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行歌》 檀檀 嘉宁皇后没有熬过元安五年的冬天,她留给檀檀最后的一句话是不要在仇人的地方流泪。檀檀按着母亲的愿望,将她的尸身一把火烧掉,然后留一捧骨灰,待她日回故国时能将母亲的骨灰与父皇的衣冠冢合葬。 父皇没了,死在乱军的箭下,没有全尸,听说最后是被几位宦官合力葬在了帝陵西三十里的一个山丘上。 檀檀和她的母亲嘉宁皇后都没有见到她父亲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嘉宁皇后与檀檀已经是秦人刀俎上的鱼肉。 元安元年的时候嘉宁皇后与秦国的大司马成婚,元安四年的时候嘉宁皇后终于将“南池水”下在了大司马的酒水里,大司马临终时留下不准任何人伤害嘉宁皇后母女的遗言,但自大司马丧葬之后,嘉宁皇后就一病不起。 世子不许任何人给嘉宁皇后送去汤药,也不准大夫去看她,整个元安四年和五年,檀檀都和母亲被囚禁在一个很小的茅屋里,檀檀想学些女红拿去卖钱,为母亲请大夫,但母亲说,她是大燕国的公主,她这一双手,不应该用来做这些粗鄙的事。 尽管如此,嘉宁皇后却会自己绣一些漂亮的花样,托人拿出去卖掉。 檀檀烧掉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陋室,便再也没有容身之处。她抱着娘的骨灰,在大司马府外站了半个时辰,平昌公主午睡醒来后,婢子才敢将檀檀在府外等着的消息告诉她。 平昌公主片刻都不敢耽搁叫人将檀檀带进来。 檀檀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领口却露出一抹白。平昌公主叹了口气,她先让婢子给檀檀送来姜汤,因为知道檀檀不喜欢姜汤里的腥味,怕她不和,她又亲自盯着檀檀一滴不剩地喝了。 前些日子世子拿下江安,他向秦帝邀功,只求了一件事:让城中所有人穿红衣,庆祝这场久争不下的胜利。 檀檀只要在邺都一日,就需得穿着红衣。 平昌公主屏退了下人,她朝着嘉宁皇后的骨灰跪拜了一番,然后握住檀檀的手,安慰檀檀:“檀檀,你想哭就哭出来,在我这里,没人敢给世子告状的。” 檀檀苦涩一笑:“我不会哭的,娘虽然离开了我,但她不用再受罪了。” 平昌公主没法子再拿话来安慰檀檀,就像几年前她嫁给世子,那时的檀檀只知道她不开心,却不能体会到她的无助与恨憎。 很明显,檀檀比那个时候的她处境更坏。 没了母亲,檀檀一夜间就长大了,她反而来安慰平昌公主:“人都会死的,我早晚会和娘去团聚,公主不必为我担忧。” “傻檀檀,你娘当然是希望你活的好好的。你如若愿意,我倒还是能想出法子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外面虽然乱,却比邺城里好许多,不是吗?” “娘让我留在邺城的,她说在这里,顶多就是受些气,战乱的地方,刀剑无眼。娘不想我和父皇一样,没有尸体。” “檀檀,你若有需要,尽管像我开口。你也知道,在这世间,我谁都没有了,只有你一个朋友。” 再一缕檀香缭绕的青烟下,檀檀握住平昌公主的手:“幸而我有公主,其实也没那么难熬的。” 檀檀人生遇到过许多的大事,国破家亡,最疼她的父皇成了刀剑下的肉泥,她的母亲被另外一个男人占有,天下的骂声都指向她们母女,这些年来她学会的一件事就是不为当下的悲哀哭泣,因为人生还会有更多的苦痛。 平昌公主问她:“你想去见阿复吗?他很是担心你。” “不必的,我娘害了大司马,我没脸去见阿复哥哥,世子也不会让我去见他的。” 平昌比檀檀晚来了一年将军府。她刚嫁到大司马府的时候,就对那两个孩子印象深刻。一个是被豢养的亡国公主,一个是断腿的小世子,而她也将和他们有相同的命运——成为大司马府里一只飞不去的燕雀。 今日贺时渡回来的格外早,平昌公主便猜到是父皇已任命了他为新的大司马,而他今日早朝时光明正大挟亲随入宫,正是为了逼父皇下旨。 旨意下来,他自然该回家了。 贺时渡回府后,先为父亲上了炷香,随后听管家说檀檀已经入府了,他卸下铠甲佩剑,换上常服去了平昌公主那里。 平昌公主虽是他的妻子,但她似乎并不热衷于一个妻子该有的职责,他们的婚姻充其量不过一场利益交换,他已有近半个月未见过平昌公主。 他去平昌公主那里的半路上,被兰娘拦住,若不是兰娘今日又装作无意的跟他提起,他是不会记得兰娘如今连个侍妾的名份都没有。他喜欢兰娘纤白双手,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兰娘算不上知情识趣,但女人总是要傻一些,娇一些,才让人喜爱。 他当下便叫人来抬了兰娘的身份,让她做侧房。兰娘欢喜极了,就要在白日里伺候他。换做平时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今日他实在没有兴致,兰娘还要纠缠,他就训斥了几句。 兰娘立马住了口,话也不敢多说。 这位十五岁代父出征,便斩了匈奴左贤王的头颅,他花了三年时间赶走匈奴人,位列大将军,又采取纵横之术亡了燕国。天底下有那么多人挣破头颅要出人头地,而他一路的胜利都是唾手可得,天之骄子,连老天都偏爱于他,兰娘这样的凡俗小女又怎敢去招惹他的不快? 平昌公主见到贺时渡,率先挡住了身后的檀檀,再去与他行礼:“恭喜大司马。” 贺时渡多年前就已有了加九锡对殊荣,此时大司马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方便一些的称谓。 贺时渡越过平昌公主,与一众行礼的丫鬟,径直走到了檀檀的面前。 檀檀不跪他,不给他行礼,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掩不住恨地看着他。 她在母亲丧期,如他的意穿一身艳红色的衣服,贺时渡很是满意。他欣慰地拍了拍檀檀的脸颊:“真乖。” 那只手又移向下,食指与拇指的指腹捏起檀檀的衣领,轻微拨开,便露出里面白色的孝服。 檀檀这才后知后觉地怕了,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贺时渡能轻易的感觉到她的恐惧。他轻言到:“怎比那夜还要抖得厉害?” 檀檀心里想着,不要再说了。 她向后腿一步,躲开贺时渡的手:“求大司马收留我。” “是要学你母亲么?是打算捅我刀子,还是下毒?” 贺时渡说这句话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檀檀更笨的女子。 檀檀只是重复着这句话:“求大司马收留我。” “也没个求人的样子。”贺时渡哼了声,倒听不出愠怒来。“给我滚出去在司马府门口跪着,等我想通了要留你,你若还跪在那里,就将你留下。” ---------------------------------------------------- p.s带着傻檀和坏十度祝大家新年好 最近期末超级忙,更新不会很稳定,但是初一还是准时开坑啦 大司马 小时候祭天,檀檀会随父皇在祖宗们坟前跪一夜。跪一夜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风雪来的时候,会很难熬。 母亲走后,她就有些发烧,今夜跪在这里,只觉得有谁要将自己的脑袋给捏碎。雪落在她面前的青石板上,慢慢积厚,檀檀双眼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檀檀醒来时,在熟悉的环境里。她首先看到的是床顶上云雾绕仙鹤的浮雕,她发呆许久,一旁看守她的婢子见她睁眼,走了过来:“姑娘,您醒了?我伺候您梳洗,去见大司马。” “大司马?”檀檀一时间还以为大司马是以前的大司马。 不。 大司马死了,被娘亲杀害了,贺时渡又报复了娘亲,不让人给娘亲看病,现在的大司马是贺时渡。 她才记起来,这是南池,是大司马处理公务的地方。大司马已经很久不在这里,南池的主人俨然已经变成贺时渡。 檀檀发现自己的里衣被换上了艳红色,她悲愤交加——可她的身上没有一把刀,甚至一根针,能够伤到贺时渡。 檀檀不愿下床去,拖了一阵,贺时渡便捧着一本《逍遥游》走了进来。 他很随意地将书放在床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行字吸引了檀檀的目光。 贺时渡一只手捏住檀檀的下巴,扭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也看着檀檀。 “想留在我身边?” 檀檀最怕他颔首时看自己的模样,仿佛她是一只可以被随时碾碎的蚂蚁。 见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贺时渡又问:“那是想杀我?” 檀檀是不会骗人的。她听到“杀”这个字,无意识地咬住了唇瓣。贺时渡轻轻一笑,他拍了拍檀檀还带着小孩子气的脸颊,“倒是个诚实的孩子。” 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腹叫打断贺时渡的下文,檀檀双手附上自己的肚子:“我饿了。” 贺时渡命人先送来几个垫肚子的点心,檀檀吃东西的模样很秀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像一只惹人怜的小兔子。她吃过几口便要抿一口茶,燕宫里那一套绣花架子十足。过了一阵送来热菜,贺时渡命人添一副碗筷给自己。 檀檀一贯不喜食秦地菜肴,眼下是饿了快三天,没了忌口。她很怕对上贺时渡的目光,便一直不抬头。贺时渡吃了仅仅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的目光似被一把无形的锁固定在了檀檀的吃相上,他实在是认为好笑,哪有人低着头夹菜的?果真,檀檀夹了一块姜放进嘴里,才咬了下去,整张小脸就变得皱巴巴的。 贺时渡讥笑出声:“就这样也想着杀我?” 旧时燕宫里的规矩,入口的食物是不能吐出来的,尤其是在他人面前。檀檀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口咽下了口中的姜片,然后送了整整一杯茶入喉。 贺时渡将檀檀安在了偏室婢女的屋子里,离他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他很想看看,她和以往那些要杀自己的人会有什么不同。 今夜贺时渡难得在平昌公主的屋中落脚,平昌公主侍奉他更衣,又唤来婢子伺候他沐浴,入夜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平昌公主倾身吹熄了床头的烛火,她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里侧的男人翻了个身背对他,她才得知他并未睡。 “世子,你碰过了檀檀?” 贺时渡用鼻音短促回了她一声,直接承认了。 “檀檀她……她还是个孩子。” “过了年就满十五了,算哪门子孩子?若公主觉得她小,认她做个干女儿,我倒也不嫌弃。” 贺时渡闭上眼,身旁的平昌公主再没有发出动静,他也懒得再去追究她到底想些什么。只是这会儿平昌公主提起檀檀,他闭上眼,避免不了想到檀檀。 虽然檀檀的母亲害死了他的父亲,可他倒不怎的恨檀檀,若是报复,三月前那次檀檀来找他,他已经报复过了。 青涩至索然无味,实在没什么值得记得的。 …… 檀檀觉得自己吃过一些苦头后,身体反而比从前好了许多。她病了只三天就痊愈,贺时渡虽留她在南池,她却也没法见着他的面。还是平昌公主会时常找她过去聊天解闷,有平昌公主在,檀檀觉得大司马府也没那么可怕了。 平昌公主身边新添了一位婢子,原是二人在赏一幅古字,平昌公主却叫那婢子一起来赏,檀檀有些惊奇。 那婢子确实与其她的婢子不同,府里下人千篇一律一身黯青色的料子被她穿出来几分疏离感,平昌公主向檀檀介绍道:“阿瑾是顾郎中的女儿,顾郎中因贪污案被定罪,家中女眷皆沦为官奴。阿瑾性情良淑,我不忍她受苦,便将她要了过来。” 阿瑾向檀檀福身:“阿瑾见过檀檀姑娘。” 檀檀在这里是没有身份的,她想,即便阿瑾成了官奴,却也有国,有家。 她没有国,没有家,也没有姓氏,没有名字。 过了一阵,仆妇为平昌公主送来汤药,平昌公主让阿瑾送仆妇离开,然后就直接当着檀檀的面将汤药倒进花盆里,花盆里溢出热气来,檀檀不解地问:“公主,这是什么药,你为何要倒掉它?” “送子的药。” 檀檀愣了一愣,“你不想要孩子吗?” “傻檀檀,我可不愿自己受这苦给他贺家添子孙。” 平昌公主不爱贺时渡,也不愿嫁给贺时渡,檀檀是知道的。她小声而坚定地对公主说:“公主,这事我谁也不告诉。” 平昌公主温柔地笑了,“世子知道这事的,他叫人来送药,也无非是为了维持面子上的功夫。” 檀檀白日里刚见过平昌公主,晚上就见了贺时渡。他身边的人呼檀檀去书房里伺候,檀檀急忙换上艳红色的里衣,披上同色的袍子去南池。 她到的时候,见笔墨都被搁置在一旁,书案正中摆着几张拓片残迹,贺时渡吩咐她:“给你一个时辰,将这些残片拼回原样。” 檀檀猜不出贺时渡用意,但她又想隐瞒自己读过书这件事,于是道:“我做不了这些的。” “不看看拓片上的内容,怎知你做不了?” 檀檀这才敢将视线落在拓片上。 “隔着那么远,看得清么?拿起来看。” 贺时渡的声音慢悠悠的,听上去有许多闲情逸致。 檀檀听贺时渡的话,拾起一张拓片,她双眼渐渐发红,忍着不跟贺时渡喊出来,只是用很压抑的声音与他道:“你将柳侍郎如何了?” 柳玉安是父皇的侍中,他那时唯一的职责就是为父皇从各地寻来的石碑拓片。檀檀时常在父皇书房玩耍,她最熟悉的一幕便是柳侍郎与父皇对着一块腐朽的石碑,没有主仆顾忌地从高祖时期谈到上古时期,谈论历朝历代的文字演化,谈论刻碑的习俗,谈论古人书法文脉。 柳玉安拓片功底深厚,尤其为一些权贵赏识,他当年因此留得一命,然而柳玉安并未因这些赏识而换取优厚的日子,赵国丞相曾对他威逼利诱,让他为赵国培养拓片的匠人,柳玉安不从,便被囚禁三年。直到这一年年初贺时渡一举攻破赵国,赵国未遗全尸,丞相举家逃亡,柳玉安又辗转落到了贺时渡的手上。 柳玉安落款的章,还是檀檀亲手拓上去的。 “他一个没根的阉人,我能将他如何?” 普天下的刑罚,无论对象是男是女,最有用的都是给生殖处用刑,柳玉安既然已经没了根,贺时渡也就无从下手。 檀檀双手握着两张薄薄的碎纸片,仿若怀抱千斤重的东西,让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贺时渡倒是对她生怯的模样颇感兴趣,他伸出手臂揽住檀檀的腰,檀檀一个不妨就坐进了他的怀里。与他呼吸交织间,檀檀抖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那夜,仍是不由自主地怕。 “一个人没了生殖的器官,还有其他的。例如……”他的手覆在檀檀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觉得到柔软,“他还有双腿,有双手……” 他的大手完全将檀檀的手包覆住,檀檀手心很凉,贺时渡用拇指擦拂去她手心里的冷汗,“想折磨或是折辱一个人,很容易是不是?” “可柳侍郎一双手珍贵过一座城池,能将这样一位贤人为己所用,天底下又有谁不会羡慕我呢?近日我得了一块千余字的石碑,除了柳玉安,想不出任何人能将上头的字完美摹拓下来。檀檀,替我说服他,我便放过你娘的骨灰。” 檀檀才不信他,她已经将娘埋到一个很安全隐蔽的地方了。 “弄衣巷西口第三棵槐树下,檀檀,你是将你娘埋在了那里吗?” 他语气很轻地凑在檀檀耳边,说罢轻嘬了下檀檀珍珠白色,几近透明的耳垂。 他发觉檀檀没有耳饰,那里也没有孔眼的痕迹,这很不寻常,燕朝的女子都是小小年纪就在耳垂上穿了孔,佩戴各样耳饰,檀檀是燕国的公主,怎会没有呢? “贺时渡,你放过我娘罢,她已经死了……大司马说过,不准人伤害我娘的。” 她一急就全都露馅,直呼他的名字,忘记他的身份。 “檀檀,现在秦国只有一个大司马,以前的大司马被你娘害死了,死人的话都不作数的。” 檀檀的手还被他覆着,他很轻易感受到自己握住的那小小手掌攥成了拳头,捏住了二人不知属于谁的衣角。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她重复了两遍,一遍说服自己,一遍说服贺时渡。 贺时渡浅笑着低头,在她惨白的脖子上吮咬了起来。 他的轻亵的举止唤起了那一夜里的记忆,檀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檀檀痛苦地承受着,却还是想问个究竟。 “不这样对你,怎能给你个杀我的机会?” 贺时渡并未有更多的举动,他还不至于对檀檀这样的小丫头急色。而那一夜,只不过因她是嘉宁那个贱人的女儿,他要惩罚她们母女,才对檀檀下了手。 檀檀被调戏后的样子倒是有趣,像只怯生生的小野物,随时等着反咬他一口。若不是她如同紧绷的弦一般的腰背,贺时渡都不记得她曾是一位公主。 每次他的气息拂过檀檀的耳朵,檀檀都会不由自主的发颤。贺时渡发现了这一点,便恶意地朝着檀檀的耳蜗吐了口气息。檀檀很矛盾,她十分想要逃离这里,却又清楚,她只能留在这里。 她双手抓握住贺时渡横在自己腰腹上的胳膊,不知是要推拒还是要迎合。她暗里骂了一声自己,真是笨死了。 贺时渡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焦虑,却被她欲拒还迎的动作惹笑。他咬住檀檀的耳朵:“乖檀檀,你还小,别急。” 檀檀哪里听得出男人话里别有深意的荤腥?她眨了眨眼,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大司马,只要我能说服柳侍郎,你就会放过我娘的骨灰吗?” “我可有骗过你?” 檀檀垂眸,掩住她的心思,两片丰润的唇微微张合:“不曾。” 傲骨 柳玉安是檀檀在秦国见到的第一位故人。 上次相见,还是富丽堂皇的燕宫,柳玉安虽为宦官,却不输士人风华,他执笔洒墨,神韵跃然纸上,一手书法不输当世被鼓吹的大家之作。 “柳侍郎。” 檀檀先出声唤他,柳玉安端着灯台,仔细看了许久,才认了出来。 “六……六公主……” 他们上一次见面,檀檀还是个不大的女娃娃。 那时的檀檀不懂政治,不懂战争,不懂国破,不懂疾苦。 檀檀径自坐下来,“燕国没了,我已经不是公主,你也不是燕宫里的侍郎,我便叫你声柳先生。” “奴才不过陛下与皇后身边一个宦人,何当‘先生’二字?” “柳侍郎为了先主故国封了笔,宁折不屈,担得起这二字。” “奴才是燕国生的人,燕国长大的,亦是在燕国学会了写字,奴才只认燕国的纸与墨。” 柳玉安让檀檀想起那些在燕国死后,将自己和母亲献给贺家的前燕旧臣。那些背弃故国的人,如今照样能够享受富贵荣华,而柳玉安这样忠于故国的,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沦为阶下囚。 檀檀很直接地说明她的来意:“贺时渡想要先生归顺于秦,便以娘亲骨灰要挟我来说服先生。可娘生前就跟我说了,人死后,能真正留给世上的是他的精神,而非骨骸。今日我能为先生送来的,只有一根针。娘生前研究针灸,她告诉过我,只要针扎进穴道里人就会双手麻痹,再也无法握笔写字。我不愿先生受敌人之辱,今日便做这刽子手,为先生断了烦恼。” 柳玉安道:“奴才的区区一双手,怎能抵得燕国受的苦痛?但此时不当由公主动手,奴才早该毁了这双手,去殉旧主。” “若先生自毁双手,贺时渡怎会放过先生?幼时先生教我读书认字,今日,该我护先生了。先生你且忍上一忍,我从未施过针,怕扎疼了先生。” 柳玉安心头被绳子给紧紧绑了起来,让他难以呼吸。他于牢狱里给檀檀行燕礼,将自己能文能书的右手交给檀檀。 檀檀右手执针,左手手心掌住柳玉安洁白如玉的素手。异国他乡,两相无言,柳玉安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吓得她手中的银针落地,发出谁也不闻的细微声音。 “奴才从前不愿执笔,因再无可守护之人与物,而如今公主尚在,奴才愿为守护公主与皇后,为秦国大司马执笔。” 牢狱里干燥的气息让檀檀的喉咙发涩,她声音微哑,红着眼看着柳玉安的眼睛:“可是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我不配再做燕国的公主,不配你的守护。” 檀檀不说,柳玉安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檀檀一个亡国公主,贺时渡还能如何对她呢?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小时候檀檀要他为她念故事,教她作画,那时她与他是云泥之别,如今,各有各的苦难。 “奴才为公主屈从,非因公主是公主,而因为公主是故国人,奴才也心存了私念,往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好歹有公主记得奴才曾是个燕国人。” 外面传来侍卫的催促,檀檀没有应他,过一会儿有侍卫走进来吩咐道:“姑娘在此停留过久,大司马要等急了。” …… 檀檀去向贺时渡复命,极不情愿。她的不情愿就是不情愿,脸上没有任何掩饰,或说她还不会掩饰。贺时渡一手拿着书,踱步到她眼前,空闲的那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蛋:“此事你办的很好,要什么奖励?” 细皮嫩肉的脸蛋被他掐得通红,像是性事尽兴时脸上的红晕。贺时渡不可抑制地想歪了,他低头咬住檀檀的耳廓,“檀檀既曾跟柳玉安学写字,我想看看檀檀写字的功底。” 说罢他径自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卷羊皮纸,将方才自己用过的笔重新蘸上墨,递入檀檀手中。 檀檀折了燕国公主的傲骨,不愿再折燕国文脉的傲骨,她攥着细润的玉质笔杆,颔首道:“我写不出来。” 贺时渡抬起她的下巴:“不愿写吗?” 檀檀不回答,便是默认。 贺时渡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说罢,檀檀眼前天旋地转。她是被贺时渡打横抱了起来,一只绣鞋在突然的动作下甩到了一旁,滚落在了他的书案脚下。 贺时渡抱着她走向书房内室,到了床前将檀檀放下来,檀檀像个木偶一样被搁在床上,她刚要起身,贺时渡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绳子,甩上床顶横梁,绳两端落下来,他熟练地将绳子这一头绕着檀檀的手腕,将她绑了起来。她被贺时渡摆弄成跪姿,但绳子悬下来的长度并不足她能够得着床面,只有脚尖能虚触到床面,她的膝盖几乎是悬起来的。 “大司马……这样好难受……” “这样都受不了,还想杀我?”贺时渡轻笑了一声,而后随手撕开檀檀的衣服。 檀檀很快被他扒了个干净,衣服一层一层落在身体两侧,她不再觉得羞耻了——她只想赶紧死去,去陪娘亲。 贺时渡转身离开,檀檀被虚悬在半空里,双臂酸痛,她以为仅此这样而已。不与片刻,将书房隔成两个空间的珠帘后,又是男人漆黑的影子。 他越走越近,檀檀藏不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便闭住了眼睛。 女孩儿两只娇俏的乳在微凉的空气里颤抖,那一夜贺时渡就注意到了,檀檀年纪虽小,胸乳却已经丰润了起来。 他用手中狼毫润滑的笔尖在她桃色的乳头上轻轻扫过,眼里却没有亵玩的意思,“既然你的手握不住这支笔,便换个地方。” 话罢,冰凉的笔杆被插进檀檀双腿间的缝隙里。那一处从未被这样的寒凉器物碰过,迅速瑟缩了一下。贺时渡道:“夹稳了,若是掉了下来,明夜就继续跪着。” 他的光袖潇洒拂开,洒下一阵冷风,檀檀被悬着,无法不颤抖,她看着贺时渡挺拔又洒脱的背影,想叫他回来,却又咬住嘴唇,将嗓子里的话吞咽了回来。 贺时渡有折子要阅,朝堂里的琐事,看则都是些细微末节,稍有不慎,便是雷霆风暴。他有些倦意,便叫来亲随贺芳年抱着折子去时复的园子里。 时复刚刚温了一壶酒,看到贺芳年怀抱中的折子,眉头蹙着:“兄长可是闻到了酒香才寻来的?” 贺时渡撩起袍子盘腿坐于时复对侧,不等时复邀请,他已经自己臻了一杯酒饮下腹。贺时渡从小就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沾染了一身武人习俗,行事不受拘束,时复酿了半年的酒被他狼饮而下,心中不满,却又不敢对兄长不敬,因此只是埋怨了一句,却继续为他斟了一杯新酒。 “看折子看得头疼,你念给我听。” 时复命人拿来批阅用的朱砂,字字朗润地念了起来。他忽然笑出声来:“兄长,楼仲康折子里一句话中一半的错字,反倒弹劾起了谏议大夫斥他胸无点墨?未免太荒唐了些。” 贺时渡只看了一句话就无心再看了,时复心知兄长也瞧不起楼仲康绿豆大的心眼,便问道:“楼仲康恃着你的关系,在朝中狐假虎威,欺压文臣,兄长为何还是如此放纵他?” “你可听功业未成先杀武将的么?”贺时渡饮了一口酒,轻蔑地说,“前燕余孽一日未灭,楼仲康便尚有用武之地。” 听到“前燕余孽”四字,时复默然了一阵。 “我听说,檀檀为兄长说服了柳玉安,柳玉安一字千金,能得他在你左右,必叫朝中文臣信服。” “柳玉安被赵相囚禁三年,宁自断筋骨也不肯写下一笔一画,你以为他会甘心臣服于我吗?” 时复冷静思索一阵才道:“即便是为了檀檀,他也会臣服于兄长。” “我又何须欠小女儿家的情面?既是狡黠的猎物,便得用不寻常的法子去驯化。” 时复当下未明兄长的深意,直到几日后将逢小年,才听说了贺时渡将柳玉安辗转送去了楼仲康的身边,教他识汉文写汉字。 柳玉安被送去楼仲康身边,是檀檀始料未及的。贺时渡比她所想的更要冷静和狡猾,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若是山间习惯了猎物的野狼,自己充其量是一只折了翅的小麻雀。 可实力悬殊又如何?就算她只有蚂蚁的力量,也还是要杀他的。 ------------------------------------------------ 檀檀:柳先生,让我废了你的双手 柳玉安:真不用了。。。 檀檀只认一种道理,也透漏一下后文,是檀檀先爱上的~ 邺城子弟 小年当天,檀檀被放出南池与平昌公主见了一面,平昌公主见到她才崭露了欢颜,她亲自招呼着檀檀进里间,带她来到黄梨高架前:“都是为你做的新衣裳,你上身试一试。” 檀檀柔柔一笑,摇着脑袋,“大司马不会喜欢我穿新衣裳的。这是公主为我准备的新衣,在别人面前穿,我才觉得是糟蹋了公主心意。” 檀檀不敢告诉平昌公主,贺时渡宿在南池的夜里都不许她穿衣物,只让她着一件窄小兜衣,几乎是裸身悬跪在横梁与床之间。 “哎,原本就是邺城子弟里的霸王,如今他官居大司马,更没人敢忤逆他。我帮不了你,也只好劝你忍一忍,等下一次他去打仗就好了。” “若下一次打仗,打的仍是燕国的人,要是永远没有战争,没有人背井离乡就好了。” 檀檀在平昌公主这里正准备用膳,却被贺时渡要来的消息打乱了一切。她私心里只想和平昌公主坐一起吃一顿饭,一起怀念娘亲,说些女儿家的私话。 平昌公主纵不喜欢他,出于一个妻子的本分,却还是要为他备碗筷,换上虚伪的笑容迎他前来。 檀檀见贺时渡入了座,便想着自己去小灶台随意吃些填肚子的东西。趁着平昌公主和贺时渡聊些家常时,她正准备默默溜走,也不知道贺时渡哪只眼睛看到了她,像逗弄宠物似的问她:“上哪儿去?” “回南池去。” “瞧瞧。”贺时渡似笑非笑地与平昌公主说,眼光却落在檀檀身上,“见着我就跑,小麻雀的胆量还想杀我。” “檀檀胆子小,别总拿她打趣。”平昌公主嗔怒道。 比起平昌公主来,檀檀觉得自己可真不像一位公主。她永远无法对着贺时渡镇定自若,他恨她,她却怕他,她是多么无用的公主啊。想到此,她便想要硬气一点,于是说:“我是燕国的余孽,不配与大司马同席。” 她的“铮铮铁骨”,真真逗乐了贺时渡。他戏谑道:“这是耍公主架子呢,还是小孩脾气?不爱吃就滚回南池。” 檀檀心想,滚回南池也比和他同桌而食自在。 她原以为小年夜,贺时渡会宿在平昌公主那里,于是在她看到门外那个巍峨的身影时,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贺时渡大步从她面前走过,顺手脱去外袍仍向一旁的架子,一屁股坐在榻上大剌剌翘起二郎腿:“滚过来给我脱靴。” 檀檀如受奇耻大辱,她不是他的侍婢!也永远不会为任何人脱靴。 “我去叫阿琴……她才是你的侍婢。” “奴婢也能跟燕国的公主比么?” “可我不愿意。” 贺时渡都懒得骂她笨了,他脚尖往前凑了凑,踢到檀檀的膝盖,用了很巧妙的力道让她向前扑跪在自己脚下。 “不是要杀我吗?