”陆霖扯着唇低低的笑,每走近一步,声音就低哑一个度,“怎么不说?不敢说?” 陆翔脸色沉到极致,被撒的满头满身的汤叶气的发抖,他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乡亲,动着嘴皮子,显然已经被陆霖气的失去理智,爆出这事之后会如何都顾不上了,只要此时狠狠将陆霖羞辱一番,他张口,“各位,你们知道陆霖真实的来历吗?” 他指着陆霖,“他就是当年害的——” “陆翔!!!”,门外有人赶来,高声打断陆翔的阐述,是许久不见的陆大娘,也是陆翔的亲奶奶! 陆大娘莽撞的冲进来,不由分说踢了陆翔一脚,“狗日的兔崽子!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家!” 陆翔被揣个翻到,扬躺在地上,被陆大娘提着衣襟住起来,啪啪两巴掌,“我让你糊涂,让你糊涂…” 连着几巴掌下去陆翔肿着嘴角,陆大娘心疼又气愤,这砍头的事是能随便宣传的吗?这事要让别人知道,陆霖先不说,他 分卷阅读31 们一家子也难逃干系啊,她怎么就有这么个一根筋的孙子啊!!! 也是这时候,陆大娘才察觉孙子不对劲,要平日里早嚎天嚎地了,今日居然也能憋住不做声?再仔细看,才知道是被人噤了声,这里能有这等本事的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位。 她带着惧意看过去,沈钰清也正在看她,这次不同第一次见面,雪眸里退却温润,不太友善的视线,责怪之意一眼俱全。 人多眼杂,有些事又不敢拿在明面上说,陆大娘心里有苦说不出,想求饶时沈钰清已经径直坐下,不再看她,冷漠的侧脸说明一切,陆大娘当即明白她的意思,这位大人少有不假辞色的模样,如果不是三番两次… 当即也就带着孙儿陆翔与陆霖道歉,给村里乡亲道歉,这就匆匆离开。 一番闹剧解决,大伙都纷纷安慰陆霖,这陆翔仗着家里有钱嚣张跋扈不是一天两天,就没做几样好事,不必跟他一般见识,这边怕主人家介意,大伙好吃好喝,一会气氛又活跃过来。 但往日里熟络的沈钰清要沉默的多,幸好崔晓娟和扬大柱借着邻里相通,没让气氛冷下来。 聚餐结束,告别各位乡亲,崔晓娟又带着人帮忙收拾碗筷座椅,完了沈钰清递过去几个荷包,钱不多但不能让人白忙活。 起初几个大婶都不好意思拿人钱,这也没干个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花钱。 但沈钰清不由分说将钱都塞给大家,并没有看不起也没有其他想法,加上崔晓娟从中打酬和,几人便也都和和气气接下了。 后来崔晓娟将自己那份还给沈钰清,“钰清,我就不需要了。” 沈钰清与她的关系再给钱就生疏了,刚才收下只是她特殊怕别的大婶更不好意思拿。 崔晓娟又拿出双冬靴递给沈钰清,“这是我给陆小子做的鞋,里边塞了大柱从山上打回来的狐狸皮毛,知道他爱干净,都是精挑细选的,比外边卖的鞋子暖和,你让他试试脚,不合适再拿来我改。” 沈钰清接过来,料子舒适针线细腻,暖和款式也大气,是下了些狠功夫的,沈钰清就笑,“有心了,今天谢谢你们。” 崔晓娟摆摆手,要去照看孩子,与她打了招呼就先离开了。 沈钰清转身就去了陆霖的房间,人不在房间里,找了几处,才见人站在院外与一位姑娘说着话。 “何事?”陆霖冷冷淡淡的问,倒也不是特意针对谁,他待何人都是这样。 陆霖有一副好相貌,平日少出面,今日在院子里教训那陆翔,简直男朋友力爆棚,又不知蛊惑了多少少女的心房。 这位姑娘今日就坐在另一张圆桌上,目睹今日一切,早芳心暗许,这时趁着乡邻都离开,才鼓起勇气跟陆霖说话,但农村里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只凭着满心爱慕就找上来,此时红着脸吞吞吐吐,竟是连一句话完整的句子也说不上来。 陆霖眼角升起不耐,“到底何事?” 女孩年纪不大,凭着倔强才没转身就逃,将手里的那支簪子捧到陆霖面前,满心卑微,“送给你!” 话都说这份上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陆霖跟没看到那簪子似的,只抿唇掠了眼远处,“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女孩一顿,抬头咬了咬唇,“陆霖,我喜欢你…” 陆霖回身便走,哪晓得那女孩竟然不依不饶扑上来抱住他,陆霖烦心的紧,就这样看见对面站着的沈钰清。 沈钰清略微抬眼捞了眼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了。 陆霖打开沈钰清房门,人坐在案桌边上,迎上沈钰清的视线,他也不知怎么有些心虚,默默走进来在旁边坐下,“刚才…” 沈钰清接过他的话头,“往后若是有女孩子喜欢你,可仔细斟酌再做打算,你年纪虽不大,但也不算小,过了今天就十六岁,是该为自己以后打算。” 陆霖正要去拿茶壶的手顿住,忽的看过去,视线里说不出是惊是骇,“你真这么想?” 沈钰清皱眉,胸口几股郁气挥之不去,转口道,“今日午时,你为何口口声声逼迫那陆翔将事情道出?那些事是随便能说的吗?你自己如今什么处境你知是不知?看那陆翔的样子,分明不是第一次来找你,往后这些事直接告诉我我来处理…” “你以为你是谁?”陆霖因为刚才的事情还在气头上,猛地将端起的茶杯扔在案桌上,溅出滩水打湿了沈钰清的衣袖。 那水是刚烧的,有多烫陆霖心里清楚,他攥了攥手,撇开视线,“沈钰清,就像你说的,我不小了,谈不谈恋爱该怎么去解决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说着他转身重重拍上门,屋子里沈钰清捂着脸,静默了好半响,叹了声,“搞砸了…” 晚上,沈钰清学着民间的手艺做了糕点,加了各色的水果点缀,敲响了陆霖的门。 门内没动静,沈钰清便径直推开进去,屋子里点着灯,陆霖幽幽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圈又回到案桌上,明显还不想搭理她。 分卷阅读32 沈钰清走进才知道他在埋头作画,陆霖行笔跟他人一样尖锐无羁,笔走游龙画的刚巧就是陆宅附近的景色。 “画的真好,跟真的一样”,沈钰清原是想借此夸耀他一番,打破两人的尴尬,谁曾想陆霖根本不搭理她。 沈钰清又将蒸好的糕点摆在桌上,“白日都没怎么吃饭,现在饿了吧,吃点点心垫肚子。” 陆霖搁下笔,又听沈钰清道,“白日是我口气重了,扰你兴致,但你也不用可劲气我,害我一下午都胸闷气短,但那陆家的事情,我要你时刻记得,谁都不准说出去,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 她声线细腻,温温柔柔已经在作低姿态,这般言辞凿凿陆霖岂能不知她的真心,唯独白日那件事令他上头,总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何况对于陆翔的事情,陆霖想法本就与沈钰清不同,沈钰清守旧,无非怕他身份曝光引来不必要的冲突, 可随着参加科考,往后会接触更多的人,若是在个小小村庄都要唯唯诺诺,只怕以后更无安身立命,到时候别说要为陆家翻案,光是周围人的有色眼光就要将他淹没死,除了有关沈钰清的事情,陆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想他当初病逝能狠得下心为自己买棺材穿寿衣,便知其心理承受能力绝非常人可比。 他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重要的是找出真相,为陆家沉冤得雪,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将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第18章 陆少爷的亲亲 毕竟是陆霖生辰,沈钰清给了他一个始料未及的开始,期间又闹得不太愉快,晚上便想着法子哄他开心。 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色,又神秘兮兮从房内拿半瓶子酒来助兴,“这可不是普通的酒,练废了我无数的炉子才练出这么点来,你未成年只给你喝一点,喝多了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原本兴趣缺缺的陆霖顿时来了兴致,沈钰清拿来两个杯子,却只给陆霖倒上半杯,笑眯眯让他品尝。 陆霖端着酒杯,作势抿了抿,不似寻常的酒那般刺鼻,带着果实的甘甜,还有丝丝的芳香。 但要说多好喝,其实也还好,但看沈钰清一脸羡的盯着他看,自己的杯子却还是空的,陆霖便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她,“尝尝?” 沈钰清矜持摇头,苦笑,“我一喝就上头。” 听她这么说,陆霖更想让她尝一尝,举着杯子,“就喝一点,陪我碰个杯?” 沈钰清本就抵不住诱惑,被他这么一说,舔了舔嘴唇更加忍不住了,心想今日难得良辰,喝一点应该没事吧?她自问自答,谨慎的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只是她将自己看的太顶事,这小半杯下肚,脑子里混混沌沌,整个人飘飘欲仙。 陆霖不动声色打量她,眼神迷离,面色红润,似有醉意,但这才半杯酒不至于吧? 但他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沈钰清开始撒酒疯了,她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我对你好不好,小陆儿你说!” “我为了你,把我存了几十年的果酒都给你喝了!”她心疼的都要哭了,“我都舍不得喝,当年小皇帝想喝我都不给!” 她说话全是似呓语,陆霖只听到那个几十年,顿时嗤笑这酒疯子糊里糊涂,她才多少岁就有存了几十年的酒? 夜里沈钰清脑子不好,但眼神儿挺好,当即一拍桌子,指责陆霖,“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我!” 陆霖挑眉,不置可否。 这可将沈钰清激怒了,她偏偏倒倒回房,也不知抱了一堆什么瓶瓶罐罐出来,有了上次的事情,陆霖这次坐不住了。 生怕这瓶子里有上次的毒药,他站起来几步过去要抢,沈钰清气势汹汹,抓着他的手就咬。 “嘶!”陆霖倒吸一口凉气,缩回来便见上面两排整齐的牙印。 始作俑者已经在急急忙忙打开瓶瓶罐罐在院子里到处乱洒,陆霖吓得连人带抱将人拽回来,“你乖,别动这些东西!” 她这时候要听得进他的话就对了,满院子混杂的香味,如同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陆霖永远记得这天 当他再次抬头,如同置身群星闪烁的夜空,那些闪烁着,跳动着,飞舞着的东西,就在他身旁攒动着… 陆霖看呆了,往后退两步,抱着沈钰清跌坐在台阶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满腹经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眼前这个震撼的场景,那只在梦中出现的美,如同梦幻的色彩交叠,是那么的无与伦比,那么的惊心动魄! 原来彼世的那些东西,不尽都是人们想象的那些牛鬼蛇神,它们比想象中更抽象,即便手从中穿过也勾不到一丝一毫,像是冷冷的雾气,幻化成烟,又变成另外的形状。 不知怔怔看了多久,沈钰清半眯着眼,眸子在夜里变得漆黑,“喜欢吗,小陆儿,它们漂亮吧?” 她在陆霖怀里半靠着头,不甚清醒,此时蹭了蹭软道,“他们送给你的礼物都很好,我要送你最好的,这片时常照亮 分卷阅读33 我的夜空,我将它送给你…” 声音消弭在两人唇齿间,心跳如擂鼓,感受到两片柔软,霎时间陆霖心脏的仿佛要跳出胸口! 那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唇齿间的流连,缱绻的爱意,冲动和害怕交织,有丝丝甜却又有丝丝涩意,这段时间的爱慕和纠葛全然混合在这一个吻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陆霖不后悔,至少今夜,胸口的空洞是溢满了的。 沈钰清第二日醒来,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半杯酒上,她体质晕酒的很,平日半点都不敢沾的,昨日也是看在陆霖的面子上,才喝上半杯,没想到就醉得记忆断层,只希望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才好。 正想着,门从外边打开,陆霖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个碗,见她醒来,在门口顿了下才进来。 沈钰清抱着头,“嘶,什么时辰了?昨日你把我送回来的?我没干什么吧?” 陆霖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想今日要如何跟她解释昨夜那个吻,冷不丁见她忘记了,一肚子的说辞没处用,顿时哽了下,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失望,如今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沈钰清。 他沉步走进去,将碗筷递给她,里边是熬得粘稠的白米粥,沈钰清瞄了眼,“你做的?” 这屋子里找不出第二个活人,不是陆霖还有谁,但他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能下厨给沈钰清做饭就已经很神奇了。 沈钰清喝着粥,从碗口偷偷打量陆霖,脸色青紫,眼底青黑,明显没睡好。 突然瞥到陆霖手背上的牙印,沈钰清顿时呛了饭咳嗽两声,陆霖见此给她拿了帕子过来。 “不会是我咬的吧?”这边牙印瞧的更清晰,沈钰清顿觉悻悻。 陆霖总不可能自己拿着手咬自己,这牙印昨日还没有。 昨夜里沈钰清借着酒疯上蹿下跳,搞得院子里鸡飞狗跳,陆霖可能是喝了那酒的缘故,能暂时看到彼世的东西,但似乎管不了多长时间,后来就慢慢看不见了。 不过那绚烂的场景还留在脑海里,陆霖想着,视线不知怎么又落在沈钰清嘴唇上,又想起昨日那个软软绵绵的吻,年轻人最禁不起撩拨,陆霖当即转身,给沈钰清留了双泛红的耳郭,“我要去学院了,午饭你自己解决。” 沈钰清刚想问今日不是夫子休沐吗?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 沈钰清换好衣服下床,洗漱时惊见院子里滚的到处的药瓶,沈钰清脸色变换几许,悲痛欲绝,“谁动了我的香!!!” …… 前几日让镇上的中间人物色好宅子,今日便传来消息说有动静了。 沈钰清接到通知赶到的时候,意外在宅子外看见李员外,李员外明显早有准备,急忙拖住转身就走沈钰清,“沈道长,别走呀,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后来因为府上混乱,也没好好招待道长,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想找个机会补偿补偿…” 沈钰清淡淡甩开他的手,“不用,都是举手之劳。” “沈道长不必自谦,那院子我之前也请了不少人来看,还是道长术法高妙,实在令人佩服,最主要是经过道长一番点悟,我对瑶儿的事深感愧疚,她的后事我都按最高规格办理,也将坟墓迁回她的老家,事情因我而起,后世我将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为她故乡施善造福,以弥补我对她的歉意!” 他态度谦卑,悔恨交加,这番话倒是令沈钰清多瞧了他眼,“错了就是错了,不是你徐瑶也不会死,若你带着真诚的悔意最好,以后切莫要再去打扰其泉下安宁,包括许秀才和萧儿,要让我知道你再以权势欺人,便不是这么简单了事!” “是是是!那是一定的!”李员外满口答应,见沈钰清态度总算软下来,便道,“听闻道长要租宅子?道长看我这处宅子通风爽气,冬暖夏凉,位置还好,若是合乎道长的口味,道长只管随意搬入入住就是!” 不待沈钰清回应,他快速道,“我知道长不喜这般,但这宅子我放着也是空着积灰,加上前几日道长助我良多,若是不收便是还不肯原谅我之前对您做的错事,实在让我焦心焦虑,满心难安啊!” 沈钰清的确不想接下他的宅子,但话都被他抢着说完了,一时间想找话反驳,这人满嘴卑躬,言辞凿凿,实在无奈。 这时候旁的女中介插嘴道,“沈道长,若是不能确定不如进去看看再说?” 沈钰清一想,这倒是个法子,看了不喜拒绝就是。 只是这李员外明里暗里做尽功课,似乎颇懂沈钰清的喜好,里里外外细致周到。 沈钰清纵使带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找不出错处,何况李员外一路上摧眉折腰,极尽讨好。 沈钰清想了想,就道,“若你真有心将宅子租给我,按市价来算。” 李员外当即就唤人拿来条折,上面的价格正是最低市价,怎么看都是沈钰清划算,“道长,别考虑了,签下来吧!” 中介也劝道,“是啊,哪里都找不到这样好的宅子了!” 沈钰清沉吟,又想到 分卷阅读34 若是陆霖知道这宅子是李员外的,他那么挑剔的人,定是不喜欢住进来的。 正是犹豫间忽瞥见街角路过一人,很熟悉的身影,不是陆霖是谁,沈钰清当即喊,“陆霖!” 那人没回头,身后还跟着几人,瞧着不像好人,看清其中一人是陆翔,这么匆忙是要去哪? 沈钰清急了,要过去时被李员外拉住,“道长且等,还没签字呢?” 沈钰清都还没想好要不要租他的宅子,这会急着找陆霖,偏生被李员外抓着不放,“道长,我为这房子来回奔波好几天,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就让我做回好事报答您吧!” 眼见那边陆霖走的没影,沈钰清急迫之下扯过那纸合约,对着强光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就这样唰唰签了名字,找陆霖去了。 第19章 陆少爷的报复 沈钰清找过去的时候,正瞧见陆霖被自己人推嚷着进了铺子,那铺子外悬挂长幅,“黄龙赌坊”。 没来得及想陆霖怎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沈钰清先开链子进去。 昏暗的环境,刺鼻的味道,各色嘈杂的人游离在各色赌桌间。 入目就一个厅堂,摆了十几桌,没看见陆霖,沈钰清迈步朝内院走去。 “哎这位客人,里边私人场子你可进不得!”有人拦住她。 沈钰清转眼,是个黄色衣料敲着算盘的中年男子,他是这赌坊柜主,名叫黄令。 沈钰清侧眼:“刚才进来那伙人去哪儿了?他们手中还押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说他啊,那姓陆的小子?”黄令上下打量她,“你是那小子什么人?” “他在哪?”沈钰清只问。 她穿戴不凡,气质也与寻常人不同,黄令立时就看见她腰上的白玉盘,常年活跃在这赌坊间,瞧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价值不菲,他搓着手。 “瞧你是认识那姓陆的小子,实话告诉你,那小子在我们赌坊输了银子,今天被几个哥哥请来做客,你若是能替他换上,我马上将人放出来。” “不可能”,沈钰清拢手,半点不信男人的话,“他不是这样的人,是你们搞错了。” “嚯!”黄令嗤笑,瞥眼看其他人,“这位小娘子不信,你们大家说,那姓陆的是个好东西吗?” “哈哈哈,那小子焉儿坏,咱们可比不上他。” “仗着家里有钱,可劲赌呢,昨个一天就输了五百两银子,谁不知道他啊!” “那小子天天拿着读书的理由,来十天有八天都窝在赌坊里,净回去编瞎话骗他娘老子!” “姑娘,真没冤枉那姓陆的小子…” 黄令唰的展开账款单,“小娘子,你可看好了,这是那位陆爷亲自按下的手印,黑字白纸清清楚楚!” 任沈钰清不信,白纸黑字摆在眼前,刚才也的确亲眼看陆霖被押进去。 心中有疑惑,想找到陆霖问清楚,被黄令拦住,“小娘子,一句话这钱到底还不还的上?” “我没钱”,沈钰清幽幽道。 你可以借钱但不能说没钱,输都输不起还来赌什么钱啊! 黄令竖眉顿时没了好脸色,“姑娘你脑子不清醒吧?我管你有钱没钱,这姓陆的欠了债,你拿不出钱来,到时候少了胳膊还是腿,可都是你们自找的!” 不是沈钰清不还钱,是她真的穷,缺了陆霖穷的吃土,身上这身衣服还是陆霖给置办的。 但陆霖一向不缺钱花,怎么会干出这些事来,但昨日夫子休沐,他确是离家一整天,去哪儿了不知道。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沈钰清很是烦躁,“先让我看看他,若真是若此,让他将钱还上就是!” “你当我傻吗?他能还上钱,搞这一出不闲得慌?姑娘劝你先去看看脑子,别杵这耽误我做生意…” 堂内几个打手围过来,沈钰清抬眸凉凉略了眼,她心情特别不好,就会招来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短短会时间,度房内暗沉下来,伴随着桌椅板凳失衡抖动,满屋子噪音里,有人的影子动起来了。 房梁上墙上到处是黑色影子,几人吓得颠倒,但听不见一丝尖叫… 这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有人闯进来,下一秒沈钰清被人攥住手臂。 “你…在什么?” 陆霖喘着粗气,看沈钰清黑亮的瞳孔,隐秘幽深有无数的雾气盘旋其中。 沈钰清眨了下眼,回神过来那抹漆黑消失,变为纯粹的雪色,又恢复那抹妖异。 赌坊里平静如初,似乎适才都是幻觉。 “怪…怪物啊!!!” 一群人苍白着脸涌出,喘息间人走楼空,赌坊内只站着沈钰清,陆霖,还有黄令—— 沈钰清郁郁抬眼,黄令吓得无路可退,吓得贴在墙壁上,惊恐盯着沈钰清,“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霖将人往背后拉,给黄令打眼色,“你先下去。” 沈 分卷阅读35 钰清这本事陆霖早瞧过,一般随着心情来,那晚上喝醉了酒,就是这般闹得厉害。 不用他说,黄令逃也般逃去后院。 “你怎么在这?”沈钰清早打量陆霖全身上下没有损伤,暗中松口气,但很快,眉头又皱起来。 陆霖避而不答,反而要去拉她,“你今日不是要去看宅子吗?” 沈钰清哪这么好忽悠,挣开手转身坐去旁的凳子上,“说说,为什么来这?” 她今日一身藕粉色半褂,里边米色的白衫,领口翻出几道金边,在尖尖的下颚严合的合上,高高瘦瘦的,此时视线不像平日里的温柔,反而凉飕飕带着质难。 陆霖顿了下,想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沈钰清敲了敲桌子,瞥眼,“我让你坐下了?” 陆霖摸了下鼻子,乖乖立在一旁。 他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除了犯错误,那次他拿错了药,导致沈钰清中毒九死一生,就这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乖巧的不像话。 沈钰清更加觉得他心里有鬼,眼里窝着火,“你真赌了?还欠了人钱?!” 陆霖:“……” 这又为哪般?他这个条件,谁能欠的起他的钱? 不过陆霖黑眸闪烁了下,立刻就猜到是沈钰清误会了,他今日来实际有另外的目的。 他在想,是让沈钰清继续误会下去,还是告知真相,哪种情况造成的影响更小?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前者最多被骂几句,后者… 正想着,院子里有动静,几人架着个血淋淋的人掀开帘子出来,排首就是黄令,他搓着手,“这位…小娘子,刚才是黄某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将陆公子还给你…” 陆霖:“……” 沈钰清站起来,在陆霖异色中走到这血人面前,认出这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陆翔? 她一惊,指着昏过去的陆翔,“你说的姓陆的公子是他?” 黄令以为是在怪罪自己下手太重,他偷瞥了眼旁边的陆霖,这位爷可给了大价钱,扬言至少要让陆翔在床上躺个个把月是最基本的要求,他们也是拿钱做事,自然要让给钱的老板满意… 但行行有规矩,黄令倒也不敢多嘴。 沈钰清一手将陆霖抓过来,“那你们抓他来干什么?” 黄令脸色微变,哑然,“我哪敢抓这位老板,他可是…” 陆霖以手握拳抵在鼻尖咳嗽阻止。 “我的老东家”几个字低低喃喃从黄令嘴里出来,他可怜兮兮看着陆霖,弱弱闭上嘴… 沈钰清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冷眼瞥向陆霖, 陆霖低咳两声,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不巧的是陆翔在这关头醒来了—— 从陆翔口中得知前后经过,再结合黄令吞吐的交代,沈钰清猜也猜得到事情的真相。 前段时日陆翔拿捏着陆霖的秘密三番五次找他麻烦,陆霖平日瞧着心平气顺,转过来就下黑手。 先买通陆翔最喜欢光临的赌坊,背地里出老千,让陆翔输了大笔钱,顺理成章将人抓来,说只是教育一下,陆霖下手可狠了,花大价钱买了批打手,将人打的晕过去好几回! 因为陆翔满身伤,不得已将人送去附近医馆,早让人通知了陆翔父母。 医馆里,沈钰清亲自查看陆翔身上的伤,皮开肉绽,有几处都骨裂了! 沈钰清忍不住抬头去瞧倚在门口漠不关心的身影,咬碎一口银牙,小兔崽子,差点闹出人命! 陆翔的父母来的很快,抱着人浩特大哭,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趁着空挡,沈钰清匆匆出来,拽着陆霖就往外走。 直到停到一处花树下,沈钰清胸膛起伏,被气的不知所以,“你可知你差点杀了人?!” 陆霖抬起头,还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那又如何?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气头上,沈钰清还是看了周围,见没人才道,“你这是在犯罪,要坐牢的你知道不知道?!” “又没死,有什么关系?”陆霖无所谓耸了耸肩,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蛋带着毒蛇的笑容。 若是旁人看见定要觉得毛骨悚然,这种关头他还笑得出,甚至还有些遗憾,好像他原本的计划就是… 沈钰清不敢深想,几乎是第一次用陌生的视线打量陆霖,这个她看着长起来的男孩,如今已经有打至自己额头的身高,不算瘦弱的身形也有了偏偏儿郎的风度翩翩,以后不知道招来多少女孩子的喜欢。 但这绝情却令沈钰清阵阵心惊,倒不是担心别人如何,她最怕的还是没将人教好,让人误入歧途。 陆霖看出沈钰清脸上的震撼,顿了下伸手要来拉她,被沈钰清避开了。 沈钰清努力压下胸口那口喘不顺的气,冷言,“陆霖,你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陆霖偏头打量她一会,几片花叶落下来,落在他衣袖间,他伸手将花叶扫落。 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 分卷阅读36 什么,但赌坊黄令是我的人,请来的打手也是些亡命之徒,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也…” “你根本不明白!”沈钰清厉声打断,她雪瞳能如同初春融雪那般温柔,也能像现在冰寒刺骨,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雪,只盯着就一股沁心凛寒,“你太令我失望了,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她甩袖离开,陆霖看的出她背影的冷硬,薄薄的唇抿成直线,带着股子薄情,老实说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胸膛里一股烦躁,铆足了劲才憋住没发泄出来。 算了,是他错了,哪怕委婉些,也不该惹沈钰清生气的。 第20章 陆少爷认错了 好在陆翔自己也朦朦胧胧,搞不清楚事情经过。 只以为是自己欠钱连累陆霖跟着遭殃,甚至感谢沈钰清出手将他从赌坊救出来。 一家子对沈钰清感激淋漓,背后涉及陆霖,沈钰清有顾虑不敢将真实情况说出来,她从来一根筋,错了就是错了,但涉及陆霖,那根筋再怎么直也弯了尖头。 反倒因为此事觉得亏欠了陆大富家,悉心调配疗伤药膏交由陆大富带回家。 这次沈钰清是真的动了气,打定主意要让陆霖知道知道厉害。 回到家就将陆霖房内的零食和娱乐书籍都搜出来。 她思维简单,陆霖做些混账事不听话,那便把他喜欢的全部没收。 觉得不解气,沈钰清走出来指着院子里的陆霖,“你就在那罚站,罚你不准吃饭,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进来!” 陆霖刚引得沈钰清大怒,想到她刚才那句冷冰冰的“你太令我失望了”,也有些气闷,让站着就站着。 屋里屋外,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晚点的时候崔晓娟抱着一罐子蜂蜜带着杨铁牛过来窜门,见此还挺新鲜,偷偷问沈钰清怎么回事。 这事肯定不能随便说,陆霖不听话,她如今正烦着呢,透过窗户看出去杨铁牛正和陆霖说着话,陆霖这小混蛋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在反省! 崔晓娟笑呵呵,将一罐子蜂蜜放在柜子上,“这是俺家大柱去后山弄的野蜂蜜,还说你家陆小子喜欢吃甜,便弄了些来,如今看他将你气成这般样子,那这蜂蜜就不给他吃啦?” 闻言沈钰清将蜜罐子抱过来不放,“那就等他学好再给他吃。” 崔晓娟本也是玩笑话,还能不知道她么,心软嘴也软,陆霖就是她的心头肉,怎么生气还是护着他的。 不过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正是叛逆,该教育还是要好好教育。 不然就像那陆大富家的陆翔娃,出去烂赌,今日托着身伤回来,寻常家的孩子屁股都打烂了,像沈钰清这般温柔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天晚了我先回了,若不是什么大事,消消气好好跟陆小子说,他是个有头脑的,听得进你的话的。” 沈钰清撇嘴,听得进才怪。 天色慢慢暗下来,陆霖还站在院子里一动未动。 夜里沈钰清没心情做饭,只简单煮了面条,最后也没胃口吃,微在锅里。 陆霖还是回来那身玄清修身长袖服,腰上系着腰带,腰高腿长的,被玉冠梳的高高的头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多大个人了,只要他肯低头认错,沈钰清也没打算拿他怎样。 但路过回廊几次,陆霖看见她就将黑漆漆的眼睛错开,分明还堵着气。 沈钰清怒气腾腾回了房间,门碰的声关上—— 想了想干脆将药剂拿来调,万般不走心,调废了一地的药渣子,她心烦的扔了药瓶。 外边不知何时吹起风,大雨说下就下,沈钰清立即趴在窗头看外边那个黑绰绰的人影子。 咒骂一声,赶紧拿了雨伞打开门出去,“混蛋,下雨了,你打算在那站一晚上吗?” 陆霖抬眸,身上尽数被大雨浇湿,冷的在外边瑟瑟发抖。 沈钰清冲进雨帘里拉他,他不动,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里黑的发紫,“原谅我了吗?” 沈钰清大怒,“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快点跟我回去,衣服都湿透了!” 陆霖抿唇,看她将伞高举到自己头顶,她自己的肩膀都淋湿了, 他一顿,转了脚步往里走,顺便把伞推回去,“遮你自己,我的已经湿了。” 顶着大雨回到长廊,沈钰清转眼,陆霖头发尖都滴着水,双眼泛红,居然还惦记着,“还生气吗?” 沈钰清看他像小兽,湿漉漉的,哪还有心思责备他,推着人进屋,“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沈钰清转身就去熬煮姜汤,陆霖换好衣服出来,姜汤刚好熬好,沈钰清端给他。 “快喝,喝完泡个澡。” 这人什么时候都顾着别人,自己肩头湿了大片看不见吗? “姜汤我会喝,你赶快去换身衣服”,陆霖催促,两双眼不离她肩头。 沈钰清稍微看了眼,没太在意,嘴里絮叨,“你这身体才好,淋了雨又 分卷阅读37 要感冒,一会我烧水…” “你住嘴!”陆霖一阵心烦气躁,直接伸手捂住沈钰清的嘴。 他黑眸一眨不眨,像是被气着了,但又有些无力,胸膛反复起伏,最后吁出口气,烫手般松开手,低低道,“…先换衣服。” “……” 沈钰清换好衣服出来,陆霖又恢复常态,他抬眼,先道歉,“对不起。” 沈钰清抿唇,没说话。 “白日是我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 诚诚恳恳,低眉顺耳,认了错就还是好孩子,沈钰清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虽是那陆翔有错在先,但你下手未免太过,我不希望你变得那般薄情, 人活着不必太过卑劣,也不可太过激进,我知你性子谨敛,有自己的主意,但杀了今天的陆翔,往后还有无数陆翔等着你,你要杀光所有让你不舒坦的人吗? 双手一旦沾了血腥,再想洗就洗不掉了,真到了那时候你会掉入一个无尽深渊,周围只有杀戮,你不杀人,人就要吃你,那种满地人吃人怪物的地方,沦为这种东西,比那圈里的猪猡好不到哪里去…” 她说的真挚,仿若真正见过那人间地狱,雪白的脸上都是悲伤。 这让陆霖突然心慌,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有多少真心实意,只他自己知道,但他这时候只想哄着沈钰清高兴,不想让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沈钰清知道自己很天真,半是喟叹半是遗憾: 这条路不好走,肯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陆霖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会帮你,你做不了的,我能做,让我来做,只希望你健康成长,阳光向善,活成你想要样子… *** 时间过得很快,告别炎炎夏日,进入秋日的纷纭。 临近陆霖秋试,沈钰清很是注意,又在镇上找了宅子,便打算带着陆霖住进去。 沈钰清还以为被陆霖发现这是李员外的宅子,定是要大闹一通的。 意外的是陆霖得知也只是撇了撇嘴,经历上次的事情,他少有跟沈钰清闹脾气的时候,瞧着不甘愿,但好歹也跟着沈钰清一起搬进去了。 宅子不算大,但修的很精致,离得陆霖学院也近,来回只需要小半刻。 知道他们要搬家,扬大柱和杨铁牛主动帮他们搬东西,沈钰清过意不去,请他们去镇上的酒楼杀馆子。 晚点的时候崔晓娟抱着小宝也来了,小宝如今也有一岁了,啊啊啊的能说些句子。 沈钰清逗弄他半天,转身看杨铁牛拿着本书卷跟陆霖讨教。 那边陆霖一身紫檩缕金修身衣衫,非富即贵,此时低低垂眉,给人讲解。 他回答时声音低沉,语速适中,清晰悦耳,复杂的问题由他说出来,倒是简单易懂多了。 杨铁牛抱着书,很是崇拜望着陆霖。 那书其实就是陆霖借给他的,边卷上还被细致的套着张书壳,似乎是怕将书弄脏了。 陆霖看完的书随便扔,一般不会这样,定是杨铁牛这孩子爱惜,听也听得极其认真。 连沈钰清什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聊什么呢,我看看?” 杨铁牛害羞的很,立即将书藏起来,不好意思看了眼陆霖,巴巴的回到桌前。 这大男孩,也有十四岁的年纪,每每看到沈钰清就不好意思,那黢黑的脸都能看出红痕。 “学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沈钰清笑着,拉着陆霖坐过来,偏头去瞧铁牛,“铁牛,喜欢读书吗?” 崔晓娟就捂嘴笑,“哪能不喜欢呢,寻常跑去陆小子院子里借书,回来夜里偷偷点灯看呢…” “娘!”杨铁牛不好意思。 沈钰清扭头看了眼陆霖,饶有兴致,“现在像你这么爱学习的孩子少啦,喜欢就跟陆霖一起上学呗。” 她笑眯眯说的就像家常便饭这般轻巧,却将扬大柱一家子惊住了,他们村里人,哪能随随便便读书? 学习都是富人家孩子的事情,寻常家的孩子,想也没想过… 这会菜还没上来,沈钰清趴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见杨铁牛连连罢手,着急又说不出的样子,很是开怀,“想读就读,铁牛你真想读书,跟你陆霖哥哥说一声就是,剩下的他帮你搞定。” 说着沈钰清撞了下陆霖肩膀,调侃道,“陆哥哥,你行不行?” 陆霖正喝水呢,乍一听这声哥哥,猛地呛了口茶,侧身咳嗽,清隽的耳朵上淡淡带着绯红。 凳子跌倒,受到惊吓的杨铁牛站起来,惊慌摇手,“不是,陆霖哥,不用麻烦了…” 他是怕给陆霖打麻烦,又有些贫穷孩子的自卑,提到读书就好像是自己原本不该奢求的东西暴露出来,惹人讥笑,难堪和惊慌中居然没想过如果真的能读书又该如何。 陆霖制住咳嗽,回身恢复那片淡然,他侧眼看杨铁牛,微微上扬着嘴角,“铁子,你想读书吗?”b 分卷阅读38 r   杨铁牛想都不想就摇头。 “啧”,陆霖撇嘴,俊朗的脸上添了质冷,带着股子威严, 侧眉冷目,“再给你次机会,认真想,好好说,把你心中最想的说出来?” 杨铁牛乍一接触到陆霖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到嘴的懦弱吞了回去,他也是男子汉,他把陆霖当成他最好的朋友,当年陆霖提剑救他的样子他还记得,即便身形瘦削,面目憎人,但英气十足。 他一直就对陆霖有深深的憧憬,无论学习还是房内挂着那把刀,对他意义非凡。 面对一桌子的视线,唯独不想令那双他最憧憬的眸子低看,杨铁牛低头,咬牙,一个“想”字低低吐出来。 这就是他内心最深的骐骥,即便知道以他的家庭环境,提出也是令父母为难,但他还是不想欺骗陆霖。 陆霖放松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懒懒掏了掏袖口,拿出封书信出来。 沈钰清最先看见,顿时眼前一亮,“好哇,原来你早有安排…” 第21章 吾家儿郎初长成 陆霖是早就知道杨铁牛爱好读书,允许他进自己书房随便借书看。 后来更是为杨铁牛问夫子要了这介绍信。 别人待他的好他都记得,表面冷淡不爱表达的他,此时也仅是潦草几句巧合解释了。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夫子的介绍信,只班上尖子生,还要与夫子关系不错,才能拿得到的! 何况以陆霖的性子,怕麻烦的他能主动去要就证明他心上是有杨铁牛这个朋友的。 满屋子鬼哭狼嚎,杨铁牛更是欣喜若狂,这般冲过来将陆霖抱住,吓了沈钰清一跳。 陆霖臭着脸将人推开,也不看人,扭头就道,“我出去透个气。” 沈钰清瞧他耳尖绯红,知道他这是别扭劲又上来了,这孩子最不禁夸,做坏事时心安理得,做了好事浑身都不得劲,在满屋子期许的是线下逃也似的走出。 “哈哈哈…”屋子里爆发出沈钰清的大笑,她边笑便罢手,“没事没事,他就是害羞了,让他自己待会哈哈哈…” 门外陆霖听着沈钰清毫不掩饰的大笑,顿了下,忍不住低低咒骂,“混蛋…” 高兴之后,更现实的问题来了,杨家根本没有经济能力供杨铁牛经年学习的费用。 崔晓娟扬大柱夫妇倒没多思,他们都沉浸在高兴中。 “有了这,俺家铁牛就能读书啦?”扬大柱拿着信仔仔细细的看,但他其实都不认识字,信都拿反了。 崔晓娟满脸喜悦,贴心的将信倒过来,指给扬大柱看,“可不是,大柱你看这是夫子的签名咧!” “爹,娘…”杨铁牛顿了顿,被沈钰清扯了扯衣角。 沈钰清将食指放在嘴边,冲他眨了眨眼睛,“小牛,愿不愿来来镇上住?来给我帮忙?” 杨铁涨红着脸结结巴巴,“谁谁谁是小牛,我不叫小牛…” “哈哈哈,往后要上学就来镇上住吧,闲暇时能帮我的忙,让陆霖给你结工资。”沈钰清笑道。 这话立即遭到崔晓娟的反驳,她当然知道沈钰清是为了让铁牛在镇上好好读书,好意出的主意,但就是因此才不能答应啊,他们一家麻烦沈钰清良多,也多亏了她,她和小宝才能活。 现在又帮铁牛上学,只要能圆了这孩子的读书梦,她跟大柱就算再穷,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的! 见崔晓娟急着解释,沈钰清抬手阻止,“都别说了,小崔,孩子要上学就好好上,来回村里镇上多麻烦呀,何况冬天来了,多给他们留些赖床的时间吧。” 崔晓娟咬唇,“可是…” “没有可是”,沈钰清眉眼弯弯,薄唇淡抿带着笑意,但不容置喙,“就听我的。”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没给崔晓娟夫妻反应的机会,下午就让铁牛将衣物住宿的东西搬来宅子里。 夫妻两找不到陆霖,就抓着沈钰清道谢,沈钰清听得满耳起茧,实在磨人的很。 晚点时候,终于将夫妻两送走,沈钰清抵额,回头看铁牛还恋恋不舍盯着父母亲背影。 便扶着他的肩,“长这么大也没离开过家吧?” 杨铁牛摇头,突然后退两步,冲沈钰清直直鞠下个90度的鞠,“谢谢沈姐姐,我一定努力工作来回报您!” “哈哈,真当我叫你来干苦力的么…” 风轻轻的吹,沈钰清满头鹤发飘摇如柳絮,笑了笑扶人起来,拉着人往宅子里走。 宅子里虽然精致,但明显是李员外修缮来享受的,外边园林水榭占据大片土地,真正住房只东苑两间向阳的卧室,西苑房子多只是都是下人的屋子,又小又挤还潮湿暗沉。 沈钰清当然不可能让铁牛住去西边的屋子,就将自己那间让给了他。 她不说铁牛也没多想,只深深被这漂亮的房子惊叹,再三确定这房子是给他住的,才揣揣搬进去。 当着杨铁牛的面, 分卷阅读39 陆霖没说什么,一出去就拉住沈钰清,“你去住我的房间。” 沈钰清看他,“这怎么行?我住了你去哪住?” 陆霖启唇,想说我的房间很大,我们可以一起住,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我去西苑住。” 外人沈钰清都不舍得,何况陆霖,这身体能让他去住西苑才怪。 但陆霖看着她,态度很坚决,“要么住我房间,要么就换处宅子,你选一样?” 反正他本就不喜欢这宅子,正巧借这次机会换了,重新买一处都没问题。 “你不嫌折腾啊”,虽然是修缮好的宅子,但刚搬进来也要上下清洁打扫,各样物品置放,特别是厨房那套东西,沈钰清可忙活了几天呢! 陆霖不松口,说什么也不让沈钰清去西边的屋子,除此之外都行。 “那不然,我跟你住?”沈钰清犹豫道,她没想到太复杂,首先陆霖的年岁叫她奶奶都不过分,当陆霖是个萝卜头,其次陆霖的房间是这宅子主卧,分内外两室,里边住上七八个人都不会觉得拥挤。 陆霖搁这半天将路都堵死了就等她游进来呢,闻言心里雀跃不已,脸上半点不显,“那你不能太吵人。” 沈钰清乖乖点头,“我不吵。” 陆霖心里乐翻了天,木着脸带着沈钰清去了他的房间。 沈钰清再次踏足陆霖的房间,还是忍不住感叹其中奢侈,这宅子最大的造价都花在这里边了。 里外两间卧室,用简单屏风隔开,不隔音站在外边隐约能瞧见里边的轮廓,不知道是个什么设计。 她活得久空长年龄,大半辈子耗在宫庭争斗间,男女情爱一事更是少有涉猎,所以不知道有些富人家,喜欢在卧室设置双房,里间是用来享乐,外间则是留给夜宿陪房的妻妾。 这中间要隔不隔,香隐绰绰,更能体现窈窕身姿,想起了掀开随时就能作乐… 陆霖书读的多,自然知道些,只看沈钰清一脸茫然,就知道她不知道,当然更不可能告诉她。 沈钰清掀了帘子进去,里边还有间书房,再往里走别有洞天。 嚯—— 好家伙,居然还有个超大的圆形水池,又大又宽,地面铺着光滑的石头,外边道道香屏,夸张的很! 沈钰清直摇头,这房间最令她满意的是外间有个小厨房,夜里饿了能煮东西吃。 其他,夸张!浪费水!一点不实用! 而这一切在陆少爷眼里,又是另一番样子。 雾气蒸腾,道道纱屏,如影随梦间,心爱的女子若在身旁,定是免不了一场巫山兰雨。 想的怔神,乍一对上掀开纱帘出来的沈钰清,淡色唇,远山眉,妖异雪瞳,再搭配精致白皙的五官,视觉上的冲击在身体里扭股热流,几乎同时冲向下身… “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沈阳区眼睁睁看他憋红了脸,身形佝偻,以为是哪里不舒服。 见她要伸手过来探他额头,陆霖吓得往后退,结巴道,“没,没什么,里边太热了。” 年轻人禁不住撩拨,陆霖这种根本不沾染女色的人更是受不住,趴着腰生怕被人看出来动静。 沈钰清点头,“里边是热,那出去吧。” 这话又不知怎么刺激了陆霖,陆霖干脆蹲下来,咬牙道,“你…先出去,我可能要洗个澡…” 沈钰清:“……” 搞不懂他,大白天洗什么澡? 沈钰清将晚饭做好了陆霖才出来,他身上还泛着水汽,又换了身衣服,墨色头发披在肩上。 沈钰清看了他眼,文文静静的像个姑娘,但她嘴上可不敢说。 陆霖最厌恶有人将他当个姑娘,开玩笑也不行。 因为铁牛第一次来,为了庆祝,沈钰清抄了一桌子菜。 糖醋鱼,腊猪脚,麻辣兔,一煲鸡汤,再有个炒青菜,沈钰清笑眯眯看向铁牛,“小牛,吃甜辣吗?” 杨铁牛正帮忙搭碗筷,闻言忙点头,“我都吃的。” 那就好,陆霖和沈钰清都吃辣,口味能在一起就省去很多麻烦。 她不知道,铁牛看着这桌子菜暗暗咂舌,寻常给人家过年都没有这么丰盛,他家父亲会打猎,肉食都不少,但也没有这般铺张过,早就馋的流口水。 陆霖坐过来,沈钰清给他两盛鸡汤,特意将那个鸡腿盛去铁牛碗里。 杨铁牛受宠若惊,站起来接碗,干硬道,“谢,谢。” “哈哈哈,不用这么拘谨的”,沈钰清又拿碗,撇去鸡汤上面的油沫,再加几块上好的鸡胸,给陆霖。 然后她自己盛上一碗,坐下时陆霖捞了锅里另外一只鸡腿在她碗里。 沈钰清笑笑,又将挑了鱼刺的鱼肉放去陆霖面前的盘里。 陆霖夹起来就吃了,头发丝披落下来挡住部分脸颊,沈钰清看了,忙就找了绳子来帮他系上。 铁牛本来在专心吃饭,但坚持视线就不由得在两人身上打量,他总觉得,小沈姐 分卷阅读40 姐与陆霖哥哥相处起来,就像他父亲和母亲那般亲密自然… 他甩甩头,应该是他想太多,毕竟还是个孩子,很快就被桌上美味的食物勾去视线… 吃了晚饭,沈钰清重新铺了床单,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太不方便了,沈钰清用不惯那大浴池,在偏房单独放了浴桶,这般来回折腾,又是洗刷又是提热水的。 等真正泡进去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带换洗的衣服… 第22章 吾家儿郎初长成 沈钰清坐在浴桶里想了半天,很想穿着脏衣服回去,但这样澡不就白洗了? 但也不可能光着回去吧? 沈钰清在穿与不穿间犹豫半响,从水里走出去,认命拿起那身白日里穿过的衣服。 正打算套上,外边突然有人敲门,是陆霖。 陆霖打算睡觉见沈钰清还没回来,出来时便见到床上的衣服,猜到沈钰清可能没拿换洗的衣服,便给送来了。 听到里边的水声,陆霖先敲了下门,“沈钰清,你的衣服,我给你——” “碰咚——” 像是什么东西滑到,发出的声音,陆霖以为沈钰清在里边出了事,心下一急,单手就推开了房门。 “沈钰清?” 看清里边的情况后,陆霖突地禁了声… 里边沈钰清龇牙咧嘴坐在浴桶边,一手还扶着边沿,似乎是滑到了。 但她没穿衣服,一身洁白如玉的皮肤被陆霖尽收眼底,陆霖紫瞳紧缩,觉得有些刺痛,几乎是下意识就关上了门,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门里边,那边沈钰清就发飙了… 沈钰清哪想到他直接就给闯进来,伸手捂住胸口,“陆霖,滚出去!” 陆霖有些惊慌,抱着衣服往门边去,直直撞在门上,“嘶!” 摸着门打开,后边沈钰清气愤喊道,“给我站住!” 陆霖跟个失了智的傻小子似的,冒失又回头,立刻被沈钰清砸来的脸盆扣中,“混蛋,衣服!” 等陆霖放好衣服出来,身上也是狼狈的,他傻傻站在门口脑子里全是那抹刺眼的白色—— 虽然没来得及细看,但从上到下没有一丝赘肉,光滑的皮肤,细嫩的腰肢… 心跳的能扑出胸口,陆霖听着砰砰砰的声音,闭眼,复又睁开,漆黑的眼里能倒出墨来。 沈钰清换好衣服出去,陆霖已经走了,房间里亮着灯,应该是回去了卧室。 沈钰清后悔了,当时不该提出与陆霖一间房,那小子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不然就像今天,嗐她干的这叫什么事? 大把年纪了,倒也不用太较真,就是陆霖,沈钰清隐约记得陆霖应该已经知事了。 但除了最开始一次,见他惊慌,后来再也没有过了。 沈钰清气糊涂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在外边吹着冷风,就东向西想呗。 但再混时间,也得进去睡啊,西苑那边连房间都没打扫。 沈钰清踌蹴半响,推开门,先往里边那间房内看了眼,没什么动静,似乎是睡了。 沈钰清偷摸跟做贼似的,摸到自己床前,刚躺下盖好被子,里边灯就熄了… “……” 原来他还没睡啊。 沈钰清这个位置隔着窗户,只要不拉好帘子,睁眼就能瞧见外边的月亮。 今夜月色很好,淡淡的星光洒下来,沈钰清不知是换了个床还是房间里有人的原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侧身过去,隔着空荡荡的走廊,几道屏风无风自动,有些凉飕飕的。 沈钰清眨下眼睛,视线在黑夜里看的很清楚,所以陆霖掀开帘子出来,走到她床前站立着… 这若是旁人,大半夜的床跟前站着个人早吓得魂不附体,可沈钰清是谁,见过的神鬼莫测,她甚至注意到陆霖眼睛是半睁开的,似乎并没有意识? “陆霖?”沈钰清抬身坐起。 站在面前的人有了动静,他径直就爬上床,倾身过来抱着沈钰清的腰身。 沈钰清一顿,伸手落在他肩上,突听闻怀中呢喃,“阿娘…” 那要将他推开的手就这样顿住了,沈钰清低头,陆霖躬身依偎在她怀里,睡着的他一脸天真无邪,如同蝴蝶一般的浓密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青影。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落在其背上,轻拍了两下,沈钰清沉吟了会,总归没将人赶下去。 干脆就这样抱着人入睡。 怀里多了道人气儿,沈钰清反而睡得着了,脑袋一偏,就睡得不省人事。 倒是她怀里安静的陆霖,突然睁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哪还有半点睡意。 他深沉的视线落在沈钰清近在咫尺的脸上,很黑很暗不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看够了,这才将歪着身子的沈钰清摆正了,跟着躺下去,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满怀的香软如玉,陆霖 分卷阅读41 轻吁一口气,满足的闭上眼。 第二天醒来,沈钰清已经不在床上,陆霖换好衣服出来,杨铁牛正拿着大剪子给外边的花草修枝。 见他出来,就急急去厨房将早点端出来,“霖哥,这是小沈姐出门前给你温好的饭菜。” 陆霖看了眼,问他,“沈钰清去哪了?” 杨铁牛又拿着那把大剪子,“她说出去买菜,晨间的菜新鲜。” 陆霖点头,吃了饭,又将书本抱出来一股脑扔给杨铁牛,“不懂就问我。” 杨铁牛憨憨的,“您不用吗?” 陆霖摇头,这些他早就学过了,小时候看都看腻了。 晚点的时候,沈钰清回来了,陆霖听到动静出去,见人在门口与一人揪扯。 “我说了不去,你怎么那么烦?”,是沈钰清的不耐的声音。 陆霖抿唇,快步走出去,刚巧见到李员外那壮硕的身躯挡住沈钰清的去路,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此时陆霖再也顾不上,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的几步开远。 “哎哟”,那李员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过头见又是这位不好相处的公子,再好的脾气也憋不住了,“你怎么随便打人啊?” 沈钰清也吓了跳,拦在两人中间,对李员外解释,“我家孩子起床气重,你还是先回吧。” 说着沈钰清拉着不甘愿的陆霖进屋,李员外本还想讨两句言,被不客气的关在门外。 碰了一鼻子灰,李员外收了笑,拉长着脸,“不知趣的东西,总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说完他阴恻恻的斜了眼宅子,甩袖离开。 