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玫瑰》 分卷阅读1 海上玫瑰 作者:许九 第一章 旧事 只是天蒙蒙亮,码头上已经人头攒动,工人往下卸着甲板上堆成山的货,鱼贩叫卖着昨夜花了一夜出海捕的鱼。几摊早餐铺散发着白雾,鸡蛋玉米的甜香夹杂在汗味和鱼腥中,等工的工人蹲在早餐小摊前吃着早餐闲聊。 韩唯与站在码头前方,一边躲着来回运货的工人,一边捏紧鼻子,只用嘴巴进出气,自诩英俊的脸上虽不见一丝不耐烦,但是紧皱的眉头显出了他的不悦。 “今天人怎格外多?”韩唯与缓了口气,又捏紧鼻子。 身边的阿古探出手帮他家娇贵的小少爷挡去工人,说道:“少爷,许是大家听说今天无远号驶入江平,都来看热闹呢。” 一旁的阿芙看他这模样,好笑的说:“是啊少爷,这可是江平最近的大新闻呢,早就说我们来接二小姐就行,您何必遭这罪。” 韩唯与瞪了一眼,用变了调声音道:“你懂什么,我阿姐三年都没回家了,好容易回来,偏偏赶巧遇上老家出了事,爸妈和大哥都回去处理了,家里只有我一个大人,我不来接,阿姐心里不委屈死。” 一旁的阿古附和点了点头:“少爷可真疼二小姐,我记得小时候少爷就爱缠着二小姐,得知二小姐留洋,少爷还哭了好一顿鼻子,直言再也不要二小姐回来了。” 一旁的几个家仆一听阿古这话,都捂嘴低声轻笑。 平日小少爷嘴上虽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实则和韩家几位一样,都是良善主子,尤其是小少爷,能说得起玩笑,对家丁丫鬟又都好,阿古自小和小少爷一起长大,更是不怕这位小少爷,时不时还和他打趣。 韩唯与一听阿古把自己老底给揭了,气得就要撸袖子揍他“你皮痒痒了是吗?敢笑话本少爷!” 一巴掌还没打下去,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低沉悠远的鸣笛,周遭的喧闹都被他盖去,慢慢的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一艘巨轮,两个大烟囱不断冒出白雾,迎着朝阳,镀上一层金光,向码头驶来。 饶是常年在码头讨生活的也被眼前这艘巨轮震撼,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这庞大的物体。 抱着头的阿古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欢跳着喊“小少爷,无远号,是无远号,小姐回来了。” 韩唯与顺势拍了拍阿古啊肩膀,终于得见韩家小少爷露笑容。 “这就是无远号啊,今天首次进入我们江平,得见此巨轮,真是三生有幸啊。” “是啊,听说还是因为参与投资建造的慕家,提出增加我们江平这条航线,今天我等才得以见啊,真了不起啊” 身边的百姓议论纷纷,搓着手,兴奋的垫着脚眺望。 “加了又如何,你们这些泥腿子上得去吗?” “你……” 一边的百姓被呛声,刚想回嘴,看对方身边站着几个赤膊大汉,明显不好惹,涨红脸退了几步。这个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韩唯与回头瞥了一眼,回话的是一个矮胖子,他倒是见过几次,听大哥说,这人前几年借着世道贩卖一些古董,发了乱世财,摇身成了暴发户,平日世家宴会上,皆是一副舔狗模样,作扮丑逗世家老爷夫人开心的角,原来他还有这一面。 韩唯与借着人群流动,无意的撞了矮胖子好几次,矮胖子看是韩家小少爷,敢怒不敢言,拍了拍衣袖自顾躲到一边。 “少爷,他们说的顾家大少爷,可是和咱们小姐有婚约的那位?”阿古低声询问。 “什么婚约,那都是老黄历了,早做不得数,现在都新时代了,讲求婚姻恋爱自由,包办婚姻早做不得数。” 说起这一段,那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时年慕家刚到江平落户,而江平生意早被各世家垄断,单打独斗的慕家讨不到好,处处被打压,生意迟迟不见起色。 在此形势下,慕家自然想攀附上世家,却因顶着外来户的身份,被世家拒之门外,众人都想着慕家该灰溜溜搬离江平之际,竟峰回路转。 慕家老太爷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攀上了当时的掌家人韩家老太爷,还哄得韩家老太爷定了一门娃娃亲,把还在肚子里的韩唯玫许给了慕家刚牙牙学语的大孙子,慕家靠韩家靠着韩家,一步步攀攀附上了世家,看在韩家的面子上,各世家倒也没再打压慕家,慕家总算在江平站稳了脚跟,此后二十余年,慕家生意一路顺风顺水。 直到近年,韩家老太爷去世,慕家大孙子慕斯年掌管生意,韩家也由长孙韩唯平掌管,从此,江平凛然换了天地。 生意场上传言,慕家大少爷接管生意以来,行事雷厉风行,从不给任何人面子,甚至对当年慕家有大恩的韩家,也少不了被打压,渐渐,原本互相制衡的世家,一时间举步维艰,对慕家愈发不满的世家,便向韩家靠拢,韩唯平自然也成了世家领头人物。 背后的世家借着韩家的名义,不时向慕家发难,但是慕家早就不是当年的的暴发户,传言慕家背后 分卷阅读2 势力可是驻守江平的杨将军,逢乱世,商不与官斗,世家虽敢怒,却不敢明言,至此,慕家在江平隐隐有一家独大之意。 再说这亲事,在这种氛围下,双方自然没人再提起,眼看两家老人相继离世,韩唯玫的父亲韩意整日为女儿这桩婚事发愁。 谁知道这亲事还作不作数,一来慕家不言语,自己上门提起,有心人知道了,还得嘲笑他们韩家有女恨嫁,二来慕家万一已经把这件事当成陈年往事,自己去提起,不正对下怀?这慕韩两家生意场上就不对付,还能给自家女儿好受?韩家不去寻问,想着慕家自行来退了便好。 这拖着,女儿已经十八年华,又是喝过洋墨水的新新人物,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不难,只是这正儿八经有定亲贴的婚事没解除,哪有一女二许的道理,韩意想秃了顶也没想出个好法子,这一拖就到了今日,韩意夫妇可愁坏了神。 想到这些旧事,韩唯与他简直想手刃慕斯年这个暴发户,众人惧他,韩唯与可不俱,自小是个闷葫芦病秧子的慕斯年,一朝得势,竟如此嚣张,看他从头到脚,除了副好皮囊,哪里配得上他姐姐。 她姐姐可是顶好的女子,乖巧聪慧,自小是韩家的宝贝疙瘩,还能上慕家受罪去?他第一个不同意,现下,韩唯与横竖怎么看这巨轮怎么不顺眼,只想快点靠岸,接上姐姐回家,离慕姓的物什越远越好。 第二章 归人 韩唯玫不晓得船在海上行了多少天,只知道她带的基本书已经翻过好三遍,美艳精致的脸庞尽是焦躁,深深叹了一口气。 同一个厢的还有一个少女,一身暗红洋裙,面容姣好,懒懒的躺在床铺上,丰腴的身型展露无遗,气定神闲的欣赏刚在休闲区修的指甲,抬起头看韩唯玫。 “Rose,第八十一次。” 韩唯与丢下手中那本《呼啸山庄》,坐直身子,叉腰瞪眼“你还在笑话我?不知道是谁进了休闲区的黑名单,连带着我也只能在这小厢里望洋兴叹。” “这事还是怪在你好同乡,慕谨年慕二公子头上吧,他哥哥就是无远号的老板,还以为凭他的名号能在船上横着走,谁知道刚喝了两杯就被请出去了。” “你不一个劲的冲服务生暗送秋波,人会把你请出去吗?到了江平,不知道谁家公子哥又要遭罪了。” 韩玫玫逗了会儿临晓,正当她第八十二次叹气时,船头传来一声鸣笛,甲板上传来一阵欢呼。 “啊,到家了?”她快步出厢门,趴着走廊的小窗,看见远处的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尽是人影。 爸妈说不定在其中,她猛地挥手,泪水蓄满双眸,三年,她终于回来了。 巨轮靠岸,上方两个大烟囱的白雾慢慢散去,船舱大开,自动探出足有两米的楼梯,又是引起一阵惊叹。 乘客走了出来,韩唯与挤到前面,找自家姐姐的身影。 只是左探右探,都不见人,韩唯与有些焦急,许是女儿家行李太多,拿不过来?还是人太多根本挤出不来,韩唯与正想让船员行个方便,上船接人。 只听见身边传来惊呼,“快看快看,仙女下凡了吧。” 韩唯与往那人指着方向看去,女子一身白色蕾丝淡蓝滚边绣花旗袍,银丝玫瑰底纹,珍珠做盘扣,与耳垂珍珠耳环呼应,成熟又多了几分调皮,卷烫的头发齐腰,上一半用丝带微微束起,一半垂下,任风凌乱卷起也无暇顾及,却偏生出几分美感,精致的脸庞,带着国风的温婉和异域的孤傲,眼眸似含秋波,慧黠地转动,似是在寻找谁。 一时间,话题从巨轮变成了忽然出现的仙女。 韩唯玫完全无心理会这些目光,倒不是她自诩好颜色,在她还是个软糯糯的小人儿时候,谁见了都爱捏捏脸,夸赞一句。 韩氏家族上几辈带着外国血统,直到她这一辈,女孩样貌依旧有些着异域风情,头发天生微卷,男孩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各个都是好模样。 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家人,为了爸妈不至于认不出女儿,她可是特意换上妈妈寄过来的衣服。 忽的,手上一轻,行李箱被谁接过,她下意识要把行李抢回时,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胖丫,你可回来了。” 她才放下心来,嘴角微翘“什么胖丫?三儿,你怎么还是没大没小?叫姐姐。” “什么姐姐呀?再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你了。” 韩唯玫知道她这个弟弟是个嘴硬,假装没看到他泛红的双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大了,个子也高了。” “那是!小爷过了年可就十六了。” 果然一夸他,那副世家公子不可一世的派头就就回来了,完全看不出刚刚要哭鼻子的样子。 韩唯玫与越过他,却没看见其他熟悉的身影“爸妈呢” “害,就在一个月前,这老家来人,说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爸妈不得不回去处理,大哥不放心,一路送回去了。” 眼看她姐的肩膀被第五个人故意 分卷阅读3 撞上,他边虚揽着她护着,边说“姐,咱先回家,回去再细说。” 说着就要往回走。 “哎,小孩,就顾着你姐啊?” “你是?”韩唯与一直没注意身边还站着个女子。 “噢,三儿,这是姐姐的好朋友的临晓,这次专来咱家做客的。” 临晓把行李箱一递,笑着说:“小孩,提行李。” …… 码头沿岸,江平最高的建筑物,可以俯瞰整个江平的“江平大饭店”此时顶层露台上,男子负手而立,只见他身形颀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青衫领口紧扣,蓄着一头时下流行的短发,男子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贵气非凡,脸色却有些许白,薄唇轻抿,透着一股疏离的冷冽,风吹起他的衣袍,显得有些单薄。 “恭喜慕先生,终于把这条航线拿下,以后还请多行方便,让我们货物也搭搭这顺风船啊。”内室走出几个人,皆是一脸谄媚。 慕斯年微微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送走一屋人,刚才的笑容不复存在,人又重新面向海边而站,双眸好似沾染上海边的雾气,朦胧神秘。 慕寒送走人回来,走上露台,低声说“少爷,真要和他们合作,这马老板可是做……” 慕斯年目光还是看向不远处的无远号,扯了扯嘴角,“有生意为什么不做。” “可是,这东西害人……” 慕寒急得挠挠头,有点猜不透自家大少爷的心思,毕竟他家大少爷说过,要断了这东西,只有把其他人的路子堵死,这才有了无远号这条路线,这怎么反而还和这帮人做起生意了? “你去巡捕房走一趟,找赵云,还是按老规矩办。” “哎?哎!我这就去。” 慕寒转忧为喜,转过身又回来。 “还有事?” “少爷,今天二少爷也乘无远号回来,您要不要去接他?” 提起这个弟弟,慕斯年清冷的脸上才多了些愠色:“走一趟吧。” “哎,少爷,海边凉,我提您拿件披风!” 慕斯年缓缓从露台走上来,末了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记住,那件事,暂时不要和他提起。” “少爷……我记下了!” 慕寒强压住哽咽的声音,转过身,用袖子胡乱抹去泪水,这才拿起搭在衣架上的青色披风,脸色恢复如常…… 此时的慕谨年手提着黄牛皮行李箱,自顾站在在码头正中开阔处,深呼吸,船上这些日子,可是憋得很,每日面对茫茫无际的大海,非常厌烦,可算是到了。 身边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不惶恐,他们早早的就在码头上候着,船上下来人太多,还是二少爷凭他们的服饰上把他们认出来的,行李自己提着不说,现下又说要等人,就在这停下来了,一脸不悦,摸不清这位爷的脾性,谁也不敢问呐。 “二少爷,不知道您还要等谁?您吩咐下,我们留下人候着,您这一路奔波劳累,回去舒服歇着多好,再说大少爷还等着您呢。”领头小厮硬着头皮上前劝说。 “再不济,您把行李给我们提,不然回家大少爷可轻饶不了小的们……” 小厮话音未落,前方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 “哥!” 只见慕谨年把行李地上一放,迎了上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第三章 堂前燕 平安大街上,一辆黑色洋车驶过,行人纷纷避让。 后座坐着两位明眸璀璨的小姐,阿古也是花了好大定力才专心开车。 韩玫与看向着车窗外,看着建筑一幢幢后退,她在异国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如今终于又踏上这片土地,倒是像做梦。 