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朱颜改》 分卷阅读1 【南风】朱颜改 作者:七童夫人 楔子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能不能啊?” 战场上,排风突然想起自己在那个雨夜对皓南的苦苦祈求。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偏执癫狂,终是无奈地点头应允。 …… 战势越发激烈,眼看着杨家众人合力也不敌皓南一人,排风就算狠下心对皓南下了杀招,想置他于死地也无济于事。 杨家的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 桂英阵前产子,文广出世。皓南机关算尽,终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在一个小婴儿头上。 天门阵破,皓南死。 排风也不顾天波府众人的阻拦,毅然决然投入阵中,随皓南而去了。 重生 三月的汴京城还有些寒凉。 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排风在虚空中游荡的三年之后了。 刚清醒过来,便觉腹中一阵绞痛,接着大口黑血哇地吐了出来。地上早有已经凝结多时的血迹,房间里也弥漫着古怪的血腥味。 排风并没有想到,自己投了天门阵,居然会有再醒来的一天。不是应该跟着皓南一起随阵而亡吗? 终于从地上爬起来,透过窗棂,屋外的天光刺得久经黑暗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用手挡在额前,眯着眼往外看了看,有桃花灼灼,小鸟叽喳,正是初春时节大好时光。 目光转向屋内,有床、柜子、书桌、屏风、字画、笔墨纸砚…… 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卧室。 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有几道翻肉见骨的割痕,地上的血、匕首,还有不远的桌案上纯白的小瓷瓶…… 排风拿起那瓷瓶,闻了闻里面的东西,鸩酒? 很明显,这具身体的主人刚刚在这个房间进行了一场自杀活动。 置她于死地的应该就是刚刚那一口饮鸩酒而得的黑血,原身主人死去,给了在虚空中徘徊的排风可乘之机。 意识到这个问题,排风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连这具身体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毕竟,一身男装的学子装束扰乱了她的判断。 案台上有一面黄铜镜,排风管不了自己的一身伤还有一地乱七八糟的血腥,她现在最好奇的就是自己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看到镜中那张与自己原来一模一样的脸,排风舒了一口气又更加奇怪了几分。她究竟是谁?天门阵破后发生了什么?皓南到底有没有死?这具身体究竟是自己的还是…… “明镜,明镜……”门外有一道少年的呼喊声远远朝排风所在的房间靠近。她放好那面黄铜镜,快速地抵住了门。 但愿不是来找她的。 “明镜,明镜,你快去看啊,宗保和夫子对策论呢,可精彩了。”那道声音越来越近,眼见着已经要到门外了。 宗保少爷?排风带着疑惑,趁那人还没有彻底靠近,先一步打开房门,又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仪容。 迎门便见一个与她身着同样学子装的年轻学子满面欢喜地小跑向她。排风迅速拉回房间的门,毕竟,门内的景象实在不宜展示给别人。 那学子刚在她面前站定,排风还没来得及开口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就自顾自拉着她的手要往他来的方向赶。 排风有些不自在地挣脱他的桎梏,“这位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那人终于停下,疑惑着回头看向排风,“什么这位大哥?才一晚上不见,明镜你就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平荆啊,张平荆。” 平荆?排风压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与自己长着同一张脸,但确确实实是另外一个人。 排风虽然疑惑,但很快也理出了一些头绪,她没有忘记这个叫平荆的刚刚提到过宗保少爷的名字。 “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平荆挠了挠头,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排风收起不自然的疑惑表情,搪塞道:“没事没事,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快点去找宗保少……” “对对对,得快点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平荆不疑有他,他本来就是赶着时间来找排风去围观宗保跟夫子对策论的。 杨宗保,天波府杨六郎与柴郡主的独子,也是杨家三代单传的唯一男丁。十多年来,都在国子监内求学读书。前不久,天波府遭奸臣庞太师的陷害,发生了一些动乱,宗保想快些回到杨家保护姑姑婶婶太君,就跟夫子提请提前学成回家,夫子为了检验他这些年来求学的成果,便有了今日这一场单为宗保个人设计的策论考试。 排风和平荆赶到时,考场上已经聚满了国子监一众学子,大家把中间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看不到宗保和夫子的人。 平荆拉着排风挤进了学生群中,一边随便抓了个人问道:“这是进行到哪里了?” 那人回他,“他现在正在解答《孙子 分卷阅读2 兵法》的破解对策。”话音刚落,排风已经看见了被置于人群中心的杨宗保。 果然是宗保少爷,他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少年意气,比傲秋霜。排风见他已经答了有整整一摞的考卷,整一叠地铺满了桌面。他仍旧快速恣意地在那些考卷上答着题,挥斥方遒。 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亲人,排风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楚,同时她也意识到,现在的时间似乎提前了很多。天门阵破时,宗保少爷已经为人父,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少年气盛的样子。 宗保终于注意到看见自己便神色怪异的排风,他从考卷上匀了些目光给排风,想来她或许只是看呆了,便粲然一笑,不再理会。 题终于答完,宗保用小令旗把那些飘飞的考卷通通钉在了桌案上,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 不愧是杨门子弟,这等风采,所有的学子都看得呆了。纷纷被他折服。 一直笑看着他答题的白胡子老头,便是这国子监的教习先生,终于站起身来,宗保放下笔,向夫子作了一揖,不紧不慢道:“宗保感激老师多年来教诲,谆谆善诱,故以多年所学,尝试解答国子监内多年来考倒不少学子的难题,宗保身为杨家后代,不能再留在国子监,独善其身,不管后果怎么样,宗保去意已决,希望没有辜负老师一番教导。宗保就此告别。”说完便把那一卷策论恭恭敬敬地教给夫子,就要往外走。 夫子接过他的策论,展开认真品评了好好一会儿,揪着花白胡子欣慰地点点头。宗保已行至亭外,夫子突然叫住他,“杨宗保。” 宗保应声回转了头,夫子又道:“国子监着实能以有你这样一个学生为荣,你这次一去,得好好地辅助宋室解困,绝不能给国子监蒙住啊。” 这话的意思,是要放他走。宗保欣喜若狂,“学生知道,多谢老师网开一面。老师,保重。”说完这才大步往外走去,离了国子监。 排风赶忙追上他,“宗保少爷……” 直追到国子监大门口,宗保才终于停下,望着气喘吁吁的排风,疑惑道:“明镜兄,可是还有什么交代?” 明镜,排风早就意识过来这是自己现在的名字,自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她也改口道:“宗保兄,这是要回天波府?还是要去前线解困?” 宗保仍旧不明就里,“自然是要先回天波府了?明镜兄有何事?” 可不可以带我回天波府?我是杨排风啊。 排风这么酝酿着,但这话到底没能说出口,正犹豫着不知该作何打算,平荆也追了出来。 宗保把目光从排风脸上移开,又笑迎向小跑出来的平荆,“平荆兄。” 平荆拍了拍宗保,“刚刚真是太精彩了,妙极妙极,国子监内没了你实在是一大损失啊。” “等你们学成,不也一样要经历我今日这一遭,到时只怕是要比我答得精彩得多。”宗保虽然确实怀着一腔抱负,少年心性盛气满满,但对于这些夸赞却并不在乎。 说完又问排风,“明镜兄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还没做好决定,排风便问平荆,“是不是答不出策论,没有宗保这般学识,就无法学成,夫子也不会网开一面放我走?” 她还是只想回天波府。 平荆为难道:“难不成明镜你也想学宗保,打破国子监惯例吗?你这突然又为什么想走啊?” 宗保和平荆一样疑惑。也不解地看着排风,等她解惑。 排风背过二人,良久才道:“我仰慕杨家将风采已久,十分想跟随去天波府见识见识。” 宗保了然,“原来是这样,等你学成,我天波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排风心中欢喜,还好,还好这个身份和宗保少爷有些交情,否则,她该找什么理由去她心心念念的天波府看看呢。 不管是在哪一世,不管她身份为何,天波府始终都是她认定的家。少爷、少夫人、太君、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郡主七娘、廷贵大哥,还有……皓南。 三年的时光,她想知道她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她熟悉的天波府,那些前世不在了的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重生醒来,她的心里本就是一团乱。疑问已经够多了,不想应付这些没用的事情,只想回天波府找到这一切的答案。 排风思绪万千地想了很多,她得找到自己的方向,下一步该怎么办,国子监肯定不是一个长待的地方,她谁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宗保少爷已经回府了。 …… 还有,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什么要自杀?房间里那一片狼藉绝对要收拾一番,不能被其他学子发现。 “嘿,嘿。”排风终于回过神,平荆挑了挑眉,“你今天被鬼上身?叫了你几声都不答应。” “宗保少爷呢?”已经不见宗保的身影了。 平荆又耸肩道:“叫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反应,人家早就走了。” 排风快速收拾好心情,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快点回天波府找老太君她们寻找答案。 分卷阅读3 “哎,哎,你去哪儿?”平荆一边呼喊,一边追着排风的脚步也风风火火回了国子监内。 一进天波府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排风一边喃喃念着,一边整理着书案上的丹青字画。这些都是原身主人明镜留下来的东西,从她的遗物看来,她应该是个擅长作画的才女。这些作品,只是看看,排风就能肯定自己可能学一辈子都画不出来。 她已经洗净了那些血迹,扔了瓷瓶,又把房间整理了一番。国子监的同窗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些异样。 排风突然生出了一丝感慨,原主明镜应该是个好女子,有女扮男装的勇气,有求学的上进心,还有一腔报负和才华,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会自己了结掉自己的性命呢? 这些疑惑无人替她解答,排风从这房间里面也再找不出什么线索。 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国子监,然后再试图找找自己现在的身份吧。 “明镜,夫子找你。”她愣神之际,平荆突然打开她的房门,来了这么一句。 排风大概已经猜想到是什么事了,宗保走后没多久,她就跟夫子递了辞呈,请求提前完成学业回家。她没有宗保那满腹经纶,也答不出什么应对《孙子兵法》的妙策论,但她却想到了另外的办法。 她整了整仪容,随着平荆的引导来到了夫子谈话的偏厅。 “学生明镜见过夫子。”排风对着夫子的背影作了一揖,闻声,花白胡子的老夫子转过身,放下正在欣赏的丹青。 排风也暼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画,正是明镜留下来的作品。 夫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排风,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开口,“三年之期未到,求学期不满,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提前结业?” 排风道:“学生心中有惑,非国子监外不能解。” 夫子垂下眼,思量了好一会儿,“你的四书五经学得并不精通,六艺也不算十分出彩……” 排风听得有些心虚。她紧了紧拳头,手心有冷汗冒出。 “不过,你的丹青倒是一绝,老夫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年纪就能达到这样水平的。”夫子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那画仔细看了看。 排风道:“学生不才,未能精通夫子所授的知识,实在有愧,本应继续精进学业,但实在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眼下的困境,顿了顿,才又道:“还请夫子网开一面。” 夫子见她诚恳,也不疑有假,但她不肯告知原因,也着实让人难办。 僵持了许久,平荆也看不下去了,劝排风,“你有什么困惑,告诉夫子便是,他又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排风回给他一记眼刀,这个人,说话都不知道看场合的吗? 夫子又循循善诱起来,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一个个的全都提前跑了。再加上,他对明镜确实是有几分偏爱,出于爱才的欣赏。她那一手丹青,配得上绝妙二字。 “明镜,老夫且问你,我们求学,求的是什么?你仔细想想,或许能解你心中困惑。” 排风脱口便答道:“明事理,修德行,修身,修心,养性,开化智慧。” 夫子又道:“不错,我们求学正是为了修身养性,那你可知这其中真意?” 排风和平荆齐齐露出疑惑的表情。 “所谓修身养性,就是使自己的身心达到完美的境界。我们求知,便是为了解惑,明白自己来到这世间的意义,我们应该做什么,目标在哪里?这些都是惑,有了足够见闻,足够积累,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所以说,求学使人智慧明达。” 这道理十分浅显,排风当然是一听就懂,她却不明白夫子这一番话是何用意。 夫子见她仍旧疑惑,又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国子监里能学到的东西极其有限,你的疑惑在国子监外,老夫自然没必要阻拦。” 这是同样要网开一面吗? 排风正要谢过夫子,夫子却拒绝了她的跪拜,并告诫道:“凡事不要太过执着。也请记住,规矩不是用来随意打破的。” 怎么又突然扯到了规矩二字?排风实在不解他话中深意,疑惑着看了看平荆。 这小老头,高深莫测,似乎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夫子道:“有求知欲是好事,但,国子监实在不是你应该来的。” 排风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夫子早就知道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一直没有戳破大概是出于惜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主动请辞国子监。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吧。 原本排风还想自揭身份请求夫子放她走,却先被他将了一军。她果然还是太嫩了,低估了夫子洞察秋毫的本事。 “多谢夫子网开一面。”排风已经明了夫子的意思,他虽然是个好老师,但对于规矩纲常还是十分恪守,不敢违逆半分。两人心照不宣。平荆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一副 分卷阅读4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排风见他,像极了当面一腔傻勇的廷贵大哥。 廷贵大哥……也不知他是否还在天波府? 这么想着,排风已走到门口,夫子同样叫住了她,又再次告诫,“凡事不要太过执着。” 排风对这话深有体会,前世她和皓南的悲剧,不就是因为执念二字吗?她了然地郑重点了点头,“多谢夫子,学生一定牢记。” 夫子便看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又拿起那幅丹青,实在是欣赏明镜这一手绝技,不免又是一阵唏嘘感慨。 平荆问了一路,排风为什么突然说走就走,真的那么仰慕杨家将吗? 排风自己都还没有找到答案,又哪有话来回他,只好随便敷衍了几句。 说起来,平荆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这几日也多亏他提点照顾,才得以顺利在国子监内活动,排风临走,送了他几幅丹青,算是留个念想。 国子监于她,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适合她这样一个没什么报负的烧火小丫头,平荆,也是无缘再见了吧。 排风收拾好行囊,也没有再看一眼,便凭着记忆寻往天波府。 汴京城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果然毫无变化。排风更加确定,自己醒来的这个世界就是皓南的天门阵炼成早几年前的汴京,算起来,那个时候,她和皓南还未相遇。 所以,她还有再遇见他的可能吗?排风抱着这样的期待,想久了又觉得像是奢望。 那么多恩恩怨怨,她苦劝那么多次,都没能和他走到一起,上一世不就以悲剧结局了吗?她和皓南压根就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立场不同,她又在奢求什么呢? 汴京城一贯如往日一般热闹繁华,天波府门口那俩石狮子也一如往日,虽久经风霜,却永远不改那一副威严庄重的模样。 杨家内庭,众位女眷们仍旧沉浸在宗保回归的喜悦中。他久在国子监内求学,甫一回家便已长成十几岁的少年,各位婶婶纷纷对他表达起关爱来,毕竟是杨家三代单传的男丁,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几天,宗保就已经尝遍了各位婶婶的拿手好菜,各种山珍海味吃不过来。此时正值晚膳时间,太君正给宗保添完菜,便听人报,有客求见。 排风已经恢复了女装,换回了她习惯的丫头装扮。宗保初见她还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结实了一位貌美的同窗? 排风看到熟悉的众人,本能地就要叫太君,但很快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杨家那个烧火丫头杨排风了,便忍着激动的心情,强作调笑对宗保道:“宗保兄不是说过,等我学成,天波府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吗?” 一经点拨,宗保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份,恍然大悟,又是诧异又是震惊,直连连道:“原来……原来明镜你,竟然是个姑娘家。” 排风粲然一笑,“是你眼拙,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未曾察觉。” 宗保大笑:“好得很,好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胆大女子,明镜啊明镜,亏我还日日与你称兄道弟,你可瞒得我够苦啊。” 这一番下来,杨门的众位女眷自然已经细看了排风良久,太君率先开口问排风,“听姑娘说来,是宗保国子监同窗好友?” 太君慈爱的表情、语气,她不知在梦里念了多久。三年,她无时无刻都在思念天波府,思念太君,如果,她还是杨排风,此刻就想扑进太君怀里,什么也不顾,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命运虽然让她重生,却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眼见着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竟然要让她借着宗保少爷同窗的身份才能进得了天波府,见太君一面。 排风不自在地垂下眼,她也想回给太君一个笑容,只是眼泪突然就溢满了眼眶。 太君发觉她神色不对,忙关切问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声丫头,排风有些恍惚,她忙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勉强找了个理由,“明镜从小缺少父亲母亲关爱,看到太君觉得十分可亲,这才失礼,让各位婶婶见笑了。” 排风遇排风 太君眼中泛起怜爱,这姑娘她第一眼见就很喜欢,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像是杨家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太君慈爱地拍拍排风的头,“丫头,不必过于拘礼,既然到了我们天波府,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排风情不自禁,一把扑进了太君怀里。她记得,小时候在天波府,每每受了委屈,太君也会像这样抱着她,一边教导她女孩子要坚强,杨家的人不能轻易掉眼泪,一边又会心软安慰,替她主持公道。 她不过是天波府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还是太君不忍心看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在外流落才收留进天波府做的烧火丫头。天波府、太君对她的恩情怕是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报答。 众位婶婶却有些看不明白这发展了,怎么宗保的同窗会对太君这么亲昵呢?排风的表现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进天 分卷阅读5 波府的样子。倒像是在外流落多年,一朝归家的亲人。 排风意识到这么做有些不妥,便放开太君,让宗保替她引见各位婶婶。 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郡主,一一见了,各位婶婶都是她前世熟悉的样子,朝夕相处了十多年,其实不用宗保介绍,她全都知道的。 大娘,是最年长的,在天波府的地位只在太君之下,天波府的女眷们受她管束。刺绣一绝,排风小时候的衣服大都来自于大娘。 二娘,杨二郎的妻子,排风对她的印象没有其他婶婶那么深,因为她不太喜欢与人接触,深居简出,但是桂花糕做得很好吃。 三娘,是杨三郎流落在外伤重时照顾他的山寨野丫头,排风的烧火棍武功多数是经她的点拨,未嫁三郎前,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明媚女子。三郎死于金沙滩后,变得郁郁寡欢。排风在心里敬她为师。 四娘,罗氏女,最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四郎早年患有头疼病,她用高超医术将其治好,两人因此结缘。排风小时候练武,烧柴,有个磕绊擦碰就会第一时间去找四娘,排风的印象中,四娘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如果能做她的女儿,肯定能得到全天下最最温柔的疼爱。 五娘,也是个命运多舛,父母双亡的孤女,但性格却是个泼辣的,五郎在五台山出家,天波府的人都以为五娘会另觅良人,没有想到五娘只因为五郎一句来世的许诺就甘愿在天波府守活寡。她的追求者也不在少数,谁也没料到她会对五郎痴心不改。 柴郡主,宗保的母亲,也是现在天波府唯一一个夫君还在身边的,她是柴王的女儿,论起身份来,天波府里还没有比她更尊贵的。 排风对这些婶婶的个性如数家珍,每一个对她来说都有些母亲般的养育教导之恩。 正又叙着闲话,太君婶婶们热情招呼排风和她们一起用晚饭。大门外远远地走进来一蓝一红两位女子。 宗保欣喜着起身相迎,又开始张罗着替排风引见这二位英姿飒爽的姑娘。 “明镜,这是八妹。”他指了指蓝衣的女子,又指指红衣的,告诉排风,“这是杨排风,我们天波府的烧火丫头。” 八妹?排风? 那两位姑娘就礼貌地跟她抱拳见礼,宗保也忙着向她们介绍排风。 排风当即愣住了。她心跳几乎停了好几拍,也无法快速消化这一事实。 杨排风,天波府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杨排风?她才是排风啊,难不成,天波府真的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吗?杨排风的身份和位置,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另外的人完全取代了吗? 太君嗔怪八妹和那个排风又练武功练到忘记吃饭,命令下人给她们准备碗筷。 排风看着她们一家和乐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她没法接受,她已经不再属于天波府这个事实,太君,各位夫人,在那个排风出现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几熟悉又那么陌生。 天波府的一切温情,都不再属于她。她真的,完全告别了杨排风这个身份。 宗保见她有些奇怪,“明镜,你怎么了?怎么不动筷子,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排风默默放下了碗筷,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突然想起书院里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说着突然落荒而逃似的冲出了天波府。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天波府里没有人追出来。排风看了一眼天波府大门,里面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但没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了。 她走了几步,才发现忘了拿包袱。想回转去拿又犹豫了。她不再是杨排风,也就不敢再踏足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了。 “明镜姑娘。”突然有人在背后叫她。排风转身,就看见了那个给她巨大打击的新的杨排风。排风这时才带着复杂的心情仔细打量起那个排风,她着一身红衣,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垂在双肩,明眸善睐,娇艳俏丽,使人一见便心生欢喜,活脱脱一个明媚小辣椒。 排风有些自惭形秽,她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才能形容她此刻淤塞的心情。那个排风便小跑到排风身前,笑着道:“太君让我嘱咐你路上小心。还有,你刚刚走得太急,忘了你的包袱了。”说着把包袱递给排风,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伞,“初春多雨,太君让我给你备把伞,小心春寒料峭。” 排风默默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无力地道了声谢。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这天黑路远的,要不要回天波府住一晚,太君很担心你的。” “不用了。”排风背过身,很快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天波府现在已经不是她的避风港了,排风找了客店,一夜未眠,她整整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清楚自己该做何打算。如果是这样的局面,她宁愿自己死在天门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着一个陌生的身份,无法与亲人相认。 她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天亮后,客店小二来送早饭,才把她从复杂的思绪中拉回来。 排风开门,小二谄媚笑道:“有位公子想见你,特地让小人来给姑娘送些 分卷阅读6 点心。不知道姑娘赏不赏脸。” 排风奇怪,她本不想见什么人。但心中猜想大概是明镜认识的人,反正现在也想摸索一下明镜的身份,索性跟着小二去了他口中那位公子的房间。 刚进门,排风只看见一袭道士装扮的宽阔背影,刚想出声问候一句,小二立马识趣地拉上了房门。 那人这才转身,果然是一个留着长胡子的江湖道士。但他剑眉星目,眉眼十分俊朗,看身材也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道士。 排风突然反应过来,惊呼道:“耶律皓南。” 经过了杨排风这一打击,她实在想象不到自己会在一夜之间又见一个原以为不会再见的人。 皓南,她牵念至深的心上人,与她牵绊了半生的人,她投阵自杀的究极原因,她醒来最想再见的人。 排风瘫软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溢了满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就在面前的皓南。 排风自然没有看错,那人正是从临潢而来,想探探自己最大对手杨家将的辽国丞相耶律皓南。 皓南收起志在必得的自信表情,排风一见她便哭得这样无法自抑,饶是他再能掐会算,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局面。 “姑娘……”皓南走近排风蹲下身想安慰几句,排风抬起头,她哭得眼红红,梨花带雨的样子,就那么看着皓南。皓南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朝堂上、战场上的事他可以轻松应对,一副好口才巧舌如簧。但是面对排风这样的小姑娘,他满腹经纶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安慰。 排风突然一把抱紧他,带着哭腔道:“我好想你。”皓南僵硬着身子,但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不自然地把排风推开,兀自站起身,像是被轻薄了的良家妇女一样质问排风,“姑娘,这是何意?你我初次相见,我找你,不过……” 排风也起身擦干了眼泪,她知道现在的皓南可能并不认识她,莫说她已经换了身份不再是杨排风,就算真的杨排风,这个时间也还没有见过皓南。 “是我失礼,认错了人。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这才终于进入正题,皓南又恢复了志在必得的自信神情,他从桌上拿出一卷轴,展开来是一幅画像,明镜的画像。上面标明了自己明镜公主的题字。 公主? 排风带着疑惑,皓南收起画,“你应该就是女主所说的宋国内应,明镜公主。”他很肯定,那画像栩栩如生,认不出来才是奇怪。 “辽国?公主?内应?”排风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什么辽国公主?宋国内应?难不成明镜竟然是辽国派来大宋的细作? 皓南耐心道:“女主让我来接应你,探探杨家将的情况。” “你要害杨家?” 历史还是重演了,皓南还是没有放下他复国的执念,时间就算提前了,他与杨家对立的事实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争吵 皓南听见她这话,冷冷笑着,又有些玩味地问排风,“害?你觉得我的做法应该称为害?” 排风怒视着质问皓南,“你不远千里从大辽来到汴京城,难道不是想用卑鄙手段离间杨家和宋室的关系吗?大宋没了杨家将,你们辽人就可以像探囊取物一样拿下大宋疆土。” 皓南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道:“我们辽人?”说着又冷笑了几声,“公主你难道不才是最纯正的辽国人吗?你是大辽公主,什么立场替杨家的人说话?两军交战,本来就会有死伤,杨家是大辽扩展疆土最大的威胁,我作为辽国丞相,效命女主,替她除去杨家这个最大的障碍只不过是分内的事情。” “然后你就可以借助辽国的力量光复北汉?”排风小声说着,皓南却突然警觉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我不过初次见面?你……” 排风语气也冷了下来,“我知道又怎么样?我还知道更多,我知道你执着于复国,一心除掉杨家将。我知道你是北汉皇孙,本名刘皓南……”排风一边说着,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重生又怎么样?以她的力量,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悲剧只不过会一步一步地慢慢重演而已。 排风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自己透露这么多,皓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想赌一把,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狠毒,是不是真的,只要是绊脚石就会除之而后快。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只是因为幼年不幸,又背负血海深仇才不得不机关算尽对付杨家。本是君子,却被迫做魔头。 排风漠然地对上皓南的视线,“是不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过会出现我这么个变数?对,我是叫明镜,大概正是你口中的那位辽国公主。但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狼狈为奸,陷害忠良。你笑我敌我不分也好,我的立场永远都是在杨家这一边。” 皓南有些气愤,“女主怎么会让我来接应你这么个疯丫头。也罢,没有你,我还探不了杨家消息不成?” 排风趁他不防,打开房门迅速逃了,皓南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十分费解地思考着她刚才的话,当即便在房 分卷阅读7 间里布起了阵,要算算排风这个变数究竟是怎么回事。 排风没有再住店,她走走停停地在野外流浪了好几天。饿了就抓点野味来烤,累了就找个山洞随便歇歇。她离开汴京城之前找了家兵器铺子照以前的样子打了根烧火棍,又换了一身便装。和前世那个烧火丫头杨排风一模一样。 有武器和武功傍身,不怕什么小强盗小流氓找麻烦。 她已经决定了,要去辽国寻找自己的身世。皓南不是说了吗,她现在的身份是辽国的公主,萧太后派去大宋的内应。明镜既然是辽国人,与排风的杨家人身份就是对立的敌人,让她取代了也好,至少少一个帮皓南陷害杨家的威胁。 皓南是个强大的对手,若是再有内应辅助,那杨家可能在天门阵还没练成之前就被灭门了。 排风心里还念着皓南,仍然对他有情。然而杨家的底线在这里,即使重活一世,她也做不到背弃杨家,问心无愧地投入皓南的怀抱。自古以来就是情义两难全,排风两世为人,都逃不开这个魔咒。 既然注定无缘,那她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排风已经离开了汴京,这里是汴京城郊外很远的地方了。她正在火上烤一只兔子,循着火光,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和皓南在城郊这样度过一晚,还约定要请他吃汴京城的大烧鸡,只是现在已是物是人非,现在的皓南跟她没有这些经历,两个人也注定是要渐行渐远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草丛里突然窜出几个黑衣人,围住了排风。排风见势头不对,拿起烧火棍准备御敌。 那些人都不听人辨明几句,就冲上去想用麻袋套走排风。排风一个姑娘以一敌三,和他们过了好几招,一开始还足以应付,但这些人似乎不是普通的流氓强盗,看这精心布置的排阵,根本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排风被人从背后偷袭了一掌,渐渐不敌。她用烧火棍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质问那几个黑衣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还没听见回答,便挨了一记手刀,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排风终于睁开了眼。这里的环境很熟悉,是她之前住过的山洞。她爬起来留意了下洞内环境,没有人,但是身子下面铺满了软稻草,明显是被人打理过。 肯定不会是那几个黑衣人,他们明显有备而来想虏走自己。处处是杀招又怎么会细心给自己铺稻草呢? 排风走到山洞口,就被换了装束一袭青衫的皓南逼了回去。 “耶律皓南,是你救的我?”排风一边问,一边看着皓南慢条斯理地在她躺的“床”边放下了一袋吃的。 “你要害杨家就是我的敌人,我宁愿死也不会给你救。” 皓南这才抬头看她,“你来大宋,正经事没干多少,倒是惹了一身骚,四处树敌。我实在想不明白女主怎么会派你来宋国。” “让你失望了?不能跟你一起和杨家作对,还真是抱歉。”排风讥讽。 皓南垂眸笑言,“那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覆灭杨家将。” 排风见他那春风得意的神色,暗觉不妙,“你对杨家做了什么?” 皓南笑而不言。 “你是不是栽赃杨家勾结辽人?”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利用真宗赵恒多疑,喜听奸臣谗言的弱点,次次都会拿通敌的欲加之罪陷害杨家满门忠烈。 皓南道:“我对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的原因不感兴趣,你自诩辽人还是宋人也与我无关,要保护杨家也是你自己的事。我救你,不过是看在女主的面子上,尽臣子责任而已。没有你这个累赘,我在大宋反而更自在。” 排风不想听他这些言论,她输了,皓南比她想象得更狠,除了复国,他压根不在乎其他的一切事情。 更讽刺的是,她那么恨辽人,但倘若真没有明镜辽国公主的身份庇护,她可能今天就成为那些黑衣人的剑下亡魂了。 排风背好烧火棍,脚刚踏出山洞口,就被皓南点了穴,抱回了山洞里面。 “卑鄙小人,你要对我做什么?”孤男寡女,荒郊野地,不怪排风会多想,她一个女孩子单薄无依,难免多些戒备心,但冷静下来后,又想到,皓南不是那种小人。 果然,皓南安顿好排风后就没再碰她,还有些不屑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耶律皓南在你眼里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不会卑鄙地做出那种事,倘若我对你有半点非分之想,轻薄之心,会玷污我北汉皇孙的身份。” 排风记得,前世的皓南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他果然一点都没有变。如果他们两个不是身份有别,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走到一起呢。 “皓南。”排风突然柔声叫他,皓南应声回头,她这么亲昵的称呼,令他十分不习惯,但也随她去了,懒得纠正。 “倘若你真的有一天得报国仇家恨,光复北汉。心圆意满地坐上皇帝的位置,享受荣华富贵。再回头看被你害死的杨家满门忠烈,为你沙场牺牲的尸堆成山,真的不会有一点愧疚吗?” 分卷阅读8 皓南道:“要成就大业,难免会有流血牺牲。自古以来,哪一个王朝不是在累累白骨中建立起来的。你们大宋□□皇帝赵元朗本来只是个后周护圣都指挥使的儿子,不也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自立为帝,逼后周恭帝禅位,又接连灭了荆南、武平、后蜀、南汉、南唐,这些是多少百姓的故国家乡,他成为开国皇帝,就没有流血?没有牺牲?就那么正义吗?好一个后周护圣都指挥使之子,他老子护圣,儿子却把人家的帝位都护到自己手里来了。你们太宗皇帝赵廷宜不也是一出烛影斧声夺得的帝位?大宋开疆辟土就是正义之师,我只不过想恢复故国,比起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争岂不是更加出师有名?” 排风哪里说得过他,他这些凿凿之言让人无法反驳,哑口无言。 可是,他怎么样都不应该为了一己利益去陷害杨家忠良。 “杨家满门忠烈,对宋室没有半分不忠,又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针对杨家将,就不怕午夜梦回恶鬼索命?” 皓南讥笑,“我不知道你跟杨家有什么纠葛,那么维护她们,但我想,你对杨家的事可能并不知全貌。他们的确是效忠宋室的满门忠烈,对宋室没有半点不忠,可是你知不知道,那杨业本是我北汉的叛臣,他背叛北汉,却愚忠宋室,赵恒多疑,杨家自诩忠心耿耿,为宋室抵御大辽,流尽了鲜血,金沙滩一战更是让她佘老太君尝尽了七子去一子回的痛苦,杨家多次被猜忌陷害,这可与辽国无关,是他们宋室奸佞之臣狗咬狗,杨家还那么无怨无悔。畜生都懂的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杨家上下却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局面。本就是我北汉叛臣,我替祖上向他们讨回亏欠北汉的,有何不妥?” 入宫 “你说杨家愚忠,难道被奸人陷害几次,被皇上错怪几次,就应该换个效忠对象,朝秦暮楚吗?” 皓南冷笑,“朝秦暮楚的事杨业不是已经干过一次了吗?他背叛北汉就是择明君而臣,现在被宋室猜忌愚忠就是满门忠烈?呵,是非黑白全凭一张嘴。”皓南笑得有些讽刺了,他字字珠玑,似乎并不是全无道理。 排风闭了嘴,不再与他争辩,皓南也奇怪自己和一个小姑娘说这么多没用的干嘛? 排风一直盯着他的所有行动,生火、煎药,又打开那些食物在火上烤了起来。然后,他又走向了自己…… “你要干嘛?”排风戒备,但被皓南点了穴,身体根本动不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皓南脸不红,心不跳地撕开了自己左臂的衣服。排风怒视他,无言地反抗着。 皓南一边悠闲又熟练地处理着排风臂上的伤口,一边分心解释道:“我就不问你腕上那几道伤口是怎么回事了,我探过你的脉搏,几天前你饮过毒,侥幸没死,但余毒尚存,若是不想死在回辽国的路上,就乖乖闭嘴接受治疗,我也好给女主一个交代,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明镜公主。” 不愧是全知全能,无所不精的耶律皓南,连医道都习得这么炉火纯青。排风醒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她腕上那几道翻肉见骨的自杀痕迹,还有那鸩酒,黑血吐出以后并没有完全排出毒素,排风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排风知道,自己能得到皓南的悉心照料,完全是借了萧太后的面子。她想活着,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只好放下对皓南剑拔弩张的架势,乖乖接受他的治疗。 一直待在山洞不是长久之计,皓南解了排风的穴,带着她回汴京找了客店养伤。客店里人来人往,消息灵通,排风不久就从食客的谈话中得知杨家被皇帝判了通敌卖国的罪名。 六郎从前线赶回天波府被擒,宗保也一同被关进了大理寺牢狱。 果然让他奸计得逞。排风气结。不能让杨家就这样蒙受不白之冤,她要去找寇丞相重审案件,还杨家一个清白。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这一次杨家遭难,是因为皓南假扮道士借给杨家消灾的名义,让排风把通辽的书信当成平安符放在了无佞楼牌匾后。 当时是怎么脱困的来着?排风正回想前尘往事。皓南便打开房门进了来。 “你满意了吗?”排风问他。 皓南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边倒茶一边轻松回她,“小小一张平安符便可引起宋室内乱,你们真宗皇帝对臣下的信任还真是不堪一击。” “放我走。” “你想去救杨家人?”皓南戏谑,“我实在是不明白,杨家人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一个辽国公主对她们家这么忠心。” “用不着你管,你放我走?” “你觉得凭你就能救得了杨家?” 排风不想再与他做口舌之争,听那些客人说,几日后就是杨六郎与宗保的行刑之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令排风没有想到的是,皓南虽然嘴上不饶人,却真的依言放了她。排风摸不清他的意思,一朝得以逃脱皓南掌控,她没时间细究这些,现在去找寇丞相翻案才是要紧。 排风出 分卷阅读9 了客店,来到繁华的汴京城街道,她没有意识到,那几个在城郊想虏她的黑衣人幕后之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排风不察,毫无防备之下被他们几个大汉逼进小巷口,一麻袋放下来,排风就不省人事了。 皓南在高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默默看着,并没有再救排风一次的打算。 排风又一次被人打晕后醒来,她这些天经历的波折简直可以抵消前世大半辈子的了。 这一次不是在书院也不是在山洞,入眼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寝殿,不是皇宫就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家里。 排风揉了揉被打疼的后颈,那些人也是够缺德的,下手这么重。她第一时间找起了自己的烧火棍,还好就在床边。 有两个蓝衣的乖巧丫头听到动静打开了房门,“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其中一个这么说着欣喜地跑了出去,另一个放了些洗漱的东西在桌上,就上前查看起排风的状况。 “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大夫就在前厅,我可以去帮你叫来。” 排风疑惑着问她,“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太师府啊。老爷说你是贵客,让我们好好伺候呢。” 太师府?庞籍? 排风更加困惑,这个奸贼把自己虏回府上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利用明镜的身份勾结辽人?好嘛,真正通敌卖国的人在这里呢。 排风下床整了整仪容,她拿了烧火棍抬脚要走,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刚到门口就被赶来的庞太师威压逼回了房间。 庞太师脸上挂着假惺惺的谄媚笑容,还对排风见了礼,“明镜公主能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我这太师府蓬荜生辉啊。” “不是被你们硬绑来的吗?”排风讥讽。 太师倒不在意,命人给排风上壶好茶。 排风不想跟他打什么太极,“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庞太师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递到面前,排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见她态度这么不善,庞太师也冷下了脸。 “萧太后应该已经和公主说明白了,要你以我庞某人女儿的身份入宫为妃,伴在君王侧,好好料理皇上。” “庞太师勾结辽人,就不怕皇上问罪吗?” “明镜公主不要不识好歹,老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萧太后派你来大宋,你做好本分事就行,手可别伸太长了。” “我就不如你意,你奈我何?你勾结辽人陷害杨家,我才不会和你这样的奸贼为伍。” 庞太师冷笑:“明镜公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入宫为妃可是你母后萧太后的意思,又不是老夫我非逼你不可,你一个契丹辽人,难道没有一点家国责任感?口口声声指责老夫陷害杨家,你又不是杨家人,什么立场来讨伐老夫我?” “好一个家国责任感,勾结辽人的庞太师有吗?” “你……” 排风起身拿好烧火棍,直指庞太师,“栽赃杨家通敌罪名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你疯了?这个关头,你管杨家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潜藏在国子监做内应蓄势待发吗?萧太后让我接应你,可没跟我讲你是这么个是非不分的疯丫头。” 排风干脆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太师性命攸关,太师府的护卫们听见动静鱼贯窜了进来。 “疯了,疯了,我好心请你入府……”排风紧了几分手上力道让他闭了嘴。 “你要勾结辽人我不管不着,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所知的那个明镜公主并不是我这个明镜公主。你勾结辽人陷害杨家,又虏我入府,算是把土动到太岁头上了。你若是不跟我去皇上面前给杨家的事说个分明,我就立马杀了你。” 护卫们蠢蠢欲动,太师连忙阻止,又一边安抚排风,“好好好,我听你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姑奶奶你……” 排风看向一众下人丫头护卫,“你们看好了,今日是太师亲口承认他勾结辽人,通敌卖国,罪恶昭彰,你们若还认自己是大宋子民,就应该跟我一起替杨家昭雪,把真正的卖国贼绳之以法。” 丫头护卫们低着头不敢言语,这种事情太为难他们了,他们只不过是太师府卖命谋生的下人,只认主子,能让他们活命的,哪管什么卖国不卖国? 排风渐渐把太师胁着往外走,她今天就是拖也要把这罪魁祸首拖到皇宫,救出六老爷和宗保少爷。 太师使了个眼色,就有护卫钉了一飞镖,排风只觉腕上一痛,就丢了烧火棍,太师也迅速挣脱了她的挟持。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找的,就不要怪老夫我得罪你这个辽国公主了。” 他说着朝排风面门洒了一把白灰,排风瞬间瘫软下去,人事不知。 她到底还是太嫩了,怎么就妄想凭一己之力逼这老奸巨猾的奸贼说出真相呢。 排风醒来时觉得浑身瘫软无力,她现在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还在太师府,有小丫头正在给自己沐浴梳洗。 分卷阅读10 她有气无力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屋内热气氤氲,拢共有三个小丫头在伺候她,水温倒是十分舒服,让人昏昏欲睡。 “你们,在太师府做事,不知道他是个卖国贼吗?各位好姐姐,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杨家没有半点对不起大宋,这么忠义的将门之家,你们真的忍心看他们冤死在法场吗?” 丫头们专心做事,没有一个肯开口应她。 “好姐姐,好姐姐……”排风呢喃着,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是睡饱了醒来的,身上还是有气无力,太师府的丫头们给她换了一身水粉的纱裙。 周围的环境她有些熟悉,这里她前世也来过,是皇宫的某处寝殿。那个时候来皇宫是自愿的,还是皇上看上她,排风才会赴皇宫折腾了一番,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太师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迷药,到现在身上都没有恢复一分力气,现在真的是羊入虎口。 杨家的事没有解决就算了,还把自己给搭进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皓南说的没错,凭自己一个小丫头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替杨家翻案。 是自己太过天真,自不量力。 三羊戏虎 上 现在不是反省自己过错的时候。 排风感觉身体还是无力,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庞太师给她下的应该是一种叫作软筋散的迷药,这种药她以前也听说过,可以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浑身瘫软无力,任人摆布。不过,这药也不是那么毒,药性过去就没事了,对人不会产生太多影响。 从来只在传闻中,这还是第一次亲身体会中药以后的感觉。还好只是软筋散不是其他的什么毒药。这么看来,庞太师就算狠,也不敢动她这个辽国公主。 又一次被这个身份庇护,排风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伤心。但是转念想想,没有这个身份岂不是压根就没有这些糟心事?如果自己还是杨排风,庞太师根本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吧,自然也不会有又是被掳回太师府又是要认女儿送进皇宫的事情发生。 事到如今,排风不得不接受现在这个新身份,再假设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杨排风没什么意义,她摇摇头,打消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桌上有茶水,排风撑着身体过去灌了自己大半壶。茶可以醒神,再等等应该能等到药性自己消退掉。 她尽量放轻了动作,不让宫里的人听见,但是身子实在无力,杯子还是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余音还尚存,就有宫人闻声进了房门。 宫里的人倒是比太师府的规矩些,没那么咋咋呼呼。那几个小宫女也没有话问候,就小心翼翼把她扶回了榻上,排风想问什么,又被这死气沉沉压抑的气氛生生压了回去。 “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们就在门外伺候。”宫人们低垂着眼不敢直视她,例行公事一样说着这些每天都要说上无数遍的话,说完又整整齐齐地退了出去。活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排风有些瘆得慌,这皇宫里身居高位的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连宫人都这样,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她才不会没事找她们伺候呢。 排风就这么躺到了第二天,还好那个色鬼皇帝没来,不过,就算他现在要来,恢复了体力生龙活虎的排风也可以一烧火棍给他干趴下。 可惜的是,烧火棍没有随她一起被送进皇宫。 兀自料理一番后,排风直接冲了出去,还好她之前来过,后宫的布局她可以摸清楚个五六分。宫人们跟不上她,在后面追了一串,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哪位不懂事的娘娘使性子,拿奴婢撒气呢。 “庞小姐,庞小姐……”宫人一边追,一边慌乱地唤她。 排风心里还装着杨家的事,她必须马上逃出皇宫,于是加快了脚步往记忆中的后宫御花园赶,没记错的话,御花园的院墙外可以直通汴京城的护城河。 排风很快甩掉了那几个宫人,心中一喜,她身手还算灵活,足尖轻点便跃上了宫中的某处亭子。 此时,真宗皇帝正邀着杨八妹和天波府杨排风在御花园的竹林小筑里游春赏花。竹林此时正是生长最快的时节,竹叶蓊蓊郁郁,挡住了排风的视线,她落地时正对上真宗惊得青白急煞的脸。 “你你你……”真宗吓得跌坐在地,嘴里也不成言语。 “皇上恕罪。”排风比真宗更惊,下意识就跪下请罪了。 有侍卫立马围住了排风,这时那几个宫人才姗姗来迟,跪了一地,齐齐请求皇上饶命。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真宗怒问那几个宫人。 宫人道:“是奴婢们没用,没有看好庞小姐,让她冲撞了皇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庞小姐?”真宗语气突然缓和了几分,又弯下腰亲自扶起了排风,“你就是庞太师家的二小姐?” 排风低着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让她承认自己是庞太师的女儿,比死还难受。 分卷阅读11 没有等到排风的回答,但是仔细看过排风的脸后,真宗突然心情大好,笑着挥退了那些侍卫宫人,排风不解,一抬头才注意到跟她同样疑惑的杨八妹和天波府杨排风。 真宗把三位姑娘邀回了小筑的亭子里,只留下几个伺候的宫女。 他亲手斟了酒递给排风,脸上是一派春风得意,“早就听闻太师府的二小姐生得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不仅如此,没想到庞小姐竟然还是位侠女,这么俊的身手居然让朕宫里的侍卫都未能察觉。”说着又看向八妹,“你们两个简直是如出一辙地让朕惊喜啊。”说着暧昧地握住了排风的手,排风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嫌恶,却没有当即发作,任他握着。 看来庞太师那个老贼在把自己送进宫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这个好色皇帝了,老早就张罗着要封妃的,狗皇帝想必也是对自己惦记好久了,不然今天也不会刚见面就跟个色中饿鬼一样,又那么轻易原谅自己突然闯入把他吓成那样。 而且,一个不够,还带上了杨八妹。 说到八妹,排风一直就有疑惑,这个八妹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杨八妹,她的出现和那个多出来的排风一样让人诧异。记忆中的八妹总是和九妹同进同出,两个人双胞胎一样,作为最小的两姐妹,又不似宗保一样是单传的男丁,存在感并不是很强,和天波府一众女眷一样本分地为天波府尽心尽力,排风和她们两姐妹年龄相差不大,加上宗保,她们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之深自然不必言说。 而现在的天波府不仅没有了九妹,这个八妹跟自己记忆中的也很有些不同,不仅个性更加活泼好胜,就连容貌也有很大改变,不怪排风厚此薄彼,记忆中的八妹只是最普通不过的闺阁小姐模样,这个八妹却生得灿若玫瑰,明眸皓齿,灵动狡黠,可以算得上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也难怪皇上想两手抓,等自己醒来的同时,还邀请了杨八妹进宫游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错怪了杨家的同时还有脸想得到人家女儿的? 对了,杨家不是被皓南和庞太师联手陷害通敌卖国吗?那杨八妹和杨排风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像没事发生一样在这里悠闲地陪狗皇帝游春呢? 排风一直神游着,根本没听狗皇帝和八妹、杨排风她们在说什么,突然站起来,跟魔怔了一样。 另外三人齐齐不解地看向她,杨排风站在一边,作为丫鬟的本能忙上前关切问她,“庞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走走透透风?” 排风还没有想好借口,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皇上听说如此,这个时候,他也不想拂美人的意,十分担忧地问排风有没有事,之后也随她们去了,专心应付八妹。 杨排风自然而然地拉着排风的手就往竹林深处去了,直避开了皇上的视线又看周围无人才停下脚步。 排风本也是想走的,没想到先被这个自己先前有所介怀的排风解了围,又被对方主导着来到了这里,她好像看出了自己的目的,有意替自己找了借口应付皇上。 “你……” “明镜。”杨排风笑着先问候了排风,肯定了她对天波府众人告知的身份而不是什么庞家小姐。 自己突然以庞太师二姑娘的身份出现在皇宫,想必她和杨八妹也是跟自己一样疑惑的吧。 “你一定想问我和八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还有杨家怎么解困的对不对?” 排风还一个字没说,就让她先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全都挑明了。 于是呆呆地点点头。 杨排风便又笑着道:“其实,从明镜你初进天波府的时候,我第一眼见你便很喜欢你,总觉得我们两个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很熟悉的感觉,就像,你也属于天波府一样。” “是吗?”排风笑得苦涩。 杨排风又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当你是半个杨家人和完全的朋友了。” 排风心中一暖,有人拿出这么纯粹的真心想跟她做朋友,她自然感动。而且,又有几个人能抵得住这样热情似火的无条件信任呢?庞太师一向视杨家为眼中钉,自己突然以庞家小姐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竟然一点也不介怀猜疑,还贴心地替自己找借口解围。 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恐怕也未必能做到像她一样吧?就像自己对皓南一样,总是因为立场问题,因为他要害杨家,因为他不肯救杨家人,就处处与他拉开距离,剑拔弩张,张口便是质问讨伐。虽然跟他也有过一线天地下石城的温情时光,但是从那以后,自己有再设身处地替他想过吗?似乎……没有,她至今也无法理解,皓南那一腔复国热情究竟是为了什么?杨家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皓南又说,老令公是北汉叛臣,他这么对杨家只是为了讨回杨家对北汉的亏欠。 杨家,真的对不起皓南吗? 排风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是面前这个热情似火,天真单纯又体贴人至深的杨排风面对这种夹在杨家和所爱之人中间的情况,会如何 分卷阅读12 选择呢? 三羊戏虎 下 她很喜欢皓南,就算他是杨家、是宋辽两国百姓公认的大魔头,她也喜欢。但是太君从小教导她的那些礼义廉耻、是非对错让排风始终无法踏过那层道德感的界限。毕竟,皓南最终越陷越深、以童炼阵、挑起战争的行为也是事实…… 究竟,心之所向和原则到底哪一个更值得人追随? “你怎么了?”杨排风见她一直未有应答。 排风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一世,有人替代了她的位置,她已经不再是排风,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不用再背负那些责任,不用再对杨家人负责,管他什么是非对错,她通通可以不在乎,天意注定她可以以全新的身份追求自己心之所向的东西,追求皓南,求仁得仁? 不行,责任道德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为了做给人看的,而是用来归束自身,要她不顾黑白,跨过是非的边界去追求所谓的爱情,那和皓南不顾人死活、不择手段复国有什么区别? “排风,谢谢你。”纠结了这么多,排风却没头没尾地突然道起了谢,谢谢你替我尽孝,谢谢你代替我报答太君,报答天波府的似海恩情。 杨排风笑着拍了拍排风的肩,“既然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我替朋友解个难算什么?” 排风回以一笑,她从杨排风身上看到的真诚让她明白,只要无愧于心,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好了。 至于她的那些疑问,杨排风接下来一一替她解答了。 原来根本不用排风插手,杨八妹和杨排风看着自家人被奸人陷害能坐以待毙吗?以八妹那个嫉恶如仇的性子,遭受了不公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她和杨排风早就找到寇丞相翻案了,最终查明是太师误判,轻信了一纸书信,而那作乱的江湖道士此刻已经成了全城通缉的对象。 皓南…… 杨家解困,心中的大石头刚落地,她又为皓南担忧起来,他有没有逃脱宋兵的追查,顺利回到辽国呢? 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也不会轻易败在宋军的手上吧? “罪魁祸首抓到了吗?”排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不是为了杨家公道,而是她实在担心皓南。 杨排风沉下脸摇了摇头,“那道士狡猾得很,做了易容改扮,哄骗杨家的下人错把通敌书函当成平安符放在无佞楼,这才被庞太师抓了把柄,不过,还好有寇丞相明察秋毫。” 说着拿出一张小像展开来给排风看,“呐,就是他。”杨排风说着又耸耸肩,无所谓道:“想来,应该是个辽人派来的奸细,敌国的人这么对杨家倒也无可厚非,没了他也会有第二个,我倒是对他没那么大敌意,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不过是立场问题而已,就是手段过于卑鄙了些。真正可恶的是那庞太师,皇上喜欢听信谗言被蒙蔽双眼也就罢了,明眼人都知道太师他肯定故意错判,说不定这事他还在背后助了一把力呢,身为我们大宋的重臣,做出这种事情实在可恶,他又处处针对我们天波府,我真是恨不得给他活剐了……” 那上面画着的竟然是皓南改扮过后的长胡子道长形象,这样能抓到才有鬼了。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排风一样一眼看出他伪装下的真容。 这么看来,他此刻就算大剌剌在汴京城里逍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是那个全城通缉的对象。 “对了,说了这会儿的话,都忘了问,明镜你怎么突然变成庞二小姐了?”话锋一转,杨排风终于问出了这个存在许久的疑问。 排风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道:“其实,我是个辽国人。” 杨排风挑了挑眉,“哦?” “准确地说是辽国公主,萧太后,不,是母后派我来这里作内应,潜藏在国子监接近宗保,进而接近你们天波府……这一次,是庞太师奸计,掳我回府让我做她女儿入宫为妃接近皇上,我才不想做他的女儿呢,我也不想……” 杨排风听着这些话眉头已经皱成了一道深壑。 排风早就料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及时转了话头,连连摆手道:“不过你放心,这并非我本意,杨家将的故事我从小就听,铭熟于心,杨门个个英雄,精忠报国,一门忠烈,我深深倾慕还来不及,绝不会做什么不利于杨家的事的。” 杨排风展开笑颜,“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明镜你绝不会是那种不辨是非黑白的女孩子。” “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我辽人身份吗?” “我交朋友只看真心,管什么辽人宋人的。再说了,两国交战,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野心勃勃,要开疆辟土一统天下,其实,两国百姓一样无辜,都是活生生的人,区分辽人宋人岂不是太过狭隘了。退一步说,是辽人还是宋人又不是自己决定的,我若生来是辽人,也会很高兴和宋人做朋友的。” “排风你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排风是真的发自内心钦佩这个杨排风,话到这里,她早就打消了对她的介怀,从心里当她是好朋友了。能替自己给太君尽孝, 分卷阅读13 感激她还来不及,这下算是彻底放下了自己身份被人取代的心结。 还有皇上邀八妹游春的事。天波府被陷害一案真相大白后,皇上有愧,亲自去无佞楼祭拜杨家先祖,见到八妹后惊为天人,说是邀她游春以此赔罪,天波府的人都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八妹那么聪明,爽快应约,就是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脱身了。 说到这里,排风也想见识一下,杨八妹和杨排风对游春这事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那个狗皇帝明显看中八妹美色,要是一拍脑袋也要纳她为妃岂不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出来了这么一会儿了,疑问也都得到了解答,杨排风这才带着排风回到了小亭子里。 狗皇帝正谄媚着祸害八妹呢,看到排风回归,立马推了猥琐的笑,色眯眯看着排风。 排风心中只觉好笑,又止不住的嫌恶。她和八妹以及杨排风交换了眼神,三个人心照不宣,意在好好戏弄这个色鬼狗皇帝一番。 美人在侧,没到手的肥天鹅,皇上自然什么都应。 排风故作讨好地自请为皇上做菜,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美人如此有心,皇上自然高兴还来不及,连连应允,满怀期待和欣喜准了排风的提议,便又只留八妹一人应付狗皇帝,排风和排风一起来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厨子主动给她腾了场地,在宫里,皇上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没人敢跟她抢,还有主动上前想帮忙打杂的,都被排风拒绝了。杨排风也好奇着没有插手,想看看她又整的是哪一出。 重生以来,排风好久没有碰过灶台了,以前在天波府的时候,整个府里的日常饮食都是她一人负责的,做习惯了,久未拾起这门手艺,早就心痒难耐要一展本事的。 众人只见她熟练处理着各类食材,刀功还是炒菜的功夫都是一把老手的样子。厨子们惊奇于庞太师掌上明珠怎么对灶台之事如此老道,杨排风也奇怪她一个辽国公主怎么像是一个做了好多年菜的老厨师了? 一番表现下来,排风又是厨艺又是灵活的身手,三道菜很快就好了,众人这才惊觉已经结束,纷纷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给她鼓掌表示佩服。 三道菜,一一摆在了皇帝面前,他迫不及待地就要掀开盖子看看是什么美味佳肴。 排风连忙制止,说是有什么特殊讲究。 于是皇帝、八妹、杨排风连带宫人们全都翘首以待,看看她究竟会舌灿莲花说出些什么讲究来。 第一道菜,刚掀开盖子,便是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离得最近的皇上立马掩了面,差点吐出来,连忙让人给撤下去。 “唉,别急,皇上还没有听我说说这道菜的讲究呢。”排风郑重地又制止了,像是在解说什么庄严的祭词一样,一边用筷子拨弄菜,只见里面竟然是一堆没有处理过的的生猪心猪肝猪肺,难怪会有腥臭之味,排风心中暗喜,悠悠道:“这道菜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狗皇帝,皇帝自然明白她意有所指,却又不好发作,脸色一下子黑了好几分。 杨八妹和杨排风领悟到这其中的意思也忍俊不禁扬起了嘴角。 这个东西自然是无法下筷了。 排风接着又打开第二道菜,这回没有腥臭味,却是一堆黄土,皇上正要发作,排风又连忙制止,直接豪放地用手劈开了黄土,鸡肉的香味飘散出来,露出了里面用荷叶包裹着的鲜嫩多汁的鸡,这便是传闻由丐帮所创的美食——叫花鸡。皇上面色缓和许多,正要下筷,排风又道:“慢,皇上还没有了解这菜的名字呢,这么着急下筷不妥,不妥。” 皇上只好问,“那么这道菜又叫什么名字呢。” 八妹道:“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一豆塞耳,不闻雷霆。” 排风赞许地点点头,“八姑娘说的没错,看来八姑娘对庖厨之道也有些研究啊。这道菜用黄泥包裹烧制,是鸡肉最鲜嫩也最简朴的做法,皇上别看它外面是一堆黄泥,里面包裹着的才是真材实料,皇上可不要被表象迷惑,轻信第一眼看到的,殊不知,有的东西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一团草包,不堪入目,有的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最是常见,里面却大有乾坤。可见明辨是非何其重要,忠言逆耳,皇上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刚刚结束了天波府被栽赃陷害一案的风波,谁都听得出来排风和八妹在暗讽狗皇帝不辨忠奸,错信谗言,险些铸成大错。 宫人们全都捏着一把汗,就怕皇上龙颜大怒,又要下旨斩人。 皇帝对美人很有些宽容,他当然知道她们一唱一和在说些什么,但是天波府的事确实是他不察之过,本就是为了赔罪才邀请人家进宫游春,再因为自己的过错迁怒她人就真显得自己像个昏君了。 虽然心情已是极度不爽,也压了一腔怒火,强作轻松地连连称是,要排风打开第三道菜。 排风应言揭开了第三道菜的盖子,只见一支清润透亮,栩栩如生的莲蓬躺在盘子里,活像是刚从水池里摘下来那么新鲜。 莲蓬自然要吃莲子了,皇上用筷子扒拉 分卷阅读14 了一下,这菜虽好看,却让人无从下筷。 “莲子呢?怎么不见莲蓬里有莲子啊,光是一支莲蓬让朕如何下口?” 排风道:“对,没有莲子。所以这道菜就叫做——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是我用萝卜雕刻出来的,好看是好看,却让人吃不到嘴,无心的莲蓬又有什么采摘的必要呢?皇上若执意要尝试,也只有一口白萝卜的寡淡无味。” “既然不能吃,你又抬上来干嘛?” 这时一直看着她们的杨排风也跃跃欲试,加入了忽悠大军,接着排风替她解释道:“君子远庖厨,皇上自然不知道这是一道装饰摆盘的雕花而已,只能看不能吃,然而雕花并不是全无用处,待在它该待的位置还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这可是厨师做菜的点睛之笔啊。” 皇上早就听出她们言外之意。 沉默了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 宫人们见这山雨欲来的阵势,早就识趣地跪了一地。 “大胆。” 二进天波府 终于爆发了,排风八妹见他这盛怒的模样却不觉得可怕,只是应着场面随宫人跪了。 “好啊,好一个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一个杨八妹,好一个庞二小姐,你们……” 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如今的场面,沉默了半晌。 “皇上难道还要冤枉好人,随意处置忠良之臣不成?”杨八妹大着胆子跟他较劲。 真宗怒极反笑,又不敢真的处置她们,一个是天波府佘老太君的小女儿,一个是庞太师的掌上明珠,全是出自朝中肱股之臣,中流砥柱的重臣之家,他能怎么办?又刚刚经历了天波府被栽赃陷害的风波,难不成真要让他做那暴虐无道的昏君吗? 又是半晌的沉默,真宗终是叹了口气,他也明白八妹排风并没有进宫为妃的意愿,只甩了甩袍袖,吩咐宫人,“把桌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朕撤了,不要让朕再看见。”说完便怒气冲冲离开了小筑,宫人们也立马跟了上去。 留下八妹排风三人,等人走远了她们才起身,对视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杨八妹道:“庞二小姐对得实在是精彩。” 排风应她:“八姑娘也不赖,好一个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一豆塞耳不闻雷霆。” “那也得多亏明镜你精绝的厨艺啊。”杨排风由衷赞叹。 八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杨排风便解释起了排风那劳什子的庞二小姐身份是怎么来的,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皇宫大门走去,一路上竟也畅通无阻,看来真宗确实无意为难她们。 天波府,再次来到这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排风临近大门,突然停了步子有些犹豫,这里还是她该来的地方吗? “怎么了?”杨排风见她没有跟上来,转身询问。八妹也停了脚步。 “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就到这里吧。” “那怎么像话,我和八妹还要好好谢谢你呢,那天你走得突然,太君也念了你好久了。” 太君?真的对她有那么上心吗?她现在不过只是顶着一个宗保同窗的头衔而已啊。 愣神的当儿,杨排风已经拉着她往府里去了,太君和各位夫人也都迎了出来。八妹被邀去皇宫游春,大家都希望她能顺利脱身,平安归来。 “回来了,回来了。”太君为首,她放心地看了一眼八妹,“能平安回来就好。” “娘,各位嫂嫂,让你们担心了。”