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檀檀的视线从他黑色的靴子上移开,“我不会为你脱靴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贺时渡忽然心情大悦,他不禁怀疑,檀檀真的懂要怎么杀人吗?他甚至怕自己会提前动手了结了檀檀的性命。 “既然不愿伺候我,今夜继续跪着吧。” 檀檀很乖觉地将自己衣物退了下去,又老老实实送上一双手让贺时渡捆绑她。贺时渡眯眼审视她,飞扬的眼角露出一丝邪恶来:身边的女孩儿寸缕不着,姿态乖顺,哪里像个公主呢?只有坊间最下贱的女奴才会摆出这样的姿态。 他很顺手地将檀檀悬了起来,即便他恶意地用绳子勒紧檀檀略显丰润的乳房,檀檀也一声不吭的。捆完檀檀,将她和以往一样吊在梁上贺时渡便走出内室,檀檀这才敢喘气,她痛苦地仰着头,眼泪被生生逼了回去。她闭上眼,不愿看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身体就不是她自己的。 原以为贺时渡又会这样让她被吊一整夜。 可没过片刻,脚步声传入耳中,檀檀受惊吓地睁开眼,只见贺时渡换过一身玄色寝衣,一手握一根黑檀笔杆的笔走向自己。 她不禁将自己双腿夹紧了些,这些因恐惧而生的小动作统统落在贺时渡眼里,他笑的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今夜我欲作画,却寻不着纸墨。” 他年少曾在邺城留下许多风流韵事,荒唐的手段不少,随意拈来一段,也能让檀檀这小姑娘羞愧欲死。 冰凉的手指碰上檀檀温润的小臀,檀檀一个激灵,浑身升起鸡皮疙瘩,细微的颗粒,透明的绒毛在贺时渡的注视下布遍檀檀全身。 “你要干什么?” 檀檀想起那一夜,自己的屁股快要被他掐碎了。那一夜真的很疼,没人愿意忍受疼痛的。 贺时渡挑眉:“不是告诉了你,我要作画么?” 没有纸墨,如何作画? 檀檀一时好奇,忘了被悬着的酸疼。于是贺时渡便在她纯真的目光里,将生满茧的左手插入了檀檀紧逼的大腿根部。檀檀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她脸颊也圆鼓鼓,眼睛也圆鼓鼓,像一只吐泡的金鱼,贺时渡道:“还未进去呢,不必露出这般神情。” 他只将指尖伸入,手掌却顺着覆上那一层浅浅的毛发,同时还不忘察觉檀檀的神情。 檀檀傻愣愣地对上他老成的笑意—— “你不可以的。” “没人能对我说不可以。” 他不急着欺负檀檀,粗砺的指腹轻松地拨开护着她小穴的软肉,试探性地戳进去。他只是浅浅戳弄,甚至没有情色的意味,而檀檀却不能抑制地浑身泛起粉色。 檀檀的双膝没有支撑,只能勉强靠着脚趾挨着床面,分担一部分力道,她双腿抖得厉害,小穴也一起在抖。贺时渡一伸手,将绳子放下来一部分,檀檀得以踏实跪在床面上,随着悬着的一口气松懈出来,濡湿的液体也从她下身涌出,她瞬间脸面如同火烧,以为自己在他面前失禁了。 贺时渡满意地拍拍她的脸颊:“檀檀真懂事。” 他奖励般地轻抚过檀檀地乳房,其实那一夜他就发现了,檀檀的乳不但发育的好,还与他手的尺寸很契合。 嘉宁皇后曾请姑姑教过檀檀男女之事,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一个母亲是不会去教女儿这些事的。姑姑说过,不论身子上有什么反应,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她应该享受这样的变化。 檀檀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贺时渡。 她想通了,就不抑制自己了,一声软绵绵的呻吟从嗓子里溢出来,倒将贺时渡惊了一番。 “你叫什么?” “舒、舒服。” 贺时渡冷笑一声,“你母亲知道你叫的这么下贱吗?”他原本的心情都被檀檀这一声给败坏了,他不是为让她觉得舒服才让她脱光衣服跪在这里的。他手下的动作忽然加重,几乎暴虐的将手指插进檀檀穴中,无情捣弄了起来。 檀檀身下的水越聚越多,她终于察觉到了难受,仿佛几千只小虫子在腹里蠕动,快痒死她了。等檀檀的双腿不断摩擦时,贺时渡用鼻尖替代自己的手指,插进檀檀穴中。 “檀檀的身体里真是藏了许多墨水。” 他猛然抽出笔来,动作豪洒地甩了甩笔尖,然后落笔在檀檀纤弱的背骨上。 背部被濡湿的笔尖扫过,檀檀意识到背后的凉意来自自己的身体里,她忽然挣了起来:“大司马,你不要这样对我。” “檀檀猜我在画什么?猜对了我便停笔。”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能这样子对我的。” “美人骨上美人图,我在画檀檀。” “你根本是在侮辱我。” “你以为呢?我留你在身边不为侮辱你,难道是贪你美色?还是图你亡国奴的身份?” 亡国奴三个字是一根扎在檀檀心头的刺,她一想到卓将军他们正在为复国不畏苦寒,而自己却连为贺时渡脱靴的羞辱都不愿受,瞬时觉得自己愧对他们的信赖。 檀檀眼底的万千变化都落在贺时渡眼底,他不由得心软,就这蠢样,又杀的了谁呢? 他再次将笔尖刺进檀檀紧张的小穴里:“想要杀我,就别乱动。” “我没有要杀你。”檀檀心虚地说,又欲盖弥彰添了一句:“我杀不杀你,和我乱不乱动,没关系的。” …… 夜半月光稀疏,树影也模糊了起来。檀檀跪得麻木了,眼皮子不自觉地垂下,她才打了个盹儿,就被一声清亮的拍打声惊醒,紧接着屁股上火辣辣地一阵疼痛,她眼里疼出了泪,不由回头瞪向贺时渡,“你为何要打我?” “谁准你睡了?” “你没有不准我睡。” 贺时渡在她背上写下的赋已经收了尾,他满意地搁下笔,温厚的手心落在檀檀的肩头:“明夜之前,将我写在你背上的东西一字不落誊抄下来,若有半个错字,你便光着身子去军营里跪着。” ----------------------------------------------------- 打死这个欺负女儿的坏十度 阿瑾 过年的时候,平昌公主带檀檀去街上购置年货,檀檀很少有机会上街,但她喜欢邺城当地的民风,尤其是邺城的妇人们,虽然彪悍了些,可她们燕国的女子可是不敢当街责骂自己夫家的。檀檀趴在栏杆上看夫妻俩吵架的热闹,平昌公主细细品着茶,看着檀檀看热闹。 阿瑾从前是官家的女儿,很不解为何檀檀这么喜欢看街上的热闹,她抱怨道:“家丑外扬的泼妇,有什么好看的?” “在我们燕国,女子不能辱骂丈夫。” “这里是秦国,你们燕国已经没了。”阿瑾冷冷地说。 平昌公主剜了她一眼:“这话你不该说。” 阿瑾的哥哥死于和燕国的战事中,她恨所有的燕国人。 檀檀也不示软:“燕国人还没死光,燕国就还在。” “燕国男人要是有种,你也不会没名没份被大司马收在身边了!” 阿瑾话音刚落,便受了平昌公主一个耳光:“阿瑾,你还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阿瑾的父亲就是因说错话遭了人算计。 她委屈地捂住被平昌公主打的那半边脸,小声说:“她不要脸,勾引大司马,为何你要护着她?” 檀檀反驳:“我没有勾引大司马。” “府里人都知道你每晚都光着身子在大司马面前。” 阿瑾又受了平昌公主一个耳光:“你若再敢乱说,我便将你送回去做官奴。” 阿瑾闭嘴了。 她不是檀檀,对秦国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平昌公主的手段她以前就听过,公主可不是善类,当初她愿意嫁给贺时渡,无关情爱,只为是防止贺家与其他的大家族联姻。能将自己婚姻断然牺牲掉的女子,有哪能指望他对别人慈悲? 阿瑾从没期盼过平昌公主会对自己有多关心,但是,这份关心不属于她,也不能属于檀檀。 檀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几天也将平昌公主躲得远远的,平昌公主寒了心,便迁怒给了贺时渡。她明目张胆地倒了送子汤药,阿瑾惋惜极了:“公主,你为何要倒掉呢?” 平昌公主讥笑道:“不倒掉,难不成留给你喝?” 阿瑾委屈地跪在平昌公主脚下:“公主,我没有这个意思。” 平昌公主用食指勾起阿瑾尖尖的下巴,眯眼审视着这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庞:“你喜欢大司马?” “我……”阿瑾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大司马是盖世英雄,谁不仰慕他呢……” “英雄?你可听说过佞臣做英雄的?” 阿瑾立马跪伏在平昌公主脚下:“阿瑾的命是公主给的,阿瑾这辈子只会效忠公主一人。上次是阿瑾多嘴,顶撞了檀檀姑娘,我明天就去给檀檀姑娘斟茶认错。” “不必了,以檀檀的性子,未必会接受。” 阿瑾倒没看出来檀檀有平昌公主说的那种烈性,可后来,檀檀又确实是闹到了头破血流。 秦国的姑娘人人都有耳洞,秦人祖上游牧而生,穿耳洞是秦人的习俗。楼仲康那厮将西域使臣搜刮干净了,女人用的东西他府上用不上,便将那些珠宝首饰都献给了贺时渡,其中有许多漂亮的宝石耳坠。 碧色的宝石光华闪耀,楼仲康描述的绘声绘色,说这是公主王后才佩戴得起的。贺时渡嗤之以鼻:“怎说的像你自己喜欢女人似的?” 楼仲康不怀好意地讪笑道:“属下不喜欢女人,大司马您喜欢呐。” 贺时渡把玩着手上的一对碧蓝宝石耳坠子,问道:“送去你府上的柳侍郎如何?” 楼仲康浓眉一皱:“人家是细致的人,瞧不上我这武夫。” 贺时渡嫌恶睇了一眼楼仲康茂密的胡须:“至少将你胡子修理一番,我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楼仲康陪笑应是,他七八年前就认识贺时渡了,那时他是个小总兵,仗着自己算有些打仗的本事,并不把这位眼高于顶的傲慢小世子放在眼里,然而贺时渡一战成名,把八十万胡奴打得奔走漠北,当他意识到贺时渡不仅是个世家贵胄,更是个打仗的奇才时,便开始变着法去讨好他了。 “大司马,从前行军时可还是我教你剃须的,你不能断了奶就忘了娘啊。” 若不是贺时渡偶尔想要气气朝中那帮老腐朽,早就剪了楼仲康的舌头。 轰走楼仲康,贺时渡想到了檀檀。既然这些耳坠子是给公主佩戴的,可不正是为檀檀准备的?他想到檀檀几近透明颜色的耳垂,便拿定了主意,一共十副耳坠子,她半月里可以天天换着戴。 贺时渡找来宫里面给公主们扎耳洞的姑姑,让她们给檀檀扎出耳洞来。 檀檀原来是有耳洞的,后来长合住了,娘说既然扎耳洞是秦国蛮人的习俗,没有耳洞正正好。檀檀记住了娘的话,只觉得贺时渡此举是故意羞辱她。 她是燕国的公主,不要秦国的奴仆给她扎耳朵。 两个姑姑也没想到檀檀会抗拒,原本只想安抚一下檀檀,结果才碰到檀檀,就被檀檀给推搡开。贺时渡原本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可檀檀一反抗,他就铁了心要给她重新扎上耳洞。 檀檀撒腿就要跑出去,贺时渡一个箭步就拦在她的面前,三两下绑住她。 两个姑姑面面相觑,最后资历丰富的那位劝说:“大司马,若是姑娘不愿,我们下手,她会遭很多罪的。” “不想她遭罪?除非你们替她遭罪,听懂了吗?” 贺时渡是敢和皇帝翻脸的人。 两个姑姑连忙跪下:“奴婢明白了!” 光是给檀檀扎耳洞,就用了足足一个晌午。两个姑姑抱着赏赐离开司马府邸时,俱是一身汗。却不知他们才走,檀檀就发起了脾气。 一盘漂亮的耳坠子被檀檀砸在贺时渡身上,那一瞬间檀檀惊了,贺时渡也惊了。 “你再给我摔一个试试?” 檀檀怕了,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心想着,摔一下是摔,两下也是摔,不如就破罐子破摔。 她抬头,对上贺时渡阴鸷的目光,一个抖擞,便默默上前蹲在他脚下,将落在地上地耳坠子捡了起来。 贺时渡冷笑,“我还当檀檀真要为故国守丧,做烈女。” 檀檀悲哀地吸了口气,便趁贺时渡得意时,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柱子。 她其实很怕疼,却也很怕别人的羞辱。娘说过,她不必为故国守丧,应当朝前看,忘了故国。可她是来自燕国的人,留着燕国的血液,长着燕国人的模样,她若是忘了故国,便忘了自己。 青铜柱子上的芙蓉雕花磕破檀檀的额头,血顺着她没有起伏的眉骨滴进眼睛里,周遭一切模糊成一片红色的晕影,贺时渡脸上的震怒也淡化在了血色里。 檀檀当下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以后,额头上便多了一道难看的疤。平昌公主一边叮嘱婢子给她上药,一边斥责:“你不怕疼,也不怕丑么?” “会留疤吗?” 平昌公主气愤道:“撞柱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会留疤?我看你还是早点死了报仇的心吧,要不然贺时渡还什么事都没有,你倒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平昌公主话里尽是讽刺,檀檀皱了皱鼻子:“公主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少一个要杀大司马的人?” “你!”平昌公主将茶杯甩向一旁,“多少人等着杀他,你与他们比,又笨又固执,你以为自己有胜算么?我平昌再傻,也不会指望你能杀了他!” 檀檀知道自己的话严重了,她立马收了声,像一只闯祸的小狗偷看自己的主人,盯得平昌公主心软了下来。 “祛疤的药是宫里面娘娘们常用的,很管用,每日早晚都要涂抹。既然你自愿在南池当个丫鬟,我也不叫人来伺候你,你自己也别忘了按时上药。” 平昌公主这次是真生檀檀的气了,贺时渡一来,她不顾谈谈祈求的目光直接离去,把她丢给了贺时渡。 檀檀不知道自己朝他发了那么大的火,做了那么大的蠢事要怎么面对他,索性闭上眼装睡。她真是小瞧了贺时渡,一个号令千军万马的男人,又怎么可能被她骗到? “平昌都说你醒来了,再装就把你丢去喂狗。” 檀檀绝望地睁开一双含着水的眸子,对上贺时渡还算和颜悦色的脸。 烛火柔和的黄色光晕照在他脸上,让他犀利的轮廓柔和很多。檀檀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看,美好之物,她总会多流连几眼。 贺时渡摸着自己的下巴,“檀檀又不是第一天见我,怎还能被迷成这样?” 檀檀被他说中心思,口是心非:“才不是,你丑死了。” 他搬来一只椅子,坐在榻前:“那你细说说,我哪里丑了?” 以前在贺公府的时候,檀檀都不敢和他说话。她知道贺时渡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平昌公主恨他,时复崇拜他,人人都对他有着特殊的情感。他也不时常在府中,檀檀却能听到许多他的传闻,多是称他天赋异禀,栋梁之才的。 檀檀的印象却只有一个。 有年春上他在院子里放风筝,风筝挂在树上,她求贺时渡帮她捡风筝,他给了她一个冷眼就离开了。 若让檀檀细数他坏在哪里,她可以说一天一夜,说他丑,本就是违心的话。 “说的不对,我就脱你衣服。” 檀檀编不出来,只能实话实说:“你的心地很丑。” 贺时渡忍俊不禁,大笑出声来。他温厚的手掌拍弄着檀檀的脸颊:“檀檀见过人心是什么样子的么?”瞧她的傻样,就知道她不曾见过。 贺时渡叫来芳年,让他去屠夫那里取一颗新鲜的猪心来。 约等了半个时辰,芳年捧着盛着猪心的母盘来见他,刚刚取的心脏,鲜血淋淋之余还冒着热气。檀檀看了一眼就干呕了起来,贺时渡抓起她的头发,逼她直视:“人的心脏也差不多是这样,没有人的心脏是长得好看的。” “真恶心。”檀檀拍拍自己的胸口,一想到胸膛底下跳动着的也是这样血淋淋的一团肉,她立马不动了。 贺时渡绕过芳年,来到檀檀面前。他将手覆上檀檀左胸的位置,那里之物跳动的很快。 “小东西,可一定要乖一点呀。”他亲昵地对檀檀说,“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挖出檀檀的心脏来。” 荀安 除夕这天檀檀被迫戴上绯红色的耳坠子。艳丽的宝石衬托出她娇艳欲滴的容色,她对着铜镜,怔怔抚摩着自己额上留下的疤。 疤印去的很快,留在她光洁额头上的,只有一道浅粉的芙蓉印,很像以前燕宫里娘娘们为取悦父皇,在额上贴的花钿。 忽然一只鸽子从窗外面闯了进来,檀檀被吓飞了魂魄,她捂着心口喘着粗气,那只鸽子飞得快极了,只在屋里绕了一圈便又飞了出去。 檀檀住在南池的偏室,贺时渡不在时,她都是被锁在偏室里的。 她跟着那只突然闯来鸽子的踪迹来到窗边,只见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停在树下,鸽子停在那人肩头。 “时复,你怎会在这里?” 时复转了把轮椅的机关,颇是困难地将轮椅移到窗户前面来:“除夕夜,不想一个人呆着。” 母亲杀了大司马,时复恨她,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檀檀很欣喜,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时复的原谅。 今夜贺时渡与平昌公主入了宫,南池的下人都回家过年去了,整个南池空空冷冷,只有檀檀窗上贴着的一幅窗花还有些过年的样子。 窗花是秦地的传统样式,不像出自檀檀之手,可偌大的南池,应当不会有人为她贴窗花。 檀檀见时复盯着窗花出神,解释道:“我自己剪的,剪的不好。” “是不好。”时复如实地评价,又想起檀檀其实是个很骄傲的姑娘,便安慰道:“秦国传统的窗花样式以记录民风为主,所以很复杂,你第一次剪,已经很不错了。” “为什么府里不贴窗花呢?以前过年,燕宫里都会贴窗花的。” “秦国也有这习俗,只是兄长不喜欢,就不许人贴了。” 檀檀腹诽,窗花也不贴,那他还过什么年呐。 檀檀比去年瘦了许多,好在还有一层淡淡的婴儿肥,让她看上去不是那么可怜兮兮。她的耳朵上坠着的绯色宝石吸引了时复注意力,宝石个头很大,看上像要将檀檀两只可怜的耳垂给穿透了。他也听说了檀檀因穿耳洞一事闹出来的笑话,却丝毫不同情她。 无论是她通红的耳垂,还是额上的疤,都是自找的。 这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年前她与卓家之间的会面,一切都在兄长的掌控之中。他们都知道檀檀是以身犯险,将秦国的事通风报信给卓家,唯有檀檀不知道,留下她,只是为了将卓家安插在秦国内的细作一网打尽。 他们不过是将檀檀当作一个傻子再对待。 时复对檀檀有种孺子不可教的心思在。 燕国的男人,竟将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难怪会被国灭。 檀檀当下只想着时复肯搭理自己了,他没说不喜欢自己的窗花,于是便高兴地跑去床边,将枕头下压着的另一副窗花取来递出窗外:“我剪了许多呢,时复,这个送给你。” 时复接过窗花时,无意中看到了她的腕子。 皓洁的肌肤上一道红痕刺目,他想起府里婢子间的传言,原以为是女人间的碎嘴谣言,看到这道红痕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檀檀每夜都会被兄长悬吊起来。 “檀檀,你何苦呢?” 她若能聪明一点,如今卓家人,还有那些燕国余孽,还是会将她当一个真正地公主供着的。 时复一直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檀檀从未做过坏事,她连花草都不敢采摘,她唯一的可恨之处,便是蠢。 二人只是就着秦燕两地窗花的习俗,便聊了一个时辰久。时复估摸着兄长将要回来,他冷冷地告诉檀檀:“不要告诉兄长今日我来找过你。” “那你往后还会来找我吗?” 檀檀心里是有希冀的。 时复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朋友,娘杀了大司马,她最怕的也是失去时复这个朋友。 她天真又带憧憬的眼睛让时复的心一紧。 “不会的。你是兄长的禁脔,就该做好禁脔的本份。” 檀檀第一次听说“禁脔”这个词,时复还没给她解释,就坐着轮椅离开了。 时复刚走半柱香的时间,贺时渡就回到了南池。兰娘一听他回来,就在南池外面求见。芳年放了兰娘进来,她踏着莲花小步,扭着腰肢来跟贺时渡贺新年,贺时渡在宫中饮了许多酒,一脸戾气看向兰娘:“既然已经有了身份,就收起窑子里的那一套。” “不是这一套,大司马怎么会青睐奴家?” 兰娘眯起一双桃花眼,身体倾向贺时渡,一双丰乳紧紧压住他怀抱正欲在除夕之时伺候他,盼望着来年他都能眷顾着自己,贺时渡将她推开:“自己照照这放浪样子,就这么离不得男人么?” 从前他不就喜欢自己的放浪?兰娘觉得委屈了,可贺时渡的脾气就是这样,他从小就被各种人捧,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说变脸就变脸,谁又敢说他不是? 兰娘委屈地回去,南池又一阵清净,贺时渡训斥芳年:“以后再敢放她进来,你也不用当差了。” 今夜宫宴上夏文侯喝多,将前任大司马死于燕国皇后之手的事当笑话一样说了出来,贺时渡便借着醉酒,当做笑话一般砍了夏文侯侍从的脑袋。 死一个侍从,并不会影响宫宴的欢快气氛。 芳年不觉得兰娘惨,也不觉得自己惨,因为今夜要受罪的一定是檀檀。 偏室里只亮着一盏昏色小灯,檀檀听到动静,就端坐在椅子上。 三……二……一……钟声还没响起,旧岁未去,新年将至。 她准备了许许多多的愿望,想要新一年钟声敲响一刻,一口气说给老天爷听。 婢子帮她解了门锁,传她去贺时渡的书房里。身上繁复的衣物令她步子缓慢,两个耳环拽得耳朵快要掉了。 新年人人都要穿红衣,檀檀也不例外。贺时渡特意命她穿上隆重的宫装,若燕国未灭,今夜她应穿成这样在燕宫里守岁。 可惜,燕文帝只有檀檀一位公主,檀檀是不知道成年的公主要穿这样样式的礼服,她甚至没察觉到贺时渡羞辱的目的。 檀檀一定是美艳的,但贺时渡最不缺美人,况且檀檀比起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娘来,貌美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偏偏贺时渡还很讨厌蠢人。 檀檀来的时候,他正在写着什么,她不敢上前去,于是定定立在离书案还有三五步的地方看着他写字。 她也不会给他行礼,她是燕国的公主,他只是秦国臣。 贺时渡搁下笔,饶有趣味地盯着檀檀被耳环衬托出几分不属于她的妩媚的脸:“檀檀倒也有几分狐媚子的潜质。过来,念念我写的是什么。” 檀檀闻言上前,照着他的指示捧起他刚刚落笔的“文章”,念了起来:“过江安,收赵奴……” 三声钟响,爆竹声淹没了邺城,唯有南池一片寂静。 “过江安,收赵奴”两句是写他攻下江安城,令赵国将领统统归降于他的事。 过江安,收赵奴,苟能安,狗不安。 “大司马,你要侮辱我,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我瞧瞧……”贺时渡勾着唇角,从檀檀身后环住她,双手握着她的,装作仔细的样子审视自己刚刚写下的四句打油诗。 “没有半个字提及燕国,小荀娘,你急什么?” 荀娘二字,无异于刽子手中的铡刀。 燕国国姓为荀,而檀檀本名是一个单字:安。 苟能安?是他在拿她的大名取笑。 “我们燕国人和赵国人不同的,我们的王室,大臣,他们不会将燕国拱手让人。” “是你母亲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么?檀檀可知,燕国的王公和世族们,为了投诚,给秦国送上了多少女眷?” “他们不配做燕国人。” “这些年你食秦人粟米,穿秦人衣物,你以为你还是个燕国人吗?” 檀檀根本无法说服她。当一个人想要将他的想法强加于你的时候,他是不会给你回击余地的。檀檀懂这个道理,可她很讨厌这一番论调,他用这样平淡的口吻说出这话来,比他的打油诗还要可恶。 她忽然大力将手里的纸张夺在自己手中,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还要踩上两脚:“你写的诗烂透了!” 贺时渡原本就只为逗一逗这只小猫,她炸毛了,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他欣慰地环住檀檀的身体,低头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她的:“本王的诗再烂,也不必写亡国诗。” 檀檀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贺时渡不是坏,不是写烂诗,他只是恨她而已。 “檀檀,新年许了什么愿呢?”他温柔地问,将她当妹妹,当情人一样呵护。 檀檀被他抱着,没有起伏地说:“我要快些杀掉你。” 她抱起来确实很舒服,尤其胸前两团,像塞了两团棉花。贺时渡有些心猿意马了,加之她今夜戴着红宝石的耳饰,添了几分超乎她自身年龄的妩媚,青涩点缀以艳丽,又故作端方的模样,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会不喜爱? 他不禁感慨,檀檀落在他手上,是真的很幸运。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似他这样怜香惜玉,如他这般懂得她的风情。他沉醉地想,燕文帝和他的嘉宁皇后养了这样一个女儿,不正是为了成就自己风流美名的? 檀檀被胸前捏上来那只手给吓到了,有点儿疼,可还有些舒服。 不同于夺走檀檀处子身的那一夜晚,他只想报复嘉宁皇后,想羞辱檀檀,今夜贺时渡是真的沉溺在檀檀的雪肌黑发中,他想得到回馈,就不能像上次那样粗暴地对待檀檀。 隔着衣物,檀檀两只乳房被他轮流把玩着,他丝毫不急切,明日没有朝会,他有许多时间好好赏玩檀檀的身体。 他稍稍用了些技巧,指尖若有似无地按了按檀檀凸起的乳头。 这是他豢养的宠物,来日方长。 “贺时渡,我是你的禁脔吗?” 她想起时复的话,当贺时渡这般禁锢她,亵玩她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禁脔。 “我是秦国大司马,小小的燕奴,怎敢直呼我名?” “我是燕国的公主,不是你的奴隶。” “你母亲是我的父亲的禁脔,你也理应是我的禁脔。乖檀檀,叫我一声哥哥。” 檀檀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她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孩子。母亲改嫁贺时渡的父亲,其实按道理她是要喊他一声哥哥。 “我不要。” 贺时渡逗她成瘾,刻意捏了捏她的乳珠,那里只有小小一颗,被他捏得胀了起来。 “檀檀知道禁脔要做什么吗?” 檀檀当然不知道。她不知道禁脔是什么,禁脔的本份又是什么,也不知道顶着自己腰眼的棍子是什么。她只是被顶得难受,于是扭腰挣扎,越扭贺时渡那处的棍子就越兴奋。 贺时渡的另一只手按住檀檀下腹,推得她屁股微微撅起来,他隔着二人的衣物蹭了上去,刻意营造出难耐的痒。 檀檀觉察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东西流出来,两腿间变得黏糊糊的。穿过她繁复的裙摆,贺时渡的手在她裆间一抹,果然摸到濡湿一片。稍一用力,他就将檀檀推到在书案上,檀檀还没能趴稳,华美屋室里传来绵帛撕裂声,地龙的热风袭向她的臀部,那里没了丝毫遮掩,贺时渡一巴掌拍过去,声音透亮。 檀檀红着双眼回头瞪他:“你为何打我?” “弄湿了衣服,你说该不该打?” 檀檀想到自己屁股露在外面,他却衣冠整洁,太不公正。贺时渡一手扶着檀檀的腰,另一手解开自己衣裤,释放出那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巨物来。 檀檀回头就撞上那样丑陋的一根东西,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原来那就是贺时渡的本体,和他的心肝一样,丑恶不堪。 那夜推就里,檀檀打翻了烛台,黑灯瞎火,除了疼,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捅进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她认真地想:真是比姑姑给她看得册子里的图画丑了许多。 一双不那么温柔的手裹住檀檀娇软的臀部,将她腿跟紧紧挤压在一处,一挺身,就戳进了檀檀闭合的腿缝里。 檀檀浑身都是烫的,贺时渡身体的炙热与她的温度都叠加在一块儿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摇摆着臀部,想将那滚烫的棍子蹭入自己发痒的地方,可他就是不进去。 新年的头一个时辰,贺时渡玩了个尽兴。 檀檀躺在书案上,黑发散落在瓷白的皮肤上,她的乳房腰间落满了男人的精点。 “你为什么不进来?”她柔柔问道。 贺时渡将她的衣物甩在她身上,无情地问:“你母亲知道你这么容易发情吗?” 她旖丽的脸上只有无辜的表情,贺时渡莫名积了一肚子气:是否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让她这样子? 母亲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向檀檀。 “你不喜欢我,又为何对我做这些事?” 贺时渡被她的蠢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你想羞辱我,可以让别人这样对我。” “你若想试试,倒也不是不可。”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极冷,和他炙热的身体是两个极端。直到摔门声响起,檀檀才用衣服裹住渐渐感受到寒冷的身体。 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反正他这样坏的脾气,她早就习惯了呢! …… 癞皮狗 年还没过完,南池就热闹了起来。从初一到初五,往来的贺新年的官员没有间断过。初六南池有宴,贺时渡宴请了他的部下和平时交好的官员来,檀檀好端端的在做女红,被人请到了宴上。她不及施粉黛,便素着一张稚嫩的脸去见人。 她一到,就有人出声调笑贺时渡:“温柔乡,英雄冢,大司马可不能重蹈您父亲的覆辙啊。” 贺时渡朝檀檀招招手,檀檀走向前没两步,就被他一把拉到怀里。檀檀再看看其他男人怀中或是身边伴着的女子,都是坊间来的歌姬舞姬。她羞愧地转过脸,贺时渡顺势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檀檀也懂娇羞了。” 燕地殊色,尽锁南池。 这已是坊间对南池的打趣话了。 有人喝多酒不怕说错话,扬声道:“大司马,燕国小公主可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啊,你将她收了,到底是为了成就美名,还是成就骂名呢?” 他的手若抚慰一只受伤的动物,轻轻抚过檀檀背上的秀发,“得美人如此,美名骂名都无妨了。” 席间,贺时渡命人抬上来一座发灰的玉碑,他笑着问在座之人:“你们仔细看看,这究竟是块什么玉。楼仲康献来时,非说是珩阳玉,但是珩阳玉色通润,可不似这般浑浊,我看,这分明是用东原寻来的赝品。” 珩阳玉以灰碧却通透的色泽闻名,而东阳的假玉才擅长鲜艳的碧色。 四下坐着的人,自然知道贺时渡不会分不清真假的珩阳玉,他指鹿为马,为的不是让他们辨玉,而是辨明立场。 “大司马,我虽喝多了,可也不至于两眼发昏分不出珩阳玉和东阳玉来,这分明就是东阳玉啊!” 有人率先表态,便有别的人接连附和。 贺时渡呷了口酒水,笑意善恶难辨,道:“这楼仲康,如今竟也敢欺到我头上了。” 檀檀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闹剧,就连她都知道那玉碑是珩阳灰玉。 “这分明是珩阳玉。”她反驳道。 檀檀声音不大,毕竟不敢在这时当众驳斥了贺时渡。贺时渡将一颗葡萄珠子塞进她口中:“乖人儿,好好吃你的葡萄。” 贺时渡又对诸臣道:“我命柳玉安去教楼仲康识文辨玉,不但不见成效,反倒让楼仲康拿一块假玉糊弄我,既然楼仲康不在京中,便先治柳玉安的失职之罪。来人,去将柳玉安带来南池。” 檀檀睁大了双眼黑葡萄般道眼睛:“你…” 有人疑虑道:“大司马,柳玉安在文士中颇有声望,此举恐怕会引人口舌…” 贺时渡轻笑了一声,“除了有一副口舌,他们还有什么?” 众所周知楼仲康是粗人里的粗人,而柳玉安有一身燕地惯出来的细致毛病,让柳玉安去教楼仲康,八成是鸡同鸭讲,更别指望能教会楼仲康什么。 贺时渡此举,只是为羞辱燕国人,他们的公主在他手上,柳玉安等人傲骨再硬,也得折断。 檀檀恨自己当日没有废了柳玉安一双手,才让他屡次受辱。贺时渡叫人赏了柳玉安一顿鞭子,还没用完刑,人就昏了过去。 檀檀求贺时渡:“你能不能放过柳侍郎呢?” 他勾起檀檀的下巴,迫着她仰视自己。 “檀檀与其担心这些奴才,倒不如花些时间想想要怎么杀我。” “噗通”一声,是檀檀跪在了他脚下:“我求求你了。” 她双手攥着他的衣摆,看上去不但不可怜,还有些难缠。 “松手。” “不松手。” “信不信我砍了你这双手?” 檀檀怎会不信?昨日宫中来人,他便留了人家的一只手,鲜血淋漓的场景,她也是听府里其他婢子描述的。 她手筋一紧,却仍没松开。 “柳侍郎是个好人,你知道的对不对?他如果不是好人,你也不会不杀他。” “傻丫头,我专杀好人,尤其你们这些燕国的好人。” 他敲敲檀檀的脑门,想敲醒她这榆木脑袋。毕竟是要杀他的人,他可不希望什么蠢货都想杀自己,就好比一场博弈,棋逢对手才有趣。 檀檀固执地拽住他衣服,不让他走。 她眼底流露出老成的落寞:“要是柳侍郎死了,燕宫里就没人了。” “你的燕宫早被暴民一把火烧了,想什么呢。”他喝多了酒,口干舌燥,只想赶紧去喝一杯解渴的窗水,但衣服被檀檀捏在手里,寸步难行。 “我只晓得你们燕国盛产小白脸,怎么还养着赖皮狗呢?” “你,你骂我是赖皮狗?” 檀檀即便来了秦地,也没被人这样斥过。 “你不是,谁是?给我松开。” “你放了柳侍郎。” 这样固执的檀檀,又让贺时渡想起了那一夜。 以他的出身甚至皮相,身边从不乏美色,自然不至于对一个丫头片子起了歹心。可那一夜,她也是这样拦着自己,非要给她娘找大夫。 他是猛一回首,才被她在灯花下楚楚可怜的模样给打动。 后来他情到兴处,她睁着一双直来直去的眼睛望着他:“你答应了我会请大夫给我娘的,不能反悔。”瞬时间良辰美景幻成泡影,没了旖旎兴致,草草了事。 二人还在你拉我扯,芳年一路小跑而来,禀告道:“世子,楼将军快马加鞭,从颖北赶回来了!” 贺时渡眼角溢出狡猾的细纹,他使劲从檀檀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衣摆:“自己乖乖回屋呆着,等我有空了再收拾你。” 楼仲康平日里不可一世,谁都不放眼里,现在见了芳年一口一个“芳年小哥”,芳年觉得可笑极了。等楼仲康接走一身鞭痕的柳玉安,他去跟贺时渡抱怨:“楼仲康还哪有个将军的样子!为了一个阉人,正事也不顾了。” 时复一边为贺时渡斟着醒酒茶,一边轻笑:“若不是这个阉人,楼仲康还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办事呢。”他看向贺时渡:“我原以为兄长就这样放纵楼仲康呢,原来兄长早有准备要杀他威风。这一招指鹿为马真是妙,既提醒了楼仲康他是借着谁的威风,又辨清了那些追随你的人分别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都是些杂碎的事罢了。”贺时渡毫不在意,他酒醒几分,才想起檀檀。她恐怕被柳玉安一身鞭伤吓傻了,他可不指望燕宫里出来的女子能见过多少血腥场面。 时复恰好也想起了檀檀,便问道:“上次檀檀在你茶里下毒,再上一次将针藏在枕头下,你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时复问出这种话,身为兄长的贺时渡还能不了解他的真实目的吗?他脸色冷了几分:“阿复,她母亲害死了父亲,她配不上你的关心。” 时复知道心思被看穿,直接饮了一杯茶将此事翻过。 过罢年开春,檀檀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些,至少她不会再用拙劣的手段去杀贺时渡了。她最怕疼,生怕他也让人打自己一顿鞭子。 今日平昌公主约了檀檀去踏青,檀檀一大早就起来,她给自己梳了两条辫子,缀以金色的丝线和玉珠,这是燕国曾兴过的装扮。 她心底怀着无尽的期盼,迈出偏室的门,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拦截住,她被直接推回屋里,等站定后看到贺时渡那阴晴莫测的脸,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我今日与公主约好了要去踏青的,你之前都准许了。” “何时准许你的?我忘了。倒是你,打扮的这么老土,面子都被你丢尽了。” 檀檀恨死他了,她腹诽着,你面子又算老几? “可今天是立春。” “换身行动方便的衣服,陪我去打猎。” “瘪什么嘴,丑死了。”贺时渡捏了把她撅起的唇瓣,触感意外地柔嫩。 檀檀被他突然暗下来的眼光下到,她正准备后退一步,贺时渡一手已拦住她的腰,而另一手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食指伸入她口中。 她傻愣愣看着他,刚要开口问他这是做什么,口水便顺延着流到他手上。他不但没有嫌脏,反而更加用力地搅动着她的口腔。 檀檀下意识就要逃,她挣开,转身要跑,无意中踩到了纱帘坠地的部分,整个纱帘落下,像蚕丝将她覆住。 春衫薄,贺时渡隔着纱帘与衣物,都能触到她身上的柔腻。 “大司马,这是白天。”檀檀提醒他。 “白天又如何?傻檀檀。”他自信地轻笑,将纱帘里的檀檀一把禁锢过来,再将她压像一旁的木架。 这傻东西,一定是不知道男女间的亲热不是只发生在夜里的,等等…谁要与她做那档事了? 即便将檀檀脱光,只剩一层白色的纱幔蔽遮她的躯体时,贺时渡也能发誓他只是想亲一亲她花瓣似的唇瓣。 檀檀眼睁睁看着他的瞳孔无限靠近自己,她一时惊吓,竟也没注意到自己被人含住了唇瓣。唇上酥酥麻麻的触感挺好的,可是舌头伸进来时却有些恶心,檀檀可不愿意吃别人的口水。 不论愿意与否,檀檀都被迫吃了一遭,贺时渡将她放倒在榻上绒物织成的垫子上,一层白色羽毛包裹与轻抚檀檀的身体,她仿佛回到了娘的怀里。 檀檀皱眉:“我快要误时辰了。” “我已命人支会过公主了。傻檀檀,你总跟她在一起,哪有机会杀我?” 原定好的出发时刻因此时春宵而延后,当贺时渡带着檀檀出现时,没人发现端倪来。檀檀被他拆了辫子,换成男式的发髻。他又命人把自己少年时穿过的衣物翻出来给檀檀穿,檀檀心中千万个不愿意都写在脸上,贺时渡直接将衣服劈头盖脸扔她身上:“国都没了,公主脾气还挺大。” 其实他的衣物并没有那样难堪,秦都最得意的少年郎,穿着做派自然也要是最得意的。 “我不会穿你的衣服的。” 檀檀嘴上这样说,可实际上一点也由不得她。她自己的衣服被扔到了窗外,要么光着身子,要么穿他一身衣物。 贺时渡看着她一身少年郎装扮扭捏着从屋里走出来,恶意抬起她的下巴:“倒也人模狗样的。” “你……”檀檀过去可不知道王孙贵胄也能对姑娘家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燕国的王公们沉醉笔墨之间的韵致,亡国的年间,已经没有一双王公的手能握得起武器。 贺时渡领着檀檀到猎场时,诸方人已经等他多时。檀檀见人多,不愿下车去,他仰头便望见檀檀脸上写着的不情愿,于是冲她轻轻一笑:“都是曾与我生死与共的弟兄,檀檀不必惊慌。” 檀檀扶着把手,自己跳下车来,动作扑起一片土来,贺时渡向后退却一步,躲开扬起的尘土,檀檀因自己略有粗鄙的举动红了脸颊,她细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贺时渡若无其事地捏了把她泛起粉红的脸颊,却惹得檀檀的脸更加红。她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掩住眼底的震动。 檀檀在猎场见到了柳玉安,他一身公子做派,束纶巾穿宽衫的打扮与贺时渡随行带着的那些文人们没什么不同,贺时渡下了令命他们交流笔墨,柳玉安却被那些儒生自觉疏离了开来。檀檀不忿,即便燕国亡后,他也是各国君主贵胄相争逐的名士,如今被人如此排挤,九成功劳当属贺时渡。 秦人的祖上被燕人欺压,被燕人冠以蛮夷之名,他仇恨燕人,并没什么不可。檀檀只是心酸,燕人是被那些握不住刀剑的青年人亡掉的,可燕国,还有柳玉安这样宁折不屈的人在,为什么那些趋利避害,附庸他国的士人们如今依旧诗酒人生,像柳玉安这样心怀故国的却要遭人排挤与欺辱? 贺时渡很快更换好狩猎时的劲装,扎紧的衣袖与腰身令他看上去更精干威风,他挽弓设下一只高飞的大雁,前一瞬间还齐齐整整的雁群四散,天际翱翔的矫健飞雁,这一刻孤立无援坠地,只余一声哀嚎,便没了性命。 檀檀只听见歌颂大司马英姿与武功之人,却不见惋惜那幼弱飞雁的。檀檀又明白了一件事,人是永远不会顾及那些比自己“卑贱”之物的。 她再惋惜又能如何?失去一只雁,余下的雁群仍要继续往北飞,它们并不会停驻。 再看贺时渡,他永远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怎会懂她亡国之人的悲哀? 檀檀无奈地叹口气,幸而此时贺时渡的兴致都在猎物上,所以不会去追究她叹气是为何,她也不用再去解释什么,最后落得百口莫辩的下场。 --------------------------------- p。s 本文要改回原名《短行歌》啦,大家不要走错地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换不了封面。。。 赏 狩猎期间,楼仲康几次不满,嫌贺时渡带了个女人过来。贺芳年平日就看不惯楼仲康,楼仲康说一句,他必定回怼一句。贺芳年是打小跟在贺时渡身边的人,若说楼仲康跟着贺时渡是狐假虎威,那他是真的借着贺时渡的威武,从小就高人一等。 贺时渡未从军前,是太学最优等的学生,诸子百家信手拈来,贺芳年跟着他也见惯了南池来往的文人墨客,对楼仲康这样粗鄙武夫出身之人极为排斥。 更何况,楼仲康为人粗鄙,却是个不喜欢女人的。 “楼将军喜欢男人,八成是当天下女人都为敌人。” 众人哄笑一成一片,楼仲康碍着贺时渡的面子,才没当下拔刀,他的脸色青红一阵,却也不掩饰自己不喜欢女人的事实,而是大大方方承认说:“老子就算喜欢男人,也看不上你这种阴阳怪气的。” 有人驳斥道:“那柳玉安是个阉人,可不算什么男人啊。” 他们越说越粗鄙,更有人说:“只要身上有洞不就行了?” 芳年气恼不过这些人的粗俗,但见贺时渡跟着笑,他就不好再说什么。 等大伙儿分散开来去狩猎,他才与贺时渡吐露心中不快:“世子,这些武夫如此粗俗,不知礼法何物,你不能总这样放任他们。” 贺时渡慢悠悠地牵马前行,“你不觉得往来直言,很有趣吗?” 贺芳年想不通,贺时渡从小便受名士熏陶,自他八岁会做文章,到十八岁建功立业,从来少不了歌颂他的诗文,怎么他却会宠信一帮字都识不全的武夫? 平日他虽会厌弃这些人读书识字少,逼他们去读写文章,但又宁愿与这些胸无点墨的庶人出身的武人交好,而不愿重用文士。 贺芳年不解的事,檀檀就更不懂了。 下午他们狩猎归来扎营设宴,篝火通明,又来了一帮助兴的歌姬,场面乱作一团,檀檀只想快些结束,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贺时渡饮下一杯西域佳酿,只觉回味无群,但看这些部下,怕是没人懂得酒酿里沉淀着的韵味。他看向一旁的檀檀,傻姑娘一夜都没抬头,他担心她是快要睡着了。 下巴被忽然勾起来,入眼的是晃动明火下贺时渡深刻的轮廓。 “张口。” 他其实压根不顾檀檀会不会听话地张开口,便已经捏开她的口,将一杯葡萄酿灌了进去。浅浅几滴琼浆流经喉咙抵达胃里,脑子都发热了,檀檀被苦得皱起了脸,可苦涩只有一瞬,最苦最辛辣的时刻过后,温和的余香蔓延开来。 檀檀双眼一亮,“怎会有这样的味道?” 贺时渡如同发现至宝一般开怀道:“我果真没有错看檀檀。” 他正欲带檀檀回帐中,好好“品味”佳酿,楼仲康却没有丝毫眼力价地过来,他右手提着一只兔子,“大司马,我刚逮到的,你看这兔子毛这么厚,扒了皮毛给燕国小公主做个护领不正合适?” 雪白的兔子两只红眼四处观望,还不知道危险临近。 “不行的!”檀檀道:“都要入春了,我又不缺领子。” 贺时渡懒散倚着榻,一手搭在檀檀肩上,见檀檀这样说,便将她紧楼了几分:“檀檀既然惋惜这小东西,你就不要自讨不快。” 楼仲康冷笑:“也不见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还惋惜这小牲畜。” 檀檀忍了忍,没能忍得住,便把心思说了出来:“是牲畜,才看什么都是牲畜。” 她虽是对着楼仲康骂的,但贺时渡怎么听都觉得是在说自己。他脸色沉了下来,檀檀觉得自己被他箍得紧了,意识到自己说了让他不快的话,也不敢挣扎反抗。 楼仲康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骂自己,因为向来只有他在朝堂上指着人的鼻子骂别人牲畜的。 “你...” “够了。”贺时渡烦躁地翻着眼皮子,“多大的人了和一个小姑娘较劲,也不嫌丢脸。” 他指着楼仲康的鼻子:“再让我听见你多说一句,便把柳玉安赏给别人。” 他用的“赏”这个字,落在檀檀耳根里,比楼仲康奚落自己千百句还要难受。 夜里回去别苑,檀檀也是皱着眉头的。贺时渡饮过酒,身子发烫,他去沐浴的途中又折回来,将檀檀抱起一同去浴房里。 檀檀不想和他一起下水,推脱道:“我今夜不想沐浴。”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多臭么?” 檀檀委屈的别过脸,臭死了也不想和他一同下水。 贺时渡吸了口气,突发地静谧了起来,只有汤池里的热气流动。 贺时渡一掌捧住檀檀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他低头问:“又与谁置气呢?” “来日,你会不会也把我赏给别人?” “呵呵...”他猖狂笑出声来,“你倒真会拿自己当个物件,你娘的那些本事,你连皮毛都没有学到。” 檀檀只晓得大司马对娘其实是不错的,大司马在世的时候,她们母女两虽远离故国,却也衣食无忧。 娘虽时常避讳着她,但她也能隐隐听说宗室里那些姐姐姑姑们,被还苟且偷生的那些哥哥们当做货物赠给列国权贵,从前燕国最尊贵的女子们也要忧衣虑食,这些苦她和娘从没受过。 檀檀现在有些明白了,如果不是还有自己,娘大抵早就殉国给大燕了。 贺时渡倾身向檀檀压去,她躲着,扶着身后的小几后退,可人又不是没骨头的,想弯折成什么样就能成什么样,很快,她再下不去了,便被贺时渡搂住了腰杆,他的手摸索在她腰后的地方,成年男子手上的力道大得出奇,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撑在一方手掌之上。泛光的眼睛眨了眨:“你不嫌我臭吗?” “不臭,骗你的。”他得意笑了出来,亲昵吻上檀檀丰润的唇瓣。浅浅一吻并是不能够满足他的,他的舌头伸进傻檀檀的口中,勾出她的小舌,诱着她与自己唇舌交缠。檀檀睁着双目,却看到贺时渡闭着眼,他的睫毛长而密,眉骨很高,不似她见过的寻常男子。她好似能感受到他舌尖上的小小颗粒,甚至觉察到了自己的津液流进了他的口中...她隐隐约约想到了“淫靡”二字,却也不知淫靡的真意是什么。 按着娘给她请的教养姑姑教的话,男女欢爱,是人伦,是人本性,食色性也,是与吃饭没有区别的事。可是...她吃饭时可不会吃到浑身发烫的地步。 她傻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根,像是冬日里烧的炭火般烫手。 自己的衣带不知何时就被贺时渡解开了,他也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檀檀虽穿得是他少年时的衣物,可那个时候,他的衣食住行都有婢子伺候,哪里用自己穿衣呢。 檀檀身下一件藕色的肚兜是她自己的,面料不是很细润,针脚也有一些粗糙,上头绣着的一枝桃花也歪歪扭扭。 贺时渡撕扯开那碍眼的兜衣,檀檀听到了布帛裂开的声音,她忽然抗拒地去推搡贺时渡,想要看看兜衣是不是被撕坏了。 “又怎么了?” 要不是顾念她没什么经验,又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蠢货,贺时渡可不愿意在调情上与她花这样多的时间。 檀檀沮丧着脸:“那是我自己缝的,你把它给弄破了。” 大司马死后贺时渡便克扣了他们母女的用度,自然他们没有能力去请绣娘缝这样贴身的衣物。偏生檀檀是个倔强的人,不肯穿秦地的样式,便自己偷着缝兜衣,丑虽丑了些,但好过别人的施舍。 贺时渡心怀恶意,他故意将手覆盖上檀檀身下芳草萋萋的一处,手指似无意地挤进她的甬道中:我不早就将你弄破了么? ------------------------ p.s今天檀檀也没有动手杀坏十度 不威武 檀檀抓住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的手指进入到更深的地方,却又控制不了自己收缩的内壁将他手指紧紧吸吮住。他的存在感是那样的清晰,檀檀两脚蹬着,想让他出去。 “干成这样,是不会出水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出去?” 成。他将手指退了出来,不等檀檀松懈,便又换做两根手指捅了进去。 他想扩开她,她却只想将他挤出去。 檀檀双眼昏昏沉沉,不觉他也赤裸了躯体,两幅胸膛熨帖在一块,滚入热气腾升的汤池里。檀檀怕水,紧紧攀在壁沿的扶手上,正方便了自己被贺时渡控制住,他满怀都是檀檀温软的身体,身下火热的御器顶入檀檀腿缝间,她哪里也逃不出去。 他掬起一捧水,送入檀檀闭合的缝隙间,趁着湿润,扩开她的花瓣,强入了进去。 檀檀疼出了声,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贺时渡已经自顾自地撞击了起来,激起水花一片。 一夜里的颠鸾倒凤,让檀檀心生绝望。她不愿去回想自己被他操弄时的模样,那时的她,连自己的神智都不能控制,还怎么去杀他? 她真是天底下最弱的人了。 男人的自尊心向来长在很可笑的地方,娇生惯养的世子爷将亡国公主用了个尽兴,便牵着她的手握住自己的性器:“我威不威武?” 檀檀双目腥红:“不威武,一点儿都不!你...” 不待她说罢,便被贺时渡猛然一个回身,又入了进去。 等到夜深三更时,檀檀只剩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应着他的话:“大司马,你...最威风了。” 初春的夜不见的有多凉,刚被从水里捞上来的檀檀却凉透了心。贺时渡为她穿上衣,仍是他旧时穿过的衫子,虽则旧了一些,却比她自己缝的那烂玩意儿妥帖许多。见檀檀双目闭着,哀愁却在眉头上,他心里一动容,想起她刚刚被送来秦国的年岁,小小的人儿公主架子却很大,秦国的物器,这也不爱用,那也不爱用,一身的傲气。没用多久,那傲气就变成了愁云,留在她眉间,再也没有化去过。 贺时渡鬼使神差地吻上她皱起的眉心,动作已经是化作水的轻柔了。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他哪里还会给别人这样好的机会呢?也只有她,诚实得可怜,说要杀他,就傻乎乎的做些藏针下毒的事,别说露马脚,几乎都是明目张胆了。 ... 贺东毅领着楼仲康去猎鹰,檀檀留在别苑里,她想起自己昨日穿过了贺时渡的衣物,染了土,便抱着旧衣物去小溪边洗衣。娘病着的时候,她们的衣服都是她来洗的。 柳玉安前来散心遇到了檀檀,他隔着一条浅浅溪水,给檀檀行了旧时燕宫里的礼,而后才踏着溪里的石头走向这边来。 “柳先生,是卓将军有了消息么?他何时要接我回去?” 柳玉安惋惜地摇头,“近日来贺时渡开始清肃各国细作,卓将军派来的人被抓了许多个,只怕卓将军一时来不了。” 檀檀天真地想,自己要是能在卓将军接她之前,杀掉贺时渡就好了。 她抬头望见柳玉安脖子上的一片红印,问道:“先生,楼仲康欺负你了?” 柳玉安无所谓一笑,“无事,他待我尚算不错了,公主不必忧心。” 檀檀也拿不出话来安慰柳玉安,见一群小鱼戏水而过,檀檀说:“我想起了以前,很久以前的咱们宫里的小鱼塘,里头有一双很大的锦鲤,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燕宫沦陷,人人自危,谁还会顾着小鱼塘?柳玉安最后的印象,也只剩一片血池。 柳玉安回屋,楼仲康已经先回来。他甩下臭靴子,扬言要柳玉安伺候笔墨,柳玉安恭敬地为他拿来一块新墨,细细研磨。 楼仲康倚着胳膊肘子讪笑:“不愧是皇帝跟前伺候过的。” “故国都没了,将军何故拿旧事挖苦我?” 柳玉安将笔呈递给楼仲康,楼仲康没有接过,而说:“大司马看不上我的字,你来写吧。” 柳玉安以为是什么军机密事,一时不知要不要接下这难缠的活,只听楼仲康已经朗声念了起来:“今我惊吓大司马坐骑,实乃无意之举,诚心悔过,愿大司马宽宏大量,不与我粗人计较。” 若说是别人惊吓了大司马坐骑,那是能够拿出来大做文章的事,但柳玉安跟了楼仲康一段时日,完全相信这五大三粗之人是无心之失。细细想来,正因他平日里缺一根筋,才能得到贺时渡的宠信。 ... 从猎场回来后,檀檀又被关进南池小小一方院子里,偶尔平昌公主来,贺时渡也不许她去见了。她一伤心就失了胃口,什么都吃不下,伺候檀檀的婢子在贺时渡面前猜测:“大司马,小姑娘不会是有喜了吧...” 有什么喜?他总共就与她欢好过两次,第一次是半年前的事,第二次也就是前几天,他压根没射进去。况且,他怎会让嘉宁皇后那个贱人的女儿怀上自己的子嗣,这可真是最荒唐不过的事。 “饿着她。” 挨饿是什么滋味他很清楚,小时候背不出文章,父亲就不许他吃饭,他为了一口饭,再生涩的文章也要背下去。 檀檀那丫头,能有多硬的骨气? 不出他所料,也就饿了两顿,她便忍不住了。是夜,贺时渡命人将檀檀请来,炙烤过的肉香诱人,若不是还有别人在,檀檀会不顾形象地扑上去吃。 贺时渡先动了筷,檀檀才敢动筷,见她开了胃口,贺时渡便停了筷,将小半盘的烤肉都留给檀檀。 燕宫的旧习,女子餐餐只吃七八分饱。檀檀吃了三块肉,就不再吃了,况且贺时渡一直盯着她,那笑意轻佻的目光让她生厌。 “这就饱了?”他伸手去摸檀檀的肚子,“肚子还瘪着呢。” “我吃不下了。” 话音才落,一声腹叫揭穿了她。贺时渡赶走屋里守着的下人,叫他们合上门,待只剩他与檀檀了,他道:“这里不是燕国,没有不准吃饱的规矩。这一盘肉都是你的,想吃多少都成。” “那...你不许看我。” “沐浴更衣能看,吃饭怎就看不得?你们燕宫里出来的女人都这样奇怪吗?” “你看着我,我吃不下去。” 一顿饭,贺时渡也懒得与她计较。他拍了拍檀檀的背:“你慢慢吃,我去外头走一走。” 他出去半柱香的时间,回来再看,哪还有什么肉?盘子空空如也,只剩几块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檀檀用帕子捂着口打了一个嗝,贺时渡怨了一声:“还是个公主么?怎么像是饿死鬼投胎的。” 檀檀被他说得脸红,她捂着鼓起来的肚子:“我只是...太饿了。” “怎么,兔肉滋味如何?” 檀檀瞪大眼:“你说这是什么肉?” “你从楼仲康手里救下的兔子,合着也是回不去山林了,不如烤了吃。” 檀檀听罢,肚子里便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喉咙,她干呕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贺时渡冲着她的屁股踢了一脚:“吃都吃了,吐给谁看呢。” 檀檀被他踢痛,也半个字不敢吭。她委屈地蹲在地上,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贺时渡上前来,弯腰拍了拍她面颊:“不是怕你饿么?老实说,好不好吃?” 他知道檀檀是不会说假话的,果然,她默声地点了点头,这极大地取悦了贺时渡,他扛起她就往内室走,檀檀挣扎着:“我才刚吃罢。” “你以为我要同你做什么?让绣娘给你缝的贴身小衣已经送来,试试看。” 君子一言九鼎,贺时渡说只是试衣服,就绝不会做更多的事。 檀檀原想给他甩脸子不穿,但咒骂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让她给咽了回去。等她杀他的那一日,他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檀檀一时忍让,在贺时渡看来是乖顺地不得了,见她轻轻褪去外面的衫子,露出一段纤弱的背,其余地方都掩着,这样若隐若现,才更加引人想去探个究竟。 檀檀刚换上一件新做的小衣,却怎么都系不好后面的带子,忽的手里的带子被人夺去,紧紧一拉,将她的胸乳严格桎梏了起来,她被勒得疼了,就扭着身子挣扎,“好紧。” “看来是做小了。”他认真说道,而后,竟直接将那云纱的小衣扔在地上,檀檀没了掩护,上身赤裸着,她很快抱住了自己胸前挺翘的乳房,不叫春色被人窥去。 贺时渡倒在榻上大小:“藏这么紧,以为我没见过呢?” 他一伸手,檀檀就落入怀中,莫说遮掩了,现在两只乳都沦落到他手上,被挤捏成不同的形状。