三年过去,依稀还能辨认出些街道,一部分老街道还留着当年的样子,也有新起一些洋房,仿照洋式建筑,又融入中式风格,精致漂亮,颇有味道。 “怎么现下江平洋人如此多?”韩唯玫回头问。 “这源于三年前,慕家大少爷接管慕家生意,破天荒和洋人做起买卖,这江平洋人才多了起来,大老爷们私下都骂他呢!”驾驶座的阿古连忙抢着回答。 听见慕家,韩玫与秀眉微蹙起,“慕家?是那个慕家吗?” 已经和国外做起生意?看来慕家大少爷是个年轻有为的。 韩唯与给他一记爆栗“好好开你的车” 阿古连忙坐直身子,专心开车。 韩唯与怕阿古嘴快,说出姐姐糟心的亲事,这事要不是爸妈议论被他无意听到,他也不知道还有这荒唐旧事,她姐姐留洋时年纪尚小,想来也不会知晓这事,不如等爸妈把这事解决了,亲事退了,让这事彻底过去,何必再给他姐姐增添烦扰。 他连忙把话题转移开,“姐,好多年没回来了,江平可有不少变化,待回家休息几日,我带你们去逛逛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可不比国外的差,都是你们姑娘喜欢的。” 分卷阅读4 “你一个小孩怎的知道姑娘喜欢什么,莫非有女朋友了?”临晓似笑非笑的说。 韩唯与红了脸,“什什么女朋友,不过是听学里女同学讲的罢了,你你莫乱说,还有我不是小孩,小爷十六了!” 临晓像个猫一样的懒懒靠着,着看见他的反应,更觉有趣,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 韩唯玫整整倒了三日时差,这日一醒来,浑身神清气爽,没有一丝不适。 她巡视一圈闺房,虽然三年未曾回来,东厢依旧每日有人打扫,闲时添物件都会想着连东厢一块添置,韩唯玫心里暖暖的,这两日住着格外舒适。 那日回来,韩唯与知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仔细与她说了父母外出的前因后果。 她看弟弟唠唠叨叨实在亲切可爱,也不打断,其实心里理解,只盼着父母快些归来。 韩唯与在家陪了她三天,也三天没去学校,今日又再耍赖,一早还是被韩唯玫赶回了学校。 临晓习惯晚起,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她特意吩咐人不用去打扰,她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准备早饭。 临晓和她一同住东厢,就跨过一个院子的事,想起这两日几乎没怎么见过,早饭过后,韩唯玫想着她也该起身了,便到客房寻她。 韩家大宅见证了三辈人的更迭,廊上雕梁画柱,楼阁台榭,花园珍稀花卉,奇石假山,应有尽有,无不彰显韩家殷实和富贵。 东厢以女儿家风格装修,院子青石铺砌平整,路两旁是韩唯玫最喜欢的月季,开得正艳,再往里有一副葡萄藤秋千架,还是她小时候去别家玩看见了,回来连喊羡慕,她爸韩意连夜叫人搭的。 三年过去,葡萄藤不见颓败,还愈发茂盛,能看出时常有人养护,连秋千架也不见腐朽,甚至不落一丝灰尘。 韩唯玫一边走一边欣赏院子的景致,不一会儿来到客房。 哪晓得一进门,只有小丫鬟在打扫小客厅,房门也半掩着,看样子也不像有人,左右探看都不见临晓的身影,便招呼小丫头来问。 小丫鬟见她,连忙放下手里活计,躬身说到,“临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江平有太多有意思的,没等小姐,要自己先逛逛呢。” 韩唯玫无奈的笑了笑,原先还怕她初到江平,有诸多不适,看来是她想多了,临晓可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在家待着也是待着,索性也出门寻她去,要猜临晓去了哪里不难,在大不列颠时,临晓在国人圈就是小有名气的,不仅仅是长得美,爱美是出了名的,她总能第一时间买到时下最流行的衣服首饰,所以到有这些的地方找她,总不会错。 她身边的丫鬟原想跟着,韩唯玫没让,在国外这几年,独立惯了,世家小姐的做派已经许久不拿捏,忽然有人伺候还周身不自在。 韩家出来不远就能坐上轨道电车,在叮叮作响的轨道电车上,看着拉客的黄包车,沿街叫卖的小吃摊贩,一身西服赶路的人,都在她的眼前倒退,这里,看到江平的另一个模样。 下了车,看着人来人往,倒是犯了难,一时不知从何找起,想着往哪里去为好。 不曾想还不用找,就看见了临晓。 正当她左右巡视时,无意看见百货商场左侧弄堂走出一位女子,一身青色洋装,手腕上挎着大不列颠时知名牌子手提包,精致的卷发,脚踩着白色高跟鞋,那人可不就是临晓? 韩唯玫抬头看了看,这个叫“木子堂” 的弄堂,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民居弄堂罢了,难不成三年没回来,里面已经成了集市,有什么新奇物卖不成? “临晓!” 看她就要往另一个方向去,韩唯玫忙喊住她。 临晓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是她,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但是又分辨不出是何意味,转瞬即逝,快到唯玫以为眼花了。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临晓待她走上来,挽上她的手。 “你怎么从木子堂出来,我没记错的话,里面就是些寻常住宅,里面有你认识的人不成?”韩唯玫扶了扶她弯弯扭扭的身子。 “别提了,走错了,里面的路可泥泞,我还没来得及逛呢,就把我的真皮皮鞋都磨花了,你来得正好,听说昨天新到不少好东西呢,走走走,逛街去!” 韩唯玫对好友的话不疑有假,她初次到江平,迷路实在正常不过,随她拖着,往商场走去。 只是半天下来,两人还真买了不少东西,韩唯玫看着自己手里提的,觉着实在冲动,直怪自己太容易被临晓说通,只要试上身的她都说好看,这一圈下来,竟花了好几百圆,抵普通人家几月收入了。 买完衣服,临晓直呼肚子饿,正好商城对面就是江平饭店,看装潢还挺新潮,两人便提着大袋小袋直奔江平饭店。 第四章 不期而遇 江平饭店的小二都是人精,见两位小姐气质不俗,穿戴皆是上等,直径引两人上二层的小包厢 分卷阅读5 。 韩唯玫进门一把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揉了揉手腕,白皙的手腕勒出几条红痕。 临晓见状,边点菜边笑着说“妹妹,看来还得锻炼锻炼,姐姐大战大不列颠商场时,你不跟着,现下觉得亏了吧,看姐,气不喘脸不红,甚至还能再来两层楼。” 两人玩笑中,服务生开始上菜。 菜式是江平特色菜,味道还算正宗。 看两人吃出味道,一旁的服务生介绍“这是江平的老师傅掌勺,深得顾客喜欢,在江平也是一绝。” 两人忍不住又多点了几道。 正吃得香,只见隔壁传来吵杂的交谈声音,虽说这里是包间,但都设有露台,露台还是相通的,只用护栏隔开,是以,旁边的包间声音从露台传了过来。 “慕先生,难得见一次,今天怎么样都要给面子喝一个!” 那人口中的慕先生,便是慕斯年。 慕斯年听了这一番话,嘴角勾起,既不举杯,也不拒绝,场子就这样冷了下来。 一旁站着的慕寒冷冷的撇了一眼,上前说道“不好意思杨老板,我家先生不喜饮酒。” 慕寒语气不带感情,让人觉察出不悦,说白了就是不给你面子又何妨,他家大少爷何时需要看别人面子了,还以为现在是江平几大世家一手遮天的年头?想起这,慕寒脸色更冷了些。 慕斯年做个手势示意,慕寒噤声后退。 慕斯年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杨老板,小孩不懂事乱说话,勿怪,只是喝酒误事,我看今天必定是有要事商议,慕家生意忙,杨老板,有事但说无妨。” 慕斯年故意给他下面子,杨旭风又何尝不知。 杨家也是江平世家之一,在江平经营布料有百年历史,以往可看不上慕家,现如今江平日新月异,顾客更倾向于成衣,裁布料既浪费时间,手工费又颇高,顾客大多都转到洋人的成衣店。 成衣店不仅能试穿,款式还新颖。 而相比之下,老式布庄就慢慢受了冷落。 世家自视清高,认为洋人的玩意儿怎么比得上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客人图一时新鲜罢了,但自从慕斯年拿下海上运输,加之世家自视清高,明面上自是不愿与慕斯年合作,杨家想进货只有走陆路,但是陆路来回得花上数月,且世道不太平,常出现难民哄抢和土匪拦路抢劫的状况。 本来杨家也坚持死守着世家风骨,绝不向慕斯年低头,眼看生意每况愈下,杨家二把手杨旭风守不住了,今日杨旭风联合几个商行的老板,好说歹说,总算是请动了慕斯年,求得他挤出“一刻钟”时间来赴宴。 杨旭风干咳几声,随后用大笑掩饰尴尬“是是是,看我一时高兴,没顾虑慕先生的习惯,大家别拘着了,好容易把慕先生的请了出来,可别浪费时间啊。” 杨旭风一招呼,一时间场面又热闹起来。 一边作陪几人早想结识慕斯年,无奈慕斯年从不轻易出席犬马声色场合,这次机会属实难得,都迫不及待讨好慕斯年。 就在杨旭风想提一嘴海上线路的生意,包间门被敲得一阵作响。 包间内伺候着的服务生上前半开了门,“小姐,请问找谁?” “我和好姐妹在隔间休息,你们这边吵吵嚷嚷的,真是扰人,把这席的主人叫来我问问,谈生意就能这样扰民?有没有这个理儿啊?” 女子言语如此泼辣,里面的人不免生出好奇,纷纷侧过身,从半边敞开门处探出头看。 只见门外女子莫约十七八上下,体态轻盈,红唇皓齿,青丝盘起肩颈修长,一身洋装,真是个靓丽的摩登女郎。 女子说找这席的主人时,几个人下意识往慕斯年看去,临晓顺着他们的目光,绕是见惯浓眉大眼的洋人,也情不自禁在心里喊声“So handsome.”只见主位上的男子五官俊美,虽神情冷漠了些,但是配上他的脸,什么表情都变得异常和谐。 临晓趾高气扬的气场瞬间短了五分“这位帅气的先生,是否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隔壁的韩唯玫抚了抚额,原打算不管她,还是忍不住起身往外走去。 这样僵持不下的场面,还能神情自若,也只有临晓有这本事了。 韩唯玫敲了敲门,才跨入包间“不好意思各位,我这位姐姐刚外国回来,不晓得我们江平风土人情,多有打扰。” 说完转身对服务生说“这席的钱算在我身上,这几位用完餐,算好数,到韩家去取,就说二小姐的账。” 话音刚落,一旁的杨旭风忽的站起身“姑娘是韩家二小姐?” “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是……?小女外出留学三年,近日才返回江平,一时记不起先生,先生不要责怪。” “害,是我啊,你旭风哥,哎呀,你小时候还经常跟着你哥来我家玩,记得没?” 杨旭风?韩唯玫有些印象,和她哥哥韩唯平是同学,也是从小一块长起来的。 故人相见 分卷阅读6 ,自然免不了寒暄几句。 慕寒注意到自家少爷的变化,自那位穿洋装的女子来闹事之后,少爷眼皮都没抬起来过,但听见韩家二小姐的名字时,抬头看了一眼,虽然很快便恢复原来的模样,但慕寒却觉得少爷的神情与往日有所不同。 “来来来,这里都是世兄世伯,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这什么账不账的,可不许再提了,否则就是打了哥哥的脸。” 韩唯玫一一点头问好,其他人也露出欣喜之色。 韩唯玫自小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出生显贵,但是有礼貌嘴又甜,深得世家长辈的喜爱。 “特别给你介绍,今天哥哥的贵客,江平大人物,慕家大少爷,慕斯年先生!” 韩唯玫与他对视上,一时语塞,不由想起与他第一次相见时。 她们兄妹三人,从小跟着大人去参加各种宴会,江平世家公子千金她都认识个大概齐,唯独这个慕斯年,不是在宴会上认识的。 那时慕府正好和韩府在同一条街上,韩府在街头,慕宅在街尾,逢年过节,慕韩两家也会互相走动。 那一年,正好轮到韩家去慕府拜年,韩家在江平是第一望族,韩老太爷亲自来拜年,慕家一家都早早的出门口来迎接。 那次是他第一次见到慕斯年,在她的印象里,他高高瘦瘦的,脸色有些苍白,话很少,也不喜与同龄人一块玩儿。 慕谨年领着她在慕家花园玩,慕斯年总是远远的跟着,而且跟着跟着人就不见了,那时她好奇问过慕谨年,得到的回答总会是“我哥哥到了喝药的时间了。” 不曾想,那样一个药罐子似的人,竟然成了现下江平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一袭长衫,端坐在那里,有些冷淡和凉薄,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多了几分诗人遗世独立之感。 她回来这几天,就有传言慕先生冷漠无情,杀伐果决,今日看来,却是有几分温润,看来传闻当不得真。 “慕先生,你好,好久未见。” 慕斯年眼皮跳了跳,“嗯”了一声,声若蚊蝇。 唯玫觉得再离远两步,她真的听不到了。 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韩唯玫倒也没作出一副受伤害的样子,只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收回刚才的话,三年坐上江平一把手位置的人,岂会良善? “韩小姐,我是少爷的助手,听闻韩小姐和我们小少爷同在一个学校,想必两人很是相熟?” 韩唯玫转过身,“我来猜猜,你就是……慕寒吧?”她知道慕寒如此不顾身份抢话,是为她破解尴尬,所以笑得格外灿烂。 “韩小姐竟认得我?” 韩唯玫一副了不得的样子,负着手“我说我猜出来的你信吗?” 