一番寒暄之后,杨排风便主动把宫中这一遭的经历当说书一样有来有回地分享给了天波府众人,宗保听得眼里亮晶晶,一脸向往,要是能有机会,他也想试试戏弄皇帝是什么感觉。 排风成为了天波府的贵客,谁也没有提她和庞太师的瓜葛,只当她是宗保的同窗。 在这里住了有一两天了,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郡主全都见过了,却唯独不见七娘杜金娥,还有六老爷,廷贵大哥,他们此时大概是在前线守卫边关。 排风心里有事,她记得皓南的每一句话,他说过和杨家的那些恩怨纠葛,北汉?老令公?是否真的如他所言?如果是,那排风又该怎么面对杨家? “明镜。”杨排风又来找她研究新菜式了,自从那天在皇宫御厨见识过排风的手艺后,杨排风就十分热衷于和排风讨教庖厨之道。她们早上就会一起去买菜,负责天波府的日常饮食,这让排风仿佛回到了前世,又做起了以往那个排风,让人心安的同时又觉得这样踏实的日子不可多得,所以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给她们做菜,因此,天波府众人每天都能吃到五花八门的新菜式。 都夸她厨艺精湛,然而排风还是心事重重,想见的人没见到,想求的答案也求不得。让她如何心安? 这日,不知为何,无佞楼前的桃树突然被雷劈断了树身。太君一早携媳妇们去祭拜老令公就见到一地乱糟糟的场面,众人觉得有异,还没有踏进无佞楼大门,便听见街头传来了马 分卷阅读15 蹄声,是六郎的先锋官孟定国。 只见他浑身是血地趴在马背上,马儿也在无佞楼前停了下来,定国摔下马,太君忙上前去扶,在他彻底晕过去之前听他口里说什么,“将军被困辽国妖人的六煞天门阵,前线的情况危险重重,宋兵伤亡惨重,快去救将军。” 天门阵?皓南! 排风心中暗觉不妙,原来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他不仅顺利回了辽国,还立马重振旗鼓,炼天门阵对付宋军。看来他和杨家还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天波府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宗保扬言要去前线救爹爹,太君和柴郡主纷纷阻拦,他是杨家唯一香火,怎么可能让他去闯凶险之地。 排风记得,破解六煞天门阵的关键是少夫人娘家穆柯寨的降龙木,当时和宗保少爷去求就经历了好一番波折,少夫人和宗保少爷也是因此结缘。 安顿好定国后,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到了掌灯时分,天边有乌云席卷而来,街上又是狂风大作,大雨马上就要来了,越发显得压抑。 晚饭,排风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了碗筷。太君早就注意到她这两天的异样表现,众人散去后,她独留下排风,又拉着她要去偏厅叙话。 “太君。”排风进门时,太君已经端坐于堂前。 排风自然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太君,不等她开口便先把降龙木可破解天门阵之事道了出来。 “此事后议。”太君听后的反应出乎排风的意料,降龙木的事情难道不是当下最紧急的吗?六老爷命在旦夕,排风以为太君纵使看穿她心事,也会先关心天门阵的事的。 “太君?” 太君摆摆手,“降龙木的事我早已知晓,宗保和排风八妹已经在赶去穆柯寨的路上了。” “太君如何得知降龙木可破解天门阵?”还有宗保,八妹,杨排风,什么时候走的?晚饭的时候浑浑噩噩,连桌上少了三个人都未曾发觉。 “天门阵很早就初现端倪了,寇丞相跟我提过降龙木的事,碍于是他人之物一直没有去求取,没想到天门阵练成之后的威力这么大,一出世便弄得我军差点全军覆灭,现在也是迫于无奈。” “太君……” “眼下,丫头你的事才是亟待解决的,从你进天波府我就看出你心里有事,我总觉得你和我们杨家有很深的缘分,你应该不只是宗保同窗那么简单吧!” “太君……”排风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辽人身份告知。不同于杨排风,当时是被她真诚所感动,同辈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她对杨排风又没有什么顾忌,大不了鱼死网破,杨排风没有一点介意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可是太君不一样,排风心里敬她爱她,她害怕,哪怕太君只有一丝丝的介怀她也害怕,她怕自己的身份让太君和自己的关系变得不亲不近,她怕太君不再拿她当亲人。 “丫头,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老身我虽然年纪大了,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我……” 僵持了许久,排风不停地在心里作着斗争,看来今天不说清楚是没个结果了。 半晌,太君又道:“老身是拿你当亲近之人才会这么要求你的,你说,亲人之间哪有什么秘密呢?” 排风有些松动了,太君都这么说了,难道要辜负她一番良苦用心。 “也罢,你不愿意说,老身也不能强求,不过丫头啊,我是真心拿你当我杨家自己人的。” 她和太君不过两面的缘分,这样的优待,是多大的荣幸和福分。 “太君,我说。” 太君本来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又坐了回去,欣慰地点点头,“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排风便索性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辽人身份还有在庞太师府里的那些经历全都说了出来。 …… 太君听完,沉默了良久。辽人?她也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事,可能又会是一场通敌卖国的风波。 排风见太君迟迟没有发话。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杨排风坦然接受是因为少年意气,不管不顾的真心,想不了那么多。太君的任何一个决定却都关系着天波府的安危,不可能单凭自己的意愿行事,凡事得顾全大局。 排风突然跪了下去,“明镜不想给天波府造成什么麻烦,太君待我如亲人,明镜已经很是感激,不敢奢望更多。” 说着就准备离府,太君连忙留住她脚步,“老身可没说要赶你出府。丫头你能与我坦诚相见,我觉得很高兴,我们天波府不是什么大权贵之家,但是我看的出来你很喜欢这里,你亲近我们,老身才会把你当自己人的。”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排风激动得一把扑进太君的怀里,原来是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那么留恋天波府,一举一动,早就被太君看在了眼里。 七娘杜金娥 太君慈爱地拍着排 分卷阅读16 风后背。 这大概就是天意注定,就算她换了身份,不再是杨排风,也和杨家能扯上斩不断的缘分。 “太君的情义,明镜会铭记于心。”排风眼神坚定,她展开笑颜,“天波府有老太君这样明事理的长辈,我相信六老爷在前线肯定能逢凶化吉。” 她接着又道:“不过明镜到底是辽人,不能与天波府来往太过密切,以免被人抓到把柄,还请太君谅解。” “你是个好孩子。”太君也笑得眉眼弯弯。 排风刚说完,心里暖暖的,一抬头却正正瞥见老令公的排位,皓南的话言犹在耳,想到他的那些凿凿之言,排风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几分,胸中只觉郁结不止。 “怎么了?”太君见她突然无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排风垂下眼,又暗暗纠结了一会儿。索性心一狠,她明白自己的性子,心里容不得一点事情,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这事情得不到答案肯定没办法安心离开天波府,下次再见,她也不想再被皓南对得哑口无言。 “太君,明镜有一事在心,如鲠在喉,不知能不能请太君替我解疑?” “何事?”太君发觉她神色间的变化,有了不好的预感。 排风背过身,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当面和太君讨论这种有些忤逆长辈的问题,心里难免发虚。 “太君既然知道降龙木是天门阵的克星,那太君可知道这炼阵的是何人?” 提到天门阵,太君也严肃了几分,忙问,“丫头,你知道?” 排风又转身直面太君,郑重地点了点头,“太君不因为我是辽人而介怀,明镜十分感动。明镜很庆幸太君有识人之能,我和太君不过两面缘分,太君便如此信任明镜,这不止是天意,我知道也是太君偏爱……只是,一般的辽人对宋人,就不像太君对我这般和善了,他们不愿议和,一心挑起战争,弄得民不聊生,居心叵测,这天门阵说是出自妖人之手一点也没错。”排风明白自己话里话外所指之人皆是皓南,这么说,其实一点也没有错怪他。 太君眼中更是疑窦重重。 排风转了话锋又道:“我虽是辽人,却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牺牲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不管是哪国人,都是不应该。然而这炼阵之人,虽然可恶,背后却也有原因。” “这么说,丫头你认识炼阵的人?” 排风道:“不知道太君还记不记得老令公是因为什么效忠于宋室的?” 太君突增了警觉。 “太君和老令公亲眼见证了大宋开国,对北汉刘氏想来也是十分熟悉的吧?” 太君还处在震惊中,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北汉末帝刘继元,可是太君与老令公先主?” 太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些前尘旧事,不提也罢。” 排风继续问道:“北汉已灭,但太君知不知道北汉还有遗孤在世。”她这样,倒有些咄咄逼人了。 太君仍旧无言。 “北汉遗孤刘皓南,便是这天门阵炼阵之人。” 此言一出,如阵阵惊雷,太君不敢置信地惊坐回椅子上,颤巍巍握着她的龙头拐杖,“你说,北汉少主是天门阵炼阵的妖道?” 排风突然跪在她面前,“明镜无意于责问老令公什么,只是这事情的祸根起源于此,明镜希望天波府和北汉少主人的恩怨能得到化解。没有他的助力,辽国想要灭大宋就没那么容易。” 太君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排风,心中也是百转千回,“这事情与你无关。老身也明白你是好意。” “太君。” “当年的事,的确复杂。那北汉末帝刘继元暴虐无道,百姓苦不堪言,导致国家走上穷途末路,眼看就要灭国。老令公看不下去他刘氏的□□,才会转投了宋室明君,帮助大宋开国,才有了如今天波府精忠报国的美誉,我杨家代代忠良,但是……” 她沉默了半晌,不断摇头叹气,“说是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其实,老身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杨家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大宋,却是独独亏欠了北汉刘氏,不管怎么说,背弃先主人是一大耻。如今,宋室已历了三代,那北汉也早被世人遗忘于茫茫历史中,再要追究,也没人来替他们讨个公道。刘氏江山既灭,杨家也得继续向前走,只是老身实在不知,他刘氏竟然还有后人在世上,如今与我杨家为敌,刚出手便是全军覆没的局面,六郎如今也被困在阵中不知生死,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她说的痛心疾首,排风从来不知道杨家的过往,如果不是皓南提起,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太君心里埋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么说,皓南说的都是真的。”排风喃喃。原来他做的所有事情真的都是有原因的,杨家对不起他们北汉,他才会效忠宋室的敌国大辽,处处和杨家作对,和宋室作对。否则,他一个汉人又怎么会和契丹人为伍呢? 排风想起自己在地下石城看到的一切,皓南他在孩童时便经历山河破碎,国家灭亡 分卷阅读17 ,又痛失父王母后以及所有的亲人的苦,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不知归处,掉落悬崖险些丧命又遇到折磨了他整个孩提时代的恶魔伯父。 如果,这一切换到自己身上,她能撑到脱离魔掌的一天吗?在这样的绝境下,他还能精通玄门斗术,全知全能,那么坚定的复国决心,宏图斗志,以辽国的基业,宋室的基业为棋子,只为光复故国……排风突然对皓南生出了一丝敬佩。 不论是非,不论对错,皓南这一生未免过得太艰难了一些,也太壮烈了些。 “太君,若是来日你见到那炼阵的北汉少主人,能不能对他手下留情?” 太君道:“若是有机会,老身希望见他一面,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 排风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如果前世也能这样挑明了皓南和杨家的恩怨,她和他还至于经历那么多波折都无法圆满吗? “可是,六老爷还被困于阵中,宋军又因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人,太君你不怪他心狠手辣,堕入魔道吗?” 太君叹了口气,“他一个亡国的遗孤,我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宋辽交战,沙场牺牲的性命本来也不该归咎到他一个人的头上,若不是萧太后一心争夺大宋疆土,他又哪来的机会施展他的才华,又怎么会炼出天门阵这样的妖阵呢。而且,不管怎样,老身和令公都该称他一声少主人。” “太君,你真的?……”排风眼中已有水光潋滟,她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对不起太君和天波府。 太君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君听得出来,你为他说话,想来对他也是有几分情义在的吧?你放心,太君不会让你夹在中间为难,该报的仇,该还的恩,其实挑明了也没什么。爱恨分明才是杨家子孙应该有的,该我们承担的我绝对不会临阵退缩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原来那些藏了许久不敢与人言说的秘密,到头来不过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太君不愧为见多了世面的长辈,一经她点拨,排风觉得自己心中的难处完全不算什么事儿了。 排风郑重地拜过了老令公的排位,又给太君磕了三个响头,前世今生,只有太君的恩情,她无以为报。 当即决定回辽国找寻身世之谜,收拾行装时,天波府的人都已入眠了,排风拜别了老太君,太君见她去意已决,也就没有多做挽留,排风应承太君,有机会一定带皓南来天波府,见见太君。 不管是太君,还是排风,都十分想要化解这一场恩怨,就是不知道皓南,他那么坚定地要复国,会不会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压根就不接受太君的道歉呢? 出大门时,排风撞见一位黄衣的年轻女子,排风估摸了下,大概三十上下。在天波府一众女眷中,年龄应在郡主之下又要长八妹和排风许多。 说到这个,排风才想起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明镜看上去是要比自己小很多岁的,自己投阵时已经二十五六了,而明镜正值豆蔻,算起来,还从老天那里白白多得了十多年的时光。 眼前的妇人,当明镜的娘怕是正好。 …… 两个人撞了个满怀,排风连声道歉,那妇人倒没什么介意,还扶了排风一把。 “多谢。”排风站定,对上了她的目光,那妇人却有些诧异,“明镜公主?你怎么会出现在天波府?” 嗯? 明镜故人? 排风按心中猜想疑惑道:“杨七娘杜金娥?” “是我。看来你还没有忘了我。” 排风不过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能猜中,这两天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其他夫人都在,独独缺了一个七娘,这么晚了匆匆回府又是这副打扮的,八九不离十是杨七娘。 然而她怎么会认识明镜? 再遇皓南 …… “原来是故人。” 七娘笑得温婉,“看来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还以为自辽国一别,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天波府?” 辽国?原来明镜和七娘是在辽国认识的。 排风不想暴露自己并不是明镜,便匆匆敷衍了一句,“还有急事,来日再叙。” 七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中是止不住的困惑,明镜公主究竟为什么会来天波府? 排风走得很急,直到完全离开了七娘的视线,她才靠着墙拼命喘气,可以用惊魂未定四个字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 杨七娘,杨七娘,怎么会和明镜扯上关系呢?她突然一滞,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梅花簪,四瓣梅花簪,七娘头上戴的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可以肯定是和明镜有关。 她找了客店歇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去往国子监,当时走得急,除了干粮和衣物,明镜的其他东西她一点也没带走,任它们在国子监里积灰。 此时正是早课十分,明镜是□□进去的,门口的老头死活不让她进,没办法。 里面传来了朗朗读书 分卷阅读18 声,除了扫地的大妈,偌大的国子监里再见不到一个人,排风就畅通无阻地摸到了自己曾经的房间。 上锁了。 …… 砸吗?那不跟做贼一样?她在门前转了很久,最后被一声熟悉的叫喊吓得心一惊。 “明镜?”那人又走近了几分,排风早已看清他不就是自己在国子监唯一认识的朋友平荆吗? 还好。 平荆脸上的震惊一直没有下去过,“你。你是个女子?” 排风耸耸肩,“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平荆张大嘴巴饶着排风转了好几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仍掩不住震惊之情。 “你好可爱啊,我张平荆读了这么多年书,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同窗近三载。” “明镜你骗得我好苦,难怪那天还跟夫子打什么哑谜。” “抱歉。”排风淡淡回道,他这个反应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 “回来干嘛?”平荆又问。 排风用眼神指了指门上的锁,平荆了悟。 “拿东西是吧?那你可得好好跟我说声谢谢了。”说着又想拉排风的手就走,看她这副打扮马上缩了回来,“跟我走吧。” 排风跟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他变魔术一样把明镜的遗物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桌子上,几幅画,几支钗环,还有些衣物,明镜也不是什么一般的大家闺秀,一心都扑在作画上了,身外之物少的可怜。 排风一眼看中了那四瓣梅花簪,一模一样。还有,她确定自己在明镜的画里见过七娘的画像,当时只是一瞥,没有十分上心,毕竟现在的七娘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七娘。天波府门口一遇,又让她突然回忆起曾经在明镜的画中看到过和七娘同样的画像。 排风没有从那些东西里找到那幅画,但是她已经可以万分确定,明镜和七娘杜金娥有很深的关系,而且七娘对于明镜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不然也不会又是收集和她有的相同的梅花簪,又是作画收藏。 有了这个结论,排风只拿了那四瓣梅花簪,别过平荆,再次踏上了回辽国的路,这一次,除了寻找明镜的身世,她还想找到皓南,劝说他一定来天波府见见老太君。 这场恩怨早化解早好。 排风离开汴京的时候,又去那个兵器铺子打了一根烧火棍,那店家问她怎么这么短时间内又来打兵器的时候,排风在心里把庞太师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把自己迷晕送去皇宫,她也不会丢了她刚刚才打好的烧火棍。 这日,排风已经离了汴京城,三月末阳光正好,天气也不冷不热,她用烧火棍做了个简易的鱼叉,汴京城外的小河里鱼儿还是多的。 只是这水未免太清澈了些,排风怎么叉都叉不中一条鱼,那些鱼狡猾得很,明明看中的时候还一动不动在那里呆呆的,鱼叉一碰到水就迅速游走……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有鱼上了排风的鱼叉,她正开心有烤鱼吃了,却见本就不深的小河突起了一阵波澜,不像是风吹,倒是什么内功高手的作品。 排风往岸上看了看,只见一袭白衣飘飘,清俊贵气的皓南背着手睥睨天下一般一瞬不瞬地往自己这边看着。 “皓南。”排风难掩内心的喜悦,又不想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故作镇定地跃上了岸,往他身边五步以外才站定。 排风正想开口,皓南却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 排风挑了挑眉,“按你的掐算,我应该在何处?” 皓南却答非所问,“看来宋国的皇帝并不是很喜欢你。” 排风品出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你知道我被庞太师送进皇宫?还是说,这压根就是你和他一起密谋的奸计?” 意识到这个问题,排风的心情一下子阴沉了好几分,原来在皓南的眼里,现在的自己和工具、棋子没什么分别。 皓南笑了笑,“为了大业,牺牲个人幸福又算得了什么?” 排风听他这么说,怒火更盛,“耶律皓南,如果你认为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牺牲的话,那我认为你这江山拿下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到时候你的妻子,你的子子孙孙不都会沦为你政治报负的工具吗?若今天是你的女儿被送到那狗皇帝的身边,你会有一丝恻隐之心吗?” 皓南知她说的是气话,并不十分在意,反而悠闲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半天才带着几分调笑回她,“你想当我女儿,我还嫌你年纪大些了呢。” 排风白了他一眼,不再与他搭话,也没有马上离开这里,那样不显得自己没理吗?明明是自己先来的,他一来自己就走,凭什么? 她看也懒得看皓南一眼,自己做自己的事,捡柴,生火,烤鱼。 本来还计划着劝说皓南去天波府,没想到一见面他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自己气得够呛,她还真是低估了他那张嘴点火的本事。 皓南也好整以暇,悠闲地找了块平坦地坐下了,那副模样,说是把这里当成了金銮宝殿那般端庄贵气都说得过去。 分卷阅读19 对峙了半天,皓南忍不住先开了口,“不知公主是要回辽国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排风刚想回一句关你屁事,想了想又闭了嘴,又过了半天,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她也想通了些,这么和皓南对峙下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她的目的又不是和他打几句嘴炮过瘾的。 便戏谑着回皓南道:“丞相大人不是算无遗策吗?怎么,这么点小小的事情你都算不出来?” 皓南早就摸清了,排风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倒是十分有趣,他生平见过的敢和自己对着干的人不多,女孩子就更少。 “你不是十分拥护宋室的吗?怎么现在又一口一个狗皇帝呢?” 排风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在意这么小的细节,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还真问到点儿上了。 “杨家是杨家,狗皇帝是狗皇帝。你在女主手下效命,也没见你有和契丹人同化的打算啊,你到底还是和汉人不是。”排风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和他说的有什么联系,她就是很想把这话说出来。 “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 排风冷哼,“那比起丞相大人来还差得远呢。对了,你不去实现你的复国大业,从临潢这么大老远的又赶来汴京做什么?丞相大人难道不知道,因为你陷害杨家通敌,目前正处于被全城通缉的状态吗?” “那些酒囊饭袋,我还不放在眼里。” “降龙木?”排风试探着对上皓南的目光,六煞天门阵是皓南不久前炼成的,也就是说自己被他们设计送进皇宫的同时,皓南已经从汴京赶回了临潢府,困六老爷于阵中,搞得宋军全军覆没,又这么快赶来了汴京,如果不是为了截天门阵克星降龙木,排风还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皓南脸上终于有了些其他的表情,他挑了挑眉,“公主看来并没有皓南想象得那么蠢。” 排风开始吃鱼,一边不忘恶狠狠瞪着皓南,他随时随地,也太过得意了些。 一想到自己是被皓南设计进献给好色皇帝的,排风就气不打一处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皓南…… 吃完鱼,她又拿起烧火棍去河里继续叉鱼,一泄胸中那口憋屈气。 皓南会错了她的意,以为这公主胃口大,一条鱼不足以果腹,他到底贵为一国丞相,不至于和个小丫头置气,便用内功帮她炸晕了半条河的鱼。 排风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她很快反应过来皓南是何用意,倒也没有生气。 反而是皓南,发现自己好心做坏事,让人家姑娘湿了一身,尴尬得无所适从,想道歉又说不出口,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排风心中突然生了一计,她对皓南把自己进献给狗皇帝的事耿耿于怀,决计要报复他一番。 不久,汴京城的菜市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清新俊逸,难掩贵气。女的花颜月貌、娇小可人,两人像是从哪个金銮玉殿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与这嘈杂的菜市格格不入。 这两人便是刚刚还在河边斗嘴的皓南和排风。 排风一脸得意,她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整整三大盆河鱼,全都新鲜得跟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一样,还很有活力地蹦哒着,皓南却一脸无奈,他被排风硬拉着来到这里,说是河鱼都被炸晕了也是浪费,不如到这里来叫卖还能赚些回辽国的盘缠。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心一软被她说服来这里的,他一个堂堂的北汉皇孙,辽国丞相,萧太后亲封的萨黑龙巫上师,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做卖鱼这种粗鄙之事呢? 排风却是如鱼得水,菜市她混得很熟,当然也知道怎么跟那些大妈大爷打交道,毕竟前世,她可是天波府的烧火丫头啊。 于是她扯着嗓子大声叫卖起来。 “河鱼,河鱼,新鲜的河鱼。” 皓南无奈地叹了口气,站在排风身边十分不自在。 危机 “大婶,买鱼吗?刚打捞上来的新鲜河鱼。”排风积极招揽顾客,皓南抱着双臂默默看着。 那大婶仿佛没有听见排风的招揽,反而直勾勾地盯着皓南,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皓南有些尴尬,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有些不悦地遮了自己半张脸。 排风察觉他这异样,心中得意,让堂堂的国师大人吃瘪,比戏弄狗皇帝都快乐。 那大婶也笑了起来,略过排风问皓南,“公子,你这河鱼怎么卖啊?” 皓南仅露出一双眼,奈何那大婶偏偏不依不饶就要他发话,只好收了折扇,那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风流,分明是儒雅谦和,一派书生气的公子,却偏偏要应付这种尽显市井气的问题。 他看向排风,用眼神示意,征求她的意见。 排风便伸出两个手指,大婶问,“两文一条?”排风摇了摇食指,“两文三条。”大婶眼里立马放出精光,“这么便宜,给我来六条。” 排风便十分麻利地把鱼装进了大婶的菜篮子,大婶付完 分卷阅读20 钱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皓南好几眼才勉强走开。 排风看着皓南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忘调笑,“原来美男计竟是如此管用。” 皓南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不是要赚盘缠吗?你这么卖能赚几个钱?” 排风耸耸肩,“反正不是我的劳动成果,我一点也不觉得亏,赚一文也是赚。” 炸鱼,排风的思绪飞得更远了,要是身边时时有皓南这样的高手,一道内功就是半条河的鱼,零成本的买卖,天天这样白捡便宜,那成为富豪岂不是指日可待? 皓南拿她完全没有办法。这指点江山,拿捏着辽宋两国命运的国师大人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说出去可能没人信。 这时又是一位年龄更大些的老奶奶光顾了她们的小摊子,“小姑娘,听说你这里的鱼很便宜啊。” 排风看她上了年纪,腿脚还有些不便,胸中那股子敬老慈幼的怜恤之情腾地冒了出来,“是啊奶奶,只要一文钱,就能买三条呢。” 老奶奶也满意地要了三条,排风装好鱼,把她的钱也偷偷塞了回去。 这些小动作自然被皓南尽收眼底,他一边敲打折扇,一边叙闲话似的悠悠道:“你还真是爱心泛滥,不愧是杨家的忠实拥护者,假仁善真白痴的行事风格尽得真传。” 排风瞪了他一眼,也抱拳好整以暇地想听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皓南便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可能存在破坏市场秩序的风险?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闯入者,你的鱼价格又这么低,让其他以此为生的鱼贩怎么办?还有,她们今天买到了你便宜又新鲜的鱼,明天买不到了又该怎么办?如果不能保证长久的利益,就不要让人家看见希望。” 排风怔愣了好久,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这并不符合她一贯以来的认知。她从小到大,长辈们都是教导她要锄强扶弱,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对于弱小的人能帮就帮,不要吝惜自己拥有的…… 自己也奉为圭臬,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从来只管付出善意,但是却没有想过这些善意付出以后的后果,她没有想过,也许,帮助了这个人会给另外的人造成困扰,也没有想过她的帮助只是一时,并不能让人从根本上走出困境…… 排风低着头,半天没再言语。 皓南想不到她会天真至此,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接受半天,不过,他似乎也有点理解,她为什么总是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了,她们这些所谓接受正统教育的人,肯定看不上他这样的“大魔头”。 他会意一笑,心中却净是不屑,这世上总是有这么多迂腐的蠢材。 “杨家的人没你想得那么不堪。”排风辩驳着,迅速调整回状态,料理了一下那些鱼,脸上堆满了挤出来的勉强笑意,又对皓南道:“不过,丞相大人教诲得是,小女子一定铭记于心。” 说完脸色迅速沉了下去,一脸冷漠,皓南知道她又在跟自己置气了,两个人相处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了好几分。 皓南说得确实没错,那些人听闻有便宜又新鲜的鱼,趋之若鹜,他们的小摊子面前很快聚满了要买鱼的人,门庭若市,和那些无人问津的鱼摊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皓南的话这么快得到映证,排风心虚更甚。有人问她价格,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大胆地掰了回去,伸出三个手指,“三文一条。”皓南得意地挑了挑眉,她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论断了吗?还不算太蠢。 那些人一听这价格和其他人的没什么两样,散了一大半,留下一些三姑六婶,一个个眼睛全往皓南那里瞟,排风这回倒是有些护夫心切的心理了,她展开双臂挡住了皓南。 “你们,买鱼就买鱼,盯着我家公子作甚?”皓南诧异,他什么时候又成她家公子了?他可从没拿她当丫头使唤过,也不敢拿她当丫头。 “什么公子,我看分明是你家相公吧!瞧这护犊子的劲儿,我们又不会吃了他,你那么护着干嘛。” 这风尘味十足的话是怎么从这些平常看起来循规蹈矩的大妈大婶的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说她们太久没见过皓南这么好看的男人,这会儿通通显露出本性了? 皓南也不多言,把排风拉回了身后护着,反客为主,折扇一开一挥一甩,水便泼了一地,那些大妈们连忙退开好远避水,知道皓南这是在赶人,没好气地也散了。 今天这遭算是白跑一趟,排风叹了口气,抬头正对上皓南的视线,竟然红了耳根。刚刚那些大妈说他俩是郎才女貌的天生一对,还说皓南分明是她的夫君…… 她们两个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像夫妇吗?皓南知道她在想什么,少女怀春嘛,见怪不怪,对他生出绮丽心思的女子他见得多了。 可是,这种陌生的暧昧感自己也是第一次体会,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心动?也不过如此嘛! 两个人各怀心思,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皓南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人都被得罪光了,这些河鱼你打算怎么办?” 还以为可以 分卷阅读21 赚个盆钵满盈,到头来只卖出去九条,其中三条还是白送的。 排风并不气馁,她的本意只为报复皓南,不是真的要赚钱。 正合计着,突然对上了斜对面那个一直看着这边杀气腾腾的鱼贩大叔的眼神。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排风把她那三盆河鱼以几乎零利润的价格转给了那位卖鱼大叔,对方很高兴,她也不算亏本,简直是双赢的买卖。 鱼交付出去后,排风便无所顾忌、自然而然地拉上了皓南的手,一路飞奔出了菜市,在更热闹的大街停下。 一路上吸引了许多路人的注意,皓南他一身白衣若仙,气度不凡,神采翩翩,汴京城里纵使有许多大家公子,又何时出过一个皓南这样的人物呢?他不常在汴京城行走,又不喜人前招摇,实在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这一路走来,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了,众人自动让在两边,一条大路畅通无阻,王公贵族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皓南诧异却又不甚在意,世人对皮囊之美的向往还真是亘古不变。这么想着,心里多了几分不屑。 排风紧握着他的手,使得皓南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奇怪的是,一向不喜人亲近,人前总是一副淡漠疏离模样的他,对排风的接触竟然一点也不拒绝……不是已经在心里把她定义成和世人无异的蠢材了吗? 排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样,她一直想要弥补一个遗憾,大烧鸡的遗憾。 前世,两人被困在一线天的时候,排风就许诺皓南,若是可以爬上悬崖,就请他吃汴京城的大烧鸡,那个时候因为诸多恩怨纠葛,她们脱困就是缘尽的时候,两个立场不同的人,如果不是一场阴差阳错的事故使他们不得不一起相处,根本不可能有化解仇恨结缘的可能。 现在,这个辽国公主的身份倒是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 排风掂了掂自己的钱包,刚刚的鱼虽然是以极低价格卖出去的,好在数量够多,还是赚到了一些钱的。 她选了一个二楼的靠窗位置,向掌柜付了些银钱后,跟他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便随着他去了楼下后厨,留皓南一个人在那里喝茶、欣赏风景、等排风。 这种不用自己筹谋的感觉竟然还有些轻松畅快,皓南索性什么也不想,彻底放松身心,等着排风,虽然他早就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一盅茶喝完,排风终于现了身,她手里端着菜,身后也跟着好几个奉菜的小二,一波人陆续从楼梯窜出了头。 菜很快上齐了。水煮鱼、糖醋鱼、红烧鱼、酸菜鱼、鲫鱼豆腐汤、清蒸鲫鱼、鱼香茄子、烟熏鱼、西湖醋鱼、熘鱼片,还有一整只大烧鸡作为主菜摆在中间。 全鱼宴吗? 排风送走了那些帮忙的店家小二,又跟掌柜要了壶酒,这才坐下。 邀功一样对皓南道:“都是我亲手做的,早就期望这一天了,尝尝吧。” 皓南不知道她说的这一天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身上的谜团本来就多,要探究也不在于眼下的一天两天。 有时候出其不意,反而有趣。 皓南不想辜负她美意,便无暇多想,拈起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排风一边期待着他的评价,一边替他斟满了酒。 杀手 皓南放下筷子,看着排风那一脸期待的表情,不禁扬起嘴角笑了笑,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我不善饮酒,也不喜饮酒。” “行走江湖的,不会喝酒是什么道理?” 皓南道:“喝酒误事,而且我身居庙堂,不在江湖,自然要按规矩办事。不过,你盛情难却的话,我还是可以喝一点的。”说着端起酒杯欲饮。 排风按下他的手,“喝酒是其次,菜呢,菜呢,我做的菜合胃口吗?” 皓南斟酌半天,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排风以为他又要批驳自己一番,皓南却淡笑着道:“入口鲜嫩,滋味甚美,只是比起我们北汉的宫廷御厨还差了些。” 排风展开笑颜,她知道他嘴里肯定不会全是好话,有前半句就够了,她也没那么远大志向要和人家宫廷御厨比。 得了夸赞,虽然是她自以为的,排风还是积极地给皓南布菜,她知道,她们能这样相处的时光并不多,多一分钟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排风今天异常高兴,她咕噜咕噜灌了自己许多酒,一个人把那整壶酒都喝下了肚。皓南正细嚼慢咽地品尝她做的鱼,突然就看见她一头醉倒在饭桌上。 这个丫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心思单纯得可以,明明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还敢无所戒备地在自己面前醉酒。 皓南扶额。 此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华灯初上,汴京城进入了夜市,作为政治中心,天子脚下的中央都城,汴京城的夜市是闻名遐迩的,最是繁华。 有的摊贩甚至白天不出来,专门选择夜市经营,皓南看了一眼外面的万家灯火,亮如白昼,人声开始嘈杂起来,烟火气、市 分卷阅读22 井气十足,若是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小家,就这么平凡地生活下去,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他饮完最后一口清茶,见排风睡得正香,思索着要用什么办法叫醒她。 想来想去都是于理不合,便起了玩闹心思,捏着她的鼻子,排风终于被憋醒,皱眉挥开了那只作乱的手。 皓南道:“这里可不是客店卧房。” 排风仍旧醉得像一滩烂泥,没办法,皓南只好打横抱起她,无所谓其他客人的目光,欲把排风抱到河岸边吹吹风,灌些醒酒汤,再找家客店安顿吧。 排风吹了点风,突然惊醒,跟诈尸一样,皓南连忙放下她,排风有些尴尬,立马拉开几步距离,“抱歉,失态了,让丞相大人见笑。” 她敢醉成那样,这会儿倒是满嘴客套话。 刚说完,酒劲又上头了,排风软绵绵地倒在皓南肩上,顺势扑进他怀里,双手也紧紧地箍住了皓南。 是天黑好干坏事吗?这夜色下也不知藏着多少杀人放火的勾当,这话是没错的,皓南还没料理好排风这个棘手的问题,夜色中突然窜出了几个持刀蒙面的黑衣人,一看就是来要他们中谁的性命的。 皓南警惕起来,他把排风转了个圈,左手把她紧紧地护在怀里,右手打开折扇准备御敌。 那几个人没有马上冲过来砍人,为首的道:“耶律大人,还请交出你怀中那个女子,我们大人对你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也是好笑,都看见人家姑娘在他怀里了,还敢要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皓南已经猜出他们的主人是谁了,庞太师,献妃的计谋没有得逞,看来是对排风起了杀心。 这么几个人,皓南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冷哼道:“想从我手里抢人,不自量力。” “既然耶律大人不肯交人,那就别怪兄弟们的刀剑不长眼了。”说着挥刀冲向皓南,皓南不甚在意地连看都懒得看,转了个身,折扇飞出,在那几个人脖子上划了一圈,只是眨眼的时间,折扇又回到他的手上,扇端已由白转红,人亦倒下。 皓南收好折扇,带着排风去了人多的市集,庞太师绝对不止派了这么几个人,他应该清楚自己和排风在一起,也自然清楚自己对付他的那些杀手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夜市里摩肩接踵,皓南紧紧揽着排风的腰,庞太师的目标是她,皓南不敢有半分松懈。 杀手也掩在人群里,这一拨比刚刚那一拨聪明些,做了便衣打扮,让人无法一眼辨别,可能一不注意就是一把暗刀子。 但眼神是无法骗人的,皓南很快识别出几个伪装的杀手,他身手极快,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身法,几个穿梭间,盈盈人群中突然倒下几个人,全都是脖颈间一道血痕,死得十分猝不及防。 人群突然乱了起来,尖叫声不断,好多人作鸟兽状惊恐地四散开,剩下的无疑都是皓南的目标。 皓南以一敌十几个杀手,他只以折扇对敌,那些人却纷纷拿出了大砍刀。 这种情况,在江湖上简直闻所未闻,然而这里并不是江湖,权力的斗争,是不死不休的。 皓南仍旧左手抱排风,右手持扇,嘴角一抹不屑的讥笑,眼神中尽是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折扇飞向了为首的人,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领头老大突然倒地,身下有汩汩鲜血冒出。 他们知道皓南是个厉害的角色,试探着也不敢上前了,有人丢了砍刀想近身对敌,皓南化解了来人一掌,看对方没拿武器,便将折扇往空中一抛,徒手接招,又是两个来回后,皓南朝那人心口狠狠拍了一掌,一口鲜血噗地朝他喷过来,皓南转身避开,正好接住了落下的折扇,悠悠扇了几下,那扇面早已被鲜血染红,这种厮杀中泰然自若的割裂感让皓南看上去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深不可测,杀手们再不敢接近半分。 对峙了好半晌,有人又开始试着接近皓南,反正拿不下排风的人头,回去也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 他们摸清了皓南的性子,对战中还保持着君子风度,不肯占对手一点便宜。那把折扇在,肯定眨眼就能要人命,没有武器说不定还能跟他过几招,杀手们纷纷放下大砍刀,一窝蜂朝皓南扑了上来,皓南圈在排风腰间的手紧了紧,带着她往后滑行了大段距离,他知道那些杀手打的什么主意,偏偏不让他们得逞,这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那些人被他耍得团团转,追出了老远,这会儿手里连武器都没了。 不知皓南意欲何为,面面相觑,在心里暗骂自己竟然那么轻易上了他的当。 皓南把他们引出老远后,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刚才的河岸边,他足尖一点,踩在某个看不顺眼的杀手肩上,得意笑道:“这么蠢,还敢出来当杀手。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连小姑娘都不放过,真是习武之人的一大耻辱。庞太师看来眼神不太好,你们回去告诉他,有我耶律皓南在,别想动什么歪心思。我手上沾的鲜血已经够多了,不缺你们几个的。” 那些人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说动了,这话分明是在挑衅 分卷阅读23 ,最先发作的就是被他踩肩那个,他想抓皓南的脚,皓南却先他一步跃上了另外人的肩,这么飞来飞去,整得那一堆人一团乱。 皓南笑得更得意,他其实并不喜欢杀人,只是总有人喜欢找死。便落了地,又是以一敌十,他也没有再用折扇,身若惊鸿在那些人中穿梭对敌,他的招式很漂亮,不失君子之风,又有力道又有气势,那些人没有占到他一分便宜。 不久,排风也被那一片哀嚎声惊醒,睁眼只见地上倒了一大片死鱼,要么捂着脑袋,要么抱着腿哎哟哎哟喊疼,皓南正得意,前方又涌来了另一拨,怎么送死的人就这么多,活着不好吗? 排风对庞太师究竟有多大威胁?让他派来的杀手跟春天的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打也打不完。 皓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这时正好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抚琴之声,有人在船上弹奏,真是好雅兴,也是个好机会。 他抱着排风,抄水而去,利落地落在了船舷上,岸上的杀手没有他那么好的轻功,无法从这么远的岸边飞去船上,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船离去。 皓南朝船舱里面看了看,确实有人在抚琴,他只看见一个素衣公子的背影,正想客套几句,那人却停下抚琴的手,掀开帘子走出。 果然是个年轻的小公子,皓南见他气宇轩昂,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公子哥。 那人见了皓南,脸上堆满了善意的笑,“兄台好俊的身手,好厉害的轻功,我在船上不到一首曲子的功夫,你就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实在让人佩服啊。” 皓南道:“兄台客气了,多亏了你的船,我才逃脱那些死鱼的纠缠,不请自来地搭了兄台的顺风船,唐突了。” “何必跟我客气,见英雄好汉,是在下的荣幸,乐意之至。”他说完看了看皓南怀里的排风,“这位是尊夫人?” 皓南尴尬道:“小丫头,喝醉了酒。” 那人会意一笑,“我船上有解酒的梅子汤,请。” 说着便邀皓南排风二人进了船舱里面,皓南放开排风,让她靠坐着。 一番客套过后,皓南得知这人叫做李元旻,是个来自西夏的党项人。 小屋 排风是被铮铮琴音叫醒的。 她只记得自己昨日请皓南吃大烧鸡还亲手做了一桌全鱼宴,然后,喝了很多酒…… 然后呢?…… 她依稀只记得一个很温暖、很让人心安的怀抱…… 该不会,她昨天晚上醉酒之下和皓南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吧? 慌慌张张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还好,除了头有些疼,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完好无损,她竟也有些莫名的失落,疯了吗?如果是上一世,她死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也许是因为等了这么多年,她自己也没能发觉,自己对皓南的思念和爱意早已经深入骨髓。然而每次看见他又会止不住想起他和杨家那些恩怨。所以,排风总是在向皓南走近和与他拉开距离中不断地拉锯徘徊。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心理很可笑,让人难以理解。说到底,还是立场不同的问题。如果皓南能早日回头,早日放下复国执念,做一个心地善良的普通人,该有多好? …… 收起这些没用的想法,排风又打量了一圈自己身处的环境。 屋子里早有日光倾泻进来,排风知道,皓南此时肯定就在不远处,关于这一点,她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 小几上点着香,青烟缭绕,飘飘渺渺,清香淡淡的,冲进人鼻腔里却很是醒神,排风的头疼也随着熏香的作用有所缓解。 屋里的陈设看得出来很有讲究,这么雅致的品味,排风认识的人里面,除了皓南,再没有第二个人拥有。很明显,这屋子的主人正是皓南。 她下了榻,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片竹林掩映着的小竹屋,榻靠着窗,窗棱未合,吹进来的风带着竹林的清香,不燥不凉正正好,拂过耳边像是情人的低语那般柔和。窗台上有寒梅几枝,不时飘来一阵冷香,窗外是大片竹林,暮春时节,有小鸟叽叽喳喳叫着,愈发显得这里幽静怡人。 琴音再次响起,这是排风认识皓南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抚琴。 她虽不懂曲中意,但这悠长的调子,听得出来弹奏之人此时的心境必然十分自在,似乎全然不在乎什么乐理音律,只是信手一拨,便自有一番韵味。那些基本的乐理自然是不在话下的,早已烂熟于心。与旁人不同的是,他胸中藏着九州四海,睥睨天下,一切尽在掌握中。让人很轻易能品味出他乐曲中的自信与从容。 宛如一个老道的剑客,闭着眼也能将对手杀个片甲不留。 所以,曲调是快是慢,是急是缓都可以毫不在意了。 “你醒了?”皓南突然停了弹拨的动作,琴音也戛然而止。 排风刚踏出小屋,皓南几乎是同时作出了问候。看来,他一边抚琴一边对屋子里的动静也了熟 分卷阅读24 于心。 “这是什么地方?” 排风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确实是一片幽幽绿竹林,却不完全掩在深山中,皓南面对的地方就是四通八达的道路,可以随时通往外界,屋子背面,远远的是层层山峦,阳光便是由此而来。 皓南终于起了身,他面对排风,悠悠然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边回她,“你放心,这里离你的天波府不远,你想回去,我不会拦着。就怕……庞太师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排风终于想起昨晚那一场激烈的打斗,如果那些杀手真是庞太师派来的,那现在汴京城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危险重重。 其实排风在被庞太师安排进宫后,她就很清楚,自己那么不加掩饰地揭穿他通辽的行为,他肯定会对自己怀恨在心。如果那时肯乖乖合作,依他所言,配合辽人在真宗身边做贵妃接应,他可能就放过自己了,但是自己最终不仅没有成为真宗的妃子,还和杨家的人交往那么密切,从哪个方面说,自己对他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如果自己真是一心与他为敌,难保什么时候去真宗面前说几嘴他通辽的事,真宗对她本就有好感……再有,真宗信不信是其次,庞太师是确确实实在排风面前承认过通辽的事的…… 总之,这么大的隐患,就算是明镜辽国公主的身份,都保不住她这条命吧。 这么看来,同样是与之对着干,皓南对她真算是容忍的了。 见她半天没有发话,皓南便耐着性子,转变了态度,好言好语道:“公主放心,虽然进献一事的确有皓南的参与,公主就算不肯配合,皓南还不至于继续伙同庞太师要你性命。” 他还敢提进献的事? 排风一腔怒火正要发作,又生生压了下去,昨日的情况她已经想起了个大概,现在不是同他置气的时候。 而且,明明昨日拼尽全力护她周全的是他,太阳一出来,那点为数不多的温情这么快就都化作云烟消散了吗? 排风企图从他身上寻找到一点昨日那个抱着她与黑衣人拼杀的耶律皓南的影子。 皓南察觉到她向自己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有些莫名。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立马回嘴呛自己几句的吗? 没有等来排风的怒骂,他反而觉得不自在。 这时,从最左边的大路远处走来一个人和两匹马,黑衣男人,夺风骏马。 男人牵着马走向皓南,见有人走来,皓南的反应十分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就是应该此时来,应该来这么多。 “少主。”那人停下,谦恭地低下头见过了皓南,马也仍旧被他牵着,安静乖顺。一人两马都昭示着他们就是皓南所属之物。 排风见那牵马的年轻人一身汉人装束,嘴里也是一口流利的汴京话,应该是个地道的宋人无疑。 原来不止明镜是来大宋当内应的,皓南手底下在大宋办事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辽国派来大宋的探子只怕也是出乎排风的意料。 想到这一层,辽人如此计谋,让人心惊。大宋的将军总是自诩光明磊落,不屑于用这些背地里见不得光的手段,却难防对手无所顾忌,就好像皓南,为了炼阵,不惜弑师杀童,犯下无可挽回的罪孽。 排风终于出言讥讽道:“丞相大人在大宋埋的暗桩还真不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皓南来说,这只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对敌计谋而已。 “是吗?在我的认知里面,往往是急功近利,想要快速达到目的的人,才会不择手段,为了目标之事早日达成,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背弃道德,摒弃良知。” “妇人之仁。”皓南并没有被她这些言论激起什么情绪,只淡淡回着,排风的这些见地在他看来不过一些看得见摸不着的空中楼阁,假大空,说着好听,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 他才不会被这些可笑的东西束缚手脚,那样未免太过愚蠢了些。不过,要是对手个个将其奉为准则,看着他们被这些虚伪的东西处处掣肘,墨守成规,严正呆板,束手束脚的样子,倒是十分让人喜闻乐见。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好人,公主也请擦亮眼睛,莫要识人不清,错把皓南当成那恪守礼乐的君子。” “我相信你,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排风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让皓南彻底放弃了辩驳,他自甘堕落把自己往坏人那条路上定义,是排风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哪怕有一丝可能,排风都不希望皓南因为执念陷进去更深,她想把他拉回正轨,让他承认,他的那些做法的的确确是错了。 如果,连他自己都毫无转好的欲望,甘愿把自己往魔头的道路上引,那别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相信?”皓南也不知道是被她哪句话刺激到了,突然抬高了语调,“相信是什么?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相信?” 排风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又一次触到了他的雷点。 “如果,你真的那么可恶,为什么会无理由地从庞太师的手上救 分卷阅读25 下我?萧太后又没有一定要你保护我的周全,你明明也还有一丝恻隐之心的不是吗?” 皓南没有正面回她,只冷冷地道:“我不相信你的相信,也永远不会相信别人的相信。因为相信这两个字,本来就是谎话。” “还有,公主只怕是想错了,皓南忠人之事,既然效命女主,身为人臣,保护她的女儿是皓南分内之事,庞太师与皓南是有些合作,但是我耶律皓南到底还是辽国丞相,我想做什么,轮不到他一个通敌的太师来做决定,他要杀你是他的事,皓南从没起过那层心思。还有,我虽救了公主你,也请公主不要多作猜想,以免误人误己。” 这算是告诫自己与他要彻底划清界限,不要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期望对吗? 排风神色复杂地看了皓南好久,只觉得陌生极了。 自己对于他来说,和旁人没什么两样,要改变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排风心中凉意似波涛般一层一层汹涌着直袭入骨髓。 这一世,自己和皓南大概是没有缘分了吧? 重活一世,竟然连上一世都不如,不管怎么样,上一世她们虽然立场相对,但皓南心中的女子,从始至终都只有她杨排风一人。 可是现在,她连成为他心里那个唯一的女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排风心中已如死灰般沉寂,脸上也失了神采。就这么失魂落魄地抬脚欲走,不等皓南发话,那牵马的年轻人先抬手拦住了她。 随之吹了声哨,便有一只白色鸽子挥舞着翅膀从天空飞来,堪堪停在皓南肩上,皓南动作熟练地取下鸽子腿上的信函。 排风察觉到皓南看完信后向她投来的目光,知道这信必定与自己有关,只好转身以眼神询问皓南信中内容。 皓南被他这么看着,刚刚自己那一番言论出口,似乎是铁面无情了些,说不心虚是假的,便也有些躲闪,“无事,女主说她想公主你了,召公主早些回临潢。” 排风听说如此,也无回应,直接从那牵马少年手里夺过缰绳,利落上马,皓南便眼看着她一个人一骑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那牵马的少年只一抬头,也能看出自家主人眼中那难掩的失落。 各走各的路 皓南想起师父□□夷,自己和穆桂英同为他门下弟子,师父的对待却大为不同。 当初皓南下山,一方面是因为学成想早点入世施展一身才华,早日实现复国的理想。另一方面,让他至今想到都觉愤懑,同为师父门下弟子,穆桂英至今还在师父门下学艺,□□夷当初却妄断皓南心术不正…… 其实,师父的那一套紫薇术数,以皓南悟性,早就掌握了个精通,他不满师父对自己和同门师妹天差地别的态度,分明有失偏颇。 他只不过想要光复故国,凭什么妄断他心术不正。 因为这个原因,皓南觉得信任这回事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人们自己的固执己见而已,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信任,把别人的信任放在心上自然也很没有必要。 他不会没有理由地去信任任何人,也不需要别人无理由的信任。 所以,排风突然说相信他,他才会反应那么激烈,□□夷的偏见让他至今心里都有一根刺,对相信这两个字充满了不屑,也至今难以甘心被□□夷这样论断。 至于排风,走了也好,对于自己来说,她本来就只是萧太后派给的一个任务不是吗? 一个是辽国丞相,一个是辽国公主。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后续发展。 儿女私情只是牵绊,皓南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他光复北汉,替父母报仇雪恨的宏图大业。 他和排风本来就应该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但是,真是如此吗? 皓南强行压下心中这些他觉得多余且没有任何意义的想法,现在,他的目标应该是他的好师妹穆桂英以及她们穆柯寨里才有的天门阵克星——降龙木,他不想再出现任何差错。 排风快马扬鞭,一路骑出了汴京城,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追上来,看来庞太师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行踪,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那些杀手被皓南教训了一顿之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皓南手里的把柄比排风知道的那些威胁可大多了。 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她来到辽国的地界,反而觉得亲切,大概是明镜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吧。 关卡也过得顺畅,没人拦她。萧太后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么急召她回辽国,难不成是要追究她不肯配合当真宗妃子的事情吗?排风很清楚,进献这种事,没有萧太后的首肯,光凭皓南和庞太师,应该不敢擅自做主把她一个公主送进皇宫。 排风凭着记忆,试探着来到了临潢的政治中心,辽国王宫,现在,萧太后当政,王宫那些人似乎都是认得她的,迎门的宫女见到排风归来,先是一惊,然后欢喜着进宫上报去了。 排风很快就等来了萧 分卷阅读26 太后的隆重迎接,看这架势,她信中说想明镜了,似乎还有些令人信服。 排风只见一大队宫人簇拥着一个高贵妇人,那些人皆是辽人打扮,排风一瞬间有了一种异国他乡的幻觉,这里毕竟不是大宋,她难免觉得陌生。 那妇人装扮得很华丽,排风心中暗暗腹诽,她第一次正面近距离见萧太后,却觉得她这打扮浮夸得跟开屏孔雀一样。 山鸡精?然而在她身上又别有一番韵味,让人一眼便能知道她身份尊贵,区别于旁人,萧太后不愧为辽国一代女主,排风虽然第一眼见她这样腹诽,但她的一派帝王威压让人不自觉臣服于她。 “明镜,明镜,你终于回来了,母后的好女儿……”排风愣愣地被她一把拥进了怀里,还挺魔幻的,像是浮游在天外,做梦一样,想不到她杨排风从小失去双亲,从来没有感受过有父亲母亲是什么样子,这会儿竟然能得到辽国女主的母爱……上一世,她分明还是与自己对立的敌国统领来着…… 排风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糊涂了才会答应她去宋国,糊涂了才会允皓南的提议,还好自己平安归来,她说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明镜是她唯一的安慰,要排风现在好好待在辽国,哪里也不准去。 原来明镜还有姐妹,只不过走得早?那看来萧太后作为母亲还是挺难的,她要是知道眼下这个明镜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明镜了…… 排风有些唏嘘,听她说明镜的姐姐金陵公主走得早,按明镜的年岁来算,排风替代她时,明镜也才十四五岁,两个女儿,萧太后这不是连唯一的安慰都没有了吗? 萧太后一个劲儿的思女心切,排风心里是百转千回,一套叙话下来,排风还如坠云雾,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就被宫人带着回到了明镜自己的公主府。 如此奢华的建筑,只属于明镜一人,排风终于回过神来,脚步都惊得有些虚浮了,这条件也太过优越了些,看来萧太后对明镜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确确实实是很上心的。 进府时,天色已黑,排风归家,公主府里自然早就灯火通明了,主人回来了,府里一下子有了人气。宫人们脸上无不是溢于言表的欢欣雀跃。 刚踏进门,排风心里的震撼不减,未曾一点一点消化她所看见的一切,突然一阵奇怪的机杼之声入耳,公主府里似乎早就有人在倒腾什么大物什了? 排风怪异着看了看领她进门的小宫女,表示询问。 小宫女了然一笑,“公主不用惊慌,是玉书先生,她也正等你归家呢。” 玉书?先生? 这明显是个汉人的名字,排风心中疑窦丛生,拒绝了小宫女先沐浴更衣的提议,当即就决定去见见这个所谓的玉书先生。 声音是从面向她们最转角的房间传来的,那里的灯火也尤其亮,随着越走越近,排风突然反应过来,这种机器的声音,自己以前常在木匠铺子里听见过,难不成这个所谓的玉书先生是明镜从大宋请来的木匠? 刚进门,排风果然被一堆木屑吹了满头满脸,真是个特殊的欢迎方式。排风本能屏住了呼吸,还是有很多木屑渣子进入了口鼻,这待遇,她去木匠铺子都没有过。 小宫女连连七手八脚地替她整理,排风不习惯人伺候,自己一挥衣袖豪放地抹了抹,那玉书先生这才进入她的视线。 排风只见一人正用那种她在木匠铺子见过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在一根木头上推来推去,忙得不亦乐乎,全神贯注地,根本没有注意到排风进门,随着她推来推去,不断有木屑从那推木头的工具里飘出来。 然而如此豪放的行事,这人却是个看起来纤纤弱质的女子,不仅如此,还是个模样十分俏丽的年轻女子。 果然是做了汉人打扮的,为了方便,她把那些裙带收在了腰间,透露出一股干练的气质。 这样的女孩子,在辽国还是大宋,排风都是第一次见。 除了少夫人,竟然还有更胜一筹让排风第一眼看见就心生佩服的不凡女子。 为了吸引她注意,排风轻咳了一声,两声,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患了风寒。 小宫女见如此,机灵着想上前去叫她,排风一把把她拉了回去,自己上前想亲自见见这位玉书先生。 直到排风的影子被灯火映在那根木头上,那玉书先生才终于发觉她的存在,愣了愣,终于停下手里的木匠活,抬起头正对上排风的视线。 她又愣了愣,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问排风,“回来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去过,只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吃饭的一样。 排风愣愣的点点头,这玉书先生确实是个绝妙的美貌女子,好好装扮一番,说是皇后娘娘都有人信。 然而她却在这里做着如此粗鄙的工作,排风更加好奇,正要问询一番,那玉书却把她连带着那小宫女一起推出门去了,说是打扰她工作了,要见过等明天再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回来就回来,搞这么特殊,还要她夹道欢迎不成。 小宫女当即就有话要说了,排风却心中一喜,如此率性 分卷阅读27 坦然,她很喜欢这个玉书先生,她和自己见过的女子完全不一样,排风直觉,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很值得自己结交的女孩子。 没办法,被人家赶出来了。排风却莫名觉得很高兴,这辽国临潢,倒也不是太坏嘛,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等待着她。 心中怀着好奇,疑惑,惊喜,这公主府还在排风的一步步探索之中,小宫女已经把她接下来的活动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排风很快洗上了热水澡,她自己就是个烧火丫头,不习惯人家伺候,耐不住那些小宫女的热情,一个劲儿拒绝反而麻烦,索性坦然接受。 她一边泡在一盆红红黄黄的“蛋花汤”里,一边试图从那个看起来忠心耿耿一心护主的小宫女嘴里打探一些明镜的信息。 金陵公主是怎么回事?玉书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更好地套话,排风直觉那个一直领着自己的小宫女肯定是明镜生前亲近的下属,虽然看起来有点笨笨的,但是护主的总是没错的。 排风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她一个,一边享受热水沐浴,一边从她嘴里一句一句地挖信息。 玉书 玉书先生姓简,是萧太后特地从大宋请来给辽国传播汉制的官员,官职为太傅。 同时,也是明镜的教习先生,她看着年纪不大,不细究大概会以为与明镜同岁,其实要大明镜许多。明镜七八岁的时候玉书先生就已经官至太傅,并且一直陪伴明镜到如今,亦师亦母亦友。算是看着明镜长大的。 也是受玉书先生的影响,明镜很喜欢汉人的文化,一手绝妙丹青便是出自玉书先生的培养。 玉书原本是个游学的老师,据说她想效仿孔老夫子,四处奔走传播文化,给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传播汉文化、儒学以及农学知识,奈何世道太乱,战争不断,近几年各国统治者想的都是如何吞并其他国家的疆土,一统天下,百姓处于战火流离之中,根本没有人关心这些东西。 萧太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结识了玉书先生,很欣赏她,本身她也一心想要通过汉化,改变辽国落后野蛮的政治制度和生活方式,只有更强大了才能支撑她逐鹿中原的宏图霸业。 玉书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说动的,一个汉人却愿意帮助契丹人改革,用汉人的东西帮助敌国变强大,然后眼看她们吞并自己的故国大宋? 排风表示不解,玉书先生这种搞学问的学究脑子大概是她这种普通丫头无法理解的吧。 玉书在辽国的汉化之路也并没有那么顺利,不少朝堂大员一直以来都十分拒绝汉化,他们拥护辽人祖制,不接受玉书带来的那些东西,也压根看不上她这所谓的什么太傅大人,玉书先生在辽国朝堂的处境并不是太好。 她倒不在意这些,只在乎自己所做的事有没有给辽人带来改变,不常在朝堂有什么作为,反而时时下到百姓家里,手把手面对面给他们讲学、讲农耕。 最近,在研究什么新型的农具,小宫女也不太懂这些东西。总之,玉书先生是把一腔斗志都转移到了实干上,她瞧不上朝堂上的党派斗争,如今算是挂着太傅的名头在做自己的事。 她本来也是有太傅府的,却不常待。反正也是明镜的教习先生,便时常在公主府活动,自从她开始研究农具、发明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明镜的公主府一大半都沦为了她的工具间,公主府的侍婢对她的进出早就见怪不怪了。 看来,明镜和玉书先生的情谊非同凡响,排风听完这些暗暗计划着该怎么相处才能不露馅呢?她们感情甚笃,玉书肯定十分了解明镜,这做不好就露出马脚来了,玉书看来也不是那么好蒙骗的,实在让人头疼。 再说金陵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明镜那缘分甚浅薄的唯一的姐姐。她自幼体弱多病,才十八岁就早早的因病而逝,常年在病床上躺着,不怎么出来活动,也不怎么见人,所以小宫女对她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只记得她去世的时候,萧太后很伤心,当时送葬时直接哭晕了过去,看来,金陵公主的死对于萧太后这个母亲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 值得一提的是,萧太后曾经差一点做成了金陵公主和皓南的姻缘,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里,排风自然震惊不小,她知道以皓南这样的人才,在辽国看上他的女子肯定不会少,只是没想到连明镜这位早夭的姐姐都在列。 再一追问,果然如排风所想,这场姻缘源自金陵公主的单相思,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时日无多,本来只默默关注皓南便罢了,萧太后也不知怎的得知了她这层心思,想满足她的愿望,差一点就成功了的,后来反正不明原因就这么无疾而终,金陵公主没几年就走了,皓南也直接官至丞相。 现在,这深深宫闱早已没人再提起过这件事。 想到皓南,排风心里爬上了一丝悲怆。在竹林小屋,他的那番话,明显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让自己趁早看清楚局面,不要对他生出什么绮丽心思,免得误人误己,原来是有前车 分卷阅读28 之鉴的,他肯定是拒绝了金陵公主,他那么铁石心肠的人,除了复国,心里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儿女私情呢?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怎么偏偏到了皓南这里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耶律皓南,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 一边想着,排风渐渐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 暮春已然过去,汴京和临潢府都已进入初夏时节。 初夏,是田间蛙鸣正热闹的时候吧,排风想到自己的故乡,大宋此时应该风景正好,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层峦滴翠,四季如春,船舶画舫,吴侬软语…… 而临潢,不管哪个季节,放眼忘去,都只有苍茫无垠的大草原,虽另有一番景致韵味,但排风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适应。 她回来这些日子,玉书先生虽常在公主府里工作,却不常来找她。她也算摸清了玉书的性子,一旦手里有事情做,就无暇顾及其他,有时候连一日三餐都能忘,她也不许人打扰,没事不要乱逛她的工作间,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倒腾什么新的发明。 可能,搞研究的都这么爱钻牛角尖,一门心思只有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一片赤子心,眼里最要紧的就是手头正在办的事。对于人情世故反而不那么上心,也难怪她会在辽国朝堂遭到排挤,她这种做学问的确实不适合朝堂那些勾心斗角的纷争。 这样也好,排风有闲暇多了解了解明镜,等玉书走出她那研究室的时候,也好应对。 排风的骑马术这些日子开始精进了起来,辽国别的没有,这茫茫草原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状况很适合锻炼驭马之术,来都来了,何不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暂时先抛下汴京城的那些烦心事吧,管什么皓南,管什么天波府,眼下的日子,纵马长歌,岂不恣意畅快? 排风戴着辽国特有的裘帽,一身飒爽的辽制骑马装束,俨然就是一个尊贵狡黠的辽国小公主。她屏退了所有跟上来的侍婢随从,一个人拿着马鞭在高山上一边吹风,一边看草原上那些男男女女在那里展示高超的马术。 不愧是草原儿女,这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站一会儿跳的花里胡哨的马术,排风还是第一次见,逐水草而居的契丹人,虽然是野蛮落后了些,但如此豪放不羁的行事风格也是大宋那些闭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寒窗苦读的文弱书生所不及的吧? 排风早就心痒难耐了,她随便牵了一匹马,准备试试他们的马术。刚握紧缰绳,马突然又被什么人往回牵了。 是玉书。 她在府里种了那么久的蘑菇,这会儿终于肯出来了,倒是选了个好日子。 排风笑着见过了她,玉书先生却皱着眉头看了看她牵着的马,“去了趟大宋,怎么连选马的眼光都退化了吗?” 排风一脸问号。 玉书先生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随意吹了声哨,接着就眼见着另一匹小白马远远地朝她们走来。 很漂亮的一匹小白马,玉书先生吹哨唤来的,却直接走向了排风,大概是明镜专属的马。 排风眼见生喜,她摸了摸那小白马,小白马很给面子地温驯地叫唤了两声,抬了抬蹄子。 “你的小红花,看来也想你了。”玉书先生把缰绳丢给了排风,然后直接利落上了排风原来牵的马,“看看你的马术又生涩了多少。”丢下这么一句,便策马而去了。 小红花?一匹白马怎么叫这个名字?排风无暇多想,也上了马,那小白马对她倒是没有一点的拒绝,很好控制,排风很快就追上了玉书。 落日余晖就在眼前,她们追着太阳的光,不知跑出了多远,耳边的风真真是呼啸着而过的了。 玉书先生没有展示马术,只是渐渐地加快了速度,排风不服输,也不屈不挠地追着玉书先生的背影。 看来,玉书她还没有酸腐到学汴京那些学宫夫子一样闭门造车,这御马之术让排风这个从小舞枪弄棒的习武之人都望尘莫及。不过,想到她以前是个游学的先生,有这项技能倒也无可厚非。 两个人你追我赶,排风并没有一直处于下风,谁也不服谁,非要分个高下一样。 直到落日余晖将近,玉书才勒马停下,排风也才随之下了马。 玉书收了马鞭,很是欣慰得拍了拍排风肩,终于露出笑颜,“看来你的马术进步神速啊。” 原来明镜并不十分会骑马吗? 排风不知该做和应对,玉书先生却转身从马背下的皮革里拿出两壶酒,就地坐了,也招招手唤排风过去,两个人就着落日余晖,在山崖上一边吹风,一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那有些烈性的马奶酒。 排风不善饮酒,但还是勉强自己喝了好几口,这么烈的酒,也只有辽国这些草原儿女受得了,一口一口喝得那么痛快了。 