檀檀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他已经嘬上了一只。 檀檀望着帐顶重复的云纹,问道:“你很喜欢吗?” 贺时渡的动作一怔,显然这话被他听了进去。 他停下舔舐的动作,仰头看向一脸纯真的檀檀:“不喜欢。” 檀檀闻言,护住自己的乳房:“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似听到天大的笑话,几声狂笑后,见檀檀仍一脸求知欲,便悲悯地吻了吻她的小嘴儿:“我拿捏一个物件儿,也要理由吗?” “姑姑说,这里只能给郎君看。” “那我提前帮檀檀的郎君看一看。” 许是嫌着她一双手挥来挥去碍事,贺时渡索性直接将她双手捆在头顶,然后纵情地吻了起来。 檀檀闭上眼,默默背起了燕地女儿初蒙时要学的女戒。 春日昼长,春宵一刻也被无限延伸,更深时,南池蛙声此起彼伏掩住男子低喘与女儿家的嘤嘤啼哭,万籁复寂静,元安六年的春天,静悄悄到来。 -------------------------------- 檀檀怎么可以吃兔兔! 檀檀不是物件 楼仲康家里设宴,上座留给了贺公府二位公子,时复与他打趣:“真是沾了兄长的光,没想到有一日我也能成为楼将军的座上宾。” 楼仲康瞧不上这些贵胄出身的公子爷们,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趣事了。 楼仲康狗腿一笑:“这不,二爷在才拦得住大司马。” 贺时渡听他这样说便知道是事情办砸,他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卓家的细作还余了几个?” “近些年来的都清出去了,但其中总有一些,在邺城呆的久了,和本地的邺城人没有两样的,若要将城里的外籍人一个个清查,只怕会打草惊蛇。当年咱们想着,既然是卓家的细作给嘉宁那毒妇提供的毒药,那必然是从医的,可您不也试探过了吗,既然是从医者,嘉宁快要病死时,也不见谁去救助过她。没了范围,总不能让我挨家挨户去问人家来历吧。” 听罢楼仲康一番话,时复轻笑道:“兄长,楼将军都会给自己辩解了呢。” “既然这事交给了你,就算是挨家挨户地问,也得给我问出个结果来。” 贺时渡显然没找细作的事放在心上,楼仲康腹诽,自己一个堂堂将军用来找细作,真是大材小用。 “那...讨伐卓家一事,何时提上日程呢?” “你这么心急着打仗,那这事便交由你着手。找细作的游戏你若觉得大材小用,便交给时复。” 楼仲康一听他将领兵打仗的事交给自己,立马两眼放光,溜须拍马的话一波又一波,听得贺时渡心烦,酒也没吃,直接领着时复回府。 南池每一处景致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方石,一株草,都能交错成别致的景观来。 贺时渡为时复推着轮椅,在南池廊下漫无目的地走,时复问他:“兄长想打卓家?” “此时不打,必为后患。卓家既然占据阳城,也非朝夕能攻下,自然是早日着手。” “兄长是想用卓家为九皇子铺路。” 时复已经能够肯定兄长的心意了,如今秦国的外患只有避守蜀地的卓家,若能由九皇子肃清外患,于他的未来将大有所助。 关于秦国与贺家的未来兄弟二人心照不宣,而檐下的金丝雀忽然鸣声,让时复不由得就想起檀檀来。 “兄长,檀檀于卓家,实则无大用处,于你也并无用处,她对你还有杀心,你为何还要留她一命?” 贺时渡拿着根羽毛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我若就这样杀了她,你也未必乐意是不是?时复,我知道你与她颇有些情意,但是她娘害死了父亲,谁都可以同情她,只有你我不行。” 时复见自己心思如此轻易地被兄长戳穿,也索性不再掩饰,他直白道:“你若不喜欢檀檀,就不要折磨她了。她...只是个很傻的孩子。” 时复总能回想起以前檀檀给自己念笑话的场景来,还没念完,她自己倒先要笑断气了。那么爱笑的檀檀,已经很久没有了笑声。 ... 自立春后,贺时渡对檀檀管束倒也没那么严格,至少她能常常去平昌公主那里。平昌公主生辰要到了,檀檀为她绣了一个荷包,蹩脚的针线看得出认真,檀檀说:“你不要嫌它丑,寓意可是很好的,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看在你心意的份上,我也不嫌它丑了。” 平昌公主瞧了整整一个晚上那只荷包,夜里贺时渡来陪她用膳,皱眉道:“这么丑的东西,留着也不嫌脏眼。” 平昌公主心知,要不是为了做足表面上的功夫,今日大司马也不会来陪自己度这个生辰的,偏她也不是很稀罕他来陪自己的。 她命婢子将荷包拾了下去,道:“大司马自幼被众星捧月,假意奉承见了许多,自然不晓得真心的可贵。” 她又想到贺时渡这小半生来从没有不顺遂的事,与他提起真心,也是鸡同鸭讲。 匆匆吃完一顿饭,应付完了公主生辰,贺时渡便回了南池,他找人唤来檀檀侍奉笔墨,那丫头来的时候,脸上还留着睡觉时被压过的红痕,她两眼迷蒙,是刚睡醒的模样。 “觉这么多,想继续光着身子跪着么?” 檀檀一个哆嗦,立马醒了过来。 “我...我就是困,春困。” 她刚睡醒手上没什么力道,研起墨来也是软趴趴的,贺时渡便在一旁捧起一本《庄子》,静静候着她。 “这几日起风,檀檀想去放风筝吗?” 他还有脸提这事?说起风筝,檀檀就想到他不愿意给自己捡掉在树上的风筝。她摇头:“不想。” “我记得你从前也很爱放风筝。” “我...我长大了。” “我听闻,你们燕地素来有以此传讯的习惯,给你个机会让你通风报信,你怎么还不愿意呢?”他的手已经没有规矩地搂上檀檀柔软的腰肢,知道这丫头不会骗人,她的脸色立马将她出卖。 她转身就要走,贺时渡将她彻彻底底禁锢在怀里,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我听闻你和卓将军的公子有婚约在身,檀檀要不要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来救你呢。” “我早就配不上卓大哥了。” 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贺时渡那前一刻还朗月清风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他捏上檀檀的两颊,逼得一双眸子溢出水,“被我用过了,就配不上你的卓大哥?” “檀檀不是物件。” “亡国的玩意儿,还想要回个人的尊严,倒也太痴心妄想了几分。你命好,这些年被养在贺公府里没见过外头的风浪,知不知道你宗室里那些姐姐妹妹们的下场?有年纪比你更小的,国一亡,就落到了那些歹心人手上做妓女培养,休说人的体面,连物件也受不了那些苦。” “你...”檀檀被他捏得生疼,想不出什么话来驳斥他,一个“你”字吊了半天,最后只堪堪说了句:“弄疼我了。” “这就嫌疼了,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今日原本是有南面来的士人求他墨宝一幅,他想乘兴作画,谁知全被这小玩意儿扫了兴致。 檀檀身上一凉,衣衫被他撕了个彻底,她心里埋怨,这人是野兽么? 穿好一件衣裳,讲究重重,衣襟的摆置,腰带的松紧,环佩的搭配,无不是千百年历史的积累下的礼,他一挥而就,置汉人祖宗上的礼法于无物。 凉薄的墨滴落到檀檀羊脂玉凝成的乳峰上,她不禁打了个颤,明知这人要羞辱自己,她却告诫自己,不能逃。 逃了,证明她怕了。 长袖下的手紧紧扣着桌沿,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檀檀不怕。 贺时渡临时起意,大笔乱挥,落在檀檀身上的是鬼画符一般的图案,没有半点美感可言,仿佛天下最贵的一张纸被顽童恶意糟践,等到没了画兴,他再将那支笔塞进檀檀身下,勒令她:“夹稳了。” 话罢了,人便去了外间看书。半柱香的时间读完文章,再回到内室,那傻里傻气的丫头竟敢自己披上衣服就睡了,沾着水渍的笔掉落在一旁,贺时渡弯腰捡起来,见她恬静的睡相,竟也忘了自己究竟为何与她生气。 ----------------------- 今天没有杀10° 山野 檀檀讨厌极了贺时渡。 她从前听见过许多关于贺时渡的传闻,即便没有那些赞他神勇威武的词汇,坊间年年有文人为他写诗赋文,可她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威武,只觉得和一个劣性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以前在燕宫里她最讨厌小八了,小八比那些哥哥们更受父皇的喜爱,他的母亲连夫人不识什么字,没教会小八要谦逊,小八便学会了恃宠而骄,时常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檀檀是在一次偷听大司马和母亲谈话时,得知了小八的结局的。 连夫人怕小八被叛军发现,便拿一层层被子掩住他,最后给活活捂死了。 所以有时檀檀也会想,若没有贺公府,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春日的气候尚好,平昌公主带着她去千江寺还愿,檀檀问她:“你还什么愿呐?” 平昌公主道:“愿我自己平平安安的。” 贺时渡与皇室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平昌公主看似是平衡两方的棋,可她哪里不清楚,只要有一方势力强过另一方,她就立马变为废子。 檀檀也学者平昌公主的样子拜了一拜:“那我也愿公主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之后,平昌公主又去拜访了寺庙里最德高望重的弘年法师,弘年法师年至耄耋,一生智慧令人敬仰,寻常人若能得他一二句箴言,都会当做至宝。 弘年法师极受皇室敬重,平昌公主性子孤傲,对他却是尊重有加。 他赠平昌公主四字:寻常相视。 平昌公主谢过法师,正要起身离开,被一场急雨拦了路。阿瑾急道:“咱们步行而来的,下了雨,路上都是泥,还怎么回去?” 平昌公主道:“这么多的人步行上山,谁回去脚上不用粘泥?你我既出了贺公府,便与寻常百姓是一样的。” 檀檀叹息:“我若还是燕国的公主,做不到你的一成好。” 平昌公主和煦地对檀檀展颜:“我若不是秦国的公主,也做不到你的一成好。” 二人相视一笑,静静望着雨丝连绵,过了一阵平昌公主也耐不住性子了,便又去弘年法师的经阁,请求道:“今日本宫滞留此处,看来是与法师有缘,不若法师也给檀檀与我的婢子阿瑾几句箴言。” 弘年法师抬起厚重的眼皮,用沙哑的声音道:“是箴言还是谶语,都要有福承担。” 阿瑾心头发酸,除了公主,自己好似已经没什么能够失去了。她道:“我承担的起。” 弘年法师为她观完相,在纸上写下四字:谨言慎行。 阿瑾得了这四字,立马收起了尖锐的气质,她道:“信女定当谨记大师教诲。” 平昌公主见她敛住意气的模样,不忍笑道:“我教训了你那么多回,还不如大师四个字来的有用。” 阿瑾理亏,讨好一笑就作罢。 轮到了檀檀,她也有些迫不及待,末了,弘年法师只给她四字:静心以待。 檀檀有些失望,平昌公主安慰道:“春暖花开,不正是因严冬时的等待吗?” 檀檀最怕的就是这个字,只怕她还等不到春暖花开的日子,就已经被严冬消磨尽了意志。 ... 兰娘发觉自从贺时渡关了檀檀入南池,便对自己冷漠了许多,深闺的怨恨向来蚀心,她又才得知贺时渡再一次领了檀檀去猎场,于是去平昌公主那里哭诉。 平昌公主人在深闺里,多得是时间,也就耐着性子听她怨完。 论夫妻情分,平昌公主和贺时渡之间是没有的,她听罢兰娘怨恨,觉得那都远像别人的家事。 “世子身边欢场出身的女人并不止你一个,却只有你能踏进贺公府,你以为是你媚术强于别人吗?那些真正下三流出身的,又有哪个能真正入世子的眼?大家族里,谁不注重门第的干净,你能进来,依靠的也是你良家时候的家世。与其在此处哀怨,倒不如仔细审视自己的处境。” “您这么一说,我可算明白了。燕国就算没了,公主出身仍是公主出身,也强过我这样败落的小官小吏门楣。” “世子这样的出身才就,女人于他,只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他喜欢檀檀,与喜欢你是一样的,你不必与檀檀争,只要送子的汤药接着喝,等腹中有了消息,才算守的云开了,是不是?” 兰娘更是欲哭无泪,她倒也想给世子生儿育女,却也得生得出来。送子的汤药从没少喝,就是不见消息。世子今年二十有三,仍不见子嗣的动静,兰娘心里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公主,是不是...是不是世子身子有问题?” 平昌公主险些被茶水呛住,“这话你也敢说!” 兰娘连忙俯身跪地求公主的饶恕,公主不是不饶人的性子,见她失了神色,便让她回去歇着。阿瑾看着兰娘的背影便排斥道:“这样奴性之人,怎也配做大司马的妾室?” “她沦为奴籍以前,与你一样也是良家的女儿。既然女儿家不能像男人那般博功名,她能丢掉自己的尊严,使劲拼命地抓住一个男人,有了今天的身份,也不该被人唾弃。” 平昌公主心里浮出一抹悲凉来,上至公主,下至贫民之女,在这世人看来,只有以色侍人的出路,何其可悲,又何其无助。 ... 檀檀被舟车劳顿拉扯到子清山,睡了足足一整日才缓过来,芳年见她这样嗜睡,便问起贺时渡来:“燕国小公主是不是染上什么病了?寻常人哪能这么嗜睡呢。” 贺时渡却早从时复那里听说过她嗜睡的毛病,不以为意,“小孩子长身体,都能睡。” 可檀檀睡得多了,他难免不怀疑是为了躲着自己。这日檀檀还没睡够,就被贺时渡吵醒要带她去狩猎。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说:“我不会骑马打猎,你会骂我的。” 他系着腰带,虎狼似的眼睛盯着檀檀:“再不起床,何止骂你。” 闺房里需要怜香惜玉,猎场上可丝毫用不着。檀檀被他摔在马背上,她委屈巴巴地抬起一张疼皱了的小脸:“你摔疼我了。” 贺时渡的手伸入她下腹,将她拦腰捞起来,再绕过她拉马缰,红鬃马疾步行走在山野里,一路杏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再美的景致都化作檀檀眼中虚影。 他享受美人在怀,驰骋天地间的快意,檀檀却快要被颠吐了。等烈马驶过一段风景,檀檀下马后第一件事就是扶着树干呕。贺时渡嗤声道:“你们燕国小娘子怎么都跟纸糊的似的?” 好在嘴上的功夫不饶人,他却还知道要给檀檀递来水壶。檀檀喝了一小口水,等恶心的劲儿缓过去,又嫌这水是他的。 檀檀将水壶还回来:“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贺时渡折起鞭子,走入一旁茂林中,深郊野岭,檀檀怕他把自己仍在这里,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跟了上去。她边走边生疑虑,为何贺时渡此行一个侍卫都不带?天底下想要杀他之人那么多,他不怕么?林深处,一涧溪流潺潺流过,落花积了满池。 檀檀还没觉察到有何不对的,身上忽然作冷,肌肤直接被凉气袭击,她羞愤看着撕去自己衣物的男子:“你...你要干什么?” “给檀檀一个杀我的机会。” 话尽了,檀檀被他强健的身体覆住,二人抵在一块巨石上,檀檀被扒了精光,他却是衣冠楚楚。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这里是野外。” “闺房里的情趣太腻了,既然檀檀想杀我,必得付出不同寻常的代价。” 在野外衣不蔽体,做苟合之事,那是野兽所为。檀檀双手被他死死桎梏着,余下双腿能动,她便拼上自己的命与他挣扎,一个不防踢向他的下腹处,贺时渡也始料不及,他到底还是个血肉之躯,也有疼痛,被这样踢一脚,若寻常时候已是一耳光扇死了对方,但还未出手,看见的就是檀檀那一副惊慌的样子,像只无辜地小鹿,不见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 他躬身握住檀檀一只白皙的脚,逼她曲起一只腿来,裙下春光尽入他眼底,那里一朵娇花,风光丝毫不差周遭艳丽花朵。 他咽了下口水,本以为少年时荒唐事做尽,哪料人生的刺激一波接着一波。今日只想试试她到底有多少预留的本事,原来不过如此,能给他看到的,便是她的全部。 这一刻,天为被地为席,落英美人相映,似乎他也理应脱了这一身凡尘俗礼的束缚,来享受天地给他最本真的馈赠。 他倾身前去,直接含上檀檀身下深藏的那朵花儿。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檀檀尖叫出了声,她声音里的惧和媚,都没有丝毫掩饰。 一方面她排斥,不愿他再进来,一方面又渴望他能进入地更深一些。 贺时渡是从不需要取悦任何人的,而檀檀是个例外。她干净得如同天地间的一块石头,一株草木,她的悲欢喜怒从不加以掩饰,正是这样的赤城与直白,让他愿意探究她。 “真是个天生的淫娃荡妇。” 檀檀在一个又个巨浪里漂浮,酥软的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何时他用性器换上火热的舌,她都不记得。那玩意儿一下一下顶撞着她,要将她送上浪尖的地方,说危险也危险,说痛快也痛快。 檀檀无力地抠着身下的石头,她想要发出声音来,想要天地间,有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否则,她将化作一滩灼热的水,然后在烈日下干涸,这寂寂山林,除了飞鸟,就再也无人知道她曾来过了。 ----------------------------- 今天没有杀10° 坏男人和蠢丫头 这日南池被贺时渡上了锁,过了晌午,时复来放她出去,檀檀才知道是宫里来了人。 时复今日没有坐轮椅,而是拄着拐杖。 “宫里的那帮人没一个称得上是‘人’的,他们不会说话,惹了公主不快,谁都劝不好,檀檀,你去陪陪公主。” “你阿兄呢?他不许我出去的。”?“他入了宫,既然是我放你出去,他若责备起来有我担着。” 檀檀对时复的话向来深信,况且,她见过贺时渡跟所有人发火,唯独对待时复,他有一种书中圣贤才会有的谦恭。 平昌公主闭门不出,阿瑾等人都跪在外头,见她来了,也像见了救星一般。阿瑾瞧不起檀檀,这时候却也只能求她:“你帮我们劝劝公主吧。气是要生的,却不能不吃不喝。” 檀檀隔着窗,笑眯眯地看着平昌公主:“你今天好大火气呀。” 平昌公主抄起茶杯就扔过去,在砸到檀檀身上前,那只茶杯精准地落在了时复手上。时复道:“檀檀是南池的人,她若受伤,兄长责问起来谁也不好过。” 平昌公主冷嗤:“二爷不忙着做大司马的狗腿子,倒有功夫顾及我一个深闺怨妇的事,真难得。” 檀檀怕两人吵起来,她忙将时复推到身后去,“公主,要是砸我能消气,你多砸我几下。” 寻常人说这话是一种安慰,但平昌公主清楚,檀檀说这话是真的找砸呢。 “你就不能有些尊严吗?怎么谁欺负你都成?” “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让你欺负。” 檀檀傻呵呵地说,平昌公主才发现自己的怒火已经被她三言两语给消磨光了。她从屋内走了出来,拉起檀檀的手:“你陪我去散散心。” 平昌公主不愿见到别人,下人们无人敢跟上去打扰,她领着檀檀来到府里的池塘边,春日的池塘还从底部散发着寒意,檀檀对水又恐惧,不敢靠近,她躲在亭子里,平昌公主就站在池边凸出的一块石头上,檀檀提醒她:“你不要掉下去。” 平昌公主凄哀一笑,“掉下去淹死了才好呢。” “水鬼很难看的。” “死都死了,在乎什么好看呢。” “是不是宫里的人又惹你生气了?” 檀檀踏上平昌公主身后的一方小石头,离她近一些,问道。 “我阿弟今日来见我,他呀,嫌我生不出孩子,留不住大司马的心,害他太子的位子动摇。” 檀檀听罢气愤道:“那你阿弟可真不配做人。” “你知道吗,以前,他也像你一样会替我不平。可他自坐上了太子之位,就像变了另一个人,母后在世时常教我,权势二字是一把无形的刀,宗室里因权势而手足相残的事并不少见,那是只顾着看别人的热闹,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的亲弟弟会拿着这把刀来威胁我。” 檀檀略知道些平昌公主的身世,她的母亲是秦国的先皇后,自去世后,皇帝追忆发妻,再未立新后。“既然大司马是太子的姐夫,又怎会害他的位置动摇呢?” 平昌公主目光落在檐下的燕窝上,道:“你以为,大司马是凭什么抬了兰娘罪奴身份的,是三千红颜中,兰娘容颜最好,还是最会哄他开心?兰娘的叔父朗征清,原本是朝中的一名议郎,当年九皇子因母族卑贱而不受宠爱,朝中无人愿给他做启蒙先生,是朗征清愿不计他前途渺茫,为他开蒙。后九皇子被发配去分地做闲散郡王,而朗家因朝里的党派之争获罪,九皇子惦记着郎家恩德,奈何当时也是有心无力。如今,九皇子借大司马之力重心被调回中央,因其淡泊功名的性情与多年治理地方的阅历深受父皇宠爱,大司马又抬了兰娘身份,他们之间的利益息息相关...你也当知道,贺家又如今的功绩与地位,又哪能甘为人臣?太子动摇不了他们的利益联盟,便来责怪我这个无用阿姐。” 争权夺势的那些事,历朝历代都大抵相似,不同的只是手段。檀檀听明白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是秦国朝堂上的秘事,包括兰娘的身世...公主你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那檀檀,你会告诉你的同伴吗?” 檀檀心头一惊,她不经吓,平昌公主这样一说,她面色倏地惨白。 “我没有同伴。” 檀檀与卓家人以某种秘密的形式联系彼此,这在贺公府里早不是秘密了。 平昌公主眼里含笑盯着檀檀:“我都与你如此坦白了,你不能骗我。” 檀檀做出发誓的模样:“我发誓,我没有同伴...人都是踽踽独行的。” “檀檀也会跟人绕圈子了,看来在大司马身边长进不少。” “公主...我永远不会出卖你的。” 有了檀檀这句话,平昌公主便愿意相信她。可她又怕这孩子太老实,以后落到别人手上会受欺负。于是教她道:“若是我的秘密,与你的利益有冲突,你一定要顾着你自己的利益。傻檀檀,你要记住啊,这世上,没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这话戳中了檀檀的心窝,悲哀涌上心头,她负气转过身,背对着平昌公主:“你是不是不想与我做朋友了。” “你又闹什么孩子脾气呢!” “娘...娘走前,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平昌公主一怔,随即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可檀檀真心待她,她也不愿欺骗檀檀:“檀檀,你是燕国人,我是秦国人,除非有一天你不要你的国家了,否则,我们是不会成为永远的朋友的。” “可我永远都是燕国人。” “是啊,檀檀,我们的出身决定了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檀檀脑海里像有一团乱麻,越疏离就越乱。她很不解,正想多问平昌公主几句,下人却来通风报信,说是大司马已经到大门前了,叫檀檀赶紧回南池待着。 檀檀吓得立马跑回南池的偏室里,等贺时渡回到南池时,她已经躺在自己一方小小的软塌上,进入了梦乡里。 檀檀很少会梦见故国,今日难得在梦里与故国相见。故国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绵绵细雨后是柔软的青草香味,燕宫的秋千飞到最高处,可以看到宫门外的梧桐树,而她,可以在小鱼塘边看一整天的鱼儿嬉水。 她离开故国时,还不到九岁,因父皇母后对她的宠溺,檀檀懂事的太晚,以至于燕宫没能在她脑海里留下更深的印记,她梦里的景象,已是她对燕宫全部的记忆。 现在的檀檀再也无法知道真正的燕宫是什么样子。 燕宫的高墙琼宇已成为断壁残垣,她的梧桐树枯死,小鱼塘也干涸了。 檀檀能深刻记着的,唯一能记着的,只有她来自燕国。 ... 想起故乡,檀檀也不免哀愁。今夜的月亮比蛋黄还要透亮圆满,檀檀痴痴地想,在燕宫里的父皇也会看到同样的月亮吗?在小坟丘下的娘亲呢? 她研墨的动作懈怠了,贺时渡便支着脑袋看她发呆,他打了个盹,见檀檀仍心不在焉,于是以笔杆敲向她的额头,力道一点都不轻,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敲开她榆木脑袋的。 “你好端端打我,做什么?” “行了行了,再盯着月亮看,你也不会变成月宫仙。” “我没有想要变成月宫仙,我就是...”檀檀不敢把对阿娘的想念说出来,剩下的话及时咽了回去。 见贺时渡目光存疑,檀檀连忙换了个问题:“大司马,你那样博学,能否解答我一个疑惑?” 他寻思着这蠢丫头在他身边待得久了,也终于学会阿谀奉承那一套,知道说话前先扣顶高帽子。 不过“博学”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道真有几分虔诚的意味。 他用鼻音傲慢地“嗯”了声,檀檀见他答应了,先松了口气,“一个人,如果他出生在燕国,他的父母亲都是燕国人,却又在秦国长大,说的是秦国的乡音,那他到底是燕国人,还是秦国人?” “列国列郡皆有籍贯制度,自然是看他的户籍在何处。” “那如此说来,一个人对自己国家的忠诚,与他出生何处,流淌哪国人的血液,其实没有必然关联的。”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可为什么我在秦国也很多年,对燕国也没有很深的记忆,却总是忘不了我是个燕国人呢?” 贺时渡放下手中把玩的笔杆,他忽然良久地不说话,但两道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他试图看透檀檀,又一次以失败告终——这丫头,是真的有什么就会说什么。 “许多人度完一生,都未必能找到个答案。博学如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准信。倒不如等个三五十年后...”他刚说完,立马自我否决了这个说法,他跟这蠢丫头哪会有三五十年?如今留她在身边,也是当个稀缺的玩意儿,新鲜劲顶多三五载。 她怕贺时渡从她眼神里读出些什么来,腹诽的时候便闭上眼:哪里是你博学呢?分明因为你是秦国的奸佞,所以才不能像那些忠义之士给出一个确信的答案来。 “又打什么坏心眼呢?” 檀檀睁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 “...” “我问你这么蠢的问题,你竟然没有斥责我,你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坏的。” “...”贺时渡轻飘飘剜了她一眼,“你倒是任何时候都很蠢。” ----------------------------------------------- 今天没有杀10° p.s求留言好不好? 鹿血酒 一个春日过去,檀檀仍没找到机会去杀贺时渡。 秦国的太子眼看贺时渡与平昌公主二人夫妻关系淡泊,平昌公主更是什么都不争,便为贺公府送来几个精心调教过的歌姬。 贺时渡爱听曲儿是满朝上下金所周知的,这些歌姬不但个个天籁之音,更是人间殊色,怕拿捏不准贺时渡的眼光,太子则将各类的美人都挑了一遍。 贺时渡收了这些歌姬,便邀了楼仲康来赏玩太子送的这些歌姬,楼仲康压根没有心思,便有人打趣:“大司马,您还是防着点自己府里的小厮被楼将军看上吧。” “滚一边儿去,大司马请老子来观赏,关你屁事。” 贺时渡也在军营里厮混过多年,军营里的匪气陋习他自己也有,但就是不许别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他只要严肃地咳两声,楼仲康就会自觉地掌嘴三下。 “叫柳玉安去教化你,你既然还是这德性,便是他失职。让他做男人的玩意儿虽然割不了,但还有一双手能割,再不济,割了他的舌头,堵了后路,叫他不止没法伺候楼大将军,也伺候不了其它男人。” “是小人之过,大司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脾气,柳玉安一个小白脸儿怎么能管得住呢。” 时复冷言提醒:“楼将军,您一时贪欢尚可,却切莫忘了柳侍郎是燕国的侍郎,而你是秦国的将军。” 楼仲康真怕他们对柳玉安做出个什么来,一时间只敢赔笑。 他未必对柳玉安有多少情意,但燕国来的小郎君细皮嫩肉,说是人间极品也不为过,他虽是粗人,也晓得不能暴殄天物之理。 贺时渡在宴上将这些歌姬赏给了部下们,唯独留了一对姐妹在身旁,因那对姐妹名字起的好,叫阿欢和阿愉。