慕寒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视线下意识看向看向他家少爷,只见他家少爷眉头紧皱,脸色微怒,而且说好只呆一刻钟,现在都快半个时辰了,少爷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开始有情绪变化的?好像是从韩小姐一声“慕先生”开始的。 第五章 如昨 两位姑娘好不容易从杨旭风那里离开,身边还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提着俩人今天买的东西。 杨旭风本想亲自送两人回家,无奈今日有大人物在场,还有要事商议,实在不好走开,怎样说都使了两个随从将她们送回家。 临晓敢忙拉着韩唯玫往家赶,生怕下一刻杨旭风就了追上来。 临晓一副被什么物什追的样子,韩唯玫不由好笑“现在知道怕了,早惹他做什么。” “Oh, my God你的这位哥哥实在太热情,态度和你没来之时仿佛两个人,他是川蜀人士吗?还会变脸的绝技?” “旭风哥是杨家长子,杨家的生意应该是他在打理,生意场上另一副面孔很是正常,你那是没见过我大哥,他自小跟着爸爸做生意,练就一番冷面绝技,人称“冷面佛”,但是呢,对家人是极好极温和的。” 说话间,便回到了韩宅,刚大门前,眼尖的仆人就上前接过杨旭风随从手里的东西。 韩唯玫原想直接回东厢,进门后却看见仆人往正房院子搬行李,好不忙碌,韩唯玫欣喜,想必是爸妈和大哥回来了,拉上临晓直奔正房去。 走过内院,踏上走廊,还未到正房堂厅,远远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爸爸韩意的怒骂声,妈妈王惠兰劝解声。 临晓担忧的看向韩唯玫,后者安抚似的看了看临晓,提起裙摆,稍稍加快了脚步。 “爸妈,大哥,是你们吗?” 声一出,堂厅吵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堂厅的三人便看见少女小跑进来,少女体态轻盈,眼波清澈,俏丽双颊微红,满脸尽是担忧。 “玫玫,我的儿。” 韩母王惠兰起身上前把紧紧她揽在怀里“怎么瘦 分卷阅读7 成这样啊,都剩骨头了。\ 韩唯玫就在眼眶,偷偷拭去出声宽慰“妈,我是上学去了,没那么惨,现在流行瘦身,瘦才好呢,一点都不辛苦,真的,就是想你们呢。” “你这点身量瘦什么身,胖点好,和小时候一样才好呢,妈喜欢,现在太瘦了,受苦了,受苦了……”王惠兰泪眼婆娑。 “好了好了,你不是日夜盼着孩子回来吗?该高兴,别把她吓着。”韩意走上前拍拍女儿的头,又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眼眶分明也是红的。 王惠兰虽然放开女儿,手还是在女儿脸上手臂上摸,嘴里念叨“太瘦了太瘦了……” 韩唯玫摇着头回应母亲。 “爸爸,大哥,许久未见,你们都好吗?” “都好!”大哥韩唯平不善言辞,但自小最疼爱这个妹妹,声音也有些哽咽。 “对了爸妈,大哥,我来和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临晓,我们一道在大不列颠学习,这几年对我颇为照顾,这次我善自请她来我们家小住些时日,你们不会怪我吧?” 韩唯玫挽着临晓的手,冲三个人撒娇说道。 临晓这才上前行了鞠躬“伯父伯母,大哥,多有打扰。” 韩母拉着临晓的手轻轻拍了拍,“都是好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放心坐下,就当在自己家,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爸妈说。” “谢谢伯父伯母,谢谢大哥。”临晓礼貌的谢道。 “谢谢妈妈。”韩唯玫抱着王惠兰,小脸蹭着她的肩膀。 王惠兰点了点女儿的翘鼻“怎么还跟爸妈客气起来了,只是啊,没能亲自去接你们回家,我这心里可真是遗憾。” 几年未见,女儿还是个会撒娇的孩子,但是身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想起不在身边的这些年,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眼泪又要下来了。 当年某个不得人心的皇帝上位,坊间流传,不多时就要向全国选妃,凡是十三往上,二十往下的女儿,都要送进皇宫,供皇帝挑选。 这可把王惠兰急坏了,从女儿出生,过得就是宝贝般的日子,怎舍得女儿去遭这份罪? 同样是几晚合不上眼的韩意,权衡之下,出了主意。 正好时年兴起留洋热,倒不如让韩唯玫留洋,去大不列颠留学,那边到还有几个亲戚,也有人照应。 想到女儿才十五岁,还是个甚都不晓得的小丫头,要独自去异国他乡,王惠兰心就像刀割,但是相比送进总统府受罪,她咬咬牙,也就答应了。 王惠兰日夜心痛难安,直恨自己这身子骨不争气,不能陪着她一同前去。 最后还是女儿来宽慰她,圆滚滚的小人儿,目光却无比坚定 “妈妈,我能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愿意去,你应该为我高兴,等我学成归来,我也要像大哥一样,做一番事业,做个了不起的女子。” 送别那天,王惠兰都没敢去码头,就怕下一秒不顾任何,就要跟着上船去了。 这一晃,女儿又在自己身边,想起这些往事,还如同在昨日。 “我的玫玫,苦了你了,那么一小点,背井离乡,妈对不住你,要不是那乱世道,爹妈怎么会舍得让你去劳什子大不列颠,把你紧紧留在身边才好。” “妈,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再说我是上学去了,怎会怪您和爸?”韩唯玫扶她坐下,替她拭去泪水,轻轻顺着她的背。 仆人送来新的茶盏,重新斟上茶,又端上一些小甜点。 几人落座后,王惠兰依旧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就怕下一刻女儿就又离开了。 坐在妈妈身边,看着妈妈握着自己手就不愿松开,也不觉得烦躁,反而心里安心得很。 看着仆人清扫一地的碎片,皱着眉头问道,“爸爸,您刚才为什么事烦扰?怎发那么大的火。” 韩意刚还因为女儿露出的慈爱的脸又转阴沉“你可还记得那慕家?” 韩唯玫轻轻点点头。 原来,自慕家有意开通新的航线起,就遭到各世家的强烈反对。 航线一旦开通,洋货充盈江平市场,世家的传统行业势必会收到冲击,江平的商业模式将会完全被颠覆,那时世家也将名存实亡…… 近日又发生几起洋人闹事案件,世家以慕斯年助长洋人气焰,崇洋媚外等为借口,不断讨伐慕斯年,要求慕斯年停止开辟新航线,以及阻止无远号下水。 原先这些个世家对慕斯年来说算不得什么阻碍,直到韩意的加入,慕家多少顾及一些上一辈的恩情,不得将计划搁浅。 第六章 团聚 就在各世家得意洋洋,等着看慕斯年如何收场之际。 韩意忽然接到乡下宗兄来信。 信上说族中祠堂倒塌,宗伯一时情急,晕厥过去了,韩意父辈只有这一位宗伯健在,于情于理,韩意夫妇都要回去探望才说得过去。 分卷阅读8 只是一路回去要经过的五临大山,这大山原本就地势险要,这两年,世道混乱,那里更是成了绿林人士聚集的地方,不知多少赶路人在这处遭抢劫,甚至丧命,一时间,竟成了凶险之地。 韩唯平放心不下,亲自带着一众护卫护二老回乡。 那些自称好汉的绿林人士,也是些欺软怕硬的,韩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经过五临大山,连个苍蝇都没瞧见,众人才松了口气。 整整五日路程,可算平安无事回到乡下。 他们忽然回乡,宗兄又喜又惊,只是待韩意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宗兄大呼奇怪,韩氏祠堂确实在不久前的雷雨夜被大雨冲漏了一角,第二日便修葺好了,且宗伯身体一向硬朗,并无昏迷不醒一说,宗兄也根本也没写过信让他们回来。 韩意感到莫名,到底与各位宗亲多年未见,在乡下留了几日才回程。 进城之后,才晓得原先搁浅的航线,已经通航多日,无远号按期停靠江平码头…… 如果这还不能反应过来被摆了一道,他韩意这些年还真白混了。 “没想到慕斯年竟是这等阴险的小人,好歹我也是长辈,算计到我头上了”韩意说完也不忘再骂上一句。 “爸爸,这事有证据证明是慕斯年做的吗?”韩唯玫想起茶楼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影,他会做出这等事? “乖女儿,还用证据吗?除了他还有谁迫不及待要通航和洋人做生意,为此不惜使诡计支开我。” 韩唯玫看了眼大哥,大哥轻摇摇头,看来大哥也没有头绪。 “爸爸,其实今天我和临晓在茶楼见到慕斯年了。” “什么?你们怎么会遇上他?”王惠兰惊讶问道。 她看向丈夫,又回头看女儿,毕竟能把两人联系起来的只有一桩婚事。 “是偶然遇上的,他就在隔壁包房,杨家旭风哥也在,所以一起打了招呼。” 临晓听了这话,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低头摆弄平整的裙摆。 “你是说杨旭风也在?”韩意不愧是江平生意场上的人物,只在女儿的只言片语就发现端倪。 “是的爸,看样子旭风哥和慕斯年相谈甚欢,作陪的还有一些世叔伯,也许不止他一人想让你出一趟远门…… 且疏通航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花了那么时间,耗损如此大的人力物力,能因为您的一句话说停就停,有这等魄力的人,想必不会对您耍这种小手段。”韩唯玫说道。 韩意听了这话,看了眼大儿子,便沉默不语。 韩意认真思索,女儿的话并不无道理,他心里清楚,以慕斯年的能力,如果执意要开航,韩家是阻止不了的,不想妥协,大可摆在面上,没必要费尽心机调虎离山,而那杨旭风虽然也是世家中人,却从参与过此事,他故意挑起事端,让韩慕两家生嫌,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了好了,这些生意上的事,你爸和大哥会处理好,回家就不谈这些了,和娘说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生意场上的事王惠兰不知晓,也不想管太多,她之所以对慕斯年无半点好感,全因他的诡计,让她错过接女儿回家的日子。 “一切都好,表姑一家对我颇为照应,学校学术氛围浓烈,日日为学业忙碌倒也充实……” 韩唯玫挑拣一些有趣的来说,隐去刚到大不列颠时夜夜哭着醒来,水土不服月余,表姑一家对她是有些照应,不过第二年,表姑外出谋生的儿子回来,和陌生男人住同一屋檐下,有诸多不便,决定搬出去和临晓住到了一起。 出门在外,哪能事事如意,王惠兰何尝不知道女儿不愿把苦楚说出来令父母烦恼,边听着边又偷偷抹了几次眼泪。 晚餐过后,韩唯与下课回家,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房。 王惠兰舍不得女儿,迟迟不愿离开,韩唯玫索性说想和妈妈一起睡,王惠兰丢下老头子,陪女儿来了。 母女俩躺着说了体己话,韩唯玫忽然想起件事。 “对了,妈妈,当时陪我出国的小桃,在大不列颠嫁了人,回程时她和我说,决定留在国外和夫婿生活,我答应了她,回家就把卖身契给她寄过去,毕竟那么多年,她照顾我不少,这点还望您答应。” 三年前,匆忙决定出国留学,王惠兰起先是执意要同她前去的,韩唯玫不愿母亲受这个苦,两人各退后一步,在韩家选了两个机灵的陪同,便是小桃和韩四,尤其是叫韩四的,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洋文,王惠兰这才安心些。 韩四本就是好学之人,起初这次回程,韩四是要护送她回来的,但韩唯玫看得出他在学术上很有前途,不想人才被埋没,劝说他留下继续深造,并承诺会让家里继续汇钱,直到他完成学业,韩四感恩涕零,就留在了大不列颠, 王惠兰哎了声,都依了女儿,娘俩聊到夜深,王惠兰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女儿的背让她入睡。 这次之所以决定让女儿回来,一是前朝倒了,各地揭竿而起,世道彻底乱了,加之国外也一片混 分卷阅读9 乱,比国内好不到哪去,王惠兰生怕女儿出事,和韩意商议后决定接女儿回来,无论如何,在江平韩家还能护宝贝女儿周全。 王惠兰心里清楚,江平现下还算太平,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但现在女儿安稳在怀中,一家人在一起,未来如何,再做打算,今夜,她这提了几年的心,终于安下了。 最近江平的贵绅们忙的很,先后收到慕韩两家的邀请函,两府皆是为了留洋归来的少爷小姐举办的欢迎宴,时间上也差不离,韩家稍稍早几日。 上流世家虽宴会不少,可如今慕韩两家的地位在江平的地位非同一般,能被邀请在列的脸上格外有光。 尤其是韩家,不仅宴请各贵绅,还同邀家眷前来,夫人、小姐们谁也不愿被比了下去,可不得好好捯饬一番。 韩家此次办宴请,可带着不小的目的。 自从女儿回家,韩意夫妇思来想去,是该把自家女儿的婚事提上日程,慕家那边大致是真忘了这段往事,即使没忘,以慕家现在的声势财力,哪还在乎这陈年旧缘。 两人一合计,次日便拟定名单,给江平有适龄公子、小姐的府上都递了邀请函,还特意写上阖家同往。 老两口给女儿暗中相看,也没忘了大儿子还是孤家寡人,这世家若有适合的女子,儿子也中意的,儿女的亲事一齐定下,两件心事可都解决了。 虽然韩意对慕斯年心有龃龉,但明面上还要过得去的,自然也给慕家送了邀请函。 没成想,邀请函刚送出门,韩家也收到慕家送来的邀请函。 王惠兰认定,这也是为了慕斯年相看女子办的,如此说来,慕家真真把这桩亲事忘了,心里可畅快极了。 第七章 各有心事 转眼到了旧历八月初八,宜婚庆、会亲友。 今日是韩家举办宴会的日子。 