她 玉书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望着远处的山峦,神色复杂,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忽然悠悠 分卷阅读29 地问排风,“你此去,可有见到她?” 他?他是谁?哪个他? 排风未来得及咽下一口烈酒,就被玉书这句状似不经意的问询给难住了。 …… 默了半晌,只好心虚着小声回道:“未,未曾。” 既然玉书都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这个人应该是她和明镜不必言明便知道的人物。 玉书听她这么说,突然笑了起来,意味不明,“看来,你确实不该有这样一段缘分,既然无缘,你便就此收收心,不要再去搭理了吧……” 排风:“……” 她虽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只从玉书先生这言语中,排风也能推断出,明镜去大宋的目的似乎不只是去当内应那么简单,玉书先生口中的那个人,肯定也是明镜去大宋的一部分原因,而且,应该是举足轻重的。 又过了很久,排风才道:“是,先生教诲得是,不属于明镜的东西自然不该多做纠缠。” 玉书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不可思议地突然凑近排风,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了?汴京一行发生了何事?三年的时间,不是说就算她死了也要去问个究竟吗?没有见过就这么放弃了?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排风被她突然凑近的脸吓得一惊,这个玉书先生怎么还神经兮兮的,刚刚让她莫要再纠缠怕只是信口一说的吧…… 排风慌里慌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没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玉书先生又转过身,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也是,什么男男女女,男人女人的,不就那么回事儿吗,如我游学所见,男人女人的故事,都一样。你啊,也是时候睁眼好好看看,辽国那么多好男儿,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虽然,我觉得这事同样也很没必要,耐不住你还是个红尘中人,得经得住世人的眼光……算了算了,多说无益,只你自己心里清明便好……” 听这话,似乎是关乎男女情爱一事的,或许,是明镜喜欢上了大宋的某个男子,所以借着做内应的由头去追求个人幸福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呢?不就是些少女心事吗,不可能要闹到自杀这一步啊。 未免说多错多,排风闭紧了嘴,心里有再多疑惑也不急着问。 玉书先生因为排风的回答,心里突然增了许多感慨,便起身负手踱来踱去,不一会儿又开始吟诵起诗歌,以抒胸臆。也不知道她为明镜的事究竟在感慨些什么…… 声声如诉,伴随着暮色下的冷风呼啸,排风觉得这副场景实在有够莫名其妙,刚刚不是还纵马?不是还饮酒吗?玉书先生这番行为让排风的疑惑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搞学问的,都这么神经的吗? 排风按下心里的情绪,仍旧坐在山崖边喝酒,这酒烈,所以越喝越上头,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公主府的。 酒量这般不济,还次次喝那么多,皓南他对此的鄙夷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宋,汴京城外…… 再说皓南穆柯寨一行,他早前算出自己和桂英夫妻宫相合,两人若能结成夫妻,必是珠联璧合,桂英与他同在□□夷门下为弟子,本事自然不小,以桂英之能,可以助他一举夺得帝位,早日光复北汉,替父母报仇,完成父亲临终嘱托。 皓南一派意气风发,志在必得,似桂英和降龙木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怀着胜券在握的心情直接去往穆柯寨提亲。 他先是表明了自己桂英师兄的身份,随后又有丰厚聘礼送上门。穆柯寨寨主,桂英的爹爹穆洪举见皓南一表人才,对自己的考验是一番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简直是文韬武略无所不精,赞叹他是一派惊才绝艳的难得雄才,又有丰厚聘礼这么满满的诚意,桂英嫁过去日后必定跟着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不尽,连穆柯寨都能连带着沾沾光,便连连满口答应皓南的提亲。 两个人本来当即就要定下婚约,却被桂英突然出现适时拦截了。 穆寨主只道皓南和桂英为同门师兄妹,应自有一番情谊,却不知桂英不仅一身本事深得□□夷的真传,连对皓南的偏见都同师父如出一辙,认为皓南心术不正,自然不同意这门提亲。 彼时,桂英又已经结识了从天波府而来,要求取降龙木的愣头小子杨宗保。少女心事最是难以捉摸,桂英瞧不上皓南,对宗保却是一见生情,她又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少女心思,再加上宗保和天波府那几个人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降龙木,降龙木乃是她们穆柯寨的镇寨之宝,不可能随便便宜了谁。 桂英迟迟不敢袒露自己对宗保的心意,宗保和天波府一行人求取降龙木不得,而皓南也拿桂英没办法……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桂英公开举行比武招亲,以降龙木作为嫁妆,赢得擂台的人不仅可以娶她为妻,还能得到镇寨之宝降龙木。 她此举不过是想给宗保一个顺理成章拿到降龙木的理由,以她的功夫,一般人想打下擂台还没那么容易。 宗保对桂英也有着同样的情意,但这会子他那迂腐劲儿却又上来了,说什 分卷阅读30 么桂英是桂英,降龙木是降龙木,他想得降龙木,也想娶桂英,但是不想以降龙木为附赠条件娶桂英,也不想以桂英为筹码拿到降龙木。既是心爱之人,终身大事,必定得以堂堂正正的手段获得,他爱桂英,自当尊重桂英,而不是把她作为什么奖品和降龙木捆绑在一起,那样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天波府一行人在小客栈里合计了又合计,八妹、七娘都劝宗保要去擂台尝试一下,比武招亲,凭本事赢的,哪里不正当?哪里不是堂堂正正的手段?而且,他又确实喜欢桂英,为什么不去争取一把呢? 宗保思来想去,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一夜过去,第二日,比武招亲正式开始了。桂英一袭红衣飒飒,不仅是美,还有不输于男儿的英姿,这般人物,就算不论相貌,都能将那些不出闺阁的纤纤弱女子完全比下去,更不用说她本来也长得好看,明媚大气,任谁看了都会止不住心中的倾慕。 这小小的一个山寨,闻风赶来的公子和各路英雄竟然也不少,宗保和七娘八妹掩在人群中,见竞争对手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如此之多,心中越发没什么把握了,降龙木能不能到手,关乎六爷生死,让人不得不着急生忧,而宗保此时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台。 比武开始了,有个拿着双锤的小个子男人跃上高台,志在必得,放了几句轻浮的狠话,却开局就被桂英一招拍下了擂台。 顿时台下的叫好声、嘲笑声不断。 宗保不愿上台,七娘和八妹却紧紧系着擂台上的走势,只希望桂英不要轻易被打败,先把擂台守好吧。 陆陆续续,各色各样的人物纷纷上台挑战桂英,没有一个接得住她五招,又是一个被她一把抛下了擂台,桂英扬起嘴角笑了笑,一掀红袍,霸气不减,她根本就没有把台下那些人放在眼里,只是宗保迟迟不肯上台,着实让人着急。 明明,前几天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穆柯寨寨主女儿的时候,还和自己纵马谈心来着,分明也是有欢喜之意的,怎么一透露取降龙木的目的,得知自己是穆寨主女儿的时候又退缩了? 她直直地盯着台下的杨宗保,似乎只是对着他一人道:“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上来挑战的吗?” ……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宗保,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桂英这比武招亲的擂台不过是个幌子,看来只是为宗保一人所设的吧! 宗保瞬间被置于人群中心,他承受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这会儿不只是七娘八妹在劝,这副场面,分明是所有人都在逼他非要上这擂台去挑战桂英不可。 …… 僵持了许久,宗保仍旧没有上台,远远的角落里,却突然有一袭白衣的公子跃上了擂台,一把折扇偏偏,宗保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俊朗小公子了,那人比之宗保,还更有所甚。 “耶律皓南,你还不死心。”桂英质问,半路杀出个皓南,桂英以为她拒绝以后他应该不再纠缠的,这倒好了,凭他的本事,比武招亲不正中他下怀? 看来,不得不拼尽全力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到了擂台之上,桂英挥舞双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皓南,皓南随意避开,打开折扇以扇面压下了桂英的刀刃,同时也化解了她的力道,桂英被死死压制,有些气恼。 她抬脚欲踢向皓南心口,又被皓南一个闪身避开,接着,两人便是折扇对双刀,一来一回,好不精彩。 桂英以进攻为主,处处是杀招,像是非要置皓南于死地不可,皓南却只是格挡,一一化解了桂英的攻势,同时又不断变换身法和招势打乱桂英进攻的节奏。 虽然一直是她在攻击,却处处被皓南引导,像是故意在逗她一样,桂英更加气恼,攻势就愈发不留情面了,双刀不是刺向皓南心口就是刺向别处要害。 台下的人也是看得唏嘘。 那些被打下擂台的这会儿开始暗自庆幸,还好那个时候她没对自己下杀招,若是如今这样的攻势,只怕自己小命都要交托在这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 娶不到老婆是小,命没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翻脸不认账 皓南收了折扇,一边向后退避,一边一招一招地迎接桂英双刀向下砍来的招式,明面上看来是皓南被逼得步步往后退,稍微懂行的,都知道他其实完全有余力反客为主,只不过是不想桂英输得太难看,伤了她的面子,更难赢得美人芳心。才故作这般姿态,有点起承转合才有看头嘛。 这退挡的对敌方式他根本游刃有余,未尽全力,全然当了游戏一样戏耍着。 长时间这么耗着,桂英就算再有本事,也抵不住精力消退,渐渐不济。皓南见时机已成熟,了然一笑,眼中是满满的不屑。 不愿意嫁他,非要搞这比武招亲,还不是轻易败在他手里? 他挥开桂英的刀,加了几分力,桂英一下子退了好几步,对上皓南的视线,四目相对,也是敌意满满,看来他开始认真起来了。 分卷阅读31 皓南打开折扇,远远地对着桂英道:“穆姑娘,趁现在认输,皓南可以先放你一马。” 桂英知他是挑衅,故意激起自己的怒火,才不会轻易上他的当。调了调内息,又起好架势,挥舞双刀向皓南而去,皓南自岿然不动,悠悠然看着她向自己而来,忽然挽了个好看的扇花,那折扇在他手里转来转去,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桂英不知他意欲何为,便愣愣地停住了,堪堪收了进攻的阵势,猝不及防,心里也没个事先的预料,便见那折扇虎虎生风地旋转着直向自己的面门,正下意识要闪避,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它的目标。 扇子只漫无目的地在擂台上转了一周又回到了皓南的手上,皓南接过折扇,得意着故作风流般扇了起来,眼中满满是戏谑地看着桂英,调笑道:“穆姑娘,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桂英反应过来这是被他明目张胆地戏耍了一遭,明知是他的计谋,还是压不下胸中那满腔怒火,“耶律皓南,你……” 皓南见她果然怒了,更为得意,“穆姑娘你本可以体面风光地嫁给我,非要受这一番羞辱才肯罢休,那也别怪我这个未来夫君不给你留情面。” 桂英不欲再听他那些挑衅之言,重整旗鼓,皓南也不欲同她再多做纠缠,也不想自家的事给台下那些人看了笑话,想速速结束这番打斗,便抄着轻功一跃,足尖轻点桂英的刀刃,双腿成剪,一个漂亮的转身,桂英瞬间被那力道弄得拿不稳双刀。 这波,是输了个丢盔弃甲。 桂英却仍旧不肯服输,恶狠狠瞪了皓南一眼,“耶律皓南,你别太得意。” 说着又摆好阵势,欲徒手与他过招。皓南扬起一抹讥笑,他这个师妹,性子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招架,难啃的骨头。 不过,再难啃,皓南都有办法让她屈服,大不了,捏碎成粉,总能入口。 同出于□□夷门下的师兄妹,所用的招式自然都是出自同一种武功,只看谁更精通,能技高一筹。 皓南仍旧以折扇格挡,却不显露它伤人的一面,两人徒手过招,希夷老祖所创之武功,难现于人前,这回让那些观战的人大饱眼福了。 不知两人一来一回地过了有多少招,皓南突然神色一凛,目光中也带了些狠戾之气。 接着便游刃有余,似乎早在他计划之中地用折扇点了桂英肩、脖颈、腰间的几处大穴,双腿上再来一击,他力度掌握得刚刚好,不会给桂英带来多大痛楚,也都不是要害之处,桂英却被打得屈跪在地,再不能反抗。 皓南居高临下,“师妹,还要继续吗?” 桂英闭口不言,她确实技不如人,不得不甘拜下风。但是皓南根本不是她设这擂台的目的,她往台下看了去,发现宗保早就不在人群里面了。 临阵退缩?双重打击之下,桂英现在的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她愤愤道:“耶律皓南,我穆桂英,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嫁给你。”话虽小声,皓南皆听在了耳里,他还颇有君子风范地扶起了桂英,抱拳故作赔礼道歉,“穆姑娘,失礼了。” 伪君子,桂英心里暗骂。 穆洪举忙出来打圆场,前几日痛失皓南这一良婿,遗憾不已,今日,桂英的比武招亲擂台又被皓南拿下,他这个做爹的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比起宗保懦弱迂腐,皓南可有担当又有本事得多了。 一番客套场面话过后,人散台空。 得良婿如此,穆洪举要邀皓南宴饮一番,定个日子早日让他与桂英完婚。 桂英脸上全无喜色,她根本无心同他们入席宴饮,庆贺这劳什子的比武招亲结果。 怪她失算一步,没有料到宗保不肯上台,没有料到皓南会去而复返。 她冷着脸,心中愤懑不平,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爆发。 “爹,我不嫁,我死也不要嫁给耶律皓南,求求你,不要逼女儿好不好?”桂英在席间直接冷面拒绝皓南,提出了悔婚的要求。 皓南默默看着,看他们父女二人究竟谁能分个高下。 穆洪举尴尬地看了一眼皓南,又立马斥责桂英,“那姓杨的小愣头青有什么好的?连擂台都不敢上,算什么英雄好汉,爹爹说你看人的眼光是越发不济了。耶律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你同门亲师兄,这些都且不论,比武招亲之事是你亲口说出去了的,你自己应承赢得擂台之人便是你夫君,如今已成定局又要反悔不嫁,那我穆柯寨,我穆洪举岂不成了那言而无信之人,今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他瞪着一双牛眼,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桂英皱眉,“耶律皓南根本心术不正,辽国走狗。效命萧太后与大宋为敌,这样的人,爹你也让我嫁?他娶我,根本不是出自真心,爹你难道忍心看着女儿的幸福就这么葬送在一个不喜欢的伪君子手里吗?” “胡闹。”穆洪举一拍桌子,好一番震慑威压。 见父女二人僵持不下,皓南适时出来打圆场道:“岳父大人不必责怪桂英,想来桂英她还一时无法接受,我们可以 分卷阅读32 先不急着订婚,来日方长。感情嘛,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皓南不着急。” 穆洪举歉疚着看向皓南,“耶律公子通情达理,让我更无颜见人了。我穆柯寨寨主是信守承诺之人,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做那朝令夕改,翻脸不认账的事情。”说着又面向桂英大声斥道:“比武招亲的事是你自己决定的,如今人家耶律公子打下擂台,已成定局,你是愿嫁也得嫁,不愿嫁也得嫁,就是死了也要把尸体送去他们耶律家。” 桂英来了脾气,说一出是一出,竟然拔了剑架在颈间以死相逼,“爹你非逼女儿不可,那我只有一死了,女儿心里只有宗保一人,我不嫁耶律皓南,死也不嫁,做不了宗保的妻子,我宁愿下地府为鬼。” “哎哎哎。”见桂英真的来真的了,穆洪举也急了,皓南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看好戏的态度,仿佛眼前上映的一幕幕只是戏剧一般,与自己无关,只要目的达成,他才不会在乎桂英心里是什么想法。 对于他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死人,一种是还有利用价值的人。桂英,目前属于后者,他断定她没那个意志敢成为第一种人。 为了儿女情长,送一条命,他的师妹还不至于愚蠢至此吧? 穆洪举忙起了身,哄骗着桂英放下了剑,“有话慢慢说,慢慢说,拔剑相向是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为了杨家那小子,女儿你真是糊涂啊。” 桂英脱力,剑“哐啷”一声被掷于地下,皓南挑了挑眉,在他意料之中。 “桂英,别做傻事。”剑声落地犹在耳,又是一声大喝。 这时,众人只见从大殿门口走进来三个人,一男两女。 宗保、七娘、八妹。 果然还是闯了来。 桂英见宗保并没有走,眼里终于有了希望一般,笑颜如花,她如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般激动着迎向宗保,两人当即手拉手,深情对视,全然不顾席间还有一众看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列。 穆洪举声如洪钟,大声咳嗽着提醒。 宗保并没有耽于见到桂英的喜悦,而是突然想通了,要勇敢表明心迹,拉着桂英的手见过穆洪举,“穆寨主,我与桂英心意相通,誓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还望寨主成全。” “爹。”桂英眼里写满了祈求和期冀。 穆洪举僵硬着转头看向皓南。 …… 这局面,不是为难他吗?以他的心意,肯定是看不上宗保这白面书生,愣头小子的,皓南才是他心中桂英夫君的最佳人选。 擂台明明是皓南凭本事打下的,再悔婚,他这一寨之主的面子往哪里放? 至于皓南本人,看好戏中,不管用什么手段,桂英他是志在必得的,就算她心在宗保那里,他也有把握把她的价值利用个干净。 喜欢还是不喜欢,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他根本就看不上。 不过,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略过排风的身影,只那一瞬,让他自己也呆了呆。 玉书的疑惑 疯了吗?这种关头,想那个丫头作甚? 皓南压下脑海中那些他自认为不该出现的想法,继续看戏,但心却已然乱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穆寨主突然让人围攻了桂英、宗保、七娘以及八妹几人…… 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上倒了一大片人,桂英和宗保手挽着手,带着八妹七娘逃出了穆柯寨。 这还没到成婚之日,老婆就被人给抢跑了。 皓南终于被穆寨主洪钟般的呼喊拉回了神思。 他其实并不在意眼下会有什么发展,桂英不愿意嫁给他是事实,就算现在强行定下婚约,以她的性子,迟早也会有逃出去找宗保的一天,事情总会发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便及时组织语言好给穆寨主一个台阶。 “寨主不必自责,也不用跟皓南道歉,这是桂英的意思,皓南不会勉强于她,皓南倾慕桂英,自然是希望她能幸福,无心做那棒打鸳鸯之人,不过,她若能有回头之日,皓南自是喜不自胜了。” “这……”穆洪举被他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说辞弄得更加不自在了。这事情,怎么说都是桂英胡闹,穆柯寨无理,对不起皓南。 皓南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这种强娶强嫁勉强女孩子的事情呢。皓南的幸福自然应当是由自己把握,桂英现在不肯接受皓南,皓南会用自己的真心和努力,迟早能让桂英回心转意的。” “得良婿如此,我很是欣慰啊,就怕桂英被那杨宗保迷了心窍不肯回头,却苦了你一片真心。” 皓南抱拳,“岳父大人放心,这一点,皓南还是有些信心的。” 说着便告辞了穆洪举,穆洪举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又是欣赏又是欣慰,只盼桂英能如他所言,早日回头,和皓南成亲。 辽国,临潢,公主府。 排风昏沉了好几日,那马奶酒的劲头才彻 分卷阅读33 底消退。这几日里,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啥,真真是不务正业极了。 玉书先生又开始研究什么新的发明了,没空理她,她好不容易醒了酒,就自己四处逛逛,看辽国王宫究竟是怎样一副气派。 还有,丞相府…… 皓南的居所会是什么样子呢?想来一定如他的人一样规整端庄得体,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吧? 他此时,可拿到降龙木了?可如愿娶到桂英了? 上一世的恩怨纠葛,排风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正是少夫人与宗保少爷的大喜之日,皓南却用黑心陀控制了少夫人,使得少夫人大闹喜堂,还打伤了天波府一些人。 再次见到少夫人,她便已是疯疯癫癫,为祸汴京城的百姓,四处流浪,被皓南害得好不凄惨。 可是,排风至今也不知道,皓南明明不喜欢少夫人,那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少夫人嫁给他为妻呢? 少夫人后来得以逃脱皓南的控制,和宗保少爷终成眷属,欢欢喜喜重新拜了堂,少夫人也没再提及过这件事。 这事的原因,排风那时无心去深究,这会儿倒有些上心了。如果皓南真有什么不得不实现的目的,为此不得不娶少夫人为妻,那此番他的穆柯寨之行,恐怕不只是为了降龙木吧? 想到这里,排风更加心烦意乱,也无心再逛什么皇宫内院了,皓南的丞相府她也没再踏足。 她回到公主府,一杯茶这么泡着,神思却愈发的飘得远了,恨不能现在就回到汴京,去求证一下,皓南究竟有没有娶到少夫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明镜的身世似乎没什么好探究的,不就是萧太后小女儿又为情所困吗? 皓南,又该怎么办呢?她不得不承认,她放不下皓南,她也不想这么软弱地被感情阻扰,不想这么小格局地被框限在这种小情小爱里面。 不是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值得她去做的吗? 如今,宋辽两国的战争已是势在必行,两国的关系也俨然是水火不容。作为杨排风,自然应该同杨家一起作战,保家卫国。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杨排风了呀,萧太后唯一的慰藉就只剩明镜,排风虽无法苟同她为了自己政治宏图就搞得百姓生灵涂炭,但在亲情上,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好母亲。 她已经占据了明镜的身体,排风觉得这本身就是对原主人的亏欠,再要做一些违背她意志的事情,排风自己都会看不起这样毫无担当的自己。 所以,眼下状况就是,她现在不仅得在皓南和杨家之间做选择,还得在辽宋两国之间做选择。 老天爷,玩笑真不是这么开的。 而且,这些事情或许是更有意义更有价值吧,可是为什么千千万万件事情里面,什么都可以圆满,唯独感情不能呢? 谁规定的追求爱情就一定是狭隘了? 骗得过理智,骗不过心。排风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明确地告诉她,她就是喜欢皓南,哪怕理智永远占据着制高点,心里的向往她根本无法忽视。 愣愣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茶,入口时才发现早已冰凉。不知自己已在这里坐了多久,连玉书先生到来都没有发觉。 玉书见茶已凉,命侍婢又重新上了一壶,茶很快上来,排风却无心再喝,本来就是个消遣而已,倒是随着一起上来的桂花糕看着可口喜人,这是排风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天波府的夫人们乐意做,她自然也乐意吃,来者不拒。 玉书又给她添了杯茶,一边絮絮问着她在汴京的所见所闻,排风便凭着想象把自己在国子监的经历告诉了她。 国子监的事,总不会出错的吧…… 玉书捻了一杯茶,有一搭没一搭啜饮着,听着排风的讲述,慢慢陷入了沉思,这是她的习惯,排风早就发现,玉书先生总是会在谈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神游天外。 这个习性,倒是便宜了排风。不过,老是有这个问题的困扰,排风最近突然冒出了大胆的想法,既然要小心瞒着,看玉书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不干脆把重生之事告诉她得了。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连自己亲身经历都觉得这事情不可思议,更遑论玉书她这一个传统的学究,如此打破常识的事情,世上有几个人能相信? 说着说着,玉书渐渐不再问了,排风也就不再继续说,两人相顾无言,各自喝茶吃点心的喝茶吃点心,神游的神游。 “丹青可有进步?”不知道过了多久,玉书的话题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 排风差点被茶一口呛死,手忙脚乱地张罗着直咳嗽,这玉书先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神经兮兮,一惊一乍,排风还在慢慢适应她的各种出其不意的小习性。 然而这话题更加让人为难,学宫夫子都说过欣赏明镜一手妙笔丹青,排风反观自己…… 她一个烧火丫头,从小到大除了舞枪弄棒,跟着五爷三娘学了套五行八卦的烧火棍功夫,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是处。 别说什么妙笔丹青了,就是那些酸溜溜的四书五经,要她说,也说不 分卷阅读34 出什么门道来。 排风心虚地灌了一口茶,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实在不知道眼下的境况该如何自处。 这样的情况发生得太多次了,她实在是很想很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玉书先生。 玉书也一脸探究地看着她一块一块往嘴里送桂花糕。 久了,自己也好奇着捻了一块,“这桂花糕……”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排风知道她这是又一次神游天外去了。 排风见她又没话说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愿她记性也不太好,把丹青这事也随着她的神思带到天外去吧。 当晚,趁玉书先生就寝之后,排风就对明镜的寝殿做了一番搜罗,她的生活点滴,她的习性,看来也得从明镜的日常所用之物里寻找一番。 反正,眼下的状况只有两种,要么哪一天彻底在玉书面前露馅,要么哪一天脑子一抽跟玉书坦白重生的事,怎么看,后面一种都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反正,排风也不想常待在辽国,有机会,她还是想回大宋,再想办法和天波府扯上什么联系。 这一颗归家的游子心,重生之后对天波府的向往比上一世要强烈得多多了。 经过排风的一番搜罗,不出意料还是以明镜的丹青作品居多,又一次坐实了她确为丹青妙手的身份,排风看着那一幅幅精美的作品,欲哭无泪,她得活几辈子才能有这个能力画出这些画来? 明镜你小小年纪,为何要如此优秀? 排风一幅一幅地整理着那些画作,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再一次发现了杨七娘的画像,还有她头上的四瓣梅花簪。 明镜自己府里收藏的关于七娘的画作更多,不仅有她平时装扮的样子,也有她着军装铠甲的样子,还有她作辽人打扮纵马的样子…… 一幅一幅,栩栩如生,诉尽了明镜对画中之人的上心程度。 难不成? ……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排风的脑海中闪现。 为什么会有四瓣梅花簪?为什么七娘会认识明镜?为什么明镜会特意去国子监接近宗保?为什么她的作品里面会有那么多是关于杨七娘的? 明镜和七娘肯定在辽国有过一段相识的时光,不然怎么会有七娘的各种姿态出现在明镜的画里? 再结合玉书先生的话,明镜为了某个人去的大宋,除了七娘,排风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这一桩桩,一件件,各个关键点这么一串联,那个最不可能的解释,似乎就是这事情最合理的解释。 …… 明镜心悦之人是杨七娘!!! 坦白 怎会如此?明镜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大她那么多的,女人? 这太突破排风的认知极限了,她以前是有听说过辽国有近亲结婚的事存在,可是,女人为什么会喜欢女人? 而且,杨七娘还是个寡妇啊…… 曾经是做过别人妻子的女人啊…… 明镜难道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吗? 排风久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觉得幻灭,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能理解的样子。”排风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玉书的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她原来并没有睡着,莫非今夜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排风的吗?这局面,分明像是她设计好,特意为排风准备的陷阱。 这些画,前些日子一张也没发现,今夜却一搜就是一大沓。说是巧合,连排风自己都不会相信。 玉书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画纸,一张一张整理好,又展开来看着最上层的一张,自言自语道:“这些,都是明镜最珍视的作品。” “你?……”排风意识到什么不对,玉书先生这么说,难不成已经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明镜了吗? 玉书果然一眼看出她的疑惑,“从你回来那天我就发现不对,一直觉得你汴京一行归来后变得怪怪的,直到今天我才确定,你,不是明镜。”她说的十分肯定,不容置疑。 排风瞪大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玉书道:“明镜偏食,她从来不会沾一切带花香的东西,而今天,那盘桂花糕……”她未说完,却不言自明,排风已经了解了她的意思。 沉默…… 半晌,玉书才又道:“是不是很奇怪,明镜为何珍藏杜金娥画像?” 排风:“……” 玉书:“对,你想的没错,明镜喜欢她,一个女人。很震惊是吗?但这震惊又暴露了你并不是明镜。” 玉书亲口承认这一事实,排风更是如遭雷击。她咽了口口水,“我可以解释……” 玉书眼神却突然凌厉了几分,带着寒意的语气质问排风,“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明镜?你把她怎么样了?” 排风听得出她的急切,明镜对于玉书来说,无疑是很重要的人。 两人又再次无言, 分卷阅读35 玉书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她带着恐惧、担忧、好奇、疑惑…… 而排风,她没有想到这个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在自己那么多次的纠结中,最后还是以这样的质问和揭穿,不得不坦白了。 “我就是明镜。”排风最终坚定说道。 玉书先生有些愠怒,她最不喜欢听见人家说谎,而且,事实摆在眼前,排风还在狡辩。 她粗暴地一把捏过排风的脸,排风突然就一眼望进了她的眼里。这样的玉书让人害怕,她从来也是第一次见玉书先生眼里有了除淡漠以外的其他情绪。她是真的生气了。 看来明镜在她心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大概已经是她无法失去的生命一部分的亲人了吧。 排风任她捏着自己的脸,波澜不惊,又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仔细检查我的身体,看看我的眼睛、我的口鼻、我的躯体,是不是和你的明镜一模一样。” 玉书先生一怔愣,排风说的没错,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是明镜的没错,可是她也能很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明镜。 排风甩了甩头,趁她愣神间,摆脱了玉书的控制。 “我叫杨排风。”掷地有声,排风终于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玉书正是惊愕,竟然又有转机,不禁瞪大眼愣愣看向排风。 排风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明镜了,但这具身体又确实还是明镜的。” 玉书:“……” “不知道玉书先生认不认识辽国国师,你们的丞相大人耶律皓南?” 玉书收起所有的情绪,一瞬不瞬盯着她,等着她道出所有的真相。 排风觉得重生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只好借助皓南,一点一点引入话题。 提到皓南,玉书突然有些茅塞顿开。 “丞相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如此高位,只因他曾拜入华山希夷老祖门下,精通紫薇术数,奇门遁甲,上知天命,下掌国家运势,这在常人看来的确是无法想象,不合常理……但,这和你冒充明镜有什么关系?莫非……”玉书接过排风的话头,她和皓南同朝为官,自然深谙他那些来历和本事。 排风松了口气,既然她能接受皓南那些奇能,看来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接受她说出真相。 不过话说回来,皓南的这些来历,排风知道的并不是十分详尽,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什么华山□□夷,还有什么紫薇术数,原来皓南那么厉害,全是因为这些原因吗?难怪少夫人也是如此厉害,他们的师父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排风记得,上一世,皓南为了炼阵,连他的师父都杀了…… 收回神游的思绪,排风继续面对玉书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取代明镜并非我本意,我也是莫名其妙被置于这样的处境的。” 玉书:“???” “你既然知道丞相大人的事迹,应该也清楚他最近正在炼什么六煞天门阵,出手便让宋军全军覆没,杨六郎至今也还被困于阵中,这阵出奇妖异,可以迷惑敌军的心智,以幻术对阵,杀人于心魔,十分可怕。” “他这些本事常人看来根本就不合逻辑,但是,似乎正是因为这天门阵……” 排风皱眉,顿了顿,才继续道:“其实,天门阵六煞并不是极限,我曾经见过十二煞的天门阵,可以对敌千军万马,对敌人来说,简直是比妖魔还恐怖的存在。” 玉书:“这么说,你是受了十二煞天门阵的影响?” 排风郑重点头,玉书看来是有要接受的趋势。 “如果你愿意信我,我自然不必瞒你,我本来就不打算隐瞒任何人,只是这事超出常人的认知,我怕说出来也没人信,才会不得已继续以明镜的身份面对你……而且,这事情我也很不能理解,我根本也不想取代明镜,实在是,天意难违……” “所以?”玉书疑惑。 说了半天,始终没有进入正题。 排风叹了口气,又酝酿了半天,才道:“所以,结果就是,我受天门阵的影响,回到了从前,身体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是明镜。” 玉书:“……”久久无言,仍处在惊愕中无法回神。 “或许,你可以把这事情理解为,重生?” 玉书突然跌坐回椅子上,她虽然没法接受,但也无法说服自己排风是在说谎。这种事情,她似乎没必要欺骗自己。而且,这些日子和排风的相处看来,她并不像心怀不轨的人,这番话说的也真诚。玉书她周游列国,所见所闻皆多,人事繁多,出现什么以前没法理解的事,只能说一句见识不够丰富,认知不够深入,还是太浅薄。这世上让人无法理解的事不知道还有多少呢,她也明白,人并不是全知全能,很多事情就是以目前的认知无法解释的,比如,排风这耸人听闻的,重生? “明镜呢?真正的明镜去了哪里?”玉书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排风掀开左腕的袖子,露出了那几道已经愈合的可怕伤痕,“我醒来时,明镜喝 分卷阅读36 了鸩酒,还……” “她……死了?” 排风无言,算是默认了玉书的疑问。 …… 玉书彻底怔愣住,明镜于她,不只是学生那么简单,她看着明镜长大,明镜机敏伶俐,辽国那么多人中,排挤她的有,嘲笑她的有,看不起她的也有,只有明镜待她最为真心,这么多年,两人亦师亦友亦知己。世上能与人称一声知己的,可遇不可求,她和明镜难得遇到彼此,超越年龄身份的限制,若不是天意注定,像玉书这样一个理想宏大、思想深远的学究,能找到一个完全理解她的人,有多难? 而这唯一理解她的人,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就这么没了? 最怕的不是突然失去某人,而是曾经拥有一份珍贵到几乎不可能有的东西,明明已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了,还突然失去。 “先生……”排风见她状况不太好,小声问候。 对于玉书来说,什么重生不重生,什么六煞天门阵,十二煞天门阵,什么排风的真实身份,在得知明镜死讯的那一刻都完全不重要了,她现在心里的念头,除了明镜已死,再也关注不下其他东西。 排风知道她可能要花好久的时间才能接受明镜已死的事实,不想打扰她,再添她忧愁,便无声无息出去,关好了门,给玉书留个一人的空间。 眼下的状况,玉书看来是接受她不是明镜的事实了。 两个人,一个晚上,一人得知了一个惊雷一般的消息。 排风虽然默默出去了,但心里想着的还是明镜和七娘的事,明镜她怎么,就喜欢上杨七娘了呢? 这些都是真的的话,那明镜自杀的背后应该还埋藏着什么隐秘吧。 师兄妹的斗争 宗保从穆柯寨带走桂英后,四个人并没有马上回天波府。 最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拿什么回去交差?降龙木没有到手,六爷还困在阵中,可等不了那么久。 宗保此行本就是为了降龙木,可不是为了娶媳妇来的,桂英,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都说女生外向,桂英就很好地印证了这句话。擂台招亲没有等到宗保,但是最后他还是勇敢地面对穆洪举,也让皓南眼睁睁看着桂英同他逃了。 桂英跟了宗保,便自认是天波府的人,大家有难同当,降龙木的事成了眼下大家共同面对的难题。 穆洪举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还有皓南,他赢了擂台,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来夺回桂英。 四个人为了防止皓南的追击,没有再住小客栈,就在离穆柯寨不远的村子里待着。拿不到降龙木,谁也没心情回天波府。 面前是燃得正旺的柴火堆,四个人都是愁容满面,七娘烤了一些干粮,分给八妹、宗保和桂英。桂英与她们相处得倒也融洽,八妹和七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也都很欣赏桂英,宗保能与桂英成就这段姻缘,八妹和七娘心里自是高兴。 然而此时谁也没有心情吃东西。 其实降龙木也并没有那么难拿到,穆洪举毕竟是桂英的亲爹,她去爹爹面前求求情服个软,说不定降龙木就到手了,但是眼下最难搞的是皓南,他若是还在附近,肯定不会让桂英宗保那么轻易拿到降龙木。 四个人心里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宗保率先开口,想活跃活跃气氛,“桂英……”话音犹在,桂英却突然抬起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自言自语道:“耶律皓南?” 她说完看了其他三人一眼,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就突然冲了出去。 他和皓南同样精通奇门术数,师兄妹彼此只凭意念就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以为他们躲避的地方已经够隐蔽了,没想到皓南还是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他在穆洪举面前的那套说辞根本是为了讨他欢心,什么不想棒打鸳鸯,装得一副痴心深情的样子,其实还不是想着用手段夺回桂英?所以,桂英才这么拒绝嫁给他。 或许宗保是没有皓南那么优秀,但宗保好歹有一颗真心,不像皓南,对她的企图,从始至终就是为了利用而已。 比武招亲他是赢了,的确名正言顺,但是桂英宁愿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助皓南去做一些有违正道的不义之事。 “师妹。”桂英跟着指引果然看见远远的山崖边,皓南一袭白衣正坐在那里抚琴。听见桂英的动静,转身回给她一个笑容。 桂英清醒得很,师兄妹一起相处那么多年,她完全了解皓南的性子,自然不会被他做出来的这些表象迷惑。 “耶律皓南,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单刀直入,好,不愧是穆桂英,他的好师妹。 皓南打开折扇,笑道:“跟你这种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力。” 桂英道:“有什么废话赶快说清楚,不要跟我打什么太极。” 皓南道:“我想说什么,师妹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桂英道:“好,那 分卷阅读37 你也应该清楚,也看得明明白白了,我喜欢的人是杨宗保,将来也只想做他的妻子,所以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从我们入门成为同门师兄妹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你这样的伪君子注定不是一路人。” 桂英这样明里暗里讽刺他,皓南却并不恼,“什么天意这样说?师妹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你夫妻宫相合,才是天生的一对吗?真要细究起来,违背天意的人也应该是你啊?” 桂英道:“是吗?那好啊,就算天意注定,我也偏要反抗。” “你能悖逆得了上天?师妹,你虽然的确也有些本事,但不自量力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桂英冷笑道:“你不用跟我虚伪地说些什么套话来哄骗,我知道你不是出于真心要娶我,你就直说,究竟娶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吧。” 皓南笑得有些邪性了,他的笑声直回荡于山谷间,正正是得意极了。 “桂英,你嫁我,我可保你荣华富贵,到时候,你就是要皇后之位我都可以应承给你。” “我不稀罕。” “怎么,你就宁愿跟着杨宗保那个愣头小子去天波府受她们一门婆婆妈妈的管束?怎么这么看不清楚局势呢?” “你要复国是你的事,不必拉着我跟你一起为祸天下百姓。” 皓南终于有些恼了,“这些偏见你还是留着去跟师父说吧,你们怎么论断我,我都不在乎,既然你也知道我的目的,那就明人不说暗话,这夫妻宫的姻缘我是要定了,你穆桂英注定是要当我耶律皓南的妻子,也注定是要成为我未来的皇后,管你心上人是谁,总之,我耶律皓南才是你堂堂正正的夫君。” 说着便念起了黑心陀法咒,桂英压根没预料到他留了这么一手,毫无防备地着了他的道,瞬间便失去了本性,行为完全受皓南的控制了。 皓南眼疾手快地接住晕倒的桂英,看着怀里到手的美人,得意极了。 还敢逃婚?还不是逃不过他的掌控?徒给自己增加烦恼而已。 区区一个杨宗保,没断奶的愣头小子还敢和他抢女人,这么看来,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皓南抱着桂英下了山,她已经中了他的法咒,目前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这就带她去穆柯寨提亲,然后就可以坐享降龙木,彻底覆灭杨家将。 桂英完全失了本心,行为不受自己的控制,意识混混沌沌,好几天下来,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干什么。 皓南成了穆柯寨乘龙快婿座上宾,穆洪举很快定下了他和桂英的成婚之日,而宗保从桂英突然出走后,遍寻她不得,最终还是找来了穆柯寨。 他不明白桂英突然的转变,知道这其中必定有异。 但是桂英亲口承认跟他走只不过是戏耍他一番,她心中真正的英雄是皓南,而且他们已经定下了婚约,宗保不信,桂英就亲手给了他差点致命的一击。 宗保看着眼前陌生冷漠的桂英,还有皓南那志得意满的样子,所有人都在赶他走,告诉他,他对桂英的痴心,和桂英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的妄想,桂英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只好心灰意冷地拖着被桂英打伤的身体找七娘八妹去了。 七娘八妹听说如此,当即就要去穆柯寨求证一番,讨个说法,却被宗保阻拦。 他亲耳听到桂英承认喜欢皓南,又亲眼看到他们一家和乐的样子,对桂英那些绝情的说辞深信不疑,他不知道世上还存在什么可以控制人心智的法咒,只能解释自己穆柯寨之行,真的是被桂英戏耍了一遭。 面对皓南此般人才,只是与他同处一室内,已经令宗保自惭形秽了,他有什么资格,什么勇气和他去抢桂英。 他懦弱,那天连擂台都不敢上,亲眼看着皓南轻松拿下了招亲的擂台赢家之位,他和桂英的婚事名正言顺,理所当然,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插足人家一对郎才女貌的绝配姻缘。 宗保越想越失意,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能。八妹和七娘就眼见着他突然颓废下去,也不想降龙木的事了,从那天回来以后就只知道日日提着酒壶喝闷酒。 怒其不争。 没有办法,降龙木的事没法搁置,现在不是花时间劝宗保走出情伤的时候,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八妹和七娘便合计着硬闯穆柯寨,夜盗降龙木。毕竟,宗保情场失意是小,六爷命在旦夕是刻不容缓的事。 皓南熟悉桂英的本性,这么久的控制以来,竟然都没有让穆洪举看出丝毫的端倪。 皓南不急着成婚,也不急着降龙木到手,只要慢慢耗着,等杨六郎彻底死于天门阵中,无力回天的时候,降龙木要不要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杨家没了主心骨,真就剩一门孤寡的时候,辽军趁势挥师南下,宋室没有可战之师,辽军必能一举拿下汴京城,再吞并大宋,那离皓南的复国梦实现就不远了。 皓南算过日子,等杨六郎一死,就是他和桂英成亲的良辰吉日。一举两得的美事,这胜利来得可太容易了些。 这么想着,他在穆柯寨的日 分卷阅读38 子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而桂英,有时候自己的意识偶尔会占一占上风,这个间隙她就会努力逼退皓南的法咒,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很多次都是做了无用功。 皓南每天都会念一次,加固法咒,让桂英没有丝毫挣脱他控制的余地。 等到桂英彻底成为他的妻子,身份板上钉钉,杨家整门覆灭的时候再替她解咒也不迟。 八妹,七娘夜探了几次穆柯寨。穆柯寨本身是好进的,她们好几次都闯入过降龙木所在的密室,每次眼看就要得手,就被穆柯寨的人抓了正着,而且,那降龙木周边似乎也是被皓南下了什么奇门法阵,没有破解之法根本无法接近降龙木。 所以,多次都无功而返。 皓南不打算为难她们两个女子,在他眼里,七娘八妹不足为患,也懒得和她们计较,这种来来去去的游戏增加些娱乐也不失为静待成功时的一种意趣。 次次失败,又次次被放走,完全是□□裸地羞辱,七娘和八妹最后也没什么办法应对了,只好放弃另外想办法。 宗保却不耻这种偷盗的行为,他觉得要拿降龙木也得光明正大的求取,偷抢的方式会坏了天波府名声。 八妹和七娘早就气馁得懒得听他这番说教了,现在拿不拿得到都是个问题,这种关头还跟她们讲什么君子之风?有意思吗?桂英被控制的时候说宗保迂腐呆板,还真不是冤枉了他。 亲生父母 “玉书先生呢?”这日,排风仍旧没能在公主府里见到玉书,已经好几天了,自从那日跟她坦白身份之后,玉书就没再见过踪影,排风终于坐不住了,她要是回太傅府也就罢了,现在连太傅府都不见她的人。 排风知道,玉书不像是那种受点打击就会做傻事的人,于是搜遍了公主府和太傅府,小宫女们也跟着她上窜下走地找人。 “公主,刚刚侍卫来报,说玉书先生去了南苑……” 排风听到消息,立马让人备了马,快速地赶去了南苑。 她在草原上跑了一天,找遍了各个角落…… “你找我?” 最后,还是玉书主动出现在了排风的身后。 排风调转马头,终于看见玉书,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大概无法感同身受我现在的心情,这辈子,最好也别体验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玉书席地坐下,丢给排风一壶酒。 排风只好依她的意,也坐到她旁边,关于明镜的事,两个人是该好好谈谈了。 玉书说完那句话便再没有任何要言语的打算,排风想着总应该安慰她几句,生涩道:“节哀顺变。” 她这小心翼翼地样子,惹得玉书突然笑了出来,她转头看了看排风,“或许,真是天意注定。” 排风怔愣,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玉书道:“她这一生实在太苦,也许是想早点解脱吧,这样也好,也好……”说完一口烈酒入喉。 酒劲上头,玉书逐渐打开话匣子,呐呐地讲起明镜的生平。 “明镜她,其实并不是萧太后的亲生女儿……” 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排风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玉书苦笑,“她这一生,真的太苦,太苦了……” 一个消息爆出以后她又只这样说着没有意义的感慨,排风松懈下来,任她絮絮叨叨地抱怨。 这个时候,什么都别问,免得又触及她的伤心之处。 但是排风也在心里合计,玉书这么说,必不可能是假的,明镜不是公主吗?怎么又不是萧太后亲生女儿了?这背后又有何隐情? “你是不是很好奇?”玉书突然转头,戏弄一样问排风。 排风不敢回应,玉书又笑了起来,“你是不会明白的,明镜她不会笑,她的脸上永远不会出现你那样无所顾虑地纯真笑颜,她这一生,很多事情都从未心圆已满过。” “我就知道汴京一行会给她带来祸患,可是不去,谁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竟然会喜欢上杨七娘……” 提到这个,排风终于顶着风险问玉书,“杨七娘和明镜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书悠悠道:“她们啊,是在战场上结识的。早几年,大宋一直想要和辽国议和,杨门金沙滩一战,失去了好几员大将,剩一门寡妇,无法对敌,佘太君派杨七娘来辽国送议和书,也是天意注定,我就不该从小给明镜讲什么杨家将抗辽的英雄故事……” “她仰慕杨家将,一定要见一见传闻中的杨门女将,所以,她和杨七娘因此结缘,萧太后不愿议和,便囚禁了杨七娘,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萧太后这么做就是想要挑起战争,趁宋军式微,杨门无人,一举拿下大宋疆土……” “明镜周旋多日,终于施计放走了杨七娘……” “我不知道她们两个经历过什么,也根本无法想象她会爱上杨七娘,从那以后,她天天把自 分卷阅读39 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作画,我终于发现不对,好不容易从她口中得知这件事,看来没个结果,她是放不下杨七娘了,便劝她索性放手一搏,去汴京找她,可是汴京一行,却让她……” 排风看到玉书脸上隐约泪痕,正是说到伤心处。两人又是久久地没有言语。 “明镜最后所在是在何处?” “国,国子监。” 玉书得到答案突然收起了情绪,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能坦白这件事情,我不怪你,相信明镜她也不会……” “我……先生……” 玉书却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排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放弃再从她嘴里打探到什么消息,正坐得好好的,玉书突然起身,利落地上了排风的马,策马扬鞭,很快就消息在茫茫大草原上。 排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马,唯一的马被骑走了,她怎么办? 风中凌乱。 …… 排风又是好几日没再见过玉书,她记得玉书说过明镜不是萧太后亲生女儿的事,寻着这条线索,排风从小宫女嘴里又打探到了南苑王的消息。 这事情本来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排风第一次听说,也有些震惊。 原来明镜还真不是萧太后的亲生女儿,萧太后亲生的只有金陵公主这么一个子女。明镜本是萧太后亲侄女,也就是说,那个南苑王是萧太后亲弟弟,也就是明镜的亲生父亲,南苑王本为朝廷大员,文武皆精,金沙滩一战后突然意志消沉,不事朝堂之政,便辞去官职,带着妻女偏安一隅,住在皇宫不远的南苑,明镜虽有父亲母亲,南苑王对她这个女儿却并不怎么上心,母亲也是吃斋念佛,对她没有过多养育。 萧太后实在看不下去,膝下又少子女,金陵公主还体弱多病,她又实在喜欢明镜,便做主把明镜过继到了自己膝下,封为公主,十分疼爱,金陵公主死后,更是把一切母亲对女儿的爱都给了明镜。 明镜想去汴京找杨七娘,又不想透露这个真实目的,便以做内应,替萧太后分忧为掩护,其实她根本也无心参与宋辽之争,萧太后只当她是玩闹,送去大宋散散心也好,至于送进宫为妃的事,那真是被皓南巧舌如簧所迷惑,当下听他说的天花乱坠,后来想想,怎么可以把心爱的女儿送去敌国皇宫?还好排风聪明,自己脱困,否则,她这个做母亲的再后悔也无法弥补这个错误的决定。 萧太后且不提,排风听完消息,第二天就骑马去了南苑,明镜的亲生父母,总得替她见见吧,就算她们待明镜不好,也是有血缘之依的亲人啊。 迎门的小宫女见她到来,神色十分怪异,因为明镜本人,是很拒绝到这个地方来的,已经很多年没有来拜见过南苑王和王妃了,分明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再来这里的一天。 虽然奇怪,还是进去通报了,小宫女回来,说王妃不愿见她,让她早点打道回府吧,排风很奇怪,明明是血肉相亲的亲生女儿,明镜同她父母之间究竟是结了什么样的仇怨? 她只好硬闯,不顾那小宫女的阻拦,一定要去见南苑王妃,小宫女无法与她抗衡,最后还是被排风闯了进去。 这南苑王府既阴森又压抑,炎炎夏日都让人后背生凉,排风望见那漆黑阴暗的老屋,里面传来了声声敲打木鱼的动静,看来这南苑王妃的确是已遁入空门,吃斋念佛去了。 她只远远地看了王妃的背影,便放下了继续往里闯的想法,既然人家不愿相见,就别多打扰人家清修好了,不知道明镜遇到这状况,会如何应对呢? 金沙滩一战中究竟发生了多少爱恨离别的往事,南苑王因此性情大变,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待见,也是奇了怪了。 排风还想见见南苑王,她那个便宜的亲生爹爹,小宫女说南苑王早不住王府了,现在一个人在草原上牧马放羊,不问世事的。 这对夫妻,还挺奇怪。 排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离了王府,策马去往南苑王放马的草原。 果然,排风在高处便远远看见草原之上游走着数以千计的牛羊马匹,遍布了整个大草原,一望不到边,不远的地方有一精壮的中年汉子正策马扬鞭,还颇有兴致的展示着他高超的马术,草原上此时只有他一人,那么必定是明镜的父亲南苑王无疑了。 那人很快也看到了排风,他倒没有王妃那样嫌恶排风,要把她拒之门外,反而当即就策马迎向排风,排风看得出他脸上的欣喜之色。 “你回来了?”亲人般的问候,废话,他可不就是明镜最亲的亲人吗? 排风也展露出笑颜,自然地叫了他一声爹,南苑王听到以后愣了愣,随及立马高兴爽朗地笑了起来,连连答应,他看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排风会再叫他一声爹这件事情。 看来明镜和南苑王的关系没有她和南苑王妃那么紧张。 南苑王带着排风回了他搭的帐篷房,父女二人自然地相处着,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出过什么嫌隙,排风能再来见他一面,南苑王 分卷阅读40 的笑脸就没下来过,他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排风的到来。 不知道明镜和这对夫妻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仇怨,这个南苑王爹爹,看起来不还是挺好的吗?并没有小宫女说的那样,一点也不重视明镜啊。 南苑王盛情邀请排风吃他做的烤全羊,两父女一人一壶马奶酒,就着夕阳余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自在,好不痛快。 然而,这一行过后,排风心里的谜团更甚,明镜经历的事也太多,太波折了些吧。 汴京之行 自从排风跟玉书坦白了自己并不是明镜的事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在突破排风的接受底线,全都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一次次地被震惊到,消息一个接一个,还没有间断的趋势。现在,她是彻底不敢预估未来再会发生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了。 这日,排风又突然听宫女说,玉书决定要去汴京,宫女通报这消息的时候,也难掩不解之意,玉书先生来到辽国已经有快二十年的光阴了,从来没有说过要去大宋的话。 她早年周游列国,游学够了,是准备在辽国好生安歇几年的,突然要走,连萧太后都拦不住。 排风倒是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为了明镜,玉书大概是想到大宋亲自去送明镜一程吧。 还有明镜的死因,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一个人突然了结自己的性命,不可能毫无理由。 玉书应该也是想去查探明镜在大宋所经历之事。 小宫女一声通报还没完整说与排风,排风立马风风火火去马厩牵了马,追玉书先生直到城门口。 风吹刮着玉书先生的衣袍,她此时已做了宋人打扮,一袭紫色裙衫,长发随意地挽着,点点首饰缀化,简洁又不失韵味,活脱脱一个江南绝色美人,一把长剑在手,说不出的英姿无限。 她听见身后的急促马蹄声,终于停了步子,转身望向城门口。 “先生~先生~”排风在马上大声唤她,她知道玉书的打算,想来好好地送别她一程。 玉书眯着眼睛看着排风下马又立马急切地走近自己。她也算有心,还想着来送送。 想到这里她终于展露一笑,“你来了?” 排风点点头,一马狂奔,她拍拍自己胸口,大喘了几口气。 玉书递给她一壶清水,排风接过,猛灌了一口,才感激地又递还给她。 “你来送我?”玉书询问道。 排风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突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玉书,是那根四瓣梅花簪,“我也不知道这对明镜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她画中多次出现,还有杨七娘……也带着同样的簪子,想来,怎么样都算是明镜的珍视之物,就留给先生吧。” 玉书接过,盯着看了好半晌,终于揣进怀里,她对上排风的视线,直看进她眼底,“谢谢你。” 说完转身欲走。 “唉。”排风急忙挽留,玉书停下步子却没有转身。 排风只好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先生,我不是很明白,你和明镜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情谊?还有,你游学所事,究竟是为了怎样的一番理想?” 玉书扬起一抹笑意,背对着排风道:“她是我的学生,作为老师,最珍视的感情,自然是师生之情。” 那么你的游学大志呢?玉书她游学传播知识,给辽人讲汉文化和农耕,排风不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追求,不在乎身份,也不辨明敌我,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战乱的年代,作为百姓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保家卫国吗? 这样一门心思的传播学术,真的会有效果吗?战火可不会因此而停歇。 玉书知她疑惑,这些东西一两句话怎可能说得清楚?她一生所系之事业,三言两语地道完必定浅薄。二十年过去,辽国的朝堂并不能助她完成自己的理想,还是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用最简单淳朴的方式,才能回归本心,踏遍万里河山,这征途最后还是续上了,她就不应该在某处停留,朝堂的纷争,人事的纷繁复杂,并不适合她,只有回到乡野之间,在百姓中脚踏实地才能做出实绩来。离她的理想达成也才能更进一步。 …… 唉~多想无益。 最后也只是告诫排风,“随心而行,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一生才不算白活一遭。” 排风似有所悟,玉书先生这样的大境界只怕是她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那些疑问再无人替她解答。 也罢,她要知道那么多干嘛呢?在成为明镜之前,在来到辽国遇到玉书先生之前,这些本来就是和她毫无干系的事情。 她只看着玉书先生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的仰慕和钦佩。 送走了玉书,排风回到公主府,又搜罗了一遍明镜的房间,一无所获。 既然结果如此,那么对明镜身世的探寻就到此为止吧,这本来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几日后,排风也收拾行囊,跟萧太后好一番周旋,才得到 分卷阅读41 允许,准她再去汴京。 此番的汴京之行,排风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皓南。 玉书临走前那句话点醒了她,这一生的机会难得,不管怎么样,总该为了自己活一回,她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在何处。玉书为了理想独自奔赴的决绝,她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为什么一定要被一些琐事禁锢住双脚,自己把自己锁在方寸之地,自己不许自己去追求最想得到的东西,那岂不是也太愚蠢了些。 心之所向,玉书和明镜都可以做到,她杨排风自然也有这个资格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勇敢地放手一搏。 即使前路漫漫,充满了艰难险阻,至少也得倾尽全力争取一次,就算败了,也算不留遗憾,对得起自己了。 不知道皓南是不是真的已经娶了桂英为妻?排风心里祈盼着,事情千万不要发展到这一步。 她想和皓南圆满,最好可以阻止他越陷越深,拉他回到正途,这一世,不要再去炼那十二煞的天门邪阵了吧。然而排风很清楚,复国的事……皓南轻易是不可能放下的…… 收起这些忧虑,排风现在只想做好眼下的事。 有良驹代步,她很快就骑马来到了穆柯寨附近。 八妹、七娘、宗保还在想办法拿到降龙木,三个人愁眉不展,排风本想找个客栈先安顿安顿,没想到遇见了杨家的人。 再次看见杨七娘,有了辽国的经历,排风心里十分复杂,而七娘却完全没什么顾虑,见到她以为的明镜公主,只当是故人相逢的缘分,宗保和明镜本来就是同窗好友,八妹也有过和排风戏耍皇帝的革命情谊,三个人再次见到排风,都很是高兴。 宗保和七娘她们把降龙木的难题告知了排风,排风听完心中便有了主意,这降龙木无法靠近,周边的什么奇门阵法肯定出自皓南之手,他目前应该是计划着耗死杨六郎,等再无回天之力时,降龙木就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拿不拿都没所谓的。 排风心中怒气不减,皓南竟然还是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还有她最不想见到的,他果然已经和少夫人订了婚约,为了复国,他还真是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然而知道这些也没用,四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懂奇门遁甲之道的人,皓南这一着正击人软弱的痛处。 如果少夫人没有被他控制,说不定还能找到办法破解,现在连少夫人都去了皓南那边的阵营,杨家的人真就束手无策了。 排风看了一圈八妹宗保三人,回想上一世的过往,其实杨家的本事还真没多少,如果不是少夫人在,天波府的一次次危机都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呢?排风暗骂自己没用,怎么就不多长点本事,替杨家解困呢?上一世大家都习惯了依赖于少夫人的本事,现在没了这个主心骨,她们杨家一行人只能干瞪眼毫无用处。 入夜后,排风着了夜行衣,和八妹合计着再探一次穆柯寨,排风想亲眼去看看,降龙木那里究竟被皓南做了怎样的法阵,虽然自己并不懂这些东西…… 远远地就看到那里透露出诡异的绿光,排风曾经也来盗过一次降龙木,不过那都是上一世自己还是杨排风时候的事情了,如果少夫人还在,该有多好,这点小小的难题,凭她的本事,一定轻易就能破解。 密室外面无人把守,皓南他还真是得意至极,知道她们破解不了他的法阵,连防守的人手都懒得布下。 八妹轻车熟路地带着排风探进了密室里面,这一段路,她走过很多次,自然再熟悉不过。 但进去以后,八妹就没斗志了,颓然地看着降龙木近在眼前,却没法拿到手,排风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着胆子靠近降龙木,刚走到阵边缘,就被一阵诡异的力道弹出了几米开外,八妹没来得及阻止,只见排风皱着眉头吐出一口鲜血。 皓南这法阵看来确实非一般人所不能解,没有破解之法,强行夺取只会不断受伤折损战力徒增伤亡。 八妹和排风只好颓丧着原路返回,仍旧没有人阻拦,皓南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断定杨家的人绝对破不了他的法阵,来多少次都没用的。 此时的皓南,也已经算出了这边的动静,得知排风又回到了汴京,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想到排风,他心绪突然也开始不宁起来,怎么一碰上这个丫头就让他如此地心烦意乱。 算来算去也算不明白,自己的情绪究竟该怎么解释。不明白,索性一甩衣袍挥去了这些杂乱无章的想法,继续悠悠然等着宗保他们下一次的无用之功。 黑衣人 既然皓南完全不在乎杨家的人去闯阵盗木,排风修养了几日后又重整旗鼓准备再次去盗木,一次,两次,三次…… 次次失败,次次无功而返。 不知她们已去过多少次了,无人数过,直到八妹和七娘都已完全放弃,那阵法还是动不得分毫。 排风一颗心固执到底,隔三差五就会往穆柯寨跑一趟。 这夜,她连夜行衣都懒得换,直接提了自己的烧火棍就打算去 分卷阅读42 闯阵,穆柯寨里灯火通明,一派热闹喧嚣,似乎是在庆贺什么喜事。 排风悄悄混入人群,那高台上坐着的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皓南吗? 排风看着他和桂英皆做了新人打扮,听穆寨主的说法,今日是他们两个的定亲仪式,穆寨主要借今日的大好良辰认下皓南这个得意良婿。 皓南完全处在一片得意恭喜的庆贺声中,他的笑意直达眼底,也不知是在高兴与桂英结成良缘,还是高兴他离复国的宏愿又近了一步,总之他是十分满意今日的这一桩喜事,看着桂英的眼神也是深情无比,对面的桂英值大喜之日,也突然一改往日的凌厉和独断独行的张扬,竟然有了几分女子的柔和纤巧,她不胜娇羞,看起来也是十分乐意这门亲事,十分满意皓南这一位卓绝俊朗,一表人才的夫君。 怎么会?皓南和少夫人怎么会真的订了婚? 排风紧了紧手里的烧火棍,心中悲怆之情暗涌,皓南,真的完全不再跟她有任何交集的可能了吗? 她不欲再看下去,拖着无力的步子往降龙木所在的密室走去。 突然感到一丝悲凉,是啊,春风得意此时都是属于皓南和少夫人的,而自己,除了默默看着还能做些什么呢? 排风一摸脸颊,猛然触到一丝冰凉,杨排风,你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记得廷贵大哥的话了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自暴自弃。 对啊,怎么可以因为这么点小小的困难就落泪,要坚强,想到廷贵大哥,想到太君,想到天波府,想到六爷至今还被困在前线皓南的天门妖阵里面…… 排风擦了擦眼泪,让自己要坚强起来,一定要拿到降龙木。 排风再也管不了皓南下的阵法的阻扰,直接冲向降龙木,毫无悬念,她被妖阵冲开老远,喉中一抹腥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排风仍然不肯放弃,再次以血肉之躯生闯法阵,又被那力道弹回来老远,身上的伤遍布了个七七八八,让人不忍直视,替她心疼。 她夺木之心坚定无比,就算死,也要为天波府做点什么事,终于,她在一次次的硬闯过后,伤重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排风忍着全身的疼痛,悠悠地艰难睁眼,一双黑靴子映入她的眼帘,她顺着靴子抬头往上看,一个蒙面的黑衣男人正居高临下,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似乎没有敌意,排风想出声问他是谁,但是发现自己已经疼得连说话都费力了,那黑衣人见状,蹲下身扶起了排风,排风想挣脱他的手,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就顺从地任由他扶着自己靠坐在角落里。 那人安顿好排风,开始接近降龙木,看来他真正的目标正是降龙木。 不可以,降龙木要是被旁人拿了去,杨家的人还怎么救六爷,宋军还怎么破解天门阵。 排风一阵心火怒起,站起来又立马跌了回去,她现在根本没有一点余力去阻止那个黑衣人。 排风眼睁睁看着他用着什么特殊步法在阵法周边游走了几圈,嘴里还碎碎念着法咒,几个怪异的步子跳来跳去,大概是循着什么五行八卦的规律,然后一脚踏进了阵中,竟然没有被法阵的力量所伤,排风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竟然懂奇门遁甲之术。 排风仍处在惊愕之中,那人进阵以后,不知从哪里掏出几面小令旗,一阵念念叨叨之后突然神色一凛,准确地把所有的令旗插在了降龙木四面八方的地上,周边的诡异绿光就眼见着一下子熄灭了下去。 那人见状,面上一喜,利落地将降龙木拔地而起,排风正想出声让他不要拿走降龙木,那人却没有如排风所想立马逃走,而是又走向排风,坐下盘腿运转内力,接着又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了排风体内,排风不知他意欲何为。 他的这一番动作下来,排风顿觉神智清明不少,身上也恢复了些气力,现在至少能保证可以站起来行走。 那人做完这些,一句话也未留下,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就将降龙木往排风怀里一塞,接着便迅速隐入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这是上天派来帮助她们杨家的神仙吗?排风心中大喜,很快离开了密室,也懒得追究那黑衣人的身份,想要赶快赶回天波府送降龙木。 夜色中,突然有人一把把她扯向暗处捂紧了嘴。 今夜,穆柯寨的防守比以往要严密一些,排风镇定下来,早已知道那人身份。 八妹。 夜色中,排风也高兴得露出笑颜,话未出口,首先就把降龙木一把塞给了八妹。 八妹肯定有惑,但现在不是替她解答疑惑的时候,这降龙木来得太顺利,排风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接下来还有什么变故要发生。 果然,她和八妹刚从那角落里出来就迎面撞上桂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她还穿着一身新人装扮,排风知其原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八妹,快走。”顾不得其他,现在最要紧是把降龙木送出穆柯寨,送往前线救人。 桂英像是故意怔愣了许久,待八妹已经抱着降龙木跑出了老远,她才突然神 分卷阅读43 色一冷,摆好阵势准备与排风相斗,这么明显的放水,排风自然一眼察觉了异样。 “穆姑娘?”排风的问询刚出口,桂英便一掌拍了过来,她当然不是桂英的对手,刚刚又受了阵法所伤,连闪避都已经是极限的困难。 排风捂着胸口所受阵法之伤,艰难躲避着桂英的攻击,然而她也发现桂英似乎只是在摆一些花架子,根本就没有用几分力道,难不成是桂英在密划什么计谋,这副样子根本就是装给皓南看的? 花拳绣腿地周旋了好一会儿,皓南终于也闻风赶来,桂英见此状况,突然加重了手上力道,把排风一拍拍出老远,让皓南的追击也没法赶上,临走之前排风轻声在桂英耳边道了声谢,便也拖着伤重的身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皓南看着排风远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头,转头问桂英,“她们盗走了降龙木?” 桂英故意表现出歉疚道:“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说着看了看降龙木原来摆放的位置。 皓南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也眯着眼筹谋着,又掐算了一把,这才有了结果,“似乎有高人相助。” 桂英无言,却心下暗喜。 皓南道:“看来我与杨家,还得有好一番周旋了。” “也罢,盗走了便盗走了吧,这次就算我耶律皓南放那杨六郎一马。桂英啊……”他说着笑看向桂英,极尽柔情,“今日是我们的大好时辰,可不要被这些无所谓的人破坏了心情,走,我们继续燕舞笙歌去。” 说着向桂英伸出手作邀请之状,桂英目的未达成,只好继续陪他演戏,其实她前几日就已经找到解除黑心陀的办法,但她深知明目张胆和皓南作对绝对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不如用把软刀子,屈辱一时,静待时机,先顺从他哄骗他,等戏唱完了目的达成再让他看看自己的真面目。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皓南这样智计卓绝,精细筹谋的人,只能用巧计,不能硬碰硬。否则,受伤失败的只会是自己。 桂英莞尔,没有犹豫地握紧了皓南的手,皓南见她如此顺从,自然高兴,看来桂英她已完全被自己所征服。 当晚,皓南和桂英便顺顺利利完成了订亲仪式。 排风回到小客栈,八妹和宗保已经去护送降龙木了,留七娘在这里等她,七娘见她受伤如此严重,也慌了手脚,准备带排风离开穆柯寨,去汴京城找名医医治,排风却一个劲儿地拒绝。 她现在不想离开穆柯寨,她要看看皓南和桂英究竟要发展到哪一步?是不是真的要成婚才肯罢休? 而且,少夫人的行为分明是在计划什么大事,根本不是真心与皓南成婚,夺降龙木的时候她就在演戏给皓南看,实际上是在帮助排风和八妹顺利拿到降龙木。 想到这里,排风松了口气,看来事情还并没有往她最不想看见的那个方向发展。 听八妹和七娘的讲述,少夫人和宗保少爷之前是已定了情的,那看来现在少夫人确实只是暂时在和皓南周旋,不管她在密谋什么,排风都希望少夫人不要置皓南于死地。 她们师兄妹,互相利用来利用去,你和我演戏,我和你演戏,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把这勾心斗角的戏码上演得淋漓尽致。 她们这些能人巧士的斗法排风是看不明白了,或许又关乎什么天命易理了吧。 七娘大老远从城里请来了大夫替排风医治内伤外伤,加上七娘的精心照顾,一番调理下来,只过了半月有余,排风的伤便已好了个七七八八,又能拿起烧火棍舞一舞了。 双喜临门,排风好了没多久,就接到天波府传来的消息,说是有降龙木助阵,六爷已经脱困,此时已经平平安安回到天波府跟太君和郡主团圆。 