沈钰清推着陆霖进去,“你干什么?还想与人打一架?他也没怎样,就是请我吃饭,我没答应。” 陆霖阴沉着脸,瞪人的时候很是骇人,“他有事没事找你吃饭干什么?” 沈钰清耸肩,“我怎么知道,不想去拒绝就是了,倒是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陆霖噌噌噌咬牙,绝美的侧颜犹如刀削,有些冷硬的质感,此时眼神冷的都要掉冰渣子了。 他怒瞪沈钰清,“你长着脑子都不想想——” 内院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沈钰清一顿,“是铁牛?” 两人当即就往院子里去,陆霖先到,院子里有两个人,杨铁牛被个带着面具的陌生男人控制在手里! 沈钰清也已经到了,见到那张面具,她猛地变了脸色,一把拽过陆霖在自己身后。 “你是谁?想干什么?放开那个孩子!”沈钰清忌惮望着那个男人,手下摸过腰上的白玉盘。 那男人手里还捏着把寸长的尖刀,见此刀尖割裂在杨铁牛脖间,“劝你别动,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沈钰清手离开了些,定定注视男人的面具,只觉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 但一时要想却想不起了。 “嗬嗬”,男人笑了,带着些刻薄,“大人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们这些小角色情有可原,但你总该记得我脸上这顶面具?——我是来杀你的。” 沈钰清瞳孔微动,寒着脸,睫毛抖动两下,似是不置信,“谁派你来的?” 那人笑呵呵,神秘摇动指节,“佛曰,不可说…” 他突然扬手将杨铁牛放开,一脚将人踢过去,杨铁牛一个蹒跚扑在沈钰清身上。 沈钰清接住人,只来的急瞥黑衣男人一双恶意满满的眼眸,察觉不对想将人推开已是来不及。 腰上一痛,一把刀子径直扎进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霎时鲜红染了白衣。 杨铁牛木讷的握着刀,眼里只有死气沉沉的黑气,像是被人控制的一具玩偶!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陆霖也没想到杨铁牛会突然出手,惊怒中将人猛地推开。 “沈钰清…?!!” “你怎么样?!” 陆霖裂目,快速帮沈钰清捂住腰上那血流不止的地方,无措中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紧紧捂住。 后又惊又怒去看杨铁牛!? “不怪他,他被控制了…”,沈钰清咬紧牙关,低头在他耳边告诫,“看见那人手中的铃铛没有,那是招魂铃,你捂住耳朵,不然也要被控制的…” 说着,那黑衣人就摇起铃铛,铃铃铃的声音遍布院子。 地上杨铁牛似是听到了召唤,直起身站起来,完全没有自主意识被人操控者握着刀僵直走过来。 陆霖震怒中怎么可能再让他伤害沈钰清! 赤手空拳就迎了上去,与人缠斗在一起,陆霖努力保持清醒,尚有理智知道不能下手太重。 杨铁牛无意识中完全控制不住力道,那刀子划在陆霖手臂上,顿时就是几道鲜红的血口子。 “陆霖!”沈钰清捂着腰身爬起来,手上刚一微动,被那黑衣人一脚踹倒。 陆霖转眼,分神时又被划上一刀。 “原来他就是陆霖啊?”黑衣人勾唇,凉嗖嗖的视线打量在陆霖身上,“原来就是他啊, 分卷阅读42 怪不得…” 第23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难得有空闲,县令赵庆哲有时间坐下来泡个茶喝。 茶杯子刚端起来,外边就是一阵大动静,接着有人闯进来,见到来人,赵庆哲一口茶水喷出来—— 后边紧跟几个官差,“大人,是她硬闯进来…” 赵庆哲连忙罢手,见沈钰清腰腹大片血迹,惊骇上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钰清抬手阻止他继续说,“带着你的人,跟我去救人!” 她面色苍白如雪,神情焦灼,像是一刻也等不下去。 赵庆哲连救谁也没问,转身就吩咐下去,同时惊忧问询,“大人,先找大夫来瞧瞧你的伤?” 沈钰清摇头,“无妨,血已经制住了,备个马车,等路上再跟你解释。” 很快安排下去,赵庆哲扶着沈钰清上了马车,转身吩咐几个官差跟上来,就也上了马车。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路线,马车内沈钰清闭眼靠在马车橼壁,“向北走。” “啊?”驾车的差夫没反应过来,赵庆哲看了眼沈钰清,交代出去,“让你向北就向北走!” 差夫摸了摸脑门,搞不清楚状况,“可是向北的路好多条呢。” 沈钰清睁眼,“走官道,加急。” 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因为沈钰清也不知道那人会将陆霖带去什么地方。 她目前掌握的情况其实并不多,那人戴着宫庭内部特制面具,应该是宫里的人。 说来杀她,最后却带走了陆霖,他有什么目的? 若是真是那位派来的人,那他此行目的肯定要带陆霖归京,决不能让他归京… 腰上传来清晰的痛楚,打断沈钰清的思路,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提前在陆霖身上做了追踪香,他们一路向北,只要不超过探知范围,白玉盘都能找到陆霖的位置。 一定要将陆霖带回来! “赵大人…”沈钰清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的很,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哎!大人叫我赵庆哲就是,不必客气!”,赵庆哲拿了马车上提前备好的水壶递给沈钰清,犹豫还是劝慰,“大人,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先找大夫看看吧?” 沈钰清摇头,接过水壶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知道,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 赵庆哲当年有幸知道国师大人体质异于常人的秘密,若是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长生不老,几十年过去,即便朝代更迭易主,这位的容貌一如当初。 赵庆哲见到国师大人时才三十多岁,那时候皇城内外,关于这位大国师的传言多不胜数。 大多说她妖道,一手把控朝局,残暴凶横,杀害无数忠良。 民间甚至传言她生吃小孩,书里画上都是龇牙咧嘴青面獠牙的鬼魅。 可赵庆哲第一面见她,她一身素衣,臂弯里抱着个孩童,伸手摘下树上的果子递给怀里的孩童。 在阳光照射斑驳的树影拂动间,她嘴角含笑,气质如莲,那满头青丝随着风飘拂,整个人宛如临世的人间仙子,将赵庆哲看的呆了… 那次是赵庆哲第一次进宫,走岔了路,不知不觉绕到了深宫处,看到了这一幕。 能在这里遇到定是某位身份不凡的皇子皇妃,但那时候的赵庆哲却冒着降罪的过失也要过去问询一番。 言辞卑劣,许久才敢抬眸一瞥,霎时就如羽毛落在心间,荡起层层涟漪。 那女子怀抱孩子,清清淡淡如远山云织,伸手为他指明方向,遥不可及,又忍不住让人心向慕之。 赵庆哲顺着女子所指方向出了宫,之后几番打听,才得知这位便是朝廷上下翻手覆雨的大国师! 而她怀里的便是如今领导启凰皇朝的九五之尊——皇四子启焕之! 后来十几年为官,也深深惊骇国师之威,但如今启凰皇朝实力强盛,国泰民安,大国师当天下第一人! 赵庆哲不信那些不堪的传闻,那是因为他曾亲眼目睹,这个女人为了启凰朝鞠躬尽瘁。 今年开春听到国师卸职,他还惋惜沉痛一番,没想到能在江南再次相遇,上次赵庆哲因为侄子的事情端的没脸面,后面更是怕去叨扰,打扰国师清修, 如今再见,少不得要问出心中思忧,“大人,你的头发… ——怎的全白了?” 京城最后一面,她还是满头青丝,华衣裹身,端的那派衿贵高傲,制权无双。 “……” 沈钰清遥遥去看窗外极速飞过的景致,抿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赵庆哲猜也知道是京城的变故,犹豫问,“是…因为陆家的事情吗?” 这位陆大人他以前在京城为官时打过交道,虽然严苛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但却是位公正严明的好官。 后来陆家朝夕倒台,州府 分卷阅读43 换上的官员对当年的事情避如蛇蝎,他就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没想到沈钰清却摇头,神思漫漫,“…陆家只是开端,如今启凰天下,早不是我能做得了主了。” 她停顿一下,看向赵庆哲,“赵大人见识广博,听闻过一个人人带着面具的暗夜组织吗?” 赵庆哲一惊,忙的将帘子掩下来遮住声音,“大人,早先前上面下过死令,不得谣传此事!” 沈钰清哼笑,挑起眉带着不屑,“有什么不好说的,见不得光的宫庭暗卫,杀人机器,统治者争权夺利的工具,被养在圈里的猪猡…” “大人,我的大人啊!” 赵庆哲急的直拍腿,生怕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外人听了去。 他坐近了些,挤的满脸皱纹,“大人话不能乱说啊,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何况,他记得,这暗夜组织就是眼前这位大人一手建立起来的,里边的人是精挑细选的奇能异士,直接听命于皇权,人人恐惧这个组织,因为一旦被他们盯上,那便是末日临头! 沈钰清之所以被这么多人诟病,也是因为此组织的存在。 杀人诛心,不管外人信不信,她当初建立这个组织的初衷并不是为此。 那时候启凰王朝刚刚更迭换位,皇四子尚小,若没有个强势的组织在背后支撑着,这风雨飘摇的启凰朝迟早会被其他势力吞噬殆尽,她的初衷是稳定皇权,却没想到后来发展成皇权背后的私人武器。 遗憾的是她是个迟钝的人,等她反应过来很多东西早就不受她控制。 沈钰清来江南,为陆霖,也是为她自己。 错了就是错了,她来承担,陆家是开端,陆霖就是她的起点。 所以这次,无论面临多大的压力,陆霖的手,她不会再放开了! 快马加鞭,一行人很快出了长宁镇,顺着官道往北走。 出门前沈钰清走的急,没来得及拿药,虽然止住血了,但随着马车颠簸,接了血痂的伤口又翻开,疼的很,路上实在受不住,就吞了几枚止痛药。 好在那人带着陆霖也走不快,当天夜里沈钰清就预测到陆霖的位置。 那是一家客栈,赵庆哲带的官差目标太大,沈钰清就让他们埋伏在外边。 她一身的伤,腰部被血迹浸湿了,如果不是临时套上件黑色披风,里边半块衣衫都是斑驳的血迹。 赵庆哲怎么敢让她冒险! 都到了这里,沈钰清咬牙都要将陆霖带回来,她太担心那人会对陆霖不利,临走前陆霖也受了伤! 一刻也等不了! 她打定主意,赵庆哲实在劝不住她,也只好如此,命人牢牢注意里边的情况,一有动作,立刻行动。 沈钰清进了客栈,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进到里边就招来各方不同的视线。 大晚上这客栈里的客人都不睡觉,当真是好雅致,沈钰清抬起头,与二楼上倚栏的俊俏男人对望。 那男人长得俊俏,换了身锦服,打着折扇,打扮的像个纨绔子弟,但凭借他的身形,还有他身上留下的今日沈钰清暗中下的追踪闻香,沈钰清很确定,这个男人,就是白日里将陆霖带走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把他,还给我!” 丘神君眯眼笑,手里的折扇不停打着,“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来?” 这时候客栈大门碰的声关上,楼上楼下的人都起身了,将沈钰清团团围住,明显早有准备。 沈钰清撩了下眼皮子,清冷的脸上泛着冷光,“陆霖呢?” 丘神君慢慢从楼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跟着一根手指的距离打量沈钰清。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他古古怪怪的眼神加上阴阳怪气的语调,毒蛇一般的视线,像在看垃圾。 沈钰清记起了,这人的身份。 丘家的小儿子丘神君,从小因体质特殊能感应灵体,拜入长乐寺主持门下。 这世上有沈钰清这种的阴阳眼,也会有丘神君这样对灵体尤为敏感的体质,这类人稀少,所以很珍贵。 丘家与陆家原为世交,陆家倒台,丘家遭受牵连,丘神君因为特异体质逃过一劫。 后被送入暗夜组织,这便是丘神君的由来。 丘神君拢眉,看似在笑,但眉目间都是厌恶,“你怎么好意思啊?还嫌害的陆家不够惨?” 他抵着沈钰清的胸口,声声指责,“陆霖年纪小被你耍的团团转呢,当他的知心大姐姐,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样陆霖就会不计前嫌原谅你感激你?…哈哈想什么呢?” 他龇牙笑,“灭门之仇,覆盆之冤,你滚了,他就清净了,你死了,他就开心死了…” 第24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这些话,沈钰清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陆霖才能解脱? 可她的陆霖,身体这么弱,羽翼还没有长的能够飞翔,想多陪一陪他,想看着他慢慢变强。 分卷阅读44 强到没有人能欺负他,强大到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另一方面,她也害怕随着陆霖渐渐长大,接触更大的世界,从一些蛛丝马迹发掘事情的真相。 怕他不理她,怕他会恨她,更怕他失望… 沈钰清心绪激荡不已,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想怎么样?”她重重闭眼问。 丘神君合上扇子,打在手心,“我要你这双眼睛,你给不给?” 徒然,沈钰清睁开眼,清明雪白的视线落在丘神君身上。 “你若是舍得将你的眼见换给我,我就把陆霖还给你,而且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 他眯着眼,笑的像个狐狸,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沈钰清拧眉,垂了眼不说话。 “哈哈”,丘神君冷呵,“口口声声要来带他回家,连双眼睛也舍不得换,我怎么相信你的真心?” 沈钰清瞥眼,“我又如何相信你,若是你对他不利…” 丘神君敛了笑容,“沈钰清你是不是太自大了?这世界上除了我丘神君,谁还在意他的死活?” “你恨不得他陆家死绝,就别把自己装成很关心他的样子!” 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字字戳在人伤口上,唯独陆霖,是沈钰清心中的一根刺。 往外拔精血连着骨肉撕心裂肺,往里刺隔着软肉痛不欲生,如何都不成,如何都放不下。 沈钰清当然可以很强势的带走陆霖,但知道真相的陆霖真的愿意跟她走吗? 沈钰清不敢赌,泛白的指尖攥紧又松开,人人都说她待陆霖好,是她救了陆霖,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被陆霖拯救了,正因为有陆霖在,她活在这世上还能有一丝牵挂,一丝期望。 陆霖是唯一能实践陆敏当年走过被她摒弃的那条道,她想看看,他们的骄傲和坚持,会令这个时代有什么变化,哪怕只是改变一点点,也能令她感到丝丝的慰藉。 说她假慈悲也好,阴谋论也罢,小小的一双眼睛,为了陆霖给他又如何? 沈钰清偏头,雪亮的眸子睁着,“眼睛我可以给你,但陆霖如今的情况,我不希望你太多打扰他。” 丘神君自然懂她的意思,他身居要职,身份特殊,很容易招致其他势力,或许哪天就招来真的危险,但令他真正意外的是,沈钰清居然答应了? 丘神君眼里带着异色,更加看不懂这个女人,陆霖直至昏迷都在念叨着的这个女人。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伸手在沈钰清的眼前,向来翛然的脸俨然残酷,“动手前,我还有个要求,对陆霖隐瞒我对你动手的事情,能做到吗?” 沈钰清闭眼不动,面带寒意,“废什么话?” 丘神君一顿,冷笑了声,五指张开… 陆霖被带走前身上被划伤几刀,丘神君将人照顾的妥当,甚至还请了大夫来帮他处理身上的伤患。 此时他就躺在二楼的厢房内沉睡,沈钰清在床边坐下,光是触碰就知道陆霖是无碍的,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伤口也处理得当,最多明日就能醒来。 终于放下心来的沈钰清身心疲惫,在外人面前挺的笔直的腰杆摇晃两下,就这样竭力倒在陆霖身旁。 一夜过去,清晨陆霖睁开眼,第一时间打量环境的陌生,他先是没动,直到注意到身旁的沈钰清。 倏地诈起身,牵连到身上的伤,但他顾不上,龇牙咧嘴将沈钰清抱起来,“沈钰清?” 沈钰清没动,这时候陆霖注意到沈钰清黑色披风里边被血迹染红的通红白衫,霎时就慌了,他顿了顿,但比起第一次见沈钰清大病时只会慌乱哭泣,这次镇定的多。 还有呼吸,人只是昏过去了,他光脚下床,打开房门,“来人!帮我叫大夫!” 他在走廊里的动静很快引得赵庆哲一伙人清醒,昨日赵庆哲带人闯进来时,得到沈钰清指示,才没大动干戈,后来得知这只是场误会,但看沈钰清神色不对,赵庆哲便带着人在这里守了一夜。 赵庆哲衣服都来不及扣,打开房门出来, 陆霖见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赵大人,快找个大夫,沈钰清流了好多血!” 丘神君扇着折扇,闪着桃花眼倚在走廊里,但陆霖这时候没空管他,转身就跟着大夫进了房内。 沈钰清腰上的刀伤其实已经在开始结血痂,只是昨日颠簸又浸出不少血,这般的大出血量,若是放在旁人身上,生死未卜,但大夫观沈钰清呼吸平稳,只是脸色苍白了些,性命是无忧的。 见大夫草草了事,陆霖抓着大夫双襟,“你再好好看看!没看她流了好多血吗?!” 大夫迥然,“她脉象平稳,患处已经在恢复,着实没有再看的必要…” 陆霖满脸阴霾,手背鼓起青筋,突听床上人一声轻唤: “霖儿…” 陆霖一顿,闪身回去,“你醒了?感觉 分卷阅读45 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身体真的没事吗…” 听他倒豆子似的,沈钰清笑了下,依然闭着眼,“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让他们出去,我想休息一会。” 等人都退了出去,陆霖关上门来到床边,沈钰清闭眼沉沉又睡过去。 她每次伤的重了都是这样,似乎靠着补觉身体就能恢复如初。 陆霖帮她盖好被子,一会又觉得这身血衣穿在身上定是不舒服的,旁边有几套白衣,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陆霖随便抽出一套,闻了闻很干净,才伸手去解沈钰清衣襟扣子。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手缩回来,凭白红了脸,陆霖轻咳一声,在心里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给人换个衣服,让她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非礼勿视,陆霖闭眼,在被子里折腾许久,才将衣服换上。 纵使看不见,但手下的触感清晰细腻,陆霖又想到那晚上闯进浴室看见的,脸上发着烫,手下急躁的将被子给她掖好,不让一处春光遗漏,他撇开眼,许久都不敢去瞧沈钰清。 外边有人敲门,陆霖看了眼,再次起身眼里带着阴鸷根本不似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 他打开门,丘神君端着餐盘,懒洋洋站在门外,“吃早饭吗阿霖?” “你动了她!”陆霖双瞳侵出火星,面色是极冷极冷的阴寒,重重抵住丘神君肩膀,“你不该动她!” 丘神君眸子往下,冷冷落在陆霖脸上,“所以,就为个外人,要怪罪丘哥哥?” 陆霖咬牙,其实昨日里就认出丘神君的身份,因着两家世交,两人自小关系非凡,一起长大,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声音,但即便如此也不该动沈钰清才是! “她不是外人!”陆霖握紧他肩膀,满脑子都是沈钰清满身血迹的样子,眸子骇人的瞪视半响,手握成拳,拳头擦过丘神君的侧脸。 背对丘神君,陆霖侧落的手指微颤,冷言,“下次,不准你再打她主意!” 他这一拳头不算重,但却令丘神君伤了心,“陆霖,你要是知道她的身份,还能这么维护她?” 背对他陆霖身形一僵,扭头,“你什么意思?” 丘神君伸手抚了下微肿的嘴角,鹰目冷厉,在陆霖脸上辗转片刻,依着更为成熟的心智,到底没跟陆霖计较,只是偏开头道,“你最好收起那份多余的感情,这天下人你对谁都能动心,唯独她不能!” 他眼光毒辣,瞬间就将陆霖这少年人的心思看得透彻。 “你什么意思?”陆霖转身,眸色凛冽,“她是谁?你认识她?” 陆霖突然想到,丘神君来的目的根本就是沈钰清,还说要杀了她,无数的疑窦充斥在脑子里,想要有个解释,他急迫抓着丘神君的衣服,“丘哥,你回答我!” 丘神君来江南的目的却是是为了要沈钰清的命,当时他完全可以杀了沈钰清。 但却意外发现陆霖的存在,他本以为陆霖早就死在当年那场灾难中,惊喜又惊愕,当即就打算带着陆霖离开,至少不能与那个女人在一起。 或许是当时控制的那个少年,沈钰清完全可以避开那少年人的袭击,但她却没动,迎着那刀插上去。 得手的丘神君本人都有微愕,后才明白,当时沈钰清若是避开了,那刀子插中的就是她身后的陆霖。 意外,实在太意外了,也是因此,丘神君最后留了沈钰清一命。 既然答应了人,丘神君就没打算食言,他敛目,将陆霖手指拽开,“你还是进去看看她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说着将餐食交到陆霖手里,转身离开,屋子里有动静,似乎是摔了什么东西… 陆霖顾不上其他,转身进屋,就看见桌上茶壶砸在地上摔了满地碎片,沈钰清正蹲在地上摸索… “小心,碎片扎手!” 陆霖几步跨过去,拽住人的手,不经意间与沈钰清抬首对望,心跳漏了半拍,陆霖再仔细看过去,怔了怔神,突然颤声,“沈钰清,你的眼睛…” 第25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沈钰清,你的眼睛怎么回事?”陆霖颤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平日里她视线白茫茫也不太好,但能看清大概的事物,却不会这般一点反应没有,茫然的放空的根本落不到一地实处,陆霖跨过去,捧着人脸仔细打量,“让我好好看看,沈钰清你看的见我吗?” 沈钰清当然看不见他,出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全黑的世界,就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不习惯是肯定的,她用力眨了两下眸子,循着声音看向陆霖的方向,“没事,老毛病了。” 她面不改色的扯谎。 陆霖抓着她手,“以前没见有过这种情况?还会好吗?” 沈钰清答不上来,敷衍的点了点头,“扶我起来,口渴,想喝水。” 陆霖扶起她,重新打了一壶水来,倒在杯子里递到她手上。 沈钰清捧 分卷阅读46 着杯子喂到嘴边,小声吞咽,喝够了才放下杯子,手在桌上摸索半响将杯子放好。 陆霖心下恻然,竟是一点也看不见了? 不甘心再次伸手晃在她眼前,依然是一点反应没有,那双雪眸白空,没有光亮炽热只有茫然。 沈钰清感觉到眼前有风,伸手抓住他的手,侧耳,“作何?” 她低着眉,看不见就只有侧着耳朵听声音,面上淡然,但其实微抖的手指泄露了她的茫然无措。 那瞬间陆霖心下大恸,沈钰清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她是温柔但不懦弱,她很强,似乎没有什么能打的倒她,强势插手他的生活,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遇到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都泰然自若。 不曾见过她手忙脚乱,受再重的伤都坚毅顽强的活着,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这样的人,失去了她所信赖的眼睛,什么也做不了,遇到这样的事,最难以接受的是她自己。 意识到沈钰清是真的在害怕,陆霖惊醒,不该乱了方寸的,沈钰清已经这样了,她才是最不安的人,自己这样只会造成她更大的压力,让她更害怕。 陆霖反抓过沈钰清的手攥在手心里,“没事,看不见也没关系,以后我做你的眼睛。” 沈钰清侧脸,眉目清透,白皙的皮肤上都能看到小小的绒毛,笑出两对小酒窝,“那先谢谢你了。” 陆霖打了清水来给沈钰清净脸,又将已经冷透的饭菜拿下去热好端上来,本打算一口一口喂着沈钰清吃,但他没照顾过人,实在笨手笨脚,米饭撒的到处。 沈钰清接过碗,“我来吧,自己吃饭还是可以的。” 陆霖便将她爱吃的菜放去她碗里,又摆了汤在旁边,拉着沈钰清抹到位置。 “你别担心,一会我们就回家了,等回去,我找最好的大夫来看你的眼睛,会好的”,陆霖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但总比一点盼头没有的好。 沈钰清点头,安安静静的吃饭。 期间赵庆哲过来一趟,得知她眼睛的事情,可昨天分明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看不见就看不见? 想起昨晚最后见她的反常,赵庆哲疑窦,“大人,可是昨晚那位姓丘的公子对你做过什么?” 陆霖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当即看向沈钰清。 沈钰清神色淡淡,还是那句话,“老毛病了,先回吧,我想回家了。” 最后句话是对陆霖说的。 “好,我先出去准备,马上出发”,陆霖对沈钰清说话还是温柔顺遂的,转了身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看了眼赵庆哲,两人前后脚出了屋子。 赵庆哲知道他要问什么,可关于昨晚前后带人闯进来也只来得及看沈国师一眼。 后边那位丘公子跟他交代前后的误会,赵庆哲半信半疑,又不放心大人,只好带着手下住下来。 不过昨日里沈钰清拖着伤找来衙门,后来一路千赶万赶,那般急迫的经过,赵庆哲不漏点滴的讲给陆霖听。 陆霖听得心惊肉跳,难怪睁眼沈钰清会那么虚弱,这人当真是不要命了! 有些后怕,深感无奈,陆霖是真的不知道拿沈钰清如何办了,这人心里从来只有别人,她自己如何万分不放在心上,丘神君与她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又是如何和解的,她不说,陆霖心里只能存个疑虑。 但若是丘神君真的对沈钰清做了什么,陆霖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遗憾的是直到回程,陆霖也没有找到丘神君的影子,这人随便来,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打。 到了镇上,赵庆哲先下了车,陆霖打算回村里的宅子,那里是沈钰清熟悉的地方,能让她安心一些。 马车很快到了陆宅外,陆霖跳下车,转身去抚沈钰清下来。 沈钰清还是不习惯依靠他人,即便陆霖抓在手上,另一只手还要抓着车框才心安。 下车的时候也不知踩在哪里,身形不稳跌下来,被陆霖抱了个满怀,陆霖很喜欢这种感觉,觉得沈钰清的一切都被他抓在手上。 但也仅一瞬,沈钰清就站稳了,与他扶着进去陆宅。 里边的种植的药材长得绿油油,是崔晓娟定时过来护养,连大黄狗也被喂得精神饱满。 可能是到了熟悉的地方,沈钰清放松多了,她身上的伤好的比陆霖都快,眼睛这时要适应也不是一时半会,陆霖牵着她坐到石桌旁,问她要不要喝水。 沈钰清摇头,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 陆霖站起来,先放了个甜桔在她手上,“先吃个橘子垫垫肚子,我去做。” 沈钰清偏头,不怎么放心,“你做?你会做吗?” 陆霖看她白茫茫的眼睛,英气的眉毛拧着,“做个面…我还是会的…” 这话说的特别没有底气,沈钰清就笑了,伸手,“你拉我进去,我给你说,你按我说的做。” 沈钰清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听着厨房里慌七忙八的动静,笑了 分卷阅读47 笑,“你别慌啊,一步步来。” “放油,把臊子捞起来,洗锅再放水…” 陆霖一面要照顾火候,一面又要搅动锅里,锅里水没干就倒了油,锅里噼里啪啦的响。 几个油泡爆开在陆霖手背上,他看了眼沈钰清忍着没吭声,又去抄动锅里,将臊子捞出来盛好。 以前只见沈钰清动作利索的很,几下子就端出两碗香飘四溢的面条。 原来这些小事情,都不容易,陆霖很用心,最后却还是做出两碗皱巴巴的面条。 他有些气馁,想把最好的东西放在沈钰清面前,却连小事也做不好。 沈钰清吃的倒是香,她是真饿了,这碗面虽然坨了,但味道不耐,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吃饱喝足,沈钰清就绕着院子里摩挲,她原来就是半个瞎子,这些事她做的信手拈来,很快就熟悉院子里的情况,也能自己摩挲着做一些事。 陆霖一直跟着她,她往哪里去,他就把哪里搬空,实在要撞上,也会先提醒沈钰清前面情况。 大门被敲响,是崔晓娟,她看见陆宅里的炊烟,过来看看情况。 杨铁牛在她背后伸出脑袋,他那天就晕过去了,后来被沈钰清搬进去,又找人带信给崔晓娟。 崔晓娟赶过去的时候他就醒了,但对被控时发生的事情记不清了,只是满手的血迹让他不安,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留在镇上等他们回来,但主人家不在又觉得不好所以就先跟崔晓娟回了村上。 沈钰清表现的一点事没有,只是陆霖身上还包着纱布,两人都没提那天的事情。 杨铁牛不是故意的,加之其单纯淳朴的个性,要知道了以后恐怕就得背上负担。 崔晓娟眼睛多毒,早看出沈钰清不对劲,但沈钰清不说,她也没问,东拉西扯闹嗑,陪沈钰清解闷儿。 到了晚上,崔晓娟先来陆宅,撸起袖子就帮着做饭,她不多话,做好了陆宅的,再回家做自己家的。 临走前还吩咐陆霖,“吃完了饭碗筷放着就是,我明天来洗。” 沈钰清在屋子里,没听到外边的动静,崔晓娟拉开陆霖,偷偷的问,“沈道长的眼睛,是不是铁牛…” 她眼眶发红,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因为太过震撼,不敢相信也不敢询问。 陆霖直接就告诉她,“不是,崔婶婶别想太多了,跟铁牛没关系。” 崔晓娟张了张嘴,想说那你的伤…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你好好照顾她,我明日再来做饭…” 晚上,吃过晚饭,沈钰清觉得麻烦崔晓娟来回跑怪不好意思,要将碗刷了,陆霖哪能让她动手。 只是陆霖动手没轻没重,小半会打了三四个盘子, 一地的残渣,他看了看也不觉得心痛,干脆连盆带碗的直接丢了出去… 拍了拍手转身回来,又看沈钰清摸摸搜搜在洗衣服… 是她白日穿过那身,陆霖走过去抢过来,“你看不见就歇着,这些事我也能做…” 大话没说完,“撕拉”一声,那件衣服在他手里裂开一道口子—— 沈钰清:“……” 第26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晚上睡觉前,沈钰清突然喊住陆霖,“阿霖,你知道你有梦游的习惯吗?” 陆霖:“……” 沈钰清拿出个纸包递给他,“这毛病不好,也容易出事,我给你调了药,你要按时温水冲服。” “……”,陆霖接过纸包,转身扔去花盆里,跟着沈钰清进了她的房间。 沈钰清感觉他跟进来了,握着门框,“不睡觉跟着我干甚?” 陆霖随口扯了个慌,“我来看看你桌上的茶壶要不要加水。” 沈钰清就错身让他进去,陆霖左右看了看,突然端起还有半茶壶的水尽数淋在沈钰清的被卧上。 他装作刚摸到被子上的湿气,惊讶,“沈钰清,你塌顶的房梁漏水,将被子也淋湿了。” 沈钰清摩挲过来,同样去摸被褥,摸到一手的湿,拧眉,“怎么会,之前都不漏的?” 陆霖闭着眼睛扯谎,“可能是久年未修缮,你床上湿了,去我房间睡吧。” 沈钰清束手站着,“那么麻烦干什么,换一床被褥就是。” 陆霖拉着她往外走,“万一有雨岂不是又要清洗被褥,等屋顶修缮之前,还是换个地方睡吧!” 沈钰清被他一路带到自己的房间,沈钰清觉得有些不对,“你房间不是只有一张床吗?” “你睡床,我打地铺”,说完这话陆霖定定打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沈钰清听到,微微皱眉,嘴唇也不悦的抿起来,“那怎么行,夜里这么凉?” 陆霖爱死了她关心自己的模样,拍了拍床铺,“那怎么办啊?不然一起睡吧,反正我的床很宽。” 灯光下,沈钰清刻板的板着脸,有些不甚认同,但又找不出话来 分卷阅读48 反驳。 就这样站了会,久到陆霖觉得她不会同意了,正打算说自己其实准备了两张床时,她突然动了动嘴. “好吧”,她轻轻答道,慢慢走过来,“今晚先这样凑合吧。” 两人坐在床边,陆霖现在开始紧张了,印象里与沈钰清同塌而眠,只有她生病那天晚上。 那时候两人都没有意识,当时他还是个病秧子,能喘息就不错了,哪有心情想些风花雪月。 沈钰清比他淡定,她等了会,没有动静,往旁边去摸,摸到陆霖的手指。 陆霖心里头正砰砰响呢,被她这一举动吓得缩回爪子,“干…干什么?” 沈钰清无奈,偏着头,她看不见以后就有了偏头这个毛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听清楚旁人说的话。 “不睡觉,你发什么楞?滚里边睡去。” 陆霖就傻乎乎的脱了鞋往里去,他刚躺下,身体躺的笔直。 沈钰清依着躺下去,她睡得很靠边,几乎是挨着床沿,身体朝外,一手枕在脑后。 两人中间隔着的空位能再躺两人,有淡淡的幽香环旭其间,陆霖很喜欢这个香味,是沈钰清身上的味道,闻着让人很安宁。 转身怔神盯着沈钰清消瘦的背影,觉得这么细弱的肩膀能扛多少事呢,她到底还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丘神君说的话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他清楚沈钰清的嘴,她若是不想说的话,怎么也套不出的。 “沈钰清…” 轻唤。 人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陆霖往外,直到贴着人后背,他伸手很轻柔挽着人的腰,将人往里移动。 直到移到床中央,陆霖才就这么窝在她背上,就这么闭上眼睡过去。 而在他睡后,原本闭眼平静的沈钰清睁开眼,静静的眸色比夜色更寂静,透不过一丝的光亮。 很少有夜里睁眼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她微微垂头,腰上环上的是陆霖的双手。 少年人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很亲密的动作,沈钰清不习惯的动了动,又怕吵醒陆霖,便就由着他算了。 她摸上自己的双眼,只有在夜里才会露出那般让人瞧不见的遗憾。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这双眼什么也做不到。 又能陪陆霖走多远呢? 静静的夜里,沈钰清静默的思考,失明给她造成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 …… 如此又过了几日,陆霖身上的伤也好全了,外面正是天晴爽朗的秋季。 陆霖一个人在宅子里窝多久也不会觉得闷,主要是怕沈钰清会闷,今日便打算拉着她出去走走。 长宁村临河靠山,山清水秀,到了秋天,到处金灿灿一片。 沈钰清看不见后话就少了很多,陆霖怕她觉得无聊,边走还找书中有意思的故事讲给她听, 陆霖一肚子的学问,看过的奇闻异事数之不尽,讲话时声音爽朗清晰,更能挑重点吊起人的胃口。 沈钰清被故事勾起心弦,听得入迷,讲到最紧要处,陆霖突然停下来了。 她便摇一摇陆霖的手,“说啊,作甚一半又不说了?” 他们此时走到一处竹林处,陆霖烦村里人各色详谈的口目,便带沈钰清走的人少的小路。 这会沈钰清瞎了眼看不见,陆霖倒是一眼瞧见竹林深处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 “…啊…好哥哥,你再用一用力…” 竹林飒爽的声音中泄露出一点点让人的声音,沈钰清显然也听到了,她立时一顿,茫然看向声音那处。 许是竹林太茂密,那边又正好是个死角,里边两人正是激烈,居然没注意到外边来了人。 “唔,琴娘,你夹着我好舒服…” 声音越发放浪,沈钰清这次听清了,顿时闹了个红脸。 陆霖将她耳朵捂住,“不听,我带你出去…” 两人快速撤出来,被风吹着,沈钰清脸上红痕还未消下去,带着不能理解又很不好意思。 陆霖看她呐呐的,觉得沈钰清这反应好可爱,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去耳后。 “我们回去吧”,沈钰清朝着陆霖方向偏头,露出的额头光洁饱满,脸蛋不大,不得不说五官也是很漂亮的,这些时日习惯事事与陆霖询问,退去那层老派,带着些许天真。 怎么看都是个邻家大姐姐一个,看着很惹人喜爱。 虽然这么想不对,但陆霖有些着迷这样的沈钰清,她只有失去了翅膀才会遇事先看看身边的人。 陆霖紧了紧手里根本就没放下过的手,“走吧,我继续讲刚才没说完的故事…” 两人相处的自然,但这幕被村里其他人瞧了去又是另外的光景。 村里就这么大,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大多数人都有颗八卦的心。 何况村民眼里的沈钰清和陆霖,年龄相近,郎才女貌,孤男寡女长期住一室,怎么看 分卷阅读49 都不正常。 往往洗衣服的小河边,是妇女集中八卦的天堂。 “哎你们今日看见了吗?两人搂搂抱抱,哎哟可亲密了。” “又不瞎,当然看见了,大庭广众下的也不知耻…” “难怪给那陆小子说了那么多亲事也不答应,感情早有人了。” “倒是没看出来,那小沈道长平日里看着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难以置信…” 崔晓娟也在其中,刚开始没明白他们说的谁,最后才明白过来,他们居然说的是陆霖和沈钰清! 她当即捞了半盆子水朝着那嘴最脏的妇人泼去,“嘴巴放干净点,沈道长和陆小子清清白白,被你们这些长舌妇名声都说臭了!” 众人都知道她与沈钰清的关系不错,倒是忘了这茬,又怕她在沈道长面前告她们一状。 当即要说些好话挽回,没想到崔晓娟根本不听,端起衣盆站起来就走。 “切,神气什么…”有人小声嘟囔。 很快八卦会又开起来。 崔晓娟一路回到家,衣服都没晾就去了陆宅。 沈钰清当时正在院子里做手工,那是个精巧的纸质灯笼,在她手里慢慢成形。 “怎么有时间来?”沈钰清问她,崔晓娟平日来的勤,煮煮饭帮着做些家务,但半下午正是农忙季节。 陆霖不在,崔晓娟松了口气,在旁的凳子上坐下。 也不是对陆霖有偏见,就是那孩子有时候看人的眼神,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太有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崔晓娟以前也没注意,就最近来的陆宅勤了,遇到的次数多了。 她今日听了外人的话,又想起平日里陆霖待沈钰清的眼神,连她个外人都看的出来,很不对劲。 又怕问的太突兀,凭白挑拨两人关系,崔晓娟仔细推敲才装作不在意问,“最近如何,陆小子没再惹你生气吧?” 沈钰清摇头,迷蒙的眼没落在实地上,“很好,陆霖也很乖,最近懂事了很多。” 崔晓娟勉强笑了下,“他是懂事,前段时日专门来找我学习做饭,手上烫了好几个水泡也不说。” 闻言沈钰清停了手,抬首,“是吗?这他倒没告诉过我?” 崔晓娟:“他待你确实极好,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应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也不见他带几个回来。” 沈钰清怀里抱着灯笼,手指轻轻放在红纸的边缘上,侧脸似在沉吟,久久后才道,“倒也是,陆霖他…好似真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 第27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晚上,沈钰清将做好的灯笼里边插了蜡烛,让陆霖点上挂在门上。 她看不见了,就想将屋子整个照的亮堂,似乎在她潜意识里还是没有安全感的。 陆霖深知她的害怕,依言将灯笼挂去前屋后院的屋檐上,照的整个宅子亮堂堂的。 沈钰清如今吃的饭都是陆霖做的,虽然味道一般,但好歹是能下口了。 沈钰清吃下一片陆霖喂来的脆笋,突然抓过他的手。 陆霖感觉她的手指在自己手上摩挲,有些痒想缩回来,但沈钰清不放。 “干嘛?” “听小崔说你跟她学做饭烫伤了手?” 陆霖脸红,“没有,没那么严重。” 沈钰清已经摸到那处水泡的结巴处,按压了半响,从袖中拿出个半圆的盒子。 打开里边都是白色药膏,沈钰清摩挲着给他涂好,连带药膏都递给他,“这是治烫伤的,虽然已经结巴,但不注意要留下疤痕的,以后每日都要抹上一次,直到疤痕消失。” 陆霖终于缩回手,药膏清清凉凉,还有股好闻的味道。 沈钰清顿一顿,吃了口饭,细不可微的拢了下眉。 陆霖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立即就注意到,“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沈钰清停下筷子,视线在夜里有些黝黑,犹豫问,“陆霖,你…对女孩子有感觉吗?” 陆霖没想到她要问这个,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很敏锐的问,“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沈钰清多少有些懂陆霖的性子的,同样顿了下,避开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她很少撒谎,遇上了一般就是避而不谈,陆霖猜到了。 他好笑的想,不喜欢女孩子,难不成喜欢男孩? 沈钰清很迷惑,“不然你怎么从不带喜欢的女孩回来?”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陆霖沉着视线,往她碗里拣菜,“别想太多了,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而已。” 很明显沈钰清松了口气,她又拿起筷子,想了想道,“你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带回来给我瞧瞧。” 陆霖没说话,俊涛的侧脸在夜里有些冷硬,他古怪的视线打量沈钰清,最后也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在是以前那个,有什么 分卷阅读50 不满就要跟她冲撞抱怨的孩子。 何必让沈钰清徒增烦恼,反正人在他手上,沈钰清跑不掉的… 当天夜里,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白日里崔晓娟的话的影响,沈钰清搬离里陆霖的房内。 陆霖说她房里的房梁漏水,近几日也不见找人来接,沈钰清等不住先搬回来了。 只是到了门口,被陆霖挡在跟前,她虽然看不见感官却非常敏感,立刻就知道陆霖不高兴了。 “为什么要搬?”他问,音质低沉,听得出很是不悦。 沈钰清抱着被子,“这里才是我的房间。” 陆霖很久都没说话,但那双深幽的眸子落在身上,竟让人有几分无所遁形。 气氛很是微妙,说不出的膈应,沈钰清手指捏紧,突然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 陆霖抿唇,深深看了一眼沈钰清,让开了路。 再次开口,声音恢复正常,“没事,你想回去睡就回去睡,我明日让人来修缮房梁。” 直到沈钰清进了屋关上门,陆霖都没走,在门前一站就是好久,良久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乖僻的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被这位陆少爷惦记上不定是好事。 第二日,陆霖就找了村上的匠人来修缮房梁,别的不说陆少爷做事有始有终,还真将房梁敲下个大坑。 这般敲敲打打半日,事情才去了。 临近陆少爷科考,陆霖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思,又带着沈钰清去了镇上住。 反正在这宅子里,沈钰清觉得比村里不方便的多,她本也没在这里住上多长时间,对什么也不熟悉。 最主要的是在村上时,崔晓娟偶尔来找她说话,这里只有陆霖,连跟她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因为农忙,杨铁牛要帮家里收粮食,暂时先停了学院的学习。 反正他再怎么学也赶不上这次科举考试了,只能等来年了,索性也不着急。 平日里陆霖去了学院,沈钰清就跟个废人似的,连倒茶的地方都摸不着边。 陆霖许是知道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散了学就往家赶。 这个年龄的公子哥儿,散学去的都是那些花街柳巷,找一两个佳人作陪。 陆霖倒也结实了不少好友,寻常与他们走的近,但从不去那些地方,身边也没个什么人。 少不得就有人拿这事调侃他,陆霖也不在意,付之一笑,该回家一刻也不会耽搁的。 每日回去前先在隔壁的大酒楼取走定制餐,菜色都是他提前写好给酒楼掌柜,他出手大方,但要求也极其严格,若是饭菜稍微不合口味,都要大发雷霆的。 酒楼老板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做的哪里不满意失去这个大客户。 陆霖提着食盒进门回家,往日坐在院子里头等他回来的身影不在,陆霖在桌上放下餐盒。 他先不动声色看了周围,再往卧室里去找人。 他很有自信在哪里能将人找到,因为这偌大的院子沈钰清根本不熟悉,离开他去了哪里都找不到路。 卧室里也没人,陆少爷站在门前,脸上带着阴晴不定的神色。 “沈钰清!”他喊了声,偌大的院子里只他声音的回音。 他突然心慌,转身就往外跑,各处去找,甚至不放过琥珀水池假山水榭。 从东苑找到西苑,都不见人。 “沈钰清,你在那?”陆霖声色不稳,又从西苑找回东苑,路过游湖时,瞥见廊坊上挂着的一块衣料。 陆霖凛目,屏住呼吸将那布料扯下来,是沈钰清衣服的碎片。 他左右看,不见人身影,又心慌意乱的趴在廊坊上朝水下张望。 心跳失衡,不该的,不该放她一个人在家的,害怕又不知所措,就在陆霖一只脚已经翘在廊坊上,他打算下水去看看,虽然知道沈钰清滚落水池的可能性很低,但他实在慌得很,也怕得很… “陆霖?”带着轻声的疑问。 陆霖猛地回头,见人一脸懵逼站在花簇间。 其实沈钰清找不到路就一直等在这里,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粉的衣服,刚巧跟那处花景很相似。 陆霖路过两回竟然都没找到人。 漏掉的心跳回归,陆霖狂奔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为什么乱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 以为你不甚落水,因着这话太过不吉利,陆霖不敢说出来,满心都是后怕的余韵。 沈钰清推开他,板着脸,“你还有脸说,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你不知道我…” 沈钰清说着说着有些脸红,又有些不耻,怪她今日喝多了水,有些想如厕,她大概知道回去的路。 但因为那感觉来的太激烈,想到这院子旁有间房,专门修来如厕,便打算去那。 但她太高估自己的方向感,走了好半响,也没找到位置,急迫又紧迫,迷了路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 因为难受她刚才一直蹲在这边,好在憋着憋着就习惯了,心里 分卷阅读51 恨不得将陆霖翻来覆去骂。 见她说正又不说了,有些害羞,无形中还夹着腿,陆霖多聪明的人,立刻猜到了。 顿时就有些… 陆霖忍不住不笑出声,突然伸手将沈钰清打横抱起来。 “哎你干嘛?”沈钰清突然颠倒,不稳的抓着陆霖的衣服。 陆霖怕她尴尬,没道出实情,只以最快的时间带她去茅房,闻到的味道,沈钰清就不说话。 不光不说话,她都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有天会被尿憋死的事情,想想就觉得扯淡… 沈钰清凄凄凉凉如厕出来,洗了手,脸色太不好了。 陆霖等在不远处,本不打算催促,但看她扭扭捏捏,知道她倔脾气上来了,能把自己羞愤死。 “饭菜都凉了,快点过来,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菜”,陆霖主动转换话题,给她一个台阶下。 有了这个台阶,沈钰清才别别扭扭走过去。 这边陆霖已经盛好饭等她,他坐的笔直,从来都是要等沈钰清来了再动筷的。 吃饭时,沈钰清突然问,“你明日是不是要去考试?” 陆霖有计划,从来不爱说自己的事情,以为沈钰清担心没人照顾她,便道,“这次可能要去十天左右,放心我会提前安排人来照顾你的。” 沈钰清点点头,“明日就要出发吗?考点在福州吗?” 陆霖给她拣菜,“明日就要出发去考点,乡闱贡院设在另外的府州,不在福州。” 沈钰清不知想到什么,叹口气,“若是要是过了,是不是就要去福州的考试院学习了?” “按理说要去的,怎么,是有什么不妥吗?”陆霖问她。 沈钰清摇头,有些食不下咽,一步步离得京城越来越近,她总有些不安。 不管怎么说,第二日陆霖就出发了,走之前镇上找的嬷嬷就到了,他三番五次告诫那嬷嬷沈钰清的作息饮食,马上要考试他分明应该想的是自己的学业,倒是将沈钰清翻来覆去的担忧。 直将沈钰清听得头大,不由分说推人出去。 陆霖抱了她一下,“放心,我会早些赶回来的。” 沈钰清板着脸,掏掏耳朵,“走吧少爷,我这么大个人离了你还不能活是怎么的?” 陆霖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沈钰清转身进门,嬷嬷赶快将门关上跟着进屋。 第28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陆霖离开的前几日,一切都很平静,沈钰清无聊时就做手工,她眼盲手巧,做什么像什么。 嬷嬷本来开始还揣揣的,觉得可能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才惹得那位爷反复来说。 没想到这位只要吃饱了穿暖了,好脾气的很,竟是意外的好相处。 嬷嬷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照顾饮食,其他都是这位主子自己搞定。 这钱太好拿,有时候也是个纠结事,嬷嬷便发挥浑身解数,做出的东西不说多么山珍海味,那也是玉盘珍馐,总之沈钰清吃的香睡得好,心情舒畅。 出事时是在第七日午时,嬷嬷端着丰盛的午餐从厨房出来,旁边突然窜出两个陌生人。 盘子落地打碎的声音。 “你们是谁?!” 嬷嬷尖叫,下一秒被打晕在地。 沈钰清听到动静,从石凳上站起来,摩挲往这边走过来,“张嬷嬷?” 没人应答,不应该的,嬷嬷耳力很好,沈钰清寻常有个小动静立刻就跑出来了。 宅子里安静的有些不寻常,沈钰清站定,侧耳倾听,来人似乎故意不想让她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 “是谁?”