姐妹两一歌一舞,又略懂诗词,很得贺时渡喜欢,不论是去狩猎还是赴宴,都要带着双姝。 邺城的权贵们都戏称亡国小公主失了宠,但话说回来,也是意料中的事。这位年轻的大司马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从他还是个孩童时,那些荒唐事就落在邺城诸公眼里。 他八岁时被隔壁赵国的长公主光芒吸引,便写下一片《神女赋》要求娶那比他年长十岁的赵国长公主,气得赵国要与秦国兵戎相见,最后是他的父亲前大司马亲自拜访赵国,才平息了此事。十四岁时他初入行伍,未见杀敌夺功名便和军中一草芥之女私奔被捉回去,被罚着赤身受了百下鞭笞,仍要娶那庶人之女,原本前大司马都答应了等他建功立业就准他纳其为妾,结果随大军去了一趟西域,被胡姬迷得神魂颠倒,当初私奔之事早被他忘掉九霄云外去。 檀檀也从平昌公主那里听说了他的这些荒唐事儿,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他的一时消遣,等他有了别的消遣,就会忘了自己。 自有了阿欢阿愉姐妹后,,南池日日莺歌燕舞,檀檀仿佛被遗忘了很久。她自己又急又无措:总得见到贺时渡,才有机会下手杀他啊。 可贺时渡不愿见谁的时候,谁都见不了他,更何况她被锁在小小偏室里,能看到的天地,还不如他养的那只金丝雀更宽广。 ... 檀檀午睡睡醒,脑子还昏沉着,隐隐听见叩门声,她去开了门,是伺候贺时渡起居的婢子阿琴来传话让她过去,她匆忙洗了把脸,便跟着阿琴去了南池的琴台。 阿琴没有跟进去,檀檀才踏进琴台,阿琴就合上了门。琴台里昏暗无窗,不晓昼夜,一地烛台将昏室照明,俊逸若神人姿态的男子闲散倚榻,在他面前,水榭正中是两名薄纱弊体的女子。 她们身形交错,不分你我。 “檀檀,过来。” 男子向她招手,檀檀犹豫了,那分明是来自阿鼻地狱的修罗,哪里是神仙呢。可是逃,她能逃去哪里?当初她决心要入南池,留在他身边,就没给自己退路。 她怕裙摆落入水中,便提着裙摆走了过去,离他还有一二步远,被猛然扯进怀中,繁复的衣裙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欲说还休的画面。 再看眼前,由正面的方向檀檀才看清,那二人,竟在拥抱着挤压彼此的乳房,她们的下腹不断贴紧彼此... 她立马捂住脸不愿意看下去,红透了的耳根传来贺时渡一声轻笑:“檀檀,不要躲。” 他的语言能有多温柔,手中的动作便有多强势。檀檀一双手被反折在身后,后脑勺被扣住,视线被迫落在那彼此摩挲的两名女子身上。 她选择闭上眼。 然而闭上眼,其余的感官又会被无尽放大,例如双手被把玩着的触感...分明他只是在揉捏着自己的手而已,却令她有种被奸辱的感觉。 指腹划过指腹,轻拢慢捻,又落在她圆润光滑的指甲盖上,漫无目的地打着圈儿,好似要这样到地老天荒。 台上那二女已然不再满足于表面上的摩挲,其中一人先溢出了呻吟声,另一人得到了讯号,若受到突然的鼓舞,将另一人推到在地上,她旋转身子,丝毫不惧自己的玉户暴露出来,灵巧的舌滑入身下女子的甬道中... 檀檀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以她的观赏距离,是看不到任何的细节的,可是两个人的身体以那般匪夷所思的角度交叠、重合,这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 她被乳上施力的手带回现实来,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深沉的麦色,骨节十分清晰,旧时的疤痕都依稀可见。 “檀檀,我饮了鹿血。” “鹿血...鹿血也能喝...喝吗?”她不知是被琴台诡异的气氛吓得,还是被贺时渡给吓得,话也说不利索了。 “真是个傻檀檀,鹿血,是壮阳之物啊。”他将肿硬的地方顶向檀檀的臀肉,恶意的要隔着衣物戳弄进去。 檀檀的脑子混沌惯了,却在这刻清醒了过来。 即便她不是燕国的公主,她也该做个体面的人的。 她只是想杀一个人,或许自己的身体会成为工具,可是——她不是任何人的玩物,她可以卑微如同木石,却也有自己愿与不愿的权利。 檀檀剧烈的挣扎是贺时渡始料未及的,即便是她稀里糊涂献身的初夜,她也不曾这般挣脱过。 她因激烈的情绪而浑身泛红,就连衣领挣开露出的那半截肩头,也浮了一层微微的粉晕。一国的公主,姿容已是千万人之上,而她又是最洁白一粒珍珠,谁人不愿占为己有? 檀檀左右挣着,甚至不顾端庄地向前爬去,身后之人只是一伸手,便轻易捉住她一只丢了绣鞋的脚将她拖回身边。褪去那碍事的罗袜,不及他手掌大的玉足更令他欲火焚身,他滚烫的手指滑过檀檀纤美的足踝,那雪白丰润的小脚再也逃不脱他手心。 贺时渡握住一只,贴紧向自己下腹的位置,瞬间只觉得抑制已久的郁气得到释放。 自然,他是知晓檀檀的,她的身上每一处都是宝物,若要细细的品,只怕得给他七天七夜的时日才能尽兴。 檀檀晓得自己踩上了个什么东西,她知怕地闪躲,殊不知在男人存心的强迫下,任何的抵抗都不作数,那东西已抵上自己腿心,巨大的头部挤开她紧闭的花缝,试图强行把自己容纳进去,檀檀疼哭了,花阴反而闭地更紧,更涩。 强行拓开,于彼此都不大好受。自然,贺时渡顾着的是他自己难受,他不进不退悬在那里,恼火道:“你他娘的能不能松一些?” 檀檀被他的粗口镇住了,她胡乱抓着落身底下垫着的布料,摇头说:“你,你不要进来。” 他被檀檀这傻模傻样彻底激怒了,一把推翻矮几,上头的物件噼里啪啦砸到地上,惊醒了正在交会中达到高潮的阿欢阿愉。 “给我滚出去。” 檀檀一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反正他没说是谁,于是猫着腰也要往外爬。贺时渡一把捞过她的腰,让她拱起来,可檀檀挣扎地太剧烈,像一只脱水的鱼,他不知从何下手。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檀檀一边慌张地后退,一边求他。 “爷活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不省心的玩意儿。” 他站起来,顶着勃起的阴茎向檀檀逼近,檀檀觉得他现在像个恶兽,一点也不俊美了,她也不再觉得他强健的身体有什么优势,因为此刻,那一寸寸喷张的肌肉筋脉,都将成为伤害她的武器。 ---------------------- 10度终于喝了鹿血酒! 小蝌蚪 巨大的阴影挡住檀檀面前的一片天,他蹲在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干涩的花瓣,不久便引出一道银丝,他将手中沾染的津液涂在檀檀唇瓣上:“檀檀,你湿了。” 而后利器撞进去,他一手捏着她的乳做支撑,没有丝毫怜悯地击打了起来。不知良宵几何,浓稠的精液留在一片狼藉中,也在檀檀体内留了一些。 贺时渡含着檀檀的乳,细细品嘬。 倏然间耳边传来一声金属撞地的声音,是檀檀的发髻散了,钗子掉了。 檀檀握住钗子,朝他的脖子上狠狠刺了过去。 多亏贺时渡异于常人的警觉性,他一把挥开檀檀的手,钗子甩去好远一截。 “我要杀了你。” 他无奈叹息一声,安慰地拍了拍檀檀的脸颊:“傻檀檀,杀人不是这样杀的。” 杀一个人可真难。 有机会的时候没胆量,有胆量的时候没机会。 经历一场折磨,檀檀小病了一场,痊愈时已经入夏了。平昌公主送来夏日里的衣服,是燕地的样式与花式,檀檀没有收,叫人送了回去,平昌公主不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什么反常的事,于是来南池看她。 如今檀檀一身秦地的制衣,颇是严肃的花式穿在她身上,别有番少年老成的端庄,恰恰这份肃重与她不谙世事的容颜形成的比对,独成一番景致。 “怎不穿我送给你的衣服?” “公主送我燕地的衣服,并不是为解我思乡情,而是想让大司马看我穿燕地的衣服,然后脱掉它们是不是?” “檀檀,你比世间人都聪明。”平昌公主见她说破,索性也坦白道:“反正是给你一个机会靠近他,有何不好呢?” “我不用你们任何人的帮助,也能杀得了他。” 这在平昌公主听来便是笑话了,她像看着小孩子说梦一样看檀檀,檀檀并不介意。 “檀檀,我骗你,也利用你,你不生气吗?” 檀檀淡淡道:“你和时复,是唯一对我有真心的人,你们利用我,也没关系的。” ... 贺时渡下了朝,一众部下随他聚在南池,檀檀和平昌公主都以为他们是有朝纲上的事要谈,却来人将檀檀唤了过去。 檀檀颔首碎步而来,众人一时没从她穿着上认出来是谁,还当是贺时渡又得了一位本国的殊色。等她立定了,仍向贺时渡行燕国的礼,才反应过来是檀檀穿上了秦人衣物。 别人还不敢想什么的时候,楼仲康话已经说出口了:“小姑娘家穿这么老成的颜色,不大好看呐。” 他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在了檀檀身上,檀檀无助地抬头盯着贺时渡,想求助于他,贺时渡还张口,有人已注意到檀檀脖子上被虐待过后的痕迹。 与楼仲康同年入伍,今乃邺执金吾的路屺戏谑道:“世子爷仕途广进,怎任了大司马后便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檀檀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笑什么,她无能为力地低下头,躲开这些看她笑话的目光。贺时渡的手温厚地抚上自己的脖颈,他用拇指上的茧摩挲着自己伤过的地方,故意暧昧凑近来:“是我让檀檀受苦了。” 他与人调笑时,一双眼瞳又黑又亮,里面仿佛有整个星海在流动。 明明是个无情人。 檀檀被他目光灼红了脸,正欲低头躲避,鼻尖碰到他的鼻尖,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好似二人正在亲吻。 “大司马,不必这么急切吧!” 檀檀讨厌死这些兵油子了,好像他们长了嘴就是为了讨人嫌。她臊红着脸推开贺时渡,起身跑回自己的偏室里。 楼仲康指责道:“瞧瞧你们一帮粗人,将大司马的金丝雀吓飞了。” 贺时渡端着酒樽,若有所思道:“金丝雀,怎么还会飞呢?” 今日是为商议进攻卓家事宜,楼仲康将他的总体计划上报给贺时渡,说罢,他几度沉思,“大司马,太子不主战。” “哦?是么...”贺时渡的脸上完全不见为此事忧虑,“太子年纪小小就有了自己的主张定夺,你还没点自己的主意吗?” 楼仲康领悟到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放马去做,瞬时信心大增。南池议事结束,贺时渡提笔欲些封书信,他唤来檀檀研墨,今日她动作十分利落,他颇觉新奇地抬头,目光正好撞上檀檀下巴上一处淤青。他没有打女人这样的恶俗喜好,将檀檀弄成这样,只觉得给自己的世子清誉蒙羞,他顿了顿,说道:“上次是我下手太重,往后你听话些。上过药了么?” 檀檀温顺道:“无事的,也不疼,你...”她话锋停在此处,滞了好久,才道:“你...你以后别看那些淫秽的东西就好...也,也别喝鹿血酒。” “哈哈...”他仰头笑了几声,一双桃花眼眼尾细挑,邪气四溢,“只记得我强迫你,檀檀是不曾快活,还是快活时不曾叫出声响?我却记得当夜里,你这小东西的小穴将我包裹得严丝合缝,我便是想退出来草草了事,你也不肯放我。” 黑白在他口中全颠倒了过来。 “你是大司马,是主子,说这样的话,不怕阿琴或是芳年他们听见,取笑你吗?” “我倒是不怕被他们听见,可是他们敢取笑我吗?” 檀檀说嘴说不过他,悻悻地住了嘴。 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他在给谁写信,又写些什么,偷偷瞥了一眼,字与字间神形松洒,像是鬼画符一样,她一个字都认不出来是什么。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收起偷窥的心思。” “你的字太丑了!像小蝌蚪一样,我根本认不出你写的是什么。” 见自己价值千金的墨宝被这样小瞧,大司马的自负心作祟,轻蔑道:“我看压根是你认不全字。” “我三岁就学写字了,你不了解我,不要污蔑我。”檀檀见他一脸不信,又补充道:“我很小时候就会背离骚。” 就算是小时候会背,现在也差不多忘了。贺时渡并非不信她曾背过离骚,而是不信她有能力将离骚里晦涩字句记到今日。 他不置可否,伸笔在檀檀脸颊上轻点了一笔。 檀檀的眼镜水盈盈的:“你干什么?” “本来要给舅公写封家书,心思都被你扰乱了,择日再写。” “我没有...”檀檀嘀咕,明明是他不肯好好写信,先招惹自己,又不肯放过她嘴拙的缺点,一个劲地追究。 贺时渡揉碎信纸扔在书桌一旁,箍住檀檀的纤纤腰肢将她带到怀里,檀檀怕被阿琴或是芳年看见了,要挣起来,男人有力的大腿将她牢牢圈住。 二人眼观眼,他哑然一笑,提笔便在檀檀脸上画了起来。檀檀害怕地闭上了眼,正好方便他在眼皮子上的空白处下笔。 甚至不用照镜子,檀檀也知道自己的脸被糟践成了什么样。 她从贺时渡腿面上跳下来,动作的起伏打翻了砚台,浓稠的墨泼在他白色的深衣上,檀檀要跑,被他提住领子:“檀檀也会耍心眼了。” 檀檀见被他识破,于是说:“你欺负我在先。” 她故意把墨泼在自己衣服上,贺时渡反而不怒,“会反击,很好。” 棋逢对手才有趣,若是单方面的驯化,那样才累。 “你...怎么不生气?” “我生气了,罚你在外跪三五个时辰你也不会知错。我赏你的这幅脸谱,你便先戴上个三五天,若敢擅自洗掉便把你送去官窑里。” 檀檀咬着嘴唇,她需要疼痛来转移受到的屈辱。 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杀掉他,然后也在他的脸上乱画一团。 勾引 平昌公主得知太子送来的一对歌姬深的贺时渡喜爱,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了。以往太子无论做什么都会事先与她商量,她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胞弟。虽恨他行事愚蠢,可毕竟是一母同胞,母后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自己,她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南池是大司马议政的地方,即便她是长公主,没有大司马的命令也不得踏入南池半步。府里上上下下百余口人,能帮她的只有檀檀。 檀檀听罢她所言,瞪大了眼:“什么?她们是刺客!” 她惊惶起来,一则她从未与真正会杀人的刺客离得这样近,二则她一定要亲手动手杀了贺时渡。 平昌公主道:“你也别太慌张...檀檀,等我想到对策前,这些日你先留住大司马,不要让他去阿欢阿愉那里。” “留”这个字,用在男女之间,可以衍生出千万个举动来。 檀檀自然晓得平昌公主话里的意思,她是要自己去勾引贺时渡。 “怎么不让兰娘去,她一定比我厉害,而且她才不舍得别人伤害大司马。” “你总把他往外推,也难怪至今还没能动得了手。” 要杀一个人,有只用一眨眼时间的,也有等了三五十年的。 檀檀不想做等三五十年的那一个。 “那公主要快一些想出对策来。” 檀檀态度谦卑恭顺,平昌公主心头一痛... “檀檀,听说燕地的荔枝果汁香浓,我命人去帮你寻来...” “不必的。南池的吃穿用度都很好,荔枝也很甜。” “你自换上了秦服以后,就再也没对我笑过。” “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公主与阿瑾几个笑闹,其实,我对不对公主笑,有什么所谓呢?能对公主笑的人有很多,可能帮公主盯住大司马动静的,只有我。” 这样直截了当的性子,其实也很残忍。 平昌公主将手中的馒头屑全洒入池中,池中的金鱼一哄而上。 “既然你是这样认为的,那便好好侍奉大司马,将他伺候欢心了,最好叫他下不得你的床!” 檀檀给平昌公主福身,用的是秦礼:“公主,檀檀要去为大司马备香了,便先行告退。” 檀檀走后不久,假山后一道身影渐渐明朗,他声如清风,肃沉道:“阿嫂未免太过苛责檀檀。” 见来人是时复,平昌公主就连装相都不愿意,“不苛责她就得被她气死了。” 时复今日拄拐而来,平昌公主见他行走不便,便主动走了上去:“二爷若得空来指教我,不如去教你阿兄善待檀檀。莫说是没了国也没爹娘的公主,寻常人家的女儿教你大哥那般糟践,也该要死要活的。” 平昌公主对他人向来冷漠,而时复又小她两岁,她态度不仅冷漠,更是严苛。 “二爷,我也想安生留在你们贺公府,可是你别忘了,我毕竟是宫里的人,注定与你们贺公府势不两立。” 时复被平昌公主的刺扎了一通,也只是好脾气的一笑。 夜里他与兄长畅饮,皓月当空,美酒当前,却没有诗兴。 阿欢阿愉的歌声是最好的乐器,袅袅余音,哀婉凄切。 时复怜惜有才之人,不论男女,他望着远处伴歌的美人,问:“兄长,若这二女真是刺客,你当如何处置她们?” “自然是按律例处置。” 时复心会,兄长真正要按律例处置的,当然不会是两个歌姬,而是幕后之人。 “太子是公主的兄弟,他做出这般事,就算不受惩治,在宗室中也会丢尽头脸。这些时日我会尽快协助九皇子揪出潜伏的细作,九皇子能在邺城站稳脚,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事情交给你我自然是最放心的。时复,南池之外,你我不谈政事。” 贺时渡他闭上眼,清风送来婉转的琵琶声。且不论这对歌姬是不是刺客,歌声琴艺确称一绝。 ... 檀檀知道贺时渡今夜又召阿欢阿愉去唱曲了,想到平昌公主的嘱咐,她鼓起勇气告诉他:“你以后不要让阿欢阿愉唱曲儿给你听,我唱得比她们好。” “你?会唱什么?你们燕地的靡靡之音我可不爱听。” 他想起几年前是听过檀檀唱歌的,当时是父亲寿辰,檀檀唱了一首《仙鹤颂》。声线虽稚嫩,可少女的声音,本来就是黄鹂般动人。 “我会唱越人歌。” 她说出越人歌三个字,贺时渡才明白,檀檀本意不在唱歌。 “檀檀心悦我?” 怎么会呢?!若她心悦他,她就立马自戕,她恨他还来不及呢。 檀檀找不出借口,只好如实说:“我不悦你,可我知道,唱越人歌你今夜便会留下。” 贺时渡有时拿她的诚实没辙,说她傻,好似又常常落入她圈套里面去。 “留下,嗯?”他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来,额头抵上檀檀的,才发觉她脸颊像被火烧过一样烫,“留下,与檀檀谈论诗词歌赋,还是听檀檀唱一晚上的曲儿?” 可惜他擅弄风月,更擅长残忍。 “抑或檀檀想知道我当年是如何促使你的国家灭亡的...” 提起故国,檀檀的眼里立马充泪水充盈。 在那不屈的泪珠儿掉下来之前,他凉薄的唇轻吻上檀檀的眼皮,“我夜夜都留在檀檀这里,今夜如常便是。” 檀檀腾空而起,被他抱着一个旋身,眼泪都倒流了回去。 被褥间还是她下午时熏的香气,现在时辰正好,香气没那么浓郁,只有清清淡淡一抹缠绕在鼻间。 檀檀从不爱和他行床事,即便身体上顺从着他,她心里没有一次是愿意的。 她不知道女子贞洁宝贵么?她不知道自己只是他床榻里的玩物么? 知道,也知道她没有选择。 第一次的时候,当贺时渡坦白告诉她,只要她能在床间让他满意,他就会找大夫给娘亲看病...她那是不知道娘亲的病,其实是看了大夫也没用吗? 她都知道。 她只是走投无路了,天大地大,她只有娘亲。 贺时渡未从檀檀脸上看到过情欲,她起伏着的胸脯已经说明了她在害怕。 每次都如此。 “阿欢阿愉会的,可不止唱曲儿。” 太子送来的人儿,都是受过最好调教的尤物。 “我...我不知道...”她就是脑子慢了一些,嘴拙,才不会撒谎,不代表她笨,她隐约知道贺时渡要她做什么。 “你无需知道,只要听我的话。” 他安抚性地在檀檀唇上留下一个吻,虽想浅尝辄止,又被她唇上的柔软香甜引诱,离开时不忘用舌尖舔过,银丝落在檀檀唇上,她心想:脏死了。 贺时渡离开檀檀的身体,轻慢熟稔地将檀檀身上水红色的衣裙剥落下来,指腹时而碰到她裸露的肌肤,玉骨冰肌惹人燥热。 月光洒落在这一副不染纤尘的胴体上,仿佛任何事物都将污染她、伤害她。 顾及上次欢好时她用钗子刺伤她自己,贺时渡又拨去她头上的钗子,三千青丝入瀑泄下,将她胸前风光半掩,颤巍巍地一对乳儿,欲说还休。 凉意侵袭,檀檀抱起双肩,乳尖被她手臂掩住,却同时将双峰聚起,更添几分丰腴感。 “摸摸这里...” 檀檀的手隔着衣料,摸上一个灼热坚硬的物体,那里散发出关不住的热气,她下意识要将手抽离,却被按得更紧。 ------------------------- p.s有留言晚八点就加更 不要白嫖我啦 4号起改每晚八点更新啦 伺候 “阿欢会用乳伺候,阿愉会含进去,檀檀会什么?” 檀檀不愿用乳、用嘴去伺候他,就连现在用手挨着,她都很不情愿。 “你...你与她们欢好过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贺时渡与谁欢爱和她并无关系,可阿欢阿愉是歌舞伎出身,自己却是燕国的公主。 “檀檀嫉妒了。” “我心不悦你,你与别人欢爱,我没有理由去嫉妒。” 他最放纵的时日里什么样的美人尤物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迷了去。让他不悦的,是檀檀的理智。 说她是石头,是榆木,还并不是讽刺挖苦她,贺时渡好奇除了她的娘亲,还有她那个灰飞烟灭的故国,檀檀是否会爱别的人? 他解下自己腰带,遒劲的性器袒露在檀檀面前,她嫌弃那物丑恶,闭眼不去看。眼前才黑天,人就被放倒靠在凭栏上,修长匀致的双腿被盘在他精瘦的腰杆,紧接着细密的吻将她包围,每一寸都不放过。有力的指节陷入她臀上的肉里,她整个人都他端了起来。 巨物抵上玉径,上次被他强入的阴影还挥散不去,檀檀打着颤,怕自己身体不稳倒下去,双手扶着凭栏,正好将胸前一抹山尖雪送入他口中。 性器沾着她流出来的花蜜向里开拓,头部才探进去,她已呼疼。 那里口径太小,遇上来者不善的,总是会自我保护地使劲合住。贺时渡引以为傲的尺寸在此时成了负累,不一会儿,他也是汗水淋漓。 “放松。” “我...不...不会...” 天底下还有比檀檀更笨的人吗?至少就女人而言,一定是没有了。 贺时渡抬起她的腿根,用外力逼迫着那里为自己开张,他不敢进得太急切,正如琼浆玉露,要慢慢品饮。 檀檀后仰头颅,她望着帐顶一层一层错落的布幔,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一记又一记送挺凌虐着檀檀脆弱的神识,终于她凝起的那股子恨意被撞散,呻吟从她嘴里溢出,那娇滴滴的声音落入贺时渡耳中,比鹿血酒更见效。檀檀一声更胜一声凄厉,在他愈发猛烈的抽插中,她抵达了高潮。 贺时渡在高潮来临前抽身出来,滚热的浊液喷洒在檀檀的小腹上,甚至喷溅在她的黑发上。 他抱着檀檀深深呼吸了几下,手向檀檀身下摸去,花穴仍在张合,他舔舐过檀檀肩头,将她转身过去,从背后再次攻入... 到了后半夜,檀檀先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抱着身下的软枕昏睡过去,第二日醒来不知什么时辰,屋室里晦暗一片,只有暧昧的气味流动着。 檀檀敲了敲枕边人的肩:“我好难受。” 而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枕畔竟多了一人。 “你...你怎么在这?” 贺时渡睡得浅,被她轻轻一敲就醒了过来,猛一睁开眼,眼前还模糊着,只有耳边是檀檀轻柔的声音。 “你不是想要留住我么?昨夜如何?” 身边之人已是掌中物,贺时渡手掌覆上她的肩头,抚了一阵,手中的细腻叫他舍不得放开。 檀檀叫他摸得心慌,她推搡道:“你能不能走开...不要留在我这里。” 贺时渡心中有分寸,时近午时,他自入朝以来很少睡到这种时刻。近日太子与九皇子争邺城宿卫一事,太子咄咄逼人,扰得他心烦,索性退避朝政,也正迎了太子为他送歌姬的心意,只是没想到昨夜被檀檀诚恳地“留下”,春宵的滋味让他回到了少年快意江山时,今日再由这个时辰醒来,好似人生都没了束缚。 现下他心情舒畅,檀檀说什么都动听了起来。 “你这里?檀檀怕是昨夜太快活,忘了这里是南池。” 他喜欢极了这只拙舌鹦鹉,稍一用力将她勾到胸前,咬住她润如贝肉,洁如珍珠的耳垂:“以后我不留宿在檀檀这处,檀檀搬去我屋中住。” “...你在试探我么?” “傻姑娘,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何须费神去试探。” “我不能搬去与你一起住。” 上一个与南池主人同宿的,是她的母亲嘉宁皇后。 “大司马,这里很好了,冬暖夏凉,我住这里冬天不费火炭,夏天不费冰块。” “说谎。” 软濡的舌尖轻点向檀檀的耳廓,热气吹进耳朵里面,他声音如一把羽箭钻近了檀檀脑海里。?她从没对贺时渡说过谎话,就算要杀他,都是坦荡荡的。 “南池能与你同宿的,只有公主一人。” “檀檀也是公主...不过是亡国的公主罢了。” 檀檀心里面知道他瞧不起自己,她推开贺时渡些许距离:“你既然蔑视我,又为何要与我宿在一处?”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自然是想与谁宿在一处,就宿在一处的。 日光从窗缝里流入,他能看见檀檀清亮一双眼睛。昨夜厮缠到深更,她已眼神涣散,半醒半寐,是掩了一半的月光,朦胧凄迷。今夕又如孩童般诚挚纯粹,对她的这份真,贺时渡五分不屑,三分观望,还有两分喜欢。 不闻他的声音,檀檀又道:“你一直都在看我笑话是么...你知道我还没有办法杀你。” “檀檀莫急,这事情来日方长。” 贺时渡放话远离朝政,便真撂挑子自由自在了起来,南池门一关,就连芳年也难得他召见,楼仲康屡次吃了闭门羹,回自己府邸先发一通脾气,书房里的东西乱扔一通,柳玉安才一进门就被他拿书本给砸得身子一晃。他好脾气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见是一本《论语》,上头染了许多尘,书封也有些破烂的样子。这些都是贺时渡勒令楼仲康要读的圣贤,他若在贺时渡那里受气,便回来拿这些书发火,好像砸烂了这些书就能扯平。 柳玉安想起自己年幼时在太学外扒墙角偷听皇嗣们背书,他从“天地玄黄”学起,到诸子百家,从未敢奢求有一本书。 “将军即便不读,也不应暴殄天物。” “你给老子滚过来。” 楼仲康有砸人的习惯,柳玉安的膝受了他一脚,倒仍然稳稳站着。楼仲康问他:“你不晓得疼?” “将军莫忘了我是燕宫里出来的人,在宫里伺候人哪有不经打的?” “昨日太子叫你过去,可为难你了?” “太子只请我鉴了一块碑,遇上雨天才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往后出去见太子这些人,收起你那奴才相。现如今你既然是大司马手下的人,就得拿出些底气来。” 柳玉安心道:贺时渡佞臣祸国,手底下也养了一帮不知道深浅的奸人。 燕国便是因外戚乱政,才给了别国可趁之机。佞臣的下场历来万人唾骂,也不知秦国这帮佞臣又会得意多久? 楼仲康从书桌上一片狼藉中找出一封密封的折子:“自明日开始,你每早跑一趟南池,直到大司马开门收下这折子。” 柳玉安心事涌动,楼仲康送去南池的折子所陈的定是攻阳城之事。 卓家占了阳城,正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塞,楼仲康为此已制定过无数个攻城计划,均被贺时渡驳回。他念头一转,不对,就算楼仲康信他,叫他送这一封折子,可贺时渡未必信他。自己费尽心思才得了楼仲康的信任,不能因一时的好奇而功亏一篑。 可若叫他等,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他半残之躯,这二十年人生又有何未经历过?然而公主身陷南池,蒙了数不过来的屈辱之名,他不忍心。 于柳玉安心中,檀檀是燕国皇室唯一的血脉。那些苟且偷生,抛弃故国的皇子王爷们,已不配做燕国人。 南池收到柳玉安递来的折子,贺时渡放了一天都未拆封。他宁愿每日赏玩古物,也不愿打理政事。檀檀盯了那折子足足两天有余,终于她耐不住等待,对正在自己左右手对弈的贺时渡道:“柳先生送来的折子,你若不看...不如让我来拆封。” “两日前才教过你的来日方长,这就等不及了?” “可你也不能任它放在那里...你就不好奇,楼将军写了什么吗?” 贺时渡敲下一枚黑子,声音铿锵,他笑眼风流地诱惑檀檀:“既然檀檀好奇,那便念给我听罢。” 檀檀知道他不会安什么好心,可自己坦坦荡荡,就算知道了他的机密要事,她又能跟谁说去? 不论他信与不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卓家人。 “那,那那我拆了。” 檀檀将折子开封,端视上面的内容,一张小脸变得通红起来。贺时渡抬头,见她气呼呼一张脸,声音轻飘飘地问:“写什么了?” 檀檀恨不能将那折子扔在他脸上。 “你明明知道写了什么。” 