宗保从前线救回六爷,当夜快马加鞭赶回了穆柯寨,一来是想争取回桂英,二来是想就盗木的事给穆寨主请罪道歉。 误会 八妹、七娘、排风、宗保又一次在穆柯寨外的小村庄里聚集。 宗保说出要去赔罪的想法后,排风八妹七娘都表示这样做很没有必要,这种时候,还和穆柯寨讲什么君子之风,是她穆桂英玩弄宗保的感情在先,把他们天波府的人耍得团团转。 现在又和耶律皓南那个大魔头结成了亲事,天波府还和她们讲什么道义? 莫忘了,炼出天门阵的人可正是他们穆柯寨乘龙快婿耶律皓南这个大煞星啊。炼阵之人是他,不肯交降龙木的人也是他,宗保算是看清楚了,皓南就是存心要和杨家的人作对,战场上他势不可挡,情场上更加得意…… 得知他是萧太后亲封的巫上师,辽国堂堂丞相大人,加了辽国大官这层身份,宗保对皓南的恨意更甚,誓要从他手里夺回桂英,还要报战场上妖阵覆灭宋军的家国之仇。 排风不欲听他对皓南的批判,一个人走出小屋散起了心,等宗保发泄完这一通仇恨,冷静些再跟他们透露桂英的计划好了。 她是觉得,降龙木盗便盗了,穆柯寨的人现在已视杨 分卷阅读44 家的人为不义盗贼,双方都已水火不容,还去道哪门子的歉,赔哪门子的罪,她们四个人单枪匹马面对穆柯寨一寨的人手,这么巴巴地去赔罪,不是羊入虎口吗?不是明显送死的吗? 这个时候还跟对手讲什么道义,真就是迂腐不知变通了。 “明镜,你有心事啊?”七娘发现排风的异常,默默跟了出来。 排风这几日和七娘的相处下来,早已消除了关于明镜和七娘那些事的芥蒂,待七娘同旁人无异。她清楚,自己是杨排风,不是明镜,明镜对七娘那些隐秘不可说的心事从此就让它们随着明镜仙去一起消逝掉吧。 回过头说,七娘着实是个很好的女子,不仅外貌出众,纤纤玉女,性子也是善解人意,温婉体贴。面对敌人时又毫不拖沓手软,不得不说,杨门虽然一门孤寡,但各位夫人个个都是品貌出众,个个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人才,巾帼英雄,明镜会喜欢上她一点也不奇怪。 七娘有和明镜在辽国的情谊在,待排风自然是优于旁人的,排风很感激。 “七夫人你觉得,穆姑娘会是那种喜欢玩弄人感情,背信弃义的浪□□子吗?” “你的意思是?” “穆柯寨对降龙木加了那么重的阵法守护,那天,如果不是黑衣人的帮助,加上穆姑娘有意帮助我们……她如果真的已经投靠耶律皓南,这降龙木你觉得我们可能到手得这么轻易吗?” 七娘听她这话,没有马上问什么降龙木,还是桂英的信息,反而突然惊奇地问排风,“黑衣人?什么黑衣人?” 排风呆了呆,自己组织好的语言就这么被七娘出乎意料的关注点给带歪了。 话到这里,只好顺着七娘的话回道:“黑衣人,就是那天晚上助我破阵,帮杨家顺利拿到降龙木的义士。” 七娘更加激动,“那你,可记得他的长相?”排风听闻她语气里充满了急切和期待,莫非这黑衣人是七娘认识的某位故人?还是说,他是天波府的什么人? 排风见七娘如此着急,索性拿了笔墨,凭着她那拙劣的画技大致描绘了一番那黑衣人的身形。 七娘看完画,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八妹、宗保、明镜,看来我不得不先告辞一段时间了,穆柯寨之行就暂别一遭,有什么疑问我回来自会告知。”说着麻利地收拾好行囊,提着长剑便上了路。 留下八妹和排风、宗保面面相觑。 八妹这时也凑上去仔细看了看那幅画,半晌,也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讷讷地转头问宗保,“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宗保也恍然大悟般大声道:“七叔?” 杨七郎?排风皱眉,努力回想,七哥的印象在她记忆里很模糊,金沙滩一战结束的时候她好像还没有被太君收养,所以在金沙滩一战中死去的杨家几个叔叔,她全都没什么印象。 这个人,难不成真的是杨七郎? 不是说他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的吗?万箭穿心,有活着回来的可能吗? 宗保和八妹皆陷入了沉默,如果真是七哥回来……不,怎么可能呢,七郎的死是大家亲眼看见的,金沙滩一战,他被迟迟不来的潘仁美援军射杀,本来是要找人去救哥哥们和爹爹,但是他在求救的路上,因为过往与潘家的恩怨,潘仁美带着援军迟迟不去救人,却下令让他们对七郎进行了残忍的射杀,万箭穿心。 明明,援军就快到了,可是七郎并没有得到援军的救助,反而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潘仁美说,就是要他们杨家的人死无全尸,片甲不留。 七郎在临行前,还让杨业要好好保重身体,要带哥哥们回家,谁能想到,他最终没有死在辽军的剑下,却被自己这方的援军弄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金沙滩一役,因为救援不及时,潘仁美借此泄愤私仇,最终,老令公杨业撞死李陵碑,大郎假扮太宗皇帝,二郎假扮赵德芳,赴辽国鸿门宴,在战场上被敌军活活踩死,血肉模糊,三郎战死,四郎流落辽国,五郎看破红尘,替皇帝出家忏悔罪孽和满身杀戮,七郎被潘仁美援军万箭穿心。七个儿子,只有六郎完完整整地回了天波府,佘老太君看着儿子丈夫的尸体一个个运回,愁得一夜白了头。 排风不怎么了解这些事的详尽经过,七郎的尸体当日有没有被找到,只有杨家的人知道,如果那黑衣人真是死而复生的杨七郎,那他那一番帮助自己的行为倒也算说得过去。 可是,被万箭穿心的人真的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七娘看来已经是打算去求证了,过了良久,八妹和宗保终于平复了情绪,也把注意力转移开那幅画上。 排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自己夺取降龙木时,桂英那番异常的反应告知她们二人,如果排风的猜测是真的,那桂英真是良苦用心。 八妹觉得排风的分析很在理,降龙木周围守护的法阵有多厉害,八妹深有体会,如果不是桂英有意放走她们,当日,她们两个可能还真逃不出穆柯寨。 宗保听到这个消息,立 分卷阅读45 马挥散了脸上的愁云惨雾,直言,他就知道,桂英不会那样对他,桂英的心还是在他这里的。 既然如此,穆柯寨赔罪之行势在必行,大不了陪桂英演完这场戏,等她目的达成,迟早抱得美人归。 第二日,三人便整理行装,气势汹汹去往穆柯寨。 守寨的人拦住了三人去路,宗保志得意满地让那小兵进去通报穆寨主,说是天波府杨宗保求见。 很快他们就被迎进了寨子里面,大殿上,皓南和穆寨主以及桂英都在,皓南一脸皮笑肉不笑,穆寨主看见他们却尽是嫌恶和敌意。 宗保阔别桂英大半月,甫一见到心上人,立马现出欣喜之色,“桂英……” 话刚出口,穆寨主挥了挥臂膀,立马从四周窜上一大波甲胄小兵,将一行三人团团围困住。 排风早就料到,这么硬闯进来,肯定会是这么个结果。 “杨宗保,你这没断奶的愣头小子,夺了我穆柯寨的镇寨之宝,竟然还敢自投罗网,既然你这么不自量力,那我穆柯寨可就不客气了。来人,把这几个杨家的人押进大牢里面,关个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穆柯寨的厉害,他们就知道我穆洪举可不是纸老虎,没那么好惹的。”穆寨主下完令,果然有人开始上来押解他们三人。 宗保哪里会轻易就范,“穆寨主,你听我解释。” 穆洪举冷哼一声,“降龙木都已经被你盗了,事实俱在,事后诸葛亮,假道学,伪君子,有什么好解释的。” 宗保听他这么评判杨家,胸中愤懑,“穆寨主,盗木之事是宗保一人的责任,与天波府无关,还请寨主对杨家嘴下留情。” 穆洪举道:“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这是什么道理?” 八妹道:“眼见宋军在前线被辽国妖道的妖阵所困,同为大宋子民,穆寨主真的忍心看着大宋疆土被外族吞并,没有一点担当的吗?” 皓南这才终于发话,八妹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打不过便是打不过,扣这些莫名其妙的帽子,真是可笑。” 他说完看了一眼排风,“说到宋辽之争,外族侵犯,你们杨家不也和辽人来往密切吗?怎么,杨家和辽人来往就是正义之举,就可以毫无愧色的吗?你们有什么资格说穆寨主的不是?” 宗保道:“你这妖道,为祸苍生,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杨家相提并论?” 皓南神色一冷,“你们杨家真是好本事,战场上被击得溃不成军,在这里还想逞什么口舌之快,真是满门忠烈的英雄好汉。” 宗保说不过他,便把注意力转向了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桂英,“桂英。” 桂英回神,对上宗保视线,出口却冷冷道“杨家小贼,休要再辩,降龙木的事你们说不出个分明,就别想走出穆柯寨。” 再次争吵 “桂英?”宗保不解桂英为何还是这副态度,排风不是说这只是她的计谋吗? 桂英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转过头不愿再理会。 宗保还欲再辩,急切地对穆洪举道:“穆寨主,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向你赔礼道歉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盗取降龙木实在是无奈之举,只因家父在前线被困辽人妖阵,命在旦夕,刻不容缓,实在没办法才会夜盗降龙木。也多亏了降龙木,家父才得以平安回归,在这里还要感谢穆寨主的恩情……” 穆洪举突然打断他,“感谢就不必了,我从来没答应过让你们拿走降龙木,不必跟我假惺惺。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罪责自己担,你能承认盗木之事,我还敬你一个敢作敢当,不过,降龙木好歹是我穆柯寨的镇寨之宝,你们这样不问自取,还大剌剌再次闯寨,真当我这里是你家后院不成?让我一寨之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宗保心虚,“穆寨主,盗木一事真的实属无奈,我们今天也是带着诚意来请罪的,既然错在我们,要罚要骂,全凭寨主发落,只是这乱世之中,同为大宋子民,本应团结一心,共同抵御外族侵犯,同在大宋这片疆土上就是一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的敌人应该是那些辽人才是。”说着狠狠地瞪向皓南,他话中所指之人是谁再明显不过。 然而宗保只知道皓南是辽国国师,并不知道他本身的来历,也没人告诉他,皓南本姓刘,跟他同样是个汉人,还是北汉遗孤,堂堂皇孙,他暂时效命萧太后,不过是想借助辽人的兵力先推翻大宋统治,光复北汉,忍辱负重而已,等到宋室覆灭,他在大宋的疆土上称了皇帝,肯定不会给辽人再觊觎汉人疆土的机会。 引外族入侵本族这种背弃祖宗的事情,皓南还做不出来。 对于他来说,辽国不过是一颗覆灭宋室的棋子而已,等他利用完辽人的价值,自然会一脚将其踢开,更不会让他们对中土汉人的地界为所欲为。 穆洪举和北汉也有些渊源,按北汉的祖制来算,皓南的身份地位远远在他之上,皓南提亲时就将这番报负和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亮明给了他, 分卷阅读46 穆洪举知道现在皓南为辽人效命还一点抗逆没有,那么满意皓南这么个良婿,就是因为他十分清楚皓南的真实目的。 还等着哪一天皓南宏愿得以实现,带着他们穆柯寨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呢。 所以宗保就算再怎么挑辽宋之间的矛盾,也激不起穆洪举一丝对皓南的猜忌。 穆洪举道:“什么大宋子民,我可担不起这个称号,我们穆柯寨里的都是汉人,可不是什么大宋子民,你们大宋的子民要和辽人抢地盘是你们大宋子民的事,和我们穆柯寨有什么关系。别张口闭口拿这些身份来压人,你大宋子民也不是你用来偷东西的借口。不过,你们大宋子民要都是这副德行,就当我没说过。”说着讽刺一般冷冷一笑。 他这么说,是压根不承认宋室江山的意思,宗保也没办法,他们不愿承认自己宋人身份,话里话外都把自己隔绝在宋辽纷争之外,再拿什么家国大义相逼也无济于事。 八妹道:“宗保,别跟他们废话了,既然人家不接受我们的赔礼道歉,还多说什么?” 宗保仍旧不愿放弃,“穆寨主,错在我们,今天我们人既然都已来了,要杀要剐,全凭你发话,给个痛快吧。”说着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宗保,不要冲动。”八妹小声劝他,天波府唯一香火,他的命可不是用来开这种玩笑的。 “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杨宗保没什么好怕的。”他终于又看向桂英,“只是宗保临死前,还请穆姑娘给个说法,平白无故戏弄我一遭究竟是为哪般?你心中属意的究竟是我还是这个辽国妖道,那日纵马所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了?我杨宗保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说过要娶你穆桂英,这句话我永远不会收回。若穆姑娘真是拿我好玩,戏耍一遭,那便算是我自作多情。” 桂英仍旧冷冷看着,没有回应。 皓南道:“穆姑娘已是我未婚妻子,杨公子在这大殿之上说出这种言论,公然觊觎皓南未婚妻,恐怕不太妥当吧?” “你这妖道,天门阵之仇,宗保会永远记在心里,就算做鬼,也不会忘。” 皓南道:“杨公子还是先想想眼下怎么保住这条小命吧。” 他一边得意,终于注意到一直静默无语的排风向他投射过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愣了愣,随及又对视回去,笑话,他堂堂辽国丞相,为什么要畏惧一个小丫头。 “这位姑娘似乎有话要说?”皓南玩味地问及排风。 排风原本不欲多言,这大殿上的口舌之争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义?盗取降龙木本来就是她们理亏,再和人家辩驳下去不是死鸭子嘴硬吗?她就知道,这穆柯寨一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论口舌之快,谁又能逞得过皓南? “废话真多,要怎么发落,给个痛快就是。”排风态度极度不友善,废话,这种局面还能有什么好态度就奇怪了。 穆洪举道:“这是你们杨家的人做错了事,你们几个小娃娃就别想敷衍我,我也不想要谁的命,这降龙木你们拿去用便用了,只要完好无损地归还回来,我懒得和你们追究。不过,我穆柯寨可不会任人为所欲为,你们给天波府管事的人发个信儿,有诚意的,让他亲自带着降龙木跟我上门赔罪,这事我也就不再追究。” 意思还要老太君跋山涉水给他们认错不成? 宗保当即就想发作,八妹和排风都暗暗摇头让他冷静,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先应下来,算是个权宜之计。 就这么,三个人果然被押解进了穆柯寨的牢狱。 三天以后,排风先被放了出来,她们自然没有往天波府里传信,宗保自责自己不该鲁莽行事,不听八妹她们的劝解,非要回穆柯寨赔礼道歉。 八妹只好安慰他,事已至此,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而桂英的态度成了一个谜,她怎么还是站在皓南那一边,丝毫也没有替宗保他们解困的打算。 排风突然被放出来,宗保和八妹来了希望,以为是桂英终于开始行动了。 然而,排风被放出去是要接受惩罚的,桂英说她亲眼看见那日盗木之人就是排风,要罚她做三个月的粗使丫头,以泄心头之愤。 原来如此,排风觉得这个惩罚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她本就做惯了烧火丫头,什么洗衣做饭,挑水劈柴,通通不在话下,借这个机会,也许可以问问桂英,究竟有什么打算,为何迟迟不肯向宗保他们摊牌。 粗使活计做了月余,排风每天的生活不是洗衣做饭,就是劈柴生火。还得日日看着皓南和桂英同进同出,心中那个滋味简直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 有时候,还得替皓南磨墨端茶,他总少不了要呛自己几句。 这期间,排风也发现,每天晚上,皓南都会来到桂英的房间,说是同她一起精进功法,但是每次都会一阵念念叨叨,然后桂英就会昏迷直到第二天早上。 这其中必有隐情。排风便趁着擦桌子干活的间隙对皓南房间的东西一阵搜罗,自然每次都毫无收获。 分卷阅读47 这日,排风又在河边洗着衣服,盛夏烈日炎炎,暑气难消,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没想到会中暑一阵头晕,眼看着是要掉进水潭里面,突然被一只长臂揽住了腰,排风自然地靠近那个宽广的怀抱里…… 如此熟悉,如此让人心安的一个怀抱,排风缓过劲儿来以后意识到是谁,突然挣脱开,和那人远远拉开了距离。 这人不是皓南还能有谁? 排风眯着眼看向皓南,又忍不住呛他道:“丞相大人做这种事,不怕穆姑娘吃醋吗?” 皓南不屑地调笑,“你不过一个粗使丫头,有什么资格让她吃醋?” “是吗?丞相大人扪心自问,穆姑娘真的是你心上良人?” 皓南道:“那是自然,我与桂英生辰八字相合,夫妻宫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正是天作之合的良配,她自然是我心中良人,为了她,皓南什么都可以做。” “哦?那若是让丞相大人放弃复国宏愿,也愿意做?”排风故意抬高语调,满是戏谑。 “与你何干?我看公主是自顾不暇,身为辽国公主却和宋室杨家的人勾结,自甘堕落,如今还把自己搞到这副田地,公主的意趣当真是奇特。” “那也比丞相大人机关算尽,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姻缘都能牺牲来得好一点。” “你,不要自以为是,皓南早就说过,我和公主不是一路人,互不相干,公主不必自作多情,对皓南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免得误人误己。” 有那么明显吗?排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哪一步出错了?明明已经掩饰得够好了呀? 不过,皓南如今再说这种话,排风也不在乎了,如今的她意志尤其坚定,绝不可能再被他三言两语劝退。 “丞相大人,自己才是自作多情了吧?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还同我在这里废话,心里就不会对穆姑娘有愧吗?” “哼,我不想和你做什么口舌之争,我只问你,为什么一次次破坏我的计划,那降龙木没有你的帮助,杨家的人能那么轻易拿到手?” “丞相大人说这话,只怕是高估我了吧?我有什么本事?杨家的人拿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认为我就可以拿到?” 皓南终于开始不耐烦,“那日我亲眼看见你拿走了降龙木。” 排风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丞相大人也有掐算不准的时候,你认为你那些奇门遁甲的法阵咒术,就凭我也能破解?那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皓南不想再同她继续这个话题,便转了话锋道:“那我问你,为什么对杨家那么忠诚?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从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奇怪,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你一个辽国公主,为什么处处与我作对,为什么事事站在杨家那一边,我听说过明镜的事迹,以皓南的了解,过往的明镜公主可不是你这样一个敌我不分的疯丫头。” 排风突然增加了警觉,所以身份被拆穿这种事,是要来第二次了吗? 皓南变得一脸严肃,一字一句地问排风,“你不是明镜,你究竟是谁?” 表白 “这和丞相大人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应该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的吗?再说了,我是公主,你是朝臣,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排风语气不善回他。 皓南冷哼道:“你是谁,我根本不感兴趣,只不过,你处处与我作对,我还不能找你算一算账吗?” “既然互不相干那你还在乎我身份干嘛?”排风怒气冲冲推开他,重新往小河边走,“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粗使丫头,丞相大人就不要再自降身份关心我一个奴仆的真实身份了。” 皓南抓住她话里漏洞,紧追不舍,“那么你就是承认你不是明镜了?” 排风道:“丞相大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想通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想不通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但是现在,就请不要打扰我干活了,误了工,怕你的好未婚妻追究责任,我一个粗使丫头可担待不起。” 说着抬起盆准备往下游走,皓南眼疾手快给了她一记手刀,只听木盆“哐啷”一声响,排风也立即晕过去被皓南一把揽住。 皓南抱着排风去了自己的房间,又看周围无人走动,便开始布卦排阵,排风身上的谜团困扰他良久,今天不如借此良机问个究竟。 皓南的师父,华山希夷老祖所创的紫薇术数不愧为令世人惊叹,望尘莫及,奉为神技的一项道术,不仅可以占卜问星,排兵布阵,上知天命,下掌运程,还有许多控制人心的法咒,皓南可以用黑心陀控制桂英,也可以用真言咒让排风吐露真相。 排风被安置在阵符之中,皓南一阵念念叨叨,洒了黄酒点上香,又念了几句,排风便突然被唤醒,睁开了眼。 皓南放好椅子泰然自若地坐在排风对面,开始进行审问。 皓南眼神凌厉,直直看入排风眼底,接着一字一句问她,“你是谁?” 排风:“天波府烧火丫头杨排风。 分卷阅读48 ” 皓南诧异,这个真言咒可以引导人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可能有人会在中咒之后还继续说谎的。可是她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假的呢? 带着怀疑,皓南继续问:“据我所知,天波府杨排风不是另有其人吗?” 排风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以辽国明镜公主的身份示人?你根本不是明镜。” 排风眼神空洞地点点头,“没错,我不是明镜,我只是迫不得已借用了她的身体。” “你会玄门道术?” 排风摇头,“不会,借用她的身体不是我自己的意愿,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是猝不及防,我是受十二煞天门阵的影响才会变成这副样子的,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十二煞天门阵?你是说天门阵真的可以突破六煞极限,炼到十二煞?” 排风点头,“是的,十二煞天门阵正是你的杰作。” 皓南更加惊愕,十二煞天门阵怎么炼,他分明还在探索之中,他什么时候炼出十二煞天门阵的? “你在哪里见到的十二煞天门阵?” “九龙谷。” “时间呢?” “上一世。” “……” “……” 皓南眉头皱得更深,他虽然精通玄门术数,自认为世界上还没有第二个可以比肩于他的,但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你是从另外的时空来到了这里?” 排风木然地点点头。 皓南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这番消息带给他的震惊非同小可。 排风却突然道:“我来这里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皓南,我不想和你作对的,可是我是天波府杨排风,老太君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以背叛杨家,我知道因为北汉覆灭的事,你恨透了杨家的临阵投敌背叛,但是前尘往事已成过去,你能不能让这些恩怨就此消散,放下复国的执念,不要再挑起战火了好不好?” 皓南:“……” 排风这番话带给他的又是一波更加强烈的震惊,中了真言咒,她绝对不可能说谎,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皓南呆愣了许久,两人也同时静默了好久好久,皓南才回过神来讷讷问道:“上一世,你认识我?” 排风:“对,那个世界和这里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我从上一世回到了早几年前而已。你仍旧炼阵,仍旧针对杨家,仍旧一心挑起宋辽战争,想以此光复北汉。你我本无交集,你对于我来说原本只是敌国大魔头,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替大宋的百姓除害。我为了报仇,追杀卢善衡这狗贼,在热风山五里坡与你相遇,你为了北汉的财宝追卢善衡直到一线天,我和你跌落悬崖,我在一线天地下石城看见你小时候写的日记,我知道你国破家亡,被伯父虐待,为了父亲临终遗愿才会一心复国,才会以宋辽天下为棋子,到后来甚至不惜为了炼阵而杀童弑师,我不想看你越陷越深……皓南,你做个心地善良的普通人好吗?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也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机会。但是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就像一场美梦,对你对我来说,都那么短暂,只有那小小的片刻温存。我知道,和我比起来,复国大业在你心里不知道占据着多重要的位置,我知道我杨排风微不足道,无法和你的宏愿相提并论,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但我没法放下立场和你在一起,我没法背弃杨家,而你,为了复国也不可能和我有什么结果,我亲眼看着你死于天意,杨家一家都杀不了你,文广出世,你死在天门阵,我亲眼看着你死,但我放不下你,所以我投了天门阵,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明镜。皓南,你还不明白吗?这些都是天意,你本事那么大,没人斗得过你,你可以把宋室朝堂,把辽国基业,把杨家满门全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天意难违,你斗不过天意的……” 皓南听完满是不屑,语无伦次,胡说八道,什么天意不天意,就算真的是天意注定,他也要和上天斗一斗,分个高下,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复国的决心。 皓南仔细打量起排风的脸,这个丫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 皓南不得不相信,她说的那些,如果不是真的经历过,一线天的事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这些都是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莫非,世上真的存在重生,灵魂附体这种事? 她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皓南难免为之动容,他心底突然爬上一抹柔情,其实排风,好像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不好,这个丫头对他如此真心实意,她…… 皓南这么想着,越发松动了念头,就这么出神地看着排风,如果不是有和桂英夫妻宫相合,定婚的事在前,这个丫头…… 不行,皓南甩了甩脑子里越跑越远的想法,耶律皓南,你身负复国大任,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小丫头的几句话有所动摇,她不也说了吗?上一世你即便和她经历了生死,最后还是各走各路,他炼他的阵,她保护她 分卷阅读49 的杨家,不管怎么样,他和杨家的人绝对没有任何可能。 即使有更好的选择,也阻挡不了皓南他复国的决心。 皓南收了阵,排风当即又脱力地晕了过去,重重地趴倒在桌上,额头被撞得“咚”一声巨响。 皓南听见这动静,更加心烦意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一阵莫名的怒意,也不管排风,自顾自奔出房门,那副样子,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了。 此时,天色渐暗,暮色来袭,穆柯寨四处都点上了灯,灯火如昼,夏意阑珊,林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穆柯寨的风竟然也增添了几分凉意,转眼,已是快进入秋季了。 皓南回想起自己与排风初春时相遇的场景,到现在的点滴,真恍如大梦一场,那么这场梦,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关于重生,灵魂附体这回事,皓南接受得很快,他相信排风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对自己的真言咒术很有信心,而且,他本身也算见多识广,再加上排风说的那些挑不出一点漏洞,她故事里的情节也确实像是自己的行事风格。 从她出现以来那么些怪异的表现,又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真就只有重生才能合理解释这些现象。 皓南不疑有他,看来,也该给她换个称呼了,不是明镜公主,是杨排风。 天波府的人,难怪会处处维护天波府,难怪他一对天波府不利她就会与他作对,原来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天波府的烧火丫头,那现在,他更是应该和她划清界限,以她的性子,极有可能不顾明镜的身份,也不在乎辽国那些纠纷,直接不管不顾回到天波府。 她不是说了吗?不能对不起老太君似海恩情。 …… 皓南收回思绪,其实这种事情,他就算再理智,心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等到越陷越深,他就会知道,这儿女私情的蛊真没有那么好解的。 任他是什么绝世雄才,运筹帷幄,天子骄子,也斗不过自己的心。 桂英的真面目 皓南随意游走,散了好一会儿心,他与桂英的婚约已得到圆满,又把杨家的人耍得团团转,一切全都在自己运筹帷幄之中,复国的目标眼看着也是近在眼前。 交了几次手,杨家的人根本无法与他抗衡,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婚约一事上,可是,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所空缺? …… “师兄。”一声熟悉的呼唤,是桂英,他的未婚妻子,皓南下意识地回转了头,还没看见来人,就被一阵白烟迷了眼,又迅速进入他口鼻,皓南连忙屏住呼吸,用手捂住嘴,但还是为时已晚,那阵迷烟已经快速窜进他体内,皓南顿觉身体无力,也提不起任何内劲,内功被完全压制住无法施展。 软骨散? 他甩了甩头,才看见桂英一脸得意地笑看着他,眼里尽是算计和寒意。 “师妹,你?” “耶律皓南,你的死期到了。” 卑鄙,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皓南一瞬间反应过来,桂英原来早就自己解了黑心陀法咒,为了迷惑自己,演了这么久的戏。 “耶律皓南,你得意够了,看看你的好师妹对你是怎样一番深情厚谊吧。”桂英冷冷说着这些挑衅之言,很快掏出一把匕首,就要朝皓南心口刺去,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还真是有够心狠手辣。 皓南没料到这一天,难掩诧异,但是除了诧异和棋差一招的悔恨,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他和桂英的这场婚约,本来就只是为了利用而已,表面师兄妹,其实是互相容不下对方的死敌。 既然桂英对他下如此狠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皓南内功暂时被压制,身上也瘫软无力,十分惊险又艰难地躲过了桂英那把泛着寒光的冷刀子…… 此时排风终于醒来,看到眼下这副状况懵懵懂懂,但很快被外面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很快奔出房门,就看见桂英拿着刀子要置皓南于死地,皓南明显不敌,她走出门的时候,桂英正得手,往皓南腰腹刺了一刀。 “穆姑娘,手下留情。”排风大呼,桂英和皓南同时被吸引了注意,望向这边,排风快速跑过去隔开了她们两人,皓南被刺一刀,正是伤重痛苦不堪。 排风格挡了桂英一招,扶好皓南。 桂英眼神更冷,“你是耶律皓南同伙?” “不是,不是啊,穆姑娘你听我解释,你不可以杀耶律皓南的,你放他一马吧。” “我为什么要放他一马,他炼天门阵害宋军全军覆没,搞得辽宋两国百姓苦不堪言,挑起战火纷飞,又想强娶我为妻,为了他的复国大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被他黑心陀控制,我现在已经嫁进天波府成为宗保的妻子,他害得宗保受尽苦头,害得我不得不与他做这么久的戏,这样的魔头,你干嘛要维护他?” “他强娶你确实是他的错,但是旁的,怎么样也不该由穆姑娘来审判吧,他还罪不至死,穆姑娘何 分卷阅读50 必下此狠手?” 桂英瞪了瞪眼,明显已有怒意,“你是他什么人?难道他口中那个与杨家来往的辽人就是你?难怪,难怪你要维护他,你替杨家夺取降龙木,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原来也不过是个辽狗,既然如此,我更不会容忍你这奸细在杨家为所欲为。”说着又举起刀要刺向排风心口。 排风只好放下皓南,出手格挡,“穆姑娘,请你不要这么武断,我是辽人没错,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杨家,我和杨家来往,是因为我与宗保曾有同窗之谊,降龙木我也是真心实意替杨家拿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耶律皓南,他可是杨家受难的一切罪魁祸首。” “穆姑娘,你可以为了宗保维护杨家,我就不可以为了私心……”排风说着看了一眼皓南,他已失血到脸色泛白,情况已十分危急。 看见皓南这个样子,一时胸中涌起一阵无名怒意,排风道:“穆姑娘好计谋,一场郎情妾意假意顺从的戏码上演得真是高明,毫无破绽,连宗保都被你骗了过去。你同皓南互相算计,谁比谁高明?你可以为了降龙木隐忍这么久,眼睁睁对宗保说那么多绝情的话,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硬碰硬斗不过皓南,才用这种背后小动作,甚至是偷袭下药这样的下作手段吗?你也别站在什么道德制高点来批判我们了,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互相算计而已,半斤八两,而且,偷袭下药这种事我相信皓南还做不出来。” 然而排风说完就后悔了,这种话,她竟然也能对少夫人说得出口?被鬼迷了心了? 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立马改了态度,道歉,“穆姑娘,对不起,我无心之言。” 可是这些话已出口,又恰恰说到桂英痛处,排风说的没错,她就是因为打不过皓南,才会用这样的手段,假意讨好,背后一刀,演了这么久的戏。可是谁让皓南非要去打那比武招亲的擂台,又赢得那么堂堂正正,她只想嫁给宗保,宗保不肯上台,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输了,她只想达成嫁给宗保的目的,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如此。 她从来自诩敢作敢为,光明正大,皓南在她眼里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大家都一样,下作就下作吧,一不做二不休,刚才那把软筋散算是桂英的极限了。 排风的道歉哪里会有用?桂英今天就是要皓南死,除掉这个障碍,她后面才有可能嫁给宗保。 排风渐渐不敌,桂英一直没有下手刺她要害,但是手臂和腰间还是被浅浅地划了几刀。 皓南恢复了一些力气,突然起身挽住排风,两人迅速交换了眼色,排风知道他意图,皓南洒了一把白烟,排风趁这时机,迅速扶着皓南逃出了穆柯寨。 桂英未能得手,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她们消失的茫茫暮色间,恨得咬牙切齿,“耶律皓南,迟早有一天我会要了你的命。” 桂英不再演戏,当即放出了宗保八妹,又愤然撕毁了她和皓南的婚书。 久别重逢的爱人相聚,宗保和桂英终于顺利走到了一起,宗保便带着桂英,要去天波府见老太君和郡主,让她们认下这门亲事,桂英早日过门,也能早日放下皓南这块大石头。 排风带着皓南一直逃出了穆柯寨很远的地方,她本来是想直接带他回汴京城找大夫治伤的,但是皓南失血过多,虽然没有被刺中要害,但是他现在的伤势不适合长途奔走。 于是,排风随意找了个山洞安置皓南,她只懂一些止血的法子,险险把命救了回来,也算好的了。 四天以后,皓南的伤总算好了一二分,不再长时间陷入昏迷。 “为什么救我?”排风从外面采了野果,刚踏进洞口,见皓南终于醒来。 她欣喜万分,随及又立马压下了情绪,漠然回他,“同为大辽子民,出于义气喽。” 皓南自从对她用过真言咒以后,对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心里有数了,这个丫头,分明是…… 口是心非,不过这样看来还很有些意趣。 “我饿了,不想吃这些野果,你去打只兔子来。”皓南命令,他突然起了想要戏弄她的心思。 排风把野果往地上一丢,愤愤道:“耶律皓南,我救了你,你不叫我一声恩公,感恩戴德,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就算了,还这么堂而皇之命令我给你做事,丞相大人,你哪儿来的脸,你有没有心啊?” 皓南笑而不言。 排风更恼了,“喂,你这样是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吗?还是说你被穆姑娘抛弃,心里难受,找我发泄啊?” 皓南:“你那么关心我和桂英的婚约干什么?怎么,你吃醋吗?” “你少自作多情。”排风撂下这句话,还是拿了烧火棍,巴巴地给他打兔子去了。 这是在穆柯寨伺候完桂英,来这里又伺候皓南这位大少爷了,她可能天生就是个烧火丫头的命吧,萧太后要是知道她的女儿被她的好丞相这样使唤,不知道会站在哪一边呢? 排风很快打到一只大灰兔,提去小河边利落地拔毛扒皮串上树枝,然而回到山洞以后,见皓南已经睡着了 分卷阅读51 。 排风只好一个人默默地烤兔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带着皓南一起回辽国吗? 排风愣愣地看着皓南,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的脸,跳跃的火光下,衬得皓南的面色异常柔和,排风很少见到他这样卸下心防,安心入眠的沉静睡颜,这样的时光,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有多难得啊。 皓南天纵之才,长得朗眉星目,俊美非凡,是比宗保少爷还要惹眼许多的美男子,排风看着看着,神思飘得更加遥远了,如果他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遥远而沉重的东西,他和她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这样的福分她有可能拥有吗? 排风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皓南突然醒转,大概也是感受到排风这直愣愣的目光了吧…… 见状,排风立马收回视线,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皓南似乎察觉到什么,也多了几分不自在,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迅速压下尴尬。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在两人之间游走了许久。 皓南率先打破沉默,对排风道:“你的兔子烤糊了。” 排风回神,这才看见自己手里握着的,这哪里是烤焦了,这火苗窜上来,差点把她的手都烤了。 排风自己打趣,“都怪你,非要吃什么烤兔子,差点碳烤猪蹄啊。” 皓南听她这么形容自己,忍俊不禁,“公主不必自降身份。” 排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面上愠怒,只好用大声说话掩饰尴尬,“你什么时候好,好了快点走,我才懒得伺候。” 旅途奇遇 排风说完又出了山洞,再去打一只兔子,目前这个气氛,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皓南。 第二天一大早,排风就带着重伤未愈的皓南踏上了去往汴京城的路。 他的伤,不能迟迟在荒郊野外这么耽搁,排风心里其实止不住替皓南担心。 皓南任由排风扶着自己,她身材小小的,趴在她肩上,就像一只软软的小白兔。皓南心中暗暗想着,这个丫头,看起来这么娇小的一只,呛起人来却一点不含糊,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和外表看起来那么大的反差。 皓南忍不住看了一眼排风,她的脸也小小的,头也小小的,手臂那么细,腰也……咳咳,皓南不敢再多想,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干嘛?”排风发觉他异样,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不禁耳根一红,皓南看她这一副不胜娇羞的小女儿情态,又起了调笑的心思,有什么话刚要出口,排风立马拦截,“闭嘴。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扔在路边,不管你了。” 皓南悻悻然收回了话头,被教训了,只好乖乖任由排风继续搀扶着自己往前走。 “老伯,老伯,停一停。”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终于看见不远处行来一辆牛车,排风像是看到了希望,拼命招手。 那车上果然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车夫,看到排风招手,真就停下了,他似乎眼神不太好,眯着眼打量了排风和皓南两人半天。 排风欣喜着上前问候,“老公公啊,你看,我家公子受了点伤,行动不便,我急着赶去城里给他找大夫医治,可不可以载我们一程啊?” “什么?”老公公耳背。 排风提高了音量,“我说,可不可以搭个顺风车,载我们去汴京城?” 老车夫终于听清,“上来吧。” 排风安顿好皓南,自己也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守护着。 车开始走了起来,老公公看来是个喜欢八卦的,就问排风,“小姑娘啊,不是我老头子多嘴啊,你们小夫妻这是闹了什么别扭,你怎么忍心对自家相公下这么重的手啊,这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他就算有什么不是,也不用教训成这个样子啊。” 排风:“……” 老公公,你家家暴用刀捅啊? 老公公操着一口不太流离的官话,一说起来却停不下话匣子。 排风甚是心累,她就知道她和皓南两个人这样在路上行走,肯定会让人产生误会,尴尬地对上皓南的视线,排风眼神飘忽,急忙解释,“老公公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夫妻,我们只不过是同行的伙伴而已。” “什么?”老公公仍旧耳背。 排风没心情再解释,任由老公公一个人乐颠颠地自言自语。 听着老公公不断跟她们分享一些夫妻相处之道,排风尴尬得不自觉一点一点挪动着远离皓南,皓南却自在地欣赏路边风景,根本没在意她们说什么。 这老公公,非同凡响。 皓南开始调理内息,他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可以不用排风搀扶,自己能下地走路了,不过看着她被老公公的话弄得哪哪儿都不自在的样子,甚是有趣。 就这样,老公公停不下嘴,排风尴尬着,皓南无所谓,马车渐渐接近城门口。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怒目而视,插着腰气势汹汹的老婆婆。她手里拿着一条长鞭,一副马上要教训人的架 分卷阅读52 势。 “死老头子~” 老公公这会儿终于不再耳背了,马车突然停下,老公公一副怂里怂气的怕人模样下了车。 遇到突发状况,排风和皓南也被他们吸引了注意。 老婆婆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了老公公的耳朵,看了一眼排风和皓南,“死老头子,我就说你怎么迟迟不见回家,原来是又在这里勾引人家小姑娘呢?啊。” 排风审视了一下自己,她说的人莫非是自己吗? 老公公被揪着耳朵,一脸痛苦的表情,却不敢挣脱半分,“谁勾搭小姑娘了,你仔细看看,人家的相公就在车上呢,你可不要说错话惹人笑话了。” 回答得这么流利,原来老公公并不耳背。 排风看向皓南,眼里盛满了笑意,真是一对有趣的老夫妻。 老婆婆加了几分力道,老公公马上哎哟哎哟叫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八岁小娃,哪个不是喜欢她们这样十七八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年轻的时候就不老实,若不是老婆子我驭夫有道,时时管束着你,你还不得早就一脚把我这人老珠黄的踢开?” 说完转头问排风,“小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突然被问及,排风正看好戏,反应过来后讷讷点头,嘴里连连称是。 老婆婆也上了车,和老公公紧紧地挨坐着,接着她打开一包干粮,撕了一块白面馒头喂给老公公,两个人又絮絮叨叨斗起了嘴。 牛车又开始行进起来。 老婆婆突然转过身看了看皓南排风,“哟,刚刚没发现,原来还是对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这小脸长得,我要是再年轻三十岁,可轮不到老头子你的份儿。”她看着皓南,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 “说什么呢,我要是年轻三十岁,那也是十里八村第一好看的俊后生,你当初不也是看中我长得好吗?”这会儿换老公公不乐意了。 老婆婆没理他,对排风道:“小姑娘,我告诉你啊,这找男人眼光可得看准了,可别学我年轻时候被这死老头子一身皮相迷惑了,要是没本事啊,老了不知道多少埋怨呢?那些男人也是,你年轻的时候就图你这花颜月貌,要是没有点手段,那就连自家夫君都管不住了。我看你们一对小夫妻相配得紧,年轻还好,等年纪慢慢大了,没有点手段是走不下去的。” 排风看了一眼皓南,他却是一脸的戏谑,今天真是撞了鬼了,一误会便是一路叫人为难。 排风连连称是,等老婆婆和老公公又开始斗嘴不管他们两个了,排风才大着胆子碰了碰皓南的肩,笑道:“听见了吗?人家说我们是小两口呢。” 皓南无言。 排风又小声道:“丞相大人,我认真地问你个严肃的问题,你答不答?” 皓南仍旧无言,却以眼神询问了,他对这个问题似乎也颇有兴趣。 排风笑意不减,“老公公和老婆婆活了这么久的年岁,日积月累,看人的经验肯定不会错,如他们所言,若我真的肯嫁你为妻,那你,可愿娶吗?” 排风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巴巴地等着皓南回答,皓南却垂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排风半天没有等到答案,又凑近几分,贴近皓南耳边小声道:“丞相大人放心,就算我管不住你,我也不会像老婆婆一样那么凶的,我虽然说不上多温柔,但是至少可以保证生气的时候不揪你耳朵,好不好?” 皓南继续眼神飘忽,不敢再看排风。 老公公适时对老婆婆说道,“她们两个许是真的闹了别扭。” 老婆婆深以为然,转身对皓南道:“我说公子啊,都说这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家娘子都这样了,你何必跟她置气呢?” 皓南:“……她不是我娘子。” “我就算娶妻,那个人也不会是你,因为我的姻缘没有落在你头上。” 排风耸耸肩,歉疚地看了看老婆婆,“他还闹脾气呢。” 老婆婆看出他俩之间微妙的气氛,大概是已了解到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夫妻。 便转回去坐好,状似不经意地悠悠道:“要我说啊,什么事情都要用脑子想,唯独这个情字,非得过了心这一关不可。老婆子我阅人无数,见过的看不清自己内心的痴男怨女多不胜数,他们一个个的嘴挺硬,到最后还不是巴巴地回头,好的还能换来对方的回心转意,坏的,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排风问道:“那若是理想和感情背道而驰呢?” 老公公回她,“那就看哪一样在你心里更重了。” “那若是一样重呢?” 老婆婆笑道:“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世上,不可能有一样重的东西,若实在看不透,就问问你自己的心。” “怎么问?” “你闭上眼睛,仔细想,第一个浮现在你脑海里的就是你的心之所向。” 排风用手肘碰了碰皓南,“丞相 分卷阅读53 大人听见了吗?老婆婆在教你做人的道理呢。” “胡说八道,语无伦次,大丈夫自然应该在朝堂上,在战场上作为一番,文要□□,武要定国,这么多大事已经够费心神了,哪有什么空闲去在乎这些小情小爱,人要一辈子就耽于一个情字,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老公公摇头,“公子说这话为时尚早,等你到我这把年纪,你就知道有个人陪伴是多难得的一件事,你才会知道,情是比天还大的一件事。” 皓南闭了嘴,谬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能比复国更重要,这些什么情情爱爱的理论只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的粗浅之见,正是因为没有上过朝堂,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识过好男儿一番真正作为是怎样的成就,才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对这些可笑言论深以为然。 见识短浅而已。 “我说过,我的姻缘自有天命指引,不会是你。”皓南再次郑重告诫排风,排风转过头不愿搭理他,其实心下复杂得紧。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一遭,皓南是彻底知道自己对他存的是什么心思了。 再遇杨排风 “丞相大人放心,你不喜欢,我自然不会纠缠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穆姑娘才能助你成就大业,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排风小声喃喃自语。 但这些还是被皓南一一听在耳里,“排风……”皓南想安慰还是想反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明白自己心里其实并不是那样想的,可是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排风说的没错,她们彼此都很清楚,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复国,如果连这个都要放弃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艰难险阻地爬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还好排风并没有听到他这一声低语,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这一声排风是怎么回事。 暮色将近,顺利进入汴京城,老公公和老婆婆要回家吃晚饭了,排风和皓南拒绝了她们的盛情邀请。 排风临近找了间客店,暂时安顿下来。 本来是想去找个大夫来替皓南治伤的,但是眼看天色已晚,大夫怕是请不到了,但估摸着药店应该还开着,皓南就让排风准备纸笔磨墨,他自己给自己开了一张药方,排风被他唤狗一样当丫鬟使着,心里有怨言也懒得发泄,乖乖认命去给他抓药。 没办法,谁让自己亲手救出的这个大麻烦,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皓南伤未痊愈以前,排风是不打算离开他的。 至于后面的打算,且行且看。 皓南的药效力果然够快,不到半月就已痊愈,他天天在房里调息练功,排风便问心无愧地使着皓南的银钱在汴京城里吃喝玩乐。 别的事情没有,只是听闻天波府又出了什么事,不是大事,就是郡主和少夫人之间的婆媳矛盾,庞太师想借此做文章,但是以少夫人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庞太师,庞太师好解决,婆媳矛盾难调解。 郡主嫌弃桂英是山寨野丫头,没有出身没有礼数没有规矩,瞧不上她,桂英也是个心气颇高的人,她堂堂希夷老祖的得意门徒,穆柯寨的大小姐,哪能被天波府的人轻贱了去,以她的性子,必然不可能乖乖受这种委屈。 便一拍桌子来了脾气,不顾宗保八妹的劝阻,一个人又气呼呼地回了穆柯寨。 这倒好了,好不容易解决了皓南这块绊脚石,巴巴地回天波府成就这段姻缘,却被婆婆嫌弃了,宗保跟着追到穆柯寨,好一番劝解哄骗,桂英才消了气,同意和他另想办法获取郡主的欢心。 想到皓南之前口口声声拿夫妻宫的事情哄骗自己,言之凿凿一切都是天意,她和皓南的生辰八字确实相合得紧,相得益彰,天造地设的结合在一起,对彼此的命格都大有裨益。 如果顺应天意,按生辰八字的夫妻宫指引来走的话,那皓南就是做皇帝的命,而桂英也能顺理成章当上皇后。 两人结合就是大富大贵,但若是强行改命,桂英非要斩断这段天定姻缘,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 桂英只想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如果个人幸福都不能圆满,她要那些荣华富贵,权力财富有什么用。 她就是喜欢宗保,她想当宗保的妻子,只想当宗保的妻子。 为了宗保,她宁愿对抗上天。所以,桂英又去华山找到自己授业恩师□□夷,请求他替自己改命,斩断她与皓南的夫妻宫命格,把她姻缘配给宗保。 □□夷直言逆天改命会付出很大代价,她和宗保就算在一起,未来也不可能会顺遂,违逆天意必会遭到反噬。 桂英不管,她说只要能和宗保在一起,什么后果她都愿意付,即使只能有片刻温存,也好过和不爱的人相看两憎一辈子。 □□夷见她意志坚定,怎么说都没用,只好顺了她的意,替她改了与皓南的夫妻宫命格。 一根同心结绑在腕间,桂英终于放下心来,现在,就算前路有万千艰难险阻她也不会再怕。 然而她们都没有 分卷阅读54 意识到,这样公然改命,不仅斩断了皓南和桂英的夫妻宫姻缘,也一下子斩断了桂英的皇后命,斩断了皓南的皇帝命。 □□夷向来偏袒桂英,不重视皓南,妄断他心术不正在前,又断他皇帝命在后,也难怪皓南不喜欢他这授业恩师。 □□夷虽然为一代宗师圣学,受世人敬仰追捧,但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好师傅,一碗水端不平,就他对皓南的亏欠永远也没法弥补了。 皓南已养好伤,他掐算出□□夷改了他的命格,当下就打算要去华山求证一番,还有她的好师妹桂英,虽然被她摆了一道,但只要夫妻宫命格还在,他是不会放弃娶她为妻的,只要可以助他复国,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成衣店用皓南的钱给他买了一顶罩面的圆顶纱帽,这段时间南风二人的相处出乎意料的和谐。 排风粗暴地把帽子套在了皓南头上,这是他伤好以来第一次出房门,排风带着他去大厅二楼饮茶。 皓南对这顶纱帽表示十分的不解。 排风悠悠然一口清茶入口,看了一眼繁华的汴京,直到皓南又看了她好几眼,她才故意磨磨唧唧地回他,“没什么,只因你长得太过招摇,我怕招蜂引蝶。” 皓南:“……” 这算什么理由? 排风自然而然地拿走皓南的钱袋子,跟店家要了几个小菜,皓南不知她意欲何为,就见排风突然抄起轻功,从二楼的窗边跃了出去,大街上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排风突然飞到他眼前,把那小贩吓得一愣一愣的。 “姑,姑娘,买糖葫芦吗?”一边瑟瑟发抖地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排风。 “谢了。”排风粲然一笑,接过糖葫芦递给他一文钱,又足尖一点,飞回了二楼窗边,险险地坐在窗棱边,笑着把糖葫芦递给皓南,“给,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这个东西的吗?”那语气动作自然的就像只是下楼去买了个菜。 其实汴京城的百姓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天子之都,人员往来繁杂,什么人都有,偶尔是会出现几场在高楼上飞檐走壁你追我赶的戏码,她们都只当是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 皓南愣愣接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喜欢吃糖葫芦?”怎么上一世,他们已经到了连这种小时候口味偏好都知道的关系了吗? 排风跳进桌前,端端正正坐下,“我猜的,怎样?猜对了吧?你看,以我的聪明才智也不是那么配不上丞相大人你吧?” 皓南语塞,他就怕排风这样的快人快语,内心想法袒露无遗,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直来直去反而让他无力招架。 皓南就愣愣地拿着那串糖葫芦,样子竟然有几分滑稽。 排风笑够了,舒了口气,往楼下瞥了一眼,没想到不经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眼帘。 那一前一后,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是仇人,一个是故人。 卢善衡和杨排风,排风眼睁睁看着他们也进了这家店,目测也是往二楼来了。 她突然凛了神色,问皓南,“你还记不记得卢善衡?” 皓南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脸疑惑,排风想了想才忆起来,皓南这个时候和卢善衡还没有任何交集。 便转了话锋,“就是当年你们北汉覆灭的时候,押送财宝的那个官兵。” 皓南挑眉问她,“你什么意思?” 排风道:“他当年运送财宝之时,却起了歹心,想要占为己有,你们北汉失势,这笔财富也成了他囊中之物,人家现在用你们北汉财富做起了人人称道的卢大善人呢。” 皓南气上心头,“又是一个北汉的叛臣,我们北汉,当年要是没有这些蛀虫……” 排风比了个手势让他噤声,又指了指刚刚上楼的一男一女。 排风看着卢善衡,向皓南道:“他便是鼎鼎有名的卢大善人。”皓南跟随她目光看了一眼,果然脑满肠肥,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这个样,只因后面跟了一个一脸杀气,手提烧火棍的年轻女子。 “杨排风。”皓南念着这个名字,特意看了看排风的反应,人家一脸自在,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皓南在心里觉得甚有意趣,她的演技比桂英还要好千百倍。 若不是用过真言咒,他真是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卢善衡和杨排风一前一后地都坐下了,杨排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卢善衡这个老贼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这边明目张胆看着她的排风和皓南。 难怪在穆柯寨没有看到杨排风的身影,原来这些日子她都去处理卢善衡这个老贼了。 杨排风本来也是跟着一起去穆柯寨的,在半路却发现了卢善衡,其中原因并不复杂,只因她也是北汉遗民,当年她的父亲是和卢善衡一起押送北汉财宝的士兵,北汉大势已去后,卢善衡起了贪念,就把交接财宝的杨排风她爹爹杀死,一个人独吞财宝。 那个时候,杨排风只有七八岁,虽然年纪尚小,但也记得一些事,她一直都记得自己是个孤儿被老太君收 分卷阅读55 养的,记得自己本姓为王。 杀父仇人的样子模模糊糊记得一些,这些年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没记得那么清晰,也是因为一直没再见过卢善衡,但他那副满脸横肉,手臂上刺着纹身的形象杨排风一直没有忘。 所以,前些日子甫一见到,杨排风的记忆就被唤醒了,一直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他,毕竟他在汴京城是有名的卢大善人,还对六爷有多次救命之恩,前不久终于见到他手上的纹身,杨排风就一直跟了他这么久。 但还是犹豫到底要不要下手,毕竟他对天波府确实有过多次恩情,真的下手不就恩将仇报了吗? 即使是这样,卢善衡也早就被她的贴身跟随搞得胆战心惊。 这个杨排风和排风虽然容貌不一样,但是经历和身世却都没有改变。 排风自己也猜到,这副局面是因何缘故,别说杨排风,现在她自己看见卢善衡,也想一刀了结他性命。 但此刻不急,排风已经知道北汉财宝一事,上一世的教训她深以为然,不能把人逼得太死,狗急了还跳墙。 她想帮助皓南拿到财宝,所以得先安抚住卢善衡这狗贼,后面再谈报仇的事。 于是排风兴致盎然,抬了一杯酒,满脸堆笑地走近了杨排风和卢善衡。 对峙 “排风姑娘,好久不见。”排风泰然自若说着坐到杨排风对面,同时暗暗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卢善衡。 杨排风正是戒备警惕,突然见到排风,眼前一亮,“明镜,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杨排风说着看了眼排风走过来的方向,一眼便看见罩着面,让人看不清楚长相的皓南。 排风知道她们四个人这样遇上,接下来必有一番对峙,便唤来掌柜,丢给他一整袋银钱,“老板,我和这位姑娘有要事相商,需要暂时包下你这店,劳烦。” 掌柜的欣喜万分,高高兴兴接过银钱,打开一看,如此丰厚,双眼放光,便承诺免了饭钱,给那些客人一番赔礼道歉。 都是些平头百姓,见排风皓南这样的非凡人物,知道接下来的事必不会寻常,谁都不想招惹麻烦,便依言放下筷子,停了酒杯,鱼贯走出酒楼。 卢善衡见势头不妙,想混入人群同他们一起下楼,杨排风怎么可能放过他,眼疾手快点了他穴道,卢善衡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畏畏缩缩地停在了楼梯口。 杨排风又转回去坐下,见旁人都已走光,便问排风,“明镜你有何事要同我商议?” 排风却不答反问,“不知道排风姑娘同这位卢大善人有什么仇怨?他不是人人称道,享负盛名的大善人吗?你这么对他,不怕汴京城百姓找你麻烦?” 正说着,皓南也起身走进了这边,以迅雷之势押了卢善衡坐下。 卢善衡被他们摆布来摆布去,早已惊惧得冷汗冒出,“你们,想做什么?我与三位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四个人共同坐了一张桌子,一人一方,杨排风就在卢善衡旁边,听他这么说,突然神色一冷,带着满满的恨意道:“卢善衡,你杀我父母,我跟踪你这么多天,就是找你报仇来的。” “你不是天波府的烧火丫头杨排风吗?我与天波府交好,又多次救助你们天波府六爷战场之伤,怎么,你要恩将仇报于我?” “还有,这两位,公子,姑娘,我与二位素味平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皓南就坐在卢善衡对面,此时终于摘下罩面的纱帽,冷冷地看着卢善衡道:“卢太尉,十五年不见,你这汴京城人人称道的大善人做得倒是风生水起啊,怎么,嫌我北汉复国财宝太多,你一个人一辈子挥霍不完吗?” “什么卢太尉?公子在说什么?我卢某人实在听不懂。”他说着却眼神闪烁,明显心虚。 杨排风见局势如此发展,甚为不解,明明是她来追杀卢善衡这狗贼的,怎么与明镜同行的人也来追究起卢善衡的恩仇了?她还没有问及皓南身份呢?大家就都开始针对卢善衡这狗贼了,他和明镜是什么关系?看他的样子,必然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公子哥,而且,看起来和明镜的关系也一定不会简单。 她本想揭露卢善衡当年杀害她父母之事,话还没出口,却被皓南抢先质问起了卢善衡,看来,卢善衡这个狗贼当年结下的恶还真不少,皓南和卢善衡的恩怨与自己一样,与当年北汉的覆灭有关。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北汉遗民,父亲是北汉将军……这么看来,杨排风更加确定卢善衡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一桌四人,却心怀各异,三个人都齐齐地看向皓南。 皓南道:“五里坡之约,卢太尉让我等了十五年,怎么,才十五年的时光,卢太尉对当年之事,就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了吗?” 卢善衡神色变了变,“你究竟是谁?” 皓南冷冷轻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趁他张嘴之际,迅速往他嘴里投了一颗黑色药丸。 卢善衡完全不知他意欲何为,甚是恐惧,“你要干什 分卷阅读56 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皓南道:“喀古木黑心丹,专门对付你这样出卖主人,背信弃义,见财起意又记性不好的大善人喽。不过你放心,这黑心丹不会让你立即毒发身亡,吃了之后,会痛足七日,一日比一日痛,最后五脏俱裂,肝肠寸断而死。” 皓南刚说完,卢善衡便觉腹中一阵绞痛,但受了杨排风的点穴,没法弯下腰喊疼,只能一脸痛苦,强忍着问皓南,“你究竟是北汉什么人?” 皓南冷笑,“看来这黑心丹的药效果然够快,卢大善人这么快就想起往事了吗?” 他捋了捋鬓边散下来的发,又看向卢善衡,“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就是北汉皇孙,刘崇之子刘皓南。卢叔叔,你知不知道,五里坡之约我等了你整整十五年?”皓南说得咬牙切齿,眼神越发冰凉,带着狠戾气,让人望而生惧。 “为什么当年不赴约?为什么侵吞我北汉复国财宝?为什么向宋人出卖我们?” 皓南怒气层层上涨,声声质问,恨不能立马将卢善衡这叛国之贼当场诛杀。 “原来是少主人,是善衡眼拙,少主饶命啊。”卢善衡听他这番话,面上神色变了又变,他深知局势不对,只好连连求饶屈服。 排风见状,解了他的穴,卢善衡立马痛苦地翻倒在地,捂着肚子连连求饶,“少主饶命,饶命,善衡知错,救救我啊。” 皓南又喂给他一粒丹药,“这解药只会解你一时之痛,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又会再发作,到时就会痛得比这次更厉害。” 卢善衡服下解药,解了腹痛,又深知皓南不会轻易放过他,便继续卑微地求饶道:“少主明查,善衡没有背信弃义出卖主人,也没有见财起意侵吞财宝。当日,善衡是要去赴五里坡之约的,只是半路遇到宋兵追击,为了保命,只好先行走了。少主放心,北汉的财宝善衡一直好好保管着,不敢挪用分毫。” “胡说八道。”杨排风大喝,她实在看不下去卢善衡这谎话连篇,惺惺作态,烧火棍直指他面门,“你没有贪恋北汉财宝,当年又为何要杀我父亲母亲?” “你究竟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口口声声栽赃于我?” 杨排风道:“现在知道问我是谁了?不是一口咬定我是天波府烧火丫头吗?你不是自诩大善人,对杨家六爷有救命之恩吗?你不做亏心事,何来此疑惑,你好好看下我啊,是不是觉得很面熟?当年你为了财宝,杀死的北汉护宝的王将军,就是我的父亲。” 杨排风的话如一道惊雷,排风和皓南面面相觑,皓南震惊她竟然也是北汉遗民,还是护宝的王将军之女,而排风没想到这一切经历竟然和自己的身世一模一样,看来,自己的身份确确实实是被这个杨排风顶替了个彻底。但仔细想想,也在她意料之中,或许,正是天意如此吧。 卢善衡听完本能地脱力在地,难掩震惊。 杨排风见他这副反应,更加确定,又道:“现在记起来了吗?怪只怪你斩草不除根,杀了我父母,没想到我这个孤女会被天波府收养,来找你报仇吧?” 说着欲给卢善衡一击致命,排风连忙阻拦,“停手,排风姑娘,我看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害他性命,卢大善人的名头享誉汴京城,你这么武断地要了他的命,恐怕对天波府的名声不好啊。” 杨排风怒道:“天波府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恶人绝不会姑息养奸。他卢大善人的名头怎么来的?若不是有北汉财宝在手,他能做得了什么大善人?慨他人之康,侵吞他人复国财宝,有什么资格让人称道,我看他大善人之名是假,假惺惺的伪君子是真。” 杨排风这恩怨分明,敢爱敢恨的性子,又处处替北汉说话,皓南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排风又何尝不想手刃仇人,只是这卢善衡尚且还有利用价值,不能现在要了他的命。财宝还没找到,没有把价值利用完,还不能杀他,说起来,这把人价值榨干净以后再杀的手段,排风还是跟皓南学的呢。 北汉财宝一直是排风的遗憾,上一世,因为自己的缘故,皓南为救自己早早对卢善衡痛下杀手,破坏了他一开始寻找复国财宝的计划。 排风虽然不赞同皓南替辽人做事,炼天门阵挑起战火,但是对于北汉的过往,排风对皓南多的是同情和理解。地下石城所见所闻,让排风替皓南心疼,如果当时不是见过这些,排风也不会那么快爱上皓南。 他后面炼天门阵杀童弑师是丧心病狂,不择手段了些,也确实是越陷越深,堕入魔道。 但是,北汉的事情他总是没错的,那些叛臣对不起他们北汉是真,这笔财宝也理所应当该是他的东西。 自己间接导致他寻宝计划落空,不管怎么样,排风总觉得自己亏欠了皓南。 上一世对这些没有深究,现在回过头重新审视,排风对皓南多了几分理解。 所以,因着这些遗憾,她想弥补,她想帮助皓南夺得财宝,不管他拿去用来做什么,反正按道理来讲,这本来就是属于他们北汉的东西。 说 分卷阅读57 到北汉,排风又仔细斟酌一番,她父亲当年不就是北汉的护宝大将军吗?而自己,不也跟皓南一样,也是个北汉遗民吗? 按道理来说,皓南光复故国,自己作为北汉遗民,是不是也有一分责任呢…… 可是,战争一起便是民不聊生,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让天下苍生处于水深火热中,她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四人同行 总之,不管怎么样,这笔财宝,排风是一定要从卢善衡手上拿到的。 而杨排风忍辱负重,暗中观察了卢善衡那么久,终于确定他的的确确是自己杀父仇人,近月余的时间,她做了这么多,又是满腔仇恨,一夕得以有机会实现目的,报父母之仇,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卢善衡这个狗贼。 不然,她这月余的努力跟踪算什么?岂不是白费力气,杀父仇人近在眼前,不手刃他又怎么对得起父母之恩?她杨排风绝对不会做那种不明是非的不孝之人。 有什么明查不明查的,仇人的嘴脸她一刻也不会忘,现在卢善衡就在眼前,她更加能确定。但是排风这样说,估计也有她的道理。 杨排风便直接粗暴地撕开卢善衡臂上衣衫,果然,那个时常在噩梦中缠她困她的可怕刺青现于眼前。 “卢善衡,你这狗贼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杀我父母之时,我亲眼在你臂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刺青。” 排风见她杀心已决,挡在卢善衡身前,苦口婆心道:“排风姑娘,冷静啊,一个刺青而已,谁都能有,你怎么能保证他一定是当年之人呢?滥杀无辜,铸成大错的话就追悔莫及啊?” 她怎么不能确定了?就是因为十分确定,她现在才会如此愤慨。 可是排风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意?杨排风皱着眉头望进排风眼底,一脑子的疑惑,而排风只是担忧又决绝地护着卢善衡这狗贼,十分真诚,看不出其他任何异样。 排风自然只是不想把卢善衡逼得太紧,现在只有他知道宝藏的下落,杀了他,就真的毫无线索了。她不想再生一次遗憾,不想再一次对不起皓南。 而且,杨排风这样,倒是陪她把戏做足了,她若真的以为自己一心护着卢善衡,反而让这狗贼放下戒备心,乖乖地带她们去找宝藏。 以卢善衡这小人之智,伪君子的心眼,一肚子坏水,肯定不会相信皓南得到财宝会轻易放过他,他也算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遇到皓南后是什么下场,应该不用细想就能明白。 反正都是一死,皓南又给他喂了黑心丹,寻到财宝后也有可能是过河拆桥,当场诛杀,所以这狗贼可能真的乖乖带着他们去寻宝吗? 与其这样互相猜忌,不如借着杨排风的恨意,虽然让她暂时误会,蒙在鼓里,好在把戏做足,至少让卢善衡这狗贼放松警惕,排风自己把这好人做了,红脸白脸上齐了,戏才唱得下去。 不告诉杨排风,也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让那狗贼生疑。 于是,排风一把握住杨排风指向卢善衡的烧火棍,直指向自己的面门,眼神坚定看向杨排风,“排风姑娘,我知道你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但是这卢老爷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当日杀你父母的官兵还没有个定论,你不能冲动行事。二来,我追随北汉少主人多年,这笔财富是他用来复国的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对我家少主来说是很大的损失,眼下,还请排风姑娘先放过卢老爷一马,等事情查清,排风姑娘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皓南诧异,她这是做什么?干嘛突然认自己是她少主人?又为何要一心护卢善衡? 杨排风更是不解,“明镜,你不是辽国公主吗?为什么一会儿是宗保少爷同窗?一会儿是庞家二小姐?一会儿又是追随北汉少主人的亲信了?你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我可以相信你吗?” 排风没有回答,她扶起卢善衡,说道:“卢老爷,你只要肯承认北汉财宝在你手上,肯带着你少主去找到这笔财宝,我们都是恩怨分明的人,你给我们方便,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卢善衡心里又是好一番算计,这个丫头不怀好意,怎么看她们三个都是一伙的,这不明摆着跟他演戏吗?什么为难不为难?说得目的那么明确了,不就是为了财宝到手? 于是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应付排风,“是是是,带少主找到财宝自然是善衡应做之事。” 说着便引着三人走出酒楼。 杨排风会意到排风的意图,虽然也想赶快了结卢善衡性命,但大家目前各取所需,自己若害得她们目的无法达成,岂不是亏欠于人? 总之,大家心怀各异,各自为了自己目的上演着一出好戏。 正走到汴京城郊,黑心丹毒性发作,卢善衡又是一阵腹如刀绞的痛,“少主,少主救命啊。” 皓南刚刚见到排风那一番表现,心中早就了然她的目的,那么明显的暂缓之计,先安顿住卢善衡只为夺得财宝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虽然手段不算高明,但是皓南也疑惑,她为什么要心心念念帮自 分卷阅读58 己?之前不是还一心向着杨家的吗? 皓南虽然知道她对自己存在着怎样的心思,但是她真的这么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皓南也难免惊愕,难免动容。 这些不提,卢善衡这狗贼明显知道排风的真实目的,大家一起逢场作戏罢了。皓南早就清楚地知晓,卢善衡出卖主人,侵吞财宝,背信弃义,不肯赴约都是真的。他根本就不信卢善衡辩解的那一番说辞,但是皓南何尝不是为了北汉财宝,现在确实不是追究他罪过的时候。 对付他这种小人,不以性命相胁,光凭排风那一番拙劣的演技明显不够,所以他又催动了黑心丹,让卢善衡尝尝背叛主人的滋味。 皓南冷冷看着卢善衡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翻滚求饶,也远远不足以平他心头之愤,他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是这些叛臣,如果不是那些各怀心思的朝臣,如果不是那些想着怎么吸尽北汉最后一口气的蛀虫,北汉…… 算了,往事随风,多想无益。对于背叛之人皓南哪里会手下留情,只不过为了寻到宝藏,暂时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已经算是他仁慈的了。 “少主,少主,救命啊。” “卢善衡,你可知你当年过错?可有忏悔?” “少主明查,善衡一心为了北汉,请少主相信我,善衡绝对没有半分对北汉的不忠。” “是吗?如果你的忠心真的日月可鉴,那你敢不敢和我一同去到父王坟前,对天起誓?” “好,好,好啊,我去,我去。” 皓南这才喂给他一枚丹药,卢善衡服下立马减轻了痛苦。 “谢谢少主。” 杨排风紧紧跟在他身后,片刻不离,随时准备取他性命,这会儿也不忘冷冷讽刺,“你这狗贼,谎话真是张口就来,你真的对得起你主人?真的没有背叛过北汉?那我当年所见难道是做梦吗?还敢大言不惭,继续哄骗你们北汉少主,对天发誓?也不怕老天爷当场雷劈了你啊?” 卢善衡恶狠狠斜睨了她一眼,不欲同她争辩。 排风道:“卢老爷享誉美名,接济那么多汴京城穷苦之人,他能体恤百姓至此,我相信他不会是那种背叛故国的下作小人的,排风姑娘你嘴下留情啊。” 杨排风冷冷哼了一声,“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寻到他,让他得以苟活这么多时日,借着用不义手段得来的财富惺惺作态,现在想想,天波府怎么没有早点看清他嘴脸,什么恩情,什么善意,简直令人作呕。你等着,等你们财宝到手,我一定立马杀了他。” 