沈钰清拧眉,仔细辨别那脚步声的方向。 突然有人窜至背后,将她腰身一把搂住,“哈哈哈果真瞎了,美人,你是我的了!” …… 长宁镇最近的一件喜事,那镇上首富李员外克死他几任妻妾后,又续了新房。 这露天的流水席从宅子里搭到外边的大街上,因为临时布置的新房,看着有几分潦草,门口的大红灯笼挂了一只,还有一只正在挂,几个小厮忙里忙外生怕耽误了吉时。 就有人奇怪这婚局筹办的也太仓促了,像是临时决定的一般,不知又是哪家的倒霉姑娘。 外边人猜的不错,确实是临时决意,甚至新娘子都刚好摸到手就大筹婚礼现场,仿佛晚一天也不行。 侧房里沈钰清双手反绑,被捂着嘴。 李员外端的那脸热切,搓着手笑呵呵,“先委屈你了沈道长,但你放心我李某喜欢的人,一定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将你风光迎回我李府,你就先忍一忍…” 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摸在沈钰清脸上,有些魔怔,“娘子——唔——” 沈钰清这一脚可不轻,将那李员外踹个翻到,在地上滚两圈撞到柜子才停下来。 他捂着脑子起来,指着沈钰清,“你,你别敬酒不吃罚酒,我李某人是看得上你,才… 分卷阅读52 ” 说到一半,他自觉没意思,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过了今晚,这人就是他的了。 赶在陆霖回来前将婚礼筹办了才是正事,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那小子纵使有天大本事拿他也没办法! 他转身吩咐几个丫鬟,“把婚服给她换上,都小心点,这女人厉害的很,要是跑了我饶不了你们!” …… 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李员外可肖想了不少日子。 租给沈钰清宅子时就在想这事,两个宅子中间隔着不远,这边只简单布置一下,将新娘子从这边接走。 顺着街道敲锣打鼓请回李府,他要让整条街都知道沈钰清是他八抬大轿请回门的! 这边安排下去,他就回了李府。 李府布置的差不多了,他换上一身喜气洋洋的新郎装扮,映衬着那张红润厚实的脸红光满面。 迎娶妾室倒不用三礼六聘的准备,婚礼办得仓促,再宴请客人已经来不及,李员外财大气粗,大手一挥,来者是客,凡是长宁镇镇民都可参加。 这可将普通百姓乐坏了,李府的流水宴可油水丰厚,不吃白不吃,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泱泱的来了一大片人。 李府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李员外春风得意,否管真心假意,得了不少称赞祝福。 但大家还是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就到了吉时,李员外骑着马儿胸口挂着大红花,这就准备去接新娘子了… 杨铁牛今天跟着母亲来镇上买东西,顺便带了两筐子鹅蛋来看沈钰清。 崔晓娟不知在哪里找的偏方,说是多吃鹅蛋对眼睛好,就搜罗了一些,趁着今日来镇上带去给沈钰清。 两人到了宅子外,就看见外边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唢呐锣鼓。 崔晓娟懵然,拉着一人问询,“这位大哥,这里边是什么情况?” “敲锣打鼓的还能什么情况?成亲呗,这宅子里的小娘子要嫁去李员外家了…” 崔晓娟震惊,那边又是一阵骚动,“都让一让,新娘子出来了!” 众人就见里边李员外抱着一身红装的新娘子走出来,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喜不自胜。 但他怀里的新娘子隔着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个身影冲破人群,跑上前拦在这对新人面前,“你放开我沈姐姐,她才不会嫁给你!” “铁牛!”崔晓娟妇人家力气小,这时候才满脸焦急挤进来。 过来扶着儿子,细言询问李员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钰清她不会…”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把他们轰出去!” 李员外根本不将眼前孤儿寡母放在眼里,他要娶的人,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得法子阻止。 就怕有人搅局,他甚至提早布派了人手,一得到命令,就将母子两控制起来。 杨铁牛反应极快,往下一滑躲开来抓他的大汉,跑几步要去拽李员外手上抱着的人。 李员外赶忙往后撤,避开他的手,杨铁牛奋力一抓,只抓到红红的盖头。 他扯着边缘用力一拉,瞬间露出盖头下的人,鲜红的嫁衣衬的那人苍白如雪,絮白的头发显得妖异又美丽,但沈钰清沉沉闭着眼,昏睡着。 “你对我沈姐姐做了什么?!”杨铁牛大怒,龇牙要冲上去,被后边过来的大汉一把捉住。 “混蛋!你放开她!”杨铁牛在空中挣着腿,但他实在太小,根本不是壮汉对手,被一路拽着甩出去! 大汉拍着手堵住去路,“小兔崽子,李员外的大日子也敢来搅局,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崔晓娟上前又被推嚷开,她哭着只能求助现场百姓,“求求你们了,是那姓李的使了手段,不是阿清愿意的,各位你们帮帮忙啊,她不是自愿的!” 场上窸窸窣窣讨论着,这婚礼筹办的这般着急,不会真是这李员外使了什么手段? 长宁镇的百姓多少知道李员外的尿性,别说还真做的出来这事,何况他怀里那姑娘明显是无意识的! 消息传得极快,场上熙熙攘攘的,都在猜测议论纷纷。 大汉见崔晓娟还在不停说,猛地一把将人卡着喉咙提起来,“让你话多!” 说时迟那时快,杨铁牛冲上来就抱着大汉手臂咬下去,“啊——” 大汉不得不松开崔晓娟,将还环在他手臂上的杨铁牛狠狠摔出去! “铁牛!”崔晓娟大哭,爬过去将人抱起来直摇,“铁牛,铁牛你没怎样吧?!” 大汉甩着手,凶神恶煞的走过去,途中被一人擒着手甩开,没让他碰到地上的孩子和母亲。 来人高瘦,眉间一抹郁色,骇人视线盯着几个大汉,“再敢动他们,我报官了!” 这人就是许久不见的许俊辰,他现在在长宁学院入职,当了夫子,许多人都认识他,在当地还算有威望,几个大汉轻易不敢动他。 他一来,大伙围上来七嘴八舌说着情况,但根本不需要 分卷阅读53 这些人来说,许俊辰也猜得到事情的经过! 他当年何尝不是这样丢了徐瑶,没想到几年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沈道长身上! 他跟他儿子这条命都是沈钰清救下的,今日怎么也不会让那畜生再次得手! 李员外已经在花轿里安置好沈钰清,这时候踩着小步跑过来,二话不说先把自己的人踢了个遍。 “让你们动手了吗?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他拱手笑憨憨看着许俊辰,“许先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这…这都是误会哈哈哈…” 许俊辰看见这张脸就恶心,半点没给他好脸色,“把人交出来!” “交谁?”李员外皱起满脸的肥肉,装无辜,“先生也要说清楚是把谁交出来,我才好动作。” 许俊辰摔袖,指着那处花轿,“李员外,你好大的胆子,□□你强迫人与你成亲,你当官府何在?当那些律法都是死的吗?!” 李员外受了惊吓连连后退,指着许俊辰,“先生,我尊你是大夫子,但你也不能冤枉我呀?” 他有些委屈,“那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与沈道长情投意合,早约定了终身,早些时候我将这座宅子赠送于她,她也对我有情,两人商量便决定今日完婚…” “你放屁!”,崔晓娟气的发抖,没见过这般…这般无赖又无耻的人! “他说谎,他在说谎,钰清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她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 被人指责李员外更是委屈,他拍了下大腿,从袖中拿出一纸合约展开给大家看。 “大家不信我,可看看这合约上写的清清楚楚,我将这处宅子赠与沈道长,沈道长自愿与我结为夫妻,下边有沈道长亲笔签名为证——” 第29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啊,难为大家看了这么久的笑话。 也是,这□□的,这李员外又是出了名的会做人,怎么会做出这般人神共愤的事情。 许俊辰拿着合约看下来,越看越是心惊,这… 白纸黑纸清清楚楚,沈道长怎么会糊涂到签了这么一份合约? 他不知道,一来沈钰清本就对这文字不感冒,多加推敲都觉得费脑子。 二来,当时沈钰清急着追出去找陆霖,被这李员外拉着软磨硬泡,心烦意乱没怎么细瞧就签了字。 何况,她那双眼睛,将字眼咬碎了放到眼跟前都不一定看得清楚。 这般糊涂的事情,确实是沈钰清做的出来的。 崔晓娟在旁失了神,“不可能,绝对不是,许先生你再仔细瞅瞅?钰清不是那样的人…” 关乎沈道长的名声,许俊辰自然不敢大意,这般来回仔仔细细推敲了几遍,怎么也抓不出一丝错误。 他很快知道不能从这信上做文章,咬着李员外,“那为何,在今日的大日子里沈道长会昏迷?” 李员外早找好说辞,“她前两日感染风寒,今日不小心吃错了药包,把那副安眠药吞下去了,实在大意,让各位见笑了。” 虽然解释有些牵强,但也实在让人拿捏不到错处。 这般再挡着路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还等着吃流水宴,早就闹腾开了。 眼看着接亲的队伍再次动起来,崔晓娟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办啊?这可如何是好?…” 许俊辰当即转身,“我去躺衙门!” 崔晓娟急的跳脚,但手里铁牛还昏着,急迫间背起杨铁牛匆匆放去认识的熟人那里。 等她转身赶去李府门外,外边都快要散场了,在坐间都在讨论刚才的事情。 几人喝醉了酒,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听说那李员外好那口,接回来的新娘子没一个好下场,是不是真的?” “哈哈,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我看那新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座宅子就把自己卖给了李员外。” “对对对,没准也是个淫/荡货色,不然怎么凑成一对…” 他说完背后就一阵凉风,崔晓娟提着椅子使出浑身力气砸人脑袋上! 当即见了血… 旁的几个兄弟见此,猛地诈起! 崔晓娟一弱女子被这几个八尺大汉围过来,不住后退。 慌乱间后背搁上一人,她回头,顿时睁大了眼,立刻像有了主心骨,“快!快去…” …… 新娘子睡着呢,这拜堂的事情当然免了,直接被送入洞房。 沈钰清其实中途就醒了,李员外对她用的迷香,她自己也调过,身体有了一定的抗药性。 她睁开眼,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屋子里没有动静,只听到外边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或许是李员外对这迷香太信任,之前被束缚住的手脚也放开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活动僵硬的手骨,她偏头想了一会,突然试着凭空伸出了手。 分卷阅读54 看不见的对面是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个青瓷花瓶,殊不知她伸手这么一张一合,那瓶子瞬间碎成几块。 这个时候门外有响动,是喝的醉醺醺的李员外回来了… 陆霖离了家就一直心神不宁,一会想到临走前忘记交代嬷嬷夜里点上院子里的灯笼,沈钰清会害怕。 一会又想到房里的被褥薄了,沈钰清晚上睡着会不会太凉? 院子的水池子千万不能让沈钰清过去…还有只交代了沈钰清爱吃的菜色,忘记说她不喜欢吃的菜… 这般心怀揣揣,考试几天中更是无端端有种危机感,潦草写完试卷,提前交了卷子就离开了。 原本是要等去放榜,但陆霖实在不放心沈钰清,交了卷子当天就急急忙忙赶回长宁镇。 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在路上遇上的丘神君。 满心期望,赶回来看见那宅子上挂着的大红绸,陆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丘神君感知到里边有人,将束手束脚的嬷嬷抓出来,嬷嬷见他回来,大肆诉苦—— 满箩筐的话,陆霖只听到一句,沈钰清出事了。 他转身就往李府赶,风挤压着心脏,憋得满嘴腥甜,陆霖进了李府的宅子。 那些醉汉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崔晓娟竭力那一凳子他也看见了,此时胸腔里的暴怒,如同拿心脏在油锅里煎,他心中那只野兽终于压抑不住奔腾而出。 陆霖表面上风平浪静,接过崔晓娟手里的凳子就往那醉汉脑袋上砸。 他双眼漆黑,重复做着这一件事,用最冷静的表情做着最残忍的事,鲜血四溅,被温热喷了一脸… 尖叫声不绝于耳,“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但这混乱不仅是院子里的,还有内宅里,一群小厮丫鬟狂奔而出,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生怕慢一秒就要被后边的怪物吃掉。 而在他们身后,有人慢慢走出来。 沈钰清一身红衣,衣服头发稍微有些凌乱,踩着光脚走出来,身后居然还扯着个物体… 仔细看才知道那是个人! 沈钰清一手抓在那人头发上,就这么拖拽着人从内院到外院。 感觉到周围不同寻常的安静,她抬起那张白皙的脸,红与白的色彩交织,美的惊心动魄。 而她手上李员外,披头散发,张嘴流着口涎耷楞着肥硕的身躯,身上全是拖拽的痕迹,竟似个破布袋子似的任人宰割… 李府里能跑能跳的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失控的陆霖,镇定的丘神君还有震惊的崔晓娟。 陆霖在那抹红色出现时就停了手,他踉跄走了两步,似乎力气才恢复过来。 沈钰清困顿的站在高门之间,侧耳听到有人过来,先是走后是跑,朝着她急速飞跑。 下一秒她被容纳进一个怀抱,熟悉的味道。 沈钰清丢了手上的东西,抬手回抱住来人,“是陆霖吗?你回来了?” 陆霖泣不成声,“对不起,都怪我…” 陆霖的回来让她松了口气,她之前还在想要如何回去呢,这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沈钰清拍拍他的背,拍了拍,再拍了拍… 许俊辰带着官府的人到了,见此也是松了口气。 地上两人貌似受过巨大摧残,这得是多大的恨意才会把人打成这样? 得知官府人来,外边人胆子又大了,都要插嘴来说上几声。 排首那位官差刚好是上次与沈钰清一同出勤的其中之一,早知道这位来头不小,赵县令都微微瑟瑟。 顿时先行礼,再查案。 没想到沈钰清挥了挥手,“人没死,给他了一点教训。” “……”,地上躺着那位都变了形,这是一点点教训? 沈钰清累了,不想再呆在这,她习惯性往陆霖怀里靠,这里她就信陆霖一个人。 原本依着事态的严峻性当事人都要去衙门做笔录,但沈钰清身份特殊,没人敢拦她和陆霖。 陆霖没带她回镇上的宅子,驾车去接回杨铁牛和崔晓娟一同回了村上陆宅。 沈钰清是真的累了,路上一句话都不想说,昏昏沉沉回了陆宅倒头就睡。 陆霖帮她盖好被子,起身时换了个人。 刚冲进李府时,陆霖是失控的,脑子里只有空白。 这时候的陆霖冷静的不像话,他出来关上门,让崔晓娟帮忙照看沈钰清,转身就驾车回了镇上。 事情还没完呢—— 陆霖直接去了衙门,丘神君等在外边,见他来一点也不意外,跟着一道进去。 所有人都觉得,那些年陆霖生病的日子里将性子都磨平了,陆大富也这么想,为了抢占陆宅,曾还打过将他过继到自己家的主意。 陆霖什么都知道,叔婶装鬼在陆宅里吓人,叔叔看上了他的宅子。 他们从他身上拿走的东西,他都知道,有一次他故意在面粉里撒上□□, 分卷阅读55 他亲眼看见叔婶以无关紧要的理由扛走那袋米面,那晚上,他端着凳子坐在门前,等了好半晚,也没有动静传来。 后来才知道,叔婶贪得无厌还提了袋米走,因为太重路上翻了车,将那袋面粉全部倒入河里。 陆霖实在遗憾,要不怎么说好人不长命,坏人留千古,不是没有道理的。 感慨之余,塑造的还有陆霖扭曲的世界观,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想要走的久,你就要比恶人更恶。 陆霖话不多,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脑子好用,转弯也快,什么法子效率高就用什么法子。 所以那块金羽令甩出来,直接顶了赵县令的角色,亲手接管李府李员外的案子。 陈年旧事,只要他想,带人将李府翻个四脚朝天,果不其然,翻出四具尸体。 李府上下妻妾挨个拷问,打的皮开肉绽,越大的罪吐出来越好受,不然要将那牢里的刑具涂上盐水,再挨个用上一遍。 条件摆在这里,什么话不敢说,一晚上就审出好几本旧账。 有了这些,别说坐牢了,杀头抄家鞭尸祖坟都够了,死还是最轻松的,可惜陆霖不会这么便宜放过他。 亲自带着人抄了李家,掘人祖坟,那阵仗就够吓人了。 但事情还没完,因为解决了罪魁祸首,陆霖开始对那天流水席上出口恶言的人出手了… 第30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 吃了一桌流水宴,整个长宁镇心有戚戚好几天。 连街角日常对骂的母老虎和河东狮都学到了“祸从口出”这个词,安安分分好几天。 曾经风光的李家朝夕倒台,李员外成了旧人,是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亏得这出让大家涨了见识,真正不好惹的人也许就在你身边,街上要饭的老头也许是个大能… 无论外人如何猜测,也猜不到他们口中见了阎王的李员外实际还没死呢。 不过也快了。 为了折磨他陆霖这两天都没眨眼呢,能将人折磨的不成人样,又不让人咽气,也是个技术活。 这么折腾一番,陆霖也倦了。 总算消气了的陆少爷大手一挥,让将人了结丢出去喂狗,这事就算完了,其他官差也松了口气。 陆少爷也知道自己这身血腥味重,在镇上找了客栈洗漱换了身衣服。 出来就往长宁村去。 他几天没回家,还不知道前几日乡试考试的榜单下来了,他是榜首。 村长家刘尧也考上了举人,村里还出了个榜首老爷,这等事前所未闻,整个村内都震惊了。 村长刘长春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后来敲锣打鼓的迎接,村里百家菜设流水宴,但都不见陆霖的身影,村里消息闭塞,哪里知道镇子上出了这等事。 涉及到沈钰清的名誉,崔晓娟怎么也不肯开口,只以人身体不爽的由头将人打发了。 这左等右等也等不回陆霖,想到当天陆霖的失控,崔晓娟半块脑子都是麻木的。 她是离得陆霖最近的人,当时他的那个眼神,崔晓娟说不上来,只觉得每次一想,都带着毛骨悚然! 但奇怪的是她当时却一点也不怕,见到陆霖的时候甚至松了口气。 似乎潜意识里是完全信赖他的,知道他来了,沈钰清就得救了… 崔晓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不是空穴来风,似乎从见到陆霖对沈钰清不同寻常的眼神那刻起,心里疑惑的种子就发芽了,这次陆霖的发泄,令她更是确定了一件事。 陆小子不是没有喜欢的人,而是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 崔晓娟想着不放心又瞧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沈钰清。 陆宅有客人来,是上次在镇上见过,跟在陆霖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很是英俊,气度不凡。 他们似乎是有私密事要聊,崔晓娟找个由头避开了,这时候又忍不住要担心。 丘神君今日是专门来找沈钰清的,美其名曰,“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沈钰清笑了声,和缓道,“我以为你是来看我死没死。” 丘神君打着折扇,“别啊,对我恨意这么大?” 沈钰清没说话,想到她瞎了那段时间过的什么日子,对他有好脸色才奇怪了。 何况她不久前才发现,她似乎被丘神君戏耍了一道…… 丘神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出一口瓷牙,“沈钰清,你…是不是看得见了?” 沈钰清雪眸动了两下,一双睫毛如同飞翼的蝴蝶,垂了眉没说话。 丘神君低头,从下边往上凑近了打量她,“不应该啊,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那天给你下的实际只是一种暂时让你眼盲的药,叫荧光散,专门针对你这种阴阳眼的药。” 阴阳眼被这种荧光散附着,会疼痛难忍,还会短暂性失明,少则几天,多则几月。 他想着药效也快要消失了,便想跟来看看,大国师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分卷阅读56 ,果然没令他失望。 沈钰清是被困在李府当天知道的,那时候她睁眼虽然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但眼周有微微的光亮透进来。 像是眼睛上附则一层细碎的薄膜,只是将光遮住了。 她当时有猜测,所以动用了束尘香,即刻招来了空气里的灵体,这才爆碎了花瓶。 这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上了当。 能束香的好处就是即便看不见,也能利用周围的灵体给自己带路,所以她才一路从李府找出来。 又经过几日的沉淀,眼睛里的荧光散又薄弱了部分,现在虽然还是看不见,但有光能透进来,估计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看得见实物的轮廓了。 所以此时,有东西挡住光线,沈钰清明显就感知得到,当即毫不客气伸手,抓着丘神君的头皮将人脑袋扳开,她似乎是带着气的,这般松了手指间还夹着几根扯下来的头发… 丘神君揉着头,“哈哈,你果然看得见,真能装瞎,早看的见了吧?” 沈钰清不愿意搭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人不是和颜悦色,温柔可亲,而是烦闷。 但丘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沈钰清越是不搭理他,他就越想逗她,似乎让她更烦闷他就能更开心。 “让本大爷来撕开你这层虚伪的面纱,让人都瞧瞧你的真面目…” 丘神君当真要往沈钰清脸上揪,半途被人截去,陆霖阴恻恻放大的脸,“丘哥,你的脸皮挺厚实,我也想撕下一层戴着玩玩…” 陆霖如今的道行,真的板着脸,旁人是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几分真几分假。 丘神君哈哈笑了一声,缩回了手,“阿霖回来了,事情都解决了?” 他笑的像只狐狸,陆霖比他年纪小,但性子却刻板肃穆的多,转身就去看沈钰清。 沈钰清听到他的声音挺开心,伸手抓他几次不中,陆霖主动将手放去她手里走过去,“我回来了。” 到了近前,沈钰清在他身上嗅了几下,她鼻子很灵,立刻就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陆霖走开了些,“刚刚路过碰到杀鸡的,溅了一身血…” 丘神君噗呲一声,这么拙劣的谎言,傻子才会相信。 沈钰清没戳穿他的话,这几天陆霖不在家,她大约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有话想说但碍于人多便没多言。 陆霖回来崔晓娟就没必要待下去,临走前不放心看了眼沈钰清,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事她来开口不合适,沈钰清总会自己发现的。 晚点的时候丘神君也被陆霖送走了,这人从来来影无踪,行动也让人捉摸不透。 宅子里终于只剩两人,几天不见,陆霖却觉得仿佛过了好久。 那天沈钰清发如雪,满身红绸的模样他还记得,那般撩人心魄,美的不可方物。 他多么想沈钰清这身只穿给他看,若是再点着红烛,喝着交杯酒…这是陆霖心中最深的臆想,陆霖拼的满身躁动不安,在沈钰清面前蹲下来,将头埋进她的怀里。 沈钰清揉着他的头发,“你现在可是秀才了,你可知道?” 陆霖现在满脑子沈钰清身上的味道,其他想不起半点,也觉得不重要。 他手臂箍的越来越近,沈钰清有些喘不上气,拍了拍他手臂,“作甚?这般大人了还撒娇不曾?” 陆霖可不管,知道沈钰清也是想他的,这时候怎么也不会推开他的。 用了些狠劲,想要与她靠的更近一点,他觉得他快坚持不住了,想要与沈钰清摊牌了… 沈钰清不知怎么有些慌乱,推他不动,反而引得他得寸进尺,整颗脑袋几乎是贴在她腰腹上。 这般亲昵的动作若是旁人看了,不多想都不成。 “松手!” “不松!” 沈钰清气的往人脑袋上招呼几下。 没想到陆霖突然整个人压下来,凳子坐不稳,两人直接翻到在地上。 沈钰清感受到脖颈间的呼出的热气,还有胸前贴着的跳的令人心悸的心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着人头发一把将人推开,自己站起来,踩着略带凌乱的步子回了房间。 剩陆霖一人站在院子里,比夜色更黝黑的眼睛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不知看了多久。 沈钰清关上门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道极具侵略性的视线,她闭了闭眼,心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又被沈钰清主动屏蔽掉,因为实在太过荒唐,荒唐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思考。 陆霖到底是到了这个年纪,许是…许是没机会接触更多的女孩子,这才产生冲动。 沈钰清在房间里踱步,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她都老掉牙了,陆霖定是瞧不上的。 这么一想,沈钰清将自己说服了,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给他找个女朋友就是了。 外边陆霖敲了敲门,“沈钰清,晚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屋子里沈钰 分卷阅读57 清没吭声,暗道陆霖小小年纪脸皮倒是厚如城墙,刚才那般还能若无其事,反倒是她东想西想,显得有些多心了。 “沈钰清?”没得到屋子里人的回应,陆霖又问。 沈钰清别开眼,一会又计较陆霖这小混账直接喊她真名,太没礼貌了,叫她奶奶都便宜他了。 明明一直以来也是这般过来,沈钰清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都要计较一番,觉得陆霖做什么都是错。 陆霖似乎知道她还生着气,身影站在门前没动。 僵持了好半响,陆霖叹了口气,“饭菜我温在锅里,你想吃了就出来吃,我今晚去镇上睡…” 沈钰清听到门响,人似乎是走了,忙的打开门,院子里没有动静。 她在门前站了会,觉得错了,但又不知道哪里错了… 第31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陆霖一连在镇上住了几天,沈钰清忍了很久,这天终于爆发了。 她视力没怎么恢复,但能看得清大概的轮廓,加上动用了灵体带路,独自找去了镇上。 听说了那天的事情,沈钰清先找去学院,好好感激了许俊辰一番。 但陆霖不在学院里,许俊辰听到些传言,让她去“春香楼”找找。 这春香楼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沈钰清去的时候先闻到各色的胭脂香,还有浓浓的色/气。 这里边的出来的灵体对爱/欲多有吸引,沈钰清跟着带路的灵体,一连打开好几个门,里边都在上演着春宫图,慢慢刺鼻的味道混杂着麝香等等香材,味道很是复杂。 这般无所顾忌当然引得老鸨大怒,但当看清这张脸时老鸨瞬间不淡定了。 别的不说,前两日闹得沸沸扬扬,女主角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知道人动不得,便可劲装孙子,沈钰清非是要打扰人的好事,只想找个人。 老鸨听她描述要找的那位姓陆的公子,这楼里来往姓陆的公子爷多了去了,但长得比楼里姑娘还好看得当真有一位,近前日日都来的,出手也大方,引得楼里姑娘为他癫狂。 但这位爷有些奇怪,每日挑选不同的姑娘,进了房喘息间就丢了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方面不行,但听伺候过他的姑娘们说,这人根本就不让人近身,若是不小心挨得近了还要呕吐不已,每日来春香楼却只为来给自己找不快乐,若不是看他有钱,早将人轰出去了! 老鸨看沈钰清好说话,忍不住就多打听了几句。 沈钰清没瞒着她,她本就是惹得陆霖生气,离家出走,这又眼巴巴找来,就想着怎么哄他回去。 老鸨一听,这事还不简单,她们春香楼出生的姑娘没有哄不来的男人,也最懂男人的心思和爱好。 沈钰清听她说要帮自己,有些高兴,她是真的想让陆霖消气,但搞不懂陆霖也是真—— *** 陆霖那天从家里出来,心情烦闷,后来又遇到几个学友,几人生拉硬扯的就来了春香楼 非是陆霖本意,但一想到沈钰清对他的态度,心里实在郁闷的紧。 陆霖实则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就想费尽心机对她好,将这世界上最好的都拱手在她面前。 他从来不叫沈钰清姐姐或者其他,也许潜意识里就没将她当成自己的长辈或者亲人。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日渐深邃,是挥之不去的烙印,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心血来潮,他想得到的是沈钰清这个人,他喜欢沈钰清,想与她有最深的交缠,想霸占她的所有。 一直以来,他将这只野兽深埋心中,轻易不敢放出来。 他怕吓着沈钰清,也害怕沈钰清知道后会逐渐疏远他,两人再也回归不到往日的亲密。 对于自己所做的,不能说后悔,更多是失望,沈钰清的反应和避之不及,令他烦躁,但又升腾起一股无名的野火,想干脆就这样将门踢开,将人压在身下原原本本让她属于自己好了! 这种心思一出现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陆霖怕控制不住,真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干脆先离开。 但真的出来,心中郁气不散反而更加凶猛,就是这般带着满身的怒意来了春香楼。 不碰喜欢的人,便拿其他人撒气,这个年纪像陆霖这样的公子早就尝了甜头,陆霖为沈钰清守身如玉,她还避之不及,陆霖此番来也带着赌气的成分。 但他到底高估自己,他的洁癖要想装腔作势几米之内人畜不分,打扮再香艳的货色接近他都想吐。 陆少爷没想到自己这般不济事,自己跟自己置气,干脆在这春香楼住下来,每日给自己找罪受…… 这种日子也倦了,夜里陆霖躺在春香楼的床上看窗外的星子,想这会沈钰清应该已经睡了,不知道这几天她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想过他,干脆明日就回去吧。 这般想着,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陆霖很警觉坐起身,“谁?” 夜色里看不太清,大概知道 分卷阅读58 门口站着的是位姑娘,陆霖往日是有睡前先找虐的戏码,今日实在没心情。 罢了罢手,“出去,今日没兴趣。” 门口的人顿了顿,居然倾身朝里走来,陆霖冷目,“我让你出——” “去”字没说完,就闻到熟悉的香味,实在太熟悉了,身体甚至比脑子先有动静。 陆霖跌身下床,点了油灯,暗淡的光线下,他看清了来人,同时整颗眸子都在颤动,实在是…实在是太过震撼,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索性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 仔细听声音里在抖。 沈钰清站在门口,一改往日素衣,身上那身妖艳装扮能将人看的眼珠子掉出来! 她不知哪里学的,一身胡桃色的翠绿,胸前是好看的睡荷,外边只罩着一件淡青纱衣,淡淡的袖子和裙摆,能瞧见若影若现的白皙四肢,看着令人心痒牙恨,欲罢不能。 但陆霖一想到她穿着这身出去招摇,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谁让你来的?在这种地方,还穿这等…这等…这等上不了台面的衣服!” “嗯?”没有想象中的效果,沈钰清也很意外。 那老鸨说只要穿着这身,陆霖瞧见了就会身心舒畅软了半边心肠,到时候她说什么,陆霖都会点头。 为了更好展现,她甚至转了个身,拍拍双臂,“怎么,我这么穿,你不喜欢?” 倒不能说不喜欢,再妖艳的都不怕,怕就怕沈钰清这种妖艳中带着清纯款的。 陆霖脑子里跟宕机了似的,一个劲盯着人腰肢看,那里露出一小截,应该是这衣服的主人没有沈钰清高挑的身材,她穿上,里边就露出一截细腰,盈盈不及一握! 沈钰清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知道他大概是喜欢的,便问,“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她走过去拉起陆霖的手,放在身下摇了两下,“走吧,跟我回家。” 陆霖手上烫得很,耳朵也发热,亏是灯光暗淡才让人瞧不出端倪。 沈钰清音质本就细软,平日说话多是温温柔柔,现在加上细细的央求,刚好插上陆霖胸口最柔软的地方。 刚才被她勾起的邪火消下去,陆霖反而有了更真挚的反应。 “对不起,我也有错,我当时不该…”,不该那样,吓着你。 沈钰清哈哈笑了两声,摸着他的头,“我就知道,我的小陆儿没有这般小气的,走吧,我们回家。” …… 此时天色已晚,沈钰清又换回自己的衣服,在街边买了两只照明的花灯。 过来将那只小鸟形状的递给陆霖,自己提着一只小人形状的,莹白的灯光下那小人看起来憨厚可掬。 “走吧”,她嘴唇擒着笑,眼里有些反光,寻回陆霖令她有些开心。 陆霖一顿,“你的眼睛好了?” 沈钰清点头,“还看的不大清楚,但就快好了。” 陆霖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伤,她失明的那些日子里,身边只有自己,也只能依赖自己。 其实有个邪恶的想法在脑子里很久,他想将沈钰清囚禁在只有他的天地中,谁也看不见摸不着,她只属于他一个人,但恰恰就是因为他的自私,差点害了沈钰清。 沈钰清边走边打量陆霖深邃的面色,疑惑,“怎么又不开心了?” 陆霖回神,摇头,“没有,没有不开心,这条路,你是不是背我走过?” 这条路就是回长宁村必经之路,沈钰清就笑,“当然,你那时候娇滴滴的迈不动脚,是我把你从镇上一路背回家的”,说着她以为陆霖又想要背,忙道,“但是,你现在的身板我可背不动了。” “……”,他也没说要背,只是感慨那时候走这般颠簸的小路,沈钰清是如何做到稳如泰山。 他那时候眼里只有沈钰清的强大,觉得她无所不能,有这个人在身边,什么也不需要怕, 也就忽略了沈钰清本为弱质,那般走回去,脚上全是水泡,肩背差点脱臼,养了好些天才恢复。 陆霖不是没看见,只是没去在意,他生性凉薄,只在意他自己,所以觉得沈钰清该是他一个人的,对她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在安静的夜里,点着两只小花灯,身边陪伴着他最爱的人,陆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 大抵是觉得气氛太严肃了,沈钰清想活跃一下气氛,叫停了陆霖。 陆霖茫然抬头,沈钰清让他将手上的花灯给她,她捏了下手,也不知往那花灯中加入了什么。 眼睁睁见这小鸟儿花灯突然动了下翅膀,然后就这样带着光飞起来。 “阿霖,你再看”,沈钰清抿唇一笑,手里的人偶花灯也“活”过来,它跳在地上,笑容憨厚可掬,很有礼貌对两人拘礼,然后蹦蹦跳跳去抓那小鸟花灯。 两只被沈钰清控制着不会走的太远,遥遥给他们照亮,只是有了这一鸟一人,气氛就变得截然不同。 沈钰清偏头打量他,“怎么样,有意思 分卷阅读59 吧?” 陆霖视线遥遥追着那两束光,终于不再是那正派俨然的样子,眼里闪烁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好奇,笑与乐,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第32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我打算去福州。” 沈钰清正在做早餐,闻言抬首,看着陆霖,“会试的时间不是还早吗?” 陆霖摇头,“我打算先去看看,可能要去两三年。” 沈钰清揭开锅盖的手一顿,锅里蒸腾的热气将她笼罩,沉默了会她道,“查到什么了?” 不是查到陆敏当年的案子,陆霖怎么会突然说要去福州? 陆霖没回答,做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过的,也是必须要去做的。 他父亲当年的案子是从福州开端,要翻案就必须去福州,何况现在他没权没势,是时候跳出温柔乡回归现实,福州有他父亲留下的老部下,也许能查到当年的事情。 其实还有个原因,陆霖看过去,沈钰清埋头搅锅里的米粥,眉头皱的紧紧的,似在沉思。 他想离开沈钰清一段时日。 目前的沈钰清不会接受现在的自己,这点陆霖心里很清楚,这时候离开,对沈钰清对他自己都好。 沈钰清放下锅铲,沉吟一会,“陆霖,你要做什么我支持你,但要去福州你要想好。” 福州势力复杂,毗邻皇城,当年被卷入陆家贪污案,牵连者众多,是多方势力的关注点。 稍不注意,陆霖的身份就会被公开,虽然他有金羽令傍身,但不代表有人不会暗中对付他。 当年的陆家贪污案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涉及的都是皇家辛秘,若是陆霖要查下去,势必要接触启凰国最忌讳最隐蔽的东西,站在沈钰清的角度,知道了那些,并不是好事。 沈钰清担心的,陆霖也知道,早晚要去,必须要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沈钰清再说什么都没有,何况她本身没有陆霖这么坚毅,从京城出来,她曾打算一辈子再也不回去了。 若是陆霖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孩子,她就护他一生健康无忧,她觉得这样很好。 但陆霖偏生是个硬骨头,不甘在这小山村窝囊一生,其实这样也好,沈钰清心里好过些。 命运这个东西说不清,该是你的命,你逃不开的。 这次离别,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舍,两人都带着心事重重,沈钰清将人送至村口。 一同去的还有杨铁牛,他自告奋勇,想跟着陆霖出去见识外边的世界。 崔晓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扬大柱在在旁陪着她。 而平日里待陆霖形影不离的沈钰清,却只望着陆霖,只说了四个字,“保重,安好。” 陆霖离开时带着什么表情沈钰清没注意,因为她不怎么敢看,怕下一秒陆霖回头,要带她一起去。 答应过陆霖要帮他,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沈钰清才知道自己竟是连福州都不敢靠近的。 她就是害怕,就是怂了,无话可说… 回到陆宅,空空荡荡只她一人,沈钰清在石桌前坐了一会,觉得胸口怎么都悬着一口气。 她突然有些气馁,活了百十来岁,到头来竟然还不如十三四岁的铁牛有勇气。 陆霖离开的第一天,沈钰清在自责中度过。 夜里没了陆霖点灯,陆宅内一片漆黑,往日里只要他在家,总会点上灯笼。 这还是沈钰清失明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即便后来,沈钰清眼睛大好,几乎恢复如初,他也照做不误。 沈钰清在黑洞洞的院子里站了会,转身去到厨房。 她眼睛夜里好使,但陆霖看不清,所以天不黑就要吃晚饭,只她一人,自然不需要再记着做饭的时辰。 这一呆坐,不知不觉天都黑透了。 简单做了碗面,沈钰清分了一半分给外边的大黄狗。 就这么捧着碗,蹲在大黄狗面前,一人一狗,干了半碗面。 洗漱过后沈钰清躺在床上,又想到陆霖,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走到哪里了,夜里可有住宿的地方? 这么翻来覆去也睡不好,沈钰清做了个关于她小时候的梦。 那本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平日里都记不清,但在梦中反而像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承蒙师父仁慈,将她带回抚养,不然早死在那个旮旯里无人问津。 师父是上一代国师,算命玄学奇门香道无所不精,更是练得一手好丹药。 她许多手段都传至师父衣钵,加上她天生阴阳眼,是个难得的好体质,很快就被带入宫中。 历朝大国师身负异术,被卷入宫庭争斗,成为统治者的工具,他们要做的不仅要为帝王分忧解难,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炼制长生不老丹。 历代帝王追求长生不老,启凰先祖皇更是为此入了魔障。 其实启凰一开始并不叫启凰,而是“启国”,相传某天启国 分卷阅读60 天空惊现凤凰,落下一羽,炼化成丹,制成长生不老药,所以才改为启凰国。 这在启凰只是个传说,没人知道这故事是真实的。 那一年师父年迈,行动不便,二十岁的沈钰清代替师父为先祖皇炼丹。 万里晴空突然一声鸟啼,沈钰清抬头便见到一只身披流羽的凤凰,它体型是在太大,身形化作云彩,流光释翼,翱翔飞过天栈,飘下一羽,落在沈钰清的身前。 当年不少人看见这幕,也在民间流传了许久,但因着当时它的形体并不明显,更似云霞游过云端,就有人说那只是云彩化作,不是真的凤凰。 若不是留下的那枚羽毛,沈钰清也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那枚羽毛被她练成两枚丹药,一枚呈给先祖皇,一枚她自己试毒吃下了。 但先祖皇最后还是死了,沈钰清本以为药效失败,但随着一年年过去,她的容貌停在了二十岁。 先皇继位——师父去世——先皇逝世——新皇四子上位,她见证了启凰三个朝代的更迭。 宫里伺候她的嬷嬷走了一个又一个,她还活着,没人知道她到底活了多久。 但沈钰清记得很清楚,她今年一百一十六载,整整大陆霖一百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小鸟叽叽喳喳的叫。 床上沈钰清睁开眼,做了一晚上梦的脑子还不甚清醒,她从床上坐起来,梦里的那种孤独感袭上心头,让她还以为自己坐在偌大无人的宫殿里。 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陆宅。 沈钰清披上衣服下床,看天色不早,便打算敲响隔壁的屋子,只是刚抬起手想起陆霖昨日就走了。 她在门口站了会,还是推开他的房门。 陆霖此去,不知道几年才会回来,房里的被褥和衣服不收好,回来不知会潮成什么样子。 她将被褥折好放进箱内,放入几块干樟木就封了箱子。 转身收拾案台上的书册时,瞥见砚台下压着画纸的一角。 “唰”的声抽出那张画纸,画上是个传神的女人,一头白发,侧头轻笑,刚好就是画的沈钰清。 不知道陆霖画了自己,沈钰清拿着画细细的看,右下角写了什么,但又用墨笔途黑了。 沈钰清眯眼,似乎是一句词,但看不清了。 她没怎么在意,将画卷好放去抽屉里,但一打开抽屉,瞬间被满抽屉的画纸震撼。 每张画纸上都是画的同一人,沈钰清站着,坐着,走着,笑着,各种细微的动作,甚至沈钰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些小动作。 这要多么观察入微才能画的如此传神,沈钰清皱眉将画作一张张翻看,面色愈渐震惊。 陆霖为什么要画这么多的她? 这种感觉很怪异,仿佛有个人一直注视着她,沈钰清在座位上坐下,突然想到那天,陆霖满身血气从镇上回来,有瞬间她觉得他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对她支着尖利的獠牙。 沈钰清确实迟钝,但她不傻,陆霖的反应她不是没看见,只是没往那方面深想。 毕竟她的年龄加起来,大陆霖七八轮,否管外人怎么想,她先入为主,当自己是个老掉牙的老太婆。 谁会喜欢一个老太婆,除非这人心理不正常。 许多以前被自己忽略过的细节都在她面前回放,她与陆霖相处的点点滴滴… 沈钰清捂脸,从指间看这些画,心境很是复杂… 从陆霖房间出来将门落了锁,沈钰清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带着逃避觉得将门锁上就可以当一切不存在。 但她这整天都想着这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烧坏两口锅,练废了一地药渣子,早午饭都没顾上吃。 崔晓娟来的时候,沈钰清正将烧的焦黑的锅拿出去扔掉。 崔晓娟带来自家煎的饼子,还热气腾腾的冒烟。 沈钰清就将这个当成自己午饭吃了。 她头顶还竖着几根呆毛,竟像是头都没梳,崔晓娟就叹了口气,拿来梳子帮她划溜。 “你啊,陆霖一走,就活得粗糙,他还是理解你的,怕你在家饿死自己,走之前放了几百两的银子在我这,让我时不时买些必需品回来,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沈钰清想起陆霖临走前交给她一个盒子,里边是房屋地契还有几张大额银票,需要去钱庄兑换银子。 另外上次买过的冬衣还没穿,这次又定做几批春夏的送来,似乎地窖里的粮食也装满了。 走之前似乎是跟她提过,她没在意,想到他带着什么心思,就有些烦躁。 “他当我还是小孩子吗?”沈钰清不耐打断。 她嘴里还嚼着饼子,说话嘴里鼓起腮帮子,音色模糊。 崔晓娟笑眯了眼,“可不是吗?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不是小孩子就是老糊涂。” 沈钰清:“……” 第33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沈钰清将 分卷阅读61 崔晓娟带来的饼子吃完了,拍落身上残渣。 犹豫了下还是问,“你觉得陆霖怎么样?” 这里她只与崔晓娟熟悉,遇到事情也只能跟她商量,她心中怎么都是在意陆霖的。 崔晓娟一顿,“你指哪方面?” 沈钰清动了动眼睛,雪白的睫毛眨了眨,“性向方面。” 崔晓娟:“……” 这傻子总算发现了,这事她来说不合适,但陆霖喜欢沈钰清,全天下人都知道,除了沈钰清本人。 看沈钰清的样子就是没经历过情/事的,不然也不会老大不小还未婚配。 崔晓娟琢磨开口,“钰清,你看着也到了寻常姑娘出嫁的年龄,就不打算找个人过日吗?” 原本想直接问她与陆小子有没有感觉,以前刚知道的时候觉得惊悚,但后来一想,沈钰清未嫁,陆霖未娶,两人还这么合拍,不就是大几岁吗,两人只要合适过日子,怎么就不行了? 但转念一想这么问觉得太直白了,就委婉了下,打算先探探她的口风。 沈钰清望着她,直言,“我不行。” 崔晓娟以为她是还没找到喜欢的人,转念就道,“其实陆小子也不错,肯上进还关心你…” 沈钰清眸子动了动,与崔晓娟对视,凉飕飕的没有温度。 令崔晓娟慢慢住了口,“钰清…” 沈钰清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开眼看向别处,“抱歉,就是觉得太荒唐了。” “这有什么好荒唐的?” 崔晓娟觉得不解,她有时候觉得沈钰清老派的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透。 有时候又觉得她只是将这些看的淡,没有常人那些世俗的看法。 但世俗不世俗的,情爱二字,只要在世为人,谁都避免不了吧?何况在崔晓娟看来,沈钰清并非对陆霖无情,真的关心和爱护一个人,从她的眼睛就看的出来。 直到崔晓娟离开,沈钰清还在想她刚才的那些话,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陆霖走的第二天,沈钰清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她发现她不光搞不懂陆霖,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了。 就这样半月过去,还没闻够树上的桂花香,秋天结束了。 寒冬来临的猝不及防,沈钰清那慢半拍的性子等到添了咳嗽的毛病才慢吞吞脱下秋装换上冬装。 可能是不适应南方的湿冷,连着咳嗽几日,又感染了风寒,糊里糊涂烧了几天几夜将崔晓娟吓唬惨了。 村上几个大夫来看都没治好,好在她的体质在这,病的再重也能拖到好转。 就是这感冒危及不到生命,触碰不到她那生命体质反弹的根基,好的也尤为缓慢。 崔晓娟都觉得她这不是身体的毛病,是心里上的毛病。 这样拖拖拉拉病了有半月,直到陆霖走后整月里,寄回了一封家书,事情才有了转机。 接到信的当天,沈钰清披着衣服将信接过来看了半响,又递给崔晓娟来读。 崔晓娟:“……” 信上大意是说自己已经安全到达福州了,让家里人不要挂念。 短短几句话,很像陆霖怕麻烦的性子,倒是杨铁牛一同寄回的家书写很厚,上面又事无巨细的记录路上遇到的新鲜事,所见所感,以及去的福州下一步打算干什么等等。 沈钰清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把信折起来放进袖口中,她这段时间清瘦了许多,衣服披在肩头都觉得大。 崔晓娟将被子给她铺好,“现在知道他们在福州好的很,就别惦记了,好好休息。” 这晚上,沈钰清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陆霖化作的恶鬼要来找她成亲,他拉长舌头将沈钰清缠住,阴恻恻,“沈钰清,这是你欠我的!” 沈钰清猛地就从床上惊醒,后背湿了一片。 也是这晚上发了汗,阴差阳错治好了她的风寒,沈钰清整个人也精神了。 深冬造访,大雪瑞丰年,整个江南白茫茫一片。 这期间陆霖又有消息传回,只是这次他没寄书信,而是让人带回了两口大箱子。 打开其中一口箱子,里边都是些做工精巧的小玩意,从衣服首饰到胭脂水粉,甚至民间流行的小孩子玩具,和一些造型奇特的古玩,应有尽有。 陆霖似乎只是把自己看到的有意思的东西都随手买一份寄回来。 打开另一口箱子,各色吃食用具,大到各种名贵香材,小到当地民间小吃,只要能放置都放了一份。 像哄孩子那种,反正见到有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都买回来给家里孩子带回去。 不过沈钰清觉得确实很有意思,将两大口箱子的东西都一一看过,抱着隔壁小宝挑了几样玩具回去玩。 陆少爷走的第三个月,终于哄得沈钰清消了气,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在置气。 今年是沈钰清在长宁村过的第一个年,崔晓娟怕她孤单,两家合并来过。 分卷阅读62 沈钰清给所有人准备了礼物。 崔晓娟的是傅身香粉,用专门的药材调制的珍贵香粉,抹在身上能滋润皮肤,崔晓娟非常喜欢。 扬大柱的是香串,他常常在山里走,有了这个猛兽不会靠近。 