贺时渡抬手从檀檀那里夺来折子,扫了一眼,冷笑道:“楼仲康这厮真把我当爹了,床上的事也要与我来说。” 檀檀听到他口中污言秽语,再想到折子里的内容,面红耳赤之余,又是悲愤。 “大司马,你放过柳先生吧。” 那折子里的字,她一个都不愿意想起。 贺时渡扔掉折子,抚摸檀檀泛着光泽的黑发。 “傻孩子,你是拿什么立场求我呢?” 一个对他存着杀心的玩物,若非瞧她好玩,他大抵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 檀檀跪坐在侧,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唇,好似是咬破了唇就不用再答他这些羞辱人的问题。 贺时渡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一双雾水蒙蒙的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并不恼于檀檀这过于直白地厌恶,恰恰相反,他很欣赏。 他一路至今,看够了溜须拍马虚与委蛇,檀檀的直白才显得可贵。 门外传来阿琴的声音:“大司马,公主求见。” 贺时渡并没有起身之意,檀檀听到公主二字,心也飞了出去。 “傻檀檀,会下棋吗?” 檀檀点点头,又摇摇头。 “会下,可是下的不好。” 檀檀心道,自己若是懂得布棋,而今也不用选择最低贱的一个法子留在他身边。 “若能赢我一局,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 “我不行的。” “你能赢多少局,就应你多少事。” 说到底檀檀还是不信他,但下一盘棋而已,自己又不是非赢不可。她怯生地上了棋场,香烧过半柱,贺时渡发笑起来:“还没见过这么蠢的对手。” 檀檀羞愧地咕哝着:“是你让我陪你下的,我都说了我不行。” 他“嗤”地笑了声,扣住檀檀的腰就将她压向自己胸膛。 直到棋盘被他一脚踹开,满盘棋子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檀檀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她拧着眉头抗拒:“不行的,公主在外面。”?“哦?檀檀是想邀公主一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她别开脸,躲过男人凑过来的嘴唇。 “不是公主让檀檀留住我的?檀檀,叫出来,让她知道你有多听她的话。” 隔着衣料他恶意蹭着檀檀的小腹,檀檀捂住眼:“你快一些。” “是你求我快一些的。” 他手唇交错地玩弄着檀檀白嫩无暇的身体,檀檀死命咬着唇,一声也不叫出来。 ...?平昌公主没能等来贺时渡的召见,反而窗上映着两道不断交错的朦胧黑影摄住她目光。她微微一愣,脑海里不断浮现起那个用稚嫩的声音叫自己“姐姐”的小女孩。 在她呆滞目光的注视下,那两道影子换了位置,动作无比激烈。 脑海里那个小女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教她不由得忆起自己刚来贺公府的时日。 --------------------------------- p.s今天没有杀10° p.ss今天留言了没? 阿欢 平昌公主嫁来贺公府时,檀檀还是个女娃娃的年纪,傻里傻气的,鹦鹉学舌的音调都能让她笑半天。平昌公主常怀疑,她究竟懂不懂亡国奴是什么。 她课业不好,背不好论语,她的母亲就会用戒尺打她手心。于是平昌公主常常见到她缠着贺公府的小公子,让他盯自己背《论语》。 她观察了檀檀很久。 不论是她被母亲责罚了,还是被府里的下人欺负,都是笑嘻嘻的模样。 她们真正交会的那天,平昌公主刚与贺时渡吵了一架,贺时渡出身贵胄,又有赫赫战功,所有的事都顺遂他心,所有人都顺遂他意,他自然瞧不起她这个宫里送来的公主。那日他说了许多讽刺的话,平昌公主被气哭了,她想要回宫去,却又心里清楚,若见她回宫,父皇肯定会责骂她不懂事。她没有去处。 她躲在小花园,一整天没人来找她,到了傍晚时饥肠辘辘,却又拉不下脸回去。 假山后冒出一个小脑袋,两个羊角辫一晃一晃,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你在这里呆了一天了,不饿吗?”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回去呀。” 她原以为不过是个傻兮兮的小姑娘,没想到被她一语中的。 “你送我去我娘那里吧,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是你躲起来了。” 平昌公主也不是不同变通之人,只是每当想起自己还要一个小丫头搭台阶下,懊恼的同时还对她另眼相看。 自那以后,平昌公主就接替了时复盯她背《论语》的任务。 她不仅仅盯她背论语,还教她诗文,教她乐律。 檀檀,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纵是她接近檀檀目的不纯粹,可人与人之间,哪有无暇的情感呢。 ... 平昌公主得见贺时渡,已经过了傍晚。拜过堂的夫妻,还不如陌生人亲近。平昌公主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身上的骄纵劲,这些年增添的,只有绝望。 “大司马,我是为父皇来说情的。” 三年夫妻,情分着实无几。平昌公主硬着头皮来求他,只为了打发宫里头的人,对上贺时渡这样的笑里藏刀,她心里已经升起几分恼怒了。 “我替太子的鲁莽给你道歉。” 贺时渡抻了抻腰身,哂笑起来:“太子何罪之有呢?” “太子经验尚浅,哪能担得起邺城宿卫之责?大司马还是快些回朝,我会说服太子放弃执着此事的。” “谁的经验不是历练出来的,依我看,此事你就放任太子去做,陛下身体抱恙,太子也该独当一面了。” 平昌公主不禁毛骨悚然,他的威胁、讽刺,就只差用最直接的语言表露出来。 贺时渡从不给别人迂回的余地。 平昌公主知道自己无法劝贺时渡去上朝,宫里人对她又会多以抱怨,她索性一病不起,但凡宫里来的人,或者传的旨,一律不闻不问。 檀檀牵挂平昌公主的病情,于是趁贺时渡外出时求时复带自己去见平昌公主。小半月时间,平昌公主瘦成了一副枯柴,檀檀心疼道:“你的父亲和弟弟只是利用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平昌公主面容展露一丝苦笑:“若你是我,会有别的选择吗?” 檀檀静默了。 平昌公主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人怎么都活得这样累呢...许多事明明不想做,又不得不做。” “檀檀不想做什么?”平昌公主打趣道,“阿瑾听南池的丫鬟说,你与大司马夜夜春宵,既然是夜夜,你也有欢喜的吧。” 檀檀恼羞成怒:“你知道的,我并不愿意!” “那夜我在南池外面可都看见了。” “他是你丈夫。” “我不认可,他就不是我丈夫。” 檀檀说不过平昌公主,她一时只想与平昌公主争个高低,索性也口不择言:“那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其他丈夫了。” 檀檀一着急,就像炸毛的猫。 平昌公主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去药味的蜜糖水,“那你呢?怕是天底下除了你自己,还有你死去的爹娘,谁都知道燕国的公主是秦国大司马豢养的金丝雀,杀他?依你这点本事,还是想想怎么在他玩厌了你处理掉你之后,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 檀檀与平昌公主不欢而散,回到南池没有任何兴致。若只是寻常的拌嘴倒也罢,可平昌公主的话,句句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刀子,她心口插着这么多把刀,还能有什么兴致呢? 贺时渡让她背的棋谱她一个字也背不进去,他外出回来后检查,檀檀咬着唇,一双眼写满了倔强。 “你又不是我的先生,我为什么要背?” 檀檀和平昌公主吵架的事并不是私密,贺时渡一回来就从时复那里得知了。他们谁都不会当檀檀是一只温顺没脾气的小白兔,恰恰相反,她是那么容易发脾气。 他揽住檀檀的腰,让她坐入怀中,“这么不听话的东西,我要怎么教训你呢?” 他的手沿着檀檀裙摆的缝隙伸了进去,刀枪剑戟磨砺过的粗粝指纹寸寸抚过檀檀大腿上的肌肤,最后落在花户外层绵软一瓣上。 檀檀阻止住他的手:“我不想。” “何时由你做主了?” 他虽如此说,但见今日的檀檀尤其可爱,手便退了出来,勾起的食指顺带刮了把檀檀的鼻尖,“你这不省心的玩意儿,教你下棋不会,教你杀人也不会,就单单这副身子动人些,还不叫弄。” 檀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平昌公主如一滩死水的眼光。 她一点都不像活在这世上的人,檀檀留在这深宅里,好歹还有个目标,而平昌公主这辈子已经不会再有其它企盼了。 “我若能下棋赢你,你就会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哼。”他轻轻一哼,若不是与檀檀下过一盘棋,他还不至于如此轻敌。 檀檀却对自己很有信心,她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愿意去背棋谱。 “你是大司马,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贺时渡眯眼笑了,他这个大司马最喜欢的就是出尔反尔。他敲了一把檀檀的额头,言之凿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能骗你这小女子不成?” 檀檀见他笃信的样子,决心更坚定了。 贺时渡出门五日,正好给了她背棋谱的空档,檀檀留在南池,欲勤学苦练,活学活用,只是整个南池没有会下棋的下人,她苦于无人陪她,这时阿欢阿愉姐妹中有一人却自告奋勇来陪她下棋。 阿欢阿愉样貌很相似,衣着也永远相同,就像彼此互为影子。檀檀并未近处打量过她们,所以分不清楚来的人是阿欢还是阿愉。 阿欢很耐心地跟她解释:“我是阿欢,姑娘若见到我和阿愉,总是走在前面的便是我。” 阿欢陪檀檀学了一天棋艺,檀檀即便清楚她来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却也心怀感激。她见阿欢待自己甚亲切,于是便敞开心怀,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兜了出来:“那你与阿愉是双生姐妹吗?” 阿欢一愣,卖艺人之间哪有真正的亲眷关系呢?随即她弯眉笑道:“自然不是的,大家都是无家之人凑在一块,自己认了兄弟姐妹。我与阿愉年纪相当,只是比她略长了几月,就当她姐姐了。” 见檀檀一脸仔细地听着,阿欢又有了倾诉的欲望,她接着道:“其实我和阿愉长得并不像,只是脸型相似,姑娘若近看,会发现我是丹凤眼,而阿愉是一双杏仁眼,她嘴唇丰厚,我嘴唇略薄,没有丝毫像姐妹的地方。” 檀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等下次有了机会,我可得好好观察一下了。” 关于檀檀,阿欢却没什么想要问的。她的一切都几乎是透明的,养在秦国大司马身边的燕国小公主,看到她一生的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了。 亡国公主,在文献记载中大致就两种结局,一是依附权贵,郁郁苟活,而是红颜薄命,至于死法就各异了。 不论是死还是生,刻在她们生命中的最清晰的那个字是相同的——辱。 世上女人谁不受辱?可没法子呀,除了极少数有超群心智的,剩下大多数都是君权、父权、夫权下的菟丝草,在这个只论门第与武功的世代,没有女子能成全自己的。 阿欢明白这一点,平昌公主明白这一点,檀檀明白这一点...贺公府上每个女人都明白这一点,或说世上的女子都会或早或晚明白这一点。 几日趁贺时渡不在,檀檀都会去找阿欢下棋,只是怕阿欢不愿陪她,檀檀便每次都会状作无意地透漏给她一些贺时渡的生活习惯。 她是粗心大意的人,不会去特地留意另外一个人的习惯,可两个人相处久了,有些事会在不知不觉中渗入自己的生活里。 譬如贺时渡有早起的习惯,可若是他头一日晚上饮酒了,便会放纵睡到日上三竿时。 譬如他可以用左手写得一笔好字,射箭也是百发百中,就算扔纸团,也每次都正中目标。 就连他欢好时的习性檀檀都记得,譬如他通常弄多少下时会开始喘息,譬如他在换好后沐浴时,不喜欢下人伺候。 檀檀不用把话说得很明白,只是列举一些很小的细节,阿欢就能明白。 所有有着同一个目标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檀檀只希望她能尽可能帮助阿欢,这样的话,就算她未能成功,也不必舍身成仁。 时复先于兄长一日回府,听过了檀檀和阿欢这几日一同下棋的消息,他立马去南池揪出檀檀。 檀檀正在看棋谱,见到时复严肃着脸,比他兄长还可怕,她胆怯地合上书,强行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时复,你怎么来找我了?” 她天生不会骗人,不会掩藏心事。 “阿欢是什么人?官窑里出来的下九流货色,你也与她来往,真不怕辱没了你燕国公主的声誉。” “我被逐出贺公府的那一年,与许多贫民都有往来,而且...当初你也不曾在意过我是战败国的俘虏。” 她因为有底气,渐渐没那么胆怯了。 “但凡是和宫里有关的人,都心怀鬼胎,檀檀,你若想安稳留在贺公府就离他们远一些。”时复对她到底还是有情义在,说罢又补充了句:“至少在你达成目的之前。” “可是我也有鬼胎...时复,我要杀你哥哥。只是他们的鬼胎被他们想办法掩藏,我却没有掩藏,不论有没有藏好,你们都知道的,不是吗?” 时复也不想和这榆木疙瘩计较了,便直接丢下一句话,“阿欢是宫里找来的杀手,这事我没法替你瞒着兄长,能给你提前提个醒儿,也是仁至义尽。” 时复与他的兄长很不相同。 时复是嘴硬心软,面冷心热,而贺时渡,则是春风笑面,绵里藏刀。 所以时复无论怎么斥责她,檀檀都是开心的,而贺时渡怎么笑,笑得多动人,她都会怕。 檀檀等着更声,终于等到了贺时渡回南池。 然而她满怀心思迎接到的,并不是那个时刻得意自在的美郎君,而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张牙舞爪的大黑熊。 -------------------------------- p.s今天没有杀10° p.ss今天留言了吗 杀机 贺家郎君赤手生擒黑熊一只,又能引无数笔端议论。不余三日,对他此举赞扬与批判的文章层出不穷,他命人将溜须拍马的诗赋中有着斐然文采的都挑出来,叫府上的那些姬妾背会那些诗赋。 檀檀虽然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却也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正疑心贺时渡怎会漏掉自己时,便接到了任务。 只是与那些溢美之词不同的事,送到她手上的是一篇通篇谴责他的赋。 有许多历史由来已久的引用檀檀不知道,但大致意思她也懂了有七七八八,通篇就两个论点,一是贺时渡荒废朝政,没有尽职,二是他炫耀武功,易引得追随者的模仿,而并非人人都有他能捉黑熊的本领。 行文到激荡处,飞出的墨点在纸上留下痕迹。 见檀檀读完文章一头雾水的样子,贺时渡双脚上案几,像先生审视学生那般问道:“说说看,你觉得写得如何?” “此人用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经典,真是博学。” “我秦国太子太傅,自然比你个小丫头知博学。” 檀檀看向落款处的“鄢山”二字,才发觉这写文章之人就是平昌公主常提起的太傅赵大人。 而当初,正是因赵鄢山不同意贺时渡继任大司马一职,才愤然辞官。 此次因为捕熊事件,贺时渡已经铲除一帮有异见的文人儒士,而听方才他探讨赵鄢山的与其,却是带着自豪,不像要杀他或是打压他的模样。 贺时渡道:“鄢山公文章写得好,道理讲得透彻,只是字不大好看。檀檀替我誊抄一份,回头叫芳年裱装起来。” “他训斥你呢,你怎么不生气?” 面对这样傻气的孩子,谁又能生气? 贺时渡伸手揽过檀檀,令她跌入怀中,炽热的呼吸流窜在檀檀耳根处,那里脆弱的皮肤被灼得火红。“傻东西,想我了没?”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生气。” “遭遇了训斥便要生气,不被气死了?” “可你寻常不是这样的呀...你对别人也不是这样的。” 他嗤之以鼻道:“巴不得把史书或是坊间杂文中的佞臣都拿来做例子,将一国兴亡天下苍生都算我头上的那些文章,撰写之人空有才思与博学,却学不会最简单的就事论事,我捉一头黑熊就是祸害秦国,那留他们岂不是侵占百姓口粮?” 他的话很过激,却很直白,檀檀立马就领悟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就像以前娘亲教训我那样!有次我没有背出来文章,她若跟我讲大道理,我一定听不进去的,可她若告诉我,这样的话我第二天就得多背一篇,我才会立马知错。” 贺时渡但笑不语,可檀檀知道自己说对了。茶香袅袅,她想起茶室里的茶快要煮烂了,便挣开他手臂的束缚去取茶,才走出两步,那只桎梏似的手臂又缠了上来,只是这次,是紧紧把她囚困在矮几上,矮几边上的祥兽浮雕顶着她的下腹,难受极了。 “底下有东西顶着我了...” “怎会?我的棍子并未硬呢。” 檀檀叫他的荤话弄乱心神,她开始解释:“我又不是在说那个,你那个,平时都是软趴趴的。” 她的措辞令贺时渡为之一震。 震撼不亚于当年他北逐胡奴,人人都颂赞他时,唯有鄢山公直接指出他得失心、虚荣心太重。 虽说床笫间想起赵鄢山来有些怪异,但此事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他出身,可没有去和别的男子比老二大小长短软硬的兴趣,而姬妾们侍奉时,惯常用的那些夸耀之词他也无从判得真假。 毕竟都是说假话成性的人,出口之话全然没有价值可言。 檀檀只顾懊恼自己说错话,中了他圈套,全然不知道身后压着自己的男人怎么突然停止了一切动静了。 她的心被吊了起来。 忽然,臀部被捧起来前后摆弄,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臀肉紧贴上一个绵软的东西,随着臀部的动作,那物已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它变硬了。 “今日就让檀檀知道他可以有多硬。” 檀檀“不要啊”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没了机会。 那根玩意儿整个闯了进来,几天后檀檀缓过来,才说得出那种滋味。 她觉得自己是被强行劈成两半的木头。 她在这些天里又悄悄将自己被劈开的两半粘合起来,至少从外表上看,她还是原来的那样,没有裂痕,破裂只发生在内部。 木头是不会流血的,所以檀檀也没有流眼泪。疼是疼了些,她还忍得住,只是这以后她知道,贺时渡那个人,究竟有多“硬”。 他只是有着和她们一样的柔软外表,可他的心也许是石头做的。当他露出真心的时候,那里只有冰凉凉一片。 ... 贺时渡擒来的黑熊成了邺城里最新鲜的玩意儿,贺时渡甚至设宴邀请众人来“赏”熊。他让檀檀跟着,直到去了檀檀才发现平昌公主原来也在。 她的坐席紧挨着贺时渡的,仿佛是他的附属品,正妻平昌公主却隔得老远。 她这时真的恨贺时渡。 他只用很简单的坐席之分,既侮辱了平昌公主,也侮辱了自己,然世人所看到的,只有他的齐人之福。 亡燕灭赵后,北方的土地已经尽入秦国版图,而支离破碎的南方并无威胁,中原百年间已无这样强大的国家。 而贺时渡不仅是秦国最年轻的大司马,更是秦国的勋章。 檀檀无比清楚,自己和平昌公主,不论是哪国的公主,都只是这枚功勋牌周围点缀的花。 好像这世间再好的女子,被悉心栽培,都只是为了做男人的点缀。点缀了当世得了最多溢美之词的男子,檀檀不知道自己是否算幸运的。 “檀檀可否见过黑熊?” 她摇头。 一旁的楼仲康已经叽叽歪歪忍不住话了:“就燕国那些个把自己折腾地跟扑了粉的娘们似的男人,别说黑熊了,狗都捉不住。” 以路屺为首那帮王公出身的武将笑话他:“楼将军不偏偏正爱那娘们似的男人吗?” 楼仲康冷哼一声,投去一记白眼。 见楼仲康吃了瘪,贺时渡笑道:“叫你胡乱说话。” 未见黑熊,先入席的是阿欢阿愉姐妹。她们带了箜篌与排箫,在贺时渡的指示下奏起了乐。 檀檀认得出,弹箜篌的是阿欢。 她朝着阿欢微微一笑,阿欢瞧见她的笑,亦莞尔相对。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小动作,檀檀很细心地藏起了嘴角的笑容,等待着阿欢阿愉开始演奏。 乐声一响,便丝丝袅袅流荡在这一方私园中。 园林四面的石壁将乐声一丝不落地包围住,箜篌之音与石壁撞击,瞬间有了不同寻常的气势。 檀檀沉浸在音乐里,悲凉的旋律和空灵的音色将她紧紧裹住,她仿佛置身一片凄寂之地,在这里,她不得不想一件事:她也无爹娘,也无家国。 音乐,向来最能蛊惑人心。 不仅檀檀,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凄寂往事之中,就连以路屺为首的一帮权贵青年,也不免悲哀。 政坛凶险,这条岐路上,谁不是披荆斩棘,越走越狼狈? 就连飞扬跋扈惯了的楼仲康,眼神也陷入迷离之中。他是人人喊骂的庶人武夫,可这些人怎会知道一个庶人要出头,到底有多难?更难的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一代接一代像他这样空有抱负的庶人。 乐声之下,每人心里被时间腐蚀的千疮百孔都暴露了出来。 正是这时了。 箜篌声尚在塑造一个凄迷境,所有人此时都仿佛被乐声摄了魂,萧声不复,也无人察觉,他们已经深陷在一段音乐中无法自拔。 此时,阿愉以疾风之势,执着一把短剑跃向贺时渡与檀檀的位置。 只有在近处的人才会发现,那把短剑,并不是指向贺时渡,而是指向檀檀的。 燕人的公主,秦人的大司马,都是她要杀之人。 阿愉是赵国人,在燕亡之前,秦赵曾有一场战争,赵欲求燕国结盟相助,燕国不愿得罪秦国,将赵国使臣拒之门外。 随后赵国战败,十万赵人沦为秦人奴隶,而那位被燕国拒之国门之外的使臣自杀谢罪。 那位使臣,是阿愉的父亲。 檀檀已经在乐声迷境中迷了路,失了神,她空洞洞的两眼流着泪,不知道危险靠近。是耳边的疾风陡然打破那个故国悲梦。 箜篌声戛然而止,众人倏然清醒过来,更准确说,他们是被檀檀的尖叫声给惊醒的。 阿愉刺向檀檀那一剑,被贺时渡的手生生挡住。他的手心里流出鲜红色的血液,腥味浓稠。他用了全身的力道将阿愉的手骨反折,阿愉立马被废掉一只手。 顷刻,有天而降数十黑衣侍卫,将阿欢擒住。 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预兆,也不算动荡,一场小小的刺杀,仿佛并未改变什么。 贺时渡吩咐芳年:“将这两名女刺客送入笼中。” 他所说的笼子,是囚着黑熊的笼子。 芳年很快照他吩咐去做,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给阿欢阿愉说话的余地。这与檀檀所想的刺杀完全不同,也与她所做过的藏针、下毒等事完全不同。 仿佛只是宴会上的一个小小插曲。 贺时渡冷眼望着一帮下属友人,“别人奏个曲儿就能迷了心神,我看你们只有年岁见长,心智倒还倒退了回去。” 檀檀青色的纱裙上染了他的血,她说:“你流血了...” --------------------------------- p.s今天不止没有杀10°还差点被杀! p.ss看过留言拒绝白嫖 吹乐器 阿欢阿愉死得面目全非,檀檀还没来得及认清阿愉的面貌。 这事翻篇地很快。行刺事发后,以楼仲康、路屺为首的一帮人开始讨伐太子党。郡主眼见来势汹汹,此次真无法护住太子,索性放手不掺和此事,便让太子自己去了结。 太子在南池外哭了一天一夜,又主动将邺城宿卫一职让给九皇子,还许下誓,以后万事都会先过问南池。 平昌公主觉得丢脸,闭门躲在闺中谁都不见。 太子快哭干嗓子,贺时渡才叫他入了南池,他逗着鹦鹉,懒散地丢下一句:“不过是两个女刺客,何必叫太子劳心劳神?此事就此翻了篇吧。太子回府好好敷了眼睛,莫待明日上朝时顶着一对核桃眼儿丢人。” 这人声线低,又很纨绔,许多字眼含糊而过,可声调却有起有伏,叫人生惧。 太子弯着腰,不敢抬头看他:“姐夫,你不上朝这段日子,朝中快乱做一团了,您快回来吧。” 贺时渡道:“不巧,前几日遇刺叫我受了惊吓,需要在府里颐养一段时日。” 太子也不敢再南池留太久,见贺时渡没了兴致,自己也就告退了下去。 贺时渡自亡了父亲后已收敛了许多。曾经他北逐胡奴,又舌战群儒,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险被他活活说死,即使太子私底下再多动作,都不敢跟他在台面上争。 太子离去,檀檀抱着几卷竹简从屏风后走出来。 “我已经背完了这些棋谱,你什么时候才跟我下棋?” 他弯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敲了敲檀檀的脑袋:“才说我受了惊吓,檀檀不等我手上的伤好了,也总得等我心神平静了。”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满口胡话。”她抱怨了起来。 贺时渡眸子倏地变冷:“一段时日未教训你,胆子见长了是么?” 她弯腰放下沉沉的一堆棋谱,追着去庭前赏鱼的贺时渡问道:“那一天所有人都被音乐迷了魂,为什么你没有?” 那一天,他是真真救了自己。 檀檀长到这样大的年纪,有人宠过她,有人害过她,有人利用过她,也有人斥责过她,可从未有人救过她。 “声无哀乐,人却有愚蠢蒙昧,我不若你们这般愚昧,更不曾遭遇不快之事,又怎会卷入乐律之中?” 檀檀似懂非懂。 “你的手,今日换药了吗?” 她不问还好。 贺公府的世子爷,这辈子只有别人为他挡刀的份,何时有他替别人挡刀过? 他将檀檀搂至怀中,暧昧地问:“我救檀檀一命,檀檀要怎么谢我?” “你什么都有,我能拿什么谢你呢...” 他低头啄一口檀檀的唇瓣,“谁说我什么都有...” 他灵巧的舌尖滑过檀檀唇上的纹路,她腿软要倒下去,却被他的两条胳膊给吊住。檀檀一抬头就是他两条狭长的眼睛。她的鼻梁撞上他的鼻尖,急着向后躲,却被他捧住了后脑勺,两人胸贴着胸,脸贴着脸。 檀檀心里骂道,对她一个没有抵抗力的小姑娘用美男计,他真是过分。 “绛唇纤巧,弄玉吹箫...檀檀会吹箫么?” 檀檀点了点头,又否定自己地摇了摇头。 “我会吹笛子,可是娘教我的...吹得也不大好。” “吹笛子也是一样的。” 单单想到这单纯的小姑娘含住自己的性器,他的身下就热了起来。檀檀的手被引着摸上了他勃起的性器,忽而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吹箫”是什么。 她很用力推开身前的男人,跑去庭院中:“你怎能这样无耻!” 贺时渡不急着去捉她,今日他乐得清闲,吩咐谁也不准进南池,多得是时辰去调教这只横冲直撞的小兽。 天空一道闷雷促起了暴雨,昏室之中溢满淫靡气息。 檀檀躺在他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书案上,一捧黑发恰恰遮住胸前粉色的乳尖,却遮不住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身下早已湿透了,流出来的液体浸湿了贺时渡的手心,他捧着一掌液体,从檀檀的锁骨涂抹而下,涂满她的一乳。 在她迷乱之际,他放肆地闯了进去,几乎疯狂地抽插起来。 隆隆雷声盖住了檀檀的叫声,她成了天地间一片孤叶,随时都会被雨打风吹去,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你这小妖精,我看你分明是假模假样来行刺,实则要来吸我精气。” 檀檀不知道男人在床笫间所有的话都是胡说八道,她意识被撞得涣散,还要想着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没有要吸你的精气...我不是小妖精。” 她是来杀他的。 可这二字,实在说不出口来。 