宴会厅设在韩府的花园,韩府在江平也是有名建筑,始建于前朝,坐北朝南,四进四出,虽修葺过几回,隐约还可看出徽派建筑风骨,花园依着太宁湖,夏日清风徐来,景色宜人,好不畅快。 花园北面是两丈高的戏台,戏班昨夜就入住韩府,今儿个一早就开始准备家伙事,描戏装、吊嗓子、搭台子,好不热闹。 佣人早早的便忙碌起来,花园里坐席的摆放,厨房里的菜肴甜点,每样都要精细,今晚来的都是江平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些许久不在外不露面的世家老爷夫人,因多年未见韩唯玫,也特意来凑个热闹。 而中心人物韩唯玫,此时还抱着柔软的杯子,香甜的做着美梦, 昨夜和临晓去大都市影院看电影,女主角是她特别喜欢的外国女演员,看了结局还意犹未尽,索性连看两场,回到家时已经深夜。 现下正睡得舒爽,迷迷瞪瞪就被王惠兰挖了起来。 王惠兰好说歹说,才把娇气女儿说通,让她梳妆台前,让人给她上妆、试衣服。 恐怕她又耍小性子,隔一会儿就上来看一次,看她乖乖的坐在化妆台前,任人折腾,每回都满意点着头离开。 身边的两位梳化师,可是给画报上的大明星做造型的,王惠兰花了不少功夫,托了不少人才将人请来,看这般她听话,也觉得功夫不白费。 韩唯玫坐得腰都僵了,妆容总算化好了。 此时天空已经大暗,花园那边灯火阑珊,戏台也搭起来,宴会气氛渐浓。 临晓靠近摸了摸她的脸颊,啧啧称道“得有一斤粉。” “你还笑话我?”韩唯玫瞪着眼睛,鼓起脸颊。 她何尝不知道母亲今日打着什么心思,只是驳了父母的心意,总归会伤了他们的心,干脆顺着母亲的安排,但是随便找个人过一生也非她所愿。 她所向往的是《简爱》那样的爱情,对方不一定有雄厚的财富,但两人一定要灵魂相契合,心意相通的,抛开世俗,忽略样貌和家世,爱上对方灵魂,给对方平等的爱。 而这样的人,实在世间难寻。 是以刚才梳化师上妆时,她一个劲的表示不够浓郁,硬是要人加了好几层粉,现在她的妆容披上戏袍可以直接上戏台…… “即使妆再厚,你的美依旧无以伦比,伯父伯母的良苦用心,你就乖乖受着吧,今日说不准真就遇上你的意中人。”临晓戏谑说道。 “好歹你也是新新女性,我婚事都不能做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韩唯玫苦着一张脸。 晚上六点,客人陆续前来。 佣人们忙碌在衣着华贵的客人之间。 客人们穿过庭院,先是惊叹韩府雕龙画凤的精巧,踏上长廊,到达花园时,又纷纷赞叹此处风景雅致。 韩家现下由韩唯平主事,所以今日宴会,从头到尾都由他一人操持,此时他正站在花园入口招呼着宾客。 韩唯平表面上不苟言笑,做事又十分严谨,佣人们也不敢出错,是以宴会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宴会 分卷阅读10 还未真正开始,韩意和世家老爷们进了书房议事,王惠兰和夫人们在前厅喝茶。 杨家夫人羡慕说道“嫂子,真是羡慕你和韩意大哥,这唯平独当一面,将商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不输韩意大哥啊,哪像我家那小子只知道吃喝。” 王惠兰早已习惯夫人们互相捧,淡然一笑“旭风懂事得很,我看未必有你说的不堪。” 杨家夫人又道:“这唯平今年也不小了吧?怎的还不说门亲事?慕氏生意蒸蒸日,你和韩意大哥闲来无事,在家含饴弄孙,多好啊。” “现在的孩子们,都讲求民主自由,你说我们父母一提起婚事,倒是好像要怎的他们似的。”另一位夫人把话接过过去。 “谁说不是呢,这儿大不由娘,何况唯平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哪有女孩子愿意嫁与他。”王惠兰打了太极,说着玩笑话。 这杨夫人心里想的,大家心知肚明,她也不止一次刻意提起韩唯平的婚事,原因无他,皆是因她家有个适龄女儿,一门心思想着和韩家做亲家。 现如今江平,数慕斯年与韩唯平最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那慕斯年名声不好,且常年一副冷面孔,也不和世家往来,实在称不上良婿。 哪像韩唯平,待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韩意夫妇又都是好相处的,女儿嫁进来,那就是进了蜜罐,后日子在后头呢! 只是这席中都是精明的,杨家和韩家结亲,与她们可没有好处,很快,话头就被众夫人接过,这事算了翻了篇。 杨夫人暗中咬牙,心中有怒不敢发,顾及面子,又不好再提。 此时正是薄暮时分,霞云倒影在湖面上,风吹起涟漪,好一幅水天一色的景致,此时又正值盛夏,江平虽处北方,依旧暑气难消,这韩家花园却清凉无比,湖上阵阵凉风吹来,十分惬意。 韩意夫妇挽着手出来,韩意年过五十,依旧能见俊朗,身边的王惠兰在后宅养尊处优,丈夫又十分宠爱,即使年逾四十,依旧光彩照人。 夫妇二人伉俪情深,感情深厚,在江平人人皆知,两人一出来,不少世家夫人投以羡慕的眼神。 今日宴会特殊,王惠兰又抱着心思,索性不设包房,所有宾客一同在花园用餐。 慕斯年兄弟二人到时,戏台上正唱着《打金枝》。 慕斯年和韩唯平点头打过招呼,一手负在背,一手提着袍角进了花园。 看见韩意夫妇,还是恭恭敬敬道一声“世伯,伯母。” 王惠兰礼貌性回礼,相比对慕斯年的止于礼,对跟在他身边的慕谨年显得热络许多。 “常听玫玫说,你在国外照顾她不少,以后常来家里玩儿,伯母给你做些吃食,好好答谢你才是。”王惠兰一脸慈爱说道。 “伯母说客气话了,异国他乡,守望相助是理所应当的,唯玫是个懂事的姑娘,也帮助我不少,既然伯母有令,过些时日,慕二定上门叨扰。”在长辈面前慕谨年也难得正经做派。 王惠兰哎了一声,连夸几句好孩子才作罢。 慕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世伯母夸奖他几句以后,兄长的脸色更不好了。 心下不免有些担忧。 大哥未足月便出生,先天有不足之症,自小药不离身,记得小时候,即便是夏日,也足足盖两层薄被。 这些年,用尽珍贵药材补身,不足之症得以好转。 但近日,医师进府的却是日子越来越频繁,大哥不愿多说,他只当是旧病复发,也多次建议大哥去大不列颠治疗,那边医学世界领先,一定能彻底根治。 只是每次提起,大哥总是借故搪塞过去。 他虽担忧不已,但大哥自小是个有主意的人,现在又是慕家当家人,他不愿的事,谁也逼迫不得。 他有预感,大哥一定隐瞒些了什么,过后得向医师好好询问一番。 第八章 谈话 书房内。 除了花园偶尔有戏曲声传来,房内一片寂静。 房中端坐的两人皆不言语,手边的两盏清茶溢出缥缈茶雾,清香沁人心脾。 慕斯年也不急,慢慢端起手边的青花底纹茶杯,用茶盖子刮去茶叶,仔细品着,这江平除了“茶痴”韩意,别处再找不到这等好茶了。 韩意看他这副做派,轻咳一声,“你就打算干坐到天亮了?” 慕斯年:“世伯还在为江平开埠一事气恼,晚辈只好坐着等世伯训斥,不敢言语。” “哼,无远号一事,你自己拿主意,可还将我们这些老东西放在眼里?你真当在江平一手遮天了不成!新航线一开,你可考虑过后果?洋人大举涌入江平,这江平不成了洋人的天下了?你这是要把假洋人的名头坐实不成?你到底叫我一声世伯,我这个做世伯的也算从小看你长大,不能看你一错再错,声名狼藉。” 韩意涨红了脸,抬手猛地拍了下桌面,将杯中的茶水震出,杯盏叮当作响。 慕斯年 分卷阅读11 一直以为,韩意反对他和洋人通商,不过是为了维护江平世家的权益,不成想到他竟还考虑到这些。 他态度柔和诚恳许多,“世伯,如今眼看这世道一天天乱起来,江平又能太平多久呢虽说江平依山傍水,实则水陆不通,趁太平时将水陆打通,等乱起来,江平才有更多自救、或被救援的机会,且师夷长技,世伯于晚辈心中,和那帮老迂腐不同,其余的不用晚辈多说,你自然明白,至于流言蜚语,国贼骂名,晚辈不怕,既然这个恶名已经已坐实,那就坐到底吧……” 韩意沉默片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然,世家众人担忧也并无道理,将洋人引入江平,后患无穷啊……” 慕斯年知道韩意的意思,听闻江平周围不少城市已经被洋人占去,韩意担心江平也会落到这个下场。 “世伯,你说的,你我皆无法阻止,但,能确信的是,只有我们强大,才能自保,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 宴会开始之后,不时有人上前来寒暄,韩唯玫笑得脸都僵了。 一边的慕二将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咯咯作响,“你今儿是怎么的了,脸煞白煞白的,一会儿你有戏?” “噗呲”临晓不厚道笑出声。 韩唯玫收起笑容,看向他“你家为什么也举办宴会?你家也逼着你相看不成。” “也?还有谁?莫非……今日是给你准备的相看宴?” “住嘴,吃你的花生。” 韩唯玫抓起面前的花生米就要往他嘴里塞,慕二眼疾手快,把整盘花生米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没事,好好挑,整个江平的青年才俊任你挑,韩二小姐貌美无双,我怕接下来韩家门槛就要被踏破了。” 俩姑娘知道他着又开始了,相视一笑,不再搭他的话。 殊不知这一切被临桌的几位看在眼里,低头开始议论纷纷。 “那是韩家二小姐吧?可真明艳动人。” “可不是,那身边的是慕家二少吧,两人关系如此好?” “你们还不知道吧,两人就是一同留洋,一同回国的,我看不用多久,慕韩两家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此言一出,席间一片哗然,慕韩两家在江平本是众人默认的对立关系,是死对头,要是两家共结秦晋之好,这江平又是另一番天地啊。 对于这些市井传闻,韩家上下无心顾及。 韩家宴会两日过去,韩家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特别是对老爷韩意,佣人见了也要退辟三舍,冲撞了他少不了被一顿斥责。 王惠兰实在看不过去,早早炖好的红豆粥交给女儿,将她送到书房门口,示意她送进去。 韩唯玫端着母亲给的红豆粥,笑着点了点头,让她放宽心,转身敲了敲书房的门。 “爸,是我。” 韩意听见女儿声音,倒没有发火,说了声进来,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爸,吃早饭再工作吧,这几日你食欲不佳,妈妈一早起来熬你最爱吃的红豆粥,可香了。” 韩意听见是红豆粥,什么郁结都散去了,放下手中的笔,招手让女儿端过来。 红豆,见证了他和夫人的爱恋。 他和夫人相识于少年时。 那年,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借读于母亲外家,那里家家户户都靠种植红豆为生,除去优质可入药的红豆,其余的皆成了饭桌上的食物,父母们用巧手将红豆做成红豆粥、红豆饭、红豆饼、等等。 也是因此,这个村庄取名为红豆里,如名字一般,红豆里风景如诗,他便在那美丽的地方,认识了正值青春少艾的夫人王惠兰。 那时女子是不能上学的,为了能与他上下学,王惠兰便借故到学堂附近做活,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 后来,韩意回城,两人自然依依不舍。 回城当天,王惠兰追上他的马车,用手绢包了一把红豆,塞到他怀里。 小姑娘用脆脆的声音说“在我们这里,红豆就是定情之物,如果你对我有意,就带着这些红豆回来娶我,两年为期,我等你。” 两人成亲,到现在儿女都长大成人,一路相伴,经历无数风风雨雨,已经二十余载。 在他心里,夫人还是那日林荫道上追他马车的小姑娘,那一日送别的笑容依旧如昨。 这些年,每每生意上不顺心,都会吃到夫人熬的红豆粥,这不仅仅是红豆粥,更是夫人对他深深的情谊。 这俩日他思索颇多,愈想愈是羞愧难当,因为一时的私心,险些误了江平的未来。 慕斯年那番让他清醒许多,一味顽固救不了江平,如果说谁能撑起这个重担,慕斯年一定是最佳人选,他冷静心狠且有常人不能有的长远眼光,就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也逊色一筹。 韩意微微抿了一口红豆粥,香甜而不腻,温暖直至心坎。 忽然明白,那么多年,夫人默默守护这个家,他才得以在前头 分卷阅读12 无后顾之忧,但他是失职的丈夫,亦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他陪夫人孩子的时间太少太少。 想到最后,韩意终是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终究是年青人的,于他而言,最珍贵的,不过是手里的一碗红豆粥。 第九章 亲事 慕氏商行海上贸易如火如荼开展,韩氏非但不再阻拦,还大有合作的意思。 自从韩意表明态度,不再对慕氏有所阻拦,世家众人明里暗里讽刺他被慕斯年收买,纷纷叹息,这江平,算完了。 慕氏本就是江平最大的船运公司,有了无远号,等于把整个江平的货运拿到手,也不乏一些审时度势之辈,见势就想着分一杯羹,就差把韩慕两家的门槛踏破了。 今日是无远号第二次入港口。 天清气朗,蓝盈的海水与锦缎般的天空在远处相会,船帆连成一片,如同软绵的白云,海风湿润,裹挟着海水的咸味,海燕在低空掠过,发出铮铮响声。 无远号船帆慢慢收起,船员开始搬运货物。 慕斯年仔细翻看货单,慕二在一旁检查货物。 临近傍晚,风愈发猛烈,慕二说话声音不由放大:“哥,这韩世伯真就放手不管了?” 慕二觉得大哥真是神人,连最难说服的韩意都搞定了。 “他并非愚蠢之人,只是受世家的浸染多年,做事难免束手束脚,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可上韩府向他或韩唯平请教。” 