杨小宝已经咿咿呀呀能说话了,他的体质依旧招灵,不过被沈钰清的香囊保护的很好。 但香囊有香囊不好,洗澡容易打湿,药效挥发的也快,半年就要换上一个。 沈钰清便花重金找来一种香木,雕刻成拇指宽的凹槽,加入香料制成精致的吊坠。 这个吊坠管个七八年不是问题,到时候等他懂事,沈钰清就教他一些香道,这样他自己也能应付情况。 杨家帮她良多,她都记在心上。 崔晓娟知道她的东西来的稀奇,任何一种香材都能在外边卖出天价,更别说她制出的成品,但她从不觉得麻烦,也从不收人一分钱,他们一家连着两个孩子才是受她裨益良多。 感谢的话说多了生厌,便举着这杯酒,一切都在不言中。 崔晓娟也是看着热闹,才将秘制的葡萄酒拿出来应景喝,但没想到沈钰清这么不顶事,一杯就趴下了。 沈钰清醉了就喜欢发酒疯,一会抱着崔晓娟骂陆霖混账。 一会又将小宝抓过来抱在怀里,“陆…霖,你怎么变成小娃娃了?” 崔晓娟在旁看的摇头,无奈只有让大柱将人背回去,她去熬煮醒酒汤。 刚出了杨家门,就撞上陆大富家的陆大娘带着一家老小来拜神。 沈钰清一瞧陆大娘,反应比什么都快,抓着人不放,“你!就是你!我把陆霖交给你,你不对他好!” “哎哟喂,我错了,大人你先放手?”陆大娘看见她就够惊悚了,还得被人拽着。 “你说为什么不对他好!”沈钰清偏偏倒到,红着双颊,“我…我是不是让你对他好?” “是是是!我错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不放过你,嗝…本国师不放过你,他是我用一身官职交换,才救出来的…你答应过我…” 陆大娘大概也看出她醉了,说着胡话呢,胆子这才稍微大了些,“大人,你醉了?” 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但这醉鬼说的话谁也没在意,扬大柱讪笑着将人拖着送回去。 沈钰清回去就睡得昏天地暗,崔晓娟熬来的解酒汤都没用上。 崔晓娟被气笑了,“都这样了还满口陆霖,说你没心,怎么可能?” 见人休息了,也不好一直打扰,崔晓娟放她在房里休息,走出去关上门。 只是她一走,沈钰清就睁开了眼。 沈钰清摇晃从床上起来,起身去了后院的炼丹房…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早早就有人敲门,沈钰清宿醉后精神不济,被吵醒后心情也不怎么好。 门外站着村长一家,来拜早年的,乍一看到沈钰清煞白的脸还以为撞到什么脏东西,吓了一跳。 沈钰清侧身让他们进来。 刘长春将两截熏好的腊肠放在桌上,“小沈道长,昨夜没睡好?” 刘尧给她抓了两把瓜子,笑眯眯,“沈姐姐,过年好啊,陆霖不在,还是要注意身体呀。” 沈钰清摇头,清醒了些,知道村长也是好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个面子的。 沈钰清将早就准备好的香包一人给了一个。 别看这香包看着不怎么样,但管用,寻常家里挂这一个,一年到头都安宁无事。 别人不说,刘长春可是亲自试验过的,得了香包脸都笑烂。 几人聊了会,见沈钰清实在精力不济,大家这才离开。 沈钰清等他们走了才关门回来,脑子疼的很,她去摸袖中的药来吃,手下一顿,从袖子里掏出个物事。 顿时脸色大变。 那是一个圆环状的香扣,从中可以开合,一般是分成两半,男一半,女一半,名为穿心扣。 这穿心扣还有个名字,叫情人扣,用特殊香材打造,里边的香不是寻常可见的磨香,而是一种“活香”,也叫“子母香”,佩戴这香扣的情人任何一边有情况,都能通过子母香反映到另外一边。 而且子株和母株间有种特殊联系,无论分割再远,也能追踪到另一半的位置。 所以穿心扣一般用作情人间佩戴。 沈钰清心慌的很,昨夜里醉的厉害,不知怎么打造了这枚穿心扣,为何人所造,又带着什么幻想? 第34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因为此事沈钰清又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枚穿心扣被她藏在最内侧的荷包里,谁都不能触及的地方。 陆霖寄回的第三个礼物,是在来年开春。 一箱子的药材还连带回个老管家,不知是谁嘴长,将她年前连着病了半月的事情告诉了陆霖。 这位老管家看着面善,姓陆,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陆家的人。 分卷阅读63 但肯定是极为受陆霖信任,才会放心连夜将他送往江南,以后不说管着沈钰清,但起码在陆宅有个照应,往后在沈钰清身边发生的事情能够及时告知给陆霖。 沈钰清最不喜欢书信那套,让她写信是不可能的,陆霖只能由着崔晓娟给铁子的信中知道她的情况。 沈钰清摸着箱子里的药材,听陆管家巨无事细交代陆霖在福州的情况。 那孩子果然厉害,短短时日在福州扎稳脚跟,进到太学府,又拿到会试资质,预计来年二月春就要参加会试。 有种手里养大的孩子在别处长大了的感觉。 陆霖离开的半年里,日子过得慢悠悠,这个冬天也尤为漫长,沈钰清觉得,有些想他了。 陆管家只听陆霖指挥,至于沈钰清是何人他不多问,只当她是半个主人。 此时道,“沈小先生,少爷还有件事让我带口信给您。” 沈钰清回头。 他道,“少爷说,他的新年礼物,您还没给。” 连千里之外的杨铁牛都收到一块香袋,是沈钰清过年一块交给崔晓娟给寄过去的。 但陆霖却双手空空,当然难免吃味。 沈钰清沉默了会,倒也不是没准备,她摸了摸内里荷包,想了想还是没拿出来。 “陆伯,先待我想想,再做打算。” 陆管家忙的点头,指了院里的箱子,“那这些东西我先替小先生收起来?” 沈钰清点头,这院子里毕竟没有其他下人,所以沈钰清就搭把手一起抬进库房。 库房里还防着几口又大又沉的箱子,沈钰清皱眉,陆霖出去一趟,这带回家的东西都快没地方堆了。 下次让他别带了。 给陆霖的礼物是个烦心事,沈钰清如何也想不到给他送什么好。 吃穿住行陆霖什么也不缺,若是赶口的食物带去肯定都坏了…思来想去,沈钰清还是拿出那串穿心扣。 说是情人间的信物,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陆霖身在千里之外,有这一枚香扣放在身边,她能随时查探他的情况。 何况这香扣很是少见,即便给了陆霖,恐怕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到时候等他平安归来再取下来就是。 沈钰清左右思索,觉得没有遗漏,这才拿定注意,将另外半块香扣取下来。 香扣中有中空囊袋,取下的同时,子母香就被锁在两瓣不同的扣锁中。 那半枚锁扣被交给陆管家,陆管家没耽搁,当即就寄去了远在福州的陆霖。 陆霖收到那枚锁扣已经是一月后。 沈钰清猜的不错,这穿心扣的手艺早在民间失传,整个启凰国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对香道一窍不通的陆霖,他拿到后也只觉得是个稍微好看的玉扣。 这玉扣里带着沈钰清身上的幽香,陆霖喜欢的紧,小心翼翼装在袋子里贴身戴着。 分别的这些日子,比起沈钰清的纠结彷徨,他只有思念,无尽的思念,分开久了,竟然连沈钰清头发丝的香味都想闻一闻,那种焦躁,真的折磨人。 “少爷,林大人到了”,外边有人敲门,接着推门而进,来人瘦高黝黑,竟是许久不见的杨铁牛。 他如今改名杨铁,作为陆霖的左右手随行,有人在便以“少爷”称呼陆霖,无人时也会叫霖哥。 陆霖待他亲厚,又为他专门找了学习的师父,课程也跟着一起上。 杨铁虽然学习上不太行,但跟着师父刻苦锻炼刀法,身体强健,又因为跟着陆霖见惯了大场面,这半年内褪去少年人的单薄,身体往上窜了个头,肌肉扎实紧凑,面相也看着沉稳了许多。 得到提醒,陆霖将玉扣收起来,跟着站起身,与其一同出去。 陆霖近半年动作大,已经招致许多人注意,而他要的就是这样,因为引来的不光是敌人,还有自己人。 ……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过去,当年二月底,三月初,陆霖通过会试,同期第三。 消息传回来,就在长宁村炸开了锅,村长连连惊愕,刘尧也直摇头,陆霖太强了,真的比不了。 他若能趁着这股东风,一击进考进殿试,岂不是金榜题名?! 乖乖嘞,这种事大家想都不敢想,长宁村若真能出个奇迹,是他们长宁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谁能想到,以前他们村里差点病死的病秧子,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之前奚落陆霖的人早在他考上秀才当上举人老爷后就没影了。 现在只恨当年没有及时结交,村长刘长春更是痛心疾首,扬言陆小子考科举时没没上心,回来就宴请整个村子吃饭办酒席,一起热闹热闹。 陆霖的名字再次被家口相传,在整个长宁村镇掀起一股考科举的热潮,因为太过震惊,镇上的官老爷专门跑来长宁村考察,陆宅内外,快要被踏平了! 相比刘长春的激动,沈钰清显得平静许多,她从来没有质疑过陆霖的实力。b 分卷阅读64 r   也是真的为他开心。 刘长春忍不住跟她打听陆霖的动向,“小沈道长,陆小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这都出去两年了,也该回趟家了?” 陆霖出门这两年,倒是不停有消息传回来,但一次都没回过家。 他本就是抱着野心离开,没有达成心中成就不回来也正常,但现在会试通过,按理说就该回来一趟。 沈钰清没说话,陆霖怎么想的以前她就摸不定,现在更是猜不透。 分开两年,她也想通了,不在拘泥与陆霖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反正都没结果。 沈钰清心里很清楚,他此番去到京城,定会查到些什么,再次相见,不是仇人,便是死敌。 比起见面后会面临的冲突,如今相隔异地,也不觉得煎熬,这样就好。 与陆霖分别的两年,沈钰清想见他,又怕见到他,种种心思不足以外人道。 …… 又到一年桂花香,当年陆霖离开就在此时,依稀记得当年他还没走时,叫着要吃桂花糕。 后来沈钰清跑遍整个长宁村都找不到桂花树,便在这陆宅里栽了两颗。 当年还是小树苗,现在长得枝繁叶茂,桂花一簇簇淡黄香得很,地上掉了一圈的桂花叶。 大清早,大黄还在睡,沈钰清就起了床,将院子里护养的花花草草都浇了个透彻。 刚来陆宅时这里边只有杂草荒凉的紧,她还信誓旦旦要在院子里开辟个菜园子,但陆霖说的没错,她笨手笨脚,根本养不活那些娇滴滴的菜蔬,索性后来翻土重来。 改换了批香料和药材,这种着种着就不知怎么长了满园子。 其中还有后来陆霖寄回的一些珍贵种子,都撒地里了,现在成片长得别提多好了。 浇了水施肥,转身又拿了铁锹去扫院子里的落叶,鼻翼间都是淡淡的桂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院子外有脚步声,小黄扬起头颅,龇牙看着门口。 很快,就有一人闯进来。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丘神君,他来不及打招呼,一眼望见院墙里呆站的沈钰清,疾步走过来。 “陆霖回来了,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要来找你偿命,你先跟我走!” 说着,他要来拉沈钰清的手。 沈钰清手里的铁锹掉在地上,下意识甩手没让他碰到自己。 狗叫的厉害,这瞬间沈钰清大脑空白,心乱如麻,但面上还是装的淡然,“我不走。” 丘神君皱眉,“不走?等他来杀你吗?” 沈钰清不说话,视线定定落在门口,许是下一秒陆霖就会破门而入。 他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失望? 还是憎恶? 这一瞬间沈钰清想了很多,攥的十指紧紧陷入手心,感受不到痛楚。 她不走,走了陆霖会更恨她—— “你!”丘神君实在拿她无法,摔袖,“别怪我没提醒你,走不走是你的事,陆霖现在已经到了村口,为了捉拿你,带了不少人,你等着被他抽筋扒皮!” 丘神君什么时候离开的沈钰清不知道,她脑子里空白一片,有那么一会感觉不到周遭的环境,桂花香闻不到了,潋滟的花色也看不见,清晨爽朗的空气都觉得稀薄。 等回神已经站在自己房内,沈钰清揉了揉逼迥的胸腔,外边大黄狗不知何时停了吠叫,整个院子里安静的不同寻常。 似有所感,沈钰清走了几步,朝着院落里看去,走廊里,一人身形伟岸,背对她蹲在地上撸狗。 大黄对他亲热至极,不停摇着尾巴,连连往人身上碰撞。 “好了好了”,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站起身,那身玄墨色修身衣服衬的他身形极高,肩宽腿长。 须臾他回头,似乎也才刚发现沈钰清,墨色眸子顿了顿,而后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第35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沈钰清怔愕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推开眼前人。 是…陆霖? 变化太大了,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甚至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人,真的是陆霖? “傻了?沈钰清?” 他笑,习惯性抿起唇,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那少年时精致俊美的五官张开了,更具冲击性。 他黑了,也长高了,偏偏站着,似笑非笑,被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这般深沉注视着,寻常女子要被撩死了。 但沈钰清脸上有迟疑,又看向倚站在门口的丘神君,他勾唇坏笑,似乎奸计得逞。 沈钰清瞬间明了。 没看清沈钰清如何出手,反正下一秒,丘神君已经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在地上。 别人看不见,他自己感觉得到,这是御灵术中一种,请来的是灵体中最重的灵形,重负如泰山压顶! “老太婆!你撒手!”丘神君挽着头颅大叫。 陆霖不知道怎么回 分卷阅读65 事,扯住沈钰清的衣袖,“小清…” 沈钰清掀起眼皮,不是纯粹的眼白里雾气翻涌,让人看不分明,“你叫我什么?” “……”,陆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看院落里大黄也吠叫的厉害,猜到可能是丘神君先到陆宅,对沈钰清做了什么事? 两人以前就不对付,丘神君一有机会就抓着逗弄沈钰清,那时候沈钰清眼睛看不见,不跟他一般见识。 陆霖虽然明里暗里警告过他,但没引得丘神君收敛,后来看他确实没有其他心思,才打消疑虑。 丘神君怎么也算他名义上的哥哥,而且丘家因陆家遭受牵连,陆霖嘴上不说,心中知道欠他良多。 何况近几年,丘神君帮他良多,陆霖早就将其当成了自己人。 怕沈钰清多想,陆霖几句交代丘神君来历,不放心又道,“你别多想,就当他吃多了撑的……” 话音未落,沈钰清转身回房,给他留了个冷冽的背影。 陆霖:“……” 一路千赶万赶,跑废了几头马,就为早一刻见到日思夜念的人儿,刚回来就吃了闭门羹。 陆少爷搔搔头,转身线条冷硬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丘哥,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去招惹她?” 丘神君打个哈哈,“玩笑嘛…” 只是无形中后背的重负又压下一截,差点将他在镇上吃的早餐都吐出来。 丘神君一向为人自负,不将其他人看在眼里。 但又忍不住惊叹刚才沈钰清出手的速度,招灵并非易事,寻常人至少提前燃香祝词,沈钰清出手就在瞬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这时候才明白,一直以来,沈钰清若是想对他出手,死几百遍了都! 他自己惹的事,陆霖也懒得管他,陆管家这时候出来,“少爷,路途遥远,先休息吧?” 陆霖看他一眼,“这段时间,谢谢你了陆伯。” 陆管家失笑,“少爷说的哪里话,您未归的这段时间小先生很想你,每日都要在你房中坐上几时,她一向好脾气,许是一时之气,待一会她气消了再去打扰吧。” 陆霖在沈钰清紧闭的房门外站了会,叹气还是推开旁边自己的房门。 许久未回,里边陈列不变,被打扫的很干净,还能闻到一股熏香的味道。 陆霖摸过桌椅,一切都还像他离开的时候,案台上还摆放了一盆绿色植株,给房间增添一抹心醉绿色。 想到什么,陆霖在位置上坐下,拉开抽屉,折的整整齐齐的一叠画纸。 上面画的什么,陆霖很清楚,因为正是他一笔笔勾勒出来的。 想到陆伯刚才说的,沈钰清常来这屋子,又经过她精心整理,那这些画…岂不是都被她看见了? 桌椅异响,陆霖站起来匆匆走出去,刚巧沈钰清也正打开门出来。 四目相对,沈钰清视线往下,落在陆霖手中的画纸上,雪眸动了动没说话。 陆霖突然心切,上前就抓着了沈钰清的手,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分开的这些年,他想了很多,要如何跟她说。 这次不是年少时的气血翻涌,他是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将沈钰清娶回他陆家,做他陆霖的妻子! 真的到了人面前,反而嘴拙,怕吓着他的姑娘,这三年的历练对他而言不是儿戏,令他成长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有不满就要发泄,秉着冲动喜好做事,甚至容易上头的小孩。 沈钰清感觉得到他要说什么,不知怎么又有心慌,松开他的手,逃也似的离开,“我先去做饭。” 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沈钰清跌身去了厨房。 心不在焉洗了锅灶,不大一会陆霖就进来了,他在灶火前坐定,抬眼看沈钰清,“我帮你烧火。” 他平日最是不喜欢接近炉灰重的火炉前,但沈钰清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是他做饭,这些事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沈钰清没说话,看似面上波澜不动,实则心悸的厉害。 陆霖一直在看她,时光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印象中的白眸鹤发,身姿秀隽,整个人灵气通透,连身上的香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陆霖看的怔了神。 殊不知沈钰清被他盯得发毛,手上动作更加急促,刚烧热的油温,就囫囵将滴着水的肉菜倒下去。 丝丝拉拉的声音,油汁迸裂,溅到她手背上,沈钰清甩着手后退。 陆霖迅速将锅盖盖住,转身去检查沈钰清手背的油渍。 “怎么那么不小心?都烫红了?”陆霖拿着她的手放去冷水里冲刷。 两人离得近,沈钰清侧身就能看见他刀削俊美的侧颜,此时剑眉轻拢,面上担忧一览无遗。 他真的长大了许多,与往日那个瘦削怎么也养不胖的少年判若两人。 沈钰清视线复杂,直到陆霖起身,看她在细细打量自己,不由得挑眉,“怎么了?” 沈钰清顿了顿,“你今年,也 分卷阅读66 有二十了吧?” 陆霖点头,他刚过生辰不久,按虚岁,确实有二十了。 沈钰清转身揭开锅盖去看锅里的菜,徐徐道,“那是该成家了,在福州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陆霖木桩似的立在她背后,视线落至她消瘦的背影上,咬了咬牙,“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有时间带回来给我瞧瞧”,沈钰清声音平淡。 却激起了陆霖的不满,他猛地拽过人肩膀,与沈钰清面对面对视,“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 “陆霖!”沈钰清突然出声,面色是少见的凌厉,眼珠子都侵着冰霜。 她一字一句,“陆霖,你要知道分寸!” “分寸?”陆霖嗤笑一声,端的一脸冷傲不羁,“我对你,向来最是知道分寸,反倒是你——” 他一字一句,“沈钰清,我有那么不招你待见?” 这个样子的陆霖很具压迫性,沈钰清避开他的视线,“陆霖,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弟弟。” 陆霖冷目,“沈钰清你别太自以为是,当我三岁小儿,家人与爱人都分不清吗?” 沈钰清垂目,“那也是你自己…” 陆霖突然出手,反手就将人抵在墙上,他欺身上来,“我到底哪里不不如你的意?” 他力气非常大,沈钰清推他不开,几乎与他贴着胸膛,咬牙,“陆霖,起开!” “我不起!”陆霖抓着手,将脑袋埋下在沈钰清肩膀上,“我哪点让你看不上,你说啊?” 沈钰清僵硬着身体,感觉人深埋在她颈窝里,贴着皮肤的温热的呼吸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手下轻点,不得已招了束缚灵来,陆霖瞬间感觉周身被束,靠着墙一动不能动。 沈钰清将他推开,“你今天刚回来,我不与你生气,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你好好反省。” 沈钰清只是制住了他的双臂,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但陆霖面对墙站立着,须臾将脑袋抵靠在墙壁上,深吸一口气,满身都是受挫的无力感。 久别相见,两人间没有那么多的温情脉脉,似乎离别时没解决的问题,时隔三年依旧是两人间的阻碍。 唯有不同的是整件事被摆在明面上,任由沈钰清如何忽略曲解都无用了。 回到房间的沈钰清久久平静不下来,关门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令焦躁的内心稍微宁静了些。 她跌身坐在椅子上,今日比起见到陆霖受到的刺激,其实她对自己的反应才是最心悸的。 心不动则不痛,若是心生摇摆,是要出事的。 整整三年,她都不敢去深想自己待陆霖的感情,是什么她实则也分不太清楚。 直到现在她都告诉自己,陆霖只是相濡以沫的家人,以后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他过得好不再需要她时,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 刚开始,她待陆霖确实是带着赎罪的心理接近,有怜悯,也有私心,但后来什么时候变质了呢? 崔晓娟说的话她听不进,那醉了酒那晚上的穿心扣呢? 沈钰清骗不了自己,那枚扣子现在还在她心头上放着,每日都要拿出来看看。 她也可以装傻,装糊涂,但她与陆霖之间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那时候两人要如何自处? 起码要给自己留点尊严,再不能将这颗心输出去了,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第36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沈钰清一整天不吃不喝,半下午,陆霖敲响她的门。 沈钰清听到了但没应声,她现在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陆霖等了会,开口,“吃点饭吧,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 “……” 没人说话,陆霖顿了顿,“沈钰清,你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吗?” 房内沈钰清支额,浸在夜色里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边陆霖继续说,“白日里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我想了一天,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我…” 听到这句,沈钰清抬起头,望向门口,她也不想如此,只希望陆霖不要让她难做。 门外陆霖握紧双拳,视线在漆黑的夜里惊人的坚毅,像是下定决心,他张了张嘴,轻唤了声“姐”。 很低很低,若不是沈钰清正在凝神听,根本听不到这声“姐”。 沈钰清顿感惊愕,皮肤中细密的毛孔都搀着颤栗。 终于等到陆霖这声“姐”,她却是一点也不开心。 陆霖又等了一会,门被从里边拉开,沈钰清一身素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几许,但表情还算平静。 她道,“那你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在这个人面前,陆霖收了所有深邃,反倒还笑得出来,“是,姐姐,我以后注意。” 一回生二回熟,陆霖这会“姐姐”喊得顺溜 分卷阅读67 多了。 但沈钰清看着他,勉强挤出个笑来,“…吃饭吧。” 因着沈钰清一整天没吃饭,陆霖先给她打了碗汤,他细细的撇去汤汁上的油渍,又多盛了几块排骨。 “姐姐,尝尝,我现在的手艺可比以前好多了。” 他一口一个姐姐,当真膈应人的紧。 话是沈钰清说出来的,只得尽力把持住微笑,接过碗,囫囵尝了口,没尝出味道就点头,“不错。” 陆霖又夹了筷子鱼肉给她,“再尝尝这鱼,村里送来的新鲜的。” 沈钰清下午没出门,不知道陆霖的回来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长宁村。 刘长春早就带着村民来探望,又带了不少村里的农产品,陆霖好说歹说才抑制住村民的热情,只留下几条沈钰清爱吃的大鲤鱼养在水缸里。 陆霖这门手艺是专门为沈钰清锻炼出来的,特别一手红烧鱼糖醋鱼,烧的入口即化,津汤香浓。 光是闻着就很有食欲。 但沈钰清心不在焉,吃不出味道来,晚饭也只随意扒了几口。 晚点时候崔晓娟带着一家子过来了,小宝如今也有四五岁了,跟小时候一样喜欢与沈钰清亲近。 进了陆宅,轻车熟路就撞进沈钰清的怀里,“师父师父你看我哥哥回来啦,给我带了好多礼物!” 他手里扬着一对精致的小玩偶,应该是从福州买回来的,扬手大方要递给沈钰清一个。 崔晓娟笑着走过来,“这臭小子都不让我们摸一下,倒是舍得送给你小沈师父?” 小宝笑嘿嘿,抱着沈钰清的双腿撒娇,“最喜欢师父了!” 陆霖在一旁看见,视线落在小宝双手上,抿了抿了唇没说话。 那玩偶做工精巧,沈钰清不知道触碰到哪里的开关,玩偶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将沈钰清唬了一跳。 这般反应将旁人逗得大笑,此时人群里又一人走进来。 他个子高壮,皮肤黝黑,先是闷声走到陆霖面前,视线交汇,陆霖与他点了点头。 沈钰清注意到他,第一眼着实没认出这人是谁。 直到铁牛,现改名为杨铁,他搔了搔头发,黝黑的脸上带着不自然,对沈钰清轻唤,“小沈姐姐。” 沈钰清震惊,“你是…小牛儿?” 小牛是沈钰清给杨铁牛取的小名,那声“牛”读二声,加长再在末尾加个儿化音,听着非常亲切。 以至于后来崔晓娟和扬大柱,甚至村里人都跟着这么喊他小名。 几年没人叫过杨铁牛这个小名,这次回村再次听到顿感熟悉的家乡味,别人都这么叫,但杨铁牛总是记得沈钰清第一次唤他的时候,带着她独特的音色和味道,温柔又嗔怪,让他极不好意思但又想再听听。 这会听她亲口唤,才觉得那种感觉是真的回来了。 沈钰清实在不敢认,若说陆霖变化大,但其实陆霖那精致的长相万众挑一,再怎么也认得出来的。 但杨铁牛才是变化巨大,依稀记得他离开时才打至自己胸口,害羞又腼腆的男孩子,现在长得高大壮实,不说多帅气,但他脸上不知道在哪里伤了刀疤,从眼角拉至太阳穴,可见当时惊险。 但就是这道疤,让他容貌更加深刻,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真的英武十足,很有气势! 崔晓娟与她站在一起,“别说你了,就是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吓了好一跳呢!”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说话,但黝黑的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沈钰清将他拉过来,感觉到他手臂上都是结实的肌肉,顿时汗颜,“陆霖都喂你吃了什么长这么壮?” 杨铁再次搔搔脑袋,他以前就不擅长对付沈钰清,总觉得不好意思,现在也是。 沈钰清又伸手摸他额角的疤痕,“怎么伤的呀,这么大疤?” 这其实是有次保护陆霖伤到的,那次情况惊险,对方人多又是奔着陆霖的命去,真枪实弹的下杀手。 他倒还好只是眼角划伤一刀,但陆霖比他伤的重,只是都在身体上,穿着衣服看不出。 杨铁转头看了眼陆霖,没将此事说出来让沈钰清担心。 只道,“没事,伤口已经大好,也不影响什么。” 因为此事崔晓娟又抱着杨铁心疼好半响,沈钰清也取了药膏递给他,“你这一看就是当时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才形成这么大的疤痕,下次要记得抹药。” 不是沈钰清诅咒,只是出门在外,这些东西还是仔细备着的好。 杨铁笑了笑,接下了,“谢谢沈姐姐。” 沈钰清奇怪,都是叫姐姐,铁牛叫就没事,陆霖叫就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 她想着瞥了眼陆霖,陆霖此时已经走过来,站在她身旁,似笑非笑,“小沈姐姐?我的呢?” 他人高马大的,这般立着说话时微微垂着头,音质带着成年男性的低沉。 沈钰清就转开眼,“在房里,我一会去拿给你。”b 分卷阅读68 r   陆霖细细多看了她一眼,视线从她鼻尖落在薄薄的唇上,而后下移到她严谨合上的领口间。 分明就不是一个弟弟看姐姐该有的眼神。 再多看她又该更加不自在了,陆霖收回视线,垂眼的时候发现脚跟前的小屁孩正仰头张望着他。 小宝含着手指,“大哥哥,你坏,我不准你欺负我师父!” 他个小娃娃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也是胡言乱语,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但陆霖却蹲下身,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孩子有着天生的直觉,小宝觉得这位大哥哥不好惹,后退了几步要去抱沈钰清的腿。 被陆霖提着衣领拽到自己跟前,“跑什么?小鬼你胆子很大嘛?” 陆霖将他肉嘟嘟的脸揉成各种形状,言笑晏晏,“考你个问题,你师父是我未来媳妇,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小宝逼迥的睁着大眼睛,软趴趴,“叫…叫师娘吗?” 童言无忌,陆霖压着脾气,暗道总不能跟个小孩一般见识,但手下一点不客气,给人脑门一划拉。 他清楚自己的力道,不会重。 这要是寻常的孩子铁定大哭,好在小宝不是个爱哭的孩子,这般体罚也是瘪嘴要哭不哭。 被陆霖一瞪,眼泪就缩回去了。 “记住了,以后见了我要叫“师公”,记得了吗?” 小宝点头,将“公公”记在了心间… 夜里崔家人都回去了,陆霖将院子里的夜灯重新点上,陆宅里又是灯火通明一片。 沈钰清明里与陆霖有隔阂,但心中还是关心他的,知道他长途跋涉,回来也没好好休息。 花时间将浴室的浴池清洗了,这里只有陆霖在家会用,许久没清洁刷下一层泥来。 换了几次水,浴池终于纤尘不染了,她想了想去后院香房里取了些熏香的肥皂来。 这些里边加了特殊药材,用了能舒缓经脉,安神助眠。 又撒了些香料泡进热水里,一切准备妥当,才转身就出去喊陆霖进来泡澡。 陆霖下到热气腾腾的水池里时舒了口气,还是家里的浴池的舒服,他最喜欢就是沈钰清准备的汤池。 泡上一次,全身舒畅,长途跋涉的劳累都消除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是昏昏欲睡中,似乎听到外边沈钰清在喊,“陆霖,泡够了就起来,小心着凉。” 陆霖似乎回答了一句,又似乎是没有,汤池太舒服了,很快脑子里又混沌起来。 沈钰清在外边没听到陆霖的声音,又等了会见人还没出来,就有些担心。 “陆霖?”她站在门口又喊了声。 里边没人应答。 她忧心忡忡,往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想了想还是掀开了厚重的帘子。 里边都是蒸腾的雾气,入目是一道屏风。 “陆霖,泡够了就起来,不要贪多。” 沈钰清边走将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搭在屏风上,她踮起脚,但万万没想到脚底有处没打扫干净的青苔地,夜里看不清晰踩上去直接滑到,身体前倾撞倒不承重的屏风,一头扎进水池里… 第37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陆霖在听到动静第一时刻就睁开了眼,被沈钰清掉落水池后溅了满脸水花。 他是知道沈钰清不会水的,所以这个池子一般都是他在用,沈钰清都是浴桶冲浴。 这池子说高不算高,但绝对也不矮,当时建造时便是奔着享受去的,圆形的边角打磨的非常光滑。 原本沈钰清掉下去稳住站起来也能冒头,但她栽进去头朝下,慌七慌八间根本不知道方向甚至还灌了几口洗澡水,如果不是陆霖手疾眼快,很可能沉尸浴池,做那史上第一个淹死在浴池的人。 陆霖将她一把拽起来,被她八脚章鱼似的缠住,搁在他肩头疯狂咳嗽。 陆霖游走到水位稍微低一点的池水边,伸手将挡在脸上的头发盘开,大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水渍,“你怎么样?” “咳咳…”沈钰清用力眨了两下眼睛,雪白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懵逼的看了眼陆霖。 陆霖想笑,但憋住了,见过旱鸭子,但没见过入了水就软了手脚的旱鸭子。 等沈钰清顺过这口气,才注意到两人亲密的接触。 陆霖本来在沐浴,从头到脚光着身子,沈钰清满身湿衣服,穿了当没穿。 而自己还被他大白手臂环着腰身,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能感觉到陆霖隐藏在衣服里很有爆发力的肌肉。 这是一具非常有力的成年男人的身躯,全身都带着热血膨胀,很有冲击力! 沈钰清猛地推开他,陆霖也顺势放了手。 重复刚才的动作,陆霖无奈,只好伸手提起人后领子,踩在光洁的台阶上。 沈钰清这一晚上可喝了不少洗澡水,连着呸了好几声,回头时,陆霖正弯腰捡了条帕子围在腰间 分卷阅读69 ,回头见沈钰清盯着他看,挑眉,“看够了吗?” 沈钰清猛地收回视线,又撕心裂肺咳嗽两声。 陆霖视线晦暗,落在她腰肢上,刚才摸过,很细很滑,他有些难耐的撕开视线。 拿了条帕子搭在人头顶,捉着帕子细细帮她擦头发。 沈钰清整张脸埋在帕子里,感受到后背不可忽视的热气,脸上的热气蒸腾带着耳尖都是绯红的… 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的,沈钰清换下湿衣服,脸上的温度还没消下去。 她捂脸坐在床头,一度觉得非常可耻,苦哈哈的想,今后可怎么面对陆霖才好? …… 这夜过去,第二日,沈钰清早就醒了,但窝在房间不敢出去。 陆霖应该也是非常尴尬,没来房间叫她。 左拖右拖,也不可能在房间一整天,沈钰清硬着头皮打开门出去。 居然不见陆霖。 揭开旁边小炉子上的锅盖,里边温着早餐,清粥加上两个鸡蛋,还有几份小菜。 沈钰清左右没找着陆霖的身影。 这时候陆伯走出来,“小先生找少爷吗?他出门了,早餐是少爷一早做好的,小先生趁热吃吧。” 沈钰清沉默一会,觉得她跟陆霖相处模式颠倒了。 询问陆伯已经吃过了,沈钰清就独自一人吃了早餐,在院子里坐了会,也不见陆霖回来。 陆伯正背手拿着水壶给院子里的植株洋洋洒洒的浇水,偶尔像沈钰清今日这般起来晚了,他就会帮着做这些事。 沈钰清不好意思让他一个老人家做这些事,她已经忘了自己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的高龄。 但陆伯也是喜爱做这些事的,别看他这样,早上起来还要扎半个时辰的马步,身体看着比沈钰清硬朗。 他要做,沈钰清就没说什么。 又坐了会,沈钰清站起来将要进门的时候,外边陆霖回来了。 沈钰清回头,就看见陆霖与一女子有说有笑,两人一同进门。 陆霖先看见她,转头对女子介绍,“这是我“姐”。” 那个“姐”字咬的非常重且清晰。 听得沈钰清皱了下眉头。 陆霖平日里从不带陌生女子回家,沈钰清沉默打量女子,十七八岁的姑娘,小家碧玉,长相清澈。 这村里就没人不认识沈钰清,女孩跟着陆霖喊她“沈姐姐”,与她亲热的打招呼。 沈钰清少见的肃派,到底没拉着脸子进屋,而是在院子头坐下来。 陆霖安排女孩坐下,又跑来问沈钰清吃早饭没,说着去揭锅盖。 见早餐都吃了才放下心来。 女孩名叫娇娇,听陆霖这般唤的,前后端茶倒水跑的别提多殷勤了。 因着沈钰清气质上的卓然,女孩恬静,不怎么敢与她打扰,倒是与陆霖多热议,年轻人聊的话题,沈钰清这个老古董听得不是很明白,反正院子里都是陆霖和小女娃爽朗的笑声。 沈钰清坐了会就听不下去了,起身去了后院的香房。 过了一会,陆霖来了,跟沈钰清道,“我要去一趟镇上,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沈钰清停了手上的事情,转眼看他,“去约会?”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冷硬,听着就知道她不怎么高兴。 但陆霖跟没注意到似的,反倒笑眯眯,“算吧,晚上可能回的晚,到了饭点没回来你也别等我。” 沈钰清没说话,转身又去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 陆霖眯着眼看她孤寂冷傲的背影,张嘴想说什么,但依旧什么也没说,关上门出去。 听到门响,沈钰清丢开瓶子,视线清清凉凉,“没一个好东西…” …… 下午丘神君又来了,沈钰清现在已经对他这个工具人见怪不怪,眼皮都懒得撩一下。 丘神君打着折扇,笑眯眯在沈钰清面前坐下来,“陆霖移情别恋,被抛弃的感觉如何?” 沈钰清头都没抬,“不如何。” 丘神君哈哈大笑,他是真不怕死,闪烁着一双桃花眼,调侃,“我就说我那臭弟弟眼光不会这么差,怎么会看上你…” 在沈钰清和善的目光下,丘神君总算正经了些,他咳嗽一声,好歹记得沈钰清的手段。 沈钰清抬眼,猜到他还有别的事,“找我,什么事?” 丘神君敛了笑,从衣襟里拿出个面具放在桌上。 他不说话,沈钰清也猜到了,“来杀我?”,她顿了顿,又道,“你杀不了我,谁派你来的?” 丘神君摸着面具,“能调动暗夜杀手,你猜还能有谁?” 沈钰清沉默了会,唯独对这件事很有把握,“他不会杀我。” 丘神君嗤笑,“你未免太自信了?以前他是舍不得杀你,但你现在能为他做什么?” 他笑,“我猜的没错的话,暗夜的调遣令牌你交给他了吧? 分卷阅读70 ” 沈钰清不说话。 丘神君确定了,不由得靠在椅背上,“当年陆家事情的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钰清沉默。 丘神君坐起来,“都到现在你还不说?那些秘密你打算背一辈子?” “当年旧太子为何突然被贬?时隔几年陆敏大人又为何要掀动整个朝局,为太子翻案?” “陆家出事前你找过陆敏,接着第二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你下令陆敏入狱,但陆家贪污案却是三天后才翻出来,就算你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这么快搞定福州,更何况,你当时正被宫禁呢?” 那段时间,沈钰清与小皇帝闹得不愉快,后来被宫禁了一段时日。 因为什么事大家不清楚,但当时有传言小皇帝与大国师不合,两人心生间隙。 但无论丘神君如何打听,沈钰清心知家国情仇孰轻孰重,有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 左右只一句,“无可奉告。” 丘神君被气笑了,站起来,“我还以为大国师通透想清楚了,这才大发善心,你由得陆霖这么搅混水,我当然是乐意看的,只是以后刀子砍在自己脖子上,希望你不会后悔!” 他摔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大人的事我没有上报,明年开春殿试上陆霖就打算动手,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拿下陆霖的赶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沈钰清:“……” 都疯了吗! 但随即就赶到镇上的沈钰清,认真沉思,究竟是别人疯了,还是她疯了? 历朝大国师法术高超,天赋奇技,被追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国师作为皇帝专权和政治斗争的工具,历代被卷入皇朝更迭中,皇子皇孙只要拥有更优秀的奇能异士,往往在夺取皇权中占据优越位置。 沈钰清作为皇四子的伴读,为其分忧解难,顺利将其送上皇位。 其后沈钰清顺利被封为大国师,当时皇四子尚小,朝堂许多实权实则都在她的掌控下。 人人都说当朝大国师擅弄权术,耳目通天,借职权之便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人敢试其锋芒。 沈钰清被他们传的神乎其技,其实她就是个稍微能活了些的憨憨。 说她不懂礼法,以下犯上,恐怕当今世上没人比活了一百多年的她更懂礼守法,就是太听话了,给皇一代试药尝毒,替皇二代做那阴沟里见不得光的事,皇三代还是她一把屎尿拉扯大。 普通人像她,一辈子的青春都在宫墙里虚度了。 沈钰清除了能活,其他没什么优点,迟钝又顽固,一辈子循规蹈矩还要被世人称作弄臣。 别开玩笑了,她那木鱼脑子,稍微能转点弯,不至于晚年过的这么凄惨。 不过有一天,她也想脱下这层“国师”的皮,当当她自己。 她不叫“大国师”,真名叫沈钰清,沈钰清的沈,沈钰清的钰,沈钰清的清… 第38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陆霖与那位娇娇姑娘来到镇上实则是为了“春秀坊”内的一门古老手艺——香绣。 这位娇娇姑娘是长宁村刺绣手艺人,又与镇上春秀坊的老板娘熟识。 陆霖找到她是为了请坊内一位退休的老绣娘帮忙再做一副香绣。 这种香绣无论用料还是手法都极为难得,是采用一种香木晒干的藤条,再经过处理抽丝剥茧,剥出比普通针线更为细致的丝线来绣作。 而且这其中手法复杂,还会镶入一些奇异的珍香。 寻常一件香绣作品也能卖出天价,但因为其手法复杂,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了。 价钱不是问题,陆霖有的是钱,但因为这位老绣娘在秀坊地位高,脾气又古怪,花了好些心思才搞定。 总算敲定绣作,但成品完工至少半月。 陆霖心里高兴,又打赏了不少银子,邀请整个秀坊的人酒楼做客。 娇娇也得了不少好处,此时忍不住问,“能得陆少爷这般用心,沈姐姐真有福气。” 陆霖只是笑,没错这香绣就是为了沈钰清制作的,他这次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礼物,心中一直记挂。 后听说这香绣,便差人打听了,觉得送给沈钰清她一定会很高兴。 他本就长得英俊,这般笑,整个人气质都温润下来,让人窥见里边的温柔,成熟自信的男人最吸引人。 这秀坊内姑娘不少,惹得她们红了眼,嫉妒又忍不住好奇娇娇说的那位“沈姐姐”到底何许人也。 恰好沈钰清此时也找到了秀坊外,她与陆霖有穿心扣傍身,天涯海角都找得到他的位置。 陆霖接到消息出来,一眼就瞧见大堂内等着的那抹身影。 “沈钰清!”,实在太过熟悉,他都不用反应是谁,嘴里就已经喊出来了。 沈钰清正看墙上的绣画,闻言转身,人已经走到眼前,陆霖拉起她的手,“怎么来了?” 分卷阅读71 狭小门后挤满了人头,互相推嚷,看门外陆霖与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说话。 沈钰清那头白发和妖异的雪瞳实在太过显眼,近些年她出面为长宁周围村镇解决过不少问题,是位非常了不得的人,两年前还有人要专门出资给她修缮福庙,被她本人拒绝了。 若是别的本着女孩子的嫉妒心可能还要开两句玩笑话,但沈钰清大家不约而同都消了音。 反而各自都带着敬意。 秀坊的老绣娘原本也是看着陆霖心诚意善才答应了,自己倒也不是很得愿。 得知这香绣竟然是要送给这位沈道长,老态龙钟的老绣娘不淡定了,杵着拐杖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沈钰清一面。 秀坊的老板娘无法只得安排引荐,好在沈钰清不是什么托大的人,当即就同意了。 沈钰清见到这位老绣娘时,她正独自跟一盆花说着话。 “小钟,今天也长得好,瞧着小花瓣水灵灵的,可漂亮了。” “阿婆今天带你见见一位道长,你别怕啊…” 秀坊老板娘叹了口气,解释道,“各位别见怪,老太太年纪大了,什么事都很精明,唯独要将这花当成已经死去的孙子,怎么劝也不肯放下。” 这位老绣娘叫徐春,年轻时候也风华绝代,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但她瞎了眼嫁了个早死的丈夫,成了寡妇。 徐春性倔,不肯二嫁,一辈子窝在秀坊里,后来又领养了个小乞丐,就是小钟。 徐春将小钟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看待,小钟也很是乖巧孝顺,两祖孙感情非常好。 但不知是不是徐春命里犯煞,这孩子养了两年就因病夭折,从此又剩下徐春孤身一人。 老板娘道,“她年级大,秀坊里的姑娘都叫她一声“春奶奶”,待她恭敬爱戴,但春娘总也放不下当年的小钟,那盆兰花就是小钟生前最喜欢的,被春娘一直悉心养在房里,偶尔也会这么与那兰花说话。” 刚还是觉得还挺渗人,但慢慢的秀坊里的人都习惯了。 沈钰清视线远远落在那盆兰花上。 洁白通透的叶瓣,枝繁叶茂,品相极好的一盆兰栽,但有古怪。 沈钰清正沉吟,陆霖已经附在她耳边说出来了,“兰花花季一般冬末春初,持续两到三月,秋日了还开的这般生艳的兰花真是少见。” 沈钰清院子里就养了兰花,他能知道兰花习性并不奇怪。 被他热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沈钰清不习惯的避开了些,转眼那位老绣娘已经发现了她。 沈钰清被热情的迎接过去,当时见到陆霖严肃刻薄的要死的老太太对沈钰清的态度当真天壤之别。 陆霖莫不在意的走过去,挨着沈钰清旁边坐下。 沈钰清没注意他的动作,双手接过老太太递来的兰花。 “道长,你看看小钟,看他长得好不好?”老太太眼里闪着泪光,带着祈求。 沈钰清一顿,视线再次落在兰花上,植株的甘甜带着淡淡的土壤的香气,又有些微微的发涩。 捻起盆里的泥,略带红色的土块,舔了舔味略苦,沈钰清明白了。 徐春双手交握,带着骐骥,“道长,我家小钟…” 陆霖给沈钰清递来个帕子,又倒了杯水来,示意她擦擦嘴里的泥。 所有人都在看沈钰清,沈钰清漱了口,手里捏着帕子,表情不变,“小钟他很好。” 此言一出,满座皆疑,他们都以为这盆兰花只是老太太癔症出来的,根本没有什么小钟。 徐春松了口气,眼泪从指缝流出,泣不成声,“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小钟回来陪我了…” 不同其他人惊愕,陆霖古怪的盯着沈钰清,但他没说话来拆沈钰清的台。 小钟走后,徐春因为思念小钟常常去小钟房内久坐,渐渐就发现这兰花不对劲。 它的生命力实在太旺盛了,春夏秋冬都常开不败,加上这盆花是小钟最喜欢的,徐春就以为是小钟附身在这兰花上回来陪她来了。 带着这个奢望,徐春跟一盆兰花相伴好几年,但嘴角这盆兰花有些不对劲。 以前从不花谢,最近开始掉叶子,花瓣也不如以往有色泽,徐春为此困惑担忧很久。 面对众人的惊疑,沈钰清没过多解释,又陪着徐春说了会话,看天色不早,她站起来要走。 被徐春拉住,徐春颤抖,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长,知道已经很麻烦您,但…能不能送小钟离开?” 小钟是个好孩子,难为陪她这么久,也该放他离开了。 老一辈常说,游魂在这世间停留太久就不能转世投胎了,她的小钟身世那么可怜,到死都还要陪着她这个老太婆,徐春不想他到死都是个孤魂野鬼,只盼着这孩子来世能找个好人家投胎。 她做好决定,沈钰清没有异议。 “想通了?” 徐春点头。 分卷阅读72 “放下了?” 徐春再次点头,她不舍的摸着兰花花叶,温柔又细致,花叶颤抖,似乎也在跟她作别。 她终是将兰花交给沈钰清,“就请麻烦道长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沈钰清只指尖触碰到那兰花的花叶,从她指尖开始,花叶开始萎靡,从花瓣到花茎,以肉眼的速度枯萎,最后崩开,化为淡金色的细碎,落进土壤里不见了踪影。 世间竟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实在令人大开眼界,作为费用,沈钰清带走了只剩下泥土的空盆。 出了秀坊,陆霖转头就问,“根本就没有什么小钟是不是?都是你骗人的?” 陆霖曾也是见过灵体的,知道所谓的灵体只是在夜里闪烁光亮像萤火虫那样的存在。 不,萤火虫至少还有形状,灵体连根本心态都没有,可能风一吹就散开了… “挺聪明的嘛”,沈钰清笑眯眯,“确实没有什么小钟,但确实有灵体的存在。” 沈钰清告诉他,这其实是一种叫“壤香”的灵体,土壤中的微晶结构,来源特殊,具有丰富的营养。 寻常的植株种在壤香上,会延长各类植株的生命力。 所以那株兰花花开不败,但生命力再强的植株,也不可能永生,那株兰花已经走到尽头。 但沈钰清又不忍心直接告诉徐春真实情况,反而旁敲侧击,引导那徐春自己从症结中走出来。 毕竟人老了,心肠就变得特别软,徐春那么爱她孙子,自然知道怎样才是对小钟最好的归宿… 说完发现陆霖还在看她,两人实则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正常的交流。 沈钰清又想到刚才离开时老板娘说的“香绣”,才知道陆霖来镇上不为约会,是为了给她准备礼物。 “香绣”的确少见,沈钰清很久前就听过,只是无缘得知,陆霖这次倒是摸准了沈钰清的喜好。 想到自己之前对陆霖的怀疑,还干巴巴找来镇上,沈钰清又不好意思,“谢谢。” 陆霖望着她,突然停下来,真沈钰清疑惑看过去时,陆霖突然问,“沈钰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好像每次,他无论到了哪,沈钰清都能找得到他。 “你该不会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陆霖笑呵呵问。 沈钰清拿捏不准他在意还是不在意,找理由的时候,手被陆霖牵了去。 她不反抗,陆霖就十指与她紧扣,定定看着沈钰清,“不要撒谎,你一撒谎我都看得出来,你其实就是故意来找我,你看,我在你心中也不是那么差劲,其实沈钰清…你心里是有我的吧?” 第39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陆霖亲了下沈钰清的手背,放在自己铿锵有力的胸口。 “你看啊,沈钰清,我在你心中其实也不是那么差劲,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推开我?” 这个个子高高的男孩——不叫他男人差不多,他往下抿着薄唇,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句句控诉。 那些骄傲和自负,在沈钰清面前不值得一提,快要哭了的表情。 沈钰清从没见过陆霖这种表情,就算是刚将他从棺材里抱出来时,他面临的都不是这样的坍塌。 她想说,她从来不觉得陆霖差劲,陆霖在她心中一直是最优秀的,他是她的骄傲。 沈钰清今天来其实也有话对他说,“陆霖…” 她喊了一声。 