他恨她,其实是多余她的恨的,更何况,他不久前才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还说不是。” 伴随着毁灭一切的快感,他将精液送入身下人儿的子宫内。两具身体熨帖地合在一起,就连喘息的频率都相当。 一场急雨骤然而止,天色晦暗不明,一团团密云压在头顶,叫人不得喘息。 贺时渡抱着檀檀躺在榻上,伸手在檀檀身下揽了一掌液体,有他的,也有她的。 “还说不是吸人精气的,瞧瞧...多少精元都灌给了你。” 檀檀气得捂住耳朵,转过身去。 不一时,贺时渡欲揽着檀檀前去沐浴,她却早入睡了。他揉了把檀檀的肉嘟嘟的臀,心道,还真是个小孩子呢。 杀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成。 --------------------- p.s今天没有杀10° p.ss剧情一向写不好,多多见谅 p.ps 虽然留言珠珠收藏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但是能力有限做不到加更,所以拒绝加更从我做起,杜绝催更从你做起。你来我往共建日更社会。 嫖字虽然难听,但我写文的时间和精力绝对大于大家看文的时间,既然也不收费的话,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在看完之后花两分钟留个言比个心,这是我应得的劳动报酬,我是写小黄文的不搞服务业。 你们不热情我一定不更。但是,你们热情我也不会多更的 以上没开玩笑但也不要太认真,一半是真心话,一半为了这章字数凑够2000. 本章字数少,所以我请大家白嫖啦 兄长 贺时渡故意让檀檀下棋赢了他。 对他而言,赢一盘棋是很无聊的事,而他更好奇檀檀会要他做一件什么事。 她双手相扣,对他行了秦人之礼,模样端方...是一位没有了国家的公主应该有的模样。 “大司马,请您早日还朝。” 他抬起檀檀的下巴:“我日日留在南池,你不正好有机会杀我吗?” 檀檀知道自己现在是杀不掉他的。她编不出一个谎话来,只能重复说了一遍:“请您早日还朝。” 他忽而怒了起来,一手将棋盘推翻,棋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檀檀不禁颤抖,她微微向远退了小半步。 “秦国的朝政,几时轮得到你一个燕奴操心了?” 因他所说属实,檀檀也并不委屈,反而他违背自己当初的许诺让檀檀有了把柄,也就有了底气。她仰头看着他,肩膀不由自主地颤动着:“是你自己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你不止耍赖,你还...你还迁怒。” 他双手负于身后,踱步着冷笑,“檀檀可听谁赞过我是君子?” “君子,当是你给自己立的一把尺...你身为人臣,不替民谋福,身为男儿,枉顾誓言,如今这般,说难听,就是背信弃义。” “檀檀,我从未想要做君子。你恐怕不知道,我最爱出尔反尔。” “可...”檀檀红了眼,便把实话说了出来,“你若不上朝,宫里的人就会责难平昌公主,你...你...你是她的丈夫,大司马,只有你能帮得了她。” “丈夫”二字自她口中说出来,实际上有些可笑,而也只有她自己品出了这二字于自己的生涩...因为檀檀知道,她这辈子都不能嫁人,不能有丈夫了。 平昌公主那厮在贺时渡心里从来不是好人,但檀檀与她不同,话自檀檀口中说出,他就得深思熟虑。这世上人人都千幅面具,就这傻东西,满口真话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也学不会遮掩。 “平昌公主于檀檀而言,比我还重要?” 他勾起檀檀下巴,不觉原来檀檀这些日子也长个了。 “她是女子,你是郎君,男女怎么能一样呢...”檀檀眨着眼,真诚道:“你一定都不记得,有一次我风筝掉到树上,你理都不理我,是平昌公主想办法帮我用竹竿给弄下来的。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她伤心。” “傻东西。”贺时渡轻蔑地骂了一句,“她利用你,你依然当她是朋友?” “可我这样的身份,谁不会拿来利用呢?” 他盯着檀檀坦荡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又非铁石心肠,见她小小年纪就看透了这些事,说不心疼是假。可他并没有多余的慈悲分给杀父仇人的女儿。 “我应了你,明日便去上朝。” 檀檀不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的?” “我秦国的大司马卑鄙到需要去骗一个蠢货吗?” 檀檀还是不信的。 第二日贺时渡当真穿上朝服去了朝堂,回来后打开南池大门又想以往那般议事,这令檀檀觉得匪夷所思。 南池一开门,楼仲康就送来攻打卓家的详尽计划。在领兵打仗一事上,贺时渡一向自负,但也正因他天生有这样的才能,也更懂欣赏别人。 楼仲康为人马马虎虎,唯独领兵作战一事值得他赔上所有的耐心。 虽然对攻卓家所在江城一事朝中百官仍莫衷一是,贺时渡心中却有了定论。待诸人散去,他留下楼仲康。楼仲康跟随他很多年,许多时候已经不必他开口了。 “大司马,等九皇子先做出点功绩,我就上书请九皇子挂帅南征。” “嗯,最近这几件事都办得不错。” 楼仲康一听今日贺时渡心情不错,立马赔笑:“那还不是以您为标榜。” “成了,溜须拍马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可惜了楼仲康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只会溜须拍马。 “世子爷,您看,最近二公子已经肃清了邺城里的细作,该问得也问了,该杀的也杀了...柳姓小郎君是清白的。” “怎不成楼将军还想纳了他不成?”贺时渡嘲讽道,“是想叫律法给你另开一条,还是不想要你将军的位置了?” “嘿嘿,您还不了解我吗?不过是一个侍弄人的玩意儿,我怎会为了他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呢?只不过瞧他出身可怜,想到我曾经也是看人白眼长大的,才生了同情心。” 贺时渡将信将疑,只不过照目前看来,柳玉安确实和卓家人没有关系。 待楼仲康走了,贺时渡挪步去了时复书房,时复本正伏案修正弓弩的机关图,见兄长来,他忙拿来一本手边的书压住那幅机关图。 他藏得匆忙,图纸露出小小一角,正落在贺时渡的眼底。 “读书呢?” 时复道:“是,今日心血来潮,想重读一回《阴符经》,也许会有不同见地。” 贺时渡没有拆穿他。 时复不着痕迹地将那本《阴符经》的竹卷连同图纸推至旁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册子来:“这上面记录着的人都严刑拷打过了,无人肯说当年嘉宁皇后毒死父亲的毒药是从何而来。如今已经问不出任何话来...这些人,是留还是杀?” “顶着两幅面孔活着的细作,死了该葬于何处?留着他们,从明日起,每日午时将他们送去街口施以鞭刑,每人每日五十鞭,若其主能前来认领,便当众释放,若无人相认,打到断气再扔乱葬岗。” 能背井离乡,舍弃身份潜入他国之人,都是拥有过人心智的。然而贺时渡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命门”在何处。 毁灭一个人的信仰,远比毁灭他的肉体凌厉。他要这些人明明白白地尝到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的滋味。 ... 檀檀觉得今夜贺时渡一定是疯了。 他自回南池以后一言不发,摁着她在他平日议事的地方来了好几次,架子上悬着的宝剑跌落在地上,那是不好的预兆,他都不曾注意。 最后一次他将檀檀抱回床上弄,这时才存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 檀檀身下湿凉一片,她已经习惯这样的难受了,就像每月月事一样,虽然不是什么干净的玩意儿,却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贺时渡今日弄完,并没起身去沐浴。檀檀捡起榻上被他撕开的衣服掩住自己:“我去打热水。” 贺时渡抬起眼皮子,入眼即是她小心翼翼又不利索的背影。 他有个心病,就是看到所有走路不利索的人都会想到时复。 今日时复书房里那一角机关图又勾起了他的一段心底事。他翻身下床,只走两步就超过了檀檀。 “我去唤阿琴打水。” 片刻后阿琴带着两行侍女鱼贯而入,送来清理要用的工具,她们有条不紊地替贺时渡擦净身体,檀檀拿被子捂住脑袋,羞得不行。 阿琴给身后两个侍女使了个眼神:“换一盆新水。” 而后她又细声只对贺时渡一人道:“姑娘怕羞,大司马,就由我来伺候姑娘吧。” 贺时渡只叫阿琴打来水就遣走她,他端着水站在床头,“还不从被子里钻出来?” 檀檀拿开被子,春潮后的双颊红霞未褪,贺时渡握住露在锦被外的一只纤巧脚踝,另只手翻开锦被,女儿家赤条条圆滚滚的两条双腿瞬间暴露了出来。 那两条玉腿上,还有他留下的痕迹。 檀檀睁圆两只眼:“你要做什么!” “难不成你要自己上药?” 一股火烧到了檀檀的脑子里,她脑海里一片灰烬,正趁她无措时,贺时渡已经剜了满指腹的药膏,挤进她双腿间。 滑润的膏药被他徐徐推开,粘稠的质地似乎要把他的手指粘在檀檀身上。他感觉到了花户小心翼翼的收缩,只轻笑了一下,而后继续替檀檀上药。 檀檀发觉他今日实在是很反常。 平日里,他可以在前戏时花样百出,但事后绝不多管她一下。 二人同宿一枕,檀檀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身旁男人斥道:“安分一点。” “大司马,都四更天了,你怎么还不睡?” “檀檀,你可觉得我是个坏人?” 檀檀心道,难道天下坏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坏人的么?若他不是坏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刺杀他。 “我说了,你会生气。” 借着月光,他能看清檀檀清如水的一对眼。贺时渡冷笑了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檀檀。 ?时复的右腿是天残。 而贺时渡自幼才学出众,作为贺公府的世子爷,他习惯被众星捧月。当年在太学念书时,他从来不愿等时复一同回家,不愿与他同乘一匹轿子。 他初次出征打匈奴,时复用了三个月时间为他设计了一副新的弓弩,机关虽巧,但却不适合骑兵作战。他当时轻狂成性,亦不懂如何关心别人,便直接对时复道:“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设计出来的武器能用么?” 他在战场上一日如十年地迅速成长,很快就后悔了跟时复说过的话。可即使百般补偿,也弥补不了时复所受过的伤害。 如今时复已经能够研制出最好的机构,却再也没提起过当年的那一副弓弩。 过了鸡鸣,该是上朝的时辰。身边传来细细的鼾声,檀檀正抱着被子一角,两道眉头蹙得紧紧的。 她会梦什么呢?会否梦到她在燕宫的小池塘? “不要杀我...” 一声梦呓令贺时渡对她的梦起了疑心,下一刻檀檀便惊了醒来,她望着空洞洞的漆黑,急于寻求一块救生的浮木。 “什么梦吓成了这样?” “我梦见阿愉要杀我。” 贺时渡安慰地抚了抚她肩头:“刺客已经死了,不会有人杀你。” “不...”檀檀否认,“若我不能杀了你,你就会杀了我的...不,就算我杀了你,我也活不成。就像以前的大司马和我娘那样。” “是啊...檀檀真聪明。” 檀檀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他浅浅一笑,在檀檀额头亲了口,“还不伺候我洗漱更衣?” 檀檀以前认为自己一辈子做不来伺候人的事,原来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她今日伺候贺时渡晨起,不但没有做错事,还得了他的赞许,檀檀一整天都脑子发昏,如同在云雾之间漂浮,直到快近晌午时传来贺时渡回府的消息,她才仿佛脚着了地,有了踏实感。 檀檀知道自己在害怕。 她记得阿愉冲着她刺来的那一把短剑,锋利的刀刃将风声都割裂了。每天每夜檀檀都会为此担惊受怕,而贺时渡,那么多人要杀他,他不怕么? 檀檀已经怕了,她怕有人在自己之前杀了贺时渡,更怕在她杀掉贺时渡之前,有人杀死她。 ------------------------------------------------ p.s只要檀檀不杀10°,平檀cp永不拆。。。 p.ss拒绝不更从我做起,拒绝白嫖从你做起 最近吃点清淡的肉汤,有需要的时候再上红烧肉 蚊子血 夏时昼长,贺时渡案前的折子也高垒了起来,檀檀不必受他扰弄,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等膳房开始着手午膳了,阿琴才会去侍奉她起身。 昨日贺时渡处决了一名御前行刺的刺客,活剐了三百六十刀,他也沾染了一身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去,直到夜里纠着檀檀颠鸾倒凤,合欢香与檀檀身上一层青涩香味才冲淡了那味道。 他昨夜是畅快,今日伴御驾去千江寺,甚是无精打采,其它大臣戏谑他是被燕国小公主榨干了精气,还不如弘年法师一个将近百年的老人精神抖擞。 贺时渡冷笑反讽回去:“赵侯与我相当年岁,却连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没有,早生华发,不知晓内幕,还以为赵侯有多忧国忧民呢。” 赵侯与他同样是曾风云过邺城的少年纨绔,只因错娶了悍妻,又早早生了儿女做了爹,被家中琐事缠弄得度日如年,模样已不复当年俊飒。 赵侯不肯输了阵势,又道:“我自是羡慕大司马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的。” 谁都听得出他讽刺贺时渡没有子嗣,正都等着看贺时渡如何刁难赵侯,却听他肃然道:“佛门清净地,赵侯你放肆了。” 赵侯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贺时渡言语的圈套里,他不忿地瞪了贺时渡一眼:佛门又如何?当年被罚在佛门思过,放肆狩猎食荤的不知是谁呢。 皇室崇信佛法,而贺时渡与赵侯这些年轻的贵胄,却是不信皇室,更不崇佛法。 得知檀檀起了身,平昌公主赶在午膳前将药送了过来,那样苦的药檀檀一口喝下,平昌公主劝她:“你喝慢一些,是苦药,又不是琼浆玉露。” 檀檀拿帕子拭去嘴唇上沾染的药汁,笑笑不语。 她抬手将帕子放回侍女的托盘里,袖口堆在手肘处,正好露出皓洁小臂上一段暧昧红痕。 平昌公主心头来了一股子怒意,却不忍对檀檀发泄出来,她压低声道:“你就学不乖么?每次总给自己折腾出伤来。” 檀檀好脾气地弯眼笑道:“可我不喜欢大司马,我不想被他碰,若我乖乖地被他碰,岂不是说明了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的,也不想怀他的孩子,公主会给我送药来也是因为这样,不是吗?” “奇奇怪怪的歪理。”平昌公主嗔她一眼,表情已是明显气了。 檀檀推了推她搭在矮几上的手肘,道:“其实他也并没有欺负我,我也快活了。” “快活?”平昌公主更气了,“你怎么这么下贱!” 檀檀听到“下贱”二字,她没有气恼,反而平平静静陈述道:“他是你丈夫,我伺候好他,你不开心吗?” 平昌公主怒然离开南池,檀檀望着她背影,面上的浅笑才慢慢凝结起来。阿琴来之前,她很快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意,又换上平日的模样,对世间万物都和颜悦色,不争不怒。 檀檀知道,自己不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阿琴都会一五一十告诉贺时渡。尽管如此,她也并不防备阿。 阿琴的服侍很周到,她不会巧言令色,也不会瞧不起自己。檀檀想到燕宫里的宫女,她记不清具体某个人的模样,却能记得她们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 阿琴在她身边时几乎像是没有存在,却又无微不至。 夜里侍女请她去小花园,她便知道贺时渡要就白天里的事发问了,便在路上就打好了腹稿: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认,她甚至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样的表情才更有说服力些...总之,她不会再被他一眼就看透了。 她磨磨蹭蹭走到小花园里,贺时渡已饮罢一壶酒,他身边只有孤零零一只酒杯立在映着月光的石桌上。 檀檀走过去:“阿复哥哥呢?” “他染了疾,不便饮酒。” 近日城中许多人都染上了暑疾,府里也接连有人中招,贺时渡顿了顿,才对眼前人道:“近日不要乱跑,也不要见南池外的人。” 檀檀清楚他是在说平昌公主。 “我一直乖乖呆在南池的。” 她乖巧的模样令人心疼,贺时渡饶是铁血,温柔的月光下,也不得软了心肠。他抚过檀檀的脸颊,笑得浪荡又多情,“好姑娘。” 檀檀被他拽进怀里,身子困在他与桌子之间,他气息是热的,眼神却很凉薄。 “平昌公主那样厉害的脾气,也能被你气走,到底是檀檀更厉害。” 檀檀可不会以为他真在跟自己说笑。 “她是你的妻子,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气她?” “瞎说八道的东西...” 虽然是瞎说八道,也叫他开怀了。他吻上檀檀的额头,没有丝毫怜爱,只是宣示对自己所有物的权利。 他的唇是柔软的,也是冰冷的。这可跟娘的亲吻不一样,娘的唇永远是温热的。 檀檀不愿让他再亲自己,便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面。贺时渡被她的动作取悦,顺势吻上她的脖子。檀檀被他推到在冰冷的石桌上,头发散开,夏夜里的风亲吻过她裸露的脖颈,檀檀微声道:“不要...” 贺时渡冷笑声,他虽喝了酒,目光却比平日里还要清明。 今夜他无心旖旎,只是以这样的姿势与檀檀亲昵了一阵,而后还不及让檀檀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好,便叫来阿琴送上棋盘。 共杀了三局,每一局檀檀都惨淡收场,贺时渡还要再开一局,她已心里有了定数,他就是在拿自己消遣时光。 “我不要下了,天这么晚,大司马该入寝了。” “急什么?檀檀这么迫不及待与我睡觉?” “那还是下棋,比起与你下棋,我更不喜欢与你睡觉。” 贺时渡心里难耐愉悦,这小东西,总是有法子让人开心。 “哦?可你若是不与我睡觉,哪有机会杀我?” “你总拿不正经的话来逗弄我,很有趣吗?” 檀檀着实生气了,她说要杀他的,可不论平昌公主还是他,都只当做个笑话。 贺时渡想了一阵,哂笑说:“有趣,很有趣。” ... 说起杀人这事,檀檀确实没什么经验。阿琴为她送来预防风寒的汤药,她知道檀檀总会把药偷偷倒掉的,这次便直等她喝完才离开。 半晌后阿琴又端着一碟子蜜饯送来:“姑娘吃些甜的,解解心头苦吧。” 檀檀捏起一枚蜜饯,放在嘴边也没有要去吃的意思,阿琴瞧着她的动作,不防她忽然看向自己:“阿琴,你杀过人吗?” 阿琴吓坏了,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样的话题了呢? 她没杀过人,但她是南池的人,南池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见过杀人呢? 南池这个地方,笙歌与冤魂,都有。 阿琴摇摇头:“没有的。” 檀檀又问:“那你来南池多久了?” “姑娘,我一生下来就在南池了呢。我的母亲是二公子的乳母,贺公府对我们母女俩恩重如山的。” 阿琴没有提到的是,南池的所有仆人都是在南池出生的,南池...是个容不下任何外人的地方。 檀檀的母亲嘉宁皇后是第一个外人,而檀檀是第二个。 阿琴是不能接纳檀檀的,每次南池来了外人,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大司马中毒那天的一切,阿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南池一直没有女主人的,直到嘉宁皇后带着她的小女儿来的那一天。 南池门一关,哪里还有燕国的皇后?无非是个没了男人的女人,若无一些手段,便人人可欺。好在嘉宁皇后是有一些手段的。大司马对她很宠爱,嘉宁皇后也不曾恃宠而骄,她待阿琴这些下人们很好。 好到以至于阿琴以为,嘉宁公主会一直都是南池的女主人。 大司马中毒的那一天,她和往常一样在茶室炖茶,火候差不多了便送去了嘉宁皇后那里。大概是嘉宁皇后早就做好了那日下毒的打算,阿琴去的时候,檀檀也在。 檀檀给嘉宁皇后背完诗,嘉宁皇后便让阿琴带檀檀去后院堆雪人玩。 雪人缺个眼睛,阿琴便领着檀檀去缝纫房里挑纽扣做眼睛,檀檀挑了两颗玛瑙的扣子,可二人还没从缝纫房里出来,大司马中毒一事便震惊了全府。 大司马从毒发到死亡,足足七个时辰。 贺时渡从羽林卫快马飞奔回来,大司马只剩半口气,他拔剑就要杀死嘉宁公主,檀檀抱着他的脚死死不放手,小小的人险些哭到断气。 南池这一场动乱结束后,阿琴才记起她和檀檀堆得雪人,可后院里平寂一片,新雪覆在地上,不见任何痕迹。 阿琴多少是受贺时渡信任的,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贺时渡原本打算将那时还尚小的檀檀送去官窑里,是时复拦住的他。 阿琴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后,檀檀会被送回南池。 檀檀远不如嘉宁皇后那样忍辱负重,她时常一句话就把贺时渡气个半死,再招惹一顿教训。、纵是阿琴见惯了南池里淫靡,仍只把檀檀当做个小孩子看待。 若不是个小孩,又怎会傻乎乎地问她有没有杀过人呢? 见檀檀喜欢吃蜜饯,阿琴给她多备了些。檀檀日日都要喝药,贺时渡没有闻到她身上的苦味,反倒觉得她越发香甜。 他下朝回来,不过回屋换朝服的片刻,也要将檀檀压在床上,将她浑身的香甜吮遍。檀檀羞愧地拿帕子蒙上自己的脸:“你...到底知不知廉耻,你的下臣们都在外面等着,你...你...” 她什么样的话都骂过他了,再也说不出新的词来。 贺时渡不置可否地挑眉轻笑声,随手替她系好肚兜的细带,“我与檀檀在一处,自然不必知廉耻。” 贺时渡走后檀檀窝囊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悲痛欲绝,又不能在杀了他之前死去,一瞬间怒火攻心,便捂着脑袋睡了过去。 楼仲康新捉到两名前燕国潜伏在邺城的细作,贺时渡前往军营去审问,檀檀一觉睡醒也不知时辰。 此次捉到的细作是一男一女,贺时渡对这些细作已经失了耐心,审与不审,都得不出什么结果来,他先命人将其中的女子剥光衣物送入蛇窟,百千条毒蛇瞬间包围她的躯体,刑房里是一片寂静的阴森。 那名男细作的后槽牙几近咬碎,他悲痛地看着同袍受苦,有如被毒蛇毒噬心头。 “我说——我全都说!快放了我师妹吧...” 七尺男儿的泪如泉涌,贺时渡微微颔首,蛇坑旁立着的一紫衣胡服女子便吹起排箫,密密麻麻的蛇从女子身上退回笼中。 贺时渡浅浅一笑,他走上去拍拍那名男细作的肩,并未直接叫他招供,而是命人带他与那女子下去梳洗,待入夜,又设了酒宴。 这对男女梳洗干净,便是郎才女貌的样子,年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举止间可见秦人风俗,可见来秦国至少十年有余。 燕国尚存时,每年都会送向秦国大量探子。 贺时渡自斟自饮罢,道:“今燕国既亡,你二人无家可归,好在邺城尚有一席之地能容你二人,尔当感恩戴德,不得欺瞒。” 男细作感慨一声,又对故国追怀一番,才说出些有用的话来。 “我与师妹是盛光九年来的邺城...当年邺城还只是个边镇。故国去后,我与师妹本想就此隐姓埋名,忘掉前尘事...但元安四年,嘉宁皇后毒杀秦国大司马,这个消息令我们自愧弗如,遂也决心为故国再尽最后一分力。我们所剩不过零丁,亦无法接触到更高的情报,遂只能讲邺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传递出去。” “接应你们的是何人?” “是...是故国的卓将军。我与师妹因多年来的隐匿,并不大受信任,只负责将情报交给师兄,师兄他...早在半月前被大司马处死。我们这一条线应当是彻底断了,只是不知道卓将军在邺城还有无其它的线人。” 贺时渡静默一会儿,忽以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道:“原来你二人是走投无路了,才肯吐露真言,就这么自信贺某会放过你们?” 二人也不知如何答这问题。 邺城的十年,足以让他们对眼前这个自负的青年有所了解。 在邺城,谁人不识贺家郎?便是东宫太子,未必有他更受瞩目。 这二人便早已做好准备,如无法苟活,至少还能够不受折磨地一起死去。 贺时渡揉了揉眉心,唤来芳年:“哪里抓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芳年送回那二名细作,末了吩咐道:“今日是你二人好命,以后便安分做好秦国人,若再有事端,可不会似今日这般幸运。” 芳年跟随贺时渡那么多个年头,自然知道今日他的慈悲是为何而来。 ... 檀檀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娘说过,她这一双手是金枝玉叶,是要被人供奉的,这样一双珍贵的手,怎么会在这里帮他拍蚊子呢? 她一边拍着灯下飞舞的蚊子,一边默默骂道:臭蚊子、臭男人。 贺时渡批完折子,一手揽过檀檀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随即便想起了她拍了一晚上蚊子,遂嫌弃地推开她:“快去洗洗一手蚊子血。” 檀檀摊开手:“你看,手都拍肿了,根本没有拍到。” “真是个蠢货。” 他攥住一只发红发烫的手,她的手是那么小,可以完完全全被他的手掌包裹住,于是他细细摩挲,檀檀被他摸得面红心跳,她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贺时渡便这样松开了她的手,瞬间的自由让檀檀的心忽然停滞一瞬。 不该呀,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你热不热?我去拿扇子给你扇风。” 池塘边微风正好,只是多了蚊虫。 “好。” 檀檀得了赦,一路小跑去拿扇子,她回来时贺时渡还不觉得热,倒是她自己惹了一头汗。 贺时渡瞧着她的蠢样嗤了声,然后便叫她坐在自己腿上,替她用扇子扇去额头上的香汗。 他简明扼要地将今日那两个细作的事讲给檀檀,听到卓家的名字,檀檀眼底微微一颤,这点小动作当然是逃不过贺时渡的眼睛的,只不过全都在他预料内,没必要大做文章。 “这二人真是好运,今日我不杀生。” 檀檀早在取扇子的路上就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二十九,是他母亲的忌日。 以前每到这一天,时复都会抄写一整天的佛经烧给他们母亲。以往的六月二十九贺时渡都不会在府上,檀檀从不知道他在这一天是什么样的。 但她很肯定,贺时渡是一个骄傲的人,而越骄傲的人,越掩盖不住落寞。 她并不敢可怜贺时渡,只是忽然心生疑问,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时常想起自己的爹娘。 檀檀想到自己的娘,眼看快要哭了,她眼珠一转:“那是不是我今天不论做什么,你都不会杀我?” 还不待他寻思出来这小玩意儿究竟要做些什么,她已跑去了池塘对岸,大声喊道:“贺时渡,你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坏蛋!” 他一愣,这小东西还真是蠢透了。 他今天不杀她,不代表明天不杀她。 他今天不杀她,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处置她。 “我恨死你了!”她接着喊,等到接下来这一句,嗓子都已经沙哑了。 她望着对岸的人,眼里倒映着南池水的幽深,她默默说: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 p.s今天也没杀10° p.ss今天亲嘴了!