排风递给她一个眼色,“不行的,排风姑娘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他带我们寻到财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做那过河拆桥的龌龊之事。” “不必多言。”皓南道,“卢善衡,我说过,只要财宝,不会要你性命,只要你敢在我父王面前发誓,你当年究竟有没有出卖我们,有没有侵吞财宝,我都可以不追究。” “少主,你相信我啊,这个丫头分明满嘴胡言,栽赃陷害,你想想啊,十五年前她才多大,能记得多少事?我看,指不定是她想错了,才会口口声声说我是她什么杀父仇人,善衡胆小,自从北汉覆灭,便是一介布衣,平日里接济百姓,行善积德,连一只蚂蚁都不愿伤害,又怎么会做出杀她父母这种残忍之事呢?” 杨排风抬高了语调:“你一介布衣?可笑,北汉覆灭之前你可是堂堂太尉大人,执掌兵权,手上还能不沾一点血腥?不敢捏死蚂蚁?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好了好了,这些口舌之争有什么意义呢?卢老爷,要我说,你现在已服下黑心丹,若是想自己好受一点,就赶快加紧脚程,如你少主之命,见过你北汉先主人,再去寻得宝藏,你也免受痛楚啊。” 卢善衡瞥了排风一眼。暗道惺惺作态,面对排风这些说辞,他也是不屑之意,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拿到财富暂时不敢杀他,张口财富闭口财富,她什么打算还以为他不知道吗? 排风当然也明白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受自己蒙骗,这样一番对话下来,自己的目的再明显不过,然而戏既然已经开始演了,就一唱到底,没听说过中途离场的道理。 杨排风又道:“卢大贼人你富甲一方,看来也是受了这笔宝藏的便利是吗?” 卢善衡心虚得觑了一眼皓南,目光闪烁,底气不足地回她,“怎么会呢?这笔财宝是有复国之用,善衡也希望早日光复北汉,又怎么会私自挪用呢?” 皓南背对着她们,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此时便回他,“你放心,卢太尉你有没有挪用财宝大家心知肚明,否则,你这富甲一方的卢大善人名头又是怎么来的?皓南不傻,不过,我也无心追究你什么,毕竟,这笔财富是我们北汉整个国库的财富,你再广济天下,也够你用几辈子的了,不足以动其根本,只要你规规矩矩,听我的命令,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你解药放你走。大家各取所需,我又何必为难你。” 热风山五里坡 热风山已到,此时天色已 分卷阅读59 全黑,排风和杨排风一起,找了些柴很快生起一堆火。 火光之下,皓南思绪复杂,卢善衡也不敢近他身,远远跪在一边,生怕皓南取他性命。 排风和杨排风两个人就默默烤火,静静看着皓南和卢善衡的对峙。 皓南不再烤火,突然起身,望着远处的山峦,夜风吹刮起他的青衫,让人略显落寞。 “十五年前,我娘就是死在热风山,我爹也是死在这里。而我一直就在这里等你,你始终都没有来。” 卢善衡伏地,趴得更低了,“善衡有负重托,罪该万死。但是当时没能来接应少主实在是万不得已啊。” “磕头。”皓南不想再听他狡辩,突然一声大喝。 排风和杨排风也都是一惊。 卢善衡看了看离他不远的一个小坟包,不敢不听皓南的命令,连滚带爬地过去,畏畏缩缩地真磕起了头。 皓南道:“卢善衡,你可知道这坟中所葬是何人?” 卢善衡抬起头,皓南道:“就是我爹,也就是你的主人。你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惺惺作态,而且还敢违抗旨意,夺宝潜逃。” 卢善衡仍旧嘴硬道:“少主,我求你信我,是随行护卫见财忘义,意图杀害善衡,夺取国宝,为了护宝,善衡杀尽叛贼,自己也身负重伤,绝非有意违旨,夺宝潜逃。多年来,善衡日夕思念先王,虽然身怀巨资,但未敢动用分毫,所花之数,全都用在复国大业之上。” “是吗,原来你竟然是如此赤胆忠心,那你敢不敢在我爹面前发誓?” 卢善衡犹豫许久,话到这个地步,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便勾指起誓,道:“先王在上,微臣卢善衡绝无夺宝之心,有的话……”看了眼皓南,心虚道:“天诛地灭。” 皓南:“你真的不怕天诛地灭?卢善衡,你果然是赤胆忠心啊……”说着极尽讽刺地大笑起来。 热风山五里坡,故地重游,皓南想起当年自己久等卢善衡不来,被宋兵逼得掉落悬崖,往事历历在目,心痛万分。 排风起身,往崖底看了看,这里对于她来说,也算是故地重游,她和皓南,就是在此结缘,当日之事,与现在何其相似。 不过,物是人非,当时是完全为追杀卢善衡才会来到这里,才会不小心掉落悬崖,被皓南抓住,才会又在深潭底下救回皓南,不得不与他一起修养身体,为了合力爬上一线天悬崖,也就是那段日子,自己亲眼看见地下石城王宫,看见他小时候所写的日记,看见真实的皓南,看见他心底的善意和恻隐之心,才会了解他悲惨童年,他国破家亡的遭遇,才会对他生出爱意,生出这么一段原本不该有的纠葛…… 皓南看出她神色有异,“怎么?这个地方,你很熟悉吗?” 他明知故问,在穆柯寨排风不是早就把这一切事无巨细都袒露给他了吗? 然而排风又不知道,摇了摇头,故作镇定,“我只不过看这悬崖凶险,好奇它究竟有多深,掉下去会不会摔死而已。” 皓南轻笑,她胡编乱造真有一套。 杨排风也起身,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机会杀卢善衡,对这些细枝末节琐碎杂事完全没有兴趣。 “怎么样,明镜公主,这位,北汉的少主,刘公子,现在人也见过了,誓也发过了,头也磕过了,是不是应该到时候去找宝藏了?” 排风皓南卢善衡齐齐看向她,杨排风只狠狠地又瞪向卢善衡,“卢大狗贼,快点啦,你的价值就剩替他们找宝藏了,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好活,我看你不如现在就做好受死的准备,以免到时候猝不及防?” 排风又拦在卢善衡身前,对杨排风道:“排风姑娘,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你回天波府吧,好好查清一下,当年杀你父母的究竟是何人,不要张口闭口要杀卢老爷了。” 杨排风恨恨问她,“明镜你真的真心要保护这狗贼?” “财宝没到手,他不能死。” 终于承认,看来这戏是不必再演下去了。 卢善衡心里又是一番算计,皓南也挑了挑眉,对她们道:“事不宜迟,走吧。” 卢善衡缩在排风身后,险险地防备着杨排风,躲避她杀气腾腾的目光。 排风转身对他道:“卢老爷,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为了财宝才会暂时护你周全,你想多活一段时间的话,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这位排风姑娘立马可以要了你的命。我和少主并没有杀你的打算,但是,你要是耍花样让我们找不到宝藏,只会死得更快,至于宝藏到手后,你大可以凭自己的造化。我想,凭卢老爷这么些年来积攒的人脉和势力,想保住自己的命,应该还是能找到方法的吧。” 杨排风道:“杀不了这狗贼,我就不叫杨排风。” 排风听完心中直感叹,何必呢,何必逼狗跳墙?逼兔子咬人?不知道什么叫曲线救国,诱敌深入吗?但是正直如杨排风,她们杨家的人就是说一不二,从来不耍背后心机,正直到呆板。排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 分卷阅读60 这个问题的,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愚笨了。 卢善衡当然知道这都是事实,他现在吃了黑心丹,命在皓南手上,不乖乖听命的话,殒命只是一瞬间的事。 还是,先找到宝藏,解了黑心丹的毒,再想想怎么应付杨排风这个臭丫头。 四个人又周旋了三四日,随着卢善衡的带领来到他庐州的老家。 还是没有立马出发去找宝藏,看来他现在是能拖就拖,知道宝藏找到就是自己丧命之日,杨排风这个巨大的威胁在,踏上寻宝之路相当于一步步走向地狱之门。 卢善衡才不会那么傻,他现在就希望杨排风要么快点滚,要么快点死,可是他又对她毫无办法,皓南排风在,他根本一点小动作都做不出来,束手无策。 这几日的吃穿用度便全由他照顾负责,排风有心折腾他,吃的用的,什么贵可着什么来,能从他身上刮下些东西是一些。 杨排风却是睡不香吃不好,她哪里有什么心情待在这深宅大院里。 …… 又过了三日,杨排风终于坐不住了,提着烧火棍挟持了卢善衡,“卢大狗贼,你究竟什么时候出发去找宝藏?想跟我玩花样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杀你,不过是卖他们一个人情,这事在我这里你以为能有多重要吗?大不了失去两个朋友而已,和父母之仇比起来,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东西?你再不老实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卢善衡吓得冷汗直冒,“杨姑娘饶命,有话好说,不是老夫我故意拖拉不肯上路,只是藏宝之地凶险偏僻,不做好充足准备是不行的。” 排风刚从外面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面,连忙劝解,“排风姑娘,冷静一点,静待时机成熟嘛。” “这个狗贼,分明一肚子阴谋诡计,存心浪费时间,不想我杀他。” 卢善衡道:“排风姑娘听我解释,真的,卢某人真的没有骗你,确实只是在做准备工作而已啊,那藏宝之地在高山之上,需用绳索攀岩,还得是轻功好手才能上去的,而且,财宝数量众多,需要容器装着一点点往下运,也要人手运回府邸啊。” “排风姑娘,他说的没错啊。” “是的,排风姑娘若是不信,卢某人可以带你亲眼去看,是不是如我所言,在准备工具。” 杨排风和排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征求她意见,该不该随他进去一看究竟。 排风知道房里有什么,于是点头答应,“好啊,我们一起去看,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杨排风还是不放心,用烧火棍挟持卢善衡往他所说的密室走去。 能有什么?大不了是机关呗? 卢善衡这个糟老头子果然坏得很。 如排风所预测的,卢善衡这狗贼不怀好意,等排风和杨排风二人进去以后,悄悄按动机关,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房门,排风见状,趁机关还没触碰,连忙将杨排风护在怀里,“小心。” 险险地避过从墙壁里射出来的箭,排风暗暗捡起一根,接着便任由地板塌陷出一个洞,和杨排风抱在一起掉进了下一层的房间。 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见卢善衡阴恻恻笑着走了进来,“臭丫头,不自量力,到了我的地盘还敢大放厥词,为所欲为,想要宝藏,想要我的命是吗?痴心妄想,我才不会让你们如愿,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排风推开杨排风,杨排风便借着力道顺势给了卢善衡狠狠一击,卢善衡捂着被打疼的额头,恶狠狠道:“臭丫头,还敢嚣张。” 说着欲放出毒烟迷晕她们两个,排风一只利箭射向卢善衡,他手里的烟管突然就被击沉在地,于是怒目圆睁。 拿出刀子很快上来抵住了排风的脖子,对杨排风道:“杨排风,你想杀我是吗?那就一命换一命,看看是这个臭丫头先死在我手上,还是我的命先交托给你啊。” 红娘杨排风 “停手。” “住手。” 杨排风惊呼,同时,皓南也适时出现在门口。 卢善衡大笑,“原来你们都这么在意这个臭丫头是吧?正好是个好人质啊,刘皓南,杨排风,不是我卢善衡存心和你们作对,是你们不肯放过我啊,又要宝藏,又要我这条命,把人往死里逼,你们以为我真那么好摆布,会乖乖带你们去找宝藏吗?” 皓南急道:“你放过她,我就饶你不死,否则,就别怪我连同当年之事与你一道追究。” 卢善衡的刀子紧了几分,险险刺进排风皮肉,渗出几滴血来,杨排风和皓南见状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生怕卢善衡再多用一点点力伤及排风。 “卢善衡,你休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一定要你性命。” 卢善衡更加得意,“是吗?我就说你一个北汉少主,辽国国师,身边怎么会跟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呢,她还口口声声称你为少主,但是我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你什么下属,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们两个根本就是郎情妾意,好 分卷阅读61 一个生死相随的情真意切,真是令人感动啊。” 杨排风听到这里,也挑了挑眉,她一直也觉得排风和皓南关系不一般,卢善衡虽恶,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她。 “明镜,你和刘公子,果然?” 排风不欲听他多言,她实在不想再留什么遗憾,便望向皓南,坚定说道:“丞相大人,不必在意我,这个狗贼你要杀便杀。” 说完又抬眼看向卢善衡,“卢老爷,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机会,我就知道你迟迟不肯带我们上路,一定是怕死,肯定藏着什么猫腻,你这密室机关无法困住我们,现在终于狗急跳墙露出真面目了吗?本来还想给你做个人质,等找到宝藏,再替你求个情,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抓不住啊,你放心吧,既然你这么想死,你杀了我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将你碎尸万段。” 卢善衡狠狠道:“是啊,反正都是一死,你们不肯放过我,我何必给你们留什么情面。杨排风,你非要我死,这是你们逼我的,刘皓南,你也永远别想知道宝藏在哪里,既然注定逃不过一死,就拉你这个臭丫头做垫背,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我活了这么多年,又有大笔财富带进棺材,也算够本了,而你这年纪轻轻,又是花颜月貌的,就这么死了还真挺可惜。哈哈,怎么说,都是我卢某人占了便宜,死就死吧。” 说完真的就打算给排风的脖颈来一刀,还好排风出手比他想法快,徒手生生抓住那把刀子,手掌立马被割破,有鲜血涌出,她完全不在乎手上的痛楚,用力夺过刀,再一把抱住卢善衡脖子,一个反身就将他摔在了地上,卢善衡受这一击,立马跟死鱼一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排风这一套动作下来,只是眨眼的时间。 她很快便已经反客为主,用刀子胁住卢善衡脖子,“卢老爷,我说过,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好好珍惜,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你这几天怕都是在密谋这些机关吧?什么藏宝之地凶险难爬,需要工具,都是你的借口说辞,财宝根本就不在什么高山上对不对?” “姑娘饶命。”卢善衡被制住,又开始怂里怂气求起了饶。 排风知道密室里有机关,本来准备将计就计,顺了卢善衡的意,假装自己受暗器所伤,再自己给他做人质,等他有人质在手,看起来像是两方势均力敌,降低他心理防线,让他以为有人质在手就可以免去杨排风的追杀,顺利逃生。 到时候,还有可能找到宝藏。要是逼得太紧,让卢善衡完全处于弱势,如果找到宝藏也是一死的话,他很可能来个鱼死网破,这几天迟迟不肯带她们找宝藏就是个很好的表现。 都要死了,哪里有心情帮助别人实现目的。所以,只有在他也有把柄在手的时候,有逃生的希望,才有可能为了皓南黑心丹的解药真的带她们去找宝藏。 排风本来就是想利用密室机关找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当卢善衡的人质。因为只要杨排风还在,卢善衡肯定不想出发去找宝藏,为了化解杨排风非要杀他这么一着,排风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做他人质这么一个办法。 没想到卢善衡根本不识趣,非要她死,好啊,原本排风还想暂时放他一马,等他们找到宝藏,若卢善衡继续以她为人质的话,杨排风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他运气好点还能多活些时日,至少目前不用死得那么快。 然而排风也没有想到局势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卢善衡是不是蠢?杀她等于是同归于尽,胁着去找宝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排风加重力道,有鲜血汩汩冒出,“卢老爷,看来你今天是非死不可,这宝藏你究竟藏在何处?” 排风就这么一问,也没想过他会回答,却突然见他又阴恻恻一笑,似乎是触碰了身下什么机关。 “小心。”皓南和杨排风同时惊呼。 排风只见头顶突然砸下一鼎千斤重的大钟,皓南迅速推开排风和卢善衡,自己也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双手顶钟,千斤重的钟,能顶住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卢善衡也见着势头迅速起了身,“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说着转身欲逃出房间,皓南最终以脚支撑,对峙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狠狠发力,一举推开大钟。 排风这边也不含糊,眼疾手快给了卢善衡一记手刀,这场危机才这么化解过去。 “现在怎么办?都怪我,把他逼得太紧,这狗贼看来是不肯带你们去找宝藏了。”杨排风自责。 皓南没回她,默默撕了块布,又不发一语地给排风包扎伤口。 排风看得出来,他似乎是生气了。 “没那个脑子,下次不要再轻举妄动,我怕你把命交托在大宋,我回临潢没法跟你母后交代。”皓南的语气是恨铁不成钢,动作却又极尽温柔。 排风小声道:“我不过是想替你找到宝藏嘛。” “怎么?不是不希望我复国吗?替我找到宝藏岂不是助纣为虐?” 排风道:“北汉的事是北汉的事,同你效命辽主,炼天门阵想要入主中原有什么关系?” 分卷阅读62 “不一样吗?我有了宝藏,就会招兵买马,富国强兵,增强辽国的兵力,这样的话,只会加快宋室覆灭,你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吗?”皓南故意用她那套理论去刺激排风。 排风听他这么说,开始混乱,但是在她心里,还是不愿意把北汉的事和天门阵混为一谈,就事论事,这笔宝藏的获取怎么样都是理所应当。 杨排风听他们两个说了这么会儿的话,终于品味出其中味道,“这位刘公子,难不成就是辽国那位炼出六煞天门阵,搞得宋军全军覆没的国师大人耶律皓南?” 皓南闻声看向她,“怎么,这位杨排风姑娘,也想同我作对吗?” 说着,故意瞥了一眼排风。 这关系,还真是乱极了。 “耶律皓南,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杨家?你替辽国女主效命难不成就是为了借助她们的力量,他日覆灭宋室再光复你们北汉?”杨排风迅速理清楚了这层层关系。 “看来你倒没有杨家其他人那么愚蠢。” “明镜,枉我视你为至交好友,你怎么可以和他这个杨家的头号敌人,这个辽国妖道勾结在一起呢?”杨排风把问题转给了排风。 排风一时语塞,皓南替她答道:“她是辽国公主,和我这个辽国国师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耶律皓南,枉我曾经还敬你一声英雄,辽主旗下有你效命当真是如虎添翼,咱们辽宋两国人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个契丹辽人也就罢了,原来你竟然是北汉遗孤,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助外族入侵我们中原的土地,你这样做对得起汉室列祖列宗吗?” 皓南道:“你不也是北汉遗民?想当年,我们北汉不也是中原土地上一大强国,宋室江山才有几年?你的父亲王将军到死都是个北汉人,怎么,当了几年大宋子民,就把自己的祖宗来历都忘了个干净吗?” 杨排风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皓南的这一番说辞对排风同样有效,因为她和杨排风本就是一模一样的身世,她们确确实实如皓南所言,祖宗来源当属北汉。 皓南说得都在理,可是排风和杨排风心里对北汉光复并没有什么执念,对于她们来说,只要还是汉人的天下,是谁统治,皇帝姓什么,国号是大宋还是北汉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们和皓南不一样,皓南是皇室子孙,对权力自然是有执着的,而她们只不过是普通子民而已,朝堂的权力纷争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杨排风对皓南倒也并没有那么仇视,敌国的国师,一个强劲的对手,战场上遇见,自然是你死我活,但是现在的状况,卢善衡才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对于什么立场问题,什么北汉光复不光复的,杨排风完全没什么兴趣,那些都是领头的人考虑的事情,她现在只是凭感觉判断皓南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就不打算和他计较这么多。 想想跟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宝藏,等他们的目的实现,她报了自己的仇,大家就分道扬镳,从此再见只在战场上了吧。 反正,就个人来说,她和皓南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三个人就不在就这些恒古难题争辩下去了,等卢善衡醒来,皓南对他也施了个真言咒,排风甫一见到这项神技大为震惊,心中只暗暗祈祷,皓南没有对他用过,也不要在未来有机会对她用。 这种事情太神奇,也太可怕了些。 真言咒果然奏效,三个人很快随着卢善衡的指引在密室更下一层找到了宝藏。 看来排风的猜想果然没错,卢善衡真的又说了谎,宝藏根本不在什么险峻高山上,这些日子他不过浑水摸鱼想多活几天而已。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宝藏竟然就藏在卢府。 分道扬镳 宝藏到手,排风最终决定还是放卢善衡一马,反正上一世已经看他死过一次了,这一世的仇,也理应交给杨排风来报。 皓南替他解了真言咒,也应诺给了他黑心丹的解药。 他不喜欢言而无信,不管是什么人,说过的话就该一言九鼎,就算当时答应不杀他只是权宜之计,但是话已出口,就再不能轻易收回。 再说北汉已灭,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皓南也不想自己手上平白多些无所谓的人命。 冤冤相报何时了。 但是排风和皓南不杀他也就罢了,杨排风不知道为什么也迟迟没有下手,她本来是一心要报仇的,但眼看目标就在眼前,突然觉得这种把人家利用完就杀的行为有点残忍,不太光明,就临阵退缩,猛然收回了复仇的想法。 就这样,卢善衡最终保住一条命,但他的大宅子就成了皓南的囊中之物,一所宅子换一条命,倒也值了。 只是不知道以后,杨排风会不会悔恨自己今日放他一马,如果她什么时候又突然想要报仇,那就是卢善衡的命了。 他一个已经被金钱熏得满身铜臭的商人,武力值不行,等家财散尽,人去楼空,无所依仗的时候,杨排风要取他性命,实在是易如反掌 分卷阅读63 的事。所以,也不用急于一时。 总之,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想想也算是天意注定,大概还是他这么些年来做的那些好事,替它挡住了这一灾劫,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至少这卢大善人的名头是一板一钱实实在在换来的。 皓南暂时没有动用财宝的打算,就遣散了卢府一众下人,布阵封宅,待时机成熟自然会再来。 三个人又一起上路了,杨排风要回天波府,皓南要去穆柯寨,排风……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打算了。 初秋多雨,排风和杨排风二人半路上被淋成了个落汤鸡,皓南在熟食店买路上的口粮就险险避过了。 排风极度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丞相大人神机妙算,不可能算不出来一场秋雨,也没什么好说的,更气人的是,排风和杨排风刚找了个山洞避雨,这雨就不再下了。 …… 老天爷也是存心的吧。 皓南还没有赶上来,排风和杨排风就生火烤起了衣服,正好趁皓南不在,不然男女授受不亲,又是于理不合了。 两人有了独处时光,排风终于有机会一一问出心中疑惑,她扒拉着燃烧的柴火,和杨排风贴得紧紧的,两个人就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那般亲密。 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除此之外只有洞外滴滴答答滴着的残留雨水,异常安静。 排风悠悠问起杨排风,“怎么突然不杀卢善衡了?你不是为了杀他,都快跟了一个月了吗?” 杨排风懒懒地靠在排风的肩膀上,声线也略显慵懒地答道:“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被逼得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他确实对六爷有恩,临阵,我好像下不了手……” 说着她突然离开排风的肩,眼睛睁了睁,来了精神一样,“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是非不分?对不起爹娘?” “杀了他,伯父伯母也不能活过来,怎么做,凭你自己高兴就好啊。”排风这么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又何必再追究那么多。 这些年战乱本就频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北汉当时是气数已尽,山河破碎,整个国家都没了,排风的父亲是北汉大将军,排风记得父亲是个一生拥护北汉的忠臣良将,当时就算不被卢善衡所杀,故国已破,他应该也不会苟活于世,大概也是个殉国的下场吧? 这样看,和父亲比起来,自己对北汉的感情真是太薄弱了些。 所以皓南复国,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排风突然问起杨排风,“如果,你遇到一个和你立场不同的人,但是你又很喜欢他,你一样在乎的两样东西,双方利益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你说的是耶律公子吗?”杨排风眼亮晶晶,一脸八卦。 排风被她说中心事,尴尬得放下了捧着脸的手,眼神飘忽道:“谁,谁说他了……” 杨排风笑道:“卢善衡那狗贼虽然心黑,但是他一把年纪的,看人倒是不错,我听他说你和耶律公子……”杨排风又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故意不说完,跟排风卖起了关子。 对峙半晌,排风终于先认了输,“算了,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也没必要再睁眼说瞎话。没错,我就是喜欢他,但是你也看见了,他为了复国要炼天门阵,要挑起宋辽两国的战争,可是我不想看见他和杨家的人互相伤害,因为杨家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排风你明白吗?我就这样夹在中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杨排风眨了眨眼,皱眉思考了良久,“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明镜你不是辽国公主吗?为什么会没有任何理由地对我们天波府这么亲近呢?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去天波府加起来也才两次啊?” 排风道:“杨家满门一直是我敬佩的英雄忠烈,巾帼豪杰,我母后在辽国推行汉化,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你们汉人的文化,天波府精忠报国的故事我一直很崇敬,辽国呢,花了很多年也才肃清内政,剿灭乱党,其实辽宋本来该是和平友邦,只是这些年,母后她的野心越来越重,当上女主后就一直想饮马中原,一统天下。这样的局面,我很不喜欢,因为战争一旦开始打响,就是两国百姓颠沛流离,命如草芥的人间炼狱……”排风说着耸耸肩,“不管是皓南和我敬佩的杨家,还是辽宋两国,我通通都在两难之间,而且,皓南现在为了他的命格,要强娶穆柯寨寨主的女儿穆姐姐,排风,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可是我看耶律公子的心分明在你身上啊,卢善衡要杀你的时候他那么紧张你,那时候简直都恨不能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了……” 排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心里有我……”排风又拼命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可能的,除了复国,他不会在意其他任何东西,我了解他,只有穆姑娘才能助他成就大业,只有穆姑娘才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不要气馁嘛,感情这回事,他能骗得过自己的心吗?他那么明显地在乎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杨排风说得很肯定。 分卷阅读64 排风继续摇头,“不,我不可以眼看他越陷越深,我不可以背弃天波府,他是天波府的敌人,是大宋的敌人,是不顾百姓死活的大魔头……”排风说着竟然红了眼圈,杨排风听她带着哭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一把把她揽进了怀里,无所谓地道:“我觉得,我们不过是平平凡凡一个小女子,哪有那么大胸襟心怀家国天下。要我说,眼前活生生的人才是最真实的,管它什么立场不立场,什么敌人朋友,还是什么天下大局的,那些要么野心勃勃,要么沉溺享乐的在位者已经把这天下搞得一滩浑水一样了,我们替他们操那么多心干嘛。既然你喜欢人家,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不怕老了留遗憾吗?” “你们在说什么?”杨排风正说着一番高谈阔论,停不下话匣子,皓南突然出现,手里还拿着一大包熟食,排风连忙从杨排风怀里爬起来,状似不经意地擦干了眼泪。 皓南挑挑眉,有些诧异。 杨排风见皓南进来,急忙给排风披上了外衫,自己也起身利落地穿好衣服,接着突然提了烧火棍,飒飒对着皓南排风一抱拳,“二位,相逢是缘,既然事情都已告一段落,那排风就先告辞了,江湖再见吧。” 排风怔怔看着她就这么突然走掉了,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不想影响皓南和自己二人相处,不想破坏她们的姻缘,所以才走得这般匆忙吗? 排风满是不舍地送走了杨排风,山洞里只余下皓南和她二人了,又是孤男寡女二人独处。 ……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尴尬,谁也没先开口说话,皓南便默默打开吃食递给排风,排风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依他的意,拿起一块牛肉,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山洞里很安静,仍旧只有雨水滴落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你……” “你……” 实在是静默得太久了些,皓南和排风竟又同时开口。 皓南闭了嘴,等着排风先发话,然而等了许久,排风也没再说什么。 尴尬暧昧的气氛仍旧在两人之间游走着。 排风终于又受不了了,开口问皓南,“接下来,你是要去穆柯寨找穆姑娘对吗?” 皓南点点头。 “哦。”排风小声回着,难掩失落。 良久,皓南将那包熟食全部放在排风身前,似乎是有要走的打算,“公主,自己可以回临潢府的吧?” 排风愣愣地点点头。 皓南就又看了她一眼,接着便也利落拿了剑和扇子,走到山洞口停下,背对着排风道:“那皓南就暂不奉陪了,公主自己保重。” “唉。”排风纠结了一阵儿,还是叫住了他。 皓南便停了脚步,没有转身,仍是以背影对着她。 排风弱弱道:“可不可以明天再走?这天黑路远的不安全,又还下着雨……” 她没有说完,皓南便又回去坐下了,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排风派给他的一个任务而已。 再次表白 杨排风走的时候,也没见她嫌什么天黑路远啊? 皓南当然知道排风存的什么心思,黑着一张脸,不敢表露太多的情绪,因为他也怕自己一个意志不坚定,就……去不了穆柯寨了。 两人再次静默了良久,呼吸可闻。 皓南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待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他也实在放心不下被改命的事,急于求证。 终于开口向排风道:“公主觉得,皓南会害怕天黑路远和这刚下完的秋雨吗?” 明知是如此拙劣的借口,还是被皓南无情拆穿,排风只好又尴尬地找了别的理由。 “那,我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地的,我……害怕……”排风说着明显心虚,压根不敢看皓南的脸。 她深知,今夜和皓南一别,怕就是两人最后的缘分了。从此以后,她做她的公主,他娶他的桂英,两个人再也互不相干,真就该各走各的路了,她怎么舍得这最后一点点与皓南相处的时光呢? 火光映照着排风的脸,皓南看见她眼中已有水光潋滟。 虽然的确有点心软,他还是无情地再次挑明了,道:“我不觉得以公主的胆色和身手,不敢一个人在山野过夜。” 排风看了他一眼,又迅速避开视线,这一次,她再也找不出什么新的借口了。 皓南想着,就一夜的时间,倒也不用着急,便继续默默坐着,良久又突然起身走向洞口。 排风急忙道:“你去哪儿?” “柴火没了,捡些柴火,公主不至于胆小到这么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一个人待着吧?” 排风道:“刚下完雨,你到外面哪里能找到干柴火?” “我可以先用内力烘干。” “别……别走……”排风说得越发心虚,越发小声,她现在有什么立场留住皓南和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呢? “入秋天冷,没有火取暖,公主小心着凉 分卷阅读65 。” 排风立马道:“我和排风刚刚已经把衣服都烘干了,我不冷的。” 就是不想他出去是吧?皓南被她那么多理由弄得更加心软了,他知道她的心思,不忍拆穿,也不敢拆穿。 便如她的意,又回原处,掀袍端正坐下。 尴尬了许久,皓南瞥到排风还包扎着白布的手,便放下剑和扇子,靠近排风,不发一语地拉起她的手,排风任他摆布,不敢多言,这也算是皓南能给她的最后的关心了吧? 皓南重新撕了块布,替排风包扎好伤口,一边叮嘱她,“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冲动行事,你身边那么多危机潜伏着,自己更应该小心一点才是。”今夜过后,我再也不可能次次救你了。 说着,抬头正对上排风的视线,她眼眶红红的,皓南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是这么一副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时被她突然地一个拥抱弄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就认识自己,还……存在那样的心思。 “皓南,你喜欢穆姑娘吗?”排风直直地盯着皓南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固执得似乎他不回答她就不会罢休。 “我与桂英是天作之合,这段姻缘一旦成就对彼此都大有裨益,她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语气充满着理所当然。 “可是她要杀你啊。”排风加重了语气,心痛万分。 “我可以用迷心大法控制住她一次,就可以用迷心大法控制住她第二次,总之这段姻缘我是一定要掌握到手,谁也没法阻拦。” “是吗,我明白了。”排风答得异常平静。 …… 又是长久的沉默。 排风突然道:“现在,几时了?” 皓南看了看天色,“子时三刻。” “哦。” 排风:“你和穆姑娘,婚期准备定在何时?” 皓南:“当然越快越好。” 排风:“听说你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华山祖师□□夷对吗?” 皓南:“没错,桂英也是拜在他门下,所以我与她是很早就结识的同门师兄妹。” “难怪。” …… 排风没话找话,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也就意味着她和皓南同处的时间在一点一点变短,等天彻底亮了,也就是她们彻底缘尽的时候。 排风突然就是想把所有想说的话借助今天这个最后的时机全都和皓南说了。 就算它极度无聊,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安静下来,排风打量了一下四周,又起了话头道:“这山野之中就是物种丰富哈,没想到入秋还有花开。” 皓南道:“其实在中原,秋天开的花有很多,比如桂花、菊花、木芙蓉、百合花、月季花、秋海棠、蝴蝶兰、大花蕙兰、万寿菊、一串红、紫茉莉花、郁金香、山茶花、米兰花、杜鹃花……只不过在辽国不常见而已。” 排风连连道:“哦哦,是吗?原来如此,丞相大人真是知识渊博,见闻丰富,是我孤陋寡闻了些……” 皓南说着看了一眼洞口被雨水打湿的野山茶,见排风对这个东西这么感兴趣,索性起身去替她折了几枝,塞进她怀里,“你闻闻可有香气?” 排风依言举起来闻了闻,皱眉道:“还不错,但不如丞相大人身上的清淡熏香来得好闻。” 皓南闻言尴尬地垂下眼,排风也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暧昧,说完直后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巴掌,什么鬼的破话题。 她连忙扔掉那几枝山茶花,又问皓南,“丞相大人可记得,我姐姐金陵公主?” 皓南轻咳了一声,“金陵公主早几年就已香消玉殒,皓南没什么印象了。” “听说,她倾心于你,母后还差点做成了你们的姻缘。” “都是早几年前的事了,一些误会而已,不提也罢。” “那丞相大人可知,辽国其实不只是我姐姐倾慕于你。” 皓南没有立马接她的话,诧异又心虚地瞥了她一眼,连忙收回目光,“都是些年轻小丫头,少女心思嘛,不足为奇。” “那丞相大人就是知道还有其他女子也倾慕于你喽?” 皓南终于再也接不上她的话。 排风索性心一横,鼓足了勇气,既然话都出口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就问皓南,“那丞相大人知不知道,辽国那么多倾慕你的女子中,也有我一个呢?” …… 皓南终于有了些情绪,他一直知道排风的心思,隐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话就全当不存在,他以为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和桂英成亲,就会放下这层心思,绝口不提的。 怎么,她竟然还是大胆直白至此,这么突兀地说着说着闲话,就把心意向他挑明了吗? 见皓南迟迟没有回话,排风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一直看进他心底,“皓南,我喜欢你。” 皓南:“……” “我不明白公主说什 分卷阅读66 么……”说着落荒而逃,此时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 排风急忙追了出去,两个人在雨里被淋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皓南。”排风叫住他,皓南还是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从我们相遇,这么一路走来,我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穆姑娘。你喜欢的人是我对不对?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承认,可是你骗得过自己的心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觉得我和你关系不寻常,那对老夫妻的话,卢善衡的话,还有排风的话,你都记得吗?她们说的没错,这世上什么事情都要用脑子想,只有感情这两个字,是需要用心的。我喜欢你,皓南,我知道我怎么样说服自己都骗不过自己的心,你为什么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呢?穆姑娘她不喜欢你,你也根本不喜欢她,你强行去娶她,你们将来也不会幸福的。” 皓南跑远了几步,落荒而逃,排风就紧紧跟上。 终于停下,皓南道:“语无伦次,胡言乱语……” “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排风卑微地祈求道。 皓南终于转过身,“你不是一直站在杨家人那一边吗?我这么可怕的一个大魔头,你喜欢我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心。即便你是杨家最大的敌人,我也很喜欢,哪怕有一天你真的伤害我,我也不会后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真的不怕我利用你?” “我不怕,我相信我可以改变你。不,就算我无法改变你,我也还是喜欢你。” 皓南神色复杂地看着排风好久好久,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去穆柯寨找桂英的时候突然跟他说这些,突然跟他表明心迹,这不是让他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意志又要开始动摇了吗? “你不要这么天真,这么固执好不好?”皓南也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求排风收回这一层心思。 排风却更加坚定,“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完定定看着皓南。 “排风……”他突然毫无准备地叫出了排风真实的名字,极尽无奈,又似乎带着几分宠溺,就像父亲哄骗自己的女儿一样,那么包含着满满的爱意。 “你叫我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排风还等着皓南对她表白的回应,皓南迟迟不回答,没想到却让她等来了这么一个惊雷般的事实。 “你是不是对我用过真言咒?”排风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皓南语塞。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对不对?”排风紧追不舍,继续质问,咄咄逼人。 雨中诀别 “我说过,我和你没有缘分,我耶律皓南命定之人是穆桂英,不是你杨排风,我和桂英才是天命所归的夫妻,我知道你心思又怎样?杨排风,我劝你早点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要痴心妄想,免得误人误己。” 他承认自己对排风用过真言咒,却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喜欢的人是排风,他不知道,自己早就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一颗心全都在她身上了。如果没有,那他现在绝对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和动摇地去娶桂英,他动摇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复国还重要。 “那你问过自己的心吗?”排风很快接受了皓南已经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事实,以他的行事风格,心中有疑惑,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以皓南的雷霆手段,不可能到现在还一点异样都发觉不了。他知道其实并不奇怪,不知道才是出乎排风预料。 只是,他竟然如此迅速地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果然排风还是低估了皓南他这个人城府之深。若是放在其他人头上,莫说快速接受了,就是相信都是件难事。只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又究竟知道多少?看他的反应,自己大概是已经把该吐露的全都吐露了,皓南早就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那这么些时日以来他还真够淡然的。大家的演技,一个赛一个的高明。皓南的高深莫测,排风一直都深有体会。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排风大胆告白,皓南看起来却是并不想接受的样子。她想着利用这个最后的机会,至少让自己不留遗憾,皓南这一行,若是真的娶了桂英,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如果姻缘都成了,他肯定更加不会放弃复国的决心,一条路走到黑,越陷越深,越来越背离他的本性和善良,成为名副其实的大魔头。 桂英不喜欢皓南,宗保少爷才是桂英的意中良人。皓南想娶她就只有用迷心大法这样的强迫手段,这段姻缘对桂英来说也是背离本心,不愿意接受的一种负担。拆散了宗保和桂英,又是坏事一桩。 为了自己,为了皓南,为了桂英,为了宗保,排风都想要阻止这场姻缘。 然而皓南并不如她的意。 倾盆大雨淋得排风睁不开眼,皓南的背影在雨水的 分卷阅读67 混合下看起来模模糊糊,就如她的情路一样,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法抓住这样一个幻想一般的身影。 “杨排风,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和你不会有结果。”皓南再次定定地做出这个结论,告诫排风,也是在告诫自己。 说着,连一个眼神,一个转身都不愿意留给排风,就匆匆跑掉,排风便眼见着那个梦幻一样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雨又大了些,浇灭了排风心里所有的期冀和热情,都让她放手一搏,但是皓南现在并不想接受她这份心意,他的心里只有复国,纵使有更好的选择,也改变不了他复国的决心。 而对于皓南来说,排风何尝不是一个可看不可求的美梦?他身肩复国大任,排风的心意,排风这个人,都只不过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水中月镜中花,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拥有。 他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光复北汉,而排风,应该属于另外的良人。 他宁愿带着遗憾,也不愿意排风跟着他,去承受一些她本不该承受的东西,她能做一个普通人,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就很好了,皓南他根本也不敢奢求更多。 他怕这个美梦一旦触及,就会立马碎掉,让他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 雨夜一别后,排风和皓南各自行上了自己的道路。 桂英回到天波府,周旋了不少时日,郡主还是不肯接受她,最后,还是寇丞相亲自做媒,认桂英为干女儿,郡主不知寇丞相干女儿其人是谁,又不好拒绝寇丞相美意,这门亲事就这么成了。 皓南回到他那汴京城外的小竹屋,对于排风的事,他是束手无策,心烦意乱。但是,对付桂英他就胜券在握了,上一次被她挣脱黑心陀的控制算是他的小小失误,当时太过得意,难免不察。 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逃脱了。 就在桂英与宗保的大喜之日,皓南隔着整个汴京城的距离,只在他的小竹屋内做法,加了迷心大法的黑心陀让远在天波府的桂英再一次中了法咒。 思想不受自己控制,发疯癫狂,喜堂之上突然狂症大作,打伤了老太君和天波府一众下人,大闹喜堂,整得天波府内在大喜的日子突然一片大乱。 皓南作完法,用密腹传音引桂英逃离了天波府,疯疯癫癫地在汴京城外的破庙里流连了几日,一段时间里搞得汴京城的百姓以为疯子出没,为祸城民,个个怕得惊心胆战,生怕碰上桂英这个传闻中的女魔头。 桂英之前心狠手辣捅了他一刀,皓南就是想好好报复她一下,等她众叛亲离,无处可去的时候再去给她解咒,再让她顺利成为他的妻子。 排风和宗保就一直四处寻找桂英,排风知道这肯定是皓南所为,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迫不及待,出手这般快,她回到天波府也不过日前之事。 三日后,等桂英已经被折磨地不成人样了,皓南才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破庙。桂英现在神志不清,受了皓南黑心陀加上迷心大法的控制,错把对宗保的感情悉数转移给了皓南,便对皓南言听计从,被他救回他的小竹屋安顿后,高高兴兴,心甘情愿要嫁给皓南为妻。 皓南见她已完全被自己蛊惑,甚为得意。穆桂英,你之前不是心心念念要杀我吗?现在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怎么可能斗得过我?以你的那点本事,师父虽然一心将毕生所学皆传授于你,但你终究还是我耶律皓南的手下败将。 皓南见桂英现在已是倾心于他,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然而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样的温柔笑意是排风对他展露的…… 算了,他在多想什么?这个时候最不应该想起的就是杨排风那个丫头,桂英已经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就算他不是真心喜欢她,但是既然有心娶她,就不应该再去想别的女人。 皓南闭了眼,强迫自己断绝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此时,桂英已经做好饭菜,招呼他去用晚饭。 皓南刚和桂英一同入座,准备吃饭。 宗保却突然出现,大煞他们这一派温馨和谐的风景,皓南皱了皱眉头,明显不悦。 “桂英。”宗保从出现那一刻,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差一点点就与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的桂英。 桂英面上却是一脸淡漠和嫌弃,皓南的黑心陀和迷心大法把她控制得死死的,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皓南,也只想嫁给皓南做妻子。 什么杨宗保,愣头小子一个,还是乖乖滚回天波府喝奶去吧。 “杨公子,别来无恙。”皓南打开折扇,一副风流气派,对宗保的态度根本是不屑一顾。 “耶律皓南,你这个辽国妖道,为什么要在我和桂英大喜之日,从喜堂上抢走她?夺人妻子,你这卑鄙小人。”宗保咬牙切齿,眼中怒火中烧,恨不能立时将耶律皓南这个无耻小人碎尸万段。 皓南起身,走到桂英旁边,悠悠摇了摇折扇,好一对璧人,好一个天造地设,命中注定的夫妇。 皓南揽住桂英 分卷阅读68 的肩,故意刺激宗保,“哦?杨公子确定是我拐走了桂英,而不是她突然不想嫁给你了,心甘情愿来这里找我的吗?” “桂英?”宗保当然不会相信皓南的说辞,他看向桂英,期盼她的回答。 桂英冷冷一笑,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宗保,“皓南才是我意中人,我答应嫁你不过是当时识人不清而已。皓南他天纵之才,本领非凡,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人,我嫁给他,就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能给我什么?” “桂英,你在说什么?你根本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 桂英觉得好笑,真的就不自觉笑了出来,“杨宗保,你少自以为是,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我堂堂穆柯寨大小姐,真的看得上你这样懦弱无能,连擂台都不敢上的毛头小子吗?别做梦了,我不过逗你玩玩,我和师兄近十年的同门情谊,你觉得自己有哪一点能与他比肩?” “桂英……”宗保又是失落又是祈求。 皓南道:“听见了吗?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我,与你杨宗保不过是游戏一场而已。” “你这妖道,满口胡言,一定是你对桂英做了什么,她才会变成这样。”说着一掌拍向皓南。 皓南放开桂英,迅速避开,“杨宗保,你觉得,凭你这三脚猫的烂功夫,会是我的对手吗?” “卑鄙小人,休要多言,看招。” 吻 宗保欺身扑向皓南,皓南打开折扇,用整个扇面遮住了宗保的视线,他打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那么简单。 宗保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用手拨开扇子,另一只手直接拍向皓南面门,没想到皓南的扇子又重新往刚才的方向打开,再次遮挡住宗保的视线。 宗保又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皓南趁此机会将折扇往天空一抛,宗保中计,也不自觉地看向折扇飞去的方向,一瞬间,折扇回到皓南手上,皓南趁其不备,给了宗保心口狠狠地一击。 他不过用了两三成力道,宗保只觉得胸口欲裂,五脏六腑都承受了好一阵痛楚,喉咙里也立马涌出一口腥甜,他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虽然这么两三招就败下了阵,宗保并不气馁,反而越战越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再次扑向皓南。 皓南格挡了他一招,两个人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皓南兴致颇高,来来去去和他斗了好几招,宗保每一次的攻击都被皓南一把折扇游刃有余地化解了,又是气愤自己技不如人,又是恨皓南这般难对付。 皓南没有再对他下重手,这么玩来玩去,他根本伤不了皓南分毫,自己的攻击甚至连他的身都近不得。实在是没用极了。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也没有任何意义,宗保便主动停了手,恨恨叹了口气,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皓南闲闲收起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掌,突然一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杨公子,我与桂英无意为难你,看来这番你是无法带走桂英了,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我想你应该还没尝过桂英的手艺吧。” 宗保冷哼着瞪了皓南一眼,这般讽刺,不愿搭理他,转过头走近桂英,祈求道:“桂英,跟我回天波府拜堂好不好?太君她们知道你受耶律皓南的蛊惑,不会追究你在喜堂上的过失的,这个妖道他根本就是想利用你,你清醒一点,他不是好人啊。” 桂英嫌恶地拂开宗保握紧她双肩的手,“杨公子自重,我与皓南过两天就要拜堂成亲了,我马上就是耶律夫人,我意中人是他,只有他才配做我穆桂英的夫君。杨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小住两天,亲眼见证我和皓南的婚礼。” “杨公子,听明白了吗?桂英她是心甘情愿要同我结为夫妻的,这是她自己说的,你还有什么疑问?” 宗保实在不知道眼下这个局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皓南虽然精通奇门遁甲,但是真的有本事可以令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违背本心的话吗? “桂英……” 他实在没有办法,他今天就是来找桂英的,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回天波府,就算她说了绝情的话,也要追根究底问个清楚。 于是又对皓南起了攻势,这一次,不需要皓南出手,桂英取下头上的簪子,一个闪身,准确地刺进宗保腹部,登时便是鲜血流出,染红了他一身白衣。 “桂英,你真的?……”宗保目眦尽裂,压根不敢相信,桂英真的会对他下这样的杀招,难不成,他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桂英她是真的变了心,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皓南。 “杨宗保,这便是我的态度,你再要纠缠不休,破坏我和皓南,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宗保被桂英这一击,又是如此绝情的话。真真是身冷心碎,彻底失望了,于是捂着伤口往来路返回。 皓南和桂英只当他是个纠缠不休的无伤大雅的麻烦,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会儿他自己肯乖乖 分卷阅读69 走掉,就无心再搭理他,没想到,这会儿排风又出现了。 “宗保,你没事吧?”她见宗保一身伤地从皓南的小屋出来,大为震惊。想要进去替他讨个公道,却被宗保阻拦,“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排风一腔义愤填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皓南不愿意接受她,强迫少夫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对宗保少爷下这样的狠手,皓南对他们真是一点仁义都不留。 “明镜,不要冲动……”宗保连连摇头,他一颗心都快碎了,此时一点斗志都没有,如果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现在指不定已经悲怆得涕泗横流了。 排风心一软,对宗保少爷是满满的同情,既然他都不愿意再多纠缠,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便认命搀扶着宗保往来路走去。 然而,排风却突然受了桂英一个穴击,身体立时被定住,再也抬不动脚走路。 “桂英,你做什么?”宗保问道。 排风只有一双眼能动,愣愣地看向桂英,满脸疑惑。 “杨公子,我和这位姑娘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清楚,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你识相的话,就自己先回天波府,我不想受人眼烦。” 宗保听她这么说,原来自己的存在会招来她眼烦吗,更加失落,“你要对她怎么样?”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她,怎么,把她放在这里你心疼,放心不下吗?” 宗保无言。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皓南也被桂英这番行为弄得甚为不解,追出门口问她,“桂英,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好排风现在只是以背影对着他,不然他可能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了。 桂英道:“我们两个过两天成亲,怎么能没有个伺候的奴婢呢?她在穆柯寨的惩罚我还没玩够呢……” 原来是想羞辱她?排风心中难免生怒,她回给宗保一个眼神,示意他依言先回天波府,她不会有事的。 宗保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凭自己高兴行事的余地,既然这里容不下他,他走便是。 于是,排风就真的留下来,替皓南和桂英准备成亲用的东西。 皓南和她都尽量避开了与对方见面,以免尴尬。 而桂英倒是使唤排风使唤得兴起,她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吃醋了。 她被蛊惑着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喜欢皓南,现在心心念念嫁给他,心中所思脑中所想,皆是皓南,一心一意爱他,要成为他的妻子。 她早就看出皓南和排风关系不一般,现在他要和皓南成亲了,就要断了排风不该有的念想,也要断了皓南不该有的心思,他心里的人,只能是她穆桂英一个,绝对不能对其他女人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她看得出来,排风不是喜欢皓南吗?那就让她亲眼看看皓南是怎么心圆意满地娶她为妻的,其他人休想肖想她的夫君。 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给排风一个警告而已。 其实皓南既然已经娶她,绝对不会再做什么对不起她的出格之事,只是女人一旦被爱情冲昏头脑,嫉妒心起,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维护自己的感情,眼里不会容得下自己的夫君对其他女人青眼相看。任何女人都逃不过这样的定律。 桂英虽然本领超凡,但是在感情方面,她也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人。 ……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尴尬相处着。 “金丝龙凤烛,南海鲸脂,还有新做的凤冠霞帔。”排风依桂英的指示,从外面采购了一大堆成婚用的东西,她被桂英强行喂下了毒丹药,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不然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皓南和桂英欢天喜地地张罗成婚事宜还一点动容都没有呢? 桂英和皓南都不在,一想到明天就是他们的成婚之日了,排风心里一阵心酸。 她果然没有那个福分成为皓南的良人。 也罢,既然他不肯回头,一心只在乎他的雄图霸业,那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劝阻他,他要娶桂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除了祝福,她还能怎么办? 与其自怨自艾,满面愁容,不如大大方方祝福他们两个,就这样放手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明天过后,她和皓南就天各一方,从此再也不相见,再也不相干。 时间不多了,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不如给他们一个圆满的婚礼。 排风收拾好那一堆东西,开始张罗着替他们铺好喜床,打扫新房,明天,这里就是皓南和桂英的洞房花烛…… 还是不自觉流下了眼泪,都是自己骗自己,纠缠了两世的情缘,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得下?排风此时心绪十分复杂,现在的皓南,于她来说是求而不得的美梦,为什么,为什么那命中注定的姻缘线,那相得益彰的夫妻宫没有落在她的头上? “你在干什么?”突然地一声喝,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皓南…… 排风一惊,突然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就要险险地跌落下那个高凳子,皓南眼疾手快过去一把 分卷阅读70 揽住她的腰。 没想到势头力度不小,缓冲了好一会儿,排风抱着皓南正正扑进了他和桂英明天成婚的喜床上。 红色的枕头,红色的被褥,红色的帷帐,亮得刺人眼。 过了好一会儿,排风才反应过来。 此时她竟然和皓南抱成一团,而且她完全扑在皓南身上,皓南一张俊脸近在眼前。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完全静止。 所有的声音也都再听不见了,此时他们只看得见彼此,仿佛世上只剩下她们两人,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 她们也不再在乎其他的一切。 排风心跳如擂鼓,她的心绪一下子陷入了完完全全的茫然,皓南也定定看着她,不减柔情和眷恋。 暧昧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不断流转,蔓延。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谁,排风就那么意乱情迷地,情不自禁地贴上了皓南的唇。 此刻,她再也管不了其他,这就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她闭上眼睛,完全投入这一份短短的旖旎之中。 心之所向,鬼使神差。 皓南也没有拒绝,静静地承受着排风的吻…… 唇齿交缠,辗转反侧,皓南身上好闻的气息萦绕在排风呼吸间,使得她更加意乱情迷,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相思无解 排风突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 皓南明天就是桂英的夫君了,自己和他怎么能做这种事?这样做岂不是对不起桂英?这样做,和那些勾引人家有妇之夫的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排风快速离开皓南,爬起身来,落荒而逃般地跑出了那个小竹屋,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皓南,也无颜面对桂英。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排风被桂英那口口声声的爱意所迷惑,以为桂英真的变了心,喜欢上皓南。 既然他们都是自愿的,自己再多想岂不是成为那横插一脚的不要脸的女人了吗? 皓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上的温热触感也还在,他怎么就突然陷进去了? 思绪复杂。 只是,她还没有拿到桂英的解药,这么走了不怕毒发身亡吗? 桌上的龙凤烛,鲸脂,凤冠霞帔犹在,皓南突然有点犹豫,明天,真的要和桂英拜堂成亲吗? “怎么了?”桂英此时才从房间走出,顺着皓南的目光望向远方那四通八达的道路,“明镜呢?她不是去买东西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说着目光落在桌上,面上一喜,小女儿情态一般拿起那套凤冠霞帔看了看,小心翼翼摸了摸,笑看向皓南,“师兄,你说我穿上会好看吗?” 皓南的心还停在排风那儿,没有理她,他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桂英也不在意,欢欢喜喜拿着凤冠霞帔就要进房里去试穿,她现在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吧?明天就可以嫁给自己满心欢喜的郎君,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如果她此刻还清醒,肯定恨不能打碎龙凤烛,撕毁新衣,立即要了皓南的命,怎么可能跟真正的新嫁娘一样那么心甘情愿欢天喜地地期待明天的婚礼? 排风回到天波府,谁问她都不想搭理,宗保也在养伤,他被桂英伤了个彻底,也不愿搭理天波府里姑姑婶婶们。 两个人出去了一遭,回来就都变成这么一副心灰意冷的颓废模样,天波府的人们都十分不解,可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只能等她俩缓过来,再慢慢将这一番经历的心事诉说。 皓南突然说要延长成婚的期限,桂英多次问了也没问出个答案,便索性不再问。 反正她也觉得太过匆忙,她人身大事,都来不及好好操办一番,延期举行,正合她意,还计划着要不要带着皓南去穆柯寨,两个人正正经经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这小竹屋里没有高堂,没有新房,简简单单,什么都不像样。哪里比得上穆柯寨一番浩大场面? 皓南完全没有心情思考、搭理这些。 桂英又开始去汴京城里各处张罗置办成亲用的东西。 皓南无心料理这些琐事,只一个人去到他和排风第一次去的酒楼饮茶,他还记得,她那天真笑颜,还有心心念念请他吃烧鸡,请他喝酒的情景,还敢毫无防备在他面前喝醉酒的一脸单纯模样。 皓南想到这些,不禁动容扬唇一笑,排风她,真是个时时让人操心的丫头。 她现在大概是回到天波府了吧?不知道天波府的人有没有替她解了桂英那毒丹药?如果没有,她该怎么办呢? 当时,怎么就意乱情迷,接受了她的那个吻? 想到那天那一吻,皓南不禁心神荡漾,一杯茶早已放凉,上茶的小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公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要不要我再给你上几份小菜或者点心,光是茶也太乏味了些吧。” 分卷阅读71 皓南回过神,允了,任那小二去给他加了许多他原本不需要的东西。 又出神地抬起杯子继续饮茶,一口早已冰凉的茶入喉后,他的视线立马被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的那抹娇小身影吸引住了。 排风…… 她似乎就是以皓南为目的而来,远远地就看着他,径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坐在了他对面。 皓南:“……” 排风将烧火棍往桌上重重一搁,突然地一声响让皓南仍旧出神的思绪一惊,同时也引来酒楼里其他客人的侧目。 皓南愣愣放下茶杯,一瞬不瞬地盯着排风,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问候。 排风面色并不怎么好,“皓南,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事情仔细地说个清楚。” “你,你要同我说什么?” “你和桂英为什么迟迟不见成亲?是不是因为你又动摇了?还有,那天的事,算什么?” 皓南道:“我算了算,突然发现过几天才是良辰吉日。”刻意避开了她另一个话题。 “你根本就无心娶桂英对不对?你根本无法拒绝我的心意对不对?”排风更加咄咄逼人,势要拉他回心转意。 皓南不欲再答,此时小二已经将那些东西通通上了来,皓南如获大赦,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帮助小二一盘盘将小菜和点心摆在桌上。 摆好后连忙招呼排风,“你尝尝这里的点心,味道不错的,那次只是吃了些鱼,没有尝过这里厨师自己的手艺,很不错的……” 排风只是继续盯着皓南,不解他为何就是不肯直面她的问题和她的感情。 “对了,你走的时候匆忙,肯定忘记找桂英拿解药了吧……”皓南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排风没有动作,不愿意去拿。 皓南就直接塞在她手里,“性命攸关,你不要当儿戏。” “怎么?那么关心我死不死,你的未婚妻想我死,你怎么不顺从她的心意呢?” 皓南又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两人对峙了许久后,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暴雨落下的哗哗声。 深秋的雨,冰凉刺骨,街道上本来黄叶翻飞,此刻尽数被雨淋了,呈现出一派萧条凄凉之感。 排风向外看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倒是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皓南唤来小二,让他备了两把伞,小二很快依言送上来两把伞。 天色快黑了,皓南也往外看了一眼,人们都已经开始躲雨归家,街道上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我看天色不早了,排风你还是赶快回天波府吧,太晚回去她们会担心你的。”皓南向她递去一把伞。 “你是要我走?”排风悲悲切切问道。 好嘛,看来怎么劝,怎么说,他都不肯回头的。 排风垂下眼,一滴清泪滑过面颊,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倔强的。 她没有接他的伞,拿起烧火棍就匆匆下了楼。 刚出店门口就是一阵夹杂着雨水的寒风呼啸而来,深秋的风果然还是那么冷,但再冷也及不上她此时内心的寒凉。 看着街上那些匆匆避雨归家的路人,排风突然觉得,偌大汴京城,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所,而辽国,她也根本不认为那是她的家。 一个人这么孤孤单单地行走在世间,真是有够悲惨,有够凄凉。 她不怕大雨淋湿,一个人走近雨幕中,和那些奔跑的路人完全格格不入,有人经过她身边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心灰意冷地跌坐在地,任凭雨水在身上浇泼,同时心里真的如同死灰一般沉寂。 皓南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排风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她现在也并没有走远,皓南就直接从二楼窗边跃到了楼下的街道,排风突然就被那熟悉的青衫充盈了视线。 皓南蹲下身,替她打好伞,遮住那大雨倾盆,自己却完全置身于雨幕中,任雨淋着。 他有些不忍地温言道:“快入冬了,天这么冷……” 排风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图,突然抓住伞柄,坚定地对上皓南双眼,起了身,“好,我便最后承你这一次情,以后,请你把所有的关心全部都留给你的好妻子,好皇后穆桂英。” 说完一把夺过伞,再不留任何情意,决绝地走远了。 皓南难掩失落和眼中的留恋,这一别,与她可能真的就是永远地错过。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雨里,良久,不知是谁给他撑了一把伞,头顶突然不再有雨水滴落,皓南抬头只看见一面素白的伞,伞面一览无遗,伞骨严丝合缝。 目光下移,原来是桂英,真巧,原来是那个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桂英展开笑颜问他,“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过两天就是我们的成亲之日,我可不想你带着一身风寒跟我拜堂啊。” 皓南无言,也根本笑不出来,他任由桂英替他打着伞,两个人往他们的小竹屋方向行去。 终于到了成婚之日 分卷阅读72 。 龙凤烛已点上,新房也已经布置好,桂英穿着一身凤冠霞帔,艳丽照人,她端端正正坐在喜床上,等着她的心上人来与她拜堂成亲。 皓南也着了新衣,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悲欢,他例行公事一般打开房门,进门就看见桂英一脸娇羞地看着他,等着他。 他心里突然腾起一丝愧疚,对桂英,对排风共同的愧疚。 还有自己的复国大业,怎么,临阵,竟然又开始动摇了。 他还是以前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复国的耶律皓南吗? “师兄,你怎么了?马上就要到吉时了,我们赶快拜堂吧。”桂英催促。 皓南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是啊,赶快拜堂吧。” 说着过去牵起桂英的手,走到龙凤烛前,皓南点燃了三根香,插好以后便准备正式拜堂。 两个人已经一同跪在桌案前了,桂英突然一声痛呼,皓南闻声赶快查看情况,“桂英,你怎么了?” 桂英捂着心口一脸痛苦,“师兄,我的心好痛啊……” 掉落一线天前 皓南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莫名,“你为何会心口痛?” 说着连忙扶桂英去一边的椅子坐下。 桂英仍旧捂着胸口大喘着气,“我记得师父说过,在我成亲的时候要把红线放在龙凤烛前过火,否则,我的身体就会有事啊。” 皓南感觉到一丝不寻常,心中生疑,但还是顺着桂英的话问道,“就是你手上这一条?” 他看向桂英手上戴的那条同心结,其实在把桂英蛊惑回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发现,这条同心结不寻常,以前也从来没有看见桂英戴过,而且这同心结乍看之下还会有异样的电光石火闪现。 皓南推断,这必定就是桂英伙同他恩师□□夷改命的关键所在。虽然不知道□□夷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替他和桂英改了命,但是先把这东西收着总是没错的。 等他和桂英成为真正的夫妻,再慢慢研究也不迟,所以早在那个时候,皓南就用自己做的一模一样的同心结换了桂英那一条。 