隔着热闹的街道,街角人来人往的叫卖声。 陆霖看到沈钰清动了动嘴,似乎说了什么,只是瞬间就被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淹没下去。 “买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不甜不要钱~” “画画,买个花灯吧,猜字谜要不要看看?” “这位客官,买给夫人买串手链吧,瞧这花色,夫人戴着可漂亮了…” …… 再晃眼,沈钰清已经停了嘴,但她脸颊绯红,习惯性将视线转向别处。 陆霖瞳孔微颤,带着不可置信,“你刚才说什么?” 沈钰清说完已经羞的没变了,让她再说一遍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转身就走,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这种肉麻煽情的话亏她怎么说的出口! 但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沈钰清只好又停下,回头,“走不走?” 陆霖仿佛这才回神过来,顿时大喜,跑了两步牵起沈钰清的手,往前直冲。 两人一前一后跑在街道上,撞了好几人,直接冲出了人群里。 被陆霖拉着疾跑,沈钰清这一生都没跑这么快过,胸腔里快要喘不上气,烦恼都被风抛却脑后。 那种感觉很爽,带着身体的极限,沈钰清从没这么快活过。 停下时,沈钰清身体还往前趔趄几步,被陆霖拽着手拉回来连拖带抱的抵在树干上。 两人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湖泊山色景致美,最主要没人打扰。 鼻子里的呼吸不够 分卷阅读73 了,只能张嘴喘着粗气,因为剧烈运动沈钰清嘴唇带着不正常的红,徒劳的呼吸。 陆霖看的视线深沉,抬首压着人的下颚,附身亲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与沈钰清接吻,却是她清醒当中的第一次,两人呼吸絮乱,陆霖吻得很用力。 分开时两人嘴角都带着莹白的津/液,沈钰清眼神迷离,被陆霖的气息刺激的头晕目眩。 陆霖捧着她的脸,又是几个深吻,嘴唇从她仰着的下颚往下,一直到脖颈,手同时要去撕她的衣襟的时候,被双白的过分的手指按住了。 沈钰清的手指纤长,瘦削都是分明的骨节,覆盖在陆霖稍微蜜色的手背上,显得很是唯美。 她轻喘两口,抵住陆霖亲过来的嘴,视线里的水润气息还没消下去,只是成年人的理智回归了。 “你昏了头了,这可是外边?” 陆霖在她掌心轻啄两下,弄的沈钰清手心痒痒的很。 但她依旧目光坚毅的将人推开,第一件事是整理自己的仪表。 陆霖视线一直在她身上,眼珠子都不眨,“沈钰清,回去是不是就可以…” 带着小兽那般小心翼翼,又有些许祈求,陆霖这种人最是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满心贪欲,得到就要更多,不知满足,满脑子都是桃□□/望。 沈钰清侧身,避开他的眼神,她没想到这么快,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她实际是个非常传统观念的人,许多印象难以改观,觉得这样不好,也觉得羞耻,还有些畏怯。 但陆霖可不管她接受还是接受不了,像他这个年龄的男人还守身如玉,打着灯笼都难找。 何况面前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竟是半刻都等不了,猴急的去牵沈钰清的手,要赶快带她回家。 离得陆宅越近,沈钰清就吓得软了手脚,她知道说什么陆霖都不会放过她。 “等等”,她想说话,小腿肚不争气的打颤,试图用力气跟陆霖耗。 但她的力气,以前陆霖病秧子时就不是他的对手,这时候人高马大的陆霖提着她跟提小鸡仔似的简单。 “等不了了”,陆霖视线深沉的不像话,干脆伸手将沈钰清打横抱起来。 沈钰清徒劳挣动两下,被陆霖一路疾速抱进陆宅。 进了门就将人按倒在床上,门都没关,沈钰清说什么他都跟听不进去一般,满脑子只想着那事。 沈钰清被他气死了,拽着人头发直往上扯,又给了他一巴掌,人总算清醒了。 “……” 床上两人大眼瞪小眼,沈钰清衣衫凌乱的坐起来,瞪他,“大白天你发什么神经?” 她看了眼外边,“陆伯还在外边。” 陆霖这满身火气呢,管他陈伯陆伯,他都忍了几年了,到头来跟他讲这讲那,说什么都是垃圾话。 一句不想听。 气的爆炸。 他眉间都是煞气,剜头剜脑的将沈钰清气笑了,这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不予评价。 无语至极。 沈钰清整理着装下了床,由得陆霖坐在床跟前生闷气,“我去做饭,你好好反省。” 沈钰清去了厨房,捂额总算清净下来了。 活了一百二十岁了,可能都没有今天来的惊心动魄,沈钰清被陆霖刺激的精神有些恍恍惚惚。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这样,她与陆霖就搞在一起了? 事情发展有点超乎她的预料,沈钰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谈不上后悔,但也不能说一点也不介意。 沈钰清揉了揉乱发,完全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越理越乱,干脆不想了,来做饭吧! 晚上给陆霖做点下火的凉拌菜,免得他火气那么冲。 饭做到一半,陆霖过来了,他冷静下来了,只是脸上顶着个巴掌印,看着莫名喜感。 他走过来,受气包似的,小声跟沈钰清道歉,“刚刚是我错了。” 每次都这样,反正两人吵架,都是他先道歉。 沈钰清松了口气,瞥他,似乎难以起口,但还是道,“你…你也要注意下形象…” 陆霖:“……” 瞧着说的是人话吗?他都饿了好几年了,形象是个什么玩意,能吃吗?! 心里万马奔腾,但陆霖面上态度诚恳的很,点点头,“我下次注意。” 这种事沈钰清也不怎么好意思多说,点到为止,两人各干各的,还算融洽,但心思各异。 沈钰清在想要如何与陆霖放慢步子,像普通情侣那样一点一点加深感情。 陆霖在想如何将人往床上骗。 吃过晚饭,沈钰清就很隐晦的表示自己困了,想睡了,今天就这样,别的都别想。 陆霖满脑子龌龊思想,就听到她那句“想睡了”。 洗了碗,陆伯也去偏房休息了,整个陆宅安静的很。 分卷阅读74 须臾门口有动静,大黄扬起头,见是陆霖又趴下去。 夜里正是好眠,陆霖推了推沈钰清的房门不动,到底是憋了几年的老色/批,撬门都要进去。 沈钰清本就对他有防备,门一开,就立刻坐起来,她换了身素白的睡衣,头发都放下来了,整个人褪去日常的严谨,显得迤逦标致,泱泱的别有一番味道,加上她此时警惕门口。 夜灯下看清门口的人,“陆霖!” 陆霖不紧不慢的扔了撬门工具,转身关门。 沈钰清心下咯噔一声,不淡定了,“陆霖,我说了我想睡了。” 陆霖直接脱衣服,“好啊,我跟你一起睡。” 眼见他脱得剩下光膀子,咬牙,“陆霖,你要点脸!” 陆霖转头又去扯裤腰带,沈钰清撇眼,气的升天,那场景少儿不宜简直不能看。 “沈钰清,你耍我玩呢?” 身后陆霖不知何时停了动作,感觉他坐在她背后,身上热气腾腾,但没什么其他动作。 陆霖很是不要脸,带着痞气,“我等了你几年,当年给你那炼丹炉撒了童子尿,现在还能撒,你就这么对我?” 这混蛋!说的叫人话? 反正事情都说开了,陆霖没什么好避讳的,“你说喜欢我,背地里又冷着我,有什么意思?” 他今晚上话超级多,“你若不答应不说就完事了,我也没强迫你,嘴上占我便宜,逼得我喊你姐姐,你这么耍我,是不是非常有成就感?” 他跟个深闺怨妇似的喋喋不休,“反正你今晚上不回答我,我是不会走的…” 时隔多年,沈钰清又想起宫里某位老太医骂他儿子“狗逼崽子”。 这话她今晚上也想捡来骂陆霖,太不是个东西了。 这时候的沈钰清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毕竟身后这狗逼崽子太能忽悠,又将自己说的可怜兮兮。 这么对峙下去不是办法,但谁也不让步。 沉默了许久,沈钰清屈膝,背对陆霖缓缓移动,直到温热的身躯贴上陆霖火热的胸膛。 她豁出去了整个人软在陆霖怀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秒陆霖就不客气的压下来… 这晚上,沈钰清终究没能敌过陆霖的软磨硬泡,让这狗东西得了逞。 第40章 破茧成蝶初心铸 这晚过后好几天,沈钰清都过的浑浑噩噩。 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做了就是做了。 陆霖这混球得了好,也不犯浑了,瞧他那天天美的冒泡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得了个美娇娘。 要让他知道自己睡了个一百二十岁的老太婆,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每每想到这个,沈钰清都为陆霖觉得不值。 每晚上被陆霖压在床上折腾的时候,甚至也会带着些禁忌的快感。 这都是陆霖自找的,往后总有他哭的时候,反正都乱了,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沈钰清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自己。 可能情/爱一事,本就让人丧失理智肆意而为。 难得一个大晴天,陆霖带着杨铁牛和扬大柱去山上打猎,陆家不缺钱,纯粹是因为男人的胜负欲。 她一把老骨头了,跟着上山下海是个什么事,她就在家折腾那两颗桂花树。 她一直记得陆霖要吃桂花糕,后边因为各种事,没心情做,今天突然又来了心情。 摘了不少桂花,树下也铺了布,风一吹桂花全部落下来,再晚两天,就赶不上花期了。 摘来的干净的就拿来做桂花糕,地上的捡起来酿做桂花酒。 正是忙活的时候陆霖回来了。 他居然打回两头山猫,灰褐色的拿给杨铁带回去,剩下一头雪白毛色的山猫。 这种不带一丝杂质的白色山猫非常罕见,沈钰清取下抹布擦了手出去,看见这只白色山猫被人毫不怜惜的扔在笼子里瑟瑟发抖,脚上还受了伤,仰头睁着那双害怕的大眼睛。 “哎唷…” 沈钰清觉得它可怜,蹲下去想摸一摸它。 毕竟是野生的,对伤害它的人有深深的戒备。 是以沈钰清伸手过去就被它锋利的爪子抓伤。 陆霖看见了,顿时踢了脚笼子,将山猫吓得呜呜的叫,山猫被他所伤,也深深害怕他。 沈钰清“哎”了一声,瞪向陆霖,“你踢它干什么?” 陆霖抓起她手看,上面红红一道口子,顿时皱眉,沈钰清古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你不会要舔吧?” 陆霖:“……” 这让人还如何下得了嘴? 沈钰清抽出手,“多大点事,一会就好了,你去做个窝,这山猫我想养着。” 她如今使唤陆霖越发顺口,全然没有一丝的不自在。 陆霖就看向山猫,犹豫道,“你要养,改天我叫人给你找只家养的,这只太 分卷阅读75 烈会伤着你。” 沈钰清瞥他,“我还能对付不了一只山猫?” 陆霖就看了眼她的手,还要说话被沈钰清打断,“别废话了,快去。” “……”,陆霖深深觉得自从两人确定关系,沈钰清待他就不似从前温柔了。 不过陆霖抠了抠脑袋,就依了她,转身去准备给山猫做窝棚的工具。 沈钰清进厨房剁了点肉沫,还端了小碗水放去山猫够得到的笼子里,见它忌惮生人的很,一时半会估计不能适应,她看了会,觉得还是先不要去动它的伤口,以免再次被抓伤。 陆霖不知在哪找了个木箱,前后抱来干燥的稻草铺进去。 这些事若是他以前,绝不会亲自动手的,现在家里里里外外的家务,几乎都是他在做。 沈钰清想了想,进屋找了不要的衣服拿出来,让陆霖一块垫进去。 陆霖压平四角的毛边,站起来将笼子提过来。 他手劲大,伸手进去抓着山猫后脖子抓出来,小麦色的手臂显得非常有力,任由山猫如何都挣脱不开。 “你轻点”,那只山猫叫的凄厉,沈钰清听得直皱眉。 陆霖松了些力道,转身让她拿把剪刀出来,咔嚓几声将山猫的爪子尽数减掉。 没了锋利的爪子,再野也是只猫,加上它下肢受伤,也不用担心逃跑。 沈钰清给它上了药,山猫应该是挣扎累了,这会放进箱子里就疲惫的合上双眼。 沈钰清又将水和食物端过来放好,让它稍微恢复体力能吃到食物,这才去看陆霖带回的其他猎物。 有三只野鸡,两只兔子,另外还有只山猪,被杨铁牛牵回去处理了。 送来半边猪肉陆霖只选了几个好部位,其他让拿去给乡亲们分了,又被塞回好几条大鲤鱼。 他现在在村里人面前的威望很高,以他考进贡士的地位,县衙里的县官老爷都要高看几分,不敢轻慢。 可能是去福州京城历练了一番,陆霖的性子成熟了许多,以前他自视甚高,从不与村里人来往。 连朋友也仅是几位,倒也算不上好,只能说能与他说的上话。 现在村上哪块地要开荒怎么分配,哪里又出了什么大小事,□□都会提前来询问陆霖的意见。 陆霖人聪明,脑子反应也快,出的主意多数都有奇效,也深得村民的信任。 但相应的,也会招来许多麻烦事。 村里但凡没嫁出去的闺女,没有哪个不想攀上他这个高枝,做媒的人将陆宅的门槛都踏平了。 陆霖还算有风度,将人好好请进来又请回去,即便路上遇到春心暗许的姑娘,也只是萍水之交点头一笑,没故意去惹风骚,但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坏脾气直接将人姑娘怼的大哭。 沈钰清现在没少拿以前的事情笑话他,当年要拉他出个门都千难万难,跟待嫁的深闺小姐,即便后来有女子鼓起勇气跟他告白,也被他吓跑了的。 现在想想,当时陆霖是不是就存了这个心思? 沈钰清不由得瞥了眼陆霖,他此时正提了两桶水倒进水缸里,因为上山打猎,他今日换了身活动方便的短打,膝盖和袖口都有护膝,露出的手长脚长,孔武有力。 …沈钰清知道年轻人的体力有多好,特别不知陆霖在哪练了一身腱子肉,每晚折腾人的很… 没想到陆霖转眼,刚好与沈钰清对视上,“你看我干什么?” 白日里就想这些龌龊事,沈钰清觉得羞耻,避开了视线,“去,再劈些柴。” 其实这些事陆霖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只是他和沈钰清都喜欢清静,所以家里一般不请佣人,这些事以前是沈钰清做,现在陆霖作为这个家的大男人,总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去做这些苦力活? 他自然也看见沈钰清脸上红云翻飞,就忍不住心痒痒逗她,笑眯眯,“我发现,你白日里可劲的折腾我…不会是为了消耗我的体力让我晚上没精力折腾你吧?” 沈钰清哪想到这混账光天化日下能说出这些话,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是脸红又是抓狂,若不是气度在这里,真想冲上去捉着人头发一阵扒拉。 想了想又忍住了,只狠狠瞪了他眼,甩着袖子进了厨房。 陆霖摸了摸鼻子,乖乖去劈柴。 陆霖拿回来的野鸡看着恹恹的,受了惊吓活不了多久,沈钰清干脆全部宰了,一只留着晚上炖汤,另外两只做成风干鸡,带回来的野兔放去后院的鸡圈里养着,又从鸡窝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鸡蛋。 出来时见陆伯在打理鱼缸,沈钰清看了看,又捞了条看似翻了鱼肚的鲤鱼。 晚上,少有的沈钰清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椒蕊鱼,野鸡汤,红烧野猪肉,另外加两个炒时蔬。 陆霖特别喜欢吃那道椒蕊鱼,麻辣可口,沈钰清自己吃不了太刺激的味道,一晚上竟给他剃鱼刺去了。 出门多年,陆霖还是喜欢吃沈钰清做饭的味道,酸甜麻辣都像长在他味觉上,很能激 分卷阅读76 起人的口腹欲。 一桌子菜,他吃了半数,是他回家以来,吃过最满足的一餐。 晚上,陆霖抢着把碗洗了,沈钰清就去看自己微在炉子里的桂花糕。 已经有辛甜的味道出来,还有桂花淡淡的香味,雪白的看着糯糯的味道应该也不错。 陆霖出来的时候,沈钰清已经将桂花糕切好装盘,还倒了两杯桂花茶。 伴着秋日夜里凉爽,两人喝着桂花茶吃着桂花糕赏月,陆霖讲起去福州的经历,沈钰清听得入神。 当然太惊险的场面和一些涉及翻案准备的细节没说,多数是经历的事和人。 沈钰清就看他,半带笑容的喝了口茶,“就没遇到一个对你相怡的姑娘?” “我哪敢?”陆霖挑起剑眉,手臂忖在桌前,侧着身子跟她说话,“我哪敢,知道家里有个姑娘等着我,别的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谁等你了!” 沈钰清放下茶杯,被他黑亮的双眼看的不好意思,“明明是你色胆包天,先打我的主意。” “哟,还能用上成语了,不错不错。” 陆霖故意调侃,捻了块桂花糕放嘴里,一抿即化,心也跟着泛出丝丝甜意,笑眯眯道,“这个我不反驳,我就是爱慕你,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 他怎么能若无其事把情话说的这么…这么露骨… 沈钰清红了脸,幸好夜里看不清晰,转念又想到,“你也别美了,真当自己找了个姑娘?” 叫奶奶,臭小子! 陆霖可不管这么多,月也赏够了,该睡觉了,他站起来走过来,“你是不是姑娘我还能不知道?” 他笑嘻嘻强有力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来,“就算让我管你叫祖宗奶奶,今晚你都跑不过。” “……” 如今的陆霖太了解沈钰清了,这人看似顽强实则秀气的很,夜里稍微折腾狠点就受不住。 但她偏生又特能忍,怎么折腾都不出声,这般木讷顽固的性子,不知要遭多少罪。 但她越克制,陆霖就越想使坏,总想撕开她这层面纱,让她露出那个真实最不设防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再甜一章 第41章 国师的大儿子 时间走得很快,转眼又到一年春节。 今年有陆霖在家,陆宅总算不像往年那么冷清,沈钰清早几个月前就在准备年货。 她费心尽力想与陆霖过个好年,毕竟,这可能是两人度过的最后一个年。 来年春,陆霖就要归京殿试了。 因着长宁村先后出了两个秀才,最后还爆出个会元,今年说什么都要热闹热闹,家家张灯结彩好礼相送。 不光村里,镇上也很热闹,晚上还有灯会和表演。 崔晓娟早早带来消息,她租了马车,晚上两家人一起去镇上看热闹。 陆霖带回的山猫的伤彻底好了,性子比刚来温顺,可能是沈钰清照顾的好,它现在只与沈钰清亲近。 沈钰清给它取名叫“小白”,一看就跟家里大黄一个级别的名字。 伴随着四邻街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白有点害怕,被沈钰清抱在怀里安慰。 那白质的毛发被洗干净了,打理的油光水滑,摸起来毛茸茸,抱着小白都不需要暖手袋。 陆霖此时正搭着凳子挂对联,他亲手写的,那一手字体游龙走凤,大气十足,不比外边卖的差。 村里不少人让他帮忙写对联,也觉得挂着陆霖亲手写的对联连牌面都要高上几等…… “这个角度?”陆霖捞着一边问沈钰清怎么样。 沈钰清抬眼看了半响,那双雪白的眸子眨了眨,半响没说话,她怀里的白猫都懒眯眯打了个哈切。 最后还是陆伯来指挥,才将对联不偏不倚挂上去。 陆霖从凳子上跳下来,“你那眼睛还没陆伯七老八十的好使。” 沈钰清轻哼了声,不怎么在意,她都一百二三了,肯定比不上七老八十的,差三五十年呢。 看她还挺得意,陆霖轻笑了声,要伸手去揉她头发,她怀里的山猫瞬间龇牙,全身毛都诈起—— 别看小白在沈钰清怀里温顺,实则烈的很,有人靠近沈钰清都要龇牙咧嘴的威胁。 陆霖就嗤笑了声,大手下去一巴掌将猫提起来,小小一团,倒是挺横? 小白在陆霖手上吃过亏,被提起来又有些怕他,喵喵直叫。 沈钰清伸手去接过来,“你干嘛跟只小猫过不去。” 陆霖笑了下拍了拍小白的头,眯着眼,“对外人可以更凶一点,谁要是敢接近你主子,给我往死里咬。” “去去去,你这都教的什么?” 沈钰清嫌弃看他一眼,搔了搔小白下颚柔软的毛发,“小白最乖了,出去不许乱咬人。” 吃过午饭,就有人陆续往镇上去,崔晓娟过来叫沈钰清,见她跟平 分卷阅读77 日一般无二的穿着,顿时皱眉,“钰清,大过年的能不能穿的喜庆一点?” 沈钰清看自己这身,“这样穿不行吗?” 崔晓娟想说,你这样穿别人会以为你去奔丧的,但这话大过年说出来不吉利,她没说。 只拉着她进屋,“穿漂亮点跟陆霖站在一起不好吗?今晚上人多,陆小子桃花运又好,到时候不定多少女孩子盯着他看,你可真是一点不着急嘞!” “这是他的事,我着什么急”,沈钰清略挑了下眉,淡白的睫毛微微往上卷曲。 她这性子,崔晓娟如今也摸得透一点,嘴上越说不是,那就越在意。 知道她脸皮薄,便不说了。 崔晓娟翻遍箱子,只翻出一件紫色的锦服稍微亮色点。 “穿这个,紫色大气,也称你的皮肤。” 这件衣服是陆霖某次从福州寄回来的礼物,因为颜色太鲜沈钰清一次也没穿过。 崔晓娟其实暗暗觉得奇怪,两人在一起,总该提提成亲的事情吧,但偏生两个主人公都不着急。 想到外边还那么多野女人盯着陆霖这块肥肉呢,崔晓娟想想都要急死了! 沈钰清换上紫色款的锦服,边角衣襟是带着红色的缕金蝶文丝线,里边是稍微淡一点的紫,衬托沈钰清雪白的皮肤总算多了些光彩,加上衣服修身,她身材高挑偏瘦削,看着气质很是不一样啊。 崔晓娟眼前一亮,对她比出个大拇指,“真好看!” 沈钰清失笑,拢了拢宽大的袖口,与她一道出门。 你说巧不巧,门外陆霖同样换上一身大气的紫色云纹秋袍,这身显得他身形挺拔,相貌堂堂。 他转头看见沈钰清,眸色动了动,觉得今天的沈钰清很是不一样。 她平日素净,很是文雅,但今日这身张扬的紫色,带着极致的色差,第一眼就令人惊艳。 陆霖见过沈钰清很多样子,当年从李府出来那身红衣,美的惊心动魄,令陆霖记忆犹新,但真正要说他实则是在不怎么喜欢的,沈钰清就该是高贵的,是他人无法祈及无法撼动的。 就像刚开始掀开他的棺材,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连鬼都怕她,那才是沈钰清。 但是这么多年,她真的一点没变,长相身高甚至体重,仿佛得时光垂怜,将她的青春定在这一刻。 陆霖不知怎么又想到沈钰清中毒那次,燃血蚀骨的毒药,令她几乎经历一场大换血。 在没有任何施救的情况下,她靠着自己的体质慢慢恢复如初。 这么多年,陆霖不是不觉得奇怪,虽然她当年也解释过自己体质特殊,但当时陆霖正因为她的恢复欣喜若狂,根本没仔细关心其他的,现在想想她当年似乎是说过什么。 她说“没什么,就是能活了些…” 沈钰清原本还因为自己跟陆霖撞衫觉得不好意思,但看陆霖打量过来的视线越渐怪异,就觉得奇怪。 “你这么看我作甚?”她问。 陆霖视线紫黑,动了动薄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马车往镇上去,到处敲锣打鼓热闹的紧,就是人山人海的非常挤。 小宝下了地就疯跑,人多眼杂崔晓娟让杨铁牛赶紧跟着,跟沈钰清约好时间就和扬大柱去追孩子们了。 陆霖很自然牵起沈钰清的手,“我们也走吧。” 入目皆是满世界的花灯,街道上杂耍小吃行人络绎不绝。 路过有人表演杂技,胸口碎大石,还有一人拿着火把嘴里直接喷出火来—— 沈钰清特别没见识的被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后退两步。 陆霖瞧的好笑,小声跟她解释,“他嘴里有油,点燃了才能喷出火来。” 沈钰清点头,从身上摸出两个铜板,丢进杂技队的碗里。 两人继续往前走,几个戴着面具的小孩在人群里穿梭,陆霖着她避开,人实在太多了,拥挤的很。 “他们为什么都要戴面具?”沈钰清注意到来往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戴了面具,有些新鲜。 这灯会除了热闹,还有艳遇,许多闺阁小姐没嫁人前不方便露面,戴着面具方便玩耍探看。 再有面具给人一种神秘感,面上的遮蔽也让人放纵大胆,做出平日里没有的刺激。 沈钰清点头,“入乡随俗,咱们也戴一面吧?” 陆霖当然由着她。 戴了面具的结果就是看谁都像陆霖,沈钰清夜里视线还可以,就是灯光太亮堂了,反而瞧不清。 认识陆霖戴的脸谱,但一转眼,发现许多人都戴着一样的脸谱面具… 这会人也多,沈钰清不知道被挤去哪个位置,茫然间已经不见了陆霖的身影。 与此同时陆霖也在找她,就掏钱结了个账,转身就不见人,正是心急的时候,有姑娘撞上来往他手里塞了花灯,这一耽搁,彻底失了沈钰清的方向。 沈钰清顺着人潮到了北街,打算在原地等 分卷阅读78 着陆霖来找。 旁边是条小河,里边放满了花灯,多的是男女老少在这里许愿,再放上一顶花灯。 突然上游水花噗通,接着有人惊呼,“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沈钰清站的位置看的分明,掉入水中是个孩子,扑腾着顺着水流朝这边冲下来。 这条小河很深,水流不算急,但因为黑灯瞎火,又有两边的树阴让人很难注意到孩子的位置。 孩子的母亲这才发现,惊呼中高声呼救,“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正是惊魂一刻,旁边的斜坡滑下一人,顺手捞过疾冲而下的孩子。 沈钰清看好时机动手,幸好斜坡上水草密集,很容易定住身形,但还是被水流带来的冲击力带着往前滑行两步,岸上有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连同孩子一并扯了上去。 孩子掉水不久,只是喝了两口水,沈钰清简单检查又喂他吃了颗药丸,这时候孩子母亲才赶过来。 母子两惊魂未定抱头大哭,沈钰清起身,这才看向旁边的男人,“刚才谢谢你啊。” 男子点了点头,身形站在树荫下,显得非常高大。 他带着银质面具,一身黑色玄衣,在夜里很快被人忽略,有人认出沈钰清的身份,对她连番感谢。 这边的事情解决,沈钰清再回头,刚才的男人不知所踪。 陆霖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时辰还早,倒也不影响两人继续逛灯会的兴致。 直待两人离开,刚才救上沈钰清的男人再次出现,这次他旁边还站了一人。 那人也是一身夜行服,侧头问旁边的男人,“主子,不把人请回去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视线紧锁在沈钰清与另一男人相握的双手上,灰质的瞳色极淡,内里没有一丝温度。 第42章 国师的大儿子 沈钰清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似乎感觉到一抹熟悉的视线。 “累了?”陆霖跟着停下问。 沈钰清回头,只有来往的人潮,顿时摇头,“不累,走吧,放花灯去吧哈哈。” 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陆霖当即买来两盏花灯… 到家已经是深夜,沈钰清困得不行,陆霖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搬出几个月前酿的桂花酒,架了势要跟沈钰清一醉方休。 沈钰清撩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喝。” 一喝就醉。 陆霖轻笑,依旧给她倒上半杯,“就喝一点,陪我喝也不行么?” 大过年的,沈钰清也不好扫了他的雅兴,何况她虽然是个一杯倒,倒不讨厌喝酒。 这个桂花酿是她几月前亲手酿的,打开清香十足,勾的人口水都下来了。 陆霖拿起酒杯,与她碰了杯,抬眼看她端着酒先抿了口,又喝了小口,大概是觉得好喝,一口闷了… 陆霖:“……” 见她伸手来提酒壶,被陆霖按住,但陆霖想了想又给她倒了半杯,“这次喝慢一点。” 沈钰清果然喝的慢了些。 陆霖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不一会就见人脸色发红,思忖的手也无力摊在桌上。 知道她喝醉了,陆霖起身坐过去,“沈钰清?还喝吗?” 沈钰清还有几分意识,摇摇头恍恍惚惚站起来,“困了…想去睡了。” 陆霖没让人走,反而拉着人坐在自己大腿上。 沈钰清脸上都是醉酒后的红晕,反正在哪里都是睡,就这样窝在陆霖胸膛上闭眼睛。 被陆霖晃醒,“先别睡,有事问你。” 沈钰清不厌其烦,睁开朦胧的眼睛,眼里都是水雾,看的陆霖心里一动。 有正事做,陆霖尽力克制,伸手抬起沈钰清的下颚,手指摩挲在她嘴唇上,“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到底多大年龄了?” 他事先有心理准备,道出,“不会真大我一轮吧?” 以沈钰清的资历,别说一轮了,两轮他都不吃惊,三轮勉勉强强能接受,但陆霖最担心的是她的体质。 这些事情憋在心里许久,想问但沈钰清总以各种理由将他打发,想到以她清醒时候的性子,定然不会乖乖回答的,陆霖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醉酒后的沈钰清果然很乖巧,她似乎听懂了陆霖的问题,摇了摇头… 陆霖试着问:“不是一轮,那是两轮吗?” 沈钰清还是摇头… 陆霖皱眉,“三轮?” 不能再多了。 沈钰清摇头,扳着手指,“一二三…五六…六轮,六轮半,我是你祖宗奶奶,所以你要对我好…” 陆霖:“……” 真的假的? 陆霖板着脸,觉得不可能。 沈钰清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迷离的视线看向陆霖,将人往怀里抱。 “霖儿,我的霖儿…你可能不相信,你小时候我还给你 分卷阅读79 过过弥月礼…你光着屁股哭的哟…” 陆霖:“……………………” 沈钰清什么时候睡着的陆霖不知道,反正陆霖一晚上睁眼到天亮。 这事说来天马行空,陆霖以前也会怀疑,但他以为沈钰清只是体质特殊,看着显年轻了些。 讲实话,沈钰清到底多大年龄陆霖并不是很介意,他爱的是沈钰清这个人,但他着实没想到,沈钰清真实年龄远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当然沈钰清醉酒后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意外的是,陆霖虽然错愕,但并不吃惊。 他之前就看过沈钰清中毒,在病床上从青葱岁月变为老态龙钟,那甚至到现在还会成为陆霖的噩梦。 他害怕沈钰清就那么躺在病床上再也醒不过来。 他那时候想,若是沈钰清真的一辈子就变成这样的老太婆,那他就娶沈钰清,照顾她一辈子。 那个想法到现在都没丝毫改变。 与沈钰清相处以来,那种感情早已经从信任、依赖、爱慕转变为浓烈的感情。 想来面对这件事,最难以接受的其实是沈钰清自己吧? 夜里很寂静,沈钰清睡觉一向很轻,也很老实。 借着月光,陆霖看清沈钰清皎洁的脸庞,怎么看都是二十出头的姑娘,但就是这个人,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从不与人说,两人夜夜同塌而眠,但陆霖从来看不透她。 不知怎么陆霖突然的心疼,疼他的姑娘,就是心疼… 沈钰清,你是老太婆,我也爱。 —— 第二日沈钰清醒来陆霖没说昨夜的事情,他想了很多,想问的也很多,但最怕说出来沈钰清介意。 这人想必与他承认关系都经历过不少煎熬,她能为他踏出这一步,陆霖已经很满足了。 早饭吃汤圆,陆霖早早起来煮的。 沈钰清洗漱后,汤圆已经盛在桌上,吃饭前沈钰清掏了掏袖口,掏出个红包递给陆霖,“压岁钱。” 陆霖都这么大了,哪还用压岁钱,但他接过红包,打开一看,一枚枚做工精巧的金叶子。 有心了。 这世上也只有沈钰清一直将他当孩子看,陆霖几步上前抱住,“谢谢,谢谢你沈钰清。” 沈钰清下颚刚好放在他肩上,拍了拍他的背,“说什么谢,反正也是用你的金子去打的金叶子?” 陆霖“……” 沉默一会,陆霖突然道,“沈钰清,等我这次上京考上状元,就回来接你,跟你成亲。” 这话说的太突然,沈钰清双目微张,似有愕然,愣怔了好半响。 感觉到怀里人身体微僵,但很快放缓,沈钰清没说话,抿了抿唇推开他,“吃饭吧,汤圆该凉了。” …… 春节里最是闲,村民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打长牌,妇人家扎堆闹磕。 外边天冷,沈钰清平日里除了接待村里来往的礼客,都不想出门,呆在家里与陆霖窝在一起。 陆霖看书她就在旁边烤火嗑瓜子,或者把香料拿在房里做。 有时候陆霖会教她画画,带她练字,天南地北讲些有意思的故事,倒也不会无聊。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江南都下了雪,外边白茫茫一片。 沈钰清怕冷的很,将陆霖给她买回来的貂皮都穿上了,暖手炉更是从不离手。 以前她还特嫌弃与陆霖睡一张床,现在晚上缺了陆霖床都睡不热乎。 为此陆霖专门找人出去打听,有没有手艺人,会做北方的热炕,江南湿冷,有热炕沈钰清要好过的多。 没想到下午工匠师傅就过来了,打算先看看现场情况。 来了三人,陆霖带着师傅去了房间量尺寸,沈钰清抱着白猫出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一人。 他背影高大,没进屋,反而侧头随意打量院子头花花草草。 听到动静,他转头过来,与沈钰清打个照面。 一接触到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沈钰清潜意识后退,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没见过的脸。 “又见面了”,男人眯了眯浅灰色的眸子。 正待沈钰清回忆的时候,男人道,“春节灯会上,我救过你。” 原来是他。 沈钰清反应过来,面色稍缓,再次与他道谢。 男人绕开石凳过来,高大的身形站在沈钰清面前,令人很有压迫感。 小白已经开始龇牙,磨爪霍霍,凶神毕露。 他突然抬手,沈钰清警惕后退,她很少会如此忌惮一个人的时候,身体反应更快,像面对天然的威慑。 但下一秒,男人只是伸手将刚才落在她头顶的树叶取下来,笑道,“我从北方来,刚好懂这热炕的构造,听闻这位陆少花大价钱来寻手艺人,我便画了图纸予这位师傅。” “你是生意人?”沈钰清狐疑,男人穿着不像生意人,除了那双过分犀利的眸子,长得还算面 分卷阅读80 善。 但她知道南北有些商人来往,许是专门做这热炕图纸的生意人吧? 男人就笑了声,深深看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他对你,真不错。”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钰清听懂了,顿时怪异的看他一眼。 这时候里屋的师傅出来了,许是拿着图纸还有哪里不懂,来跟男人请教。 “齐先生,您来看看这里…” 沈钰清听到师傅唤男人“齐先生”,带着乡音,所以到底是念齐还是启不得而知。 解决好图纸问题,约定动工日期,齐先生旁边的男子接下陆霖付过来的定金,退回齐先生身后。 “合作愉快”,齐先生似笑非笑,看了眼陆霖,又回去看沈钰清。 也就是此时,沈钰清手上的白猫突然跳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直奔齐先生面门而去! 途中被齐先生身后男子挡住,他厚重的披风下居然藏着刀,刀身薄如蝉翼,见血封喉。 “刀下留情!” 沈钰清惊呼,随之更快的是陆霖,已经一手接过白猫,凭空一手挡住那刀刃,一推一拉,将人拍开。 齐先生眸色微动,斥退手下,赞赏的目光望向陆霖,“陆公子身手不错。” 陆霖没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齐先生,身后带着高手,绝不是简单的“生意人”。 沈钰清已经过来,确定陆霖没受伤,这才看向两人,神色微怒,“先生,小小白猫,何必下死手?” 这事本来沈钰清也有错,没管教好自己的猫,但这人公然就在院子里用刀,还险些伤到陆霖,实在不能忍。 “区区白猫,也敢…” 乍一接触到齐先生凉丝丝的视线,身后手下停了口,低头退下。 “是我的人做法欠妥,我跟你道歉”,齐先生显得非常诚恳好说话。 他甚至接过刚才的定金,“为了表示歉意,这份图纸就赠予陆少和这位…先生了。” 既然道了歉沈钰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她也有错,都是做生意该给的钱还是得给。 正要说话,陆霖先她道,“如此,劳烦齐先生费心了。” 沈钰清一愣,看过去,陆霖与齐先生对立而站,两人身高相仿,看似客客气气,但气势上谁也不输谁,颇有些争锋相对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日更时间换到每天下午18点整,编辑说不要卡点更新。。。 第43章 国师的大儿子 从陆宅出去,启焕之上了马车。 旁的手下不解,“主子,刚才怎么不与国师大人相认?” 启焕之掀开窗帘一角,陆宅在视野里也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拉下窗帘。 他合手,撕开脸上的□□,面具下的人高鹗鹰眼,带着母亲外族血脉的他本就有胡人血统,整体五官显得非常立体深邃,这便是启焕之,当年的皇四子,如今启凰的主人。 “你觉得,她变了吗?”启焕之靠在马车上,视线深邃的不像话。 护卫魏青不知他问的哪方面,谨慎回道,“若说外貌,一别多年,国师大人一点没变。” “错,她变了”,启焕之冷冰冰吐出几个字,鹰隼的目光令人胆寒。 “你不是问我为何不与她相认吗?只怕她如今情意绵绵,顾不得其他!” “当真放肆,不成体统!” 伴君如伴虎,他突然发怒,魏青当即在马车上跪下,“属下言错!” 启焕之重重闭眼,眉间煞气深重,“我原本以为她要走,就让她走,让她看看出了皇宫还能去哪…” “她倒好,与陆霖那小杂种搞在一起,我当年就不该听她的,放了那小畜生!” “沈钰清啊沈钰清,我到底是小瞧你了…” 魏青接触当年的隐晦,满头大汗,不敢作声。 少有人知道启焕之本就是最不受宠的皇四子升上正统,从小若不是沈钰清,活得不如狗。 那些市井最下流的辱骂他都会,也没有什么忌讳。 但他自从当了皇帝,这些习惯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还记得当年老皇帝常对他说的话:别学你那不入流的母妃,做狗是不能继承正统的。 这话他一直记到今日,所以人前他一向装的很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见到沈钰清,他废了全部的力气,才没当场抓着人在眼前质问,你为什么选他? 至此才显得启焕之千里迢迢赶来江南接她回宫的举措有多好笑,启焕之被自己逗乐了。 而他也确实笑起来,马车上都是他爽朗的大笑。 魏青听得心惊胆战,“皇上,保重身体!” 启焕之笑够了停下来,视线又从惊怒变得耐人寻味,“罢了,朕也不着急,她总会自己回来…” 预计来年,冷清几年的宫里边又会热闹起来。 分卷阅读81 沈钰清的房间一直给她留着,等她回来就搬进去… * 沈钰清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份图纸被启焕之留下来,看的出来设计者非常细致周到,从热炕轮廓大小,到细枝末节的设计,甚至还有用料香薰的草土都想到了,很显然,他很熟悉沈钰清的喜好。 相对的沈钰清一眼也认出图纸上的字迹。 她作为启焕之自小伴读,后来的大国师,两人相处几十年,启焕之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就是因为太熟悉,这个想法一旦升起,沈钰清从没怀疑过,白日里见到的“齐先生”就是启焕之! 几乎同时周身浸出一股寒意,从毛孔里渗出来,让沈钰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霖也在旁边,几乎同时发现她神态不对,拉住她,“怎么了?” 沈钰清没说话,神色显得很凝重,但出去已经看不见人。 陆霖猜到她在找什么,“别找了,人这个时候已经出了长宁镇。” 陆霖早发现不对,兴许还不知道那位齐姓公子的身份,但他的手下所带的佩刀,是宫庭侍卫特有的。 这足以证明那位齐姓公子来路不凡,极有可能是宫里人。 两人马车一出长宁村,他就让人跟着了,索性一路上没什么动静。 陆霖在胸前抱着手,盯着沈钰清,“你还认识宫里人?” 能认识陆敏,还能拿到金羽令,陆霖不是没怀疑过她的身份,至少是宫里的熟人才对。 但沈钰清这般吞吞吐吐反倒令人觉得奇怪,就让陆霖不得不多想。 以沈钰清的年岁加上她这头标致的发色,还有奇异的体质,这样的人,怎么也该听过才是? 但这次陆霖这次入京专门打听过,宫里并没有这号人物。 越是什么查不到,才越奇怪,但他舍不得让沈钰清这般为难,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不想说就咬着唇,被问急了就皱紧眉头,陆霖想都不用想是些什么蹩脚的谎言。 陆霖不想听。 伸出的手指抵住她的眉,“别骗我,你一皱眉,我就知道你要撒谎。” 沈钰清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有那么瞬间真觉得心理压力承受到了极限,想将所有事都坦白了。 也好过受刑一般被陆霖逼问。 但事情还没走到最后一步,她和陆霖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陆霖终归不忍心去逼迫她,最后也只是道: “沈钰清,我和你,我们,我给你足够多的信任,只希望你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 沈钰清心里的苦楚嘴上说不出,打破牙齿往肚里吞。 咬紧牙关:“再有时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你,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她都这样说了,陆霖怎么好再去逼迫她,只是心里的疑虑愈渐深,反而心中也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让她深深害怕揭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些事堵在两人心中,都是心事重重,无形中生出隔阂。 这晚上,两人分房睡。 陆霖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站在沈钰清紧闭房门外,几次想敲门都忍住了。 “喵~” 脚底一只小白猫走过来,晃在他脚下。 晚饭的时候沈钰清没吃多少,很快就回了房,自然忘记给小白喂食。 陆霖低头,将白猫抱起来,可能是他身上还残存沈钰清身上的味道,白猫嗅了嗅,找了个好姿势睡下。 它今天表现不错,陆霖多奖励它一条小鱼干。 这鱼是沈钰清专门买来油炸风干,混合其他干料,给小白做食物。 不怪小白这么护着沈钰清,动物都有灵性,谁待它好,它都知道。 陆霖半蹲在地上看小白吃的香甜,半响轻叹一声,“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白猫吃的打呼噜,甩了甩白尾巴。 陆霖捂眼,想他大概是魔怔了,大晚上跟只猫说话。 起身时,陆霖又看了眼隔壁的房门,最终还是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 接下来好几天,两人的状态都不对。 沈钰清仿佛朝夕间就变得顽固,不让陆霖进她房门,事事也开始避开他,连亲近都做不到。 陆霖不止一次想找她谈谈,但沈钰清顽固的很,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 她故步自封,似乎把自己锁在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内。 陆霖也曾想打开禁锢,但沈钰清一旦固执起来,跟那河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当真一点不知变通。 陆霖原本就因为沈钰清有事瞒着他心中存疑,左右热脸贴冷屁股,来回也来了气。 笑了笑,便也由着她了。 两人这般不冷不热,倒将旁人看的着急,崔晓娟追问过沈钰清好几次,但人一提到这事,就泱泱不想说话。 宅子外那颗梅花树长得好,今年高高的枝丫冒过围墙,粉红嫩白 分卷阅读82 的梅花枝垂跌下来,一簇簇非常美丽。 沈钰清看的怔了神。 院子头崔晓娟叹了口气,“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钰清你别把自己憋出病了。” 平淡日子久了,胆子都小了许多,沈钰清觉得自己就跟这树梢的梅花,风一吹就掉了。 可能正因为在意的东西多了,她变得束手束脚,每日忧心忡忡,担心哪天风就来了,不,风已经来了。 “才不是师父的错!” 杨小宝细声细气的嚷嚷,从崔晓娟身上下来,猛地扑在沈钰清腿上。 沈钰清一愣,低头看他,小宝憋着嘴,“师父没错,我站师父这边,你们不喜欢,以后我长大了把师父娶回去!” “你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崔晓娟呵斥他捣乱,又抬眼尴尬看沈钰清,“钰清,你别介意。” 童言童语自然不会让人在意,倒显得崔晓娟多心了。 沈钰清转手摸了摸小宝的头,露出久违的笑,“你那么信任我,先谢谢你啦。” 其实不然,沈钰清并非故步自封,她只是满心的话不知道找谁诉说,说了也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许是见到旧人,让她又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她在想她真的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或许站在陆霖这边是,所以她赎罪了,甚至将自己赔了出去。 但在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选,有些事怎么说的清楚,她终归和陆霖殊途同归… 是时候拿定主意了。 沈钰清转身,看向崔晓娟,“小崔,我没事,还有小宝,近些时日我会教导他学习一些东西。” 崔晓娟站起来,有些拘束,又犹豫看向转头去跟小白玩闹的儿子,“太小了,他听得懂吗?” “不小了,六岁了”,沈钰清六岁的时候,已经跟着师父进宫了。 沈钰清扭头,雪白的睫毛和发色,垂下去不知在想什么,崔晓娟恍惚间又想起见沈钰清第一面的时候。 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 这么多年过去,她真的一点没变,若说一两年说的过去,但都四五年了…真的有人可以长生不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说下,文下沈钰清实际是个非常悲剧的角色,我也在想如何构造的积极一些,才不会显得怨天尤人。 她现在能发挥的能动性其实不高,后续一切剧情都会在京城展开。 节奏有些慢了,我也在积极走剧情,会尽快拉到京城去。 慢点,走心,不蹦,往后看,马上进入主线… 第44章 归京倒计时3 春节过后就是元宵,时间走得非常快,转眼又到了月末。 陆宅里成功按上了热炕,效果不错,引得村里人相竟效仿。 热炕按在偏房,但沈钰清却是一次也没去睡过。 倒不是因为陆霖,而是这是启焕之给的图纸,她实际是个特别小心眼的人,欺负过她的人她都记得。 但陆霖不这么想,两人不温不热已经大半月了,他觉得这是沈钰清在故意与他划清界限。 陆霖的性子从来不好,在沈钰清面前已经收敛许多。 两人这么不温不火的也已经大半月了,再能忍也到了尽头。 所以在沈钰清推开门他跟着也要进去,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 但沈钰清显而易见对他的避讳,长身立在门前,白眸不冷不热的盯着他,“做什么?” 陆霖突然就上火。 不顾人反抗直接将人一把抱起,走进去压在床上,一面扯自己的衣襟,“你说我干什么?!” 他带着气,手上劲儿不小,沈钰清被他一只手按着居然怎么也爬不起来。 沈钰清挣扎不开,指节直接划过他的脸,当即见了血。 陆霖一顿,伸手去摸,眸子是从没见过的阴暗,带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沈钰清!” 沈钰清清丽的眸子与他直视,半点不退缩,劲白的手腕还搭在他手臂上,“松开!” 陆霖没动,沈钰清也很冷漠。 僵持一会,陆霖松了手,他领口已经扯开,露出蜜色的胸膛,上面几道凶煞的疤痕,几乎横亘整片胸膛。 “你是不是又要推开我?”陆霖寂静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沈钰清还是倒下的只是没动,淡白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 良久她像是极其疲惫闭了闭眼,偏头朝内,“出去,把门带上!” 这般冷漠的话是沈钰清说出来的,陆霖也头次见,他在床前静立许久,“你别后悔。” 沈钰清一言不发,陆霖扭头就走。 大门碰的声关上,沈钰清隐约记得当初也有这么一次,这次陆霖会走几天? 已经腾不出脑子去想了。 沈钰清合上眼,就保持这个姿势睡下,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外边急迫的敲门声。 分卷阅读83 她睁眼,起身靠在床头,长发丝丝缕缕垂在胸膛,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看着苍白极了。 应该是陆伯开了门,有人兵荒马乱闯进来,说的什么沈钰清没挺全,只隐约“陆霖出事了”几个字。 沈钰清顿时睁眼,起身出去。 门外赶来的一位村民正慌乱,看她出来,几步过来,“道长,沈道长您快去看看吧,今日近海突然涨潮,海潮打进来卷进去不少人,陆少爷为了救人溺水了!” 他话音未落,沈钰清衣服都来不及就往外走,“带路,前面带路!” 几人徐徐往边海赶,这段时间风浪中,开春的风大,沈钰清到的时候,村里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地上躺了好几人,都是溺水后救起来的,但没有陆霖。 “陆霖呢?”沈钰清气息不稳的问。 “小沈道长,先看看我家铁蛋吧…” “道长,我家大龙…” 耳旁一叠的“道长”唤的人头大,沈钰清挨个看过去,大多数吐了水就没事了,多余的丹药走之前没来得及带在身上,沈钰清一心挂念陆霖,排查了所有人,慌忙去找。 “陆少爷人在这呢!”不知谁喊了声。 沈钰清连爬带跑过去—— 这边人不是很多,三两个人在旁照顾,沈钰清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那个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的人。 沈钰清往前走了两步,踉跄一下跪在陆霖旁边,想伸手碰碰人,但从胳膊到指尖都在颤抖。 “阿霖…阿霖啊…”不知怎么脑子里只剩空白,身体机能全部作罢,下一步要干什么,她全然木讷的状态,好不容易将人抱起来,嘴里却只喃喃这几声。 “你哭了?”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有瞬间,沉闷的声音很快被浪潮打散。 沈钰清身子僵硬一下,缓缓转动眼眸。 她怀里,陆霖已经睁开眼,紫墨的黑眸将女人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他看的很认真,仿佛要将女人这个模样刻印在内心最深处,良久他伸手,拂过沈钰清脸上未干的泪痕。 “我没事,就是腿抽筋,喝了两口海水。” 沈钰清茫然抬起头去看周围人,“他们说,说你溺水了…” 陆霖坐起来,他身体是有点不适,所以躺在这边休息,没想过会让沈钰清着急误会。 海边风大,沈钰清走得急身上的棉衣根本不抗风,冷的嘴角僵直,陆霖自己的衣服又湿了,只好将人抱在怀里企图给她挡一挡风。 有人递来一件外套,陆霖接过来给沈钰清套上。 “你自己穿,衣服都湿了!”沈钰清推让,衣服还是被披在自己身上。 陆霖挤干身上的水,抹了把湿透的头发,“我没事,我身体壮。” 谁能想到以前那个病秧子陆霖,也会成长成一位能为沈钰清遮风挡雨的男人。 陆霖叫来村长,让将溺水的人都抬去陆宅,还有靠海的住民做好防潮防风,晚上恐怕还有大风大雨。 这边的位置其实更靠近邻村,只是平时有些长宁村的人也会在这边打渔。 刘长春带着几人分别往沿海走,敲锣打鼓的通知海潮汹涌,注意近期都别下海了。 大家都往回走,沈钰清站在海边没动,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散开。 陆霖交代完过来,“不嫌冷吗?回去了。” 沈钰清紧盯海潮,指着不远的地方,“陆霖你看那是什么?” 