慕斯年头也不抬,继续手头上的事。 慕二两手一拍合,“行,等唯玫那丫头亲事定下,我便给他送个大礼庆贺。” “你说什么?”慕斯年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 天蒙蒙亮,慕家小洋楼大门“呀”的一声打开。 迎进一辆汽车,车上下来一妇人,莫约五十岁上下,银丝挽成发髻,一身灰色旗袍,胸前挂着一串佛珠。 众人恭恭敬敬请她下车,直道“夫人一路辛苦。” “少爷们可起来了?”妇人搭着丫鬟的手腕,拾级而上,一路往里去。 “大少爷起了,按夫人吩咐,没告知二位少爷您今日回城,但是大少爷每日都这个点起来,先是处理些事务,用过早饭再到公司去,几年也不曾变过。” “你们竟由着他来,无人劝阻?这才几点,该是熟睡的时候,斯年身体本就不好,哪经得起这般劳累。” 见妇人微怒,丫鬟连忙点头认错。 “妈?您怎么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过去接您。” 书房看文件的慕斯年听见声响,下来一瞧,竟是乡下颐养天年的母亲回城了。 李静宁许久未见的儿子,今日一见,竟又消瘦不少,心里泛起酸涩,“斯年,你身体刚有好转,应多休息,怎的天没亮就起来工作?这让妈怎么放得下心。” 李静宁三十余岁守寡,早年既要看管商行,又要照顾家中两个孩子,身体早已亏损。 自从慕斯年接受慕氏,慕谨年又出国求学,她便一心求静,到乡下养花种菜,调养身体,倒也自得其乐。 这次回来,不愿叨扰本就琐事烦身的慕斯年,不过是一日来回路程,身边又有司机,便自行回来了。 慕斯年宽慰笑着说“无碍。” 说罢,扶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再吩咐厨房做些松软的食物送上来。 李静宁见儿子贴心,也不好再说他的不是。 她呷了一口茶,对旁边的丫鬟道:“去看看,小少爷怎的还不起身,年轻人还比不上我这老婆子,这般贪睡。” 丫鬟得令上楼。 慕斯年“母亲,谨年刚回来,还不适应,贪睡会儿也无可厚非,不必太过苛刻。” “不能如此惯着,他远赴重洋求学,为的就是日后助你一臂之力,为你分忧,让你不必再事事劳累,再说了,你也该分出些心思,娶房媳妇,你爹走得早,我老婆子一个人无事可做,趁我还有劲儿,能多帮你们带几个孩子。” “母亲,这事不着急。” 李静宁猜到,只要和他说上婚事,果不然又想蒙混过去。 “别给我打马虎眼,我虽不在江平,这里的事我可门清,韩家那孩子同老二一道回来了,这门亲事拖了这些年,索性就找个吉日,两家商量,尽快办咯,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百年之后,我也能安心见你爹了。” “妈,这些日后再说,工作的事已够忙碌,无暇顾及婚事,暂且搁一搁。” “知道你现在忙于事业,这份事业也是你们慕家用三代人闯出来的,着实不容易,有道是创业容易,守业难,看似你是承了父荫,但是个中辛苦,比创业少不了几分。 只是最近总是能梦到你爹,他和我絮叨当年的事,当年,你祖父刚到江平,受尽了欺压,要不是你祖母和韩家老夫人是同乡,沾了份光,勉强有份情意在,韩家愿意出手相助,慕家才能在江平有这样一番事业,他在梦里 分卷阅读13 强调,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想来老头子也希望你与韩家那孩子早日成婚。” 慕斯年难得没有反驳,眼眸低垂,久久不语。 …… 这边王惠兰带着韩唯玫和临晓在房中绣花。 现在的青年女子,志向早就不在针线和后院一方天地,但是,王惠兰总觉得这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总不能说丢就丢,说不定几时啊还真就兴起了呢。 两个姑娘学得是津津有味,就是绣出来的鸳鸯像个鸭子,凤凰像个鸡崽子。 两人互相嘲笑,气氛好不欢乐。 正当时,门房那边来人了,说是慕家送来了拜帖,不多时慕家夫人要亲自上门拜访。 王惠兰听见,笑容变得僵硬,手一松,手里的剪子哐当落地。 两个姑娘不明所以,对视一眼。 韩唯玫把剪子捡起来,摸了摸母亲发凉的手,担忧的问道“妈,您这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让门房回绝了吧。” “无碍无碍,只是一时手抖,没拿稳,好了,你们俩歇会儿吧,我有些事得找你爸爸商议,今天暂且学到这儿吧。” 王惠兰又恢复她端庄的模样,仿佛刚才惊慌失措的不是她。 两个姑娘虽然满脸疑惑,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书房里,王惠兰叹了一口气:“自从玫儿回来,我这心一直放不下,总觉得这门亲事没完,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慕斯年非善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个狠角色,让我怎放心将女儿嫁给他,干脆要了我这条老命吧。” 韩意为她倒了杯茶,摸摸杯沿才推至她手边。 “夫人,现下不是还不知道慕夫人来为何事吗?万一是来退婚的呢?怎么说慕家在江平也是高门大户,慕斯年更是年轻有为,不知多少人盯着他亲事,只要咱们不愿,他定不会难看纠缠,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重提旧事,我还是有从中斡旋的把握,放宽心吧,我一定会护好我们的女儿。” 韩意说罢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以示宽慰。 李静宁果然准时登门了,韩意夫妇虽然极其不愿,但是待客之礼还是要做足,王惠兰亲自在大门口将她迎进了客厅,再吩咐仆人上好点心和茶点。 先是一顿叙话,两个夫人话题都在留洋归来的儿女身上,气氛倒是和谐。 良久,李静宁终于说明来历。 “韩老爷,韩夫人,我们皆不是拖拉虚假之辈,那我就直说了,我今日正是为那桩亲事而来,转眼已十余载,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是该成家立业,不如早日将婚事办妥,以宽慰逝去长辈的在天之灵。” 王惠兰看向韩意,后者给予安慰眼神。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来人客气又占理,王惠兰生怕丈夫一口答应下来,急的直扯手里的绢子。 韩意轻咳一声:“慕夫人,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小女留洋归来,口口声声以独立女性自居,整日挂在口中的,便是自由、平等,韩谋虽年逾半百,不懂那些个口号,但也不想强迫孩子,做他口中的封建父母,这门亲事我看还是就此作罢,两个孩子没有感情,强行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也只是毁了他们的后半生,至于长辈们……如今人已经不在了,当然还是以在世的人为重,日后地下相见,他们如果怪罪,我自行向他们请罪。” 李静宁笑容稍有收敛“韩老爷,您的态度我知晓,只是我韩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婚事既然是正正经经过了婚书的,还请韩老爷自行召集世家长辈,当众解除婚约。” 韩意把话说到这份上,李静宁只得说给他们夫妇些时间和女儿商议,婚事一日不解除,便一日还是亲家,言下之意,韩家不可再私下议其他亲事。 “这当年定亲也没这些族亲什么事啊,怎退亲还要他们做见证了?”王惠兰看她明显在为难人,微怒说道。 李静宁牵了牵嘴角,“您当家的也说了,如今时代不一样了,韩夫人。” 第十章 少女的烦恼 送走了李静宁,王惠兰久久不能回过神,这次谈话不欢而散,还吃了哑巴亏,心中甚是不忿,看丈夫一脸气定情闲,更是气恼。 “你怎么还那么安定?刚才她的话,你是听没听见,竟也不反驳她?” 李静宁可真不是善类,断定韩家不敢轻易召集族亲,如此一来,江平人人便都知晓韩家女儿曾许配慕斯年,以慕斯年在江平的威名,从此之后怕是无人敢上韩家门提亲,再想议亲,可难上加难。 韩意只是忽然有些疑惑,为何这慕家态度如此强硬?按慕斯年这小子的性子,万万是不可能如此没脸面,怕不是对自家女儿有了好感,才有了李静宁今日这出? 若是如此,日后有一半机会成为亲家,何必撕破脸面? 只是这事千万不能与王惠兰说的,她与江平大多数人一般,对慕斯年存在偏见,一时怕是不能放下。 韩意只得说“我一大老爷们,哪能和女士急赤白脸,传出去别说别人了, 分卷阅读14 光是自家女儿的唾沫就能把我浸咯。” 事实上他确实有此顾虑,所以席间他多让两位女士交谈,只是拿主意时,夫人的话怕不能让慕夫人信服,才由他来说。 王惠兰也知他在理,就是安不下心,撒不出这口气心里难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谁走漏消息,李静宁今日上门提亲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韩慕两家的陈年旧事再次被提起。 这两大家族的故事,可比话本子上的精彩多了,成了江平人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王惠兰认定是慕家有意放出的消息,意为逼迫韩家妥协,更对慕斯年没甚好感,气急攻心之下,当夜犯起心疼病。 留洋的三位青年,今日难得在茶楼相聚,韩唯玫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近日母亲身体抱恙,父亲的心情更是临近冰点,但是她询问二老是否为外面的流言烦恼时,两人却三缄其口,都说与她无甚么关系。 今日母亲才好转些,临晓拉她出来喝茶散散心。 临晓见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茶盏,用手肘推了推慕谨年,示意他说些宽慰话。 慕谨年敲了敲桌子,旁边两人看向他,他才满意笑着:“好不容易聚一次,怎的心不在焉,本少已经缺乏魅力到如斯地步?” 韩唯玫嗤笑一声“有的东西才叫失去,没有的东西叫无中生有。” “还能呛人,看来没什么事儿。”临晓说道。 “这丫头你就气我的时候最能耐,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是我的小嫂子,真是失敬失敬。” 韩唯玫本就为此事甚是烦心,他一提起更是对他没有好眼色。 现下总算知道为何母亲着急为她寻夫,皆因为她未出生时就定下的荒唐亲事,不过,塞翁失马,横竖有这门亲事在,无人敢上门提亲,她倒乐得自在,心下也没那么排斥。 想来慕斯年,也是与她有一样的烦恼吧。 待用与他这门亲挡些时日,再与他商量,该怎么解除,就怎么解除,碍着小时候的交情,他应当不会太难为自个。 这些只得自己在心里盘算,是万万不能说出来,若是母亲知道她所想,怕是又要犯心疼病了。 慕二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你不会是不愿嫁与我大哥吧?他这人表面虽然冷了些,但绝不像外人说的那般,你不必担忧,他定会对你好的。” 韩唯玫脸刷一下就红了,“你说什么呢,我现下无议亲的打算,再说了,你大哥定也无心与我成婚,就算你大哥再好,那也与我无关。” 慕二见她难为情,便也不再说,毕竟做大哥的女人也挺凄凉,在他大哥心里,谁能比工作重要,这丫头他从小看着长大,还真舍不得她嫁与大哥那般不解风情的人。 “今天其实是有事找你们,我大哥为我回国设了宴会,就在江平最大的酒楼,你们俩必须来,也算是为咱仨接风了,虽然请柬已经给你们家里送去了,但是以你们两位的做派,宁可出去偷闲,也不会参加你们认为的无聊酒会,但是这次是我给你们下函,二位非来不可。” 临晓接过邀请函,好笑道:“原本也没打算不去,听说你们酒会请了当□□星紫玫瑰,这是江平第一歌星,歌声甜美动人,我们也打算去瞧瞧。” “怎么为了我去酒会还委屈你们了?也罢,谁让我大方呢。” 三人聊一些校中趣事,直到太阳西下,倦鸟归林。 慕谨年亲自送两人回府,尽显绅士风度。 …… 暮色四合,韩府后院小门“嘎吱”一声,走出来一位妙玲女子,女子四下张忘,确定无人,才快步走出,坐上停在门外许久的轿车,车门关上后,在夜色的掩盖下卷尘而去。 江平一处寻常巷陌,四人分别于桌前四角落座,临晓对面坐着的分明是傍晚时分刚刚分别的慕二少! 另一边,坐着一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男人开口说道“今天主要是传达一下上级传来的命令,根据我们的卧底回报,名单确定在杨展身上。” 男人顿了一顿,继续说“上级决定,在慕家酒会当天动手,谨年,我们一旦动手,此事可能累及你们慕家,上级考虑到你的难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另派别人来执行这次任务。” 慕二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时,已经有了决定“不用换人,相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这次任务。” 男人欣赏的冲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我们开始商议两天之后的刺杀任务,不出意外的话,慕家酒会,杨展也会出席,只有打草惊蛇,蛇才会把自己的把自己的老底揭出来,只要我们跟紧,总能知道名单现在哪。” 屋内众人散去,临晓坐在副驾驶,看着旁边的人坚毅的侧脸,犹豫说道“你哥和杨展关系甚好,他若知晓,怕是不会轻饶你,何况,你未入新派,你确定要执行任务吗?” 