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于是皓南,将计就计取下桂英手上那条同心结,以防桂英说的心痛之事是真,便趁桂英视线不及,背着她换成了那条真的在龙凤烛面前过火。 过完火,正高高兴兴要向桂英交代已完成任务,突然被她狠狠地刺来一刀,直入肾脏。 “桂英,你?……”皓南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不是已经被自己完全控制住了吗?怎么会突然又对自己下这么重的狠手? 难不成,又被她自己解脱了黑心陀吗?不可能啊,前几天她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心要嫁给自己为妻的…… 皓南来不及反应,桂英又给了他一掌,接着一脚把他踢回床边。 “你根本没被黑心陀控制?还是说,你又找到方法自己解了?不可能的,这一次我加了迷心大法,你不可能再次挣脱的……” 桂英一脸杀气地走近他:“如果我没被黑心陀控制,怎么会在大婚之日大闹喜堂,打碎玉如意,做出种种伤害杨家的事?” “那就更不可能,你既然中了黑心陀,上次是被你侥幸逃脱,这次,我加重了法咒,还用了迷心大法,重重法咒加在一起,普天之下除了师父,没人可以解开的。” 桂英道:“你千算万算,想不到杨家有一样法宝可以破解你的法咒啊。” “我被你迷惑心智这么久,真的以为你是我心爱之人,耶律皓南,你卑鄙无耻,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利用我对宗保的心意来强行娶我。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也不希望我们这段姻缘能成啊。” “你说什么?”皓南更加震惊,然而桂英这么说,他已经猜到她话中的人是谁了。 “对啊,就是明镜,你们两个辽人,我早就看出来她对你情义不一般,而你,心中所恋之人也正是她吧,穆柯寨的时候,我以为她同你勾结,也是辽国一条走狗,没想到她真的会帮天波府对付你这个小人。” 皓南持续震惊中。 桂英继续道:“就在前两天,她突然找到我,让我跟她回天波府,说我被你蛊惑,要唤醒我,那个时候我正是被你的迷心大法控制得不知所以,哪里会听她的话,还一心妒忌你和她关系不一般。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解黑心陀的办法,强行带我回去,原来天波府的关公像和偃月刀就是破解黑心陀的关键所在,上一次,我已经靠自己的力量解过黑心陀,这一次,你虽然加了迷心大法,但也敌不过天意,敌不过杨家的关公像啊……” 排风,你怎么,还是要跟我作对,你最终,还是做出了这种事。 皓南心中不甘。 桂英继续道:“你这个人心术不正,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所爱之人与你不同,竟然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姑娘,就是眼光不太好,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大魔头呢。耶律皓南,我告诉你,你休想破坏我和宗保 分卷阅读73 ,休想再改回师父替我改好的姻缘,你就算再对我用黑心陀也没用,我是不会真心实意嫁给你的。” 皓南终于道:“你和师傅私自商量着改我命格,就是君子所为吗?师妹,你问问自己,你就不自私吗?我们都是学道之人,你难道不知道逆天改命会承受非常严重的后果吗?你私自改了我的皇帝命,我凭什么不能同你追究,那是我的命格,你和师傅说干预就干预,凭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嫁给我,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稀罕你吗?只不过你能助我成就大业,为了挽回被你和师傅破坏掉的命运,我才不得不使出这样的手段,是你们不义在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质问我?” 桂英道:“终于承认了是吗?你同我成亲,不过就是利用而已,不过就是想当皇帝是吗?说什么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真的放弃,你能放弃你的皇帝梦?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当了皇帝,百姓也只会苦不堪言,为了天下苍生,我也不能嫁给你,耶律皓南,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皓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穆桂英,别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了,这些话,你说出来,自己不觉得讽刺吗?你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改我命格?说的可真好听,你自己问问自己,难道不是为了你一己之私,为了你那个没断奶的杨家公子?我早已经说过,你我都是学道之人,师傅也是,逆天改命有多严重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吗?杨家今后将遭受什么苦难,你若凭一己之力给她们一门孤寡再带去诸多后果苦厄,以你这独断独行的性子,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愧疚吧?不过这样也好,杨家是我的死敌,师妹好心助我一把力,感激不尽,不过,你好好想想,究竟是谁不义在先,你做的那些事当真就问心无愧吗?” 桂英越听越怒,“住口,耶律皓南,你不必为了拖延时间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总之我今天就是要你死。” “师妹,我同你何仇何怨?除了黑心陀,我有再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你这样就要我死,还真是心肠歹毒啊。” “休要废话,受死。” 桂英的刀子再次刺向皓南,这一次却半路被人拦截了。 “穆姐姐,你不可以杀他。”排风这次真宛如皓南救世主一般出现。 桂英瞪大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明镜,你怎么回事,几天前还替我解黑心陀,现在又要护着耶律皓南,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排风道:“我不想看他和杨家之间再挑起杀戮。” 桂英冷笑,“哼,天真,你觉得天下会有那么好的事吗?” 排风问她,“穆姐姐,我不明白,耶律皓南究竟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要一心置他于死地?” “他炼天门阵,他效命辽狗,他挑起战争,我作为大宋子民,理应替大宋百姓除害。” 听她这么说,排风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那为什么在宗保去穆柯寨拿降龙木之前,穆姐姐眼看着这些战乱和百姓水深火热仍偏安穆柯寨,不问世事呢?穆姐姐真的有这么在意天下大义吗?若果真如此,穆寨主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借降龙木,还说自己不是大宋子民,难不成你们父女二人分了家,一个是大宋子民,一个不是?穆柯寨若真的关心天下大势,那么为什么不让穆柯寨所有兵民去参军,替杨家抵御辽人侵袭呢?” 桂英被她这番话噎得无话可说,“你……” 皓南继续补充道:“为了杨宗保,为了她心上人,为了嫁进天波府,我的好师妹成为天波府一员,当然要和她们沆瀣一气,加入这满门忠烈,自然也要做那精忠报国的巾帼女英雄啊。” “耶律皓南,你们,休要再满嘴胡言。”桂英竟然有了几分心虚。 皓南冷冷笑道:“师妹,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能为了一己之私改我命格,为了你的姻缘不顾后果地逆天改命,不择手段,能比我好过多少?这些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你不敢做?我耶律皓南成为你和杨宗保姻缘的绊脚石,你杀我又怎么会需要多余的理由呢?” 排风也不带多少善意直愣愣看着桂英,眼前这个少夫人和前世的少夫人好像有很大区别,但又明明就是以前那一个,排风看得很迷茫。 在和皓南相处这么久之前,她一直都是敬佩桂英的,她有才有智,帮助杨家一次次脱离危机,嫁进杨家成为少夫人以后,对杨家的事是尽心尽力。排风都看在眼里,她视桂英为朋友为榜样为高高在上的少夫人。 可是,现在听皓南这么一说,原来少夫人并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么完美,她原来也是有私心的。 排风细细回味了一番皓南刚刚的那番话。 如他所言,如果不是嫁进杨家,少夫人和她们穆柯寨的人是根本懒得管大宋同辽国之间的战争的,她们本是北汉遗民,不承认大宋统治所以偏安一隅,哪边的统治者都招降不了,那个时候明知六爷被困天门阵,也不愿借降龙木支援都是事实,现在突然说为了天下大义确实有些牵强。 还有,排风是现在才知道,少夫人她竟然为了自己的姻缘,不顾后果,也 分卷阅读74 无歉疚地私自改了她自己和皓南的命格,这么说,本就是她先对不住皓南,现在又来责问皓南心术不正,难道她逆天改命是理所应当吗? 她连一句道歉都不愿同皓南说,还一心置他于死地,皓南就有那么可恶?让她甚至不愿意用一个对待活生生的人的态度去对待他。 皓南他不管做了什么,他也是人,应该被平等对待的人,被她亏欠至少应该得一句道歉,还有,就算不是因为夫妻宫,比武招亲的擂台也是皓南堂堂正正打下来的,他没有用任何卑鄙手段,明明是桂英悔婚在先。 她处处不得理,现在只因为一个黑心陀,只是因为一个黑心陀…… 排风想到这里,越发生气,凭什么皓南就不配得到她正常的对待,明明是她私改命格,又悔婚不守信义在先啊。 想得再深入一些,排风突然觉得少夫人曾经在她心里无比高大的形象碎成了一地被风一吹就能散的齑粉。 从前分明也是同一个少夫人,只是自己从来没去深究过这些东西,只是一门心思报杨家的恩,一门心思理所当然地认为皓南和杨家为敌就是为祸苍生的大魔头。 好的坏的,一句话就定论了,一棒子就能打死,看来到底还是那时候的自己太年轻太单纯了些。 任何事情,耐着性子细究一番,想想前因后果,想想为什么,其实很容易能看出一些完全不同的东西来。 也不是所有事情,所有人都非黑即白。 排风悔恨自己上一世为什么活得那么懵懵懂懂,不愿多加思考,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就跟一个白痴似的没有两样。 掉落一线天 有了这层想法,排风看桂英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恨意。 “穆姐姐,我好心替你解咒,只是希望你赶快清醒,不要再被迷惑,想不到反被你利用,继续演戏,就为了取皓南的性命。” 桂英冷笑,“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好心?为了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耶律皓南,不想我抢走你的心上人吗?你和他果然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排风承认,“是,我是有私心,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因此害谁的命。穆姐姐,你伪装了这么久,真的只是想置皓南于死地?” 桂英听她这么说,下意识看了一眼地面,排风也敏锐捕捉到她这不太明显的目光,随她看去,原来是那两条同心结。 排风快人一步,迅速蹲下身,桂英当然也想拿到,但还是被排风抢了先,她一掌挥开桂英的手,就将两条同心结都拿到了。 排风心中得意,幸灾乐祸看向桂英。 皓南被排风护在身后,全程默默看着这两个女人的斗争,“师妹,原来你是为了师傅给你改得这条姻缘线,你对杨家那小子还真够痴心啊。” 桂英向排风伸出手,“还给我。” 排风把捏着同心结的手抱在背后,带着敌意,不肯给她。 “你真的要同耶律皓南这个效命辽狗,残害宋人的妖道勾结?” 排风道:“穆姐姐还没和宗保成亲呢?怎么就自诩是宋人了?就那么迫不及待吗?穆姐姐别忘了,明镜一直就是辽国的公主,别张口闭口就是辽狗辽狗的,我不想做什么伤害天波府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为了杨家出卖自己的国家。” 桂英眯了眯眼,杀意更甚,“既然你非要维护耶律皓南,那就别怪我对你也手下不留情。” 排风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桂英,来之前就早已做好了准备,趁她杀意正盛,头脑不清醒之际,朝她面门撒了一把白色的软骨散,桂英吸入之后立时觉得浑身无力,再也没有招架的余力。 排风道:“你对皓南用过的招数,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你,穆姐姐可别觉得这手段有多卑鄙,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任由桂英丢了匕首,晕倒在地。 排风再次搀扶住皓南,“你没事吧?” 对上他的眼神,两个人又有了些意味不明的不自在。 夜色正浓,排风带着皓南离开小竹屋,但是也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又被桂英捅了一刀,伤势比上一次还要严重,桂英她对于不喜欢的人果然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损害到她利益的人,就只有非死不可的下场。 软骨散的作用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同心结没有拿到手,桂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所以,即使皓南还受着这么严重的伤,排风也不敢带他去住店。 她和桂英实力悬殊,如果真的和她动起手来,只怕过不了她三招就能被打趴下,皓南虽然武艺超群,但是重伤之下走路都成问题,更别说要和桂英相斗。 于是,她们又来到熟悉的山洞安顿。饿了就打两只兔子,渴了自有山泉水,至于皓南的伤…… 排风依照他的描述去洞外的树林里找了许多止血的草药,皓南自己用内功疗伤,慢慢的也开始在愈合。 分卷阅读75 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怕桂英找来,非要皓南死了才肯罢休。 更麻烦的是这个同心结,□□一样,只要还要手里,桂英就一定会再找上来的。 排风拿着那两个麻烦的同心结把玩起来,突然发现了什么大事一样惊呼,“难怪,难怪桂英会发现同心结被你做了手脚,这两个同心结看起来一样,其实绳结有不同啊,一个是左搭右,一个是右搭左。皓南,看来你是败在女人的细腻心思上了。” “还有,桂英她现在都这样了,不肯放过你,你和她的关系都已势同水火,你,还有没有心思跟她成亲啊?”排风试探着,都这样了,他怎么着都该放下对这段姻缘的执念了吧…… 皓南恨恨道:“都怪师父偏心,改我命格,我不会原谅他的。”说着怒气上涌,牵动了伤口,一口鲜血喷出。 排风急忙过去料理,“我看一直在这里养伤不是个办法,迟迟不见好,穆姐姐她这次下了这么重的手,差一点你就没命了,可不比上次那样容易痊愈了。” 皓南倒是知道一个疗伤圣地,只是那个地方是他童年噩梦,这辈子都已不想再踏足了,而且,那个地方大概是有去无回的。 他看了眼排风,按她说的,上一世她应该和自己一起去过一线天地下迷宫,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皓南想到那些都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和排风经历的,不禁生起一起遗憾。 排风见他看着自己怪异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有些滚烫的热意,“你看我干什么?” “排风,谢谢你。”皓南温言道起谢来,有柔情万分。 “我又没做什么,你谢我干嘛?”排风背过身,不敢看他。 “你从桂英手上救下我两次,如果不是你,耶律皓南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命在。” 排风更加小声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又是一阵明显的暧昧,排风受不了这静默的气氛,就坐下拿烧火棍扒拉着火堆。 “我出去找点野果吧,你疗伤也需要体力的。”排风说着走到洞口,她没能走出去,突然顿住脚步,似乎有什么人在一点一点把她往洞里逼退着。 怕什么来什么,桂英果然等软骨散的药效一消退,就追来了这里,排风看着她杀气腾腾的眼神,惊惧得手心冒冷汗。 现在的少夫人已经成为了与她站在对立面的敌人,桂英实力那么强,排风哪有不害怕的,她要杀自己,就跟玩一样。 “皓南,快走。”她自身难保还不忘提醒皓南。 “你们两个果然还没有逃出汴京城。”这么容易找到皓南和排风,桂英甚是得意。 一个受伤,一个根本打不过自己,桂英要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师妹,你果真好狠的心。”皓南疗完伤,竟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神情,难不成他已经有把握可以逃脱桂英的魔掌了吗? 排风终于被逼回了山洞里面,靠近皓南,紧紧拦在他身前,生怕桂英对他下手。 “穆姐姐,你真的非要他死不可?” 桂英道:“不会啊,只要你把同心结交给我,我就可以饶你们不死。” “真的?”排风再次确认,如果能保住命,把这没什么用的同心结给她又何妨? “别听她胡言。”皓南急忙出声制止。 “师妹,我还不了解你吗?为达目的目的不择手段,咱们两个都一样,同心结到手你会放过我?我才受了重伤,这么好的机会,你会放过我?”说着大笑起来,“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培养了两个好徒弟啊,一个比一个不择手段,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他讽刺起桂英和自己来倒是一点不含糊。不过皓南与桂英还是有一点不同的,他从来不会自诩正义,从来也不当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做过了的事也会大胆承认。而桂英,虽然自诩正义,说什么胸怀天下,做的却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事情,她的出发点从来都是为了她自己,别人怎样与她无关,骂她一句欺世盗名,虚伪君子,真的不会有半点冤枉。 “耶律皓南,你这辽国走狗,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不肯交出同心结就受死吧,等我杀了你们两个,我就不信,到时候两具尸体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排风,小心。”皓南大呼,桂英不想同他们再多废话,冷冷的匕首一下子亮了出来,直刺向排风。 皓南快速拉过排风,自己起身和桂英对起了招,他总算好了一些,至少能站起来走路了。 可是仍然不是桂英的对手,排风见状上去帮忙,两个人互相替对方挡刀子,都不希望对方受伤。 桂英见状冷冷讽刺,“你们还真是生死相随,情比金坚啊,耶律皓南,你那么在意她,还虚情假意来娶我,还说你不是为了利用?只怕到时候你大业一成,就会一脚将我踢开,把皇后位置留给你真正的心上人啊。” 两个人都不是桂英的对手,皓南不想和她纠缠,本来和她过招就只是暂时的斡旋。 于是,他使出老办法,一个 分卷阅读76 雾遁,桂英就再也不见他和排风的身影了。 可是这雾遁可以迷惑常人,却不是个长久之计,他们虽然学道术,也不是什么九天大罗神仙,能力还是有限,皓南带着排风也只是逃了小小一段距离。 这雾遁是怎么一回事,桂英当然也清楚,当即便追了出去,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 排风馋着皓南跑了不知道多久,皓南已经算出,桂英就在身后追赶。 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他们竟然一直逃到了热风山五里坡。 排风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她看了皓南一眼,两个人迅速交换了眼神,便心一横,闭着眼睛跳下了悬崖…… 疗伤 桂英追到崖边,亲眼看见排风皓南二人跳了崖,如此决绝,一点犹豫都没有,少不了心中生疑,但见这一线天如此高的一座悬崖,深不见底,也就懒得追究,回她的天波府拜堂成亲去了。 排风意料之中地掉进了崖底的深潭,皓南受着伤,又不会游泳,还是晕了过去,排风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捞上岸安顿好。 这个地方,是第二次来了,打量了一番,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排风想起自己上一世与皓南在这里结缘,定情,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感慨。 现在的状况就大有不同了,上一次是追杀卢善衡时被打落下来,被迫的,现在却是自己和皓南主动跳下来,更不可思议的还是因为躲避少夫人的追杀。 若是上一世的自己,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少夫人变成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 细究起来,还是因为立场的问题吧,上一世自己是杨排风,杨家的人,与少夫人自然处于同一战线,是自己人。而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个辽国人,还处处维护皓南,排风不是不知道,少夫人是个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狠辣之人,对亲友自是没什么,对敌人和损害她利益的人从来都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她对皓南的态度都很能说明问题。 这么想想,如果不是顶着杨排风的身份,自己对杨家的人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生来是辽人还是宋人,人生真的会有很大的区别。 想着些有的没的,皓南终于也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你醒了?” 皓南迷茫。 排风道:“既然我们都被迫来到了这里,不如就借此机会去火焰洞好好疗伤吧。” 皓南还是有些许惊愕,虽然用真言咒时排风已经说过这些,他也确实没有怀疑,但是亲眼见证还是难免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对于他来说,这里是个隐秘得不能再隐秘的童年噩梦之地。 排风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互相试探着,排风更加确定皓南的确对自己用过真言咒,知道了一切,皓南也更加确定,上一世的排风确实和他来过这里,她在真言咒下所说的全都不是谎言。 既然如此,大家都不需要再彼此猜忌试探下去,皓南也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排风数次救下他,又这么全心全意对他,为他着想,连桂英都弄得反目了,皓南心中千回百转,难免一番动容。 这个世界上全心全意对他的人,不多,就算有,也只能是他十五年前就已逝去的父皇母后。 在辽国,有萧太后的赏识,有萧将军,耶律宗源的同朝之交,但是这些,再好也是牵扯着利益和利用的,只有排风这份关心,是如此纯粹。 不因为他能力出众可以辅佐她们的政治宏图,也不因为他雄才大略可以掣肘敌国的对手,更加不是因为他的慧眼识珠提拔之恩。排风,只是因为他是皓南,她眼里根本也看不见他那些附加的光环和身份。她根本就不在乎…… 排风凭着记忆找到火焰洞的位置,皓南就在上面打坐调息疗伤。 火焰床下面是烈火的熔岩,对于疗伤和修炼内功大有裨益。 两个人对心里的疑问都有了答案,排风和皓南也就不再对彼此为什么知道地下石城这些东西发问了。 皓南开始疗伤,排风循着小路,凭着记忆里皓南曾经的指引,找到了那几棵桃树。 或许是因为这里环境特殊,现在深秋时节竟然也有桃子挂在树上,那桃子上红下白,十分喜人,排风一连摘了好几个,她是无所谓,就怕皓南疗伤需要花费很多体力。 再去火焰洞时,皓南正在疗伤,排风就不多打扰他,默默放下桃子又默默走掉。 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意义重大。毕竟,她和皓南的故事就是在这里开始的,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掉下这一线天,她也就不会有和皓南这两世的纠缠。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并不后悔当日会去追杀卢善衡,这段缘分,虽然让她很辛苦很纠结,但是它就像一场美丽的梦,排风说什么都不愿意放下。 那块被稻草灰层遮掩的石床,七八岁的皓南在这里被他那个恶魔伯父折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好好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心怀仇 分卷阅读77 恨,置身炼狱,没有感受过爱,哪里来的善良? 童年的生活那么悲惨,国破家亡,在这里的日子暗无天日,而让他过上这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日子的罪魁祸首除了他的恶魔伯父,还有那些将他打落悬崖的宋兵。 宋人杀他父母,灭他国家,又险些夺了他这条命,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皓南说要覆灭宋室,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那么恨宋室皇帝,恨宋人,恨杨家,小时候的悲惨经历就是一切的根源。 恶因已种下,他炼天门阵,挖心弑师杀童就是那恶果了吧? 不对,还有救的,皓南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他还没有炼出十二煞天门阵,也还没有杀童,挖心,弑师,事情还没有发生,怎么能提前给他下定论? 上一世的事不能拿到现在来说的,排风突然燃起一丝希望,她现在用明镜的身份接近皓南,与他结缘,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要她愿意,是有可能拉皓南回头的,不去炼那什么害人害己的十二煞天门阵呢? 排风又看了一遍皓南小时候写的日记,心中不禁再次涌起无限同情和怜爱,皓南他本性善良,他分明还是有恻隐之心的,他不是天生大魔头,只是被逼到那一步,不得不越陷越深。 排风当即就决定,自己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感化皓南,让他不要去做那些坏事,只要他能回头,她做什么都愿意。 现在,皓南和桂英的婚事是彻底泡汤了,那有没有可能,她能和皓南有什么结果呢…… 不多想了,排风又去了火焰洞,皓南已经调息一阵正是中途休息之际。 “你回来了?”皓南睁眼望向排风。 排风点点头,“我知道,要爬上一线天需要合二人之力,用壁虎功才能上去,你现在伤重,可能得花好些时日才能养好。” 皓南无言。 排风又道:“你放心,这里的情况我熟悉得很,我可以照顾你的。”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皓南突然转了话题。 “我说了,我喜欢你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排风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我不是个好人,你和我不会有结果的。”皓南不带一丝感情,冷冷回她。 “那你和穆姐姐就会有结果吗?你们互相利用算计,根本没有什么真感情,而且,她现在估计已经嫁进天波府,成为杨夫人了。” “就算娶不到她,我也不会让她和师傅的诡计得逞的,他们能改我的命,我也一定能找到办法改回来。”他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 “那……你是不是打算放弃娶穆姐姐了?”排风的关注点还是那么奇怪。 皓南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真的,那么想和我有什么结果吗?我不过一个为祸苍生,心术不正的大魔头,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知道你之前有心救我,你本性善良的,只不过因为背负国仇家恨以及父母的仇恨才不得不去做那些事。穆姐姐要杀你,你都没有想过要她的命,你虽然总是说这世上只有死人和有利用价值的两种人,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内心还是那个好好的孩子啊。” 排风这话又刺激到皓南心里的痛点,他突然邪性地大笑起来,“好好的孩子?你说那个好好的孩子?” 他说着疯了一样拉着排风来到了地下迷宫那个空旷的大殿。 一进殿就看见皓南伯父已经化为白骨的尸身,皓南放开排风的手,一见到那具白骨就是满眼仇恨。 他又大笑起来,一掌劈碎那白骨,瞬间就令其化为粉末,真真是挫骨扬灰。 这么一阵怒气加内息上涌,皓南哇地吐出一口血,排风连忙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皓南挥开她的手,“不需要人关心,也不需要人可怜。” 他捂着心口站起身,指着那已经化成碎屑的白骨,问排风,“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排风道:“你的伯父,也是你的师父……” “是啊,就是我的伯父,就是我的师父,你知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让我过得猪狗不如,把一个七八岁的好好的孩子折磨得生不如死啊。” “我现在想起那段时间我就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这老妖怪也逃不过天意,没有等我回来报仇,你就自己困死在这里,你不是喜欢做皇帝吗?给你做啊,去黄泉路上任你做啊。” “你知道吗?”他望向排风,“他是怎么对待我的?对,他是我师父,可是他教我武功就是为了折磨我,羞辱我,他不让我有正常一个孩子的生活,我喜欢什么他就毁掉什么,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就是这里偶尔能进来的飞鸟,他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安慰,就捏死小鸟打碎鸟窝,他就是要折磨我,泄他心头的恨,报复我的父王。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个十恶不赦的老妖怪。” 往事 “宋兵杀我父母,打我落崖,我那时候只有七八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 分卷阅读78 想到会被这个老妖怪所救,以为自己侥幸不死逃过一劫,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端。那段时间为了活着,我只能屈辱地承受他那些折磨,我亲眼看着他借助石像羞辱我的父王,他教我武功只为了折磨我,不给我吃饭,打我骂我,我从小就恨他,恨不得他死,我想着有一天能出去话一定会先杀了他。”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后来真的有机会出去了,我就趁他得意忘形之际一掌将他打落山崖,没有另一个人的合力,他是不可能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的,所以……哈哈哈哈哈,你这就死了吧,老妖怪,和这地下王城一起不见天日,永远出不去,永远被困在这里,死也不得其所,你活该啊,老妖怪。” 皓南说得越发得意,“你终于收到应有的惩罚,连老天都不放过你啊。” “你真的就有这么恨他?死了都不肯放过?”排风看着那堆被皓南打碎的尸骨,于心不忍,她没有见识过他和皓南的那些恩怨纠葛,没有见识过皓南小时候是如何被他折磨,说起这些话来当然轻飘飘。 “你过得平安顺遂,当然不会了解我的痛苦啊。杨排风,我们两个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好好的孩子,我的仇恨注定我就是要覆灭宋室,覆灭杨家,所以你不要痴心妄想可以改变什么,我现在能这样好好跟你说话,不过感念你救过我几次,还有利用价值而已,你也看到了,我从小在这老妖怪的影响之下,我和你不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就算杀尽宋人我也不会后悔。” 排风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他,“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大魔头啊,皓南,你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如果真的做出来这些事,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皓南笑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以后会怎么样吗?只要能复仇,只要能光复北汉,我死又何妨?更加不会在乎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我生来就是为了复仇,为了复国,为了完成我父王的遗愿。” “我和你们这些胸怀天下,精忠报国的忠臣良将不一样,我就是要毁灭,毁灭宋室,杀尽宋人,我一定会做到的。”说着匆匆忙忙冲出了那大殿。 排风赶忙追了上去,皓南来到他父王那座石像曾经伫立的地方,现在那地上只有一地碎石。 “我曾经也是个被父王母后捧在手心宠爱的尊贵的皇子,如果能一直这么活着,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因为那狗贼赵光义,灭我北汉,杀我父母,都是那些宋军……我恨宋室,我恨宋人,我恨杨业这个临阵倒戈的叛臣,我北汉江山,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说着怒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往事随风,为什么不能放下仇恨,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呢?你看排风姑娘,她也是北汉遗民,也是背负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她最终不也放过卢善衡,也放过她自己了吗?” 皓南讥笑,“妇人之仁,她这样做对得起她的父母吗?眼看仇人在眼前都不敢一血仇恨,我生平最看不起这些恩怨不明是非不分的人。而且,她的父母之仇能和我的国仇家恨相提并论吗?她又经历过我童年这些惨痛的噩梦吗?她那么幸运,成为孤儿以后还能被人收养,好好的长大,我呢,我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些伤痛,谁能和我感同身受?谁能理解得了半分?” 排风还想继续劝,但想想,皓南说的不无道理,她这么说,就是俗话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没有经历过皓南的悲惨童年,没有与他同样的国仇家恨,父母之仇,一句轻飘飘的劝解只会让他的恨意更甚。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就这样,皓南和排风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他把自己内心的伤疤撕扯开来,破罐子破摔。排风也失了信心,她凭什么改变他?凭什么劝他回头?他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说放下就能放下? 他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一步一步拜师学艺,学习紫微斗数,又自己研究把它融于奇门遁甲之术,效忠萧太后对付杨家人,在辽人麾下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终于做上了辽国丞相。 眼见着杨家马上要成为他手下败将,宋室覆灭也就不远了,他凭什么要放弃?凭什么任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她杨排风算得了什么?能和他的复国霸业相比吗? 宋人一个个的全都对不起他,他虽然也不耻自己在辽人手下效命,可是却只有辽国狼主,辽国萧太后真心实意赏识他,提拔他,信任他,心甘情愿把辽国整个国家的运势都交在他的手上。 多讽刺?他一个汉人,在汉人的疆土上没有容身之地,宋人害他杀他对付他,却是异族辽人让他一身本领,一腔报复才华得以施展。 所以,什么家国大义,同族血缘,祖宗来历,都是利用而已,哪里都是险恶的人心,同族之人的残害杀戮,勾心斗角才是令人作呕。 为了权位和利益,亲兄弟都能互相残杀,一个汉人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萧太后和狼主不计较他汉人的身份,全心全意对待他,无条件信 分卷阅读79 任他,让他做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不知道比宋人对他的算计要好上多少。 宋人害他杀他,杨家背叛他,他凭什么要和他们讲同族之义?太把这些当回事,一腔真心换回来的只能是利用和算计。 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宋人就是该死,宋室就该覆灭,欠他的,他全都要一一讨回,休想他会对敌人存什么恻隐之心。 就算在他面前摆上什么更好的选择,他也不会忘了他的仇恨,不会放下他复国的决心,因为什么都无法取代他对复国的执着。 他耶律皓南就是为复国而存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命中注定的事实。 排风不敢再和他多言语,生怕什么时候不小心说错话又触到他的痛处,再一生气,伤又得加重,就好得更慢了。 大概有半月的时间,皓南专心致志疗伤,排风不去打扰他,就负责一些日常琐事,摘野果,洗衣服,打扫……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相处着,谁也不去触及那一根防线。 终于,皓南的伤算是彻底痊愈了,排风这些日子,吃野果也都快吃到吐了。 终于可以逃脱这个鬼地方,希望出去以后不会再遇到桂英,不过,皓南的伤都已经好了,再遇到她也不怕,反正桂英她也不是皓南的对手。 不过,自己要想保住小命,就时刻也不能离开皓南。 她们来到一线天,排风见到突然有飞鸟进了来,双眼放光,这是终于有肉可以吃了吗? 魔爪刚往那边伸过去,就被皓南一把拦截了下来。 “打个牙祭都不行吗?你不是说你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好好的孩子,现在又突然不忍心伤害小动物了吗?” 皓南没理她,默默地从鸽子脚上取出了一封信,看了看,平静地对排风道:“我们有救了。” “我猜得没错的话,是你安插在大宋的那些爪牙吧?” 皓南无言,算是默认。 “你又密腹传音了?”排风继续猜测。 皓南仍旧是无言默认了。 排风乐颠颠地庆幸自己竟然一次次地猜中,心想自己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嘛。 那鸽子脚上受了点伤,皓南找了草药给它敷上简单料理了一番,便在排风的注视下将它放走了。 排风看到他这一举动,突然感觉到一丝欣慰,皓南也看向排风,两个人相视着展开笑颜,排风惊觉皓南竟然也会有如此纯真的笑容,心中一阵暖意,皓南也是彻底卸下心防,不欲对排风再有什么冰冷的拒绝。 排风动情之下,又不自禁地一把扑进了皓南的怀里,皓南先是诧异了一会儿,便放下所有顾虑,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排风闭上眼睛,欣慰,欣喜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皓南的怀抱让她很踏实,很安心,流连忘返,此生再也不愿放手。 “皓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跟随。” 皓南无言,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个美梦一般的温暖时刻。 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着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吗?这会儿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排风对于他来说,太过美好了,就像一个虚幻而美丽的泡影,人都有向往美好的心,皓南又怎么抵得过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向往呢? 排风终于离开皓南的怀抱,皓南抚摸上她的脸,排风任由他直愣愣又带着柔情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皓南,我喜欢你,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皓南还在出神间,排风就已经主动地踮起脚尖靠近他,吻了上去。 一时间,皓南连呼吸都忘了,心跳声充盈在他的脑海,这一次,又是排风主动,他招架不及,便是一个缱绻深情的吻。 定情 这种事,也只有排风这么大胆,这么直接地,敢对他这个让宋辽两国百姓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做了。 排风闭上眼睛,十分投入又生涩地享受着这个吻,皓南身上开始发烫,连耳根都肉眼可见地红了下去。 除了排风,他从来没有和其他女子做过这种事,上一次,也算是浅尝辄止。 然而这一次,排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皓南的脸,皓南却僵硬得跟个木头人似的,不敢主动,只能默默承受着排风的热情。 不知过了多久,皓南终于慢慢地紧紧地圈住排风的腰,两个人紧紧地贴着彼此,排风察觉到他这番明显的变化,心中一喜,更加不愿放开他,她离开皓南,用脸贴着皓南的脸,然后整个头埋进他脖子里,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笑意。 皓南身上那熟悉又好闻的气息让她再一次禁不住地沉迷,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让她们之间可以永远只剩下彼此。 不用去管什么宋辽之争,不用去管什么天下大势,不用管百姓的生活是好是坏,也彻底抛下萧太后和杨家在他们身上加诸的责任和负担,没有别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真心和真心的相遇,只有杨排风,只有耶律皓 分卷阅读80 南…… 可是,这份温情很短很短,皓南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推开排风,跑远了几步,背对着她。 排风奇道:“皓南,你怎么了?”但心里大概也有了些猜想,忍不住一片失落之意。 “不可以,我跟你,不可以……”皓南万分纠结,排风那么好,他想要,他又不敢要,不能要,要不起。 他背负着灭国之恨,杀父之仇,他要复国,他要对付宋室,他要覆灭杨家。 这些,他没有一条可以说放就放。虽然他现在的确是不可能娶桂英了,排风明镜公主的身份和他这个辽国国师的身份,两个人结缘必是一段佳话。 可是他知道排风对杨家有情,对大宋有情,个人立场上,他和排风天差地别。 一个要灭杨家,一个要保杨家,宋室是他的仇敌,排风却不愿意看到自己家国破碎。 他和她永远都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他也不想拖排风下水,让她平白背负一些不属于她的仇恨和目的。 她那么好,就应该拥有平安顺遂的人生,跟着他,只会被他拖进炼狱,痛苦不堪。 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像桂英一样,为了自己的喜欢,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后果地破坏别人的人生。 而且,他真的很喜欢排风,所以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喜欢给她带去伤害和灾难。 他宁愿自己只是远远看着,默默守护,宁愿他们彼此的生活中没有对方,也不想看到排风跟着他一起受苦。 排风走近他,皓南又把她一把推开,“杨排风,你不要痴心妄想。” “那刚刚算什么?你分明心中也有我,为什么就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心呢?皓南,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你不应该,被束缚在自己自认为的人生里,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你们这样被人爱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理解我呢?你和他们都一样,只不过会眼睁睁说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要我放弃一切,凭什么?你和他们都一样,你们都一样,都一样……” 说着又跑出了老远,排风再次追了上去,“皓南~皓南~” “我不会的,没有人爱你,还有我啊,让我来爱你,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说的究竟是不是谎言,你相信我啊。” “你,语无伦次,我不会被你欺骗的,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杨排风,你不要再虚情假意说这些来能蒙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你们女人,更是祸水,最会说谎,最会欺骗人的。” “皓南,你冷静一点,你看看我啊,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怎么会骗你呢?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再对我用一次真言咒,我不怕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排风试探着牵上皓南的手,握紧了他的掌心。 皓南突然感受了到手上那一抹柔软纤巧,心下一软,但又立马像是碰到毒蛇一般惊惧得迅速甩开,“你不要再迷惑我了,我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皓南……”排风是满满的心痛和不甘。 皓南突然转过身,狠狠盯着排风,咬牙切齿,“杨排风,我知道你分明在说谎。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你说只要我是杨家的敌人,只要我对付杨家,你就和我势不两立,你还记得吗?我知道,你维护杨家,就算你是辽国公主也不在乎,那个时候我还不理解为什么你一个辽国公主要站在敌国杨家那一边,与我作对,我以为你脑子不清醒,是非不分,原来,你根本就是杨家人,只是借助了这个辽国公主的身份。既然如此,你与我作对也是理所应当,我不相信你可以放得下杨家,我不相信你可以为了我背弃杨家,你不是说杨家老太君对你恩深似海,杨家对你有养育之情吗?对啊,你是杨排风,当然要和杨家的人站在一起对付我这个敌国大魔头。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想必已经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覆灭杨家,覆灭宋室,我誓不罢休,我和杨家总有一个是输家,不死不休。我不相信,真在战场上相见,你会对杨家的生死视而不见。所以你为什么要喜欢上我一个敌国对手,我又为什么要接受你一个杨家人的心意?只要是杨家人,我一定见一个杀一个,你觉得,这样和我在一起,我们会有什么好结果吗?你现在口口声声喜欢我,等你真的当了耶律夫人,怕就是天天的争吵不休,弄得彼此都痛苦,有什么意义吗?” 排风垂下眼,确实,这些问题挑明了,她喜欢上皓南简直是天理难容,皓南说的没错,她没法背弃杨家,若将来真的战场相见,兵戎相向,她夹杂在中间该如何自处呢? 杨家那边也不是,皓南这边也不是。 …… “太君说过,她不会怪你,她还想亲自跟你道歉,说声对不起的。”排风弱弱道,突然想起曾经太君跟她说过的话,仿佛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皓南听完却只是冷笑,“对不起?灭国之恨,还有临阵倒戈的背叛就只有一句对不起?我的国家,我的人生,谁来偿还?你们杨家的人,一个个说话都那么 分卷阅读81 轻飘飘觉得理所当然?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我的痛苦,没有人跟我经历过一样的人生,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劝我放弃?” 排风终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皓南真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怎么说也没用,而且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皓南不再那么执着。 皓南说得句句在理,她没法反驳,就像他说的,她们都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那些惨痛之事,能站在什么立场让他前功尽弃,半途而废呢? 如果自己是皓南,站在他的立场,也会觉得自己今天这一番说辞很可笑,很虚伪吧…… “对不起。”最终,排风带着明显的失落,看来她是无法再劝进去皓南一句了。 皓南听她突然道歉,有些怔愣,随及又立马强硬起来,“我说了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我所做的一切,我会自己承担,别人没资格指责我,我也不需要谁的理解和肯定。” “我耶律皓南根本不需要你们这些人来评判对错,因为谁也没有资格来论断我的是非。” 排风收了一腔热情,突然冷静下来,心也变得无比沉寂和落寞,她垂下眼,无力地拖着步子重新回去坐下。 皓南远远地站在一边,他们现在就等他的下属赶到放下绳子,然后他们就可以用壁虎功合力爬上那光滑陡峭的一线天崖壁。 排风自顾自生起一堆火,目前看来,至少都要再等一天,现在她和皓南真就是只有互相利用的价值了,两个人必须依靠彼此的力量才能脱离困境,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皓南早就抛下她走掉了。 为了养足精神,排风沉默地靠着岩石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沉,她睡着时,不知道的是,皓南一直在不远处,思绪复杂,就这么默默地看了她一整个晚上。 排风睡足后,终于睁眼醒来,皓南连忙移开目光,掩饰自己神色间的不自然。 排风并未发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他精神不怎么好,似乎是一夜没有合眼。 但现在再有什么疑惑,她也无心去问,她们两个的关系经过昨天那番争吵,是急转直下。皓南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愿意接受她。 排风知道皓南心里是有她的,他一定是因为那些旁的琐事,因为两个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身份立场,还有他的那些报复……排风懂的,她全都明白,可是她没有勇气告诉皓南,她可以为了他,割舍掉杨家,忘了她们的恩情,也忘了自己大宋子民的身份,她说不出来,因为她根本也做不到。 如果真的为了爱情奋不顾身,那她还是那个杨排风吗?她不愿意为了爱情抛弃责任和良心道德,她说服不了自己就此跨过那道防线。 也许,皓南的决定就是对的,她们两个就是有这样天然的一道鸿沟,谁也没法踏过去进入对方的地界,就是应该拉开距离,从此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上一世,不也是这样结束的吗? 时间不会改变一切,时间只不过是一种煎熬。 从来没有解决过的问题,时间也没法去抹平。 她就不应该燃起任何希望,不该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和皓南之间,并不是那些简简单单的情爱纠葛,她们之间隔着家国,隔着仇恨,所以一切的向往都是枉然。 分别 “吃些野果补充点体力吧。”皓南远远地向她抛过来几个桃子,语气里已经不带任何感情了。 排风现在也没那个心情再伤春悲秋,既然发展到这一步,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要为了这磕磕绊绊的感情一死了之吗?她杨排风毕竟是活过一次的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傻事。 廷贵大哥的话她记得很清楚,一直也奉为信条。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挫折,都不可以自暴自弃。上一世,她做到了,这一世,应该更加坚强。 排风随意擦了擦那桃子就啃了起来,同时又见到一只白鸽飞进来停在皓南肩上。 他又淡然地拿下鸽子腿上的信函,对排风道:“是时候出发了。” 排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知道自己的烧火棍什么时候到他手里去了,他还很有兴致地一边挥舞玩耍一边走过去递给排风。 很平常,很淡然,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寻常的事,两个人只不过是认识了许久的老友,谁也不必对谁心存歉疚。 既然如此,排风也理了理自己低落的心情,平静接过皓南递过来的烧火棍插在腰间,一边往前走一边淡然道:“走吧。” 皓南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动身,排风便道:“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的,还有,这一线天,我尽量不拖你后腿。” 于是,皓南也收了所有的情绪,两个人去往一线天崖底,看了看如此高的悬崖,虽然上一次成功过,但是再来一次,排风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她咽了口口水,弱弱看向皓南,“能不能,让我先做会儿心理准备。” 皓南见她突然一 分卷阅读82 副怂里怂气的模样,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一直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几分,他沉默着允了,又传了排风一些内力。 这一番动作下来,反而把排风整得十分抱歉。 “走吧,免得你的下属多等。” 两个人背靠背,互相挽着对方的手臂,贴得紧紧的,开始一点一点往悬崖高处爬去。 这种经历太煎熬了,简直就是噩梦,全程不能有一丝松懈,就算再累都得打足精神,没有成功爬上悬崖,就没有休息的余地,否则,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感受到排风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皓南提醒道:“千万不要松懈。” 排风想歇歇,但是理智告诉她万万不可以,于是强迫自己提了一口气,不远了,胜利就在眼前。 有希望就好,排风已经可以看到崖顶的土地和那根放下来的绳子。 皓南自然早已经看到,于是提起内劲,运转轻功,翻了一个身,排风被他一把推上去,电光火石之间,险险地抓住了绳子,排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皓南的手,皓南再次运起轻功,足尖一点,顺便一把揽住排风的腰,两个人瞬间就落到了崖顶的地面上。 “少主。” 排风惊魂未定,还是那天那个牵马的黑衣少年,早已上前来跟皓南见了礼。 他手下的人办事还挺利索。 “夫人……”黑衣少年有点不确定地喊着这个称呼,但是多次看见少主和排风在一起,只能断定他们关系不一般,现在又看见皓南的手还揽在排风那一把细腰上,突然就来了自信,一厢情愿地确定了排风的身份…… 他还洋洋得意自己终于有了点眼力见儿,终于窥到拍马屁这门学问一角,却只换来自家主人一个嫌恶的白眼。 “多嘴。” 皓南赶忙放开排风,两个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拉开了距离。 皓南当即又正要开口说点绝情的话,让排风断了念想,跟他各走各路,再也不要纠缠。 话未出口,天空竟然飘起了细雪,排风一颗心完全被雪花吸引了去,根本没空在意他的反应。 “雪,下雪了,皓南,你看。”她是个汴京人,靠近南方,活了快二十年,也鲜少见到下雪,这会儿刚刚死里逃生,就见到这么稀奇的东西,自然又是高兴又是新奇,跟小孩子一样那么纯真。 皓南在辽国多年,辽国靠北,每年入冬以后,都是一片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对这小小的雪景早就见怪不怪,不过到了时候就会出现的一种正常天气现象而已,没什么好惊奇的。 然而排风那眼里都快冒出光来的欣喜神色,倒是好看极了,他不忍心打扰,就暂时闭了嘴,把要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皓南,你看,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的,这雪来得真是及时,如果来得再早一点,崖壁肯定更加湿滑,那我们想上来就得再等些时日,甚至可能在攀爬的途中,跌下去粉身碎骨啊。” 排风说完,接了一捧雪,雪不怎么大,此时已化成一滩水,在手上,冰凉冰凉的。 然而这都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皓南再没心思搭理她这些小女儿心思,正是抬脚欲走,排风急忙挽留道:“让我暂时跟着你好不好?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皓南停了脚步,半天没有回应,还是那个黑衣少年见势头不对,自作主张递给排风一个暖手的狐裘,弱弱瞥了一眼皓南,见他仍旧没有什么指示,便索性大着胆子对排风道:“夫人,小心着凉,暖暖手吧。” 皓南:“……” 排风笑着扬了扬那狐裘,“谢了。” 黑衣少年垂下头,得意的扬起一抹笑,看来今天他这风向终于摸对了。 以前,总是摸不对少主的心思,皓南他高深莫测,他们这些手下办事的人没他那么大本事,很多时候都想不到他那么深,那么远,总是开口就闹笑话,次数多了,他就不敢轻易揣摩自家少主的心思。 还好,朝堂上的权谋斗争他不怎么在行,但是,感情这方面,自家少主却纯情得连他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都不如,他和这位明镜公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关系不寻常,就少主他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摆在眼前的事实都不愿意承认。 这些想法一瞬略过脑海,他虽然年纪不大,办事还是靠谱的,不然皓南也看不上他。 迅速收了想法,他又吹了声哨,还是当日的那两匹马。 排风不知道两匹马他们会怎么安排,生怕皓南再丢下她,便弱弱觑了他一眼。 皓南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没等她再继续多想下去,就一把将她抱上了马背,自己也随及利落地翻身上马,正要策马,排风见自己就紧紧靠在皓南怀里,他从身后整个抱住了自己,有些不自在。 “这……” 皓南拉回缰绳,那黑衣少年在后面也跟着停下。 排风道:“我会骑马的,不用你带,这样……于理不合。” 皓南低头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怀里的排风,用眼神指 分卷阅读83 了指后面跟着的黑衣少年,排风随之也转过了头,皓南道:“马只有两匹,你要么跟他同乘,要么跟我,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那少年未等排风的眼神看过来,就连忙转过头,回避…… 这什么情况,他还看不出来吗? 少主和夫人两个人闹别扭了呗,他才不会那么蠢,惹少主不高兴。 排风悻悻地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言,放弃挣扎,任凭皓南将她圈禁在怀,不敢有丝毫挣扎。 皓南进入汴京城找了客店,赶到时,天已全黑了,他要了三个房间。 许是因为爬上悬崖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风雪的缘故,排风着了点风寒,竟然发起了烧,神志不清地睡了过去。 皓南给她请了大夫,又是热水又是加了好几床被褥。 片刻不离守了大半宿,直到排风的烧终于消退了下去,他才终于一个人骑马赶往辽国。 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再想和桂英成亲的事了,他要回辽国有更重要的事,还有,一定要找到改命之法。 桂英他可以不娶,但是这个帝王命说什么也要替自己掰正回来,他的命格,哪能真的让□□夷和穆桂英这么说改就改,任意摆布。 他听排风叫了一晚他的名字,也听她说了一晚莫名其妙的话。 神志不清地,排风不知道自己床前守护的人是谁,她头疼欲裂,做了好多梦,梦见皓南不肯接受她,梦见爹娘惨死,梦见皓南最终还是炼成十二煞天门阵。 他挖心,弑师,杀童,还杀了太君和所有杨家的人,连桂英都被他一掌拍死,鲜血横流,待杨家的人都死在他手下以后,便看见他邪气地狂笑起来。 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大宋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炼狱,大家都在逃命,宋室江山化为一片焦土,而皓南的邪笑却不绝于耳,士兵冲锋陷阵的呼喊,将军击响战鼓,萧太后在高台上发号施令,而宋帝却四处躲避着逃命,大宋疆土成为辽国的俎上鱼肉…… “皓南,不要,收手吧……”排风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皓南一边悉心给她擦汗,一边猜想她究竟是陷于了什么样的梦魇之中。 肯定与自己有关,肯定也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排风第二天醒来就不见了皓南的踪影,她只是浅浅受了些寒,皓南又处理得当,所以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出了些汗,一觉醒来浑身舒畅。 但是不见皓南,枕边只有那个她熟悉的团龙玉佩,上一世,他也是这样,明明接受了她的心意,一夜过去就不见踪影,只给她留下一枚玉佩。 上一世的经历涌现脑海,玉佩在,排风不用确认就知道皓南一定又是不告而别,她连喊都懒得再喊,拿着玉佩定定看着,陷入了沉思。 良久,是那个黑衣少年打开房门,端了盆水,准备进来伺候她洗漱。 不过皓南真是百密一疏,留下一个少年照顾她,不觉得于理不合吗? 他究竟有什么大事?走得这般匆忙。 排风果然从那黑衣少年嘴里确定了皓南已经回辽国的事实,然后问完就无情地把他赶出了门。 误解 排风已经完全好了,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辽国冒牌公主,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就直接让黑衣少年打道回府,不必理她。 她不懂,皓南既然已经明确拒绝了她,为什么还要赠与她团龙玉佩,这个东西的含义可是非同凡响啊,以排风的了解,赠与玉佩,像她和皓南这样非亲非故的关系,要么是情侣相赠,要么是夫妻相赠,皓南和她,还没到那一步吧…… 不管了,再次拿到这个东西,排风无比珍视,如果她和皓南真的缘尽于此,那这个东西就是她对皓南唯一的念想。 虽然人无法得到圆满,还有个东西可以让她睹物思人也好。 排风收好玉佩,出客店时,雪仍未停。昨夜皓南连夜骑马回辽,应该也是风雪交加的寒冷天气,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带好寒衣,这个时节,辽国只怕比汴京城还要冷上好几倍吧。 排风朝手心呵了口气,昨天那黑衣少年给的狐裘还在,勉强能保些暖,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眼下,还是快点回天波府,后面再考虑要不要回辽国吧。 天波府的大门闭得紧紧的,门口的石狮子也早已被雪覆盖,屋檐下两盏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来回嗒嗒作响,有些凄凉萧瑟之感。 排风敲了敲天波府的大门,等了有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开门。 是三娘,排风正想问候一声,三娘却先不甚友好地开口问她,“明镜,你怎么来了?” 排风莫名,不是说天波府她可以想来就来的吗?她都来过多少次了?怎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她皱了皱眉头,见门又大开了一些,四娘、五娘、郡主、桂英、杨排风的脸便一一出现在门后。 四娘、五娘手里举着杨家枪,还有桂英,通通都是一脸敌意地看着她。 看样子,桂英已经如 分卷阅读84 愿嫁进了天波府,而其他几位夫人大概是听信了她的说辞,以为自己是和皓南勾结,一起陷害杨家的辽国奸细吧。 排风的猜想果然没错,郡主首先便举起枪,杀气腾腾地对着排风道:“你这辽国奸贼,伙同那耶律皓南害我们杨家,还伪装成宗保的同窗背后使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辽国派来的卧底,桂英都已经跟我们说了,亲眼看着你同那辽国妖道耶律皓南勾结在一起,亏我们对你那么好,现在竟然还敢来敲我们天波府的大门?你这妖女,以为我们还会继续受你的蒙骗吗?” “郡主,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陷害过天波府,是穆姐姐她误会了。”她说着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杨排风的脸上,“各位夫人,你们相信我啊。” 她们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这苍白的解释,比起她一个来历不明的辽国人,怎么样都是桂英这个已经过门的媳妇的话更可信。 杨排风给她使了个眼色,用嘴型小声说道:“快走。” 排风领悟到她的意思,众口难辨,她又确实和皓南剪不断理还乱,桂英这么一挑拨,那些夫人肯定不会给她什么辩驳的机会。 “排风,你做什么?”桂英敏锐地捕捉到杨排风和排风之间的眼神交流,又恶狠狠道:“怎么,你也要和这个辽国奸细勾结吗?” 杨排风哪里敢违抗少夫人的意思,她人微言轻,只不过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虽然有心帮排风,但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于是认命地低头,不想参与这场纷争。 桂英又盛气凌人地对排风道:“你现在怎么不和耶律皓南一起了?怎么,人家这么快就抛弃你了吗?” 排风不想多做口舌之争,既然天波府的人都信了桂英的话,误会她是奸细,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欢迎她,她走便是,何必再用一张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是就算她想走,桂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她的处事原则一向都是对敌人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绝不心慈手软。 排风刚转身欲往街道上走,桂英立马飞身出来,给了排风后背狠狠一击,她登时吐出一大口血,这一击,可不是什么小伤小患。 排风只觉后背火辣辣的,胸腔也如撕裂一般疼。 桂英已快速行至排风身前,排风倔强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既然她执意要置自己于死地,那就只有迎面对敌了。 排风七手八脚地和桂英打了起来。 其他夫人也想上来助一把力,杨排风拦不住桂英,只能拦住三娘四娘她们几人,大声制止道:“停手啊,少夫人,各位夫人,明镜她绝对不是辽国奸细,我可以保证,她是个好姑娘,虽然她的确曾与耶律皓南同行,但是我亲眼见过,她并没有与耶律皓南勾结做伤害杨家的事。” “而且……”她面向门外,故意对着桂英大声说道:“她是辽国的公主,打伤她就不怕辽人以此为借口,抓住我们天波府的把柄,挑起战乱吗?那我们天波府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啊。” 桂英愣了愣,这确实是个问题,此时排风已经被她打得受了极重的内伤,早已经无力对敌了。 再打下去,只怕排风会当场没命。 就在桂英愣神之际,突然出现一个黑衣少年,一瞬间就救走了排风,不见踪影。 这场风波才总算消停下来。 不知道杨排风在天波府那边是什么状况,反正排风在被那个皓南派在她身边保护的黑衣少年带回客栈时,几乎是已经没了半条命。 还好,还好他依照皓南的吩咐,排风让他走,他也没敢走远,就知道她一个人肯定会有危险。 被天波府的人误解,她一个曾经的天波府的至亲之人,竟然也会沦落到被各位夫人误解的一天,她们一个个对自己心存敌意,把自己当做敌国的奸细,要置于死地……真是讽刺,真是好笑。 排风的心被伤了个彻底,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现在的处境。 身上的伤再重再痛都及不上心里的分毫。 被自己认为的至亲之人误解……伤害,这是对一个人来说多大的打击? 眼泪已流了满脸,除了哭泣,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少年看她这副心碎欲死的模样,急得手忙脚乱,一向办事利索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夫人……公主,你别哭啊,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嘛,你这么哭下去,哭坏了身体,那少主岂不是得守寡了……” 当真是急得语无伦次,连守寡这种词语都说的出来,皓南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守什么寡? 然而排风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心算是被桂英和杨家那几位夫人伤了个彻底,如果连天波府都没有她容身之地,那她还活着干嘛? 真的要去辽国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契丹人吗?不可能,身份血统的认知,她生是汉人魂,死为汉人鬼,就算让她下黄泉她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个异族契丹人。 少年请来大夫替她治好了被桂英打得受了 分卷阅读85 重伤的身体,但是无法医好她内心的伤。 又是一个飘着细雪的冬日,排风终于能下床走路了,她浑浑噩噩地来到了汴京城的市集上,状如鬼魅般,双眼无神,漫无目的地游走。 大早上的,婆婆婶婶们该出门买菜的,排风看见了人群里正在挑选新鲜蔬菜的杨排风和少夫人的背影。 她不怕桂英再对她下杀手,就是想要解开误会,便默默无声地接近了她们两人,默默地站在两人身后,不发一语。 桂英和杨排风买好了菜,一转身就发现排风直愣愣的眼神,吓得差点魂魄离体。 惊魂未定,桂英便立马一脸敌意地问排风,“你怎么还敢赖在汴京城?为了杨家的名声,看在你辽国公主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你……” 杨排风见状赶忙打圆场,“少夫人,别急着动肝火……” 见排风没事,她难掩心中的喜悦,那日看见桂英把她打成那么重的伤,这两天一直在担心她的伤势,现在看见她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如果不是桂英在场,她真的想一把拥住排风,表达她这么久不见排风的思念和喜悦。 “明镜,你来找我和少夫人,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对不对?” 杨排风以为她大概是要就被桂英误解的事辩解一番,没想到排风的行为完全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只见排风仍旧没什么神采,一脸冷漠地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摊开手掌现于桂英眼前。 那两条红色的同心结,桂英见到这个东西,眼神亮了亮,想立马去抢过来又生生压回了自己的冲动。 排风见她这幅反应,神色中终于有了些戏谑和讽刺,原来她一直崇拜的少夫人其实也不过如此,真的就只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之人。 “穆姐姐,不,现在应该叫你杨少夫人了吧?不管你信不信我,我绝没有做过对不起杨家的事,也从来没有存过什么陷害杨家的心。其实,从盗降龙木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我是真心实意想帮杨家做些事,你会这么对我,只是因为皓南对吗?他对于你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你恨自己想除掉他又拿他没办法,我又多次阻碍了你杀他的计划,所以你恨屋及屋,连我也变成你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这敌意满满的对话…… 桂英也似乎是被她说中了心事,眼中的敌意更重了几分。 杨排风见势头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明镜,你是来送这个东西的对吗?” 排风冷冷地对上桂英的眼神,两个人旗鼓相当,已是刀光剑影般的你来我往了,谁也不肯服输。 排风没回答,仍旧把手中之物摊在桂英眼神,算是默认了杨排风的话。 杨排风受不了这种敌对的气氛,连忙从排风手上拿过两根同心结。 “少夫人,既然这个东西已经拿到手,菜也买好了,要不我们就打道回府吧……” “明,明镜,来日……有缘再见。” 排风狠狠瞪了桂英一眼,带着满满的不屑,她现在也不屑于再跟她计较什么,便冷冷收回目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桂英看着排风离去的背影,神色间更是意味深长的复杂。 明镜的身世 天波府的事总算告一段落,排风刚遭遇被误解之事的时候还心碎欲死,好在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只要问心无愧,她何必用旁人的别有用心来惩罚自己?清者自清,排风也懒得再去天波府跟她们解释什么,徒费口舌,反正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既然天波府不再欢迎她,那索性就去辽国好了,现在宋辽两国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紧张,不久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排风觉得自己的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坐以待毙,总得做点什么才好。 当夜便策马踏上了去往辽国的路,排风御马之术不错,很快就已离了汴京,来到城郊外。 耳边还是不住地有寒风呼啸,刺得人脸生疼。这段时间,雪一直就没有停过,往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怪异的天气,似乎冥冥之中也在预示着今年的局势会十分不寻常。 夜色中,排风看见不远处远远地伫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一动不动地与黑夜融为一体,叫人看不分明,还是马儿先察觉到那人的气息,速速停了,猝不及防地扬起前蹄,夜空下突然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直刺人的神经。 排风摘下大氅上自带的裘帽,眯眼仔细看向来人。 “先生是谁?为何挡我去路?有何要事找我?”一边询问,一边觉得这人的身形有几分熟悉。 闻言,那人也终于抬起头,摘下蒙面的黑布,对排风道:“阿荧,是我。” 排风皱眉,不解。 阿荧?他是在叫自己吗?可是就算是明镜的故人,排风也没有听说过,明镜除了辽国公主以外,还有其他的身份。 而且,这个人……越看越 分卷阅读86 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排风猛然回想起来,杨七郎? 这个熟悉的身形,不就是之前在穆柯寨用奇门遁甲之术破解了皓南的阵法,助她夺得降龙木的那个黑衣人吗? 后来经七娘和八妹她们的鉴定,确定他就是杨家七郎延嗣。 怎么会……他怎么会认识明镜? “阿荧?”那人见排风一直怔愣在那里,没有反应,疑惑地唤了她一声。 “杨……七郎?”排风不确定地叫出这个名字。 那人更加疑惑,“是啊,是爹爹,阿荧你怎么了?突然这是不认识我了吗?” 爹爹? 他这句话出口,排风更是如闻雷霆。 阿荧?爹爹?杨七郎和明镜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没头没尾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排风压下心中惊雷般的疑惑,看来明镜身上的谜团远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辽国公主而已。 “你找我,所为何事?”排风不确定地用试探的语气问他。 “不是我找你,是你的朋友从辽国来找你。” “谁?” “你跟我去了便知。” 排风也不怀疑他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他之前帮助自己夺得降龙木,看来没有坏心。而且,七娘和八妹那么确定他就是杨七郎,想来也是真,没什么好怀疑的。 排风带着一脑子的疑惑,跟着那个自诩杨七郎的黑衣人从汴京城郊一直又行了好远的路,才在一片花草树木环绕,风光秀美的悬崖底的低洼之地停下,入眼是一座小巧精美,别具韵味的茅草小屋,除了小屋就是放眼开阔之地,再远一点树林葱郁,花草生香,身后就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好一处风光无限好的世外桃源,小屋前面种着大片的桃树、寒梅,此时正是梅花绽放的时节,落英缤纷,花叶洒满了门前的石子小径,花瓣铺了一地。 说不出的浪漫唯美。 排风和七郎行到之时,天已朦胧亮了些,排风牵着马,从桃林外的篱笆栅栏往里一看,就看见玉书茕茕立于寒梅之下,一脸小女儿情态地赏着梅花,仿若世外仙女,遗世独立。 排风被这副场面完全震撼,原来七郎说的那个来找她的故人是玉书先生。 “先生。”排风反应过来,迅速消化了这一切,终于唤了一声玉书。 “看来,她果然是阿荧你的朋友。”七郎得出结论。 玉书闻声,转过头,一眼捕捉到排风的身影,面上一喜,急忙跑过来给他们开门。 “你……”排风呆呆地盯着玉书的脸,有诸多疑惑,又不知从何问起。 玉书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顺着她的想法道:“天冷,进屋吧,有话慢慢说。” 三人这才一道进入那小屋,屋内的陈设也是一番雅致古朴之味,天光从窗棱透进来,小几上点着熏香,竹制的桌案上早已泡好一壶茶,袅袅冒着热气。 看来玉书早已经预料到她们二人此时会到,周全备好了待客的茶水。 诸多疑问,只能一点一点慢慢解开,一句一句缓缓道来。 排风不解的事情有一大堆,为什么七郎还活着?为什么他要叫自己阿荧?为什么他说他是自己爹爹?玉书先生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些疑问,所牵涉的,大概就是明镜死亡的真相…… 三人一一端坐于桌前,屋里生好了碳火,不时一阵噼啪之声,屋外又下起了细雪,风雪呼啸,茶也还热着,天光也直剌剌投射在小桌上。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三人烤着火,品着茶,围炉叙话。 七郎捻起茶杯浅浅地啜饮了一口,便把目光转向了排风,“阿荧,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好像突然不认识爹爹了一样?” 排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向玉书投去求救的眼神。 玉书既然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又没什么介怀,排风也不介意向她求助。 她二人心照不宣,就是七郎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这个明镜早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明镜了。 玉书看来也不想七郎知道真相,迅速找了个借口,“不是明镜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我好奇,明镜她和杨先生究竟有什么瓜葛?听杨先生唤她为阿荧,想必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往事吧。” 原来玉书虽然已经追查到了这里,找到了七郎,所知道的也并不比排风多多少。 排风只能默认,为掩饰心虚,讷讷地拿起茶杯浅浅饮着。 得到答案后,七郎叹了口气,“也罢,十几年都过去了,这些往事我早已释怀,既然你们还想听,我也不介意再说一次。” 排风一边饮茶,一边来了极高的兴致。听他这么说,明镜自己应该也早就见过七郎,并且也早就知道他口中的那些往事…… 也许,她的死因真的是与此相关。 于是,七郎又把他曾经告诉过明镜一次的往事再一次向 分卷阅读87 排风、玉书二人悠悠地述说起来。 …… 事情要追溯到十几年前的宋辽两国金沙滩一战。 十几年前,大宋还是太宗皇帝赵光义在位,辽国的主人也不是现在的贞顺女主。 太宗皇帝覆灭北汉以后,中原大陆得以统一,本来应该休养生息,以农立国,恢复战争以后的乱象,逐渐恢复国泰民安的局势。 但是辽国统治者狼子野心,对中原疆土虎视眈眈,多次挑起战火,不愿议和。 金沙滩一战的前因,便是辽主传来消息,假意求和,实则是专为大宋主力将军杨业和他的七个儿子设的一出鸿门宴。 欲引太宗皇帝和杨家父子上钩,一举歼灭。 杨大郎假扮太宗,杨二郎假扮八王爷赵德芳赴宴,果然中了辽人奸计,他们无心议和,只不过想借此挑起战乱。 非常不幸的是,这金沙滩一战使得杨家几乎满门全灭。 大郎二郎被辽军活活踩死,尸骨无存。 三郎战死,四郎流落辽国,五郎出家,七郎被大宋援军潘仁美的士兵万箭穿心,老令公见大势已去,几个儿子纷纷战死,心痛之下已无回天之力,愤然撞死在李陵碑。 只有六郎延昭好好地活着回了天波府。 一场战争,就痛失爱子和丈夫,佘老太君一夜白头。 当时他们并没有找到七郎的尸骨,但是三郎是眼睁睁看着七郎被潘仁美的军队万箭穿心,根本没有活着回去的可能,大家都认为,七郎已死。 金沙滩一战,让佘老太君尝尽了七子去一子归的剜心之痛。 然而谁都不知道,七郎其实并没有死,他记得出发前,他告诉爹爹,要好好保重身体,要带着哥哥们回家。 他要去找援军,救爹爹和哥哥们,他一定要找到援军,一定要活着去见爹爹和哥哥们…… 他秉持着这个信念,终于找到潘仁美带来的援军,可是他没有想到,潘仁美因为自己和杨家的私怨,要让杨家的人满门全灭,死无全尸,要他们片甲不留,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战场。 七郎没有等来援军的救助,反而被他们来了个万箭穿心。 可是,他不能死,他要留着这条命去救爹和哥哥们,他要留着一口气,他不能就这么死去…… 大概就是因为这太过强韧的意志,七郎真的留了一口气,他最终被人所救。 而这个救他的人,就是明镜辽国的那个她不愿相认的父亲,南苑王爷。 难言的真相 南苑王爷是萧太后的亲弟弟,早年间,萧太后为了避嫌,一直没有重用他,甚至都没有给他一官半职。 但是,南苑王爷却是难得的天纵奇才,他文武皆精,还会奇门遁甲之术,不仅深谙辽国马上功夫,也精通汉文化,实是能指点江山、助辽国实现饮马中原宏愿的百年难得的奇才。 萧太后不愿意落人口舌,举贤不避亲在辽国并不通行,她不想别人说她利用裙带关系提拔亲弟弟,所以南苑王爷早年间怀才不遇,一腔本领无法施展。 他十分苦闷,一定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不用依靠裙带关系也能有一番作为。于是他在萧太后和狼主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扮作小兵混入了战场。 然而,以前那些高谈阔论,对敌之策都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不受重用,也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是怎样一副惨状。 他心怀仁善,见不得那些战场上的血腥厮杀,别说带兵打仗,出谋划策,一举歼灭多少敌军,就是让他提剑杀个人他都做不到。 他有对敌的才智,却没有那个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狠劲。 所以,一腔报负最终只是空谈。 金沙滩一战后,战场上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他不忍心看见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就这么曝尸荒野,所以以一己之力把他们一一埋葬。 也是由此,他发现了还留有一口气的七郎,欣喜万分。 他把七郎带回了辽国,用他那些杂七杂八学来的奇门遁甲之术,又掺杂许多汉人的古籍医书,施以针灸、药浴……各种方法,竟然真的救回了七郎。 七郎经过金沙滩一战,对战争和大宋都已不愿再提及,早已寒了一片报国的斗志。 爹爹和哥哥们全都死在战场上,大宋的援军支援不及时也就罢了,还要自相残杀,公报私仇。 奸佞当道的朝堂,昏庸无能、只会听信谗言的皇帝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杨家用满门的命去尽忠拥护? 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前仆后继地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谁会感念他们杨家满门的流血牺牲?此时,那些奸臣说不定还在暗处偷偷嘲笑他们愚忠呢? 宋帝呢?此刻又是哪个美人在怀?又是怎样的笙歌燕舞,贪图享乐。 他们一门用鲜血换来的功绩只怕三言两语就能被那些奸佞之臣轻易抹去。 皇帝会在乎吗 分卷阅读88 ?他们有心吗? 亲眼看见爹爹和哥哥们一个个惨死在战场上,七郎醒来以后再也听不得战争二字,再也不想去参与任何的战争。 他和南苑王谈诗词歌赋,谈饮茶谈作画,跟他较量武功,精进杨家枪,也跟他学习一些奇门遁甲的知识,所以,在穆柯寨的时候,他才破解了那个让排风宗保八妹几人都束手无策的阵法。 七郎和南苑王爷很快成为了至交好友,两个人都是不愿再看见战争的仁善之人,自然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但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 七郎开始思念老太君和各位嫂嫂,还有八妹、排风、宗保……以及,他在打仗之前刚刚结识的山寨大小姐杜金娥…… 七郎和七娘杜金娥是在金沙滩战争的前夕刚刚定情结缘。 说起来,当初还是因为金娥看七郎一副白面书生的俊朗少年模样,对他一见钟情,脑子一热就把他掳回山寨做了压寨相公,起初七郎十分拒绝,后来也渐渐爱上金娥这个毫不做作,敢爱敢恨的率性女子。 两个人就正式在山寨拜堂成亲,只是新婚燕尔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辽国就开始密谋奸计,发动了金沙滩一战,夫妻二人被迫分离。 战争结束后,大家都以为七郎已经战死,七娘也不疑有他,她主动找到天波府太君们,自愿为七郎守寡。 可喜的是,她们不久就发现,七娘竟然有了七郎的孩子,不幸中的万幸,七郎虽死,却给杨家留下了血脉。 一年以后,七郎的孩子终于出世,是个女孩,太君给她取名为杨荧,表字宗英,希望她可以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熠熠生辉。 这个女孩儿,就是明镜。 好好地养在天波府,她又为什么会到了辽国,成为公主呢? 排风难掩疑惑,但是怕七郎生疑,就没有问出口,玉书也默默饮了口茶,她听完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七娘杜金娥竟然是明镜的亲生母亲? 也就是说,明镜的情窦初开,竟然是一段爱上生母的不伦之恋…… 玉书内心暗流汹涌,排风也看到她虽然表面平静,但握着茶杯的手明显已是骨节泛白…… 七郎并没有发现她们两个这些异样,看来他也并不知道,明镜和七娘在辽国的那一段过往。 喝了口茶润嗓,七郎继续说了下去。 明镜一岁的时候,也是七郎在辽国待得最痛苦的一年。 虽然在辽国,他可以和南苑王爷纵马高哥,牧马放羊,不问世事,恣意畅然。 可是他毕竟是宋人,毕竟是杨家的子孙,他怎么可能放得下杨家的那些亲人,怎么可能放得下太君,放得下他的新婚妻子金娥? 还有,他也听闻了自己和金娥有个女儿,此时已经长到一岁了。 他想见太君,想见金娥,想见自己的女儿。 南苑王爷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日日被思念所扰,日渐消瘦,也于心不忍。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也确实付诸了行动。 他去杨家抱走了只有一岁的明镜,好让七郎能一解思念。 为了掩人耳目,明镜就以南苑王爷和王妃女儿的身份养在了南苑王府。 可是一岁的女儿并不足以解七郎对故国和杨家的思念,他最终还是瞒着南苑王,只身回了大宋,在离汴京城不近也不算远的地方,也就是排风玉书她们现在身处之地安居。 他虽然已经平安归国,也只是偶尔会去天波府远远地看一眼,他不想天波府的人知道他还活着。 因为天波府满门忠烈,就算金沙滩一战死了那么多人,她们还是要效忠宋室,一次次地为了宋室皇帝而征战,他知道,自己一旦回了天波府,肯定难以避免被天波府的人劝说着继续效忠宋室。 他早已对宋室寒了心,怎么可能再替那狗皇帝血战沙场?狗皇帝根本不配。 杨家愚忠,不肯做半分对不起宋室的事情,她们宁愿一个一个全都战死沙场,也不愿意背上谋逆叛臣的罪名,被庞太师陷害了一次又一次,那狗皇帝沉溺享乐,识人不清,奸臣的话他就听得进去,杨家做的实事他偏偏不愿意睁眼去看。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为了杨家的名声,为了老太君,他不知道自己对狗皇帝和庞太师起了多少次杀心,如果他再年轻气盛一点,狗皇帝绝对不会活到今天。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他心性也沉稳内敛许多,只要杨家不再遭遇什么危险变故,他都可以不多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它过去。 所以,降龙木的事情是实在没有办法,不能让六哥死在辽人的妖阵里面,他才会出山帮助排风破解皓南的阵法,让她们顺利拿到降龙木。 至于辽国南苑王爷那一边,如玉书告诉排风的一样。 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加上南苑王爷也并不十分宠爱王妃,她们两个没有孩子,她还得替他的朋友养孩子,王妃自然不乐意,对明镜也心存芥蒂。 本该在母亲的呵护宠爱下长大的明镜并不受王妃的 分卷阅读89 重视,而自从七郎走以后,南苑王爷更加郁郁,以前还能有个人理解他,听他天南海北高谈阔论,一番报复得以有个宣泄的出口。 现在,唯一的知己七郎走了,王妃也因此和他产生嫌隙,自己就不想再理那些人事纷争,避开朝堂,避开人际交往,只想一个人在草原上牧马放羊。 萧太后看不下去自己的侄女被他们两夫妻如此冷落,就把明镜过继到自己的膝下认为女儿,封了公主。 金陵公主死后,明镜成了她唯一的慰藉,明镜慢慢的才得到一些母亲的宠爱。 之后,她就遇到了来递求和信函的杨七娘杜金娥,玉书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记得从金娥走后,明镜就陷入了郁郁寡欢,整天没日没夜地作画,一幅一幅地画着金娥的肖像。 明镜是什么心思再明显不过,玉书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这份感情确实有些惊世核俗,但是只要勇敢一点,也没什么不可能。 玉书实在不希望明镜再这么意志消沉下去,就劝她去大宋找金娥问个清楚,是好是坏,总得有个结果。 于是,明镜踏上了去大宋寻找金娥的旅途…… 她大概,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遇到了七郎,了解到自己的身世,所以…… 排风突然想到什么,自己也不敢置信地急切问七郎,“上一次,你告诉我这些,是在什么时候?” 玉书和七郎都被她这突然激烈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七郎道:“没记错的话,是在今年的三月初八。” 三月初八? 排风听闻,更为震惊。 三月初八,不就是自己借着明镜的身体苏醒过来,重生,推断出她用鸩酒和刀子自杀的那一天吗? 所以,明镜是因为得知身世的真相后,接受不了自己爱上亲生母亲的事实,所以在当天夜里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玉书早就体会出这其中的曲折,皱眉看向排风。 两个人突然同时想到,明镜自杀的真相。 七郎见她们两个突然愣愣地看着对方,甚为不解。 “怎么?三月初八,有什么不对吗?” 玉书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突然狠狠断裂开来,她追查下去的真相,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 她的明镜,竟然因为这种原因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玉书胸中仿佛突然压上了一墩巨石,震得她喘不过气。 她突然疯了一样起身,跑出了屋子。 外面很冷,仍旧有细雪在下,但不足以比肩她内心的冰寒。 这个真相,恕她难以接受。 排风当即追了出去,没有马上靠近玉书,却一眼望见门口小径上枯了的桃树边站着一个女子。 杨七娘杜金娥。 排风又吸了一口冷气,这出真相,这些人出现得也太过巧合了吧。 她远远地看见七娘面上神色,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 莫非,她已经将她们在屋里的谈话全部都听了去? 认祖归宗 七娘见有人出来,急忙转过身要往外面跑。 “七娘。”排风还是叫住了她,一边连忙向七娘跑了过去,不想让她走掉。 既然来了,索性大家就一起把话都敞开说清楚好了。 十几年的纠葛,一直留着也不是个事儿。 玉书听闻排风的呼喊声,终于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她第一个出来,却是现在才看见那么明显地站在那里的七娘。 或许是因为她完全沉浸在明镜死亡的悲痛中,又或许是桃枝迷了眼…… 她和七娘没见过几面,最多就是在明镜的画里见过,两个人并不算十分熟悉。 这时,七郎也闻声赶了出来。 七娘只是用背影对着他,似乎不愿相见。 四个人一时间静默无语,对峙了好半晌,七郎终于唤了一声,“金娥?” 这声呼唤终于刺激到七娘的神经,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涌起两行清泪,她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排风不知所措,只好掏出条手帕递给她,七娘感激着接过,无话,还是默默无声地流着眼泪。 从穆柯寨与排风她们一别后,她就一直在四处寻找七郎,那个她以为已经死在战场上的夫君。 这天定的如此巧合的一天,让她们全都在这里聚集,七娘当然是听见了他们在屋里的谈话的,她一直在细雪中站了很久很久,毫无防备地获悉了当年女儿被抱走的真相。 还有,七郎明明还活着,又不愿意回天波府认亲的原因…… 他十几年都不愿回家,看来现在也是不愿再回去的。 七娘也无意去劝他什么。 既然他不想归家,不愿意再上战场,效忠宋室,那她作为妻子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家都知 分卷阅读90 道彼此如此行事的原因,也就没有人再问为什么。 又是久久的沉默,七郎死死地盯着那个他思念了十几年的背影,他所亏欠的他的妻子…… 突然道:“今生我欠你的,来世必定偿还。” 意思就是今生无法弥补了。 七娘突然收了眼泪,她知道,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就算找到七郎,也无法带他回天波府,原因她早就听了个明明白白,没必要再多问,也没必要再多纠缠。 她不愿面对他,仍旧只以背影对着七郎,平静道:“我不怪你。” 说完便一路跑出了那片梅林小径,排风直接追了上去。 玉书重新走回小屋内,开始收拾东西,七郎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招呼客人,静坐在桌前,两个人便默默无语地各做各的事。 排风很快追上七娘,她刚刚在细雪里站了那么久,此刻已经被冻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手也冰凉,连嘴唇都是泛白之状。 排风解下身上的大氅替七娘披上,又拿过她冰凉的双手,想替她暖暖。 七娘却有些拒绝,排风强硬地把她双手握着,定定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试探着喊道:“娘。” 按照七郎所说的,七娘可不就是明镜的亲娘吗? 七娘闻言,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无神的双眼也抬起来看向排风,神色复杂,却仍旧无言。 排风继续道:“我是阿荧,宗英啊,你的女儿,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七娘愣愣地看了她好久,终于泛出慈母的怜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排风的脸,“宗英,真的是你,我的好女儿。” 说着热泪盈眶,一把将排风拥进怀里,排风也是喜极而泣。 一边在心中暗暗问候明镜,明镜,以你的处境,大概是叫不出来这声娘亲吧?没关系,你没法尽的孝我来替你尽,你没法叫出口的娘亲,我来替你代劳。 这事对于排风来说,还是个意外的收获。 之前一直苦于自己没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可以跟杨家扯上什么联系,现在好了,明镜她竟然是杨七郎和七娘的亲生女儿,那不就是太君名正言顺的孙女了吗? 这层关系,甚至比排风本身的身份来得还要亲密。 一番叙话过后,七娘决定带排风回天波府去认祖归宗。 七郎不回去,她没办法,至少还有排风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回来了啊,总算还有些慰藉。 认亲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现在排风对桂英还是有些介怀。 因为皓南的缘故,她和桂英的关系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明明上一世还亲得跟两姐妹一样,这一世都不知道怎么搞的,弄得一团糟,还让杨家其他人误解她是辽国奸细…… 希望这场误会也能沾沾七娘的光,可以尽早得到化解。 她们来到天波府,起初,各位夫人还是对排风存有敌意,桂英更是不友善。 但是听到排风竟然是小时候被人抱走的七娘的女儿,大家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经过七娘和杨排风三言两语的解释,一下子就解除了误会,大家开始高高兴兴地认起了亲,只是桂英还是不怎么高兴排风的到来,全程黑着脸不发一语,也不愿意融入到她们这一派和乐的氛围里面。 排风倒是不介意,只要太君肯承认她,其他的人是什么态度,她根本就不在乎,桂英这个表现只能说是心胸狭隘,小人之心罢了。 让人感慨的是,她没有阿荧这个身份的时候,误会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那些夫人只认桂英这个刚过门媳妇的话,甚至对排风还起了杀心。 没想到,一旦有了杨家子孙这层身份的加持,误会可以化解得这么快,这么彻底,所以她们看中的,到底只是身份血统而已,至于她这个人本身怎么样,应该也没有人有那个心思去细究吧。 总之,排风进入无佞楼拜过了杨家列祖列宗,也得到了各位夫人,还有八妹、宗保、杨排风、老太君的承认,算是彻底确定了七郎七娘女儿杨荧这个身份,正式成为了杨家的一员,还是与太君骨血相亲的杨家子孙。 排风很高兴,就算那些夫人们其实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她知道,至少太君、七娘、杨排风和杨八妹是真的因为她是她而高兴的,旁人是喜是忧她也不在乎。 欢笑过后,等一切已成定局沉淀下来,她突然又起了一丝感慨,一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自然是为了明镜。这份喜悦本来应该是明镜的,但是现在任它是喜还是悲,全都被自己侵占了,排风觉得十分的歉疚,她觉得自己抢夺了明镜的东西,这些本来都不该是她拥有的。 就算明镜也许因为七娘的缘故,并不想承认这个身份,并不想认祖归宗,不想做什么杨家的血脉,那也该是她自己的态度。 自己这么做了决定,真的好吗? 可是明镜都已经不在了,她又该去问谁呢? 她那么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实在让人惋惜,更加悲惨的是,这世上 分卷阅读91 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活着的不是明镜,而是她杨排风,她连死都没人知道,没有一个正名。 在黄泉路上,能安息吗? 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成为隐秘,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亡,以为她还活着,可是那个她早已不是她本人,那便是死不瞑目,死不得其所,死不安心的。 除了玉书,只有排风自己知道,明镜已经死了,已经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想来想去,排风决定要风风光光地,以杨家人的名义送明镜上路,让她能认祖归宗,死得其所。 排风不想明镜因为自己,就这么静默无声地消失掉,死得无声无息,魂不得安息。 为了掩盖真相,不让太君和杨家其他的人起疑,排风只说是辽国的一位汉人朋友,不知道身世,所以希望杨家能以杨家人的名义替她这位朋友送行,给她立个衣冠冢。 老太君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是排风那么诚恳的要求,没有多问就允了。 杨家其他的夫人就算心里有什么微词,也不敢忤逆老太君的意思。 送葬那一天,玉书也在,她当然知道排风送的是何人,她那么珍视的明镜,死得不值就算了,最后还得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认回自己原本的身份,真的让人替她心疼。 明镜这一生,短短的,却命运多舛,原本可以以杨家子孙的身份好好地长大,平安顺遂,大不了也是替杨家为宋室尽忠,战死沙场。 可是命运没有给她那么好的机会,让她辗转到辽国,又不受养父母的重视,本该被宠爱着长大的年纪得到的只是冷落,只有在萧太后膝下才得了一些关爱吧。 命运又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让她竟然爱上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一路追查真相却得到这么个不体面的结果…… 然后,她就这么匆匆地了结了自己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明明她这一生所求不多,却从来没有心圆意满过…… …… 现在连送葬都得打着别人的名义,不知道她是否接受这样一场葬礼,是否接受杨荧这个身份…… 而且,杨家虽然愿意给她送葬,但是她还是没法入杨家的祠堂。毕竟,这个身份和杨家确实扯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人已不在,谁又知道她会是什么想法呢。 诸多无奈,玉书也不得不接受明镜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就这样吧,就用这样一场葬礼,彻底给她的生命画上一个句号。 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的不是吗? 送葬的声势十分浩大,惊动了整个汴京城,十里长街,白幡飘飘,黄纸翻飞,整座城,因为这场葬礼蒙上了一层庄严肃穆的色彩,压抑非常。 街道两边只有黑白两色,送葬的,人人一身麻衣孝服,要么举着白幡,抬棺椁的足有十几人,虽然只是个衣冠冢,但也尽显排场了,一路行去,就连纸钱都已扑洒了满地。 似乎全城的人都在一起为这个不知名的杨家亲友哀悼。 葬礼进行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衣冠冢最终在汴京城郊外安葬了,玉书亲手替她刻了墓碑。 待该散的人都散了,杨家老太君和其他夫人也都回了天波府。 玉书和排风又单独替明镜上了几炷香,烧了一堆纸钱。 玉书说要把明镜的牌位迎进她们简家的祠堂,她说明镜小时候其实有些隐隐约约的记忆,记得自己好像是个汉人,所以一直很排斥辽人的身份,她又很喜欢汉人的文化,总是说如果自己生来是汉人就好了。 现在,她虽然入不了杨家的祠堂,至少,让她认回汉人的祖宗也好,也算圆她一个汉人梦。 她们简家很乐意承认她这么个亲人。 一番折腾下来,天又已经快黑了,玉书告别了排风,不知道她接下来的旅途将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玉书的路,一向志在四方。 皓南娶排风 与玉书分别之后,排风要赶往天波府。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比其他时节要早许多,她回到汴京城时已是掌灯时分。 天冷,连夜市也不甚热闹了,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也都在匆忙赶回家避风雪。人们纷纷关好房门在屋里烤火,家家户户都点着灯,万家灯火中,排风知道,汴京城里现在终于有一盏是属于她的了,天波府就是她的家,她的归处。 她循着街道两边人家屋子里透出来的小小光亮急切地往天波府赶去。 突然一阵狂风起,不知是谁家檐下的铃铛被吹得叮叮作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十分空寂悠远。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细雪,她听到身后有马蹄作响的声音,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排风转过身,隔着好几户人家,她看见长街尽头,有人牵着马车定定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的天光悉数投洒在他 分卷阅读92 身上,风雪也悉数在他身上呼刮着。 “排风。” “皓南。” 两个人隔着远远的长街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排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踏着急切的步子跑过去一把扑进了他怀里,皓南接住排风,也情不自禁地与她紧紧相拥。 虽然分别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这思念在见到皓南那一刻还是如潮水般席卷,疯狂地奔涌而来。 排风差一点就要喜极而泣,很久很久才放开皓南,念念不舍地离开了皓南的怀抱,瞪着一双眼睛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皓南回以一笑,“排风,我决定要娶你为妻。” 排风:“???”满脸疑惑,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发展路数? 她不知道的是,皓南回到辽国后,全身心在寻找改命之法,他没有找到怎么把命数扭转的方法,没法改回他的帝王命格,但是,也找到折中的法子,把他的姻缘线牵给旁人,虽然不能助他完成复国大业,但至少不会让他落于败局,算是把命格扭转回了正常的轨道。 只要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机会可以打败杨家,光复北汉的。 不用怀疑,他自然是把自己的姻缘线牵给了排风。 这一次,就算没有帝王命,就算排风不能帮助他实现宏图,他还是把自己的命格和姻缘牢牢地与排风绑在了一起。 不得不承认,皓南就算嘴再硬,还是没能逃过自己的心。 他终于也做出了让步,排风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她不假思索便接受了皓南的心意,在街上随便找了个路人让替她给天波府捎个口音,她暂时先回辽国,让老太君不用担心。 一路上马车虽然颠簸,但是排风还是很高兴很惬意,皓南接受了她的心意,还改了命格,这是明显在让步了,他的选择在一点一点向排风所希望的那样转变。 刚回到临潢,皓南就立马去向萧太后求亲,请求她把唯一的女儿明镜公主下嫁给他。 萧太后自然很乐意就应下了,一个是她手下的心腹之臣,一个是她的掌上明珠,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和尊贵的公主结成良缘,自然成为辽国上下一段流传甚广的佳话。 婚礼很隆重,整个辽国的百姓在他们两个的婚礼期间都意外享受到萧太后的恩赐,大家都是真心为这对新人祝福。 十里红妆,声势极为浩大。皓南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戴红花,绕着临潢府走了整整一天,春风得意,接受辽国百姓的祝福。 排风直到婚礼完成,还陷在云里雾里的朦胧中。 洞房花烛之夜,她无比紧张地等着皓南进门,喜服早就被她拧来拧去,皱得不像样子了,初次经历这种人生大事,难免会觉得手足无措。 不知等了多久,皓南终于应酬完那些宾客,微醺着打开了房门。 进门便见排风一脸柔情似水,不胜娇羞…… 皓南也是初次经历真正的成亲这种人生大事,也难免有些生疏和不自在,完全没有他在战场上、朝堂上的意气风发,反而十分局促,就只是一个十足纯情的少年。 “排风……” “嗯。” “我好高兴。” “嗯。” …… 两个人尴尬地喝完了合卺酒,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新婚之夜,洞房花烛,皓南愣是在桌前守了排风一夜,什么也没敢做。 他想给排风一些缓冲的时间,等她真的完完全全从心里接受他了,他才敢…… 咳咳…… 皓南想到这些,竟不自觉有些羞赧,连耳根都肉眼可见地红了…… 萧太后刚嫁出去唯一的女儿,正宣着皓南这个驸马爷来问候几句,说着说着话,不知道他怎么就神思飘往天外了。 往日,与她说起朝堂政事,丞相大人他可是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舌战群儒根本不在话下。 …… 揣摩到皓南这层心思,萧太后心中也暗觉甚有意趣,看来自己奉为至宝的心腹重臣丞相大人,在这些家常琐事上还是不够老道啊。 萧太后与皓南现在已结成姻亲,更重视他朝臣的身份,于是就不再对他的个人私事多言多问,最终只简单问候了一番,便宣他退下了,新婚燕尔,怎么能让人家的娇妻多等呢。 排风早已在丞相府,她的新家里做好了晚膳,等着皓南下朝归家。 她不太了解皓南的口味偏好,就遵着昔日北汉晋阳城里的风俗,做了很多晋阳菜。 这女人,一旦嫁人有了夫君,就一颗心全都在他身上了。 连排风也不例外。 她等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见皓南迎着一身风雪,笑意盈盈,欣喜又期待着从门外急切地奔向自己。 皓南的辽国装扮总是能让排风眼前一亮,见皓南回来,排风自然也掩不住内心的喜悦,想迎出去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想想这新婚燕尔的太不矜持了,就止住了 分卷阅读93 步子。 只远远地柔声问候道:“你回来了……” 皓南暼到她脸上突然地一抹红晕,意识到什么,自己也不自在起来,直尴尬得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两个人明明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这相处的氛围竟然还没有之前互相敌对,争吵不休的时候自在。 所以,她们两个大概只有在吵架的时候才是最和谐的吧…… 排风意识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 没话可说,排风只好替他解下狐裘大氅,一边有动作才松了一口气,对皓南道:“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回来这么晚……会让人担心的……” 皓南闻言,眼神亮了亮,讷讷地点了点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既然自家夫人都主动发话了,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跟个闷葫芦一样只会点头回应,便对排风道:“你这样打扮,很漂亮。” 是他的真心话,排风作辽人打扮,多了几分活泼俏丽,比天波府那身烧火丫头装扮确实好很多,难怪当初,宋帝会一眼被她吸引,排风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辽国的装扮尽显女子娇柔灵动,他刚刚归家时猛然就被排风吸引住目光,惊艳不少。 排风愣了愣,更加不胜娇羞,面上又添了些羞赧的红晕,耳根也红了,果然和皓南不好意思的时候如出一辙。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纯情。 堂堂正正的夫妻相处能不自然成这个样子,连伺候的小丫头都看不下去了。 “夫人,主子,还是赶快用膳吧,再等一会儿,怕是要凉了。” 正好,给了她们一个台阶,皓南和排风此时正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第一次成亲,两个人相对的日子该怎么生活,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熟练熟练。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排风和皓南也一点一点拉进着彼此的关系,这么走下去,迟早也是那种再平常不过的夫妻,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执子之手,相守到白头。 排风觉得很满意,很幸福。 皓南偶尔会带排风去汴京,去江南,去草原,去临潢大街。 赏花灯,游夜市,尝美食,游湖听曲,对诗作画,纵马长歌,船舶画舫,赏花赏月赏江南…… 活脱脱一对恩爱小夫妻。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么无波无澜地过下去,就好了。 排风曾经无数次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 因为后来,她和皓南并没有一直相守下去。 变故发生在她们成亲那一年,正是寒冬快结束的那段时间。 皓南的十二煞天门阵还没有完全炼成,辽国还是和大宋在九龙谷发生了一场大风波之前的大战。 他的十二煞天门阵还在探索试验当中,想要检验一下它的威力,于是辽国主动挑起了战争。 没有杨文广这个天降的文曲星,没有天意的加持,桂英拿皓南根本就没有办法,杨家的人更是直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毕竟,之前的六煞天门阵已经足以弄得宋军全军覆没了,现在十二煞天门阵初现世间,杨家的人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在这场大战中,皓南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当场杀死了六郎延昭,这个杨家仅存的可以为宋室带兵打仗,引领万军,稍稍能抗衡皓南的大将军。 杨家其他人被皓南生擒,老太君,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郡主七娘,八妹,杨排风,宗保,桂英,全部成为皓南的手下败将,举她们一门孤寡,杨门女将之力都无济于事。 而这一切的消息,都被皓南封锁在丞相府外,排风一点风声都不曾听闻。 她还心心念念期盼着他如往日一般下朝归家。 她感觉到今日很不寻常,丞相府的氛围莫名压抑,沉闷,侍奉的小丫头突然就没有往日那般活泼,连话都不敢与她多讲几句。 排风自然反应过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妥协 排风逼问了好几个丫头侍婢,她们一个个口风紧得很,根本不敢违逆皓南的命令,不敢向排风透露只言片语。 这么忠心,她又小看了皓南用人的手段。 没办法,这些人一点消息都不愿意透露,排风很清楚皓南的手段,硬逼她们给她透露皓南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丫头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无意为难。 便点着灯,一个人定定地坐在大堂等皓南归来。 她面对门口坐着,心里全是些不祥的预感。 既然战事发生,要么杨家有事,要么皓南有事,她一直害怕去承受的结果,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皓南和杨家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 那一直用来蒙蔽自己的借口说辞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件事,或早或晚,她迟早都要面对。 只是,不知道,最后的输家究竟是皓南还是杨家。 分卷阅读94 …… 直到半夜,连下人们都已经尽数睡去,丞相府里一派寂静,门外的风雪未停。 排风终于等到皓南归家,他进门见排风就那么直愣愣,面色冷静,甚至带着敌意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 皓南惊愕,怎么这么晚了她还没有安寝?随及反应过来,一定是府里下人走漏了消息。 不过他本来也不期望能瞒得住,排风又不傻,他和杨家的对战被她知道是迟早的事。 他自己取下披风,勉强挤出些笑意,“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排风仍旧坐着,没有一点动作。往日,这种时候她早就迎上去替他扫风雪了。 而现在,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皓南,那眼神中说是带着刀光剑影也不为过。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皓南准备过去拉她的手,排风面无表情地一点一点扒下皓南握住她的手掌。 “排风……”皓南唤她。 良久,排风终于动了动眼珠子,看向皓南,“丞相大人凯旋,看来战场上很是得意吧?” 皓南确定,她真的还是知道了宋辽九龙谷交战的事。 “排风,我……” 排风继续漠然问他,“你把杨家的人怎么样了?” 皓南彻底无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头站在排风面前。 “耶律皓南,如果杨家的人有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说着,突然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险险地抵在自己脖颈上,瞬间有血珠渗了出来。 “排风,你做什么?”皓南没预料到她这一举动,急忙阻止。 排风终于站起身与他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威胁道:“耶律皓南,带我去见杨家的人,你别妄想可以隐瞒我,你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排风,你不要冲动啊……” 排风突然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我太天真了,我怎么会认为你这个大魔头会悔改呢?杨家的人不死,你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些仇恨……”她说着尖声笑起来,凄厉又悲伤。 “排风,你别冲动啊。” 排风狠狠瞪向皓南,泪水还在她脸上,没有停歇,她却是一脸决绝。 “耶律皓南,我信错了你,也看错了你,既然你还是要和杨家作对,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再赖在这里做你的耶律夫人?我告诉你,现在我不只是杨排风,我还是杨七郎的女儿,太君的亲孙女,你既然那么恨杨家的人,那干脆连我也一并杀了。” “怎么会?”皓南不敢置信,又见排风的刀刺得又深了几分,心里后怕,怕她真的做出傻事,于是一点一点接近排风,柔声哄骗,“排风,你先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可以慢慢说啊……” 排风继续哭着冷笑道:“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一切不是已经成为定局了吗?” 皓南迅速靠近排风,一边又哄骗着,一边眼疾手快给了她一记手刀,排风便不由自主丢了匕首,一瞬晕了过去。 没办法,现在这个状况是解释不清楚了,不这么做,皓南真的怕排风一刀了结掉性命。 第二天一大早,排风刚睁眼便觉头疼欲裂,门外有人在训斥着什么人,她捂着脑袋,随意披了件外裳,出门就看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皓南坐在一边不发一言,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概是一种排风不太了解的管束下人的手段吧,她懒得细究。 皓南见她已醒转,立马迎了上去,“这么冷的天,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排风嫌恶地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耶律皓南,不必跟我虚情假意,带我去见太君,不然,我可以再死第二次。” 皓南没回她,突然转身对着那群下人道:“我再问一次,究竟是谁,向夫人透露的消息?再没人承认的话,我就一个一个慢慢降罪……” 院子里鸦雀无声,那几个小丫头明显被吓得不轻,一个个都快抖成筛子了。 排风道:“你不用在她们身上发什么火,耶律皓南,你分明知道这事瞒不住,既然做得出来,你又心虚什么?你根本只是在逃避我。” 皓南无言,良久才对下面的人道:“还不快把夫人送回房间。” 排风立马喝止,“不用,我自己会走。耶律皓南,我看你能逃避到几时?” 说完带着怒气回了房间。 这两天,皓南不准她踏出丞相府,排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和他怄气。 皓南若是想踏足她的房间进去看看,排风就准会第一时间冷漠地关上房门,把他拒之门外,不留一丝情面。 她决心与他抗争到底,连饭都没心思吃。 这日,她实在饿得没力气了,少了防备,不小心把皓南放了进来。 他倒是气定神闲。 排风想把他推出房间,但是奈何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只能脱力地坐在床沿上,皓南见状,便过去搀扶她吃饭。 排风实在没有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布。 分卷阅读95 她气呼呼地坐在桌边,皓南好心地抬起饭碗递到她面前,“就算要和我抗争,也不必用这种方式,身体是自己的,不吃饭哪来的力气?” 排风听完更怒,一把掀翻了他递过来的饭碗,又继续朝他扔筷子、茶壶,一时间,房间里面哐啷哐啷地乱成一团。 皓南没理会,继续对排风道:“你不吃饭,就这么死了,怎么有颜面下去见你的父母?杨家岂不白白损失一员?” 排风狠狠瞪着他,但只是有气无力道:“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毫无气势可言。 皓南笑道:“你看,不吃饭,你现在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你觉得这样就能对付我了吗?” “耶律皓南,你究竟把杨家的人怎么样了?算我求你了,带我去见她们一面行不行,我知道你在战场上生擒了杨家满门,如果你还有点良心,还念我们之间一点夫妻情分……你带我去见见她们行不行?” 排风几欲落泪,现在的局势对于她和杨家来说,完全是任人摆布的俎上鱼肉,毫无反击之力。 皓南愣了愣,排风这个样子求他,他一下就心软了。 可是,他不能因为心软就真的放她去见天波府的人。 然而排风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她打碎碗,拿起来又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如果见不到太君她们安然无恙,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杨排风。”皓南怒喝,他拿她没办法,又气又急。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那么一点点的位置……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可以吗?”排风祈求。 “我不会给你机会死的。”皓南冷冷地回给她这个答案。 “如果你真的做出伤害杨家的事,我会恨你一辈子。” “杨排风,你不要任性。” “是我任性吗?皓南,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有多心狠手辣?既然你不肯对杨家网开一面,又娶我干什么?这么互相折磨,你觉得有意思吗?” 这话,他自己好像也说过。 当初拒绝排风的理由,现在居然成了她要挟自己的借口。 皓南心绪复杂。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软,答应带排风去见被他俘虏的杨家人。 “来人,备车。”皓南吩咐,明显带着怒气。 皓南把排风抱上马车,为了等会儿见到太君能有说话的力气,她还是勉强吃了些东西,这段日子以来,和皓南两个人的对峙这才算告一段落。 马车行至辽国牢狱,那里环境阴暗潮湿脏乱,太君年事已高,怎么承受得住这样的生活。 越是看见牢狱里脏乱的环境,排风越是害怕,对皓南的恨意也更多几分。 “耶律皓南,如果太君有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皓南任她骂,除了默默受着,他现在敢反驳她一句吗? 再往里走,终于看见了杨家的人。 各位夫人,杨排风,宗保,桂英,八妹还有老太君,全都在。 六爷,看来果然如传闻那样,已经战死沙场。 然而让排风没有想到的是,杨家的人虽然被关押着,但是皓南和萧太后并没有亏待她们,折磨她们,她们虽然身在牢狱,但这里的环境还不错,不算完全不能住人。 排风不知道他们是何用意,但是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杨家的人在这里并没有受到虐待,反而还活得好好的。 难不成,萧太后是想招降杨家吗? 对啊,这很符合她们的行事风格,求贤若渴,野心勃勃。 左右为难 排风进入那森森牢狱后,发现萧太后竟然也在,她只带着两三个随从,似乎正在和老太君谈论什么大事。 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招降之事。 萧太后虽然有入主中原的野心,但是她并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说杀就杀的暴君。 在治理手下的朝臣和辽国百姓上,她一直都是施以仁政,又深谙人心,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滥杀无辜,亲小人远贤臣的荒唐事,和大宋那昏君比起来,她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称她为一代明君,雄才大略的巾帼女帝,一点也不为过。 见排风和皓南到来,她们的谈话也就适时终止了。 萧太后看了一眼排风,面上神色难辨。 她随及又看向皓南,脸色这才缓和几分,“皓南,你来了?” 皓南连忙跪下给她见礼,“微臣参见女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周边的随从也急忙给皓南见礼,给排风见礼。 皓南起身,也看向佘老太君。 排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副场面不是分明在为难她吗? 老太君在,萧太后也在,一个是自己的祖母,一个是自己的母后,然而她们两个却是隔着国仇的死对头…… 还是佘太君先出声唤她,“宗英,你终于来了。”是排风很熟悉的,一贯的慈爱语气。 分卷阅读96 太君在这种情况下都对她没有一点责怪,她一把年纪,被辽人俘虏,关在这样的牢狱里面。 排风那根绷着的弦彻底断裂,她红了眼眶,全然不顾萧太后和皓南还在场,杨家的那些人也齐齐地看着这边。 “太君,我……对不起你。”排风激动地扑过去,隔着牢门一把握住老太君的手。 看这个样子,萧太后和太君都已经知道排风在对方那一边的身份了。 太君慈爱地抚上排风的面颊,“好孩子,太君都知道,太君不怪你。你流落辽国,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是杨家对不起你才是,太君怎么会怪你呢?”说着也是带着哭腔,几欲落泪。 排风紧紧地握着老太君双手,不愿放开,她害怕自己握不住这一双手,害怕自己无法保护太君的周全,她怕自己一旦放手,就再也握不住…… “可是,我已经嫁给耶律皓南,他……他害得你们受了这么多苦,他炼天门阵,害得百姓苦不堪言,害得杨家……” 太君没等她说完,立马打断道:“傻孩子,感情又能讲什么理智呢?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他,太君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杨家的子孙个个都是恩怨分明的人,战场上的事和感情又怎么能混为一谈?喜欢一个人是不讲是非对错的,你也是身不由己,太君知道,太君都明白。” 分明是排风她自己敌我不分,爱上杨家的死敌,爱上皓南这个害得杨家苦不堪言的大魔头,分明是她的错,分明是她对不起杨家,太君竟然还为她开脱…… 排风心中的愧疚更甚,她擦干眼泪,突然坚定不移,道:“太君,我是杨家的子孙,理应和杨家同生共死,你不追究我的过错,但是我自己明白,我嫁给耶律皓南是天理不容,万死也难辞其咎,我对不起杨家,对不起太君你,对不起我的爹娘,我情愿和你们一同赴死。” 太君皱眉摇头,“你是杨家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血脉,好孩子,你又何必这么傻?” 萧太后听了半天,默默看着她们这一出祖孙情深的戏码,早就有话要说的,但一直隐而不发,现在终于对排风道:“明镜,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良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杨家的子孙,那我呢?你是打算不认我这个母后,不要我这个母后了吗?” 看来萧太后确实是已经知道明镜并不是南苑王爷和王妃的亲生女儿,而是南苑王从天波府抱来的杨七郎和杨七娘的女儿。 想来,这个消息对萧太后来说一定是很沉重的打击。她本来膝下就少子女,亲生的只有一个金陵公主,金陵公主死后,明镜是她唯一的慰藉,可是这个唯一的慰藉不是她亲生女儿就算了,现在真相得知,明镜连她的侄女都不是,却原来是她最大的敌手,杨家的子孙。 老天可真会开玩笑。 萧太后在明镜身上付出的母爱和关怀不比太君对排风的少。 所以,排风又该拿什么去回报萧太后的养育之恩呢? 虽然,这一切都是属于明镜的,都是明镜在世时的经历,并不应该加诸在排风的身上,可是,谁让排风就是顶替着明镜的身份呢? 就该她在萧太后和佘太君之间为难,哪一边她都欠着似海深的恩情。 她早就想到过,现在这个身份,不只让她夹在皓南和杨家之间,还让她夹在宋辽两国之间。 “母后,恕女儿对不起你。” 排风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跪下对着萧太后磕了三个响头,又转身对太君道:“太君,我说过,我一定会与杨家同生共死,你放心,杨家遭此劫难,黄泉路上不会少我一个。” 说完突然神色一凛,内心早已做好了重大决定,一把夺过萧太后随从腰间的长剑。 长剑出鞘,排风没有一丝犹豫,迅速地往脖颈间抹了去。 她这是求死心切。 还好,皓南早就在她向萧太后磕头的时候就发觉不对,一直等待时机,排风的剑没来得及往脖颈间用力一抹,皓南立马用石子击中排风握着长剑的手。 排风被他击中穴道,手一脱力,长剑哐啷一声落地,惊起牢狱里一片波澜。 大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皓南,萧太后,佘太君,杨排风,还有杨七娘,大家都是真心不想看见排风做出这种傻事。 死又死不成,排风突然无力地跌坐在地,眼泪像珠玉一样不断线地一直往外流。 皓南过去一把抱住她,刚刚那一下当真把他吓得够呛,现在还在后怕,如果排风真的就这么死了,他该怎么办,才能弥补自己的遗憾? 佘太君和萧太后见此,都是满脸复杂。 佘太君打量了皓南好久,终于出声问道:“这位,想必就是鼎鼎有名的辽国丞相,耶律皓南大人?” 皓南闻声,转身看向太君,没什么情绪,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认。 就算她年事已高,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就算她对排风很好,也不计较自己和排风之间的事,现在还被关押在牢狱,皓南也不愿意 分卷阅读97 忽视她家老令公杨业背叛北汉的事实,就算她已是一个行将就木,德高望重,明事理的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他还是一点不介意把她当成自己的敌人。 年轻时候犯下的错,做过的事,难道老了就不能追究吗? 当年,她和老令公一起背叛北汉,临阵倒戈,效命宋室,现在这样了,还仍旧要愚忠宋帝。 皓南不会被表象迷惑,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敌人,杨家满门没有一个是好的,包括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婆。 他没有对她说什么冒犯的话,已经算是他克制了。 太君半天没有得到回答,继续问道:“你是阿荧,哦,也就是明镜公主的夫君?” 皓南仍旧无言,只是随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怀里的排风。 排风她现在大概是心碎神伤到彻底麻木了吧,任她们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只是睁着一双眼,泪水不断。 太君继续道:“既然你和她已经结为夫妻,她就是你的妻子,那老身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 皓南不愿正面回答她,淡漠道:“不用太君提醒,为人夫君的责任,皓南自然清楚得很。” 太君并没有因为他这不太友善的态度而收起自己的好态度,又继续循循善诱,“既然如此,阿荧是我的亲孙女,你和她已结为夫妻,那老身也该管你叫一声孙女婿的……” 皓南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但是她这一点一点抛砖引玉,皓南也对她接下来的话和她真实的目的来了兴致。 老太君知道他不愿回答,就不自讨没趣了,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老身听阿荧曾经说过,你是北汉遗孤,刘崇之子,北汉的皇孙,刘皓南。” 原来真正想说的竟然是这个,皓南甫一听闻,难免震惊,他没有想到,排风连这些都说与了佘老太君…… 所以?…… 太君突然屈身跪在了牢狱之中,皓南见此,终于有了些动容,“你,你这是做什么?” “少主,我和令公对你不起,也对不起北汉,今天,老身就在此代表杨家向你谢罪,当年我和老令公投靠宋室,实在是情势所逼。不过,老身也不欲再辩驳什么,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叛逃故国,投靠大宋是事实,已成定局,少主因此憎恨我们杨家,憎恨大宋,老身都没什么好说的,少主若要追究当年之事,老身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杨家赴死是小,宋室覆灭……万万不可。还请少主看在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面子上,放过大宋,不要再挑起战火,也不要再炼那天门妖阵,老身算是替天下百姓请求少主收回复国的宏图大志,不要贻害苍生,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啊。”又是祈求,又是痛心疾首。 太君之死 皓南讽刺一笑,“说得容易,北汉已灭,我父王母后是如何惨死的?凭什么三言两语就想化解这些仇恨?你们当初背叛北汉,投靠宋室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吗?我原谅你们杨家,谁来偿还我北汉失去的故土?谁来还我父王母后的命?老太君未免把这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些……而且,你们杨家满门的生死现在就掌握在我的手上,我要覆灭杨家简直易如反掌,大宋没有可战之兵,相信很快也会败在辽国的铁骑之下,老太君觉得,皓南都已经做到这一步,胜利就在眼前,我会甘心止步于此,功亏一篑吗?” 桂英一直默默看着这边的纷争,她看到耶律皓南就火冒三丈,此时又听他这些挑衅之言,更加气愤,“耶律皓南,你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顾,眼睁睁看着天门阵生灵涂炭,你也不愿收手,耶律皓南,你真的好自私,天下给你这样的人治理,百姓也只会苦不堪言。” 皓南大笑,目露寒光,“穆桂英,这里最没有资格说我自私的人就是你。你自己为了你和杨宗保的姻缘改掉我的帝王命,凭什么说我自私,如果不是你改命在先,我也不必为了覆灭杨家而炼这十二煞天门阵。还有,我早就说过,逆天改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你这杨家少夫人做得满意吗?做够了吗?你看看,今天,杨家满门被我拿捏在手,就是你逆天改命的后果,如果不是你,她们何至于承受如此败局?你可有一点愧疚之心啊?” “你,胡言乱语。”桂英没有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皓南此言一出,杨家的人纷纷诧异地看向桂英。 宗保急切道:“桂英,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为了我和你的姻缘做了逆天改命之事?” 其他人也纷纷投来问询的目光,她们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皓南话中真假。承受这样的败局,实在是整个天波府的耻辱,但是如果是事出有因,总算有个宣泄口,有个可以归咎责任给旁人的理由,那她们很乐意把矛头指向桂英。 而且,看桂英一副心虚的模样,简直是变相承认了皓南的话。 这还没有被皓南怎么样,倒是他三言两语就引起杨家内部的猜忌和矛盾,皓南见状,更是嗜血的寒凉,冷冷的不屑。 太君见这突然被挑拨起来的乱象,用龙头拐杖 分卷阅读98 敲了敲地面,这才止住哄吵。 “桂英,老身相信你不会做出伤害杨家的事,宗保,郡主,你们……不要听信挑拨,自乱阵脚,小心中了反间计。”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皓南的挑拨,既然如此,刚才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皓南讥笑,“老太君,真是胸怀大义,让皓南好生佩服。既然老太君替天下苍生向皓南求情,那么皓南请问太君,当年令公杨业背叛北汉,投靠宋室,成为大宋太宗皇帝手下的得力重臣,为了表示投靠的忠心,多年来,为大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开疆辟土,抵御敌国,好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为大宋统一中原,征战沙场,多年连任战场主力将军,他手上又沾着多少北汉将士的鲜血?沾着多少敌国将士的命?不说令公,就是这些年,杨家为了抵御大辽,死在杨家枪下的亡魂还少吗?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当年,大宋□□皇帝为了统一中原,灭了多少个国家?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太宗皇帝灭我北汉的时候,怎么不见老太君和令公替我北汉的子民求情呢?还是说,大宋开疆辟土是为了和平?而我耶律皓南复国就只是杀戮吗?” 宗保听他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太君,义愤填膺道:“你这妖道分明就是在狡辩,别给你那狼子野心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挑起战争,利用辽国的基业光复你北汉,不就是想做皇帝吗?为了你的霸业,炼出天门阵这样的妖阵,贻害无穷,我们征战沙场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地较量,从来不用你这些妖邪手段。” 皓南道:“战场对敌,怎么排兵布阵都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兵法三十六计不照样是利用人心,玩弄智慧而已。只要能对敌,哪里分什么妖邪不妖邪?你用杨家枪杀人的时候也觉得这是堂堂正正的正义之举吗?都是杀人的手段,谁比谁高明?你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这个本事,才口口声声天门妖阵,你若稍微懂点奇门遁甲的皮毛,也不会有今天这番言语,不学无术的黄毛小子,还是少在这里展示你那些狭隘浅薄的认知,免得惹人笑话了。” “皓南,不必同她们多言。”萧太后劝道。 “杨家的人虽然比不上你的聪明才智,用兵如神,但是,好歹也是宋室的主力军,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不必将她们往死路上逼。” “是,女主陛下。”皓南依言,不再去挑衅杨家的人。 太君知萧太后还是有招降之意,不等她发话便道:“萧太后不必再劝,我们杨家满门生为汉人,死也要死在汉人的土地上。被你们擒住是我们技不如人,任凭处置,但是绝对不会背叛大宋,替你们契丹异族效命。” 皓南讽刺道:“背叛北汉的时候就眼睛不眨,一点犹豫也无,现在要你们重演当年之事,又来了气节,不愿背叛大宋了?怎么,我们北汉就那么留不住人心,说背叛就背叛得那么轻易……” 老太君道:“北汉与大宋同为炎黄子孙后代,怎可以和契丹异族相提并论?同为汉人,那北汉刘继元残暴不仁,不得民心,我与令公当时投靠宋室实为弃暗投明。” “哼,老太君刚刚不是还要代表杨家就当年背叛北汉的事向我请罪吗?现在就是弃暗投明了?好一个弃暗投明,背叛就是背叛,叛臣就是叛臣,临阵倒戈还说得那么好听?你们杨家上下,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老太君哪里说得过他?也不欲再与他做口舌之争,皓南这一字字一句句,说得确实让人愧疚。但是,以老太君的立场,维护杨家的尊严是理所应当,所以才会有和皓南这番口舌,其实她很清楚,杨家就是有愧于皓南,就是对不起他们北汉,她并没有忘记一开始的目的是要向他道歉请罪,只是这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出言不善,三言两语实在说不过皓南。 站在不同立场上,各有各的道理,说不上谁对谁错。 既然皓南坚决不肯接受她的道歉,就是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她也再没什么好说的。 “萧太后,我杨家效命宋室,满门忠烈,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宋的事,今天,虽然杨家满门被擒,落得这样一副田地,但是老身还是坚决不愿做半分对不起大宋的事,你就不要再多费口舌,妄想劝降我们。” 萧太后抬了抬眼,好奇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六郎已死,我们杨家现在是满门孤寡,当年,金沙滩一战,老身已经失去了六个儿子和老令公,这么多年的交战,我们杨家和辽国的恩怨真是罄竹难书……”想到金沙滩往事,老太君不禁又是悲从中来,眼中也蓄满了泪水,“我们杨家本来就人丁单薄了,实在不能再遭受灭门的惨事,老身今日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她们不愿被招降,萧太后的计划落空,她本就求贤若渴,杨家又这么难搞,死活不愿意降于大辽,不愿替她效命,她早就很不高兴了,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敢向她求事,所以语气更加不善。 太君道:“老身知道,萧太后不是那喜欢滥伤性命,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之人,我杨家如今已经面临这满门性命被拿捏的命运……被你们怎么处置都无话可说,只是现在我们已是一门孤寡,萧 分卷阅读99 太后何其忍心要灭我满门?” 苦肉计,老太君也的的确确是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假和伪装,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不愿意看见杨家灭门,即使知道这是不自量力,不识抬举,痴心妄想,也要试一把,万一成功了呢? 杨家满门的性命可都掌握在萧太后和皓南的手中。 而且细想一下,这事确实惨绝人寰,金沙滩一战,她杨家就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是满门被生擒,如果真的做出灭门惨案,萧太后她自己只怕也会愧疚得夜夜噩梦缠身吧…… 可是,她本来就不打算伤她们的性命,只想招降。 她们现在不愿意降于大辽,又想保住满门性命,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手下败将,还那么多要求,没听说过。 如果不是萧太后仁慈,还有些恻隐之心和惜才,杨家的人能活到现在? 战场上早就将她们一举歼灭了,哪有闲心用什么生擒之法? 老太君继续道:“还请萧太后网开一面,放过我的这些媳妇和孙子,老身愿意用这条老命保她们平安。” “我,我不想伤你性命。”萧太后被她这决绝地请求整得有些无奈。 “女主陛下不必忧心,皓南自有法子处置她们……” 老太君目的没有实现,急忙打断道:“请太后允了老身这个小小的要求,杨家可以保证,从此以后不问政事,归隐山林,不再为大宋效命,不再与辽国战场兵戎相见。” 这倒还像个像样的交换条件。 可是口说无凭,萧太后凭什么相信她这一句轻飘飘的保证,为了永绝后患,她大可以把她们永远关在这里,岂不是更加稳妥? 她有什么理由放走敌国主力战将呢? 萧太后还是犹豫,或者是根本就不想答应她这个请求。 老太君突然一咬牙,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她竟然一头撞死在了牢狱的石墙上,鲜血横流…… “太君!!!” 杨家人齐齐一声不敢置信的痛呼,可是此时才反应过来根本就为时已晚,大家眼睁睁看着老太君当场就咽了气,回天乏术。 杨家的人纷纷恨自己没用,恨自己被关在牢里,没能阻止这一场悲剧,自然也有愤愤咒骂萧太后和皓南的。 然而都是无济于事,太君惨死,已经不会在复活过来了。 排风自然也见证了这一幕,只是一瞬间的事,大家都一样不敢置信这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排风也一样,反应过来后她直接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萧太后见此,心有歉疚,她从来没有想过逼死老太君,她怎么就想不开,一心赴死了呢?这可不能怪她无情了。 她下令狱卒给老太君收尸厚葬,自己整个人还在惊愕中,飘飘然走出了牢狱。 皓南也无心搭理杨家的人,太君的死又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他心里根本毫无波澜。 没有人逼她,她自己要赴死,谁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皓南也在杨家那些人咬牙切齿的骂声中,自顾自抱着排风走出牢狱,仍旧坐马车回到了丞相府。 求情 排风自那天以后,开始昏昏沉沉,生了一场大病,整日整日只能缠绵床榻。 萧太后命人将佘老太君的尸骨遣送回汴京,宋帝哀恸不已,给老太君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送葬之礼,天波府无佞楼里又多了一块牌位。 还有六郎,也一并被遣送回汴京,杨家现在,真正就是只剩下一门孤寡。 然而,太君以命换命,并没有如愿以偿,萧太后根本就没有开口应过她的请求,杨家的人还是被关押在辽国,萧太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她们回大宋。 交锋这么多年的对手,好不容易一举拿下,谁知道放她们回去后,杨家的人会不会继续效忠宋室,继续和辽国作对,阻碍她实现饮马中原的宏愿。 她不信杨家的人真的会那么守信,北汉的事就是前车之鉴,难防她们再次背信弃义。 从排风病后,皓南不厌其烦,衣不解带地照顾排风,给她喂汤药,喂饭食,看着她入眠。没日没夜地守在她床前,只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他虽然还是不想原谅杨家,但是太君这么决绝地赴死,也难免动容心软和歉疚。 排风也肯定会迁怒于他。 太君的死,对排风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她就那么不言不语,整日昏睡,偶尔睁眼也只是呆呆地望着房檐,就像一句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经常陷入沉沉的梦魇,梦见小时候她在杨家和太君相处的点滴,太君死时的惨状无数次进入她梦中,一遍一遍剐着她的心,还有皓南炼成天门阵以后那可怕的未来。 每次梦醒,枕头都已被泪水打湿,她不断发烧,又不断好转,皓南知道她心里不痛快,难受,就一直守着她,给她擦汗,告诉她不要再想那些痛苦的事。 这日,排风终于好转。 分卷阅读100 她其实一直知道,太君的死跟皓南没有直接关系,他和萧太后从来没有逼着太君,让她去死,是太君为了保住杨家其他人的命,才会决绝赴死,实在……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把太君的死完全归咎在皓南头上,她不应该迁怒于任何人,可是她就是做不到,不去恨皓南和萧太后。 如果不是皓南和萧太后再次挑起宋辽之战,如果不是皓南生擒杨家满门,太君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去保全杨家其他的人呢? 就算太君不是他们亲手杀的,太君的死,他们也难辞其咎。 排风彻底不愿意在搭理皓南,决心与他划清界限。 她要去救杨家的人,她要回汴京,回天波府,辽国对于她来说只是个异国他乡,是太君惨死之地,是敌国的疆域,她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这里,于她来说,只有仇恨。 皓南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门,就见排风已经起床,精神很好地在那里收拾行装。 “排风,你没事了?”他放下药碗,高兴地问候着。 排风自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收拾自己的东西,终于背上行囊,她已经换回了以往那一套大宋的装扮,一插烧火棍,与往日那个烧火丫头一模一样。 “你要去哪里?”皓南见她欲往门外走。 排风堪堪停住脚步,转身狠狠瞪了皓南一眼,不甚友好地道:“不用你管,耶律皓南,我恨你一辈子。” “排风。” 他的挽留根本毫无用处,排风直接大步行至丞相府门口,护卫们拦截住她去路。 “怎么,我这个丞相夫人当得就一点威信力都没有吗?你们只认耶律皓南,就不认我这个夫人了是不是?耶律皓南,我嫁给,并不是你的一件所属物而已,你若心里有我,就请给我留点尊严,给我点尊重行不行?” 皓南行到她身后,“你要去找女主求情?” 又被他一眼看穿意图。 排风压下心中的愤愤之气,冷冷对皓南道:“不用你管。” “让我送送你,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我有脚,自己会走。” “来人,备车。”皓南没有理会排风的拒绝,还是自作主张替她备好马车。 排风自知根本拗不过他,只好黑着一张脸,没什么好态度,也只能任由他安排。 马车很快行到面前,皓南伸出手,想牵排风上车,排风没有理由,自己利落地坐了上去,不再言语。 皓南随及也上了马车,车厢里,皓南一靠近,排风就往离他更远的地方挪,就是不愿意用什么好态度对皓南,也不接受他任何好意。 势要与皓南划清界限,恩断义绝,从此互不相干,再见就是兵戎相向的敌手。 马车很快行至王宫,意料之中,萧太后不愿意见排风,她当然知道排风是为杨家的事求情而来,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女儿,现在胳膊肘完全往对家那边拐,她没有和排风追究她身份的事,已经算是宽容了,若不是念着这几年的养育,跟她还算有些情分,萧太后可能直接连排风也一起关押。 她不是只一口承认她杨家子孙的身份吗…… 唉,萧太后也是够头疼了,女儿的心思往外拐,完全不顾念她的养育之恩,这么多年的恩情真是喂了狗,一点回报都没有。 可她也没办法,她真心疼爱排风这个女儿,虽然生气,虽然寒心,但是不忍心和她追究,更加不忍心责怪她,降罪她,一直是掌上明珠一样捧着,她又怎么对她一直以来如此珍视的女儿做什么伤害之事呢? 皓南被召进殿内议事,排风就一个人跪在殿外的雪地里,大雪未停,她嗓子都喊哑了,萧太后还是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任她怎么祈求,萧太后就是不愿意轻易放走杨家的人。 待雪都已在她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突然从里面走出个小宫女,拿了件厚厚的披风给她害上,排风气愤地一把丢开老远,皓南随及也终于议完事走出,捡起披风不由分说地给排风裹住,接着也不理会她拼命挣扎,一把把她抱出去,抱上马车,驱车回丞相府。 一次不行,排风并不气馁,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状况,萧太后连面都不让她见着,就更不用说答应她的求情,每一次的结果也都是如出一辙,跪了半天,被皓南一把抱回,又回丞相府,求情的事就一点进展都没有。 排风心灰意冷,看来杨家这回真是走投无路,无力回天了。 大概这样僵持了有半个月,不知道是萧太后终于心软,还是她不忍心看着排风再这样折磨自己,亦或是谁又向她说了什么,谁又向她替杨家求了情,萧太后最终竟然松口答应,放了杨家的人。 但是要她们保证,从此真的要归隐山林,不问政事,再不能效忠宋室,再不能替大宋出战对付辽国大军。 杨家的人只能答应,走到这一步,她们不答应还能怎么办?就算自己不想活了,一心赴死,对得起老太君一片良苦用心吗? 