陆霖跟着看去,海水中不知何时聚集了漫漫一片红潮,看似像血染红了大海! 为了看得更清楚,沈钰清往前走了两步,浪大被陆霖拉住,“不要再往前走了,小心被卷进去!” 沈钰清面色少有的凝重,沉吟半响才道,“赤潮?” “什么赤潮?” 陆霖没懂,但这海面颜色的确不正常,红潮还在向岸边聚集,红雾弥漫看着极为不详。 有人听到风声聚过来,他们是这海边的渔民,听到赤潮两个字就变了脸色。 赤潮是一种灾害,住在海边的渔民最忌讳碰上这种情况。 血雾的到来,会使海水变得腥臭,杀死所有海洋鱼类,前后持续时间很长,又刚巧碰上冬天,渔民没有其他耐以生存的方式,遇上赤潮恐怕会饿死不少人。 所以乍一听见赤潮,大家慌了神—— “道长,确定是赤潮吗?您可别吓唬我们…” 沈钰清眉头拧的死紧,这事几乎已经确定了,为了不造成必要的恐慌,她没作补充。 最好还是请有经验的老渔民来瞧瞧。 这边靠海的渔村很多,陆霖当即叫了几个村民回去请人,交代好这边的事,两人匆匆回了陆宅。 院子里烧了大炭,崔晓娟得知情况也过来帮忙,还有村里的徐大夫也赶来了。 大多数人都只是轻微溺水,熬上一碗汤药喝下,只要预防风寒就没事了。 两个情况严重的脑部积水,当时就没救了,其中一人还是个半 分卷阅读84 大的孩子。 徐大夫连连摇头。 孩子母亲连滚带爬抱住沈钰清双腿,“神仙,大家都叫你神仙,大人你倒是救救我儿啊!” 这种程度早就回天乏术,沈钰清也是束手无策。 “你是什么神仙啊!谁都渡为何不渡我儿啊!你不是神仙吗?你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她已经开始说胡话,在陆宅大吵大闹,几人来劝,孩子母亲哭的歇斯底里。 沈钰清敛眉,陆霖不知何时换好衣服出来,往沈钰清身上搭了件外套,“不怪你。” 这个时候,沈钰清倒希望自己是个神仙,只可惜她不是。 晚上刘长春过来带信,确定那就是“赤潮”,不止他们这边,还有许多临海的地方都遭了殃。 又是一年大灾难,大家脸色都不太好。 长宁村还好,大多以农耕种地为主,可怜了海边的渔民,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 刘长春是个好村长,一下午因此事焦头烂额,晚上带着刘尧,还有邻村几个村长来找陆霖商量对策。 毕竟陆霖身份摆在这里,三中会元,这事肯定要通知官府那边,他肯出面,也能为村里争取更多机会。 其实下午陆霖就让人给官府去了信做准备。 这事陆霖既然在管,那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上面的补助没到位前,他私囊相助,直接划了几千两银子。 这事暂且这么解决,几个村长出了陆宅,脚步都是飘忽的。 来之前,他们可没想过事情解决如此神速,几人你瞧我我瞧你,一阵无言。 感情被大伙恐慌至极的大灾难在陆霖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事… 有钱真好,感觉傍上了大佬。 刘长春回头看了眼陆宅,不知为什么在几个村长面前突然感觉倍儿有面子。 邻村看不下去他嘚瑟的样子,“老刘,听闻陆小子不算你们村的人吧,那咱大河村也能挖个墙角不?” 刘长春呸了声,“想的倒美,陆小子是我长宁村的人,老李你收起那些花花肠子!” “那沈道长…” “想都别想!” …… 第45章 归京倒计时2 陆霖在丹炉房找到了沈钰清。 沈钰清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锅里有药膳,盛一碗来吃。” 陆霖就打开药煲,里边是鸡汤熬制的御寒药膳,熬得淡黄的鸡汤,闻着还有淡淡的中药香。 喝了一口,顿时感觉全身都暖起来了。 陆霖边喝打量沈钰清侧脸,看她状态如何,下午在边海发生的深情还历历在目。 那也是陆霖第一次看沈钰清为他掉眼泪,这个老女人,顽固至极,也会有这样深深害怕的表情。 想到这段时间她待自己的冷漠,陆霖一开始并未深想其中缘由,只觉得她在故意找事情。 但现在想想,以沈钰清的性子,若不是被逼迫到极致,怎会如此? 陆霖知道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又觉得自己混账,没早点注意到沈钰清状态的不妥。 他想了想,“早上,是我对不起。” 沈钰清停了手,回头看他,“陆霖,听说你要拿出千两银子赈灾?” 这事说来好笑,毕竟他父亲陆敏正是因为赈灾贪污一案落马,导致整个陆家倒台。 这事谁都可以做,但陆霖来做就觉得充满讽刺的味道。 陆霖大概也想到了什么,板着脸没说话,这件事总是他心中的痛楚,轻易不敢撕开伤疤。 两人讲这个事情还是几年前,当时陆霖大发雷霆,但现在他已经能很平静面对这件事了。 炉子里的药煲还炖着,药香四溢。 沈钰清往炉子里加炭,火光映衬在脸上,显得很是深邃难解。 她突然开口:“你到现在还觉得,你父亲的死仅是因为江南赈灾一案吗?” 陆霖放下汤碗,抿直唇,“不是。” 他很确定不是,毕竟他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这些东西将成为他复仇的武器。 沈钰清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他会死,是因为他不肯放手。” 他所谓的正义已经触碰大多数人的利益,有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他自己想必也是做好了准备。 沈钰清想到最后在狱中见到陆敏,依旧是半分不肯退让的。 只是在说到他还小的儿子时,陆敏才有丝毫犹豫,陆敏一心求死,最后却把他儿子托付给沈钰清。 “所以他该死吗?”陆霖抬眼,望向沈钰清。 “上面威逼我叔叔唐浩为贪污案作伪证,杀了唐浩一家人,将其制成人彘,你说他又有什么罪?” 这是陆霖第一次讲起他在福州的经历,他找到了前福州太守唐浩,与他父亲的结拜兄弟。 当年上面拿陆家开刀,最主要的证据便是唐浩叔叔一封举报信。 分卷阅读85 说实话他一开始就不觉得唐浩能做出这些事,顺着这条线查,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惊天秘密。 就如他所说的,他们拿唐浩妻儿威逼唐浩为陆家贪污案作伪证,最后还是杀了他妻儿老小,将他做成人彘,那些狗东西可能还觉得颇有意思,将人扔去牛马圈,唐浩还活着,但猪狗不如。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霖脸色很平淡,再震撼的事实他见过,唐浩是他亲手抱出来的,现在不过是复述出来而已。 陆霖:“那些受我陆家牵连,半数朝野,连同京城衿贵,前后死伤千余人,他们又有什么错?” 他每一个问题都问的很平静,但问题本身的性质犀利如同每一句都抨击在最软弱最不能抗击的地方。 归根结底在于启凰以国师这批异人组成的王权制度,为了笼络权势无所不用其极,如此肆无忌惮丧心病狂,谈何□□,谈何公道? 陆霖非是针对沈钰清,只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说这些话,他总想让沈钰清明白他的想法。 但他所不知的沈钰清,便是这场阴谋的中心。 非是沈钰清亲手做,但无论是先期对福州出手还是后来京城大屠杀,动手的都是皇城暗卫“暗夜”。 沈钰清建立起来维护皇权稳定朝局的组织,背地里为了启凰王朝的延续杀戮无数。 但好坏谁说得清,若没有暗夜启凰王朝还在不在都未曾可知。 但沈钰清还是要说一句,陆敏获罪前,她最先知道风声,当即就以其他罪逮捕陆敏入狱。 她以为这样能救陆敏,只要他能在上面扣下大帽子前停手,不再为当年的旧太子一案翻案,她能救他。 但遗憾的是,陆敏到死都不肯松口。 后来的一切,就是陆霖经历过的一切,他说的确实没错,陆家倒台牵连出开国后涉事最大的案子。 而那个时候沈钰清已经无力阻止了。 话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沈钰清最后问,“京城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这些事陆霖从未告知沈钰清,不知她从何处知道,其实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了,沈钰清跟当年案子有关,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是站在陆家这边,还是敌对方? 陆霖几乎没有犹豫,就将京城的计划讲给她听。 沈钰清视线复杂,以她说的直白,加上她这种体质,怎么也猜的出来她的身份。 但陆霖,真的好似一点也没往这边去想。 事实上以陆霖天生的敏锐,早几年前就怀疑过沈钰清的身份,但那时候固执的没去相信,现在两人相处多年,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就更加不可能去怀疑了。 沈钰清有种负罪感,叹了口气,将人招过来,“过来一下。” 陆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起身过去,“干嘛?” 没想到沈钰清拉下他衣襟,稍微起身,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唇印,“谢谢你。” 陆霖一顿,黑亮的视线盯着沈钰清,她已经坐回去了,眨眼的频率很高,卷曲的睫毛显得有些小害羞。 陆霖心里一动,伸手摸上她侧脸,“沈钰清,往后我是你的依靠,累了就靠着我。” 外边的大雨纷飞,雷雨交加,屋子里烧的炭火暖呼呼,锅里也噗噗的炖着汤粥。 “好”,良久沈钰清点点头,头当真一点一点靠过去,环住陆霖腰身。 陆霖反手抱她,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 夜里陆霖睡下后,沈钰清睁开眼,感觉到腰身搭着的手,很沉。 她轻轻将陆霖的手移开,穿上衣服起来。 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不阻碍沈钰清的视野,她磨了墨,笔尖在指尖停顿许久,直到白纸上晕染开一大团的墨汁,才徐徐写下,本就是没读过书的人,写的字又丑又烂。 但大约看的出来上面几个字,“启焕之亲启”,而后拿出内袖中的私印,盖在右下角。 将信封都装起来,这封信只能麻烦赵大人亲跑一趟了。 漆黑的夜里,沈钰清静坐在窗边沉思,还有一个月。 * 赤潮洋洋洒洒过去的半月里,官府申请的灾银总算下来了。 不过有陆霖掏腰包,买回的米面棉衣棉被分发,他们这边的灾情并不是很严重。 沈钰清每日打开院门都看的见有人匿名送来的青蔬果菜,这个天气,这些东西都极为珍贵。 左右看也找不到人,沈钰清就将东西都提进去了。 陆霖在院子里练剑,他伸手不错,大冬天身上只穿着件单衣,挥出的剑势扫落一地落叶。 沈钰清放下菜,有点嫌弃,“一会你自己打扫院子。” 陆霖收了剑,脸上都是汗水,走过来接过沈钰清倒来的温水喝一口,“放心我一会打扫。” 沈钰清看他的单衣,强健的胸肌若影若现,“大冬天的,不冷么?” 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沈钰清说话都吐着白色 分卷阅读86 雾气。 “你看我像冷的样子么?” 陆霖拿起沈钰清冻得通红的双手,拿在手里摩擦,他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手还烫人的很。 “去把衣服穿上,一热一冷最容易生病。” 她说着咳嗽两声,是半月前吹了海风,吃了药倒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总要咳嗽两声嗓子才舒服。 “照顾好你自己”,陆霖拉她进屋,顺便将青菜提进去。 屋子里烧着炭,暖和很多,小白和大黄都在炉子旁睡得香甜。 陆霖穿上衣服,“有热炕你也不睡,夜里睡一夜脚都是冰凉的,今天就搬过去睡。” 沈钰清想了想没再跟自己过不去,撸着小白对陆霖道,“今天中午做羊肉汤吧,吃着热乎。” 陆霖没意见,早早将要洗的青菜肉类都洗净了,省的沈钰清一会来碰冷水。 中午沈钰清搬了口敞口锅,以羊肉汤做汤锅,又弄了其他配菜来涮着吃。 这么吃当然少不了香葱辣椒油,加上蒜蓉做的调料,味道还不错。 吃正她又往火盆里丢了两个红薯,烤的焦香,一家人围着热锅吃热饭,也是冬天的一大美事。 下午陆霖打扫院子,沈钰清就将晚上要睡的偏房整理了。 热炕要先烧着,沈钰清放了几块去味道的熏香,又将棉被抱过来铺好。 躺上去试了试,确实暖和。 陆霖忙完进来看沈钰清已经躺在热炕上睡着了,摸了床板温度合适,就是房间有些干燥。 他出去打了盆水进来,又将沈钰清往里推了推,躺下去抱着人美美睡了个午觉。 半下午沈钰清醒来,陆霖早就起床了。 院子里被打扫的片叶不落,有淡淡的粥香传出,沈钰清去了厨房撬开锅盖,里边果然温煮着热粥。 中午吃了高热辣的东西,晚上煮清粥更换口味正好。 沈钰清盖上锅盖,出来的时候撞见陆霖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大柚子。 他扬了扬手,“听闻柚子皮熬水治咳嗽,你今晚要不要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服了我自己,这章又没写进主线,下章,下章一定进!!! 第46章 归京倒计时1 答应崔晓娟教导杨小宝的两个月时间,沈钰清几乎每下午都会带他熟悉药草和彼世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并非朝夕学的会,何况小宝才六岁,精力总是很快被新鲜的事物吸引。 沈钰清要教他的是分辨危险的和不危险的部分,那些披着漂亮外衣的,恰恰是最危险的。 好在小宝并不排斥这些彼世的东西,甚至非常喜爱,沈钰清教他的都能记得住。 冰雪初融,万物复苏,山景又绿起来。 许是开春几场雨,赤潮比他们想象中更早退却,冷清了一个冬季的农田有人又开始劳作。 沈钰清依稀记得,她当年就是这个时候离宫,至今已经有整整五年了。 陆霖出来就看见沈钰清坐在藤椅上发呆,手里抱着杯花茶,都凉了。 她最近总喜欢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春困的时候,陆霖出来给她加了件衣服,在她旁边坐下来,“隔壁家的小鬼又惹你生气了?” 沈钰清摇头,手里的茶杯也被陆霖抽走,他看了眼里边的茶叶,“以后少喝茶,晚上不是睡不着吗?” 沈钰清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近点,给我靠一靠。” 陆霖就又坐近了些,伸出肩膀给她靠。 陆霖的肩很宽,高度也很合适,靠上去正合适,感觉到陆霖的大手在摸自己头发,很舒服。 陆霖揉了两下头发,伸手去摸她额头,“最近是怎么了?也没精神?” 沈钰清从下往上撩起眼皮,睫毛下还有一层青影,“为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 “……”,陆霖摸了下鼻子,英俊的脸上带着点红晕,自觉理亏,“要我给你揉一揉腰吗?” 他愿意服务沈钰清当然乐意,陆霖的手带着内劲,暖和力道适中。 沈钰清被伺候舒服了,抬眼问他,“阿霖,跟我生活你会不会觉得我特没意思?” 陆霖当然不会觉得,他都嫌隔壁小鬼每日占用沈钰清的时间,恨不得将人关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老实讲沈钰清这个人,确实没什么爱好,人也很无趣,每日里不是油盐酱醋就是家长里短,喝茶也喜欢喝老年人喜欢的花茶,炖鸡总是要放枸杞,她活得老派,没有一丝一毫的浪漫细胞。 但陆霖就是爱的要死,陆霖对一个人的占有欲是非常可怕的,小时候就看得出来,现在长大成熟了,很多心思收敛了,但陆霖还是那个陆霖,他甚至希望沈钰清活得更糊涂点,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她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陆霖都能盯着她看上一整天。 “怎么会这么问?你很无聊吗?”陆霖停了手,低头仔细去看她,修长的大手轻 分卷阅读87 轻按在沈钰清肩膀上。 “我是怕你无聊,跟我在一起一点意思也没有,”沈钰清本来想起身,又被他按下去,倒在他怀里。 陆霖视线深邃,“有没有意思是我说了算。” 他顿了顿又道,“你要觉得无聊,等我殿试回来,带你出去走一走,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沈钰清瞥他,淡淡的唇色抿起,“这么有把握吗?” 陆霖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她侧脸,视线隐晦,他自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会出手,本来还想说这次带着沈钰清一起去,但想想京城那边的情况,还是算了,到底是怕护不住她。 “放心,说了回来娶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陆霖表情坚毅,说到做到。 沈钰清看他,白眸内闪烁着让人看不分明的情绪,她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日子走的紧巴巴,两人的生活虽然没有太多年轻人的浪漫和激烈,但偶尔的小惊喜从没断过。 陆霖是个非常合格的情人,他最大的浪漫在与能放慢步子去迎合沈钰清的节奏。 沈钰清活了一百二十岁了,要的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意和波涛汹涌的节奏,她喜欢慢慢走,用心去蕴养感情,给他做饭,为他铺床,关怀他的一切… 她和陆霖之间,不是寻常的爱情那么简单,或许早就将对方当成相濡以沫的亲人。 而陆霖,能适应沈钰清任何地方,无论两人想通还是不相通,他包容沈钰清一切的习惯。 当然他也会给沈钰清制造各种小惊喜,比如贴心的小礼物,比如常常说爱她…为了维系这个家庭,他甚至在镇上买了一处大宅子,村里也买了土地,户名是沈钰清。 他是真的抱着以后与她一起生活的目的在走,这个目标从来不曾偏移一步。 两人为互相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便再是平淡的生活,也过的有滋有味。 其实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可以说若不是陆家的案子横亘其中,两人比较寻常夫妻,只差一纸婚约。 陆霖待沈钰清是毫无隐瞒,全心坦诚,他不能做的更好,只能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部交给了她。 他曾以为沈钰清也是如此。 直到这天。 —— 沈钰清走的毫无预兆。 一开始陆霖并未意识到人的离开。 两人前一晚还浓情似海,陆霖缠着人要了整晚,房事上他一向放纵,似乎平日的克制都在晚上发泄。 只觉得沈钰清昨夜里非常放纵他。 陆霖醒来已经当天下午,平日里就算再累也不可能睡一天,到了起床的时间点自动就醒了。 是陆伯唤起他,说,“少爷,小先生似乎离开了。” 陆霖当时没懂他的意思,以为是沈钰清有事出去了。 陆霖掀开被子,觉得头疼欲裂,全身软绵绵的无力,他从没想过沈钰清会对他下药。 让他意识到陆伯所谓的离开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是他发现床柜上的一瓶药。 下面压着一张纸,写着【幽迷散,中着全身软绵入力,卧床静养,三天后药效自动清除。】 当即陆霖跌撞下了床,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只是过程中脚跟发软,当场跪了下去。 陆伯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走了,早上就走了,她给我留了口信,说你醒了,让你别去找她,她若是不想见你,不会让你找到的。” 陆霖裂目,红着眼去看陆伯,“为什么?她为什么走?!”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陆伯摇头,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霖满脸的不敢置信,摇着头后退,“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昨天还好好的…” 说着,突然注意到桌上的药箱,陆霖眼神一凛,“拿过来,把那个药箱子拿过来打开!” 陆伯依言,将箱子提过来打开,里边是各色的药瓶子,都贴了标签。 【抗风寒药物,咳嗽头疼每日一颗,三日停药。】 【跌打损伤,淤青,内外兼服…】 【速效救心丸,平日忌用。】 【大还丹…】 …… 只要能想得到的,能用的到的,她都准备了一份备用,用量服用方式都有具体说明。 陆霖记得,就是这些让她忙活了小半月,昨日总算整理完成,打算收拾出来让他带去京城使用。 当时就觉得奇怪,距离他入京还有小半月时间,但她却好似繁忙的紧,早早将药赶制,甚至连他入京需要用到的行李都整理出来,她甚至提前做好了两盒子果糖… “带我去她房间”,陆霖突然道,他双目赤红,全然不信她真的走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两人虽然睡在一起,但衣物都是分开放的,满满几柜子衣服,她什么都没拿走。 陆霖又觉得有希望了,真的离开怎么会什么行李也没拿… 但他随即又怔 分卷阅读88 住,想起沈钰清当年来的时候,似乎也是孑然一身… 陆霖突然疯了一般扳开柜门,将里边所有物品全部扯出来,衣柜里什么都在,唯独缺了沈钰清当年穿来时那身,那身春夏的薄衫,被他嫌弃太大了,沈钰清后来就再没穿过。 直到最后一件衣服被翻出来,柜子里已经空空荡荡,陆霖的心口,也随之变得空空荡荡。 “怎么会呢…” 他喃喃着,再也没有力气软坐下去,目光怔怔的,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 陆伯为他披了件衣服,“少爷,地上凉,先起来吧。” 陆霖没动,恍然他抬头,“我没做梦吧?沈钰清她真的走了?” 陆伯立在一旁没说话。 陆霖就茫然咬着那几个字,“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去找她!”陆霖突然那目光一转,凝目脸色变得非常骇人,他本该是全身无力,但因着这身固执,居然站起来,扶着墙大喘气,他抬头,一双冷目凌厉的吓人,“天涯海角,我也得把她找回来!” 拖着身体,他走到门口,门外一人撞上来。 “少爷,你先等等,我为你找辆马车!”陆伯迟迟追来,见到门外的人也是一顿。 来人是陆大娘,陆霖的外戚,因几年前陆宅的事情,两家人已经很久没走动了。 陆霖现在满心都只有将沈钰清抓回来的冲动,只想将人抓回来,砍了手脚,看她不告而别往哪里跑! 人在怒气值顶端,已经没有理智可言,见着拦路的陆大娘根本懒得搭理她。 但陆大娘却搓着手走过来,似乎很是害怕他,顿了顿还是咬牙道,“陆霖小子,我有事告诉你,关于沈道长沈钰清大人的事情…” 第47章 殿试风云 一只白鹤翩然飞过宫墙红瓦,落在一只梨花树枝上。 已是开春,当真是万柳吐翠,宫墙内姹紫嫣红,几个太监宫女拿着大扫帚扫地上的落叶。 突地一人匆匆进来,是身着大内侍卫服饰的魏青。 他是圣上身边的贴身护卫,颇得重用,在大殿外叩首,由得皇上的太监冯春进殿禀报,同意方得进入。 大殿内燃着燃香,是殿下最喜欢的沉水香,这么多年一直没换过。 案台上码的高高的一叠奏折,有些翻开,有些没翻,散乱的堆在桌子上。 而案台后的龙椅上,一人身着杏黄蟠龙服,支额闭眼,慵懒的忖在扶手边。 魏青进来禀报,“陛下,据探子报告,人已经到京城了。” 龙椅上那人方才睁眼,启焕之睁开那双鹰目,阴恻恻的启唇,“所以,人呢?” 魏青顿了下,抬头有些受到上面人的慑威,“在朝阳寺。” 下一秒启焕之起身,扫开宽长的衣袖,从案台后走出,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只吩咐,“摆驾朝阳寺。” … 朝阳寺是京城国寺,一般作为皇孙贵族宗亲祈福的地方。 庙里主持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三岁的高龄,虽然容颜苍老,但精神面貌还蛮不错的。 此时金佛像下,主持亲手递给来人三支香,昏黄的眼闪烁,“还以为老头子再也无缘见大人一面。” 来人接过香,拜了几拜,将香插进佛龛里,这才转身。 一袭白衣,面貌清透灵动,不是沈钰清是谁,沈钰清见到他,也很是熟悉亲络,“主持身体看着硬朗,我心甚欢。” 这位主持可能是当今世上,沈钰清唯一能找的出的同辈中人,若是连他都走了,真不知还能找谁说说话。 主持对她行下一礼,“谢大人关心。” 寺里的其他小和尚觉得奇怪,主持年迈已高,主持过无数宫庭祭拜,地位非常高,若是寻常人见都难得见到。 此时却将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奉为上宾,实在怪异,就引得人对沈钰清的身份更加好奇。 迎人进寺庙内院,主持与沈钰清喝茶讲经。 “都是新来的小和尚,不懂事,大人此次回来,可回国宫了?” 沈钰清摇头,苦笑。 主持已经猜到,但宫闱之事,不好说。 看的出来沈钰清比离开时变化很大,怎么说呢,上次见她形如躯壳,现在可算有些人气,总算像个人。 两人都是活了上百岁的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安心了。 两人认识的时候主持还是个在朝阳寺扫大门的小和尚,一眨眼,都一百年过去了… “你之前托我救下的孩子还好吗?”主持提起旧事。 沈钰清点头,没说话,似有思忧。 他说的陆霖,当年官兵到处抓陆姓余党,沈钰清将人藏在了朝阳寺主持门下半月之久。 是后来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又刚好碰上老年还乡的陆家外戚陆大娘,便让她一道将陆霖带离京城。 主持察言观色,“他也到了该归京 分卷阅读89 的年龄了,我前些时日听了些传闻,本还不信,但看大人回来,猜到了几分,只是就少不得要为大人感到忧心,还是请大人多多思全自己。” 沈钰清就道,“我心绪不如主持你明净,主持远离宫墙,觉得我此行应当如何?” 主持抿笑,“我远比不上国师大人操劳,只是旁观者总能比局中人看的清透,大人既然回京,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既来之则安之,静待东风,无需太多思虑。” 沈钰清静了静情绪,还要说话— 外边一明黄衣袍走进来,“哈哈,大师说的什么东风?可让朕也听听看?…” 主持当即起身行礼,“陛下驾到有失远迎,仅是与国师讨论气候,西风转东风,天气回暖无甚稀奇。” 启焕之瞥了眼依旧背对他坐着喝茶的白色身影,顿了顿没让年迈的大师免礼。 反而看向沈钰清,话却是对旁的大师说的,“都说大师受了天威为世人答疑解惑,名望深重,但却不知大师也会满口胡诌,近来倒春寒,这南边来的风分明比西边的风还凛冽!” 风静树息,气氛徒然变得俨然,几个小和尚当即吓得跪下。 主持再怎么精神姣姣,也是一百多岁的身体,偏倒两下被身后伸来的白手扶住。 “主持回去休息吧”,沈钰清淡淡道,吩咐旁的小和尚带人回去。 启焕之冷哼一声,不过没阻止。 “你还知道回来,回来第一个地方不是回家倒是有心情来看这老和尚。” “焕之”,沈钰清白眸终于落在他身上,人没怎么变,只是额间的煞气更深重,气势不怒自威。 沈钰清看他,“跟我,非得这么说话吗?” 启焕之一顿,袖口下的拳头捏了捏,又松开,脸上已经平静许多,“跟我回去。” 归途中两人乘坐一驾马车,沈钰清视线望着窗外,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启焕之一直在看她,从接到人,眼睛一眨不眨。 “你变了”,他突然道。 闻声沈钰清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变的人是你,启焕之,暗夜派来杀我的人是你吗?” 说实话从丘神君告诉她到现在,沈钰清一直不相信启焕之会真正对她出手。 但启焕之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沈钰清就笑,“启焕之,你当真…” “我知道他杀不了你!” 启焕之打断,抬起那双桀骜冰冷的眼,“说到此事,我倒是好奇的很,那丘神君既然真的对你下手,却连只言片语都没带回京城,你说我该不该治他的罪!” 沈钰清敛眉,笑不达眼底,凉飕飕道,“你是皇上,你当然可以杀任何人,治任何人的罪。” “沈钰清!…”启焕之咬牙,被她讽刺的模样弄的火大,若是旁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直接拖出去斩了! 但沈钰清刚回来,两人分隔五年,一千八百多天的思念,启焕之尽量压制脾气,不想跟她吵。 他声音软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情,但你一向是体谅我的,我当时没得法子…” 这些话沈钰清当年就听腻了,闭了闭眼实在有些不耐烦。 启焕之是她一手带大,她实在太了解他了! 说什么没得法子,他可聪明了,利用她拿陆家开刀,顺手牵羊一举将旧太子党羽连根拔起。 玩弄权术,没人比的过启焕之! 那次宫禁前,两人其实早就有分歧,启焕之开始忌惮沈钰清的权利,就如朝堂上说的,国师之职,实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长久以往不利启凰统治,他暗暗为此走了心。 沈钰清在朝廷上如何作为,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要的只是绝对的权利,名利双收有何不可? 陆敏案子只是加剧两人之间矛盾的催化剂,其实这之前,还有许多事,两人根本上解决就有差别,包括后来启焕之想取回她的暗夜令调遣,甚至逼她拿暗夜令换陆霖的命。 沈钰清离宫,如何不是带着寒心,相处二十多年,最后还比不上一块令牌,当真可笑可悲。 但启焕之天生就该是这样的人,除了权势什么都不在乎,沈钰清早该知道的… 此时看沈钰清寒凉的视线,启焕之突然心慌,抓着沈钰清的手,“老师,你会原谅我吧?” 他还跟小时候一样,犯了错就喊“老师”,沈钰清当年受过他母亲洛妃的好,后来一直记得。 偌大的宫里其实很冷清,洛妃与她性情相投,以姐妹相称,后来洛妃死后,将尚且年幼的启焕之托付给了她,想要在皇嗣之间激烈的争夺中活命,就得自己成为王。 为此沈钰清搭上了几十年,她命长无妨,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被一手带大的孩子诛心! 沈钰清并非豁达之人,相反她很计较这些,关系越是亲密越要计较。 马车在宫门停下,又换碾轿,启焕之想跟来,沈钰清回头,“陛下公务繁忙,切莫再跟着了。” 分卷阅读90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娇子,去往国师殿。 其实要说她如今没有国师令牌在手并非大国师,但启焕之当年实则并未下令废除她的国师位置。 沈钰清自己提交辞官书信,只因她心里寒凉,觉得没必要再在宫里待下去,也是没打算再见启焕之。 若不是陆霖,她真的没打算回来,但她必须回来,只有坐稳了国师的位置,拿好大权,在陆霖入京后才能给他最大的支持! 这就是沈钰清归京真正的目的。 … 沈钰清头也不回的离开,留启焕之在原地吹了许久的冷风。 伺候皇上的老人都知道大国师和皇上亲近的关系,也知道近些年皇上对国师大人的思念。 知情的还知道皇上为了大国师亲自下了一趟江南,来去两个月,空手而归,回来大病一场。 前段时日接到国师大人的信,说近日归京。 皇上为此一直等着,国师殿早让人收拾整齐,只待人归来,哪想到左等右等,人倒先去了朝阳寺。 就有太监冯春出来劝说,“陛下,路途遥远,国师大人定是路上劳累了,先让她好好休息,既然她肯回来,就证明心里是有陛下的。” 不是,她没有,她的心思不在自己这里。 启焕之很确定,灰瞳内摄人至极,全是浓重的晦暗,至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阴暗面,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倒将旁人看的胆战心惊。 第48章 殿试风云 宫里最近传疯了,都说离开五年的大国师回来了。 自古被选出的国师都充满了神秘色彩,他们多数身负异能,术法高超,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能测风水、算朝命、制仙丹、香料秘术无不精通。 而作为皇权集权的手段,赋予大国师仅次于皇权的权势,但相对,为了对其绝对控制服务于皇权,国师选拔的条件非常严苛,一旦成为国师,就是抛却以往的一切,他们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历代国师只有几代国师,但没有明确的封号和称呼,大家甚至不知道国师交叠和更换。 但一般都伴随着皇权的更迭,统治者一般换上自己最信任之人。 到沈钰清这里已经是第七代,但只是史书上记载,实际上自她师父作为五代国师后,她已经连任两代国师,按沈钰清的时间来说,她师父五代死在先皇(皇二代)统治途中,后来一切都是她在代理。 沈钰清的存在非是秘密,但她长生不老的体质却少有人知,这也是先皇承诺过会对她做出的庇护。 并非她刻意隐瞒,一来,宫里的人每二十年一换,当然也有些老人起过血誓,发誓不会将宫里的秘密带出去,否者必会遭受血誓反噬。 二来,她作为六代国师时很多事只是暗中代理,当时朝局不稳,外敌侵扰,大国师的消亡可能影响一国衰败,为了不引起冲突,藏身于幕后,不曾亲自出面。 所以沈钰清真正作为大国师出现是新皇四子上位后。 距离那也有二三十年了,京城里关于她的传闻多得很,外边真正见过她的没几个,其中就有当年的倒霉蛋长宁镇县衙赵庆哲。 暗夜组织还有个名字叫面具人,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这个习惯,因是沈钰清不方便露面,常常以面具示人,慢慢人人都戴面具,当然这样也能隐藏暗杀者身份,后来就一直沿用面具习惯。 当然丘神君是例外,他原是朝阳寺主持弟子,因主持与沈钰清深厚关系,多少知道一些实情。 大殿早朝上,因着这几天有关“大国师”的言论谣言四起。 前又有皇帝陛下亲自碾轿相迎,就是不知是真是假,满朝文武都在讨论这件事。 但启焕之似乎不打算解释,他有几分心不在焉,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耳旁全是那些细碎的言论,脑子里实际在想沈钰清回来这几日,竟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从未见他一面,她到底在想什么? 底下有臣子安耐不住,这么多年大国师即便离开,宫里也没有选出新国师,皇帝陛下也没下达过任何废除当朝国师的口谕和诏书,实在不合礼制。 近几年也有无数折子递上去,无论是废除还是重新选新,都如同石沉大海。 他们如此忌惮沈钰清的原因无非是她背后的暗夜,想当年李家倒台后那场暗杀,简直是噩梦。 跟这样的人公事,什么时候死了都不奇怪,当然最主要是这些受陛下默许。 当年的事情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没一个人敢提。 借着这次宫里的谣言,这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进言: “陛下,如今京城因为大国师谣言四起,这样听之任之恐会引得群民恐慌!” “陛下,国师一职干系国之法度,空缺需要尽快补充才是…” …… 沈钰清进来就听到这些人群情激奋的声讨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她甚至在大殿门口听了许久,直到有人发现她,启焕之也从龙椅上坐 分卷阅读91 起来。 沈钰清并非以本来模样出现,而是化了写苍老的妆容,加上那头白发,看着不会太显年轻。 沈钰清一身黑金朝服,是她平日上朝时候穿着,边走边打量周围官臣,很多新面孔,也有老熟人。 有老臣认出她来,指着她一副惊恐的表情。 沈钰清与他们纷纷行合手礼,“李大人,张大人…” “是她吗?”有人不确定问,底下交头接耳,但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位老大人反而不说话了。 倒是几个面相年轻的大臣都露出迷茫的表情。 前些年朝廷大臣经历大换血,大批新鲜血液涌入,几个老不死的反倒不引人注目了。 沈钰清径直看向高台上的启焕之,与他行大礼,“陛下,微臣第七代国师沈钰清,奉旨归朝!” 启焕之遥遥站起,视线透过珠帘落在台阶下单膝跪下的白发女人,心中竟然升起久违的热血澎湃。 又想起当年他尚小,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刚上位时面对朝臣会害怕,但只要侧眼就能看见她。 她就立在右下角的位置,每当他害怕看过去她总能第一时间回看,安慰的笑一笑。 那些回忆仿佛就在眼前,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搀着人起身。 这一刻两人仿佛又回到当初最单纯最互相信任的时候,启焕之眼里带着动容,颤栗许久,“朕准了…” * 早朝之后,大国师归京的事情就传出去了,无疑“大国师”成了京城最新鲜热门的话题。 沈钰清下了朝就换了朝服,还是觉得这身过于笨重,穿着气都透不过来。 外边宫女进来,“大人,陛下来了。” 说正,启焕之就跨门进来,他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吃了几次闭门羹的他,为这次能见到沈钰清很高兴。 人后两人没那么多的规矩,沈钰清给他跑了茶,自己杯子里却放了几颗枸杞。 启焕之瞧出兴致,“怎么开始养生了?你以前不是只喜欢喝茶吗?” 沈钰清捧着杯子,吹了口里边的热气,“老了,不如你们年轻。” 她妆容还没取,说着话时喝了口热腾腾的枸杞水,老神叨叨还真像那么回事。 启焕之却盯着她腰上挂着的红绳看,下边是个小的玉扣,做工很是精巧,这他之前在陆霖身上看见过。 “穿心扣做的挺好,老师您当年说要给我也做一对。”启焕之抬头,目光深邃。 这个穿心扣沈钰清以前没佩戴在身上,是来了京城才取出来,想随时注意陆霖的状态。 她手下捏住玉扣往衣服里藏了藏,低头,“你若想要,就给你和皇后做一对。” 启焕之抿唇,瞧的很认真,“我若想跟你的凑一对呢?” 沈钰清脸色猛地拉下来,“焕之,你是皇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没分清楚吗?” 启焕之就懒懒靠去椅子上,脸色带着郁色,慢悠悠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给陆霖凑一对呢?” 沈钰清一顿,忘记陆霖那只是随时待在腰上的,原本想拿回来,但后来两人确定关系就没多事了。 想必上次启焕之下江南看见了吧? 见她沉默,启焕之嗤笑了声,“这玉扣什么寓意还是你当年告诉我的,老师待学生都厚此薄彼吗?” “他不是我的学生”,沈钰清皱紧眉。 “呵呵,忘记了,他的确算不上你的学生”,他话中带着玩味,脸上虽然笑着,但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没把话说破,但已经够令沈钰清难堪了。 “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我困了,天凉陛下请回吧。” 沈钰清站起来往内室走。 启焕之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在人进去内室前突然道,“老师,一个陆霖而已,值得吗?” 沈钰清背影清隽,没说话往里走。 安静半响,启焕之一脚踹翻茶几,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不过他当年一时怜悯放过的可怜虫,能翻出什么大浪,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殿试在即,朝中上下都在为此做准备,但陛下近日心情不好,接连推了两个朝会。 陛下今日连摔好几个瓷器,午膳没用,进去伺候的宫女太监无一不被呵责,朝中上下都瑟瑟微微。 这事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都跟国师殿内那位有关系。 就有新人不太懂。 “怎么那位大人一回来就与陛下闹得不愉快啊?” “这还是小巫见大巫,记得几年前的宫禁吗?那段日子宫里才黑暗…” “可陛下为什么还要留着她啊?” “陛下他对皇后娘娘都不曾这么用心…” 小宫女小心翼翼瞥了眼皇后姚氏,小声抱怨,就有大宫女当即呵斥,“什么都不懂就闭上嘴!” 启焕之皇后姚氏,启焕之成年后娶回的第一任 分卷阅读92 也是唯一一任的皇后。 作为先皇太后的外甥女,以政治联姻嫁进新皇,姚氏人不算漂亮,但很贤惠,本本分分在后宫存在感并不强,这么多年与启焕之相敬如宾,两人目前孕育了一个儿子。 许是皇后姚氏平日里的纵容,那位小宫女可劲为皇后娘娘打抱不平,“本来就是,我听闻自从那位国师回来,陛下每日都要去上一次,还吃了好些闭门羹,陛下他太偏心了,娘娘宫里一月也来不得一次…” 这话太过大逆不道,大宫女不敢搭话了,瑟瑟去看旁边的姚氏。 姚氏缓缓睁开眼,她性子软,从不过分苛责宫女,但听到这话,直接给了人一巴掌。 那位小宫女不敢置信睁大眼,捂着脸不明白娘娘为什么打她。 “还不跪下!”大宫女呵责。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跪下—— 姚氏平静望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那位大人的身份也是你能随意评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血誓,万里蛊香,拿人血和暗香起誓,背叛誓言,灵魂必遭反噬,后文有一章会专门讲到“血誓” 第49章 殿试风云 沈钰清与要是许久没见了,没想到她今日会来看她。 姚氏带来了些上好的茶叶,“知大人喜静,一直没来打扰,大人不会怪罪我吧?” 沈钰清当然不会介意,看她身边七八岁雪亮眼睛的男孩,顿时招了招手,“昭儿,都长这么高了?” 启雪昭也不怕生,踩着小步子沉稳走来,“我记得你,国师奶奶。” “唉,昭儿乖”,沈钰清摸着他的头,看他长得结实,与启焕之小时候当真一个模子刻出的。 沈钰清拉着他坐下来,问了些他平时的情况,姚氏性子好,将儿子教的好。 这孩子身上没有他爹身上的戾气,问什么就不急不缓的答,脑子转得快很有大道理,逗人喜欢的紧。 沈钰清有些感慨,对姚氏道,“带孩子果然还是要专业的,我是个文盲,你教的比我好。” 姚氏就微微垂眼,“大人说笑了,焕之他也很好,治国之才,民心所向,全是大人的功劳。” “他啊”,说到启焕之,沈钰清没了笑意,端起茶喝了口,“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姚氏眼观鼻鼻观心,“焕之他平日公务繁忙,定是朝事所扰,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钰清看她,“你倒是体谅他,他这般待你,你有怨吗?” 别的不说,启焕之那个人,脑子里只有权势,为了稳定政局联姻,婚后待人不冷不热,也不曾纳妃。 他到底受了当年他母亲的影响,体会了妃嫔相争,兄弟相煎,挣得头破血流的天家无奈。 姚氏垂眼,丈夫对她如此,其实还有个原因,想必这才是最主要的。 说怨,以前是有过的,现在早就不曾那么想了。 比起她的无奈,想必大人才更加身不由己,她虽是后宫女子,却也深深为国师大人的身世震撼。 没有羡艳,藏身这深宫内,见惯无数的阴暗,这无数个日夜想必也特别难熬吧? 坐了会,姚氏站起来要回了,“大人保重身体,若是无聊就让阿姚来陪您…” 沈钰清将两人送走,站在这百多梯的台阶顶端,心里荒凉的紧。 宫里基本找不出能陪她说话的人,这些知情的小辈,到底是怕她的,要聊也聊不到一起。 有些思念在长宁村的日子了。 陆霖…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吧,或许都到京城了… * 正值科考期间,京城各大驿站住满了人,多数是各地赶考的学子和陪同家属。 上面尤其重视这次考试,安插无数侍卫当街巡逻维持秩序。 街上热闹的紧,各色的人领略这京城的繁华,大多数是些外地人,没什么见识,就有各色的奸商,专门靠着欺压外来消费者赚钱。 这十文钱的粉扑盒子,非得卖出十两银子的天价。 任凭这商贩说的天花乱坠,但价格实在太贵,青年小伙想了想又放下了。 哪想到转身就倒惹得这商家不满,“不喜欢就别碰,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青年小伙大约也是来赶考的学生,穿着一身洗的素白的衣服,看家境就不怎么样。 读书人可以被人瞧不起,但也有一身骨气,想与那商家理论,但他们这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出口无非几个知乎者也,哪是那油腻商家的对手,被狠狠贬低一番,临走前还被要求赔买商品。 这商家也是个滑头,早看出这人的呆呐,顺手就将粉扑盒子打到,反倒倒打一耙怪罪给这位青年。 “你赔!你必须赔!”商家扯着青年衣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青年涨红着脸,“不是我,我根本没动这盒子!” “分明是你弄坏的,还想抵赖!”商家大吼大叫,很快临 分卷阅读93 近几个商贩都过来撑场子。 今天势必要让这青年拿出十两银子赔付,兄弟哥几个晚上也有银子下馆子。 一分钱难倒一个英雄汉,这话不是作假,更何况是十两银子,青年慌不择已,也是束手无策。 便有商贩欺压过来摸他的荷包,能上京赶考怎么可能没钱… 但这些钱都是考试期间打点住店要用的,青年如何也不肯交出来,正是闹得不可开交,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上面下来一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脸上还有一道疤痕横亘,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将这位青年公子扯出来,问那商贩,“摔坏的多少钱?” “十…十两银子”,商贩吞了吞口水,这人看起来不好惹。 杨铁牛跟着陆霖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瞧出这粉盒屁钱不值,当即冷笑,“到底多少!” 他跟着陆霖久了,身上好歹学来些陆霖的气势,别说加上那张脸,很能吓唬人。 商贩看后边那豪华的马车,知道遇到识货的了,再不敢撒谎,“十…十文钱…” 青年怒极,“你这奸商!刚才还想骗我十两银子!” 那商贩打个哈哈,抠了抠脸颊。 杨铁牛递过去十文钱,取下个新的粉盒,那商家一见不淡定了,“这这这还是新的…” 杨铁哼了声,“那盒子明显是你自己打倒倒怪罪别人身上,没抓你报官便宜你了,还想怎么着?” 正巧这时候有官兵巡逻过来,商贩不敢真怼,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杨铁牛将粉盒抛给青年,“陈少爷,下次长点心。” 青年七手八脚接住,顿感惊疑,“阁下怎知我姓陈?阁下认识我?” 杨铁牛抠了抠脑袋,回头看向马车,马车侧帘掀开,露出的那人一身玄衣,头戴冠宇很是气宇非凡。 “陈实初”,陆霖喊他。 陈实初循着声音看去,顿时惊愕,“陆少,原来是你!” 最终陈实初上了陆霖的马车,杨铁牛继续驱车,不一会就到了他们在京城的宅子。 陆霖还是上次来京城会试就提前买下了宅子,也请了仆人和管家,早早就接到陆霖入京的消息等待着。 陆霖下了马车,一身玄衣衬的他不苟言笑,很显然沉默了许多。 “哇,这是你家,好大的宅子!”陈实初跟着下来,仰头打量。 陆霖偏头看他:“你若没地方去,想住进去也可以。” 陆霖与陈实初是上次会试结识的,别看陈实初傻乎乎的,但没权没势最后能进到会试,绝不是善茬。 这个时期多个朋友多条路,陆霖于他如此,他于陆霖亦是。 陈实初就笑,没跟他客气,眼窝微深,“那就多谢陆兄了。” 当天下午,这所没有牌匾的宅子被挂上牌匾,上面偌大两个鎏金的字体——【陆府】 宅子里,陈实初摸着下巴,“听闻整个京城谈“陆”色变,陆兄你倒好,如此高调明目张胆,不怕有人来抓你吗?” 陆霖冷笑,“就怕他们不来!” 陈实初就笑嘻嘻,“我要有你这么有钱,买下这京城半数房产,挂上你陆家的牌子,岂不是更刺激?” 扬铁牛算看出来了,这也是个看闲事不愁事大的,跟刚才受摊贩欺负的青年判若两人。 门外来人,“陆霖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几人寻声看去,门外一红裙女孩跨门而入,她长相甜美,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此时提着裙子进来,一眼看向陆霖,扑上去给人一个拥抱,“我爹说你这几天回来,你果然回了!” 陈实初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而杨铁牛则直皱眉。 他认识这女孩,叫徐莱,礼部尚书徐徵之女,似乎是早就认识陆霖的。 说来巧合,上次会试京城主考官便是徐徵,徐徵作为礼部尚书,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中立者。 他为官几十年从来不结党营私,做事中规中矩,让人拿不出错,不交恶也不加入任何势力范围。 可以说整个朝廷,再也数不出像他这样的佛系派。 会试上徐徵一眼认出陆霖身份,后来暗中来找过陆霖几次,至于他们谈了什么,杨铁牛并不清楚。 但看得出来,礼部尚书徐徵并不是他们的敌对者。 由着徐莱和陆霖叙旧。 陈实初拉着杨铁牛出去,跟他打听,“那位好看的姑娘是陆兄相好吗?” 杨铁牛拧眉,“不是,她与少爷只是旧相识。” “旧相识?”陈实初不信,“陆兄怎么想的你怎么会知道?万一他确实是喜欢的呢?” “不可能,少爷有喜欢的人了,你别乱说!”杨铁牛突然生气,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留陈实初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有就有呗,干嘛发这么大火? 想到还有行李在旅店,他转身打算去取回来,住在陆府,可比旅馆舒服 分卷阅读94 多了,还省钱—— 到时候结余下来多余的钱,就给母亲买些礼物带回去吧。 陈实初这么想着出去陆府,却被门外女子引得顿足,无关其他,这女子鹤发雪眸,长相实在太过奇异。 “你找谁?不会又是来找陆霖的吧?”陈实初暗道陆兄这桃花眼可以啊,一个接一个的。 沈钰清正打量牌匾上的“陆府”,闻言侧头去看青年,“…又?还有谁在里边?” 这人看的陌生,是陆霖在京城的旧识吗? “也是是一位姑娘,听说是陆霖的就相好”,陈实初暗叹这女子美貌,说错话了都不知道。 再想打听打听,就见女子冷冷清清,将一叠资料交给他转身就走,上了路边停靠的马车… 第50章 殿试风云 这女子来路不凡,再看手中的卷宗,看清名字后陈实初大惊,忙就将卷宗送回去给陆霖。 陆霖看了卷宗,冷眼抬头,“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当年陆家贪污案的重要资料,弥足珍贵,要调用非得进入大理寺。 陆霖原本也有计划,宫里有他的人,如何调取文案,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是一位白发女子交给我的,长得特别奇怪…” 哪想到陆霖听闻他描述后脸色大变,摔开门就跑出去,他喘着粗气,视线左右搜寻,嘴唇苍白无色。 “走了!早走了!”陈实初这时候才喘气跟出来,他出门时见的人,当时就开了。 陆霖眸色深陷,急迫的扶着他的肩,“她往哪边走的?” 陈实初看了看。 “那边”,他指着宫门的方向。 陆霖当即就朝着这个方向不要命的狂奔,脑子里只有沈钰清,陈实初说的那个人一定是沈钰清! 一路跑到宫门外,外边停着辆马车,陆霖捂着憋气的胸口,直奔那马车而去。 宫庭禁卫早注意到他,当即要将人拦住,“宫庭禁地,闲杂人等赶快离开!” “我就看看那辆马车!”