慕二:“我之所以帮助新派,是佩服那些隐姓埋名,做些惊天动地的人,我这些算不上什么,倒是你,要隐瞒最好的友人,时刻伪装,心里一定不比我 分卷阅读15 好过。” 想到韩唯玫,临晓皱了皱眉“我的身份还要对她保密,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如果有一天被她发现,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毕竟我当初来到江平,就带着目的,说是利用她的情谊也不为过,虽然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并非冷血,心里还是会愧疚,希望日后她会理解我。” 车内两人再无话。 窗外偶尔划过的微黄的灯火,映在他晦暗不明的侧脸,神色难辨。 慕二心里清楚,临晓害怕的并非是好友心生怨念,更多是想保护她。 临晓心里,韩唯玫是如此美好,她永远热爱新鲜事物,对所有人都抱以最大的热情,纯真善良,像晶莹剔透的钻石的一般。 临晓想保护她,在某一刻她面对无边黑暗时,这份美好能成为澄净心灵的灵药。 只是慕二没说出口的还有一句,你想保护的,也是我想保护的,偶尔,你也可以站在我身后,完全信任与我,我永远挡在你面前。 车外黑夜延绵,像一只巨大的猛兽将天地吞噬,但黑夜中偶然出现星星点点灯火,虽然微小,但充满着希望,这点点星火力量,足以支撑归家的行人,找到方向 ,直至黎明到来。 第十一章 舞影凌乱 今夜,江平最豪华的“江平大饭店”灯光格外璀璨,音乐之声在江平上空经久不散,宾客络绎不绝,绅士身穿昂贵的西服,手臂挽着女伴的纤纤细手,女士们提着裙摆,挎着香包,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韩家的车在一众贵绅的羡艳中到来,韩唯平亲自开的车,待他将车停稳下来,扣上西服扣子,将钥匙轻抛到泊车小弟的手里,亲自为两位小姐拉开车门。 “大哥十足的gentleman,他将来妻子可真幸福!”临晓小声在韩唯玫耳边说道。 韩唯与从副驾跳下来,凑到临晓耳边轻声说“别对我大哥有非份之想,他心里有个顶爱的白月光,无人能逾越的。”说完朝她笑了笑,伸出手臂示意她挽上。 临晓白了一眼,挽上他的手臂,“你这小毛头,怎么就非分之想了,我对唯平大哥十分欣赏,对欣赏之人我从不吝啬赞美,要不你说说你有哪些优质之处,姐姐赞美你几句。” 韩唯玫轻声说:“胆肥了你,三儿,都敢在背后议论大哥了,小心你的月钱清零。” “阿姐……” 韩唯与委屈的瘪了瘪嘴,他前两日和校友起了口角,将人门牙都敲了去,受害者家人都闹到商行了,韩唯平好不容易才将此事解决,一怒之下,将他的月钱对半折扣除,做个教训。 这个月本就要勒紧裤腰带做人了,再得罪大哥,可就过不下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少爷含泪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 韩唯平自然将三人的对话听了全,无奈的摇了摇头,到门口递了邀请函,接待恭敬做了个请,韩唯玫挽着大哥的手臂,跟着他往里走去。 推开旋转门,门一开,流光十色扑面而来,里面与外面仿佛两个时空,五彩的霓虹灯,折射在墙上的玻璃,再散落到各处,无半点昏暗角落,清楚看见饭店处处显着奢华的装潢。 候在里面的服务员敢忙上来迎接“先生小姐晚上好,慕二少等各位多时,还请韩先生入宴,我这就去告知二少。” 韩唯平颔首。 服务生引几人在小包厢坐下后,便离去。 来赴宴的都是江平有身份的人士,还有女士作伴,半点不见奢靡氛围,舞女郞在舞台上穿着倒也整齐,扭着舞步,歌女轻唱着时下流行的歌曲,倒有几分放松。 慕谨年信步向这边走来,一改往日风流做派,完全一副主人翁模样。 “唯平哥,唯与,两位美丽的女士,多谢各位拨冗前来,欢迎之至。” 韩唯平在桌上端起一杯酒,和他碰了碰酒杯,“谨年客气了,感谢邀请。” “兄长和商会诸位理事正在雅间叙话,特意嘱咐我在此迎唯平哥,还请唯平哥前去一聚。” 韩唯平点了点头,转身叮嘱了两个姑娘几句,再拜托慕谨年照顾,才带着不情不愿的韩唯与往楼上去。 没了大哥气场笼罩,两个姑娘才放松了许多。 临晓挽着她在一方桌子坐下,“唯与去做什么,男人谈生意,他得多无趣。” 韩唯玫笑着“唯与年纪不小了,只打架闹事可不行,爸爸有意让他接触些人,将来好帮大哥打理生意。” 临晓似懂非懂,虽有纠结,但注意力很快被服务生端来的糕点吸引。 与韩家传统的宴会不同,此次宴会非常西方化,招待宾客用的是洋汽水和各式精致的西点,均是出自江平饭店的洋大厨之手,西点融入了中式糕点的制作方法,竟比国外的还要好吃,就连韩唯玫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宾客渐渐多了,乐队演奏着时下最流行的恰恰舞曲,舞池也开始热闹起来,临晓邀请者络绎不绝,她也大大方方的接受邀请,下舞池去了。b 分卷阅读16 r   韩唯玫就静静的坐在一隅,贴身的旗袍衬出她迷人的身段,卷发垂在肩侧,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像极了误落人间的美艳仙子。 在场的绅士有意无意的看向美人,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讪,且不说她是韩家的掌中宝,就单说她未婚夫是慕斯年这点,就让无数绅士望而却步,美则美矣,可惜,名花有主,这主还是跺一跺脚让江平抖三抖的人。 这一切暗涌韩唯玫都不知道,心想无人邀请,倒也落个清净。 开始从楼上溜出来的慕谨年还和她坐在一处,俩人品酒闲聊,倒是不无趣,可是大概一刻钟前,一位年轻的女郎把他请了出去,说辞是后院有事要他处理。 这场酒会到底慕谨年是主角,忙些无可厚非,回到江平,虽然在她和临晓面前还是一副吊儿拦当的模样,在其他人面前却是个十足的成熟男士了,真为他的改变而高兴。 她一人呆坐,糕点也吃得多了了,有些积食,她又抿了几口汽水,眼睛被五彩的灯晃的生疼,也不见临晓回来,舞池人影晃动,实在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便起身去了后院,想着散散步消消食,顺道瞧瞧慕谨年是否需要帮忙。 此时暮色已深,韩唯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根本看不到一个身影,更没见到慕谨年和那位女郎。 正想回去,却发现走廊尽头依稀立着一个身影,今夜起雾了,能见度极低,朦朦胧胧的,不尽清晰,不可辨认。 只见那人轻轻倚靠着走廊石柱,顶上昏暗的洋灯随着夏夜的凉风摇曳,暖黄色的光被揉碎撒在他如玉的脸庞,他的侧脸很是立体俊美,就像大不列颠画馆里展出的油画美男,甚至比油画里的人还要好看。 “荣昌祥”的西服在他身上尽显矜贵,他一条腿屈着横过另一条腿,皮鞋尖头轻轻点着地板,风吹起裤脚,有些空荡,他应该很瘦。 暮色霭霭,他仿佛融入其中,一墙之外的酒会衣香鬓影与他无关,那么神秘,又引人探究。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说不出是什么将她吸引,她第一次意识到,用言语形容美人是苍白的。 慕斯年整晚在商会那群人中举杯游走,实在是疲惫,借口出来透风,晚风一吹,这才见好些。 接管生意以来,能让他出席的酒会少之又少,如此繁琐的人际交流,实在是不习惯,此次是为了把谨年带着让商会的人见见,以后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他总得把这些路子给他铺平了,让他走的顺畅些。 此时他虽看似轻松自在,呼吸要比别人沉重,从幼年开始,围绕着他是药的甘苦,是医师的叮嘱,就连孩童时最简单的玩闹,他也只能远远的瞧着,他无奈的笑了笑,他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够睁睁开眼睛。 也许是因为有些微熏,此时颇为感伤。 低头却看见小姑娘在廊下看着他,十分大胆,似乎辨认不出他,左看右看。 他不由好笑。 姑娘却往后退了两步。 他有那么吓人吗?慕斯年心里想。 小姑娘一身白色旗袍,将身形体态构勒得玲珑有致,卷发一半束起,一半随意散落,两颊边未束起的碎发随风舞动尽显活泼灵动,杏眼柳叶眉,十足俏丽佳人,还是以前肉嘟嘟的样子可爱,现在,太过惹眼了。 韩唯玫看他忽然对自己笑,不由倒退两步,她这样盯着他瞧,他许是要生气,韩唯玫还是有些怕他,回来这些日子,自己见到的以及听到的,皆是他如何的冷冽,不讲情分,何况自己只是小时候与他有过些交集,算不上熟悉,这样也实在太没礼貌了些,想着要不要过去道歉。 却见他向自己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只犹豫了一会儿,细白的双手在身后悄悄握了握,给自己壮了壮胆,走了过去。 在他三步之外停下,仰着精致的脸问“慕先生?刚才我不知道是何人,这才多停了一会儿,不是有意打扰,请您见谅。” 他应该很高,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她入学时量过身长的,有五点半英尺,如今又长了不少,在女士中算是高个儿了,比起来他还是差了一头。 他不回答,她也不催促,耐心看着眼前的人,走近才看得清楚,他的睫毛很长,眼神深邃,且有些迷离,猜不透能哪些俗事,值得他如此入神。 第十二章 晚来风急 “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称呼我的。” 她微怔,原来他的声音这般好听,语气柔和,像是露珠滴入花蕊的声音,如雪销融时沁人心脾,他今夜和往常看到他不一样。 逢场作戏、凛如霜雪的他,她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般出尘的,淡然的。 察觉自己想的远了,她轻咳了一声,脸颊微红“现在不一样了,您现在何等身份,我怎能还能和小时候一样呢?”她不好意思的勾了勾耳边的碎发。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称呼。 幼年时她格外爱缠着大哥,韩唯平是附近的孩子王, 分卷阅读17 身边总是前呼后拥跟着些孩子,八九岁的男孩儿玩起来疯,谁也不愿意带着娇滴滴的小女孩。 韩唯平彼时还是小孩子心性,但很是疼爱妹妹,舍不得看她委屈的模样,带在身边小姑娘磕着碰着又哭个不停。 慕斯年自小身子骨就差,但韩家长辈总想让他跟世家孩子一块儿,增进点感情,他迟早要接手慕家生意,往后这些玩伴自然也是要入生意场,有这层关系,总归好一些。 慕谨年只小他两岁,已然和这群孩子混了个十成熟,有慕谨年在,总没人欺负他了去。 慕斯年虽也不愿与这群小孩闹,但他深知慕家在江平处处不易,便遂了长辈的意思,他们闹得时候,他便不远不近的看着。 而小姑娘虽娇气,但因为韩唯平,倒也没人赶她,只是怕她又哭鼻子,明里暗里不愿带她玩。 小姑娘落了单,就坐在慕斯年身边,也不闹,嘟着嘴坐在一边,胖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撑着圆圆的小脸,一手拿着红豆糕,安安静静的吃着。 慕斯年好奇这小肚子怎这般能吃。 小姑娘注意到他的视线,还以为他看中她手里的糕点,手里只有一块了,但是两人都脱离大部队,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想到这,她笨笨的伸出手。 “斯年哥哥,给你。”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倒是亲近起来。 有了他这个同伴,她不再粘着韩唯平,每日带不同的玩具,兜里装着各种糕,鼓囊囊的,献宝似的塞给慕斯年。 连韩唯平都生了几分妒忌。 平日哭起来,韩唯平怎么都哄不好,急的满头大汗,索性将人塞到慕斯年怀里,“她听你的,你哄哄。” 后者总是轻叹一声,拍拍她的后背,任由她眼泪鼻涕流下,再掏出手帕仔细擦去。 他手里的手帕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小姑娘闻着药香,打着哭隔。 他收起回忆,弯了弯嘴角,“在你面前不是什么大人物。” 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见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有些手无足措。 她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忽然大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而后是一阵混乱,汽车鸣笛声,人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下一瞬间,她被搂进一个怀抱,微凉但是十分有安全感。 “别怕。” 感觉到他胸口微颤,还闻到一丝丝红酒的味道,她的脸一定十分红,似被红酒熏的。 慕斯年搂着她躲在了柱子后面,视线彻底被他身体遮挡。 慕寒从走廊那端跑了过来,距离几步停下“少爷,杨将军出事了,有人朝他放了黑枪,现在杨将军已经被护送回去,凶手没抓到。” “保护好韩小姐!” 说话间他松开手,等她站稳,才放开扶在她肩上的手。 “你先在这呆着,一会让人来接你回家,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处理,别怕,他会保护你。” 说着他便转身向外走去,他又恢复往常冷漠优雅,拒人千里的样子,仿佛刚才与她说话的另一个人。 