可以吃醋拥抱牵手倒计时 p.sss 五千字,意不意外 剧情是有点慢哈,但我是走日常流的选手 贺小郎君 九皇子在第二日清晨登府拜访。 檀檀此时仍在深睡中,昨夜贺时渡虽未杀她,却也将她折磨地失了人样,没有三天两头是养不好的。他不必上朝,便多赖了一阵床,直到九皇子到了南池外才起身穿衣梳洗。 九皇子今日一身便装,亦未束发,眉目间的清隽与时复还有几分相似。 贺时渡唤来兰娘侍奉,兰娘与九皇子幼年便是对冤家,成年后亦是谁都不肯在嘴上认输,听得他头疼,于是直接板着脸斥兰娘:“再聒噪就给我滚。” 兰娘美目一翻,嗔道:“昨晚上你的小姑娘那么大声骂你,全府都听见了,也不见你叫她滚。九皇子,待你迎娶了赵家女郎后,可切莫也学得与大司马这般喜新厌旧。” 九皇子道:“赵家女郎温雅娴静,哪有你这一张利嘴。” 兰娘去为二人煮酒,九皇子才回到正题上来:“昨日我公务在身,不能过府相聚,但已命手下向千江寺捐赠香火万钱。” “母亲若知你有今日,定会万分宽慰。” “往年我在边镇,姨母的忌日只能遥表心意。不过请表哥放心,待我在邺城站稳,定会为姨母一家翻案。” 九皇子的生母赵妃曾是贺时渡母亲的侍婢,后因他母族出事而受牵连。 提起家门的旧痛,与九皇子的少年意气不同,贺时渡平淡许多。 “陈年旧案,不急于一时。你从太子手中夺走邺城宿卫的职务,惹他不快,各方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的一言一行不得出半点差错。” 九皇子应了声“是”,贺时渡拍了把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得到他的肯定,九皇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鼓舞。只是他的经历不许他雀跃,他把欣喜压在眉间,不露声色。 贺时渡道:“明日我会请弘年大师入府为母亲诵经,你不必记挂这些伤心事,今日请你入府,是为预祝你大婚之喜。” 在清晨喝到酩酊大醉,在这个儒礼至高的秦国也只有贺时渡敢为之。 檀檀被院子里兵刃的动静吓醒,她以为又要打仗了。 待她去到后院里时,见那里围观了一群人,刀光剑影,交相辉映,不似一场打斗,更像一场彻彻底底的宣泄。 阿琴告诉她,与贺时渡比试的正是九皇子。 九皇子,他的母亲和贺时渡的母亲是姐妹。 檀檀最怕舞刀弄枪,她捂着心口躲去小凉亭里,恰好碰到在那里喂鱼的时复。 她喘口气,问:“阿复哥哥,你怎么不去看你大司马和九皇子比试?” “只怕我这副残躯会扰兄长的兴致。” “他不会的。” 檀檀几乎脱口而出,说罢她自己也愣了,她何时这么了解贺时渡了? “他平日在这宅子里也嫌闷,多得你这么个有趣的玩意儿作陪,也是一桩好事。” 檀檀不高兴地瘪了瘪嘴,“你们兄弟的坏毛病都一模一样的,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时复转身过来,将手里装鱼食的瓷罐塞进檀檀手里:“燕国的公主果真非比寻常,兄长替你挡了刺客一剑,你还不知足么?” 时复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檀檀就没法不去想这件事。 他快把她欺负死了,却又在真正死亡降临的时候,救了她一命。 因他救下她这一命,她险些就要忘了自己是来杀他的。 “我...”檀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件事,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提出这件事的时复,她苦闷之下,竟然跑开了。 时复拄着拐杖,又哪能追上她? 他叹笑出声,这些年贺公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变化,倒是檀檀,几年如一日。 以前他监督她背文章,背不下来时便也是这样跑开,他还记得她甩在空中的两条辫子。 ... 檀檀很早就听说过九皇子的英名。 不同于太子或其他王侯争相在文坛出头,也不同于贺时渡天生就得武神眷顾,轻轻松松便立下旁人不敢想象的旷世奇功,九皇子的英勇是在边境的飞沙走石中一点点磨砺出来的。燕国因重文轻武而积弱,檀檀一直敬佩那些为了国家与民众持刀佩剑,放弃安逸的男儿。 方见过九皇子,少年豪杰,意气风发,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卓大哥,卓大哥小时候的志向就是保卫家国,卓大哥他长大后也会是这样子的吗? 她和卓大哥,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当日她和娘亲被秦国人俘虏,再献给南池,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那时候她可不曾想到她在南池会度过这么久的岁月。 南池明澈的水面映出她的姣好面容,入夏以来,贺时渡总喜欢她穿鲜艳的衣物,襦裙水红色的色泽映在她脸上,一切都是那么艳丽美满。 她忽然很生自己的气。 父亲死的那样憋屈,母亲孤零零地死在异国,卓大哥为了燕国最后一丝荣辱死守阳城,只有她仍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比起平昌公主为了宗室的牺牲,她实在不配称为一位公主。 她捡起小石子,扔进水里砸碎水面倒映的那个自己。 今日时复在南池与他们一同用膳,檀檀胃口很差,时复瞧着眼前的几样菜色,这可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你今日怎么了?不吃饭可是长不高的。” 经过时复的提醒,贺时渡才注意到这丫头今日几乎没有动筷。 “不必管她,燕国人都不喜欢吃饭。” 他这是一句打趣,他们捉到的燕国细作,或是从前俘虏的燕国将领,有许多都是绝食而亡的。 檀檀快被他气死了,若不是燕宫里的旧礼撑着她,她早就扔下一双竹箸离开这里。 “你们秦国男人,没有女人陪着就吃不下饭。” 贺时渡本就有些醉意,听她此言,不免与她认真辩驳起来:“你一个毛都没齐的丫头,见识过几个秦国男人?不如我多为你引荐几位,叫你好好认识一下什么是秦国男人。” 时复又胆战心惊,又觉得可笑。天底下一定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兄长——他的兄长向来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兄长与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而另一边,时复亦是看着檀檀长大的,他如亲哥哥一般了解檀檀。 时复向檀檀使了个眼色,檀檀百般不愿,咬住下唇,话憋在口中不愿说出来,眼看着贺时渡一张脸色沉了下去,她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大司马是秦国男人中的男人,郎君中的郎君,玉山将崩,可不就是旁人用来形容你的吗...我...我认识你一个就够了。” 总是怒火满腹,也被她这明晃晃的假话给熄灭掉了。 贺时渡掐了掐檀檀软绵绵的脸蛋,颇是语重心长:“蠢成这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檀檀也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糊弄过去的,果真入了夜,她从贺时渡脸上瞧不到任何睡意。灯下的他倏然抬头,俊朗的一张面容填满檀檀的视线:“在打什么主意?” “我...我没有。” “你就差拿着烛台照到我脸上了。” “你最近有许多公文吗?” 到也非如此,只是他最近心中全是母亲忌辰的事,许多公事都累积到了夜里。他放下手里的笔,合住奏疏,只看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几行字,檀檀也知道是楼仲康所呈。 楼仲康与柳玉安习字颇有所成,以前要跑来南池啰里啰嗦的那些事,都统统写进文书里了。 “楼将军的字越来越有章法了。” 灯下美人,这兴许是一个男人心中最柔软的时刻,偏偏她提起楼仲康那粗俗之人。贺时渡将楼仲康的奏疏扔向一旁累积成山的书堆里,书案空出一片来,正好让檀檀躺上去。 她浓黑如墨、泛着玉泽的长发散在墨香四溢的一堆文书里面,交错间形成山水画独有的韵致来。 檀檀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她双手紧紧攀着桌沿,小小的眉头蹙起。 “不行的,昨夜才那个过,我还没好呢。” “谁叫檀檀今日赞许我是秦国郎君中的郎君?我的小郎君被你呼唤了出来,总得好好招待一番。” 很显然,他这一番用词是高估了檀檀。 “哪来的小郎君?你不是还没子嗣么?” 子嗣之事一直是贺时渡的心头痛,不论是哪一国人,都会认为一个男儿有了子嗣后才可称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周遭与他岁数相仿的,不论是自幼一起插科打诨过的赵侯,还是路屺那帮手下,都已有子嗣,除了那白长一身威武劲儿却对女人硬不起来的楼仲康,就只有他没有子嗣。 他漂亮的嘴唇轻轻吐出二字。 “蠢货。” 他俯身下去,若一团黑云压过来,檀檀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无论亲热多少次,她还是无法习以为常。 贺时渡洞悉这一点,甚至故意伸出一只手,隔着裙底细绵的纱按弄上檀檀的腿心。 “嘶...不要碰了,好痛。” 身体的反应是掩饰不住的,檀檀吃了痛,眉眼里都是抗拒,她伸手一拳打在贺时渡肩上,想把他推开。 可檀檀忘记了,他的身躯是一座沉甸甸的山,是肩负着秦国子民的一座山,她一个伶仃女儿,如何能撼动他? 她的力量甚至无法让他有丝毫的晃动,这样下去,还怎么杀他呢? ... 秦国的处理军政的要地,此时散落了一地水红色衣裙。 檀檀的双腿不住打颤,她侧头望着远处的烛台,跳跃的烛光灼伤了她的眼睛,她只好闭上眼,同时两行泪沿着鬓角两侧而下。 贺时渡掌着灯,如同研究一块新得的玉石一般细细审视着那细小的穴口。 淡淡一层毛发的掩护下,那里的软肉如何蠕动,那条缝隙始终紧紧地闭合。 这样弱小的檀檀,这样可怜的小穴,也能孕育生命吗? 只可惜她是嘉宁皇后的女儿,是天底下众多要诛杀他的人其中之一,否则,他真想试试让檀檀生个孩子。 其实每次平昌公主送来的避子汤都很多余,对他和贺家而言,他的第一个子嗣尤为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出自于一个没有身份的燕国余孽。 檀檀穴口的地方确实还红肿着,甚至两腿内侧有些许的淤青,他道:“以后受了伤,记得去找阿琴拿药。”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最柔软的地方,这叫她更觉得煎熬。 他合住檀檀双腿,将烛台放在一边,今夜他并没有其他打算的,可是她忽然紧紧拽住自己的袖口,也不知是要抓紧他还是要推开。 她喉间流露出哽咽声,激动起伏的胸口让贺时渡心头一颤,浑身的热血都像下腹涌去。 他俯身压着檀檀,舌尖在檀檀鬓侧打转,卷入一抹咸涩的味道,正是干涸过的泪痕。 男人硬入铁石的胸膛将她胸前的乳肉压地不成形状,更有一根藏在深处的棍子不断顶弄着她,檀檀恍然大悟,原来他口中的“小郎君”是指这个。 这可不是什么“小郎君”啊,分明是豺狼虎豹。 “...不可以的。” “谁说非得用穴了?” 他吻上檀檀的脸颊,柔情仿佛能更开出一朵花来,檀檀却清楚那不是真正的柔情。短暂的亲昵间,他已解开自己的衣带,热气灼人的性器顶入檀檀拱圆的乳间。 乳白的两团被他双手捧压向中间,原本缓慢的抽插愈发急剧,顶端不时戳向檀檀的下巴,她被迫地仰着头。 恨意、惧意,伴随着快意,在闭上眼的时候像潮水一般涌来。 ... 快意不断在他的下腹累积,他不可自抑地发出欢愉的沉吟,一瞬间灭顶的快乐将他包围,阳精不余一滴地喷洒在亡国公主的胸脯上、脖颈上、唇上、睫毛上。 清晰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拾起一旁的小衣抹去檀檀脸上的浊精,亲密地对她说:“檀檀令我重新寻回了少年时的畅快。” ----------------------- p.s今天没有杀10° p.ss哥哥姐姐们快来留言! 乞巧节风俗研究 贺时渡少年时的荒唐,比起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母亲是草原人,因此每年秋天草木青黄时,他都会去草原度过。 他只喝最烈的酒,只许最美的女人作陪。 尽管他头顶着贺公府长子的身份,自小被寄予许多厚望,也不妨母亲的对他溺爱成性,母亲的溺爱让他在少年时就做了许多人一生都做不完的荒唐事。 贺时渡的少年时期,也戛然而止在母亲自缢的那一天。 他只告诉过弟弟时复母亲是因家族的原因积郁心衰,才选择了那样一条路,却未向他提及过,自己是亲眼看着母亲自缢的。 母亲丧礼一过,他便向父亲情愿从军。纵是仍然荒唐过了数个年头,但后来再荒唐行事,也已非那个有母亲宠溺的少年纨绔了。 她的母亲慕容氏只会说汉话,但不识汉字,亦不爱中原的繁文缛节,却独信佛宗,邺城赫赫有名的千江寺,当年正是她母亲邀请自己的兄长出面修建的。后来即便慕容一族出了勾结敌国的丑闻,但因佛法深入秦国宗室之心,并未受到牵连。 每年母亲的忌辰,贺时渡都会请弘年法师入府诵经,而后更是亲自护送弘年法师回千江寺。 “千江寺如今有皇室庇佑,香火过盛呐。” 他散发持剑,身上又还存着酒味,在佛门之地像个不速之客。 弘年法师闻言一笑,“幸得当年夫人倾囊相助,千江寺才有今日规模。” “哈哈哈,我仍记得当年的千江寺还得与乞丐抢屋顶,你领着众弟子化缘,你师哥还要在你们那个破庙门口布善施舍。” “十年如一日,当年的顽劣孩童如今已是秦国大司马了。” “当年秦国不过中原诸国的其中之一,而今放眼中原,不,放眼天下,哪个能与我秦抗衡?” 他站在山顶,甚是意气风发。可弘年法师深深地知道,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那是嚣张,而眼前这个青年,他曾为秦国驱逐胡敌,平燕灭赵,他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为秦国统一了北方中原的。 秦国的命运,有一半是他的命运。 “江山未定,施主切记戒骄戒躁呐。” 贺时渡满不在意地一笑而过,他是凡夫之躯,以命博功名,自然要受万人崇拜,若无欲无求,谦逊守礼,他与这帮秃驴又有何区别了? 在檀檀的炙热期盼下,乞巧节终于来临,这一天原本无其它,只因宫中有乞巧宴,王公大臣都要入宫去,南池没有贺时渡的夜晚总是难得的。 阿琴领着婢女们在南池边上缝佩囊,檀檀问她们借了针线拿回屋去。乞巧节这一天的秦俗与他们燕国的习俗是相似的,只不过秦国会更隆重些,在东市夜里还有乞巧会,女儿家能将自己缝的绣物拿去市集以物换物。 去年的乞巧节,檀檀就去街上换了许多好东西。 想到此处,她心中绞痛...去年的乞巧节,不正是那一天吗?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易来的物品回小茅屋找娘亲,娘亲咳嗽不断,竟咳出了血。 她走投无路,有贺时渡的命令,整个邺城没有一个大夫愿意救济她的娘亲。万般无奈下,她只能去贺公府哭喊一遭。 贺公府的家丁告诉她,贺时渡在画舫。 她便又跑去画舫。 夜霜洒落在湖面上,奢华的画舫被灯色笼罩着,正是宴酣宾客散去时,有人离去时瞧见檀檀,与贺时渡打趣:“你家小妹妹来寻你回家了。” 贺时渡没有那样的妹妹,檀檀也没有那样的哥哥。 在那以前,贺公府里的数次交会中,谁也不曾预料到檀檀以后会成为南池的枕边人。 ... 檀檀很早就拓下了南池书斋斧钺上的鹰图腾。 贺时渡当日为她挡了一剑,她一直想要答谢他。母亲说了,不能凭白受人恩惠。 斧钺上振翅的雄鹰甚是威武,与这位少年成名的大将军很相配。 宫宴结束的很晚,贺时渡子夜时才回到南池,见书房仍亮着灯,他的步子忽然变得很缓慢。 他也不知一年前的今夜,所做的那个荒唐决定是对是错,叫她住进南池,绝对是不曾预想的。南池的夜风吹得他头疼,阿琴听闻主人回来,远远迎了上去:“大司马,今日乞巧节,小姑娘管我们借了针线给您绣东西呢。” 他少年时倒是收过许多女子绣的佩囊,那时正是爱吹嘘的年纪,巴不得把它们都挂在身上。年纪渐长后自然不爱了,就连最宠爱的兰娘知道他不喜欢这些身外俗物后,也不会花心思在这上面。 可是,寻常女儿的本领,燕宫里的公主也会吗? “这只鸟怎还瞪着人呢?” 他琢磨着,难不成这是他们燕国的比翼鸟? “这是你斧钺上的鹰呀...” 矫健雄鹰,绣在巴掌大的一只佩囊上一定会失去威风的,再加之檀檀的手艺与她的年纪相当,尚是稚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一只瞪着眼睛的蠢鸟。 “秦国的姑娘都是乞巧节前许久就开始准备礼物给郎君了,你现在才开始绣,是不是有些晚了?” 听到“郎君”二字,檀檀一怔,“什么郎君呀?” 她这反应,贺时渡立马就知道这傻姑娘是会错意了。 “我们秦国的风俗,女子的佩囊只能赠给心上人。”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轻如一阵风拂过檀檀的面颊。 她立马扔了手上的针线:“不!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们燕国从不这样的。” “这样那样,还绣不绣了?” “不要了,你又不是我心上人...上次你替我挡剑的恩情,我会想其它法子偿还的。” 他将脚下那只连着针线绣成了一半的佩囊踢到一旁,他堂堂秦国大司马,又怎会佩戴如此粗鄙之物?檀檀又补了一脚,将那佩囊踢得更远了。 “你们秦国风俗真怪!” 贺时渡轻笑,怪什么?难不成燕国就不是这个习俗了?只怪她在燕国的时候,年岁还不小,现在再去考究燕国的乞巧节女子赠男子佩囊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已经无从考证了。 燕国没了,只留下一位香糯的公主在他手掌中。 檀檀补的那一脚,正好让那只“鹰”面朝上。 他越看那只鹰,越觉得可笑。 “你绣的这真是鹰吗?” “我...”檀檀知道自己绣的和他斧钺上的图腾差了些,“我又不曾见过真的雄鹰。” “草原上的雄鹰不长这个样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暧昧。 檀檀试图躲着他靠近的气息,微弱地点了点头。 他的鼻尖顶着她的,轻佻的目光像要吃了她一样。檀檀立马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再多看他一眼,她就要熟透了。 她默念着:千万不要亲我呀。 唇瓣被撬开的瞬间,檀檀都在想着怎么逃过这个吻。 可是亲都亲上了,她还怎么逃呢? 他的舌尖很灵巧地钻进来,将她自己的气息一扫而尽,然后全都换成他的。 檀檀并不喜欢他亲自己,也好像,他从未在穿着衣服的时候吻她。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思绪像是被浆糊给黏住了,就像他黏在她身上那样。 良宵难得,贺时渡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亲吻,他抱起檀檀朝着帷幔的方向走去。 檀檀怕摔着自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她一抬头,就望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方才亲吻的时候扎得她很痛。 她双眼迷茫:“你喜欢我的吗?” ----------------------------------------------- p.s今天也没杀10° 周日就早晨更啦 喜欢死我家小姑娘了 虐待 贺时渡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能让他笑一整天的笑话了。 南池结束议会,楼仲康瞧瞧问时复:“二爷,大司马是昨夜在宫里被气坏脑子了吗?” 昨夜乞巧宫宴上,皇帝借九皇子之口公然讨要北府兵的兵权,他顾念九皇子的前程,当下便将北府营送让了出去。 只要长着双眼睛的人都看到他退让了,此前,几乎未曾有人见他退让过。 时复倒不为此忧心。 皇帝这半年大费苦心力排众议设立武尉司,目的就是要慢慢分出大司马的兵权,架空大司马的位置,然而武尉司的人千挑万选,最终还是妥协似的选了九皇子。只有九皇子掌管武尉司,才能令贺家交出兵权。 且初次分权,皇帝也不敢大开口,只是要去了中原攻城战最无用的北府骑兵。 只是朝中兵权流动,事关楼仲康这个车骑将军,时复怕他因此意气用事而怠慢攻阳城的计划,遂道:“你若真为兄长不平,此时更该低调行事,待攻取阳城,兄长便能名正言顺要回北府营。” 末了他拍拍楼仲康的肩:“楼将军,尔等良将,正是兄长的底气。” 楼仲康一听这话立马信心十足。 楼仲康身影才消失在时复的视线里,贺时渡从一旁的假山后走出来:“幸而你是我亲生弟兄,要不然我手下的人叫你这般鼓动,将是一大患事。” “不正是怕楼将军对你一片丹心,上朝为你鸣不平反挡了九皇子的路吗。” “这段时日你在九皇子那里多打点些,圣人与太子定正寻着法子要他离开武尉司,将北府兵权名正言顺移交太子手上。” 时复走路慢,贺时渡也特地放慢步子,兄弟二人沿着小径散步,不久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时复一下就知道那笑声是谁的了,能在贺公府笑得这样无忧无虑的,只有檀檀,反而是一旁的贺时渡怔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在小。 二人走到小径尽头,隔了一段距离便看见凉亭里檀檀正在与平昌公主同读一本书。平昌公主脸上泛着浓郁的笑意,一旁的檀檀已是捧腹大笑,直不起腰来。 时复看到这场面,也不觉露出微笑。 一旁的兄长问道:“你喜欢她?” 闻言,他敛住笑意:“檀檀天真烂漫,兄长不也很喜欢她么?” 贺时渡轻蔑地笑了声。 二人不觉已经站了良久了,贺时渡忽然问:“她们二人,不是吵架了么?” “姑娘家总是很容易吵起来,又很容易和好的。” 是阿瑾先看见了树下站着的大司马和二公子提醒了平昌公主,平昌公主立马合住书页,很快就恢复了平素里凌厉的模样。檀檀方才笑得腰疼,站起来要与二人行礼时,险向前摔了一跤,好在时复搭手扶助了她的胳膊。 平昌公主叫另一名婢女将她们方才看的书收回去,谁也没瞧见那本书长什么样。 贺时渡很好奇,什么样的书能让檀檀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阿瑾忙为二人斟茶,贺时渡接过茶:“果然还是阿瑾懂事。” 平昌公主轻剜了眼他:“既然阿瑾懂事,不如叫她去南池伺候。阿琴一个人既要服侍大司马又要照顾檀檀,总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既然公主分明知道南池不留外人的规矩,便不要出这些无用的主意了。” 檀檀打心眼里觉得贺时渡这人小肚鸡肠。 她被揪回南池,一路都没什么好脸色,比之方才与平昌公主一同时,像完全换了个人。 贺时渡逼她陪自己下棋,没耗多久时间她已输了四五局。?“方才花园里你与平昌在看什么书?” “你去问阿瑾呀,反正平昌公主不论做什么事,她都会汇报给你的。” “你倒是对南池的事一清二楚,可檀檀是不知道么?这世上没有敢与我顶嘴的活人。” 好好的一盘棋被推到,棋子落了檀檀一身。贺时渡欺身上来,扬手抽开檀檀的腰带,裙裳皆松散开来。 这一瞬,檀檀觉得他像个披着狐狸皮的狼。 他总是在风流地笑,与其它人家的纨绔并无两样,可他的内里残忍暴戾,天性嗜血。 她是没有母鸡庇护的小鸡,是走失的小兔子,总之,注定是要被他欺负的。 那握惯了刀剑和鞭子的手,空荡荡地拍在少女柔嫩娇俏的臀肉上,一丝怜悯都不余。 一连数十下巴掌打在臀上,檀檀咬紧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地板上砸。 她更能确定贺时渡不喜欢自己了,他喜欢兰娘、喜欢贺公府养着的那些舞姬,甚至喜欢阿瑾,就是不喜欢自己。 若她早在乞巧节前就知道赠荷囊是定情之意,昨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动针线给他缝那只鹰的。 玉臀上积了五根分明的指印,贺时渡才停了手。 “再敢忤逆我便不是这样的惩罚了。” 他轻悠悠地说道,末了还要埋怨一句:“打得人手心疼。” 檀檀忍着疼将自己的裤子穿好,又急急忙忙系上衣带。她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睁着一双圆眼睛不住地流眼泪。 贺时渡揉着自己的手腕,唤来阿琴带檀檀去上药。 他去一趟九皇子的府邸上回来,阿琴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 “大司马,姑娘回了自己的小屋里,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人上药,晚膳也没有动过,就连她最爱的牛乳糕也一口没吃。” “知道了,将饭菜重新送过去,我去看看。” 阿琴欲言又止,贺时渡侧目道:“阿琴啊,她是燕国的公主,无论你对她多好,她也不会感激你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阿琴垂头应“是”。 ... 檀檀一见到贺时渡,便拿被子盖住脑袋。 “檀檀若闷死了自己,谁来杀我?” 他很顺手地就掀开了被子。 檀檀屁股有伤躺不成,只能趴着。贺时渡眯着眼凑近她:“不好好吃饭怎么有力气杀我呢?” 他端起热粥,以汤勺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粥又反复吹了几次,等那热气快没了,便在檀檀水汪汪的注视下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九皇子才接手了北府兵,皇帝便命他计划裁军,他与九皇子商议至天黑,期间就只喝了几口茶。 粥和小菜都被他吃光了,等他漱口回来,檀檀面向里侧背朝他,仍旧只言不发。 他不惯着她的脾气,掀开被子然后还要去掀她的裙子,檀檀吓得立马抓住自己的腰带:“禽兽!” “禽什么兽?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他皱眉,“不脱裤子怎么上药?” “我不要你上药。” “那是想将我的手印永远留在你屁股上了。” “不...我不要。”她越说声音越小,生怕他说的成真。 最终檀檀还是扭扭捏捏地脱了裤子,不过却很聪明地拿被子掩住了腿部其它地方。贺时渡默默翻个白眼:他又不是没见过的。 凝脂的臀上落着一方青紫色的巴掌印,他将手上已划开的药膏轻轻涂在那块青紫上,同时听到檀檀发出“嘶”的声音。 “是有些疼的,你忍一忍罢。”他一边将药膏在檀檀有伤的地方揉开,一边道:“我与时复从小就盼着有个妹妹,但若是贺公府的千金,必然比你智慧许多。” 檀檀咬唇不语,心里想,若他有个亲妹妹,可舍得她被人欺负? 当年嘉宁皇后与她被送到贺公府,大司马纳了娘亲,又要她做女儿,那时侯时复认下了她做妹妹,贺时渡却从没接纳过她。 饶是她曾试图讨好她,叫他“大哥哥”,他都会当着他的面叫她燕国的亡国奴。 贺时渡不喜欢燕国人,所以借赵国之手灭了燕国。 贺时渡也不喜欢她,所以他早晚都会灭掉她的。 檀檀觉得自己像是一粒轻飘飘的尘埃,就算被贺时渡踩死在脚下,也回不去她的燕国了。 ... 上药时难免碰到其它的地方,花心软糯的触感诱着他,贺时渡上完药,并无替檀檀穿好裤子的打算,反而拉开被子,将莹洁的双腿暴露在外。 “你...”檀檀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将两条腿捞到怀中,不怀好意地笑道:“檀檀说的没有错,我是禽兽。” “我...很痛...我...我用手帮你弄出来。” -------------------------------------------- p.s今天也没有杀10° 昨天那个问题的答案卖个关子,后文再揭晓 这章坏十度的心里可以看一下他和阿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