陆霖双目赤红,眼里死死盯着那道马车,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回去!”禁卫威吓。 陆霖突然发狂,凭着一身蛮力,直接冲破禁卫防守,飞扑去马车,大手接触红色车帘,一把捞开! 红色车帘翻飞,里边空无一人,又慢慢落下去。 后边的禁卫赶来将人压住,都到了这里陆霖不甘心,抬眸满视野皆是巍峨的宫殿,带着肃然的红白。 他由着禁卫往外押送,终于从内而外,喊出那声“沈钰清”。 而此时刚从宫门乘碾轿往行宫走的沈钰清突听一声“沈钰清”声嘶力竭,她顿了下,恍如隔世。 听到外边有宫女在询问是否停娇,沈钰清张了张嘴,感觉到一丝液体滑进嘴里,咸咸的… 她伸手摸,才知道自己哭了。 都不知道再次听到陆霖的呼喊,让她有多想念,才觉得那些思念和症结,灵魂连着五脏六腑。 让她深深撼动,感怀不已。 “继续走,别停”,她轻声,生怕太大声泄露了泪水,和胸口的颤动。 她现在是大国师,是与陆霖绝对敌对的关系,他们很快能见面,但绝对不会闹得太愉快。 沈钰清早就做好觉悟了。 … “听说你今天出宫了?”御花园内启焕之以议事为由招来了沈钰清。 面前摆了棋盘和热茶,两人在下期。 沈钰清低头落子,头也不抬,“你派人跟踪我。” 启焕之手里捏着黑子摩挲,“这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就算没人跟踪你,也会有人向我汇报你的情况。” 沈钰清点头,抬起头看他,“所以你把我殿内伺候的人全换成你的眼线,启焕之你在监察我吗?” 启焕之避开她的视线,随意落了一子,“你从回来都不肯与我好好说话,老师…” 沈钰清丢了棋子,深感疲惫,扶着额头,“焕之,你到底想要什么?” 若是权势,沈钰清只这身官职,内里大权实际还是启焕之掌握在手,想不通他到底想干什么。 启焕之定定看她许久,“沈钰清,我想要什么你真的不清楚吗?” 沈钰清动了动睫毛没说话,她困顿的紧,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启焕之瞥眼她身旁喝下一半的茶,鹰目桥怪,很具有侵虐性,“我要你留在我身边,要你离开陆霖。” 他凑近了,“你愿是不愿?” 沈钰清微微皱眉,感觉到人就在面前,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沈钰清我待你还不好?朝阳寺那个老和尚,你跟他联合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 “陆霖身上的金羽令是你给的,我也知道。” “他要为陆家翻案我还是知道,是你在背后帮他,你带着人造我的反。”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这次 分卷阅读95 回来的目的,沈钰清只因为是你,只因为是你…” … 启焕之抱起人起身,回了休息的大殿。 将睡得不省人事的人放在龙床上,启焕之在龙床边上坐了许久,安静的仿佛已经老僧入定。 须臾他侧额,视线落在床上人身上,伸手在她腰带上。 顿了很久,骨节分明的大手扯开腰带,他淡然自若,仿佛只是在给自己宽衣解带。 直到腰间一枚玉扣露出,他住了手。 晦暗的眸子落在那枚玉扣上看了很久,说不出来的阴沉。 启焕之不知道他一离开,沈钰清就睁开了眼,那茶水里加了迷药,沈钰清喝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在赌,用她对启焕之最后的忍耐,好在她赌赢了。 沈钰清从床上坐起来,捂着额,她与焕之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最先察觉这份心思是启焕之成亲那年,大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跑来国师殿,说的那番胡言乱语。 沈钰清当时并未在意,也不愿意将她唯一养大的孩子想的太不堪。 他在忍耐沈钰清,沈钰清何尝不是在忍耐他,他想要的能给的都给他了,沈钰清想她总不可能跟小她几十岁的孩子一般见识,小一辈的总会长大,保下的江山总归也是他的。 所以暗夜他要就给他,忌惮国师权威就干脆卸了官职,但他还不肯满足,他要的实在太多了… 沈钰清从不觉得亏欠启焕之什么,除了这颗心,她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启焕之。 这几天京城风云变化莫测,接连几天大雨,似乎也在预兆着接下来的不平静。 距离殿试还剩三天,在如此紧迫的时间中陆霖去了趟福州,没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回来的路上遭受了一场暗杀,但好在陆霖警惕,带了人有丘神君众人随同,只是手臂被砍了一刀,鲜血不止。 当天晚上,徐徵来找他,连带还有几位大人,几人密谈一整晚。 殿试那天,天空终于放了晴,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 陆霖以绝佳的反应力在十几位考生中脱颖而出,引得几位大臣纷纷点头,但启焕之显得甚是冷淡。 临近末尾,在几位大臣商讨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前福州太守唐浩求见。 “谁?唐浩?哪个唐浩?” “前福州太守,还有哪个唐浩,当年牵动整个京城的陆家贪污案…” “怎么会?他不是早该被处决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底下议论纷纷,启焕之阴冷的眸子遥遥与陆霖对望,陆霖镇定自若,与他颔首。 “陛下,这…” 启焕之阴沉着脸,“戴罪之人,直接就地处置了就是,不必拿来烦我。” 外边又道,“可是现福州太守刘茂大人也在,声称自己犯了大错,要来亲自祈求陛下原谅!” 天塌地陷,最不可能有接触的前福州太守和现福州太守,跟唱戏似的都急着面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启焕之没说话,幕后帘子掀开,国师大人一身黑衣一头白发走出来,瞥眼来人,“让他们进来。” 陆霖一看见国师就握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落在沈钰清身上,朝朝暮暮几十个日夜,曾是床头心间最亲密之人,如今也变得陌生的紧。 沈钰清自始至终没看他,一个眼神都没瞥去。 陈实初也是这批考生中一员,此女虽然容貌有稍许变化,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当日陆府外的白发女子,她居然是当朝大国师,简直…简直像在做梦… 他看了眼陆霖,心中有些许了然。 此时福州太守刘茂已经进到殿堂,身后抬着个漆黑的大罐,神神秘秘不知道装的什么。 刘茂此人是当年皇帝钦点作为唐浩之后的福州太守接班人,此人尤为圆滑,为人处世不折手段,近些年作为宫权走狗,将福州治理的乌烟瘴气,但就是这样的人,进来第一眼先瑟微微瞥向陆霖。 在没得到陆霖任何的指示,下一步刘茂扑通就跪在大殿上。 “陛下,微臣福州太守刘茂,特来请罪——” 满朝文武官员,交头接耳,最后还是作为刑部尚书的老臣李大人开口,“刘太守,当着陛下的面,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说你有罪,是什么罪过,如此兴师动众,你最好不要愚弄众人!” 刘茂扬天叩头,“刘茂有罪,是…是关于对…对前太守唐浩的所作所为…” 他声音颤抖,最后已是抖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不断以头撞地,悲悯道,“刘茂有罪,请陛下责罚!” 启焕之重重闭眼,已有不耐,太监匆匆呈上一卷纸页,打开竟然是一纸血书! 只血淋淋四个字【唐浩有冤】,歪七八怪看着很是渗人。 “刘茂,你在愚弄朕吗!” 天子一怒,四下皆跪,启焕之阴沉着脸将血书甩下去,“唐浩不是死了吗?” 分卷阅读96 “陛下息怒”,徐徵此时站出来,不算年迈的他气息平和,说话条理清楚不慌不忙,“陛下,微臣前些时日得到消息,是关于这位刘茂大人利用权势欺压百姓,百人血书进京告御状。“ “为此微臣专门去了趟福州,竟然调查出比这更震撼的事情,是关于前福州太守唐浩,被刘茂拿妻儿老小威逼为前户部尚书陆敏贪污做伪证的事实…” 他回身,指着那处罐窑,“皇上若是不信,那里边便是唐浩唐大人,但我奉劝不要打开,因为唐浩大人已经被做成人彘,无手无脚,无眼无珠,形如腐肉,人鬼不分。” 第51章 殿试风云 此话一出,满坐皆疑。 启焕之站起来,在高台上走了两圈,好一个徐徵,好一个陆霖,竟然让的两位元老为他说话。 “开罐,朕要看。”启焕之走下来,与陆霖擦身而过,余光掠过。 陆霖颔首,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好戏还在后边。 开罐,众人惊呼,有的受不住呕吐连连,整个大殿被搞得乌烟瘴气。 陆霖自诩,无甚反应,安静的视线掠过人群,看向龙椅旁边静立着的人。 不知道是妆容的伪装,还是本来就带着疲态,她看起来苍老了好多,沈钰清,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 他,可过的一点也不好啊。 接受当年陆敏贪污案的错误,就是接受后来京城大屠杀,扼杀满朝文武半数衿贵的错误。 这个罪责不小,谁敢承担呢,谁又敢问责,这时候就必须推出一人顶罪。 无疑,大家的矛头都只是那一人。 张大人李大人徐徵大人,这些老臣能联合在一起,他们有他们各自的立场和思量。 类似张李大人这类上一辈下来的,对大国师深深恐惧着,他们将朝廷上一切异数归结到大国师身上。 而徐徵则跟他们不同,归根结底在与国师制度,皇权利用国师制度大肆敛权,这当然适用于纷争年代,记得先祖皇那一代,若不是这些异人,启凰早落在他国手里。 但如今的年代跟以前不同,启凰被统治者治理的日益强大,少不得国师之功。 但陆敏案不是开端,也不是结束,放任国师制度存在,以后还会类似事情发生,和平年代国事制度只会加剧宫庭权力争端,要变革就得流血,想必陆敏大人当年也是如此想法,只是他失败了,如今他的后代依然勇敢的站出来,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沉默呢! 万万没想到,这偌大的朝堂,最先觉悟的居然是这个出了名佛系的徐徵大人。 当年的事情,无论与沈钰清本人有无干系,动手的是国师的暗夜,最后盖棺定论是她的国师印。 她绝对逃脱不了干系,位高权重,若是她肯站出来,定能平息众怒… “朕看谁敢动她!” 反了,都反了! 启焕之摔袖,匆匆走过去,立身台阶下,转身以满面怒容瞪视众臣子,他怒不可遏,一字一句,“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的国师!” 天子权威,一国之最,谁敢动大国师,便是与这天下的主人对抗。 大家都知道当朝大国师与皇上关系深厚,皇帝陛下几乎是大国师一手带大,地位可想而知。 一时间,刚才声称讨伐众人,无人再敢出头,就连徐徵也是摇头喟叹。 大殿上气氛俨然落针可闻,今日刚参加殿试就遇到这种事,几个学生吓得脸色苍白,当即其中有个跌队而出,摔在地上,闹出不小动静。 感受到无数的视线,陈实初抬头,苍白着脸讪笑,“陛下息怒,紧张腿软,没站住…” 他说着回头瞪了眼陆霖,爬起来拍拍衣服,“小民陈实初,陈家村陈家口人,出身贫寒,家中父母砸锅卖铁供小生十年寒窗苦读,只望有朝一日能为启凰效力,陛下威名深入民心,是我等启凰男儿的榜样。” “今日在座男儿,大家将来都将为陛下鞠躬尽瘁,但国法家规,陛下严明,自有定夺!” 这番话引得人频频侧目,今年的新人资质不错啊,这番话恭谨严明,话里话外拿在座学子做挡箭牌,隐约内涵连夸带赞,让人拿不出一丝错误。 高,实在是高! 天知道陈实初被陆霖推出来后有多紧张,稍不注意要自毁前途,自然花费全部脑细胞来应对。 有人唱白脸就要有人□□脸,陆霖很会洞察人心,先以群臣觐见带出当年的冤案,再以初出茅庐的学子作为见证,而他在最合适的时候抛出金羽令,威吓四方群臣皆慌。 从头到尾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块金羽令是先皇为我父亲留下,见令牌如先皇亲临,皇帝陛下,我陆霖代表我父亲陆敏,要跟你讨要国师大人,追责当年唐陆两家的冤案,望陛下,恩——准——” 启焕之冷笑,“谁知道这块令牌是真是假…” “陛下!”,沈钰清走下来,在启焕之脚 分卷阅读97 前跪下,抬起头笑的很轻,“算了吧…” 事情到了现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启焕之若执意如此,徒增非议,最后的结果就是沈钰清直接认罪。 陆霖和启焕之,打一开始她谁都不想卷进来,当年的事情也该划上句号了。 … 最近京城出了两件大事,大国师落马了,京城新出了个状元郎。 这位状元郎姓陆,叫陆霖,是前户部尚书陆敏的儿子,借此翻出当年名动京城的陆家冤案! 而这一切是当朝大国师一手造成,目前关押大理寺,不久问罪。 “还问什么罪,事实摆在眼前,早应革除职位,斩首示众,以正朝纲!” “当年陆敏大人何其冤枉,别诬陷十几年,有朝一日沉冤得雪,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妖道当权,霍乱朝局…” 大家振振有词,说的比唱的还难听,但有人真的问到大国师到底做了什么引得大家公愤。 却说不出了,到底当年陆家倒台大家骂贪官走狗,如今国师入狱就是妖道当权,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但也有人咬口,说什么大国师喝人血吃人肉,夜里搬出来吓得小儿啼哭。 总归都是些站不住脚的谣言。 * 大理寺,收押室。 有人提审,沈钰清被人押送出来,以她大国师和当朝圣上启蒙老师的地位,没谁真有那么大胆子动她。 至少在大理寺这些日子,不受苛责的她看起来面色还可以,只是衣服皱皱巴巴,显得有些凌乱。 她走出来,看见屋子里站着那人,也很意外。 朝中这几天因此事闹得不可开交,搅混水的刑部和御史台互相推卸责任。 最后这事居然落在初出茅庐的陆霖身上,启焕之不知道什么心思,直接提拔陆霖大理寺卿正三品官职。 全权接管大国师和当年陆敏的旧案,这也算他的让步,但关于对大国师的处罚,他不肯松口。 听到动静,陆霖转身,他一身官服白底红边,衬的五官英俊身材挺拔。 两人都没想到再见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 安静许久,沈钰清先出声,“…大人,不审讯我吗?” 她双膝一弯,要跪下去时被人一把捞起,陆霖已至她眼前,俊俏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 满面怒容近在咫尺,沈钰清突然前倾,踮起脚一个吻印在陆霖嘴角。 下一秒被陆霖推开,那种极度失望比海浪更汹涌一层一层叠加在心头,满心不甘,让陆霖整张脸扭曲到极致,他冲沈钰清狂吼,“谁都行?但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你啊?!” 他声嘶力竭,几近奔溃… 但受够了两人间事情败露的担忧和害怕,当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沈钰清比想象中平静。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那句话,只觉得声音镇定的不像话。 她说,“陆霖你别这样,我们好聚“好”散…” 陆霖推开她,回退两步,先是茫然不敢置信,慢慢变得震惊那些被愤恨冲散的理智回归,陆霖仿佛才想起,眼前的人,害的他家破人亡,与他隔着血海深仇,是他这辈子起誓要手刃的敌人! “是你吗?”直到现在,陆霖都不信,只要沈钰清说她没有,他就信。 但沈钰清伸出双手手腕停在空中,上面的锁链叮当作响,“陆霖,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 “你不是做梦都想报仇吗?现在仇人就在你眼前,不报仇你甘心吗?” “你——闭嘴!”陆霖瞪着吓人的眼睛,捂住她的嘴,死死捂住—— 陆霖气疯了,将人连蒙带拖扔进收押室,重重一把关上铁门,“看样子你还不清醒,等两天我再…” 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甩手离开。 说是收押室,其实是陆霖让人另外收拾出来的房间。 与牢房不一样,比普通房间要小,也没窗户,铁门一关,里边什么光亮都没有。 沈钰清倒情愿他将自己关去地牢里,起码比这里宽敞,她也才知道她居然有幽闭症,这房间让她觉得压抑喘不上气来。 陆霖怒气腾腾回到书房,一把将案桌上的资料全部扫在地上。 那圆滚滚的卷轴滚到他脚边,绳索掉下散了开来,他顿了下捡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伪证。 右下角鲜红的“国师金印”四个大字。 晚上的时候丘神君来了,问他怎么处置沈钰清的事情。 如今一提到沈钰清,他就大发雷霆摔了茶杯。 杨铁牛因为给沈钰清求情,现在还跪在长院外,已经三天有余,但陆霖不打算理会他。 他此时指着卷轴上的字迹,死死瞪着丘神君,“你说这些长篇大论怎么可能是她写出来的?” 他声音拔高,咬牙切齿,“她斗大的字都不认识,能写的出这些混账玩意?!!” 分卷阅读98 第52章 赐婚 陆霖又来了,来瞧沈钰清。 但沈钰清手枕在脑后,整个人朝里侧躺,不怎么理会他。 这次陆霖情绪收敛了许多,过来在床边上坐下,去瞧她的后脑勺,“还不愿意跟我说真话?” 沈钰清没动。 陆霖突然在她身后躺下来,两人身体挨着身体,是许久没有过的亲密。 但沈钰清僵硬着身子往里靠,被陆霖手臂拖出来抱在怀里,无论沈钰清如何挣扎他手劲不减分毫。 沈钰清重重睁开眼,“陆霖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陆霖将人压在怀里,脑袋抵在她头顶,“沈钰清,你到底还藏着什么?” 她脑袋朝内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段僵持纤长的脖颈。 两人僵持着。 陆霖直接扳过人下颚,“沈钰清,你急着要领罪,不就是怕我继续查下去吗!” 沈钰清周身被他控制,一动不能动,只眸色忽明忽暗,是要发怒的前兆。 陆霖一点也不怕她,阴沉着脸,“当年旧太子如何死的?老皇帝怎么会突然驾崩?你拼命想藏着掖着的东西,当真以为我查不到吗?!” “陆霖!”沈钰清胸口起伏,瞪视近在咫尺的人,咬牙,“别查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怎么够!”陆霖欺身下去,突然赌住沈钰清的喋喋的嘴。 他吻得很大力,拼命碾磨啃咬,压着人抵死缠绵,仿佛要把所有恨意都消磨在这个吻中。 直到嘴腔内尝到血腥味,才停下,恨恨盯着沈钰清,摸她嘴角被咬伤的红痕,要哭了的表情,还非得扯着嘴笑,“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深明大义?你就不要了我了吗沈钰清?” 他深埋沈钰清头颈之间,控制欲十足紧捏人后脑勺,“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沈钰清双手被束,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只得被迫仰着头。 “陆霖,是我错了”,每次两人吵架,最先道歉的都是陆霖,这次换了沈钰清。 她因为陆霖身上的寒意颤抖着,睫毛像蝴蝶煽动翅膀,细微的表情显示她在崩塌,“别查了,查下去对你没好处。” 身上的人沉默许久,周身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显得死气沉沉。 良久,他才稍稍动了动头颅,脸颊贴在沈钰清冰凉的侧脸上,“沈钰清,你还是不懂,我为什么生气。” “……” “也罢,既然你不在乎,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 嘴唇顺着耳郭往下,浓重的呼吸打在脖子上,激起一部分鸡皮疙瘩。 摸上腰的手被双手拽住,沈钰清十指几乎陷入他肉中,两个人都在抖,陆霖附身下去,声音嘶哑的不不像话,“别动,不想让我查,你最好乖乖听话…” 沈钰清一顿,抖着唇,由着那双手从指间滑出,贴着腰伸进衣服里… * 时间走得很快,转眼又是半月过去,而国师案还没丝毫进展。 最该着急的陆霖仿佛并不急迫,每日按时上下朝,除此之外,大理寺卿这个职位陆霖倒是适应的非常好,新官上任,连破两起困扰京城许久的奇案,名动京城。 其中就是城中盛传的白发魔女“食童案”,还封了南城一处打着教化民众,参与□□聚集的戏园子。 所谓在京中流传甚久的食童案,传说每到夜里,藏身暗处的白发魔女出没,专门抓那些童男童女吸血吃肉永葆青春,这在当时真实发生过,但其实是宫中一位老吊婆,信奉巫师,抓了孩童炼药。 只是这位老吊婆早死几十年了,但这个传闻却在京城依旧流行,并被有心人引导,渐渐传成大国师… 朝局上,陆霖汇报另外个案子,带着兴致,“陛下有所不知,这戏园子打着唱戏的戏码,里边全是以白发魔女作为出演主角,肆意教化民众,故意曲解败坏大国师的名声…” 他笑的不以为然,“更有意思的是,臣发现这并非民间的戏园子,里边的班主居然曾是宫中的宫角。” “这…”,李大人看了眼皇上,“陆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既是宫角,怎么会在民间表演…” 陆霖言笑晏晏,“正因为事件清奇,又涉及宫中,不然也不会拿这种小事烦扰陛下。” 启焕之没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扶手上,勘灰眼瞳幽深攻势凌厉。 许久才徐徐道,“陆卿这么问,难道是怀疑这是朕所谋划?朕——会陷害自己的老师?” 最后句话铿锵有力,撞的珠帘噼啪作响,显然他已经动了怒气。 这可不好说,但陆霖眯着眼,脸上有惊慌,说话却不急不缓,“陛下言重,微臣惶恐。” “……” 众臣子:你惶恐个鬼! 出了早朝,陆霖板着脸,身后有人呼喊,见是徐徵大人,陆霖面色稍缓,与他作揖,“徐大人。” 徐徵打量他,“陆大人初始为官,得 分卷阅读99 罪陛下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否管陆霖心中何种思量,面上谦让,“多谢大人劝诫。” 徐徵叹了声气,若是寻常这种刺头,他也不会多事,关键他家中小女每每说到陆霖便是面含春思。 明眼人一眼就瞧出她这是喜欢上陆霖了。 徐徵其实并不看好陆霖,非是觉得他木讷不足,就是太聪明了,在朝中为官,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此人心思重,常常连他都看不透陆霖的心思和打算。 差点忘了正事,“陆大人,陛下提拔你是因为国师一案,如今你跟陛下僵持不下,倒是将此事抛却脑后,大国师的案子最好尽快审下来,也好给民众一个交代。” 别的不说,陛下和陆大人,两人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争锋相对,也不知道陆霖在这事上怎么如此固执。 “有关前太子的事情大人还记得多少?”陆霖突然问。 徐徵一惊,见左右没人才拉着陆霖走去角落,“陆大人怎么突然问这件事?” 陆霖直言,“我父亲当年就是为了调查太子案遭受重重阻碍,上面给他下绊子不也是因为此事吗?” 徐徵摇头,“这件事在宫中禁传,以后切莫再提。” 陆霖觉得奇怪,徐徵大人都愿意帮他为陆家翻案,如今却对他父亲跟踪的太子案讳莫如深? “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先太子本是正统,一朝被贬起兵造反,与先皇对着干,将先皇活生生气死了?” 光是这样的原因,如何值得他父亲丢了命去查? 徐徵就看他,“听说过下血誓吗?这宫里知情者几乎都下过这个誓言,若非皇家绝对要保守的秘密,你要查就是跟这天下对着干,何况如今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何必一直放不下?” …… 陆霖回到大理寺,脚步下意识要往收押室去。 但他走了两步又顿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越是留恋就越放不下,想到这几天沈钰清待他的态度,陆霖心情沉重,相比她也是深深厌恶他的吧… 陆霖调转脚步,又为自己不耻,天底下这么多女人,非得跟她搅在一起? 管不住这颗心,还能管不住这幅身躯?(狗头) 这天午时,陆少爷又做了许久都没做的那场噩梦。 梦里黄沙漫漫,小儿妇孺啼哭不已,随着声“斩立决”,满眼尽是猩红杀戮。 他犹自看着母亲拖着残躯拽着他,质问他为何不为他们报仇—— 睁眼醒来,后背发凉,胸口一阵阵的心悸,他抚额平息半响,耳间全是午夜梦回那些凄厉的喊叫。 “陆霖哥哥!”徐莱在门外喊,似乎被官差拖住了,说陆霖正在房内休息。 陆霖沉坐了会,披上衣服出去。 徐莱与陆霖自小相识,都是京城高门府邸,常常在一起玩耍,几年没见,还是几年前会试上再次得见,加上陆霖与她父亲徐徵暗中来往密切,两人自此就保持了联系。 徐莱比陆霖小两岁,性子活泼,虽说早到了闺中女子出阁的时候,媒婆踩塌门槛也没相中一个。 她心思早在几年前再见陆霖时就丢了心,便要死心塌地等着她的陆霖哥哥归来。 在外人眼中,陆霖状元郎,当然也是配的上她的,不然家中父母怎么会允许她个未出阁的女子乱跑。 徐莱一见到陆霖,满心欢喜,如小雀儿似的飞奔而去,“陆霖哥哥,我给你带了些糕点来。” 她提着食盒冲陆霖献宝。 陆霖对这个妹妹还是很放纵的,先不说两人小时候的情谊,加上她父亲徐徵助他良多。 她缠着陆霖教她画画,还跟小时候一样摇着他手臂撒娇,杨铁牛进来就看见这幕,扭头就退出去。 “谁啊?”徐莱仿佛记得是陆霖哥哥的随身侍从,但也太没礼貌了吧? 陆霖瞥了眼门口,两人前段时间因为沈钰清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后来杨铁牛被他派去照顾沈钰清,这大理寺的人,他一个都信不过。 杨铁牛死心眼的很,他只认人不认事,对陆霖囚禁沈钰清这件事非常抵触。 可能是抱着气,平日里没什么事绝对不会来找他。 今日倒是稀奇,陆霖多看了眼,尽管心中波澜猜到可能是沈钰清的事情,但他面上不动分毫,“一个侍卫而已,没什么。” 第53章 赐婚 杨铁牛出来,嘴拙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愤怒,也深深为沈姐姐感到委屈。 心绪起伏的他并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一回到那个阴暗的铁门内,沈钰清就看出他心情不好。 “小牛,怎么了咳咳…”,她靠在床边上,说两句就忍不住咳嗽两声。 这咳嗽的毛病以前没有,现在身体倒是秀气的紧,稍微着凉就咳得很,死又死不了,活着也不舒坦。 杨铁牛快走几步,给她倒了杯茶端来。 沈钰清喝了口滋润的冒烟的嗓子 分卷阅读100 稍微好了些,她抬头这才注意到铁牛弯着唇,眼里还闪着泪花。 这孩子也相当于沈钰清看着长大,五大三粗的身材趁着那泪花实在不能看。 沈钰清不厚道的笑起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这幅模样?” 大概也觉得自己丢人了,杨铁牛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声音嗡嗡嗡的,“对不起,没买药来…” 沈钰清还以为什么事呢,忙放下杯子,招他过来坐下。 杨铁牛就坐在床边小板凳上,他没有城府也憋不住事,当即就道,“徐家的小姐来了,陆霖陪着她…” 所以,就没告诉陆霖沈钰清生病的事情,没拿到药,杨铁牛自己跟自己置气。 “你之前不是唤他陆霖哥哥吗?怎的突感改口唤名字了”,沈钰清就笑。 杨铁牛就偏开头,似在赌气。 “徐家小姐?”沈钰清偏头复述,仔细想了想反应过来,“啊,是她啊…” 她在宫中活了大把年龄了,加上之前心烦启焕之纳妃的事情,各家未出阁的少爷小姐都有了解。 想到上次从宫中出来去到陆府,那位姓陈的公子说的陆霖老相好,莫不是就是这位徐小姐吗? 沈钰清眸色淡淡,靠在床头看不清脸色,“徐大人家的小女儿,如今也有十八了吧?” 铁牛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事,一心只担心沈姐姐的身体,“要不,小沈姐姐,我背你去瞧大夫吧,陆霖怪罪起来,就说是我非得带你去的,我皮糙肉厚不怕挨板子!” 这傻小子,知道她什么罪吗就敢带她出去,这要被知道了可不是挨板子的事情。 不过他有这份心,让沈钰清凉飕飕的心口有些暖意,何况—— 她掀开被子,露出半截小腿,和脚腕上一道长长的锁链,往里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 沈钰清眸子内讳莫如深,没有陆霖的钥匙,如今她哪里也去不了。 凳子翻倒,杨铁牛猛地站起来往门外冲,被沈钰清喊住,“去哪?” 杨铁牛肩膀僵硬没说话,整个人像一具木雕。 沈钰清看他,“回来,又想挨板子?上次陆霖怎么打得你忘记了?” 他不动,现在这些孩子要靠哄才听话。 沈钰清叹了口气,“快回来,我难受的很,给你一副药方子小牛你去替我抓药…” 这话终于有了成效,杨铁牛又才坐回来取来纸笔,他的字很好看,不愧是陆霖手把手教出来的… * 杨铁牛出去抓好药,回来正好撞见陆霖送徐莱出来。 杨铁牛一看见他就将药包藏在背后,要从旁边的小门进去,被陆霖喊住。 陆霖直直看他,视线森冷,“杨铁,还知道规矩吗?” 他是陆霖一手带起来的,跟着陆霖的时间比沈钰清和陆霖在一起的时间还多,自然也知道陆霖的威严。 见他立在原地不说话,陆霖侧眼,“出去干什么?” 杨铁牛抬头看他一眼,又看他旁边的徐莱,垂下头闷不做声。 他本身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陆霖早就习惯了,也只随口一问,摆手让他进去了。 杨铁牛头也不回进了小门。 “陆霖哥哥,你对下人都这么好吗?”徐莱笑嘻嘻的问,她如今看陆霖的眼神,越渐迷离深情。 陆霖就瞥她一眼,“他不是下人。” 徐莱点点头,明白了,那肯定就是陆霖哥哥的某位朋友或者亲人。 想着下次一定要与人好好打个招呼认识,她依依不舍上了马车,又透过车窗跟陆霖招手,“陆霖哥哥,我明天还能来看你吗?” 陆霖心里挂着别的事,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杨铁牛回去就把药煎上了,不过即便在家崔晓娟也很少让他干过什么家务事,笨手笨脚总也掌握不好火候。 这火大火小都影响药效,旁的丫鬟要来帮他被他拒绝。 跟着陆霖几年,也学到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沈钰清的药,不敢随便让外人碰。 但过程有人要调用资料,不过只耽搁一小会。 再回来的时候见刚才那丫鬟在炉子边打扇,他没注意,只看药熬好了便盛入碗里端去给沈钰清。 正巧这时候陆霖也在门,两人打个照面。 陆霖似乎站了有一会了,见他手里端着的中药,顿时变了脸色,“她病了?” 杨铁牛想了想就将沈钰清的情况给他说了,又道,“病了好几天,一直不怎么舒服,今天突然咳的厉害…”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陆霖蹙眉,将药碗接过来。 杨铁牛动了动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看陆霖端着药碗推门进去。 屋子里沈钰清睡着,面色潮红,眉头紧皱,陆霖伸手探她额头温度,顿时被额头的温度吓了一跳。 好烫! 沈钰清糊里糊涂,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杨铁牛,她喘出口热气,“小牛…” 分卷阅读101 陆霖从背后将她扶起来,摸她汗湿的头发。 感觉到不对,沈钰清睁开眼,发现是陆霖,她又闭上眼睛,“你怎么来了?” 陆霖抿唇,一手端过药放去她嘴边,“喝药。” “我自己喝”,沈钰清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浑身烧的滚烫,也没什么力气,又倒回去。 陆霖接住她,看她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秀丽的眉眼,就是这个人以往有点小灾小病都让他紧张不已,现在却虚弱成这样,想着心口像被人拿着凿子凿开,空荡荡的灌着风。 “先喝药”,他声音沉沉,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恻隐。 实在没力气的沈钰清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只是那口药刚喝进去就又被她吐进药碗内。 “怎么了?”陆霖没察觉,手腕一抖,那药碗就被沈钰清打翻在地。 本就因病身体不好,被折磨关在这小黑屋内如复一日,再好的脾气都磨光了,加上沈钰清这会脑子不太清醒,想都没想就道,“陆霖,杀我简单的很,斩首取我我心脏都行,这点毒不至于毒死我!” “你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 陆霖惊愕,余光瞥见地上被药侵蚀的地表,眼皮一跳,猛地站起—— 惊骇:“药里有毒!” 沈钰清难受的很,没精力理会他,恹恹又倒回床上。 再次醒来,只觉得耳边嘈杂的很,有人哭有人闹,扰的人不安宁,沈钰清被迫睁眼,入目是藏青色的床幔。 陌生的房间,不是原来的屋子。 外边人声鼎沸吵吵闹闹,几乎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在这,陆霖气疯了,第一次对着众人发怒。 好在下药的丫鬟已经被查出,只是人也是拿钱办事,背后主谋隐藏的很好。 在这京城想对沈钰清下手的人太多了,就是陆霖一时间也没个定论,只是心中后怕,想不出其他法子,就将众人聚集,干脆来场杀鸡儆猴,活生生将那丫鬟乱棍打死! 由于杨铁牛的疏忽,知道自己差点酿成大祸,自行领罚,杖责两百,这要打下来人都得废了! 但陆霖不喊停,谁也不敢出声。 一棍子接着一棍子,棍子打在□□上的闷哼,让人心惊胆寒… “住手!”沈钰清不知何时出来,想让那行刑的大汉住手,但两人迫于陆霖威压不敢停手。 “陆霖!”沈钰清又去看陆霖,焦急,“让他们住手!” 陆霖不由分说将人往门里带,“回去躺着,你还发着烧!” 沈钰清刚才在放纵已经大概得知事情经过,想劝说但陆霖什么都听不进,一个劲将人往里推。 他油盐不进犯浑的样子激怒了沈钰清,沈钰清反手就是一巴掌落下去,“那是铁牛?他能害我?!” 沈钰清在病中,这巴掌不算重,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只是软趴趴打上去,但却令陆霖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乌云遍布。 “沈钰清,这是你第三次扇我巴掌!”陆霖忧她至极,哪想到这人反倒不领情! 沈钰清没想到他都还记得,顿时冷笑,“那是你该打。” 她转眼不想与他多说,“快些让他们停手!” 对峙许久,陆霖到底是喊人停了手,拆散院子的人,让人将丫鬟的尸体抛出去处理了。 沈钰清要跟过去看人伤势,被陆霖死死拽住,“你倒有心思关心其他人,你自己身体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差点中毒你知不知道?那是烈性毒药若是普通人沾上…” 他一连甩出好些问题,听得出他是真实在紧张。 “行了!” 但沈钰清不耐烦打断他,很平静与他对望,“做的这么假惺惺,陆霖你其实也盼着我死是不是?” “我要是死了,你就能安安心心和徐家小姐在一起”,说着,她厌恶的笑了下,“我倒是希望我真是个普通人,也希望你能给我个痛快,也好过现在被你天天栓狗一样拴着我。” 可能是长久幽闭的环境,还有病中的疲倦,夺走了沈钰清所有理智,让她变得极度尖锐。 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一切。 第54章 赐婚 这晚上沈钰清睡着了,陆霖没将人送回去放去自己的床上,而他就在床边上睁眼坐了一晚上。 这晚上他想了很多,想他和沈钰清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他们还有可能回到过去吗? 最难熬的是他一面仇恨着又放不下沈钰清,一面怜悯着又忍不住去关怀。 一边是护他成长救他出地狱又送他入深渊的深爱之人,一边是家破人亡血海深仇,那些噩梦侵入脑海,父母亲惨死的面容,一度狰狞扭曲癫狂,几乎要将他的世界崩塌… 一夜无眠。 第二日沈钰清醒来陆霖已经去上早朝,她想起昨天对陆霖说过的话,满心困惑复杂苦涩无奈彷徨。 有一点后悔说了昨天那些话。 分卷阅读102 真的是傻了,一大把年纪,还跟个小她几轮的男人犟什么脾气? 沈钰清手掌抓在头发上,抓落了不少,一根根白头发掉在被子上,是她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睡了一夜,退烧了精神也好多了,沈钰清不知道陆霖昨夜里照顾她一整夜。 看的出来这里是陆霖的房间,椅子上还搭着他的衣服,沈钰清想了想伸手取过来。 衣服上还有他的味道,沈钰清将脸深深埋进衣服里,心里难受的紧,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气他这么对待自己,气他拿以前的事情威胁自己,更气他和徐家的小姐在一起… 沈钰清远非面上看上去这么淡然,她在意极了,这个一百二十岁的老太婆,第一次这么讨厌有人碰她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被激起这么强的占有欲。 突然那门口轻响,有人进来,沈钰清猛地起身,见只是下人放上早膳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将早膳放去桌上,并准备了衣物,“大人走时吩咐过,说您身子不爽,这几天先在这边休息。” 沈钰清视线落在那衣物上,是她之前在长宁村的旧衣服,居然也被他带来了吗? 那丫鬟交代有什么事情传唤就关上门出去了,就开门那瞬间沈钰清看见门外站着许多侍卫。 她毕竟戴罪之身,肯定不能同常人一样自由,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话有了作用,陆霖总算没拿铁链拴着她,沈钰清很讨厌那种感觉,像在栓狗—— 吃过早饭她又有些担心杨铁牛,那孩子昨天因为她挨了不少板子。 想着等陆霖回来,给他带点药膏过去。 沈钰清就是这样,稍微减负的压力让她能稍微喘口气,镇定和理智就回来了,又觉得还能坚持下去。 活了一百多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天黑,陆霖才到家。 他打开门,带着满身酒气,沈钰清放下画本站起来,下意识问,“怎么回的这么晚?” 陆霖见到她,突然大步跨过来,以非常惊悚的姿势将人搂在怀里。 “说了娶你…只娶你…”,他喝醉了酒,脑子也不清晰,还以为在长宁村呢。 这话沈钰清不止一次听他说过,甚至奢侈的想过,如果没有这些事,两人真的有可能… 她甩甩头,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这段日子都好像是偷来的。 沈钰清将他扶去床上,弯腰给他拖鞋的时候,陆霖就眯着眼一直瞧着她。 突然,他起身拉着人手往床上一拽,沈钰清就势倒在他身上,天旋地转,两人上下位置转换。 陆霖捧着沈钰清的脸颊,不由分说深吻下去。 一吻毕,他大手摸着人后脑勺的头发,捧着人埋在自己心尖上。 沈钰清感受到他大手从上往下的梳理,觉得很舒服,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过。 这才觉得身体的依恋回来了,从皮肤接触甚至味道都令人回味。 “…娶你回家…说了只娶你…徐莱…” 沈钰清放松的身躯僵直,猛地抬头去看,陆霖醉着酒,视线迷离,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喜欢徐莱?”沈钰清推开他坐起身。 怀里没了人,陆霖愣怔了好半响,他是真的醉的厉害,都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可能心中被白日的事情烦扰,突然就觉得面前鹤发白眸的女人变成红衣的徐莱,忙推了她一把,“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娶你的!” 沈钰清突然被他推开,又听他说这事心中气急,起身就拧起陆霖耳朵,将人直接扯下床。 “你混账!”受知识局限,即便沈钰清气的七窍生烟,但最多只能骂出这样的话。 混账陆霖被赶下床就势靠着床榻闭上眼,醉的稀里糊涂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入眠。 但在沈钰清看来这人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事情就这样了,随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沈钰清手指发颤,以前陆霖也很受女孩子喜欢,但她知道陆霖的心思一直在她身上。 即便后来闹出这些事,她依旧看得出陆霖对她的在意,陆霖的痛苦纠葛她都看在眼里,说实话她心中并不比陆霖好受,只想怎么让陆霖好过一点,所以容忍陆霖对她乱来,她可忍了好些日子。 到头来这人居然说他喜欢的是徐莱,要娶的也是徐莱,这是什么混账话? 沈钰清越想越气,下了床提起陆霖的衣襟,“陆霖,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何时喜欢的徐家那姑娘?” 此时陆霖脑子里就是混沌,哪里听得进她的问询,闻到熟悉的味道直往人胸前蹭倒。 沈钰清嫌弃的紧,避开由着他滑倒在地,这下人倒下去睡成死猪怎么都不吭声。 本就是大病初愈,折腾一顿沈钰清也累了,她在气头上管不上地上的陆霖,干脆头朝里蒙头睡下去。 只是半夜里手掌摩挲两下,看也不看 分卷阅读103 扔了床被子下去,她到底是怕陆霖在地上着凉。 第二日陆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昨天喝了不少酒,记忆大片空白,只记得回家前的事情。 他揉着额头起身,眉间都是煞气,瞪了眼床上背对他的人。 沈钰清其实早醒了,只是不怎么想理会他,干脆闭了眼装睡。 隔了许久,一双手摸在额头上。 陆霖探她额头的温度,确定是正常的才收回手,又看了眼地上的被子,默默将被子捡起来搭在沈钰清身上。 接着门响,是陆霖出去了。 沈钰清回头,阴郁的脸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这混账昨夜说那那些话,一句交代都没有? 沈钰清气的牙痒痒,忍不住将人的衣服取过来撕咬。 是以陆霖拉开门就看见沈钰清抱着他的衣服,嘴里恶狠狠的撕扯… “……” “……” “你是狗吗?”陆霖走进来关上门,将手里的餐盘放去桌上,他应是没来的急梳头,黑顺的头发下是那双紫黑侵人的眼,此时黑洞洞盯着沈钰清,内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你才是狗”,被人发现,沈钰清脸上带着窘迫,将衣服扔去一边,迤逦的头发半数垂在床上。 陆霖的角度看出她单薄起伏的胸膛,下颚尖尖又瘦了许多。 他有些烦躁,转身打了盆水来,捏了湿帕子给她擦脸。 沈钰清等他擦,雪眸一眨不眨望着他,“陆霖,你是不是要娶徐莱?” 陆霖手一顿,视线暗沉下来,“你知道了?” 听他这口气,这事居然还是真的,沈钰清咬唇,十分不理解,“你…不是说…” 不是说要娶我吗? 想这么说,但如今她还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 以什么角度,什么立场? 沈钰清哽了下,话没说出来,手握成拳,十指往肉里陷都感觉不到疼痛。 昨日的事也是陆霖没预料到的。 不少人得知两日前发生在大理寺的事情,朝会上更是引得许多大臣关注讨论。 这事其实在京城谣传不是一两天了,但昨日大理寺陆卿为一戴罪之人杖毙下毒丫鬟,闹出的动静不小,几乎坐实了他与大国师关系不凡,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何迟迟不动大国师。 这事到底说起来不光彩,但大国师的案子拖不得了,要尽快拿出个结果来肃清朝堂才是。 这事最倒霉的要属陆霖,无形中被利用推波助澜了。 其实大国师死不死不是最主要的,而是要以此事引得陆霖大怒,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行为。 这波风气带动京城的舆论,将大国师案的风波推到一个风口浪尖。 陆霖后来冷静下来想,知道自己冲动了遭了道,但当时的情况,让他再选一次他还得这么干。 不是什么狗东西都能打沈钰清的主意,想想都不成。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针对他,清楚他和沈钰清的关系,能拿捏住他的心思的人很少。 很显然,龙椅上那人算是其中之一。 玩弄权势的人都知道,权势只会让人憎恶害怕,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个替罪羔羊。 对此这位陛下可谓是掌握的炉火纯青,一面表现的对沈钰清好,一面故意引导风气,说她□□弄权。 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最会了,明面上一口一个老师,背地里下杀手眼睛都不眨。 果然当皇帝的人,心都脏。 但陆霖万万没想到,启焕之会借用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跟他谈条件,当朝为他赐婚。 婚约对象就是徐家的二小姐——徐莱。 第55章 赐婚 沈钰清根本不清楚赐婚的事情,但心中对陆霖娶徐莱的想法反感至极,这换谁都受不了。 陆霖此时不想说这件事,取来饭食,“先吃饭。” 吃的下才怪,沈钰清满心愤慨无力,连质问都问不出口。 陆霖捏着包子都喂去她嘴前,她都不啃张嘴,反倒将头瞥向一边。 陆霖昨日宿醉本来心情不好,他憋着气,“沈钰清,你别不识好歹。” 是的,沈钰清如今能好好坐在这里都是陆霖的仁慈,若不是他,沈钰清就该蹲大牢,受那牢里的酷刑,躺那茅草冷硬的床板,尝那酸臭的稀粥,甚至还有可能被砍头。 受了陆霖的好,就要听他的话,沈钰清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以往即便最开始进宫,也没受过这样的气。 她接过陆霖的包子,咬了口,眼睛周边红了一圈。 陆霖自然看到了,但他冷硬的不想管,沈钰清生他的气,他何尝不在生沈钰清的气? “是什么时候?”沈钰清艰难的吞下一口包子,还是不甘心想问。 “你之前就和那徐家小姐在一起了吗?几年前来京城的时候…” 陆霖黑眸猛地看过去,带着质解,恶狠狠道, 分卷阅读104 “沈钰清,我还没问你和皇帝的事情!” “你和他,不只是前后辈君臣级别的关系吧?!” 沈钰清心中,只将启焕之当成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从没有过什么龌龊思想,陆霖为什么要这么问? 陆霖恻笑,“你心甘情愿为他顶罪,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若不是在乎他…” “我没有!”沈钰清急怒,她这不叫顶罪,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阵营不同,各有思量罢了! 沈钰清从来不是抱着给启焕之顶罪才这样做的,她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但这件事必须有人站出来! 那个人不是她,就是启焕之,但若是启焕之,这个天下怎么办? 何况当年的事情,启焕之下手狠毒了些,但若是后来陆敏一直不松口,下手的就是她! 沈钰清不是为了任何人顶罪,但她也逃避过,敢真的站出来,绝对是因为陆霖。 因为陆霖她回到了京城,因为陆霖她站出来承担当年的错误,她想的是,以她来换陆霖的委屈和愤怒,给他想要的公平,平息众怒,至少让陆家的亡灵不会显得这么凄惨苍凉。 陆霖扳着她的肩,冷面凝霜,“说的冠冕堂皇,你不就是仗着我对你下不了手?看我被你耍的精神分裂很好笑吧?我总归全部心思都被你引导,落在你的手掌心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松手起身,凛然立身,视线绝然,“沈钰清,你除了眼瞎还没有心!” 沈钰清眸色收缩惊颤,隐归有黑云翻腾,连带座椅家具都在抖动,而陆霖就这样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留给沈钰清的是紧闭的大门和一室的寂静。 良久,沈钰清一拳砸在床间,泫然欲泣,她想说,她有心,只是早给了一个叫陆霖的人,全给了他! * 许久不见的丘神君来了,见到喝闷酒的陆霖,直言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小驸马吗?” 昨日里启焕之给陆霖赐婚,连带还提拔了徐徵,收其儿女为外姓郡主,名讳“长平郡主”。 陆霖这正要娶了徐莱,可不就成了驸马? 但陆霖非但不领情,直接取了剑来与丘神君对打,仿佛要将宣泄心中不畅快。 他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丘神君很快吃不消他的剑招,被逼的节节败退。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打了,你也别将气都往我身上撒”,丘神君忍不住收了剑作降。 “都没用!”陆霖扔了剑去桌上,冷着脸坐回去喝酒。 丘神君桃花眼一挑,坐过去掏出把折扇在眼前摇晃,“谁能逼的过你啊,这才上京多久,权财地位美娇娘都有了,家里还有个地位尊贵的小情儿。” 陆霖最忌讳有人开这种玩笑,当即比着剑去他脖子上,咬牙,“丘哥,我警告过你别开她玩笑!” 丘神君低眉瞥了眼剑尖,笑呵呵推了开来,“说来我开过她的玩笑确实不少。” 他回忆道,“你可记得当年我带你走,她千里迢迢来寻你,便是用的那双眼睛来换你。” 陆霖身寒,明显这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丘神就笑,“你也别这般阴森的瞪着我,当年若不是为了帮你试探她好坏,我怎么可能出此下策。” “所以你就瞒着我,你跟她联合起来骗我!”陆霖最信任的人和最爱的人,联手骗他! 这些年丘神君一直暗中帮助陆霖,为他做了不少事,两人从福州到京城,这人竟然一丝一毫没让他发觉端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丘神君此人,虽然玩世不恭,但最是信守承诺,答应了人的事就要办到。 何况丘神君早发现当年陆家事情不简单,他要的是翻出背后的真相,一举摧毁最大杀手组织“暗夜”! 丘神君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知道陆霖下一步的计划,他相信陆霖的志向也不单单在于复仇。 但陆霖却犹豫了,有些人心中一旦有了记挂,做事就瞻前顾后,不能像以前那么洒脱。 “呵呵”,丘神君笑嘻嘻开玩笑,“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大状元怕了?” 见陆霖不说话,丘神君收了扇子,敛去笑意,“陆霖,你不会真想收手吧?”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俯视陆霖,“沈钰清你不愿意动我理解,但那狗皇帝……” 有人过来,陆霖让人噤声,是下人来换茶。 待人离开,陆霖再看向丘神君,眸子警惕,“丘哥,十几年都过来了,你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何况陆霖目前,也是有心无力,前有沈钰清制衡,后有启焕之虎视眈眈。 上面很清楚他目前很难抉择,要么动沈钰清,要么就必须拉拢徐徵,而以他目前的处境,若要再次得信徐徵大人,就必须答应与徐莱的婚约。 