她上前两步,“斯年哥,注意安全。” 眼前的人脚步停顿,点了点头,而后快步往外走去。 她没来由的向他说出那句话,大约一部分出自儿时情感,一部分,因为那个孤寂的背影,他不该是这样,至少她不希望,他的心是温暖的,她感受过。 “杨将军遇刺”事件,轰动了整个江平。 杨将军赴慕家宴会,未入场便被人打了冷枪,而凶手却逃脱了。 一时间整个江平人心惶惶,为了抓捕凶手,江平又恢复了宵禁,原本通宵达旦的夜场,入夜后,一片寂静,江平就这样沉静了下来。 不日,有传闻凶手已经抓捕,因受不了严刑拷打自尽了,到底没查出是听命于谁。 也有人说自家亲戚在将军府做事,凶手没抓到,杨将军把怒气撒在慕斯年头上,现在慕斯年已经被收押,说得有有鼻子有眼。 私底下看慕斯年不顺眼的已经开始幸灾乐祸,巧的是,昨日商会例行会议,慕家由慕谨年代表出席,这让众人更坚信这个消息。 那晚之后,韩唯玫再也没见过慕斯年,甚至时常联系的好友慕谨年也异常忙碌,明明该是于她无关的,却偏偏影响到她了,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心慌的紧,迫切想知道他的消息,甚至……听到他的声音。 一想到那晚,朦胧壁灯下玉如的人,声音还仿佛在耳边,却说不定,那会成为最后一次交谈,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心悸。 眼看形式一天天紧张起来,白天偶尔会有上门巡查,不过碍于韩家在江平的地位,盘问几句便离开,夜晚,街道不时传来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听得人心惊胆颤。 韩意不允许孩子们出门了,白天韩唯玫都和临晓待在王惠兰的房里,绣绣花,或叫人上门量体裁衣,夜晚安安分分在房间听听广播看看日报。 日子到了初秋,已经 分卷阅读18 八点过,此时下起小雨,滴滴答答,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在廊下形成一个个小水窝。 风夹杂着细雨从窗外飘进,落她的脸上,她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灯光下绝世出尘,他把她搂在怀里,好像现在一般,带着凉意。 “Rose ,Rose?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叫你都听不见。”临晓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了,最近心不在焉。” “没事,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有些担忧。”她走过去关了窗台,把雨水隔绝在外。 临晓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世道,说不定哪天就乱起来了。” 送走了临晓,韩唯玫在角落找出把油纸伞,往客厅走去。 夜深沉,万物寂静,连夜虫也不发出声音了,只有雨水滴在屋檐草木的声音,她撑开伞,只听雨水滴在伞面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响,路上偶尔遇见守夜的仆人,也是在昏昏欲睡,她走路十分轻巧,不曾有人看见她经过。 到了客厅,她把伞放在门边,拧开一盏洋灯,偌大的客厅明亮起来,走过去坐在电话旁边,似乎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拨通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也许是那晚他保护自己,也许是那晚被他惊艳,临晓常说,爱美是天性,那现在她大概是担心,不想美人就这样受无妄之灾。 她想好了,如果是仆人接的电话,她假意问慕斯年是否在家,得了回答,她直接挂了便是,她只想知道他的状况。 其实她想过问慕谨年,但是这是她自己的秘密,就连临晓都没透露半分,更不想让慕谨年知晓。 她捏着话筒,紧张得手心沁出了细汗,那边传来两三声嘟响,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幽远,直至第四声响起时,她原本以为不会有人接了,正打算挂了。 “喂?” 那边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慕斯年近来为杨展的事奔走,近日特意跑了一趟临县,把他的家眷接来,好让他安心在江平养病。 此次在江平遇袭,杨展虽然只是轻伤,但敢公然刺杀,对方必定有周密的计划,慌乱之后,不免担忧家中的妻儿安全,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杨展不放心其他人,慕斯年便自请跑这一趟。 毕竟人是他邀请的,必须自己亲自走一趟,还好杨展对他不怀猜忌,他就是再蠢钝也不至于在自己的酒会对他下手。 今日才冒雨而归,原本已经走向楼梯,电话却在此时响起,外面下着雨,守夜的仆人没听到,他折回去回去接起电话。 “慕……斯年哥?是你吗?” 扯开领带的手微微停顿,他干脆坐在沙发上“是我,那么晚,还不睡?” 他嘶哑的声线,透露出的疲惫,在雨夜无限放大。 “我就是找……找慕谨年,有……有点事” 说到最后,她的声量越来越小。 慕斯年轻笑一声“他估计已经入睡,是要紧的事?我让人去唤醒他?” “不用了!”她急忙拦下。 没想到会是慕斯年接的的电话,本就是一个借口,如果真找了慕谨年,还不知道要怎么圆谎。 “谢谢斯年哥,其实我找他也不是什么要事,既然他睡了,我明日再打来。” “好!” 慕斯年也不去深究,是谁说过,小女孩的心思本就多变。 “那个,那天晚上我还没有跟你道谢。” 他轻嗯了一声,良久两人都不说话。 她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好似,她心心念念了几天的事,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 “那我先挂了,你好生休息吧。” “保护你是我义务之事。” 嗯?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想再次确认,耳边却只有电流声滋滋作响。 “没事,挂吧!” 她放下听筒,摸着心口,那里好像有一股暖流涌出,再流向四肢百骸,心里竟有陌生的感觉按捺不住,就要破土而出,明明前一刻还失望得紧,后一刻竟如此喜悦,她从来不知道,心情可以这般翻来覆去。 第十三章 新派 转眼到了深秋,万叶枯黄,天气一天天转凉,江平反而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除去偶尔街上的巡逻拦下眼生的人,问询身份和去处之外,生活好似已然重回正轨。 至于刺杀事件,迟迟抓不到元凶,旧派对外称是新派做的。 这事也就不新鲜了。 要说这新派啊,原先是了不得一伙人,对前朝固步自封,剥削人民的制度深恶痛绝,于是揭竿而起,竟一举推翻了前朝。 本来风头正盛,夺取天下指日可待,哪知前朝旧部竟一夜之间反击新派,几乎将新派一举消灭。 新派的活动也从明面转到地下。 因 分卷阅读19 着前朝已经覆灭,时人用旧派形容前朝旧部。 也有传闻前朝旧部得到洋人的支持,这才一举反攻,不过这传闻也有不可信之处,毕竟与新派的最开始的分歧,便是是否与洋人开通来往,如果传闻是真的,那旧派实在太打脸。 这些传闻一度被有意的压制,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提起。 杨展就是旧派人士,他奉命本镇守江平,与慕斯年颇有交情。 慕斯年开辟航运,与洋人做起生意,或多或少犯了些旧派的禁忌,却偏偏能得到杨展的支持,这慕斯年的实在是个有本事的。 这次风波看似慢慢平息下去的背后,实际上江平打击新派人士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街头时常有人忽然被塞进车带走,风一吹,不留一丝痕迹。 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今日,在韩唯玫软磨硬泡下,还拉上慕谨年做保镖,韩意夫妇也终于同意俩姑娘出门会友了。 一出门就看见慕谨年靠着车门,一副贵家公子做派,引得街边姑娘频频回顾。 慕谨年最近终于得空闲,正好两位小姐相邀,甘心做起护花使者,看人出来,十分绅士拉开车门,做个请姿势。 两人顺势上了车。 临晓调侃到“哎呀,今日慕二少竟得空和我们相聚了,还亲自给我们开车,真是荣幸之至。” “最近大哥给我安排的工作颇多,还盯着我一一完成,实在忙碌,今日两位相邀,我立即丢下手头的事赴约,哥们够意思吧?” 韩唯玫听见他提慕斯年,抬了抬眸,想问些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 今日三人要去江平大学,会好友李遥,李遥是三人在大不列颠的相识的同学,在国外常玩在一处,关系要好。 李遥前不久受聘回国,担任江平大学的老师,许久未见,又是在江平,不过去探望实在说不过。 江平大学虽成立不过二十余年,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国内众多优秀才干人士是江平大学的校友,比如江平人人知晓的慕斯年和韩唯平,就是毕业于江平大学,两人还是同一届的同学。 汽车一路开到松柏楼方停下,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校园内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学生,李遥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和两个女同学热情拥抱后,再和慕谨年握手。 慕二少佯装不悦“怎的,我大老远给你的女同学做司机,还不能得到佳人一个拥抱?” 李遥笑说“敢拥抱慕二少,小心明天被你的簇拥者给我登上报刊,我倒没关系,还影响你的美女缘不是!” 说笑间,李遥领着她们上办公室。 江大教师都是单人单间办公,巡视一圈,设施还算齐全,一桌一椅,一个储物柜,一套茶几,整间装潢呈古朴的暗黄色调,十分符合为人师表的庄重。 李遥为三人砌了一壶新茶,围坐在茶几旁上说话。 “谢谢你们来看我,来到江平,起初还觉得人生地不熟,多少有些不惯,不想有你们在,偶尔还能一聚。”李遥笑了笑。 临晓说道“真没敢想,我们在江平还能重逢,实属缘分,日后定少不了聚会。” “想起我们在国外时,都是只会玩闹的少年,现如今到谨年,好似沉稳了许多,你们两位也改变了许多,只是小半年不见,竟有如此变化。”李遥颇有感触。 “如今世事一日一变化,人又怎么能一成不变呢,谁知道明天又会是谁掌管你的生死?不如自己变得强大,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慕谨年这一番话,三人心下一沉,又想起连日来变故,一时无话。 慕谨年表面是慕家享尽荣华的二少爷,凡事讲究个派头,一副纨绔模样,实则他的压力,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慕家本来就树大招风,夹在新旧势力中间,运作何其困难,他意在为兄长分担,承的担子定是不轻,才让他成长如此迅速。 “这次任期是多久?可还返回大不列颠?”韩唯玫问。 “不出意外,会一直任职下去,学成归来,教书育人,为国出分力,何其有幸。”李遥满脸笑容。 四位旧同窗相聚,说起些旧事和对未来畅想,四位年青人一开闸便收不住,说到兴起,四人以茶代替酒,举杯同饮,直至暮色降临。 还是李遥有晚课,才不得不散。 送他们到楼下,临别三个女性依依不舍,约定下次相逢。 三人正想上车,前面小广场传来一阵嘈杂声,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李遥早就小跑上前。 韩唯玫等人赶上去时,只看到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把一位女学生推进上车,快速关上门,使出松柏楼。 剩下的学生急的冲那辆车离开的方向喊,更有人追了上去。 李遥拨开人群,问“怎么回事?” 学生看见李遥过来,马上有了主心骨“老师,是晚宁,晚宁被带走了。” 近来街头巷尾抓捕这等事也不新鲜了,但是公然进入学校,还是头一次。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分卷阅读20 ?和晚宁有什么过节?”晚宁正好是李遥的学生,她的印象里,这孩子平日只会埋头看书,实在想不出会招惹上这等人。 “他们说是奉杨将军的命令抓捕新派人士,可是晚宁怎么会是新派呢?”一旁的女学生带着哭腔转述。 临晓和慕谨年飞快对视,表情有些复杂。 “所言应当不假,一般人,不敢如此大动静,想来只有最近闹出大风波的杨将军,才敢如此,不想,他们的手伸到这里来了。” 慕谨年眉头一皱,新派一向都是单线联络的,往日拿人,他远远瞧过,根本就是胡乱行事,这次抓捕女学生,竟精确到所在位置以及名字,敢堂而皇之进入校内,必定掌握充足证据,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叛变了,不能再拖了,迟一天把名单拿到手,在暗处的同伴,甚至他和临晓都会有危险。 那天以后,李遥和江平大学的老师都在为这件事各处奔走,韩唯玫也陪同了几次,所到之处,都吃了闭门羹,皆是统一口径,根本打听不到学生被关押在哪里,那个叫晚宁的学生就这样消失在江平。 这件事给韩唯玫不小的打击,这几天就躲在房里,连最爱的电影放映也提不起兴趣。 