如果 分卷阅读101 杨家血脉就此断绝,那老太君的死岂不是毫无意义? 她不想断绝杨家香火,最不想看见杨家真的灭门,宗保他们不想自己下到九泉也无言面对太君,只能屈辱地忍一时之气,先保住命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活着,总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一天。 排风闻此消息,本来打算去送他们一程,但是宗保桂英她们根本不愿意见她,她现在是辽国公主,是耶律皓南的丞相夫人,就算是她历经艰难险阻求得萧太后松口放走他们,她们在心里已经把排风视做敌国之人,根本不顾念她救命的恩情。 七娘和杨排风,八妹几人倒是心怀感恩,她们也想见排风一面,亲自跟她道谢,但是现在这局势实在不适合,她们虽然一心视排风为杨家子孙,耐不过现在往家主事的人是宗保桂英夫妇二人,不想在这种关头还搞得杨家内讧不和谐,就暂压下想见排风的念头。 大难不死,先能回大宋再说,以后的事得慢慢计划。 杨家没了太君这个主心骨,六郎也已战死沙场,留下几位夫人和宗保桂英八妹杨排风,上下已经成为一盘散沙。 现在虽然没有挑明,杨家内部也有了些嫌隙,大家各怀心思,桂英宗保势要向皓南排风萧太后,辽国那些人报仇。一雪前耻。 各位夫人只想安安生生,依答应过萧太后的誓言,不问政事,平平凡凡过完余生。 宋帝听信了几句庞太师的谗言,认为杨家战败应该降罪,就收回了天波府和他们家历代积累下来的功勋。 庞太师要另外培养人才做主帅,迎击辽军。 杨家彻底被宋室抛弃。 大家怎么可能不寒心,不气愤? 桂英带着杨家上下去穆柯寨安顿。 杨排风和八妹七娘她们却不愿意去穆柯寨,不想这样灰溜溜地被赶出天波府,要和宋帝抗争到地,就一直留在汴京城内,等待时机,去向宋帝要个说法。 她们一家的功绩,流了那么多血,做了那么多牺牲,这样的判决实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分别 杨家上下,心已不在一处,兵分两路,各自为自己的坚持计划将来。 宗保想留在汴京和八妹他们一致对付宋帝,但是桂英硬要把他带回穆柯寨。 她说她来杨家只是为了宗保,只是为了成为他的妻子,她根本无心理会杨家和宋室那些恩怨纠葛,也根本不是心甘情愿替大宋对付辽军,她本来就没有效忠宋室的义务。 现在这种局面,更加没有什么必要再待在汴京,九龙谷一战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再要她和她们一起对抗宋帝,替杨家讨什么公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杨家已散,大家人各有志,桂英要走,八妹她们没有理由强留,只是桂英一心要带走宗保…… 杨家的人和她周旋了几回,最终还是拗不过桂英的固执,任她带走宗保,去了穆柯寨。 现在,大宋就像皓南说的那样,杨家一散,整个朝堂都找不出可战之兵,找不出一个可以引领万军当主帅的将才。 庞太师向皇上推荐了自己培养的小将军,谢金吾。 眼看辽国就要侵入大宋边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想入主中原,吞并宋室。 战事将近,汴京城的百姓虽然不知道这位谢小将军的实力,但是也只能把抵御辽人侵袭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个谢金吾也不是什么好人,庞太师推荐的人,不用想也是个以权谋私,不学无术,鱼肉乡里,只为达到自己目的的卑鄙之人…… 八妹,杨排风多次在街上看见他借职务之便,以征兵之名,欺压百姓,强抢民女…… 奸佞当道,皇上识人不清,还被蒙在鼓里,战争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宋帝还在沉迷享乐。 真正有心报国的杨家,有能力保家卫国抵御辽人的杨家却被他弄得彻底寒了心…… 这种局面,大宋怕是大势已去了…… 排风没有见到杨家的人,但是知道她们已经被萧太后放走,平安回归汴京,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皓南说要带她出去散散心,辽国眼看马上就能实现入主中原的目标了,前线不断传来捷报,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只要假以时日,辽国彻底拿下大宋,也就是战争结束,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修养生息,不用再被战火荼毒。 出门去,临潢府,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明明辽国还没有彻底拿下大宋,大家却都已是胜券在握,早知道结果的样子,看来皓南在辽国百姓之中已经是被奉若神明了,他们极度信任这个天纵的丞相大人,只要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就不可能对他没有信心。 排风高兴不起来,他们要对付的,可是她的故国,是她的家乡,是她的同族百姓…… 街上那些人越是喜气洋洋,她的心就会不断下沉几分。 外面的氛围比过年还有更甚,排风根本就没有心情打开车帘往外面看。 马车就一 分卷阅读102 直往前行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嘈杂之声,再也听不见外面百姓的欢天喜地,终于停下。 排风回过神,有些怔愣,耳边一下清净许多,似乎是皓南特意在谋划着什么,果然,皓南也下了马车,排风掀开挡住视线的帘子,皓南早已经下车站定,并向她伸出手。 排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意欲何为,怔愣了许久,思绪复杂,最终还是还是认命地握住了皓南的手,皓南极尽温柔,小心翼翼地牵她下马车。 他没有放开排风的手,排风心里毫无波澜,没心思同他计较,便不发一语冷冷站在那里,皓南从随从手里拿过一个什么东西,邀功一样递到排风面前,温声道:“今天是辽国的小年夜,大家出来庆贺游玩,所以也带你出来透透气……” “我在街上发现竟然有做糖人的,这在汴京不算稀奇,但是在辽国我还是第一次见。” “喜欢吗?”他继续往排风眼前递近,排风被迫把视线投入了那个小糖人的身上,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糖人,可是排风突然想起小时候…… 在天波府,受了委屈,哇哇大哭,各位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的时候,太君就会用糖人来哄她,不管受了什么委屈,每次只要太君拿出糖人,就一定会奏效。 想到太君和小时候那些回忆,排风突然红了眼眶,她心又沉了下去,一把挥开皓南的手,糖人随之掉在地上粘满尘土,她并不想接受皓南的好意。 排风推开皓南,穿过跟随的那几个侍从,跑出去一段距离,她发现,这条街道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头顶点着满满的花灯,一直蔓延,蔓延…… 直到长街尽头,整条街被花灯里透出来的红光照耀着,说不出的喜庆红火,这本来应该是极温馨极梦幻的一副场景,可以排风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派风景。 是怎么回事,再明显不过。 排风背对皓南,冷冷地道:“你不必费这些心思来讨我欢心,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吗?结局早已经定好了,你我其实都不必再白费力气……” 说着又抬头看见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无数盏孔明灯,做到这些,一定花费了皓南不少心思吧。 任是排风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皓南的心意,也被这副场面所震撼。 她转身,目光下移就对上皓南的眼神,两个人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对望着,心里都是千回百转,神思复杂。 良久,排风看见从皓南身后突然涌出一大群辽国百姓,想来怕是有危险,便下意识提醒皓南道:“小心。” 皓南似乎早就预料到,或者根本就是他设计好的,突然一笑,于是排风这才看见那些辽国百姓手上竟然一人捧着一盏花灯,笑意盈盈地向她走来,她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是皓南的安排吧,可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绑架,不喜欢自己被硬逼着接受他的好意,她知道他接下来可能做什么,于是把这些都防范于未然,没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就匆匆回到马车。 吩咐车夫,赶快回丞相府。皓南计划落空,难掩失落,但是排风既然不肯接受,他也不想强迫,便也随之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行动起来,她们很快远离了刚才那一大群人,排风果然听到她们在身后呼喝着什么。 两个人在车上对坐着,默默无言,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又不断蔓延起来。 排风不知该怎么面对皓南,索性靠在那里闭眼睡了过去,皓南见此,更是失落,他心也沉下去好几分。 静静注视着排风的睡颜,她竟然又开始在梦中哭了起来,大概是又见到太君,让她难过了。 他沉思半天,也怔愣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想替排风拭去那一滴泪,想到什么,只叹了口气,便堪堪停住了。 他好像,亲手将排风推开自己身边,推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们中间隔着巨大的鸿沟,本来有机会填平,可是他又亲手重新创造了另一道沟壑,他和排风永远都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在对面默默望着彼此。 关于排风的这一场美梦,被他亲手打破,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大概,真的是到了梦醒的时候了吧。 皓南苦笑,他现在什么都没法再做,他没有资格让排风接受他的那些好意,是他亲手促就的这样一副局面,又有什么好说的。 复国和排风,他只能抓住一个。 他选择了复国,排风自然会离他而去,他们从来就是在不同的立场,他若一定要做那些事,和排风就不会有圆满的可能。 想来想去,他最终只是解下身上的大氅给排风披上了,不知道这样的温情时刻,他还有几次拥有的机会…… 马车终于行至丞相府,排风适时醒了,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只不过为了掩饰尴尬,才不得不这样做,皓南那些举动,她都知道,也全都放在了心上。 那天晚上,排风没有入眠,一直在雪地里挥舞她的烧火棍。 她心里不痛快,有一腔愁绪无法疏解。 她决定回汴 分卷阅读103 京,决定离开丞相府,离开皓南,可是这个决定让她无比心痛。 她其实根本放不下皓南,内心深处,她想要和他相守到白头。 可是时局所迫,她没法忽视皓南和杨家的那些恩怨,她放不下太君的死,也根本不可能对大宋将面临的败局视而不见。 她是大宋的子民,这种国之将亡的危机时刻,她怎么可以只是为了自己的感情就放任不管大宋百姓的生死。 她杨排风不是那样狭隘自私的人。 可是内心深处,她又根本放不下对皓南的感情。 所以,她一直陷在这样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皓南说是不再管她,其实也在雪地里默默守候了她一夜,不知道排风有没有发觉。 反正,两个人都很痛苦,皓南知道排风一定是已经做好了要离开他的决定,而排风也不知道皓南究竟会不会挽留。 不过,就算挽留又能怎么样呢?她的心早已经不在这里,皓南不是那种喜欢强迫人去做什么事的人。 他虽然娶了排风,但是从来不觉得她因此成为自己的附属品。 他没有那个资格去干预她的任何决定。 她如果真的要走,皓南除了放手,还能怎么办呢? 分岔路上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为保证稳妥,排风趁丞相府的下人都还在睡梦中,就匆匆收拾好行囊要出发前往汴京城。 轻手轻脚关好房门,大厅里却突然亮起一盏灯,不算特别刺眼明亮,却足够排风看见那桌前端端坐着的皓南。 排风先是一惊,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平静着问皓南,“你知道我要走?” 皓南不答她的问题,只是招呼她,“去大宋路途遥远,吃点早饭再走吧。” 闻言,排风果然看见,在那不甚明亮的烛光下,果然整整齐齐摆着两碗粥和几个小菜,皓南十分淡然,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好像真的只是排风出个远门,需要吃些东西,他特意备好来送别,她也迟早会再回来一样。 既然如此,他这么好的兴致,也没有不准她走的意思,排风便顺了他的意,放下包袱坐在皓南对面。 皓南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最喜欢的清粥小菜……说起来,我和你好像还是第一次同桌吃早饭……” 排风愣了愣,确实,她和皓南成亲后,就是接连的各种变故,每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战,刚成亲那段时间,他为了朝堂之事,早出晚归,同他一起用晚膳的时间多,但是一起吃早饭,这还真是第一次…… 排风垂下,心下不禁生出了感慨。 原来,她和皓南,一直没有好好这样坐下来,不为其他,只是好好的,纯粹地吃个饭过。 于是她没什么犹豫地端起了盛着清粥的小碗,一勺子粥正要往嘴里送,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 皓南的态度如此奇怪,怕他在里面下什么东西。 皓南猜到她心里的小九九,于是自己先吃了一口,就把自己那一碗和排风交换了,排风这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皓南静静凝视着排风吃早饭的样子,没有言语,只是不断地往她碗里夹一些小菜。 “你喜欢的笋干,咸菜,小青豆……” 排风默默吃粥,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碗粥吃进了肚。 重重地放下碗,“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满意了吗?丞相大人,我已经依了你的意,该放我走了吧?” “排风……”皓南闻声唤她,有无尽的眷恋和无奈。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有再回来的一天……” 排风只回给他一个冷笑和一记不屑的眼神。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痴人说什么美梦? 他亲手把两人的关系送到这步田地,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排风直接挎上行囊,匆匆离了丞相府,踏上去往汴京城的路。 皓南没再去目送她的背影,一个人在那弱弱的烛光下看着排风吃过的那一桌饭食,心绪复杂。 排风走后,他一直心绪不宁,萧太后建议他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朝堂和战事可以慢慢再议。 皓南依萧太后之言,一个人踏上旅程,行着行着,不知不觉来到宋辽交界的阮家村。 大雾弥漫,一如他的思绪,让他自己都看不分明。 远远地看到几个着宋装的小童,正在为挂在树上,无法拿下来的风筝而苦恼。 皓南便一个飞身,轻松替他们拿下了那个风筝。 几个小童自然很高兴,开心地跟皓南道谢。 “大哥哥,谢谢你啊。”几个小童道完谢,便开开心心地走掉了。 皓南继续走,往小河边去洗了把脸,不久又遇到那几个小姑娘。 她们仍旧在开心地玩闹着,有个小丫头终于发现了他。 “唉,大哥哥, 分卷阅读104 又是你啊。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小姑娘一脸天真。 皓南道:“哥哥没有家。” 小女孩又道:“那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皓南陷入迷茫。 “不如到我家去吧,我家就在那里。”小女孩说着指了个方向,皓南随之望过去,果然看见几座农家小屋。 “我娘亲做的糕点很好吃,大哥哥你帮我拿回风筝,娘亲一定会请你吃的。来啊,来啊。”小女孩不等皓南的回应,热情地拉着皓南往她家那边走。 “你怕哥哥是坏人吗?”皓南问她。 小女孩道:“大哥哥你帮我拿回风筝,又怎么会是坏人呢?”说着继续拉着皓南往家里走,另外几个小童也跟随其后。 途中,皓南见到很多行走的农人村民,这里的生活气息很浓厚,没有纷争,没有强权,一派和谐安定。 阮家村的村民看到皓南这么一个气度不凡的陌生人,一路也都向他投来探寻的目光。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无伤大雅,皓南也根本就不在意。 小姑娘终于停下,面前的农家小屋应该就是她的家,有个更大一点的男孩子等在门外,小姑娘上去对他道:“哥哥,这位大哥哥是好人,才先帮我捡回风筝。” 两兄妹一起笑意盈盈看向皓南。 男孩想到什么,自顾自道:“老公公说这两天会有个人来,难道就是你?” 皓南不解,还没想出个究竟,就有听见一声呼唤,“康节。” 应该是这两兄妹的娘亲在喊他们回家吃饭了。 皓南跟着他们一块进到屋里,一家三口都很热情。 康节的娘亲热情招呼皓南坐下吃饭,康节和小女孩也道:“坐下啊,大哥哥,坐这里。” 皓南依言坐下,打量起这个不算很大却十分温馨有生活气息的农家小屋。 “可以吃饭了。” “请便。”康节的娘亲给皓南抬过来一碗白饭,大家于是都陆续坐下准备吃饭。 “娘亲吃饭,大哥哥吃饭。”康节夹起一筷子菜送到他娘亲的碗里,“娘亲,你吃点菜吧。” “好啊。” “你也吃点,多吃点啊。”她随及也给小姑娘夹了些菜。 皓南被这副温馨的场面激起会心一笑,原来老百姓的普通生活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大哥哥,你怎么不吃啊?”康节见皓南迟迟没有动筷,“我娘亲做的菜很好吃的,你试试啊。”说着给皓南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 皓南盛情难却,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康节期待着问他,“好不好吃啊?”皓南点头,康节笑着道:“我就说我娘做的菜很好吃啊。” “娘亲,这是什么啊?”小女孩指着一道青菜问她娘亲。 “这是清炒菠菜,你最喜欢吃的。” 皓南看着这副场面,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能和排风过上这样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情况呢?排风一直只想和自己得到圆满,不想去和那些战争家国纠缠,如果可以这样平平淡淡,只有他们两个,排风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一灯如豆,皓南晚上就在康节家歇下了,可是他并没有入眠,油灯燃了一夜,皓南也在床上坐了一夜,他一直在回想自己和排风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太过美好了,美得就像一场不可触摸的梦境。一碰就碎的梦境,这些对于皓南来说是不可求的奢侈,他根本没那个资格拥有,也是他亲手把排风越推越远,最终两人走上决裂这条路,再没有可以圆满的可能。 排风走的时候,他问过她,有没有可能,会在回到他身边,答案自然不用想都呼之欲出,既然都走上了这一步,她又怎么可能再回到他身边呢? 皓南想了整整一晚,愁绪满怀。 不知不觉,天都已亮了。 小姑娘也都起床,准备好了饭菜。 “大哥哥,早啊。” “早。” “大哥哥早,过来吃点早饭吧。”康节立马招呼。 “过来吃点早饭吧。” 皓南道:“打扰了你们一整晚,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来多住几天啊。” “是啊,大哥哥,快点来吃早饭吧。”康节想拉他过去就坐。“吃完之后,我带你去听老公公讲故事啊。坐下吧” 皓南再一次听见他口中的老公公,还是疑惑,便拒绝了康节一家的盛情,又信步在外面的小路上流连。 树林葱郁的远处立着一个老者的背影,突然闯进皓南的视线。 那人等皓南一走进就转了身。 “师父。”皓南惊愕,是他和桂英的师父,那个一声不吭伙同桂英改了他帝王命格的偏心师父,华山老祖□□夷。 “皓南,你来了。”□□夷高深莫测地摸了一把山羊胡,似乎早已经预料到皓南的到来。 “你知道我会来?” □□夷道:“知者为不知 分卷阅读105 ,不知者为知。”皓南不知道他在跟自己打什么哑谜,眼见着□□夷一步步向他走近,他不自觉起了一层防备的心思,向后退了半步。 “师父这次来是为了?……” “我来讲故事。” 说完果然见一群孩童往这边跑过来,“老公公,老公公……” “乖,乖,乖”□□夷立马换上一脸和善的表情。 是康节他们。 康节看见皓南也在,便道:“大哥哥,原来你自己来听老公公讲故事。” “老公公,快点讲故事啊。”几个小孩缠着□□夷,要听他讲故事。 “好啊,老公公现在讲故事了。”□□夷答应道。 皓南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就要走,康节连忙上来拉住他,“大哥哥,你也过来听老公公讲故事啊。” □□夷没有搭理这边的情况,已经开始讲了起来。 引回正途 “蓟虫生于无知。”□□夷故意对着皓南说道,皓南听闻他这话,自然是不屑,什么无知?他分明在讽刺自己。 “过去啊。”康节继续劝着。 既然说他无知,那皓南倒要看看他究竟能说出些什么花样来。 于是,也过去,和康节他们一起听起了□□夷的“故事”。 便听□□夷又道:“我现在同大家讲一个蜗牛的故事。你们有谁见过蜗牛啊?” “我见过。” “我见过。” “我见过。” 几个小孩纷纷欣喜地举起手。 □□夷又问,“那蜗牛有多大呢?” “有这么大……”康节他们纷纷用自己见过的蜗牛的记忆,比划着自己心中的蜗牛的大小。 □□夷看了看,又问康节他们,“那蜗牛的角又有多大呢?” “哇,那岂不是很小……”康节发出感慨。 “那有没有听过,有国家建在蜗牛的角之上呢?” 小姑娘道:“蜗牛的角那么小,怎么用来建国呢?” “老公公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个国家很小,比我们阮家村还小啊?”康节问道。 “嗯。”□□夷点头,“康节说的对。” 说着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站着的皓南,继续道:“蜗牛角就称为蛮触,从前有两个国家就建于蛮触之上,右边的国家称为蛮氏,左边的国家称为触氏,他们大家都想吞并对方,所以连年征战,每战皆有死伤,伏尸数万。” 康节道:“打仗杀人有违天良,为什么要为这么小的地方打仗呢?” □□夷道:“因为他们身处于蜗角之中,又怎么会知道蜗角的渺小?眼中就只有对方,他们以为据为己有,则拥有天下,他们不知道,天地无极,万物之广。” 皓南终于听不下去,反驳道:“蜗角之争看似愚不可及,但若再反思,徒得一角又怎能极目天下?只有兼得蛮触者,方知天下之大。” □□夷道:“天地生于自然,万物生于天地,知足常乐。” “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载人,不能治人。” □□夷接道:“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人只得七尺之躯,数十载生命,焉能与天地相比?心存功利爱恶,受万物束缚,岂及清净无为之乐呢?为师会在树林里等你,你想通之后,就来见为师。” 皓南愤然跑远,他走到小溪边,仔细回想□□夷刚才那些话,还是无法想通,什么宇宙无极?什么七尺之躯,数十载生命?什么功利爱恶?通通无稽之谈。 不是这样的,□□夷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什么道理,他不过只是想阻止自己复国而已。 皓南又迷迷茫茫,信步走在阮家村,又遇康节。 “大哥哥,大哥哥……”康节看到皓南就欣喜地迎了上去,“我以为你先走了,老公公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他真是料事如神啊。” 皓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康节,“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你看看……”康节露出手上捧着的几块点心,“是我娘亲做的茶果。” “那又怎么样?”皓南不解,几个茶果,就这么开心?“难道就是为了这几个茶果,你就这么开心?” “是啊。”康节笑言。 “几个茶果真的能令你这么开心?” 康节道:“我很喜欢吃娘亲做的茶果的。” 皓南愣愣看着,陷入沉思。 真的,这样的小东西真的就可以令人得到满足,得到幸福吗?既然如此,他所追求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毫无意义,因为开心,是只用几个小小的茶果就可以换回的。 “大哥哥,我请你吃一个吧。”康节盛情,皓南还有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迷迷茫茫转过身继续走。 “大哥哥,你去哪里?老公公就快讲故事了……” 皓南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几个茶果就可以令人得到满足?真的要他放下一切,过最 分卷阅读106 平凡的生活就可以了吗? 他再次遇到□□夷,他果然如约在树林里等着他。 “皓南,你想通了没有?” 皓南道:“师父,弟子已经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 “师父你料事如神,难道弟子想到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师父也非神仙。” 皓南道:“弟子虽然得到师父的教诲,但我反复思量,始终无法抉择前路,直到刚才见到康节,我终于大彻大悟,康节他可以雀跃万分,原来只是因为他娘给了他一个茶果。” □□夷以为他果然想通,欣慰道:“最普通的事情,往往都埋藏着最深奥的道理,一个茶果,虽然是普通简单,一样可以带给人快乐。皓南,你始终都领略到,简单就是快乐的道理了。” “师父,弟子的确有所启发。”皓南意味深长。 “既然是这样,你就跟为师修行吧。”□□夷得出结论,理所当然地这么劝着皓南。 皓南却道:“我记得童年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冰糖葫芦,现在宫里面有珍馐百味,比冰糖葫芦好吃何止百倍?但是都没办法,取代冰糖葫芦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他顿了顿,继续道:“为北汉复国,就像童年的冰糖葫芦一样。纵使有更好的选择,更醉人的感情,更逍遥自在的生活,都取代不了,我复国的心。” □□夷暗觉不妙,看来皓南并没有如他所想,如他所愿,放下复国的执念。 皓南又道:“我反复思量,为什么我耶律皓南,到现在都事无所成?原因就是我做事未能够心狠手辣,未够绝情绝义。” □□夷叹了口气,“原来你还是执迷不悟。” “师父,事有正,亦有反,物有方亦有圆,我这样是执迷不悟,康节何尝不是一样,茶果本来是粗贱之物,比不上金丝桂花酥,更加比不上百花小糕,而康节却对茶果就情有独钟。每一个心里都会有一种执着,师父你教我养我,对我有恩德,但是我要向自己证明,我复国的决心。我耶律皓南会杀任何人,任何阻止我复国的人,包括你在内。” 说着果然腾起阵阵杀意,对着□□夷就是一掌过去。 □□夷早已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杀心,迅速飞身出去,皓南并不想放过他,也追了过去,□□夷又飞出老远,绕了一大圈,终于化解了皓南又一掌,两个人才隔开老远的距离。 □□夷险险站定,远远对着皓南道:“皓南,为师寿元已尽,本想到名山仙洞坐化飞升,完成我修行之道。但是为师我算到你徘徊在正邪之间的边缘,你内心挣扎,懦弱,为师本想借此机会引你回正途,但是事与愿违,可惜,可惜……皓南,为师既然不能够引你返回正途,为师只有……” 说着杀意渐浓,皓南当然听出他话中意图。 好啊,引不会他所谓的正途,就要杀掉自己永绝后患是吗? 皓南又怎么会听他胡言?任他摆布? 既然□□夷要杀他,不留情面,他怎么可能甘心被他杀死,于是也起了反抗的杀心。 师徒二人交起手来,皓南与□□夷拳脚相交,对了几招,突然闪身飞远,连□□夷都不能捕捉到他的踪迹。 此时,远在家中的康节,突然看见□□夷临走交代他守着的灯突然生出异样,明明灭灭,似乎有就此熄灭的势头。 □□夷走的时候交代过康节,要守好这几盏灯,灯熄灭之时,就是他无力回天之时。 康节连忙用身体挡住门外吹进来的风,不想看见灯灭。 而皓南这一边,他飞身,绕着□□夷转了好几圈,直迷惑得□□夷辨不清方向。 皓南师承□□夷,精通他一身本领,习得他自创的紫薇斗数,还有易经八卦,测运之法,还天才地将紫薇斗数融于奇门遁甲之中,排兵布阵,助萧太后夺得中原疆土眼看指日可待。 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夷也没有料想到,皓南的本事竟然已经精通到这样的地步,看来现在更是轻易无法劝他回心转意了。 宏愿实现是唾手可得,皓南他一身本领,又怎么会甘心拘于平常人的生活呢。 皓南的身影飘飘渺渺,隐隐看不分明,突然,□□夷感觉到头顶一阵带风,满满的杀招,看来,今天真的就要死在皓南,他这个得意弟子的手上。 眼见着,一掌就可以拍向□□夷的头顶,皓南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排风的身影。 “皓南,不要,收手啊,你这一掌拍下去,就是弑师,就是欺师灭祖,天打雷劈,天诛地灭,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句及时闪过的念头,也不知是皓南自己的心声,还是他对排风的幻想,亦或是排风现在真的就在某处对他说着这番话。 皓南突然收了掌,翻身站立于□□夷面前,□□夷可算是劫后余生,没想到皓南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突然又转变了念头。 “皓南,你?……” 皓南心中复 分卷阅读107 杂,他还是想不通,想不通□□夷的话,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排风。 他最终还是没有对他恩师□□夷下得去杀手,疯魔一般跑出了阮家村。 康节守护着的七星灯,最终又重新燃了回去。 □□夷摸了摸山羊胡子,看来这一切真的是天意注定。 没什么好管的了,他便按照计划,去找仙山洞府坐化飞升,再不管人间之事。 教训 排风来到天波府,却发现天波府大门被贴上封条,里面也是一点人声也无。 门口石狮子犹在,仍旧万年不变的端庄肃穆,一瞬不瞬承受着烈日风雪,只是它们守护的东西已全都不在了了,物是人非。 杨家的人都走了,剩一派寂寥和萧条,那曾经挂在门檐随风飘摇的两盏红灯笼已经被人撤下,真是眼见着天波府从兴盛到衰落。 排风仍是无法接受这种打击,怎么会……杨家怎么会被封?人呢?八妹,七娘,宗保他们人呢? 她随便抓了一个匆匆奔走的路人,“杨家的人呢?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人看她有些不正常,嫌恶地拍掉排风抓着他衣襟的手,“杨家打了败仗,皇上已经查封了天波府,你要找她们,自己去别处问问吧。” 狗皇帝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太君和六郎为了大宋献出生命,结果回来,却因为没有打赢辽国,就查封天波府? 呸,狗皇帝,没有人性。 排风四处打听杨家人的消息,最后终于发现她们暂时找了客店安顿,大家都在,只是不见桂英和宗保。 “明镜。”杨排风见到她直接扑过来抱住,喜极而泣。 七娘也是在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辽国公主,你不是已经嫁给耶律皓南那个狗贼了吗?不去做那尊贵的丞相夫人,怎么有心思来找我们这些杨家的手下败将啊?”五娘语气不善。 “五夫人,对不起,这些事情要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了,杨家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是你跟我追究责任的时候,等事情平息,我会亲自向你请罪的。” 五娘并不打算接受她这一番说辞,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看她。 排风于是就天波府被查封一事问起了七娘,八妹和杨排风她们。 听闻,大家脸上都是一派落寞和无可奈何。 七娘重重地叹了口气,“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听信庞太师谗言,说我们之所以打了败仗,是因为勾结辽人,心根本就已经不在大宋了,已经成为萧太后的走狗,所以皇上就降罪于杨家,收了天波府,本来我们也差点受牢狱之灾,皇上看在老太君和六爷已经战死的份上,才没有让我们其他人入宫为奴。” 排风得到这确切的答案,眼冒怒火,“狗皇帝,真是沉迷享乐昏了头。” 杨排风道:“可是现在不是恨他的时候,辽国要吞并大宋,眼看耶律皓南和萧太后就要一举拿下我们汉人的疆土了,狗皇帝拿他的江山当儿戏,可是我们作为大宋子民不能坐视不理,眼看家国破碎。” 看来杨家的人是有什么计划要实施了。 “你们打算怎么做?” 八妹道:“夜闯皇宫,跟皇上说个分明,替杨家正名,然后披上战甲,抵御辽军。” “他那样对待杨家,你们还要傻傻地替他打仗?替他保他的江山?” 七娘摇头,“不是,皇上昏庸,杨家一直都知道。可能世人觉得我们愚忠,其实,我们杨家根本不是因为姓赵的才那么兢兢业业保家卫国,血战沙场,还牺牲那么多条命。拥不拥护姓赵的无所谓,家国大义才是正事。我们好歹作为大宋儿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怎么可以任由辽人铁骑踏进我汉人的大好山河,那样,岂不是枉为炎黄子孙,怎么对得起汉人列祖列宗?” 排风被七娘这道胸怀天下大义的言论彻底震慑,“原来……原来杨家的人竟然是如此爱恨分明的,原来你们尽忠,只是为了家国,为了汉人的基业,根本不是因为那姓赵的……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奔赴战场,同生共死,保卫汉人的疆土。” 八妹和杨排风还有七娘都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信念,就不再惧怕一切外物。 五娘却又冷冷道:“你在辽国生活那么多年,战场上,你真的下得去手,怕不是到时候立场不坚定,临阵倒戈?” 七娘替排风说起了好话,“五娘,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阿荧是我的女儿,杨家的子孙,她的心也是向着杨家的,现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们,不就很能说明问题吗?等事情平息,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啊,这个时候,我们杨家更应该团结一心,共同对付辽贼,而不是在这里内讧,自家人打自家人,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八妹也添油加醋地替排风解释起来。 “对啊对啊,杨家的人就是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太君若是还是,肯定不想看到我们为了小事吵架,而且,五夫人你难道忘了, 分卷阅读108 还是明镜把我们救出的辽国牢狱,没有她,我们现在哪能平平安安站在这里说话?” 这么多人替排风说话,她们说的也都是事实,于是她态度终于有了些松动…… 杨排风见势头正妙,于是拉起五娘的手,排风的手,八妹的手,七娘的手,还有其他各位夫人……大家齐心协力,团结在一起,一定要洗清杨家的冤屈,一定要保住大宋的疆土,把辽人赶走,让他们不敢再觊觎大宋的河山。 然而排风还是不理解,八妹她们准备夜闯皇宫,非要拿到兵权的理由,庞太师不是已经推荐了一个小将军了吗? 有人去打头阵送死,不是挺好的吗? 七娘训她,不要用这种战争大事开玩笑,谁领兵,谁去做主帅指导宋军,可是关乎整个战局,关乎宋军的生死,所以兵权一定得拿回。 看来,这个谢金吾谢小将军根本没有实力,都入不了杨家几位夫人的眼。 为了亲眼见识一下,天黑下来没多久,八妹和杨排风就带着排风来到了汴京城大街。 和辽国的大战眼看就要来临,之前几次大仗中,宋军损失惨重,现在要重新招兵买马,重整旗鼓。 于是,那势头正盛的谢小将军就整天骑着马带着些小兵,借着职务之便,招兵的名头天天去街上抓壮丁,欺压百姓。 排风和八妹她们低调地在茶摊上饮着茶,顺便观看一下街道上的动向,果然,那谢小将军又耀武扬威地领着几个小兵来街上抓人了。 百姓们一见到这凶神恶煞的魔鬼又来祸害自己了,逃窜的逃窜,躲避的躲避。 一时间弄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人都一下子跑没影了,那谢将军便带着几个随从来这边喝茶,见茶摊的小姑娘水灵灵,姿色尚佳,就嘴里不甚干净地强行调戏起来。 排风早就看不下去他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了,起身,烧火棍亮出来,胁着他的脖子把他狗头往桌上按,“让你带兵打仗,你却来祸害百姓,你这狗贼,有什么资格从杨家手上夺走兵权?” “明镜,不要冲动啊。”八妹和杨排风皱眉阻止。 那谢小将军自然不服,可是排风的力气实在是无法挣脱半分,他那几个随从便准备上来对付排风几人。 “酒囊饭袋,废物。”排风见他居然废柴得连自己的对手都不是,更加气愤那庞太师和皇帝为了私利和享乐竟然真的置大宋的存亡于不顾,提拔这样的废物当将军,是怕辽国的手段还不够高明,实力不够雄厚,大宋灭得不够快? 排风终于放开他。 谢金吾得以挣脱钳制,哪里会放过排风,突然目露凶光,杀意盛起。 排风引他出茶摊,游刃有余地和他过了几招,不费吹灰之力又将他打趴,没有还手的余地。 排风一脚将他踩在脚底,亮出烧火棍指着那些欲上前对敌的士兵,杨排风和八妹也早就跟在排风身边,三个人愤愤地看着那些小兵。 “你们听这种废物的号令,不觉得是对自己从军生涯的侮辱吗?以前,杨家的人带兵是何等威风,现在就这么一个人,你们都肯追随,辽军铁骑将至,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打不过的主帅将军,能带你们打胜仗?大宋的江山怎么办?你们对得起自己大宋子民的身份吗?” 那些小兵何尝不是迫于无奈,兵权在谁的手里谁就是主帅,任命谁是皇上说了算,他们不过一个小小的士兵,蝼蚁一般,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吗? 那个站在最前面,看起来年长一点的小兵,听完排风这一番话,也是重重叹了口气,道:“杨将军战死沙场,佘老太君也为国捐躯,我们这些曾经追随过杨家将的何尝不是心痛惋惜?可是辽军都快打进来了,大宋又没有可以领兵的人才,庞太师权倾朝野,皇上那么听信他的话,提拔了这么个将军……我们也实在不想大宋江山就毁在这种人的手上,可是眼下征兵上战场才是要紧之事,我们,也实属无奈……” 站在他旁边的人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立马跪地抱拳,对排风她们三人道:“兄弟们都知道杨家蒙受不白之冤,皇上实在不应该降罪天波府……杨将军已经牺牲,现在,能领兵打仗的只有杨门女将……”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跪下,请求道:“请杨门女将务必拿回兵权,带着兄弟们保卫大宋山河。请杨门女将务必拿回兵权,带着兄弟们保卫大宋山河……” 他们一声声不断祈求着,声浪滔天,直冲云霄。 排风和八妹对望了一眼,又是欣慰又是为难,不可以辜负将士们的期望,可是狗皇帝那边哪里那么容易?夺回兵权可不是一句话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庞太师现在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春风得意,他这种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家国大义,他都已经做出同辽人勾结之事了,大宋败亡还是胜利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到时候抱紧任何一方大腿就是。 兵权 两面派,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只是苦了这 分卷阅读109 些不得不屈服于强权,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宋兵民。 八妹扶起那个领头下跪的,“我们,不是不想夺回兵权,只是皇上对我们杨家误会颇深,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实摆在面前,大家都垂头丧气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排风她们回客栈一合计,还是决定一如开始的计划,夜闯皇宫,跟皇上解释清楚,怎么着都要拿回兵权,不能辜负将士们还有大宋百姓的期望。 庞太师和皇上大概都没有料想到杨家的人还有心上战场,还有志气保家卫国,胆子那么大敢硬闯皇宫。 于是,皇宫现在尤其疏于防范,把守一点都不严密。 排风和八妹做了小太监打扮,轻轻松松闯入了皇帝的寝宫。 一声不吭打晕了几个伺候的小太监,便摸索着来到了皇帝身处的房间。 这狗皇帝正在洗澡,还有心情享受温泉花瓣沐浴呢。 排风看见他这一副贪图享乐的样子,辽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碰上这样的昏君,大宋能撑到今天也是运气太好了点。 现在整个大殿就剩下排风,八妹和狗皇帝三人,任她们摆布了。 八妹还颇有兴致地接替了那个刚刚被她打晕过去的小太监的差事,一下一下,不厌其烦给狗皇帝浇热水。 “小德子,怎么水突然变这么热啊?”皇上开始察觉到异样。 排风突然亮出一把冷冷泛光的匕首,对准了皇帝的脖子,皇帝感觉到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自己脖子,才闲闲睁开眼,大惊。 “杨八妹?庞小姐?……你们……你们……” “不许大叫,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狗命。” 八妹给她使了个眼色,“不要对皇上无礼,我们是来陈述冤情的……” 排风闭了嘴,但是匕首却刺得更深了几分。 八妹小心地拨开排风的手,对皇上道:“皇上见谅,我们夜闯皇上寝宫,实在万不得已。” 皇上早已被她们吓得魂飞九天,匕首就在眼前,不敢不听从她们的话。 “杨八妹,你们怎么还在汴京,朕已经饶你们不死,只是收回天波府,还想怎么样?” “狗皇帝,你觉得自己这样很伟大,很仁慈吗?你有没有心啊?六爷和老太君为了宋室的基业,宋室江山安然无虞,大宋百姓可以过上平安的日子,战死沙场,已经够惨了,你还要追究杨家的责任,你凭什么盖棺定论杨家通敌?”排风直说的咬牙切齿。 皇帝弱弱道:“庞太师已经证明,你们杨家勾结辽人,通敌卖国,不是朕要你们怎么样,是你们杨家自己做了对不起大宋的事,朕没杀你们已经是念在杨将军和老太君为国捐躯的份上。” “庞太师,庞太师,皇上你就知道听庞太师的话,就没有自己的判断吗?他又不是你爹,你甘心在他操控下做一个言听计从的傀儡皇帝?他为了什么?汴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和我们杨家不对付,分明公报私仇,想除了我们杨家,他就可以一家独大,在朝堂上为所欲为……” “可是,庞太师的确有证据证明你们杨家通敌卖国,已经被萧太后招降……” “什么证据?为什么杨家的人没有看到?他分明是栽赃陷害,用心险恶昭然若揭,皇上难道想不到他这么做是什么目的吗?还有,勾结辽人通敌的人分明就是他庞太师……皇上你不治他的罪反而问责杨家,皇上你真是善恶不分啊……” “大胆……”皇上被这么指责冒犯,一贯行他九五之尊的做派,怒喝排风,随及又怂了下去,现在被威胁着小命,可不是逞龙颜大怒的时候。 “皇上你就是这样,忠言逆耳你不愿意听,庞太师的那些花言巧语你就通通都信,我只不过说了这么几句摆在眼前的事实,你就听不进去了?一个忠君,根本不是你这个样子,杨家对你很失望。你仔细想想,杨家这么多年,为了大宋做了多少事,杨家满门为了保家卫国,死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牺牲,我们会拿这些来演戏给你看吗?杨家一世清白,庞太师他三言两语,就要我们蒙受不白之冤,凭什么?我们尽职尽忠一辈子,会在这种战败关头说投降于辽国就投降于辽国?杨家一世清名,会蠢到自己毁自己名声?我们宁愿战死,也不背这种污名。你的父皇太宗皇帝是怎么对待杨家的忠心的,你又是怎么一次次陷害杨家的?无佞楼怎么来的?精忠报国的牌匾还是太宗皇帝亲笔题写嘉奖杨家的,还有天波府,柴郡主的丹书铁券……这些不都是杨家忠君报国,换来的嘉奖和肯定吗?金沙滩奸臣潘仁美的前车之鉴,皇上真的要重蹈覆辙?” “可是,可是庞太师明明……他怎么能和奸臣潘仁美相提并论呢?还有,若不是被萧太后招降,杨家的人都已被关押在辽国,可以一举歼灭,她又为何要放走你们?” “因为她不像你是个昏君……庞太师什么用心?他处处针对杨家,皇上真的看不见?” “朕……朕……” “你就知道享乐,就知道沉迷歌舞,辽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 分卷阅读110 ,皇上不怕对不起你们赵家列祖列宗?” “朕,朕有提拔谢将军,有在征兵,有在为抵御辽国做准备啊……” 排风讽刺般冷笑起来,“你说谢金吾?他根本就是个废物,庞太师提拔上来的能有什么好人?皇上你看……” 说着摊开手掌现出掌心一物。 “这是,什么啊……”皇帝看到排风手里的东西,吓得不敢大声说话。 “就是你们看好的那个谢小将军的一头青丝啊……” 果然是一大束人的头发。 排风无所谓地把那一捆头发一下扔进了皇帝沐浴的池子,他见状急忙往后缩了缩。 排风按住他的身子,“皇上现在,还相不相信庞太师是真的一心为了大宋?” “空,空口无凭,只是这一束青丝,朕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话?万一是你们随便从什么人身上割下来的头发呢?那谢将军武艺高强,勇猛无比,可以以一对十,一下子打败一群人,朕,相信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胜任领兵大将,不输你们杨家六郎……” “怕不是庞太师演戏给皇上看的吧?” “你们没有证据,朕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若真敢杀朕,外面就是御林军,你们逃不出皇宫的……” “真的?那皇上说我们杨家通敌,又有什么证据,光凭庞太师一张嘴,三言两语的诬陷吗?” “不是,有探子亲耳听见你们在辽国被萧太后招降的对话,还有,我大宋兵务策竟然会落到辽人之手,还是庞太师千方百计寻回来的……” “皇上怎么知道那个探子不是庞太师买通的人?兵务策我们从来没有接手过,分明是庞太师自导自演,皇上就那么信任那个老贼?” “庞太师一心为国为民,朕相信他是个好官。” “哈哈哈,庞太师为国为民……皇上怕是在这宫里待久了,不了解大宋现在的局势,你去外面听一听百姓的呼声,看看将士们是如何说的,他们根本就不想追随这位勇猛无敌的谢将军,是将士们求情,我和八妹才会夜闯皇宫,陈清冤情,否则,你觉得杨家落到这步田地,还有那个心思保你们赵家的基业?” “皇上若实在不信,我们可以跟你打个赌。”八妹终于发话。 “赌什么?” “赌那谢金吾究竟有没有领兵的能力,如果他连我们杨家这些寡妇都打不过,那请皇上收回他手里的兵权,交给我们,让我们杨门女将去抵御辽军。” “朕,凭什么给你们这个机会?凭你们夜闯皇宫要挟?你们通敌的事都还没有说清楚,朕怎么可能把兵权交到敌国奸细手上,岂不是自取灭亡?” 八妹道:“通敌的事,现在看来是没法跟皇上说清了,杨家的清白可以容后再议,我们也暂时不计较这些虚名。可是大敌当前,大宋江山可开不得玩笑。皇上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辽人侵吞宋室江山,自己命丧异族之手吧?” “空口无凭……” “八妹只问,皇上敢不敢赌?” “朕为什么要和叛臣赌?” 排风更加气愤,“你要拿你赵家的基业开玩笑我们管不着,可是汉人疆土,大宋天下不是你一个说了算,如果大宋真的毁在皇上之手,你就是千古罪人。” “你不答应,不肯收回兵权,我和八妹不介意现在就将你这昏君诛杀,你生是死,你自己选。” “等……等等……”眼看排风的刀子真的就快刺进他皮肉里,狗皇帝终于慌了,对峙了良久,他也思考挣扎了半天,终于妥协。 “好,好好好,朕明日就设武场比武,让谢将军和你们杨家的人一较高下,若是到时候还是你们杨家的人输,那就别怪朕连带你们通敌的罪一起追究。” “一言为定。” 第二天,果真设了比武的擂台,庞太师肯定是最不高兴的那一个,结果也自不必说,谢金吾没过三招就被排风打趴,毫无还手之力。 皇上这才意识过来,这人果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草包,当时那么多人的选拔中能脱颖而出,根本是庞太师安排好的跟他演戏而已。 他有一些相信八妹和排风跟他说的那些话了,可是没有确凿证据,不好追究庞太师什么罪责。 于是,兵权终于被杨家的人夺回,至于庞太师怎样,目前懒得和他追究。 恩断义绝 兵权到手,现在就是要去请桂英出山,排风很清楚,要打败皓南,杨家就算举全家之力也没办法,只有文曲星出世,借助文广的力量,用天意才能克制皓南的天门阵。 排风很纠结,她不想置皓南于死地,但是杨家和皓南根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果对他手软,杨家就会再一次败在他手上,宋室也会败在辽国手上。 她不愿意用整个宋室命运去换自己个人感情,就算再喜欢皓南,她也不可能在背负着国仇家恨的情况下,问心无愧地和皓南在一起。 明明知道克制之法…… 她不想做千古 分卷阅读111 罪人。 感情和国家只能选择一个,排风喜欢皓南,但是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国家,也许是从小生活在杨家的缘故,排风也潜移默化地,骨子里都是这些大义,个人之事反而渺小。 皓南炼出十二煞天门阵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汴京城,大宋百姓都知道这妖阵再一次现世,排风自然也明白,皓南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虽然心软没有杀死□□夷作为阵眼,但是,皓南还是利用挖心和杀童这样残忍的手法炼出了十二煞天门阵。 他真的丧心病狂,越陷越深,为了复国什么都做得出来。 排风听到这些消息,难免伤神。 然而现在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杨家的人都应该打起精神,为抵御辽国,打败皓南做准备。 杨家的人都知道,说服桂英出山肯定不是件简单的事。 全家的人都出动,前往穆柯寨。 遭遇拦截,对峙了半天,还是宗保突出重围,先见到了杨家众人。 “宗保。” “八姑姑,排风,各位婶婶……” “宗保……” “不必多言,我已经听闻了杨家的消息,皇上下放兵权给天波府,准杨门女将抵御辽军,做得好,天波府终于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可是,没有桂英,我们也打不过耶律皓南啊……”八妹直言。 排风道:“如果没猜错的话,穆姐姐现在是不是已经身怀六甲,不日就要临盆?” “你怎么知道?”宗保疑惑。 “因为,这个孩子是大破天门阵的关键。” 众人齐齐惊疑地看向排风。 八妹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先别在意这些,你们肯相信我的话,现在眼下之急,是要请桂英出山……” 说着,众人突然看见桂英的身影出现,她果然大着肚子,被侍女扶着出来。 一脸不善,“穆柯寨现在不欢迎各位,来人,送客。” 排风突然跪下,祈求道:“穆姐姐,往日的恩怨,明镜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逞一时口快,一时只能,被耶律皓南迷惑,没看清他的真面目,才会对你说那么多无礼的话。现在,战争告急,大宋眼看要被辽国吞并,成为别人俎上鱼肉,穆姐姐你忍心看着汉人土地被异族人占领,汉人成为国破家亡的流民?” “我们穆柯寨不属于大宋不属于辽国,凭什么为大宋而战?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自私,为了一己私利不顾杨家死活,不顾大宋百姓死活吗?既然你都这样定义我了,那我穆桂英就是自私自利,没有家国大义的人,我就是只想偏安一隅,和宗保平平凡凡地生活,才不管你们这些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宋辽纷争?需要我的时候就只会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绑架,你也太小看我穆桂英了。” “桂英。”宗保气急,“如果让我置大义于不顾,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开心的,你让我走,让我回杨家,我要上战场,保家卫国。” 桂英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也拉过宗保的手,让他摸了摸,“宗保,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万一你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你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爹爹吗?” “如果为了一己之私,那我不要这个孩子也罢。” “好啊,杨宗保,看来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家国大义是吗?我和孩子对于你来说算什么?你关心过我们母子吗?这段时间,你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天天只想着怎么逃离穆柯寨,怎么回杨家,怎么效忠你的大宋,我穆桂英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无情无义的男人?” “穆姐姐,不是宗保无情。是家国大义在眼前,宗保他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会坐视不理吗?如果他真是那种敢于担当的懦夫,你一开始也不会看上他的吧?”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可是。你也是学道之人,难道就算不出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凡人,是可以克制天门阵的文曲星转世啊。”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看向排风,连桂英都是意料之外的震惊。 排风莫名,“怎么,难不成,连穆姐姐你都没有算得出来这份天意?” 确实,桂英根本就不知道排风口中所说的,她和宗保的孩子居然是文曲星转世,居然可以克制皓南的十二煞天门阵? 她根本也是第一次听说。 “你也会道术?” 排风摇头,“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穆姐姐大可以战场上一验。” “诱敌之计,我会上你的当?” “可是,皓南和萧太后害得你那么惨,害得杨家那么惨,你不想报复回去一雪前耻?” “是啊,桂英,你就答应出山,和杨家一起作战好不好啊?” 桂英思忱良久,她确实一直想找皓南报仇,一雪前耻,只是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实在不是和他硬碰硬的好时候。 排风说她的孩子是天门阵克星,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分卷阅读112 要是到时候再在战场大败,那不仅是保不住孩子的命,也保不住自己的命和宗保的命。 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女人,只好和宗保,和孩子,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现在有了孩子,这种心态更是占据了她脑海里那么多纠结想法的上风。 桂英当天晚上就排阵,要仔细算算排风说的究竟是不是真,但是算来算去都是如一片迷茫大雾,根本无法一窥天意。 这么怪异的现象还是第一次出现,难不成真的如排风所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注定要她穆桂英如克制耶律皓南? 不然,为什么她算过那么多次运程,偏偏这一次什么都算不出来?天门阵又偏偏在这时候炼成?她又偏偏这个时候怀上宗保的孩子…… 一夜未得入眠,宗保温声和她谈了整整一夜,夫妻两个互相较劲了这么久,宗保是第一次向她妥协,两个人敞开心扉,宗保告诉桂英,自己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桂英不得不去理解他,宗保承诺,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这条命,就算上战场也要保她们一家周全。 等战事过后就心甘情愿回到穆柯寨,和桂英一家三口,再也不问宋室朝堂之事,也不再管天波府的事,更加不会去关心什么天下大势,还是宋辽纷争,从此就安安心心,平安顺遂地生活下去,和桂英两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桂英在宗保一片肺腑之言,真诚承诺下,终于松口,答应和他们一起上战场,抵御辽军,对付皓南,帮助他们破解天门妖阵。 排风从穆柯寨回天波府的路上,又遇皓南。 他还是不发一言远远地站在长街尽头,似乎正是为了等排风。 排风也就不明知故问一些废话,直接上去问他,“你真的杀童炼阵了?” 皓南无言,满眼深情地望着排风,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又无从下口。 “你一定要助辽国异族覆灭汉室江山?” 皓南不答,反而问她,“排风,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跟我回辽国,等战事过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肯答应……” “不可能,耶律皓南,你要覆灭宋室就是与我不共戴天,我不会再对你留情,对你心软,下一次见面,就是在战场上,我若能杀死你,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排风,你真的忍心杀我?” “世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你一定要复活,一定要帮萧太后入主中原,那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你炼天门阵开始,我们就是水火不容的敌手,你又再多期望什么?” “我杨排风,绝对不会为了你耶律皓南,为了感情,放弃整个大宋,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这么说,你就是心里还有我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执迷不悟,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排风……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看着你离我越走越远。” “耶律皓南,不用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根本是你一手促成,我那么多次求你收手,你给过我机会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在乎过我的立场,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又求我回去干嘛?再继续互相折磨吗?” 皓南不等排风继续控诉下去,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排风当即挣扎出来,推开皓南老远,她冷冷地看着皓南,不带一丝情感,从怀里掏出那块团龙玉佩,语气也是冷冷地对皓南道:“耶律皓南,你听清楚看清楚,我和你的感情,就像这块玉佩一样,从此碎裂,恩断义绝。下次再见,我绝不留情。” 说着狠狠将玉佩往地上一摔,那玉佩也就瞬间化为片片青绿的碎片,再也没有拼凑起来恢复如初的可能。 玉碎,情断。 看来,他和排风的路,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终章 征兵、训练、重整旗鼓,终于迎来了宋辽两国的九龙谷大战。 宗保和杨门女将倾巢出动,要破解皓南的天门阵。 而皓南只凭一己之力,他走信心,凭他的天门阵就可以让杨家的人再次称为他的手下败将。 排风久未上过战场,这一次做了宋军的先锋,她害怕自己临阵下不了手,就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手软,千万不能对皓南有什么恻隐之心,自己早就已经和他恩断义绝,他只是自己的敌人,他们之间再没什么感情可言。 想到这些,排风坚定,勇猛无比,一个人就往前面冲锋,反而是皓南,见她竟然也在战场上,竟然有些下不了手。 为破解天门阵,杨家再次出动了降龙木,可是很快就被皓南破解。 萧天佐命格特殊,他牺牲自己一条命,死于天门阵中,为国捐躯,天门阵因此发挥了更大威力,降龙木就根本拿它没有办法了。 皓南的十二灵童的魂魄加上自己的心为阵眼,打得杨家几乎又是惨败。 然而,就算杨家举全部人的力量都无法打败皓南,皓南最终还是败在 分卷阅读113 天意之下。 桂英阵前产子,文曲星杨文广出世,皓南的命格和天门阵一下子全都被克制住,天门阵破,皓南也飞身回阵中,想来大概是已经随阵而亡了吧。 杨家的人沉浸在战胜的喜悦中,排风却在角落里独自抹起了眼泪。 正当大家松懈之时,九龙谷的高山上有几千支冷箭正正对准了杨家的人。 是庞太师,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杨家掰倒,于是向皇上进言,让谢金吾带着部分军队做后备军,以防不时之需,到时候可以支援杨家的人。 可是他支援之心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在战场上杀死杨家所有的人。 不管他们能不能破解天门阵,最终肯定得殒命于战场,满门全灭。 想不到杨家真的可以破解天门阵,那正好,就让他顺便把这个功劳也捡了去,到时候就可以和庞太师联手,权倾朝野,平步青云。 眼见着一道道冷箭就要射向杨家的人。 “小心。”突然从九龙谷下的军队里冲出来一个小兵,电光火石之间挡住了一支射向七娘的箭。 是杨七郎,他终于还是再次上了战场,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宋室而战,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七郎。”七娘反应过来,杨家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看见九龙谷高山上黑压压的一片宋军。 又是援军,又是乱箭,又是奸臣以权谋私,看来,怕是金沙滩之事要重演了。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庞太师的诡计,然而现在反应过来也没用,一阵箭雨已经向她们袭来。 众人避挡不及,谢金吾带的军队在高处,九龙谷这种地势,简直就是把她们当了活靶子。 大娘二娘三娘四娘纷纷殒命。 还有七娘和七郎,她们双双中箭,又是万箭穿心,两个人染了一身的鲜血,死前还努力地爬向彼此,最终才艰难地握住对方的手,放心地闭上了眼。 杨七郎,没有死在金沙滩,却又一次被万箭穿心,还是因为奸臣的陷害,这一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也没人可以再救得了他了。 不过,可以为自己的家人战死,可以和七娘死在一处,总算没什么遗憾。 排风和桂英宗保八妹几人还在苦苦支撑,奋力抵挡。 最后,平息一切,从大宋援军箭下救下这仅剩的几个杨家人的英雄,还是刚刚亲手被她们送上死路的皓南。 天门阵破,他还留着一口气,奄奄一息的时候,看见大宋援军的箭居然指向了排风,于是,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远远地,趁援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向,一箭射向谢金吾的心窝。 谢金吾中箭掉马,当场殒命。 援军没有了领头指挥的人,不敢再继续动作,他们之中有很多曾经也是追随杨家军的人。 宋人和宋人在这种战场上,在杨家刚打败敌国,保住大宋江山的情况下,自相残杀,残害忠臣良将,士兵们其实根本不愿意听谢金吾的指挥,只是军法森森,将军命令难违。 好些人其实恨不得谢金吾能被杨家的人杀死,他们也就不用再做这种违背良知的事情。 现在谢金吾已死,将士们一下子就散了,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皓南经此大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他竟然再次醒来。 他现在身处天波府,排风就在眼前关切地看着他。 原来他大难不死,是因为他的好师傅,华山老祖□□夷救了他一命。 看来一切真的是天意注定,如果他当时真的狠心杀死□□夷,现在肯定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所以,偶尔的一丝恻隐之心,一丝良知,真的救了他一命。 □□夷已经坐化飞升,算出皓南这命中一劫,就以自己已经化仙的能力救回皓南一命。 仙人高深莫测,此刻自然已经不在天波府了。 杨家的人战胜归来,班师回朝,还想着借此机会向皇上陈情,洗脱冤屈。 没想到回来,大宋朝堂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上现在自身难保。 庞太师自知,杨家战胜归来,局势必然发生反转,等她们洗脱掉自己栽赃于她们通辽的罪名,皇上肯定会重新审视他这么一位重臣。 到时候再在杨家的帮助下,他的那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事,还有勾结辽人,通敌卖国的人,肯定会被扒出来被皇上一一问罪,那到时候,庞家岂不是要彻底玩完,他这条老命也就不保了。 既然杨家没有如他的意,满门灭于抗辽战场,索性破罐破摔,挟天子以令诸侯,发动政变,皇上被他囚禁在皇宫,庞太师竟然还有私兵,包围了皇宫内外,庞太师这是企图谋朝篡位。 通敌的罪肯定是免不了的了,不如放手一搏,自己当皇帝,那到时候就没人治得了他的罪了。 他一直没有下手,只是将皇上囚禁在宫里,就是在等杨家的人回朝,这场对峙肯定是无法避免的,没有想到她们会回来这般迅速。 皓南醒来以 分卷阅读114 后,不想理会大宋朝堂这些纷争,一个人决绝地走掉了。 他的复国大业最终还是没有实现,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留着一条命能干什么? 排风和八妹桂英宗保再次夜闯皇宫,想要解救被庞太师囚禁的宋帝。 宋帝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却被突然亮起的灯火,还有大批士兵一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庞太师从士兵中缓缓现了身,得意地看着排风她们几个不自量力,企图以几人之力救走皇帝的杨家人。 不过,庞太师也没有得意太久,因为这场政变最终结束在皓南这个突然出现的天降神兵的手上。 他本来是要离开汴京的,半路上算出来排风竟然胆敢夜闯皇宫,没有旁人助力,她们肯定会有危险。 徒手难敌众兵,排风她们这样根本是去送死。 但是这句话并不适用于皓南身上,他就是凭借一人之力,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杨家几个人身上。 在黑夜之中,一箭射死了妄想谋朝篡位的庞太师。 这场风波才算彻底结束。 宋室江山终于安然无恙的保下来,不久,宋辽签订和约,从此两国不再交战,和平共处。 待一切平定下来之后,宋帝终于想起来要嘉奖杨家,这倒没什么好说的,理所应当。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一定非要割让疆土给皓南,或许是从百姓口中稀稀拉拉听说了皓南那些事迹,又在政变那天亲眼见证他的本事,实在害怕他哪天突然起了念头,又要覆灭宋室,光复北汉。 以皓南的本事,轻轻松松闯个皇宫,拿他人头,或者再帮助辽国对付大宋,根本就不在话下,这一次天门阵被破,是天意,那下一次呢?还能有第二个文曲星杨文广吗? 宋帝虽然沉迷享乐,但是脑子不算笨。这些事情他看得很清楚。 于是等着这个隐患哪天突然爆发,不如自己先退让一步,向皓南低头认输,还能讨个人情,化干戈为玉帛。 皓南接受了宋帝割让的土地,除了昔日北汉的那些疆土,还多了一些周围的城池,他的复国梦,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阴差阳错的方式实现,他自然高兴,终于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但是,他或许真的不适合做皇帝吧,不是没那个能力,是根本没那个心。 称帝不过两年,他就发现,他根本就不喜欢这种政事缠身的生活,还有那些朝臣,一个个全都是些庸才,论才智,又几个比得过皓南? 和这些蠢材共谋国事,实在是一种煎熬,他不喜欢这种生活。 当年□□夷的劝说言犹在耳,当时不信,说是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执念。 是啊,那个时候的确是有执念,现在,这个执念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终于当上了皇帝,但是他发现,执念只不过是一种束缚,实现以后一下子就失去了乐趣。 他内心向往的根本不是这样的生活。 还有,那些朝臣,治理国家不行,天天就知道在他耳边说,要他立妃立后,绵延子嗣,嗡嗡嗡,吵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实在是烦得要死。 除了排风,他压根看不上其他任何女人。 于是,两年之后,他终于退了位,不再做这劳什子的皇帝,把那些割让的疆土还给宋帝。 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那种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夷说的对,要开心其实很简单,小小的东西就可以将人的内心填满。 康节的茶果,原来也是自己的向往。 宋帝还一个劲儿问他,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不行的话,可以再割一些土地。 对于宋帝来说,疆土有多大,他连概念都没有,只要皓南不威胁他的帝位,他割让再多土地都没有关系。 皓南拒绝,并告诉宋帝,自己对治理江山没有兴趣,让他不必再多忧心。 他再次来到汴京,没有找到排风的身影。 最后,两人竟然是在辽国大草原再次相遇。 迎着落日余晖,排风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再次见到皓南。 皓南当初称帝时,就问过排风,要不要去当他的皇后。 排风拒绝了,她说时机未到,等到他真正想通的时候,她自己会去找他的,原来她说的时机,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吗?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做什么皇后,只想和皓南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茫茫原野,皓南看着长风吹起排风的衣裙,她笑意盈盈,怀着一腔热情,猛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像抓住一生,再也不愿放手。 皓南还沉浸在幸福的怔愣中,排风突然生猛地一把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看着她一脸意味深长地趴伏在自己的胸口,皓南不减眼中的疑惑。 排风不等他多言,突然就吻上了皓南的唇…… 良久,才笑着在皓南耳边轻语,“丞相大人,有个秘密你可能一直不知道……” 皓南挑眉。 排风笑意更甚,捧着皓南的脸,就像大 分卷阅读115 灰狼看着爪下的小白兔,坏笑,“洞房花烛,你竟然什么都没做,你知不知道,我可是耿耿于怀啊。” 皓南闻言,突然羞赧,脸上爬上一抹红晕。 排风立马像是捕捉到什么稀奇又似乎全在她意料之中的好玩事物一样,用手指柔柔抚摸着皓南的面颊,“你看看,又来了吧,丞相大人这么容易害羞,不如,这次你就嫁给我好了,让我杨排风来娶你耶律皓南,你当我老婆算了。” 皓南听她这么说,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堂堂男儿,怎么能被排风一个小女子这般奚落,于是反客为主,翻身将排风压在草地上,坏笑着凑近她如玉般的脸颊…… 排风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存心戏弄他,就不等皓南的吻落下来,就把头一下子埋进了他怀里。 皓南愕然,随及又无限宠溺又是无奈地拥紧了排风娇小的身躯。 他看着广阔无垠的草原夜空,悠悠地长叹了口气,随及柔声对怀里一脸笑意盈盈看着他的排风道:“排风,你放心,皓南答应你,今生今世再也不离开你。” 排风便笑着抱紧皓南的腰,浅浅地应了一声。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皓南突然一大早地开始折腾排风,排风睡意正浓,问他是不是皮痒又想吵架了? 皓南怂里怂气不敢反驳,最后他还是告诉排风,说他梦见了他们的前世,梦见他们在一线天结缘,梦见他们的悲惨结局。 …… 排风突然抱紧皓南,柔声道:“上一世的事情都已过去,我们应该感谢老天,给我们这次机会,让我可以牢牢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皓南轻吻排风额头,喟叹道:“是啊,排风,感谢老天给我们这次机会。今生今世,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正文完) 番外 我叫杨荧,这个名字,是今天,我从爹爹口里得知的。 我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从小我就记得我是个汉人,我好像被亲生父母抛弃了。十几年,他们从来都没有来找过我。 我想,他们大概是很不喜欢我吧! 我本来就不招人喜欢,娘每次见我都是嫌恶,爹我也根本没见过几次。 从小,我都是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过来的,我知道没有人喜欢我,我也根本不再在乎别人的喜欢。 我的存在,对我亲生父母,对我养父养母大概都是一种负担吧! 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肯养我,为什么不肯给我半点爱? 还好,我遇到了玉书先生,她像仙女,像观音菩萨。 她教我认字,作画,弹琴,下棋,纵马…… 于我来说,玉书先生如母,如师,如友…… 她渐渐融入我的生活,我再也离不开玉书先生…… 她总说我是她的知己,其实,她那些远大的理想我根本就不理解,我不明白她游学是为了什么,也不明白她在这乱世之中,究竟要有怎样一番作为。 可是,为了让她待我有别于旁人,我努力去理解她说的那些理想,我努力学习汉文化,学习作画,学习一切她想要让我学习的东西。 可是,我知道我其实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我只是喜欢玉书。 对,我喜欢玉书,我知道这份感情不和伦常,玉书先生也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心意…… 她的心里只有那些胸怀天下的理想,她视我为她最得意的弟子,视我为她的知己,却装不下我对她的感情。 我很痛苦,我知道我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喜欢玉书,这是一份不被世人祝福的爱。 谁也不知道,玉书也不知道,我这份暗恋的感情。 我想,它应该就此被扼杀在我的心里,悄悄地,谁也不打扰。 我碰见了杨门女将,杨七娘。 她很好,她很像玉书。我想,这样一个萍水之交的女子,是很好的,让我忘记对玉书先生感情的对象。 于是,我开始麻痹自己,催眠自己,我告诉自己,我喜欢的人是杨七娘,不是玉书。 可是,我和七娘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我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她走后,我一幅一幅画着她的肖像,我想把玉书的身影从我脑子里剥离出去,我要忘记,自己喜欢玉书先生这回事。 我可以喜欢七娘,但是我不可以喜欢玉书。 后来,我开始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玉书还是七娘,她们两个的身影在我的脑子里重叠了。 她们,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分不清。 玉书见我如此疯魔,让我去汴京找七娘问个清楚。 好,玉书先生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来到汴京,很快就遇到爹爹,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杨家的子孙,我是七娘的亲生女儿。 可是,我已经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老天可真是会开玩笑 分卷阅读116 。 我不喜欢,我拒绝杨家这个身份。 算了,拒绝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一生所求,从来没有心圆意满过。 我不该爱上任何人,我也不该得到任何人的爱。 我只不过是一个累赘,对于所有人来说,我都只不过是一个累赘。 就这样吧…… 再见了,七娘。 再见了,玉书。(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