所以走错一步,敌人就会拿千万步来压你,这场看不见的较量,端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说到底,陆霖怎么都放不下沈钰清,丘神君站起来,久久也是无话可说。 分卷阅读105 “丘哥…”陆霖唤他,很是隐忍,即便两人不同小时候亲昵,但丘神君一直是他心中值得信任的大哥。 丘神君摆手,这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的小弟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一路走来,他也很难,丘神君总是理解这个弟弟的,只是有些东西,是该有个结果了。 丘神君离开了。 不知怎么陆霖总觉得心中不安宁,天空黑压压仿佛要下大雨,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夜里陆霖不知道怎么面对沈钰清晚上睡的偏房,半夜里,有人敲门,“大人出事了!” …… 这晚上,陆霖进了宫。 大殿上只坐着启焕之一人,别的连宫女太监都没有,他偏着头瞧进来的人,“来了?” 他披着头发,一身黑纹龙云龙袍端的那身贵气犀利直上云天,陆霖走进来笔直的站在大殿上,眸色沉敛入水,脸上丝毫看不出端倪,也是青年当中当中翘楚。 两人都特能沉得住气,谁也不开口,气氛一时间就有些紧张压抑。 启焕之就笑了下,“陆卿这么晚来找朕,不会就是为了跟朕一起欣赏月色吧?” 这人先让人放出消息,分明是他引来陆霖,陆霖颔首,“陛下,微臣确是为了丘神君而来。” 两个时辰前,陆霖得到消息,丘神君胆大包天,居然趁着夜色进入皇上寝宫行刺皇上,事迹败露后被捕,这消息目前没有传出去,先到了陆霖这里。 启焕之背后用意可想而知。 “陆卿与丘神君当真兄弟情深,来第一件事不问朕如何,倒先关心起那逆贼!” 陆霖跪下,启焕之随之站起身,绕着大殿走上一圈,幽幽说起另一件事。 “听闻陆卿对我给你的赐婚不甚满意?” 说着他阴恻恻的看过去,“陆霖哪点不满意倒是给朕说说?这京城女子多得很,总归有个合你口味。” 说来说去,他反正就想给陆霖安排一场婚事,让他绝了对沈钰清那门心思。 两人各有目的,来去这么打太极没意思,陆霖抬头,“敢问陛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话沈钰清也问过启焕之,启焕之此人心思深沉,出手狠绝前后做派颠倒根本让人捉摸不透。 就像他能对沈钰清千依百顺,恭敬有加,也能背地里派人刺杀下毒,他待沈钰清不能说不好,但也会故意引导人心,让大家对沈钰清怕而不敢接近,更是产生许多说不清的误会。 都是野兽,想法大相径庭,陆霖心中有个猜测,这人难道只想沈钰清为他所用将其困在宫中一辈子吗? 若是这样,陆霖低头骤然冷目… 他想的没错,启焕之从头到尾,除了权势以外,他要的都是沈钰清。 一直以来,他与沈钰清都在一起,两人互相陪伴,这宫中的日子才不会显得这么寂寞。 他不愿意娶妻,也是因此,但后来娶妻,同样是因为沈钰清。 他在乎沈钰清,沈钰清却只在乎这天下,那样高傲的人,不肯回头看哪怕他一眼,如此的冷心肠… 启焕之当时就想,若是夺了她的权势,让这天下人背叛她误解她她又当如何? 是以他在宫中架起一座牢笼,要让她知道,这天下除了他启焕之身边,别的哪里也去不了… —— 第56章 赐婚 说到底就是自私,极度自私,只想将人咱为己有,和先前的陆霖一模一样。 “怎么样,陆大人,朕与你做个交易如何?”启焕之言笑晏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主动权早就不在陆霖手里了,他如今还能说什么? … 宫中有传言皇帝遇刺,但不知真假,上面没放出消息,但朝会陛下如常参加,看脸色没什么变化。 但有人注意到大理寺卿陆霖陆大人没参加,就有人调侃,“婚期在即,想必是激动的连朝会都忘了,陆大人到底也是小年轻,能理解能理解的。” 说着此人看向徐徵,微微一笑,“是吧,徐徵大人,您待那小子亲厚,以后可成了他亲丈人了…” 这事稍微走心的都知道这门亲事闹出的不愉快,此人还拼命添油加醋,到底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说话也不避讳。 徐徵脸色不愉,“微臣并未特意偏袒何人,只是以事论事。” 说来徐徵此人,深懂为官之道,做人也是个让人拿不出错误的老滑头。 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那么一两道不能触碰的底线,其女徐莱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陆霖要好好应承下来,又有天威授意,这门婚事当然皆大欢喜,毕竟徐徵深知其女对陆霖的心意。 但偏生陆霖居然不喜,昨日的朝会上当场翻脸,让大家谁都不好看。 徐徵一直觉得陆霖虽然狂妄,但也是这辈青年中难得一见的人才,倒是因此事与他生出间隙。 启焕之默不作声,看着底下臣子 分卷阅读106 你来我往,觉得颇有意思,消弭这些日子的沉寂,心口突地又舒坦了。 “徐大人和陆大人,一位是我启凰元老大臣,一位是后起新兴之秀,能成亲家,朕高兴!” 他大手一挥,“赏,朕重重有赏,也当提前恭贺两位新人…” 徐徵心下木然,原本还想因此事上奏,但听皇帝的口气,要收回成命是绝对不可能了… 而此时,陆霖正被人带着去往慎刑司,带他的人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魏青。 陆霖认识他,在长宁村见过,来陆宅里修缮热炕的青年男子。 现在看来他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那里,那当时另一位男子想必就是当今皇上启焕之。 那段时间沈钰清状态不对,想必当时她就猜到启焕之的身份。 很多被陆霖忽略过的细节都想起来,沈钰清曾确也多吃试探过他,只是他不曾想过事实是这般惊悚。 魏青打开牢门,陆霖弯腰进去,丘神君双手排开被人绑在墙上,身上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魏青没进来,房内就陆霖和丘神君两人。 丘神君听到动静,抬起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虚弱道,“来了…” 他笑了下,疾喘两口气,“只恨没能…杀了那狗皇帝…让你看笑话了…” 陆霖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早该想到的,以丘神君的脾性,真的有可能鱼死网破。 怪他,怪陆霖自己没注意到。 “不怪你…”可能是笑着牵连身上的伤患,丘神君疼的龇牙咧嘴。 他睁开那双桃花眼,里边没有潋滟的色彩,而是带着仇恨,“是那狗皇帝故意露出破绽引我动手,给你添麻烦了陆霖,大哥对不起你…” “……” 陆霖顿了顿,再次抬起的眼肆意张扬坚毅无双,“大哥你说的对,是我因儿女情长忘了初衷,大国师不除,国师制度一日存在,暗夜还将成为皇权敛权威慑于无形的杀人武器。” 丘神君拼着伤痛抬眼,眸子黑亮,讶然一喜,“陆霖,大哥果然没看错你!” 许是上面早有交代,陆霖救下人,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慎刑司。 外边有陆霖早准备好的马车和钱财,扶着丘神君上了马车。 丘神君不知道陆霖与启焕之交换了什么条件,但绝对不简单,他自责又担心,但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左右只道,“陆霖你…你保重。” 陆霖点头,交代完车夫,一路护送丘神君离开。 在他眼皮子下不会怎么样,但出了京城,以陆霖对那位的了解,再派人暗杀也不是没可能。 将人一路送到城门口,往后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这位丘家大哥。 此刻陆霖一点不觉得松口气反而压抑至极,心口阵阵传来的心悸感,现在宫里的人大概已经到了大理寺。 他一直没敢说,他拿来交换丘神君的人是沈钰清。 大理寺内,突然闯进一伙人,侍卫根本挡不住,几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突然踹开沈钰清所在的房门,不由分说要来抓沈钰清… 陆霖赶回大理寺时,刚下马就有丫鬟匆匆跑出来,“大人,大人大国师她…” 猜到她会说大国师她不见了,陆霖一点不意外,也不惊慌,黑眸里只剩下灰暗和无动于衷。 没想到下一秒,那丫鬟大叫,“大国师她跟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打起来了!” 陆霖赶到的时候,那群人全被击毙,屋里屋外瘫倒的都是。 房门大开,沈钰清头发丝都没乱一根,她站在门内,抬起那双白眸遥遥与陆霖对望。 陆霖心跳的很快,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来,差点忘了,沈钰清并非什么手无寸铁的弱势群体。 相反她很强,原本她可以随心所欲想要去任何地方,只甘愿被困这一小小天地内。 她大概知道自己只能在这小房间内活动,即便动手,也没越界半步。 “陆霖,他们怎么突然都要抓我?”,沈钰清偏头不解。 陆霖走上前,面上端的一副沉静如水,却在沈钰清转身的时候突然下手,以手为刃,砍在人脖子上。 下一秒,沈钰清就倒下去,被陆霖接在怀里。 陆霖抱起人,面无表情出了房间,后来有人回忆到陆霖当时仿佛死了爹娘的表情,都是摇头。 * 最近的京城里倒是热闹的紧,不少人谈起礼部尚书之女和大理寺陆大人的亲事。 “听说是皇上赐婚,那可给足了陆大人面子。” “你是没瞧见,那宫里的礼箱一箱箱往徐府送呢,瞧的人那叫一个眼红…” “那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国师案最后怎么样了?” “嗐,还能怎么样,据说人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地下牢狱,那人口头极硬,打死不认罪你说怎么办?” “哎何必呢,吃这些苦头,听闻那大理寺的牢狱可不好待哦…” … 分卷阅读107 稍微知情的,都知道这牢狱里的大国师非彼大国师,只是披着大国师皮囊的顶罪者。 真正的大国师早就被换去宫里了。 牢狱里不是别人,正是福州现太守刘茂,当日殿试上为陆霖出来作证之人。 同样也是他当年收集陆家贪污伪证资料,害了唐浩妻儿老小一家,后又将唐浩制成人彘。 本身这样的人能站出来为陆霖作证已是让人大跌眼镜,他们不知道正因为陆霖将他当年用在唐浩身上的手段全部用在他身上,这人虽然不在乎妻儿老小的生死,但却是极度怕死的。 最怕死的像唐浩一样惨烈。 陆霖当初答应过他,只要答应作证,就放他一命,确实是饶了他一命,但真实的却是生不如死。 陆霖折磨人的手段多得很,让这牢狱里每日都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沈钰清睁眼就回了自己寝宫。 启焕之正拿拍着给她擦手,这动作很暧昧,沈钰清挣扎想收回手。 “别动”,启焕之捏的很紧,从她每根手指都擦拭了,指缝里都么放过。 沈钰清收不回手,全身软绵绵的就知道自己又是中了药,应该是类似软骨散一类的药物。 感觉到她的沉默,启焕之抬起灰色的眸子,抿了抿唇,“不问问你为什么回来了吗?” 沈钰清睁着白眸,想到昏迷前脑后一疼,是陆霖接住了她,再结合之前那伙人随便闯进来,猜到是陆霖授意,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啊? 为什么她养得这些狗玩意,没一个好东西啊? 启焕之掐着人下颚将人脸口偏过来朝着他,又拿着帕子给她擦脸,那帕子从沈钰清眉毛到嘴角,再到脖子,他很细心,动作不慌不忙,像在享受。 却令沈钰清打了个寒颤。 “又是你下的药吗?”沈钰清问。 她用了又,启焕之就笑,“上次我下在茶里的药,你果然发现了。” 他全然没有被人发现的尴尬,反而很高兴,总归懒得他来解释了,他龇出一口白牙,“陆霖把你换给我了,你现在是我的了沈钰清。” 沈钰清想吐他一脸,瞧啊这些狗东西想的什么玩意,她是物品吗换来换去? 但她生生忍住了,现在的启焕之看着很没有理智,她不想激怒他。 启焕之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来解沈钰清的衣襟。 沈钰清白的透明的手搭上去也是徒劳,她没有力气阻止,“焕之,我辛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对我?” 悲伤到极致的语调,令启焕之停顿了下手。 他睁着迷茫的灰眸,里边仿佛空荡荡的,带着小时候的稚雅。 他问:“陆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个样子的启焕之让人心惊胆寒,沈钰清觉得他疯了,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世界疯了。 不然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这一定是在梦中吧? 第57章 赐婚 这殿内一个人都没有,沈钰清后来几乎是放弃了,觉得要完犊子了。 不知道门外的宫女如何找来这里来的,她停在门外,“陛下,太子病重,娘娘让您立即回去一趟。” 沈钰清感觉到身上启焕之僵持了下。 门外的宫女大约没听到动静,又唤了一声,“陛下?” 事关一国太子,启焕之再昏头也是回了神志,他起身捞过被子给沈钰清盖上,他没看沈钰清的神色。 沈钰清觉得事情闹成这样他大概也是无颜见她。 直到人走了,门外刚才通传的宫女却是马上走进来,立身床前,“大人奴婢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沈钰清恍然不记得自己在宫中有这么一号服侍自己的宫女。 她大抵是瞧出来了,“奴婢叫紫竹,原本是娘娘宫中的,最近才被调过来。” 这宫里只有一位娘娘,就是皇后姚氏,说来这次沈钰清还要感谢她,她歪了下头,“扶我起来。” 紫竹依言,沈钰清坐起,哑着嗓子,“去,拿我殿内第二间屋子里架子上的红色药瓶。” 吃了药,感觉到力气慢慢回笼,沈钰清才有活过来了的感觉。 “今天的事情不许传出去”,这屋子里只她和紫竹两人,说给谁听可想而知。 紫竹跪下,“紫竹谨记,绝不多嘴!” 沈钰清无力摆了摆手,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想她是什么时候遇到启焕之的? 他五岁,还是六岁?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那时候启焕之的母亲洛妃还在,她师父刚去世不久,她幕后接手大国师的位置。 也是那年,在一次宫庭围猎日上,沈钰清伴架在侧,后不慎被林中毒蛇袭击,当时身在林郊,随行御医尚未赶来,便是这位洛妃不惧身份地位,一口一口帮她将毒血吸出来。 洛妃是胡人,作为启凰的附属国被送 分卷阅读108 来启凰和亲。 沈钰清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皇四子启焕之,那时候的启焕之还是个只敢躲在母亲后边偷看的萝卜头。 沈钰清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小孩,因为比起其他尊贵的皇子,他显得太过矮小瘦弱,眼里总是一副揣揣的样子,胆子小腼腆的他在路边摘来一朵野花,偷偷放来沈钰清跟前。 因为这次,沈钰清注意到这个萝卜头,后来三番五次见他受宫中几位皇子欺负。 沈钰清就动了恻隐之心。 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启焕之因着母亲胡人身份,在宫中并不受宠。 在启凰先祖皇那代,胡人是启凰最大的敌人,后来十年征兵讨伐,才将胡人赶出国土。 而且当时宫中流传着些不入流的传言,加之先皇对洛妃母子两格外冷淡,加剧宫中上下有色眼光。 这些人对这对母子多有恶意呢,沈钰清还记得,一次她从国学讲堂出来,见到这孩子被人用绳索拴在门口的圆柱上,像狗一样蹲着,见到沈钰清他居然先冲她汪汪叫上两声。 有人教才会这么做,但五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这行为多具羞辱性,是以他唤了后就埋头不看她了。 这会刚下课,来往的太监宫女何其多,但没一人管这事。 沈钰清将他从柱子上解下来,当问起是谁这么对他的时候,他反倒害怕的不敢声张。 当天晚上沈钰清带他回去,将这事告诉了他的母妃,沈钰清哪里晓得,洛妃听了反倒将自己的儿子打一顿,洛妃自小生活在草原上,生性豪爽,骑射箭术不输启凰男儿,但却不会带孩子。 在他们胡人心中以强者至尊,受家族崇尚武力的思想影响,反倒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但洛妃非是不给自己孩子撑腰,揍了启焕之后就拿着鞭子去找人麻烦,她那个脾气将宫里皇子揍了个遍,宫妃拦都拦不下来,引得先皇大怒,要将其绑去冷宫罚跪半年。 沈钰清事先并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般严峻,虽然后来几番波折,也用了些手段总算将人保出来。 至此她和洛妃的关系才变得亲近起来。 后来洛妃自缢,皇四子被几个妃子踢皮球,沈钰清就主动跟先皇将人要来了。 沈钰清会待启焕之如此容忍,很大程度上因为怜悯他童年的遭遇,当年洛妃为她吸蛇毒,幼年的启焕之递来的那朵小花,沈钰清都觉得很美,是真心实意心疼这个孩子。 这一答应,就是二十多年,她眼睁睁看着当年只她小腿高的萝卜头,长成现在比她还高的成年男子。 他落魄、上位、娶妻、生子等,沈钰清全部都有参与,自认还是一名合格的监护人。 能做的沈钰清全都做了,她不欠启焕之什么,可是为什么启焕之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抓破头皮也想不出为什么! 国师殿的大门一连关了半月,若没有沈钰清的同意,谁都跨入不了半步。 启焕之天天都来,每次都只能在门外站一会。 若是碰上沈钰清不开心,国师殿外还可能招来云雨,淋的人七荤八素。 启焕之被淋了好几次,回去生了大病,但无论宫女太监如何祈求敲门,都得不到里边半分回应。 沈钰清硬起心肠了,当真不会顾及半分情分。 启焕之病了的这些日子里,都是姚氏在照顾他,看他脸色苍白还要去往国师殿,姚氏第一次哭了。 姚氏性子本分,但也很坚毅,嫁过来从不招惹是非,将皇太子也养得极好。 即便知道夫君心思不在她身上,即便宫中流言蜚语数不胜数,但她都不曾哭过。 此时却因为启焕之不爱惜身体,对一人执念至深而哭诉,“陛下,大人如此,您…就别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劝诫启焕之,何必呢,真的何必呢… 启焕之病重,脸色上还带着苍白,卧床已久,太医说了不能出去见风。 今日外边又是个大风天,保不准一会还会有场大雨,此刻他却偏要往那国师殿去。 皇太子启雪昭也跑上去抱住启焕之的腰身,“父皇,你身体不好,儿臣待你去看国师奶奶好吗?” 启焕之顿了下,回头看向妻儿,稳了稳神,“今日日子特殊,定是要通知她的,不然又该责怪我。”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孤寂,什么都倒影不出来,也许是生了病的原因,嘴唇有点干,整个人没有以往有锐气,反倒透露出一点颓废。 他非去不可,姚氏知是阻止不了,也是咬唇,去内殿给他取了件防风的披风。 姚氏温柔,手指轻轻给他将披风拴上,完了还抚平了褶皱的地方。 “谢谢”,启焕之对她道谢,两人挨得很近但心又离得那样远。 见他转身离开就走,姚氏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憋了半天的晶莹落下来,夫君,夫君啊,你回头看看,我们都在,都在啊… 国师殿外的落叶无人扫,自从这边总是出现极端天气,宫里的宫 分卷阅读109 女都不敢接近。 那深红厚重的大门很是庄严,启凰从始,大国师的地位高,从这座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大殿都看出来。 历史长河上,从这里走出的大国师不少,在启凰千秋万代的历史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如今也是衰败了,再也没有以往的恢弘,只剩凄凉和萧条。 启焕之斥退随身太监,瞧了眼那大门,转身在台阶上坐下,“老师,知道你不想见我,但今天是陆霖大喜的日子,你也不出来见见他吗?” 里边没动静,启焕之就自言自语,“我与他做了交易,你肯定不知道,我答应了他什么。” “我答应他要是他答应与徐家小姐成亲,我就将当年的旧太子案说给他听,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纹丝不动的大门突然从里边拉开,里边是许久不见的沈钰清,她一身黑衣,面若冰霜如同鬼魅。 她定定盯着启焕之,“你答应他什么你再说一遍?” 启焕之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红了眼眶站起来,“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见我了。” 沈钰清看着这个高她许多的男人,心口突突直跳,忍了半响,压不住一巴掌呼啸而去。 她怒极,“启焕之,你娘当年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启焕之摸着脸,沉默许久,“记得。” 沈钰清张开眼,内里黑云耸动,从没有过的怒气,几乎咬牙切齿,“你记得个屁!” “你娘拿命换你活,老皇帝因为你杀了他亲生儿子,老一辈拉着整个皇家为你陪葬,你呢?!” “启焕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你…”,沈钰清气急攻心,捂着胸口说不下去,肝肺一点点抽痛,那滋味难以言喻。 启焕之忙上前扶着她,“沈钰清,沈钰清你怎么样?” 沈钰清摆手,反手扯着他衣襟过来,“我当年养你,不希望你能有多大出息,只想你能活得舒畅点…” 她说着鼻尖居然有热流淌下来,丝丝缕缕的鼻血流进嘴里,将启焕之看的惊愕至极!!! 而沈钰清还在喋喋不休,“可就是这点你都做不到,你心思深沉你心狠手辣,你做事不顾后果杀人做绝,你…呕咳咳…” 大口鲜红从嘴角喷涌而出,将启焕之惊颤在原地,他颤抖无措,“别说了沈钰清,沈钰清你别说了我错了,我知错了…” “闭嘴!” 沈钰清凶恶的很,仿佛要将最后口气连带声线撕扯嘶吼出来,深红着眼,仿佛地狱里来的恶鬼。 但很快这口气耗尽,她倒在启焕之怀里,声嘶力竭,“把我令牌交出来,把暗夜给我,带我去找陆霖……” 第58章 旧事 陆府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天是陆霖迎娶徐尚书的女儿徐莱的日子。 京城多半权贵都在,来往客人贺礼络绎不绝。 此刻宫内一辆马车疾速而出,马车内启焕之抱着人,“老师,老师你怎么样?” 他吓傻了,走的时候连太医都来不及带。 沈钰清此刻感觉还不错,脑子里清醒的,胸肺上没有之前的刺痛感,但启焕之之前看她大口吐血的样子,绝对有问题,觉对不是现在看着这样平静。 这半月来,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启焕之突然很害怕,将人抱紧了,“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我都听话。” 沈钰清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人头发,视线有些放空,也落不到个实处。 “你和我说说话啊!” 启焕之带着祈求,严重思忧一顿不顿落在怀里人身上,生怕人一转眼就从指间溜走了。 沈钰清动了动僵硬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喘了口气,“说什么,还没到吗…” 启焕之匆忙看了眼窗外,慌乱:“就到了,就快到了。” 沈钰清点头,“好,扶我起来。” 启焕之扶起她,沈钰清深吸口气,恢复了些气力。 甚至有闲心低头整理着装,她今日穿了身与往常迥异的黑衣,是以刚才大片大片的血迹都看不出来。 她靠在马车车壁上,突然道,“焕之,皇后待你好,以后别再冷落她了…” 她歪头:“你做过的混账事我也不追究了,但你认错是真心的吗?” 启焕之点头,颤着手给她擦眼角流出来的血泪,唇咬的死紧,“我错了。” “以后还做吗?” “…不做了,再也不做了。” 沈钰清喘了两声,看的出来的虚弱,“你总说我厚此薄彼,我照顾你二十多年,待陆霖短短几年…” “在我心中,你和他都是我最亲密最爱之人,但你们在我心中的爱不是一样的…你明白吗?” 她这些话像是在交代遗言,令启焕之心肝俱颤,后背像是爬上毒蛇,狠狠打了个冷战。 “别说了。” “我要说”,沈钰 分卷阅读110 清望着他,“让我说完…” 马车咕咚咕咚到了陆府外,外边鼓声锁啦声齐齐响起,仿佛在迎接沈钰清。 但沈钰清知道,这欢呼不是留给她,而是另外的姑娘。 巧合的是她与徐莱的娇子刚好一同到陆府外,外边熙熙攘攘都是人,有人找来怪这马车挡了道。 启焕之不知道沈钰清要做什么,想来扶她,没想到沈钰清径直推开他,“下边的路我自己能走。” 她浑身上下整理妥当,除了脸色苍白如纸,其他的看不出不妥。 她先下了马车,对面的锁啦声越来越响,伴随着鞭炮声,不知谁喊了声,“迎新娘子咯!” 陆霖被人簇拥着出来,遥遥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的沈钰清。 他步子不稳跌倒两步,沈钰清已经到了他身前,旁人分开条道,都不知道这女子是何人? 但也有大臣看出什么,指着她皆是惊颤连连。 沈钰清此时顾不得旁人了,一双白眸只上下打量陆霖,他一身红绸,眼下有青影,胡茬都没刮掉看起来新郎官有点憔悴,此时紫黑的视线里清晰倒映出沈钰清清丽的容貌,只是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陆霖平日里最臭美的人,是决不能容忍身上有一丝一毫的不妥,此时居然泛着一股傻气。 “噗嗤——” 沈钰清低笑,“你穿红衣服不好看,好丑。” 是她见过陆霖最丑的样子。 陆霖张了张口,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沈钰清偏头打量周围,眉头笑的弯弯的,露出一对小酒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难道不是你要娶的人吗?” 此话一出,周围倒吸一口凉气。 陆霖像是不认识沈钰清了一般,眼前的女子看似甜美,笑意盎然,但说话确实古里古怪。 那边新娘子许久没人来接,跟着的家丁过来询问情况。 沈钰清直接就回复,“他喜欢的是我,是我沈钰清,他娶不了别人。” 这番口出狂言,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许多人都变了脸色,当即有有人指责,“哪里来的疯婆子!” 陆霖抬手阻断他人苛责,看着沈钰清,“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你娶我”,沈钰清直直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陆霖,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陆霖蹙眉,深吸口气,“沈钰清,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当时那是我…” “我管你误会不误会,陆霖你娶不娶我?”沈钰清问的直接,毫无转折也无一丝耐心。 有人就道: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闹事的吧?” “嗐跟她多费口舌,赶出去就是了,耽误新人吉时…” “陆姑爷,解决一下呀,我家小姐还等着呢,就让人看笑话呢…” …… 周围吵吵闹闹,沈钰清听得不耐烦,袖子下撒了什么出去,刚才闹得最尖锐的几人都纷纷被禁了声。 她很少会在公共场合下用香,做事也不会这么不顾及人。 陆霖觉得她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这里人多,相信有不少人认出沈钰清的身份,陆霖怕事情这样下去继续发酵,同样也是出于对沈钰清的考虑,想先将人带下去再说。 此时徐家小姐一身红衣从轿子里出来,她红着眼追出来,“陆霖哥哥,你要去哪?” 陆霖再怎样身上还穿着这身婚服呢,既然答应迎娶徐莱,若是今日将新娘子放任在此,以后传出去姑娘的名声该如何?何况已经到这步了,没有回头路了。 陆霖劝说沈钰清,“你先回去府里好不好,我一会来找你。” 沈钰清不动,“我回去,然后让你跟这位徐姑娘成亲吗?” 被她清凉透彻的视线看着,陆霖居然有种无所遁迹的感受,他觉得沈钰清今天给他的难堪,是在报复他。他一直觉得沈钰清虽然顽固,但还算识大体,断不会想到她能做出这些事来? “你一定要这么…”,陆霖此时不禁也有些恼怒。 “要我还是要她!” 沈钰清滴水不让,顽固至极,因为激烈的言辞脸颊上居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徐莱过来挽过陆霖的手臂,有些害怕他真的将自己抛却。 “陆霖哥哥…” 陆霖没动,这时候却看见马车上的启焕之,再看沈钰清,就笑了声,“你们来看我笑话来了是吗?” “沈钰清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陆霖气势下来,如同变了个人。 他睨了眼启焕之,再深深看了眼沈钰清,冷着脸牵起徐莱的手绕开沈钰清,径直进了陆府。 由此陆府里唢呐声又起来了。 而此时身后突然重物倒地的声音,人群里惊呼,陆霖心有所感,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启焕之从车上奔下来,一把抱起地上的人,周围大臣惊见,连忙叩首,山呼海啸直呼皇上。 启焕之 分卷阅读111 额头青筋直冒,声嘶力竭,“叫御医,御医!!!” 徐莱感觉牵着自己的手松开了—— “陆霖哥哥?”她迷茫抬首。 身旁陆霖仿佛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隔着遥遥的距离,一双眼里只有那一人,他人都成了配角。 沈钰清知道自己倒下了,但意识是清楚的,她很清晰听到启焕之的声音。 周围乱成一锅粥,她很快被放去另外一个安静的地方,她听到有人慌慌张张在找大夫,找御医。 这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因为她而忙碌起来。 你看她还是很能折腾的,随便制造些麻烦,就让这些狗东西忙的团团转。 不让她好过,不给她留面子,威胁她,拿铁链拴着她,将她当成交易的工具,这些仇她可都记得呢。 她可记仇啦,都留着这最后一波,好好报复回来。 任性果然舒服啊,心里舒畅了,就让她任信一回吧,反正是最后了… 陆霖跟着进了房间,顾不上以下犯上,当即抓着启焕之的领口,“人怎么了?她怎了了?啊?” 几位大人来劝,被陆霖挥开,陆霖癫狂,“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没人能回答他,启焕之也不能,只好一个劲催促,“太医呢!还没来?治个病这么慢朕要他们有何用!” 陆霖要去碰床上的人,被启焕之一把扯开,“你有什么资格碰她!” 陆霖当家给了启焕之一拳,这一拳将启焕之惹怒了,直接上前跟人对打,撞得满屋子狼藉—— 有人劝架,也有人注意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等等,都别打了,人醒了,醒了——” 两人一同停手,齐齐看去,沈钰清静静看着他们,“打啊,怎么不继续打?” 在沈钰清的要求下,除了陆霖和启焕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我有事要说,你们都过来”,沈钰清动了下,立刻被陆霖捧着头扶着坐起来。 好在她脸色只是苍白,精神看起来还不错,陆霖稍微放了心,“一会等大夫来看看再说。” 沈钰清摇头,“这件事很重要,我曾也承诺过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将所有事都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当年旧太子案,还有暗夜组织…” …… 作者有话要说: 提一句,下文也要提到:千里血誓,万里蛊香,拿人血和暗香起誓,背叛誓言,灵魂必遭反噬。 第59章 旧事 被人人三缄其口的当年旧太子案其实没有外人猜测的那么复杂。 但却是牵连皇家三代的皇家丑闻。 这事还要从先祖皇说起,那时候启凰还没有这么强盛,随时面临外敌入侵,内里当权者也是争锋不断。 那时候的的大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运测国运,激励民心,为皇帝制造长生不死药,背地里还要为统治者除掉一些拥有不同声音的势力。 这几乎是被统治者默认的,每个朝代更迭都与大国师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这样下来有好处,至少保证启凰内里权势高度集中,有更多精力能应付外敌。但无形中也加剧了皇嗣争夺权力的斗争,在当时为了上位,各方势力无所不用其极。 加之有异人在背后支撑,有可能今天还活得好好的人,明天就死了,各种诡异的事情都有发生。 但无疑最终留下来的,就是最有势力的统治者。 当年先祖皇有两个儿子,都非常优秀,老大成为后来的先皇,老二则是当年威震全国的镇国将军。 这位将军骁勇善战抵御外敌,为启凰戎马一生战功赫赫。 但最终却落得个功高盖主被统治者隐秘处死的下场,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这件事知道的都以为将军客死他乡,是战死,但沈钰清知道,当年接受密令动手的是她师父,上一任大国师,启将军死在战场,用的却是香道,最后连尸体都没带回来。 当时候沈钰清还不知道,启将军在宫中留有子嗣,那人便是启焕之。 她也是后来才知晓,当年的皇四子启焕之不是先皇亲生儿子,而是洛妃当年与启将军生的小孩。 洛妃以和亲名义嫁给先皇,但她真正爱上的却是骁勇善战的启将军,加之当年先皇忌惮她胡人的身份,两人从未在一起,有缘的是启将军在一次马术骑艺表演上认识洛妃,并欣赏她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才艺。 同样是天涯沦落人,也或许是深宫长久的寂寞,让两人竟然互相心生好感,就这样在一起了。 上天不会可怜这对有情人,不久就传出启将军的噩耗,包括洛妃后来突然查出身孕,先皇与她无爱,又怎么会猜不出实情,无论是出于对皇家颜面的保护,还是对弟弟的愧疚,先皇迟迟未动洛妃母子,甚至允许启焕之以皇子名义养在宫中。 所以就能解释当年宫中的流言蜚语,还有先皇对待洛妃母子的冷漠就都说得通了。 分卷阅读112 但沈钰清要说的旧太子案,包括后来引发所有人的命运一夜间天翻地覆,传出去甚至可能颠覆皇家几百年的基业的事情,是沈钰清当年答应先皇,以皇家世代庇护她作为条件,誓死保守这些秘密。 包括后来的“血誓”,也是她为此制出的上古秘闻蛊香,千里血誓,万里蛊香,拿人血和暗香起誓,背叛誓言,灵魂必遭反噬。 沈钰清深吸口气,要开始说时被陆霖打断,陆霖低头,“等等,说了对你有影响吗?” 屋子里沉寂的很,不待怀里人回答他又去看启焕之,执拗的问,“有影响吗?” 比之刚才的慌张,启焕之显得很是平静,脸上几乎可以说死寂,似乎已经认命,已经不可挽回的去势。 他也不跟陆霖挣了,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旁边,埋头仔细听当年他了然于心的真相。 余光注意到沈钰清动了动嘴,陆霖突然奋力捂住她的嘴,“别说,先不说了,我也不听了…”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真相,甚至甘愿拿婚姻大事做交易,说不听就不听了? 沈钰清笑了下,下颚尖尖能矬人,整个人简直瘦的不成样子,陆霖抱在手里才有深有感受。 这些日子,她到底在干什么,都没好好吃过饭吗? 沈钰清扳开他的手,身体往上动了动,沉声,“抱我坐起来些。” 陆霖依言,沈钰清调整坐姿,背靠床头歪头搭在陆霖肩膀上,这个姿势呼吸果然顺畅了许多。 她轻吁口气,“放心,你想知道的,我都说给你听,时间还长,咱们慢慢儿说…” 当年的旧太子,作为先皇的大儿子,出身正统,又娶了陆敏长姐,连带陆敏的地位几乎得到朝中大半臣子的支持,加之当时皇二子不争气,皇三子病秧子,皇四子不是先皇亲出。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必然继承大统,是这启凰未来天子。 众人不知,这位外人面前看起来颇有风度的太子实则最是心思狭隘,即便在自己稳妥能堪当大任的基础上,依然容不下这些亲族兄弟。 给皇二子下药,致使其不光彩的死在春/楼姑娘身上精尽人亡。 而皇三子更是自小就受其控制,那一碗碗来自亲哥哥爱的鸡汤,实则都是□□,好歹长到了十来岁,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夭折的命运,死于寒冬腊月天的投湖自尽。 皇嗣之间的争夺就是这般残酷无情,这百年来沈钰清看过太多,早已经麻木了。 但太子连皇四子都不放过,沈钰清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皇四子非是先皇亲出的身世,拿捏此事非要找洛妃母子认罪,启焕之当年方才八岁被他按在水井里险些淹死。 洛妃护儿心切,掀了困住她的宫女太监,在与先太子打斗过程中不甚将其推落水井。 遗憾的是,人没死,最后被救了起来。 至此太子就更加容不得洛妃母子,势必要两人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沈钰清轻叹一声,看向旁不作声的启焕之。 即便他装的再平静,沈钰清知道,后边的事是引得他变得如今这般冷硬的症结。 小时候的启焕之腼腆又善良,会采了野花偷偷赠予她,是连只动物也舍不得伤害的乖巧孩子。 当着启焕之,沈钰清不忍心去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启焕之睁开晦涩双眼,放在桌前的手握紧,“我母妃,是为我去死的。” 他视线朝下,怔怔看着地面,“太子要人偿命,我母妃与我之间必须死一人。” “他怎么欺负我都没关系,那皇位我本也不屑与他争,是他逼我,他逼我的!” 后来的事,换启焕之来讲,洛妃死后,启焕之找到了沈钰清。 听他低低的嗓音述说,沈钰清记忆仿佛回到当年那个时候。还没有门高的启焕之敲开她的大门,跪在她面前,小小的他脸上都是坚毅狠绝,“我想成为王,你愿不愿意…成为我一个人的国师…” 这是当年启焕之的原话,沈钰清不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毅力有多强,但后来二十多年,他从没忘却自己的目标,就是要变强,变得最强,要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压在脚下,即便尸山尸海也在所不辞! 当时的情况,沈钰清若不出手,这孩子定然过不了多久就没了。 既然下定决心,沈钰清后来的心思全然都在启焕之身上,她开始有了动作。 她利用国师职务之便在先皇的药膳中下了□□,其实当年的先皇活了大半辈子,最大的心病无非是暗中处死自己的亲弟弟,上一任国师死后,他就常常找唯一知情的沈钰清来说。 无论他是真心假意,身体上的病症诱发心魔入体,夜夜不得安眠。 先皇在沈钰清手里坚持了大半年,最后糊涂的连自己的皇子都认不出,见了启焕之还以为是启将军来索命,拿着刀便捅上去,殊不知面前站着的正是他剩下的唯一孩儿——太子。 沈钰清不知道启焕之从哪里找来他父亲的铠甲,又是以什么法子让太子主动 分卷阅读113 穿上,反正事实就是众目睽睽下,先皇捅死了太子,捅死了这宫中唯一能继承正统的未来天子。 如果说沈钰清只是推波助澜,那启焕之就是致命一击,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结束了这罪恶的一切。 得知自己失手杀了儿子的先皇悲痛欲绝,没多久也随之而去。 宫斗一辈子,临死前身边只有假皇子和沈钰清,既讽刺又可怜。 先皇临死前想必心中已是了然,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拼着最后一丝良知,下达了换位的诏书,让沈钰清誓死保守秘密,要将此事永远封尘。 沈钰清在他面前发的血誓,和启焕之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 接着宣告先皇驾崩,启焕之上位,一切顺理成章,这便是当年旧太子案的全部过程。 …… 启焕之打开门出去,将时间都留给那两人。 沈钰清说完这一切,已是非常疲倦,“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一切,陆霖你还恨我瞒着你吗?” 陆霖不说话将她抱紧,两人脸贴着脸。 沈钰清叹了口气,或许是知道大限将至,她整个人显得温柔的很,两人仿佛回到了在长宁村的时候。 “非是我要瞒着你,这些事连着一个又一个皇家丑闻,当年要是被翻出来,那时候启焕之刚上位不久,羽翼未丰,若是爆出此事,恐怕这皇位都得换个姓来坐…” “启凰刚稳定两年,经不住这些折腾啦,暗夜是我所创,我深知杀戮深重,你要算账就算在我头上”,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紫金令牌,塞进陆霖手里,“这是暗夜令,要怎样随你处置…” 陆霖低下头,忧心忡忡摸她苍白的脸,“沈钰清你会没事的吧?你看起来很疲惫?” 他虽是极力放松,但胸口像压着块重物,怎么提气都呼吸不上来,心悸的很,也害怕的很。 沈钰清摇头,放在他肩上的脑袋笑嘻嘻蹭了蹭他的脸,“没事,就是累的很,让我睡会。” 这话跟她那年中毒一模一样,当年那般燃血蚀骨的毒药她都能安然无恙,陆霖稍稍安心,环住人的手一下一下缕她凌乱的头发,温柔之至,恍然间手停在她脖子动脉间,那里已经没了跳动… 陆霖先是茫然一阵子,而后眸子又垂下去,仿佛就看不懂了… “沈…钰清…” 第60章 旧事 徐家的小姐徐莱终是没能嫁给陆霖,临走前有人看见徐莱扇了陆霖一巴掌。 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陆霖什么都没说,扭头就回去了。 留下徐莱捂着脸跑出去,看样子这陆大人与徐大人的梁子结定了,以后在京中的日子可能不好混。 结果当天晚上,陆府就红事变白事,满屋子红绸取下来换上白挂条。 大家都在好奇是谁死了,只是陆府大门关的紧紧的,一丝消息也不肯透露出来。 褪去热闹的陆府,夜里的风凉飕飕的,显得有些寂寞冷清。 陆霖斥退一干下人,亲手将人全身打理,换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寿衣,外边是一层紫色的外袍。 是沈钰清穿过一次的紫色袍子,很好看,她穿这件才不会显得脸色过于灰白。 衣服换了很久,从天亮换去天黑,陆霖打理好一切,这才抱着人去灵堂,亲手将人放去停靠的棺材里。 陆霖没哭,只是跪在棺材旁,点灯换烛烧纸作揖,都只他一人。 半夜里,又来了一人,静静跪在陆霖旁边,往那火盆里烧纸,陆霖侧头,是杨铁牛。 两人各做各的,互不耽搁,都没说话。 一连三天,陆霖不吃不喝守着灵堂,他还是当初成亲那身婚服,脸上的胡子都长去下颚,视线深凹锐利的厉害,因着没吃饭,那张精致英俊的脸瘦的脱形,看着带着几分狰狞。 别说夜里挺吓人,仿佛成鬼的不是棺材那人,而是他,府里的下人都不敢接近他。 杨铁牛比他节制,白日会睡几个时辰好为了晚上更清醒的守夜。 这晚上过去,居然为陆霖带去一碗粥和两个馒头,他虽然气陆霖,但终归怕他饿死了。 陆霖没动那晚饭,机械的往火盆里丢了纸钱。 停灵三天了,明日如何都要下葬,外边的事情都是杨铁牛在忙活,他固执活得浑浑噩噩。 见他不吃饭,杨铁牛一连几天的憋闷终于爆发,一扫将盘子碗摔得稀碎,“你这样她就能活过来吗?” 他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胸膛大力起伏,瞪大眼眼泪蜿蜒的从眼眶内流下来。 陆霖不理他,身形都未动一下。 杨铁牛就捡起地上的满头递去他嘴边,“吃啊,吃一点啊,你想死吗!” 陆霖干裂的唇几天没碰水,一戳就开裂流出几道血痕。 “我不饿”,他推开馒头,瞥向杨铁牛的双眼黑洞洞的,内里反射不出任何的光彩。 馒头从手里滚落,杨铁牛突然颤着肩捂着脸呜呜的哭,大厅内只他呜 分卷阅读114 呜的哭声。 好半响,陆霖才寂静的开口,“安静点,她喜欢安静。” 杨铁牛一哽,咬着牙拼命忍住到嘴的哭音,这般持续一会,他抹干眼泪又默默跪回来。 第二日抬灵的人来了,抬着棺材走,沈钰清走的冷清的很,没人来送终,随行的也只陆霖和杨铁牛。 墓地是杨铁牛找风水师父花了高价钱选的,位置好向阳,又安静。 他一路走一路哭,到了下棺的时候哭的更凶。 “等等!”一路默不作声的陆霖突然喊停,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摸向合缝紧密的棺材。 旁抬棺人都奇怪的看着他,眼看着太阳都要出来了莫要耽误了下棺的时辰才好。 大家都没想到,陆霖下一句就道,“把我也埋进去吧。” 这话突然,将众人吓的狠,杨铁牛当即就拉着陆霖的衣袖,“霖哥…” 因为太过震惊,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矢口喊了许久没喊过陆霖的称呼。 陆霖抬起头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肃然的紧,“把我一起埋下去吧,这里边这么黑,她肯定会害怕…” 越说越令人毛骨悚然,杨铁牛猛地一把将人扯过来,“霖哥!你清醒清醒!” 陆霖眸子僵硬转动,依然执拗的看向那口棺材。 正当众人无法的时候,突然一人现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人当即摇晃两下径直倒了下去。 来人是丘神君,这么久以来他居然一直没离开京城。 陆霖清醒的时候已经在陆府内,众人安稳下完葬回来了,将情况说给他听。 陆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比起前几日的沉寂暗黑,仿佛间萎靡沧桑下去,像是最后一点支撑都没了。 丘神君跟他说话,他反应慢半拍根本听不进去,倒是杨铁牛拿来的食物他全吃了。 这件事给他的打击真的挺大,丘神君叹口气,起身出了屋子,让他好好休息吧,那些事就不打扰他了。 …… 这天夜里启焕之回去也是在国师殿内坐了一夜。 有宫女来报,又提来一个小药箱,说是大国师留下给他的,这位宫女就是最后照顾沈钰清的紫竹。 紫竹就道,“陛下有所不知,她虽然心中气着陛下,但听您身子不爽,还是让奴婢准备了这个药箱。” 启焕之来见她前确实带着重病,他将药箱提过来,摸着怔神,“她还说什么了吗?” 紫竹摇头,“陛下切莫神伤,大人温柔的很,只要好好道歉就会原谅你。” 她还不知道沈钰清已经走了的事实。 启焕之认同的点头,“她…确实温柔…” 猝不及防一双泪流下来,将紫竹惊的跪下,“陛下!” “她最后这段日子在国师殿里做了什么?”启焕之摊在椅子上,很放松的哭,母亲走后很久不曾这么放松和随意了,可能潜意识觉得要让沈钰清看到他的努力和成就… 但现在人没了,他可以哭了吧,可以了吧,人前强硬的皇帝,在这空荡荡的国师殿,哭的像个孩子… 第二日皇陵新建了处坟地,墓碑上虽然写着“恩师大国师之墓”,但其实是座空坟。 姚氏一直陪着启焕之,她也是刚才知道,将那些惊愕悲伤都留在脑后,因为她知道,最伤心的人就在身旁,她坚强的也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依靠,“焕之,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不哭,在她面前”,启焕之说话声音都哽咽了,眼眶透红。 姚氏抱住他,“她不会怪你的,焕之你乖你还有我们,我和雪昭陪着你。” 虽然姚氏之后也问过启焕之为何不将人带回来好好安葬,启焕之没说话。,。, 昨天,那个叫紫竹的宫女说大国师这半月来,过的无聊至极,倒是给她讲过许多一个名为“长宁村”的地方,还说到那个叫陆霖的人,讲他们初识,相处,许许多多共同的经历。 紫竹说她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就是最简单的油盐酱醋都过的有滋有味… 启焕之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也能从紫竹的话中感受到沈钰清当时的快乐,她在宫中不快乐,一百多年了,够了真的够了,启焕之不想让她死后都只能被困在这狭小的宫墙内。 * 时间走得很快,陆大人缺席朝会整整半月。 就在大家以为这位当年以优越的成绩考入殿试的状元郎也要消弭在时间长河内,他又出现了。 半月过去,他没有以往的戾气,如果说以前的他是炽热的火,总是带着能燃烧一切的冲动欲望,而如今便如深海中的水,内敛沉稳起不得一丝波澜。 即便面对对他嗤之以鼻的徐徵徐大人,他也能很好的对人施以长辈礼,不那么尖锐的他看起来更顺眼。 启焕之知道他会来,因为他还有事没做,还有没履行完的义务。 这也是沈钰清到死都没完成的夙愿。 两年后的京城,依然人来人往, 分卷阅读115 热闹非凡。 街头一家酒馆里,几人讨论着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 “哎,你们都听说了吗?听闻宫中的国师大殿被拆了,往后就没有大国师啦?” “谁说不是,这可是当今一品宰相陆大人的提议,废了异人参政的路子,朝中官员都有变动。” “我倒觉得这挺好,大国师懂什么政治啊,算个命还差不多…” “不过陆大人忙于政务操劳多年,忙于政务,就是不娶妻,哎也是愁人…” 时至今日,陆霖在京中的声名大噪,他连续两年的政绩辉煌,不仅将异人组织与宫权分离,还另设了专门的异人管理,甚至自创一套官僚体质,多数已经运用与朝政体系中。 他如今作为皇帝左膀右臂,为启凰鞠躬尽瘁,位极人臣,同样受百姓爱戴。 大家口中忙于政务的陆大人此时却在街角一家馄饨铺子里吃混沌,他穿着粗布麻衣,衣服袖口挽着几道露出小麦的肤色,大口吸溜馄饨,正是吃着的时候,来了位算命的眼盲和尚。 “施主,我看你面相沉稳大气,是大富大贵之相呢!” 陆霖两口喝完汤,放下筷子,抬起那双沉入渊海的眼,似笑非笑多给店家留了块碎银子,“店家,给这位来一碗混沌。” 说着他站起来要走,被和尚笑呵呵拉住,“哎施主,贫僧不能白吃你的馄饨,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陆霖马上要去邻城处理公务,上面的人恐怕现在已经等在城门,实在没时间耽搁。 突然注意到他腰上挂着的玉扣,和尚:“乖乖,居然是穿心扣,这手艺…” 他说着要来摸,被陆霖板着脸挡开,似是很宝贵珍惜的东西。 “是贫僧唐突了,这穿心扣乃情人所赠之物,戴上能探查双方动态,实在是罕见的宝物…” “你说这是情人所赠?”这东西原来叫穿心扣吗?是陆霖当年收到沈钰清的春节礼物,被他一直宝贵的带在身侧,从不离身,那时候他与沈钰清未曾倾述心意,谈何情人所赠? “施主有所不知,这穿心扣乃是用子母香制成,任意一方佩戴都能通过子母香相连找到对方所在的位置,不仅如此,还能随时探知互相的状况,一般用于天远相隔异地的恋人。” 竟是这样吗? 陆霖怔怔,手下摸着玉扣,罕见红了眼眶,原来那个时候… 这些年他都逼逼迫自己不去想,但真的好想她啊。 看他面色僵紫是心思繁郁不畅之表,和尚多嘴,“敢问施主的爱人尚在何处?” 陆霖顿了下,手下轻柔摸着玉扣,悲戚一笑,“死了,死了两年多了…” 和尚惊愕,打量他手里的穿心扣,仔细看了又看,方才道,“可依这扣子里子母香欢腾的状态,对方分明还活得好好的啊?” 什么?陆霖霎时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