临晓就坐在她身边,陪她翻看她最爱的《基督山伯爵》。 几瓣桂花从窗外飘进,落在她面前窗上,满屋桂花香气,阳光斜斜的照进来,落日余晖,美人慵懒,是极其美好的画面。 临晓想到自己即将打破这个画面,心里竟生出一些负罪感。 “和我一块过去吧,知道你心情不好,慕谨年请了个放映员,就在自家院子,放映电影,请我们过去看,听说放映的还是我们上次观看的那部《西部爱情》呢。” 韩唯玫原来是想拒绝的,连日来发生种种,对韩家的生意影响不少,大哥几乎都在公司处理事物,父亲整日在书房忙碌,母亲为此寝食不安,犯了头疼的老毛病。 她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江平一旦乱起来,韩家这样的高门大院,少不了成为众矢之的,不能为父兄分忧,她便好好在家呆着,不让他们再分心,也管着韩唯与,不许他出去玩闹。 但是听到慕家…… 不由得想慕斯年又是如何呢?他的压力一定不比父兄少,手轻轻地拨动书页,书皮的硬边膈得手指酥酥麻麻的,却又抓到,摸不着。 “那我就和你一同前去吧……” 慕家小洋楼位于枫叶路,西洋建筑风流行起来时,这里起了江平第一批临江洋楼,遭受世家反对最强烈时,慕家就搬到了这里。 月上柳梢,满天繁星点缀。 慕家三层的小洋楼,红墙黑瓦,拱形窗台镶嵌五彩琉璃,墙壁和罗马圆柱雕刻的是中式花纹,西式的典雅加入中式的古朴,在夜色中更显雅致。 前院进来是鹅卵石铺陈,青砖间隔的小路,路两旁栽着翠竹,底下是些半人高的伞状景观树,树杈嵌着一盏盏西洋灯,一路引到前门,远处搭着了小景观,拱桥流水,潺潺作响,刚修剪过的草地散发着清香,整个入户花园一片生机盎然。 今日在这里举行小派对,慕家二少请了个电影放映师,来放映国外电影,只邀请了十余位好友前来。 圈中公子哥见怪不怪,他们这些人玩乐哪需要什么由头,要是偏要找一个,那就是闲来无事。 可偏偏,局外人不是这么想,这些世家名门公子,一举一动皆是新闻,是以,坊间开始有些传闻,此次慕谨年是为了为博美人一笑,而这个美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家二小姐,韩唯玫。 不惜花重金请来电影放映师,把器材从影厅搬到慕家,可见其用心,原本才子佳人,倒也算一段佳话。 坏就坏在,韩家二小姐还有另一层身份,是他哥哥慕斯年的未婚妻。 豪门故事多,戏本子里可没少唱,当戏本子的事真实发生在身边,不免太精彩了些。 无奈慕家这次宴会邀请名额少之又少,有这些流言加持,邀请函就成了香饽饽,甚至有人开始出高价买邀请函,邀请函一度炒到了天价。 这也催生出了假邀请函。 当晚竟足足有上百人拿着假邀请函前来赴约,发现被骗,穿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泪洒当场,好不热闹。 门口竟也挤了不少报刊记者,相机咔嚓作响,拍不到正主,能拍些闹剧也好交差,至于能否上明天的头版,各看本事了。 江平沉闷了太久,此次豪门风流韵事,正好像往平静的江水,投入一颗石子,让江水再比活泛起来。 第十四章 暗夜倾情 慕家洋楼。 夜风和煦,繁星满天。 后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电影设备就搭在这儿。 草地上摆了几排桌子,铺上蕾丝桌布,上面是透明玻璃碗盛着应季瓜果,香甜味四散。 幕布前整齐摆了十几桌小圆桌,一桌两三人落座,喝着香槟,看着电影,相当的有小资做派。 像一面墙一样的幕布 分卷阅读21 偶尔随夜风晃动,也丝毫不影响观感。 幕上放映着韩唯玫最爱的电影,她却有些素然无味,环顾了一圈,却迟迟不见那个身影。 相比她兴致缺缺,身边的韩唯与相当兴奋,捧着学生专属汽水,看得很是入迷,时不时与慕谨年低声谈论。 韩唯玫看着他,笑着摇摇头。 临晓小声的问她:“你在等人吗?怎么左顾右盼的?” 韩唯玫点了点了,继而又摇了摇头,“我去洗漱间整理一下,你们且好好看电影。” 临晓:“要不要我陪你?” 韩唯玫摇了摇头,让她安心留在这。 慕家她也是头一回来,便找了个小丫鬟问路。 慕家的洗手间也颇有欧式风格,看着偌大西洋镜里倒映出她的精致白皙的脸庞,细腰盈盈一握,优雅高贵,只是这位美丽的女郎没有一丝笑容,心情明显不太愉悦。 韩唯玫晃了晃脑袋,醒了醒神,拿过洗手池旁烫过的纯白毛巾,仔细擦干手上水渍,理了理额上吹乱的碎发。 正想拧开门出去,忽的周围陷入一片黑暗,随后草坪上传来一阵轻呼。 仆人高高声喊“贵人们,停电了停电了,大家稍安勿躁!切莫惊慌,小心磕碰着。” 由于洋电刚引入江平,供电不是十分的不稳定,停电是时有的事,不过富人区很快会有人抢修,隔个十几分钟就会恢复如常。 仆人把煤灯点上,后院又恢复了说话声。 所幸今晚的月亮十分明亮,洗手间窗户又朝向草坪,就着煤灯的光,韩唯玫在黑暗里适应了一会儿,逐渐可视物。 她摸索着拧开了洗手间的门,按着来时的方向,慢慢的走出去。 “咔嚓”一声,在寂静幽深的走廊,显得格外突兀骇人。 她猛的朝声源转过身,心跳漏了一拍,后背起了寒意。 好在她胆子还算大,在大不列颠上课时,学过唯物主义,对鬼神之说俱意淡一些。 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方才的声音,像是由前面房内传出的拧门把手的声音,许是谁也被关在里面了。 韩唯玫这才拍了拍心口,挨着墙摸索过去,敲了敲门“请问谁在里面?是门锁了出不来吗?你不要着急,我一会让人来替你开门。” “是我,可能需劳烦你,在外面为我开门。”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唯玫愣了一会儿神,听见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漂浮了一晚上的心,一下定了下来。 “斯年哥,你不要着急,我这就试试能不能拧开。” 在昏暗中,她凭借着月光,找到门把手,往右拧了一下,有松动的痕迹,她心头一喜。 “你往后退一点,我要推门进去了。” 月光从半遮的窗帘倾泻进来了,打在大理石地砖上,发着银白色的光,依稀辨有个身影靠墙席地而坐,屈起一条腿,右手扶着额头,似乎有些难受。 韩唯玫连忙走进去,在到他面前蹲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有些难受,可能还需要你帮一个忙,到书台左边的抽屉,找一瓶白色的西药。” “噢噢,好的。” …… 穆斯年吃下了药,等着药效发挥。 韩唯玫学着他的样子,靠墙坐下,侧过脸看他,他仰着脸,任由月光打在脸上,如斧刻刀削般的轮廓仿佛镀上一层柔光,依稀可以看见他额头上沁出的薄汗。 她鬼使神差的,拿出手帕,轻轻为他拭去。 下一刻被自己胆大的行为吓到,就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擦一擦,出汗了……不及时擦去会感冒。” “无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 他轻笑,微微发白的唇勾起,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我胆子大得很,没那么容易吓到的。” 又是长久的沉默,韩唯玫以为他不想说话,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 “怎么不说话?” “嗯?” 他轻笑“还记得你幼时好像有讲不完的话。” 认定他是第一个玩伴之后,小姑娘爱给带些小玩意,介绍起来没完没了,叽叽喳喳,像极了他窗外的小喜鹊,他当时想,这姑娘长大得闹成什么样。 那时,他就像现在一样,不说话,安静坐在她身边,小唯玫大受感动,觉得他要是给自己当哥哥该多好。 那年,母亲王惠兰心思大多在刚出生的韩唯与身上,哥哥韩唯平又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小姑娘虽吃好穿好,但心里多少觉着被忽视。 斯年哥哥就像从天而降的宝藏,陪她度过漫长而寂寥的童年时光。 时常把哥哥的零嘴偷了,一股脑塞给他,韩唯平气得不轻,她怀疑现在两人不合,一半原因来自她。 韩唯玫觉着脸上一片火热,知道现在谁也看不见,还是羞赧得低下头。 分卷阅读22 “斯年哥,你别笑话我了” 他弯了弯嘴角。 “那……我给你说些国外的事吧!”她试探的问到。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起初我刚到大不列颠的时候,可害怕了,语言不通,到处都是大鼻子,黄头发的陌生人……”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春风拂过,万物得到浸润,像冬雪飘飘而下,绵软治愈。 他手脚虽然还冰凉,但已经恢复些力气,侧过头,看着她藏在昏暗中的轮廓,暖意从心脏蔓延开,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觉得,黑暗,好似没有那么难熬。 头顶的洋灯闪了闪,继而整间屋子大亮。 忽然的光亮,她下意识捂住眼睛,继而慢慢睁开,她才得已看清环境,两人应当是在他的书房内。 韩唯玫心中一喜,爬了起来。 “斯年哥,来电……” 眼前的人,靠在书柜一角,双眸紧闭,呼吸平缓熟睡。 她慢慢抱膝蹲下来,此时的心境像是漫长夏日甲板上轻抚过的无名海风,温柔缱绻。 后院电影又开始放映,房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细不可闻,只有电影对话传来。 “此刻,愿我们的浪漫爱情至天荒地老。” 第十五章 桃花流水 自从韩慕两家婚约旧事传出,韩家再也没有媒人上门,原本觉着不错的人家,也因为各种借口没了下文。 韩唯平的婚事倒是个香饽饽,不断有媒人上门,只不过,王惠兰每每拿着一些女子的照片给大儿子相看,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拒绝,打着哈哈说着下次在仔细看,待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 今日午饭难得人齐,王惠兰长叹一声,看着饭桌上悠闲的父子四人,气不打一处来。 “我都愁死了,你们爷几个就只顾着吃,老的指望不上,小的也指望不上。” 其余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决定把包袱踢给父亲。 韩意看这三人,心里明了,这是又被踢出来挡枪了“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家你最大,我们哪敢忽视你,为何事担忧?为夫替你分担。” “咦惹,鸡皮掉了一地。” 韩唯与话刚落,被自家大哥白了一记。 姐姐在一旁嘲笑,他觉得这个家也容不下他了“妈,你带我走吧,这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王惠兰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看向韩意“我说老头子,这女儿的婚事,只有我一个人上心吗?慕家这到底什么说法啊。” 韩意给她碗里夹了片莲藕,边安慰道:“这不是着急的事啊,闺女刚回来,我得让她多陪陪我们嘛!不着急不着急,过几天我亲自去把这亲事退了。” “这事摆到明面上也是好的,只要玫玫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她,你们二老要是不好出面,等我忙完这阵子,由我去找慕斯年谈。” 听韩唯平这样说,王惠兰面色才缓和不少。 韩唯玫收起笑意,捏了捏筷子“爸妈,我有个事和你们说,我答应了江平大学,要去代课一段时间,过几天就正式上课了,所以啊,将来一段时间会很忙,暂时不考虑婚事。” “这……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从未听你说起?” “姐,你也太厉害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等这几人问了一通问题,韩唯玫把事情慢慢说出来。 前几日李遥代表校方,就此事特意邀她见面。 现下战事一触即发,许多老师都另外谋出路,出国的出国,回乡的回乡,眼看许多门课因为缺少教师,面临着停课。 校方知道韩家有一位小姐国外留学回来,便有意聘请她任教,得知李遥和韩家小姐是同学,所以全权交给了李遥,校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请来这位世家小姐,且让她试一试。 唯玫听了也十分高兴,但随即开始犹豫,且不说她从未从任过教师,且所修的学科也并非师范类…… 李遥却笑着说“论学历,论学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而且这次让你代的是历史学,正符合你的学科。” 加之还有临晓在一旁加油鼓劲,她这才答应下来。 看母亲听了这个消息,脸上神情也不像要反对的,她才放下心来。 “刚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韩意笑着“点了点头,我们老韩家也有先生了,我闺女真给爹长脸。” 韩唯平在她憧憬的眼神下,说“不错,需要置备些什么,和我说,我开车载你去买。” “谢谢大哥。” 王惠兰转向韩唯平“平儿,前几日王姨婆说的那姑娘,妈见过,真不错,你抽个时间见见?” 韩唯平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过手,抽出丝帕按了按嘴角,带上金丝边眼睛。 才开口道“妈,我工作忙,无暇顾及婚事,且不用你为我操心了,你们慢用,我上班去了。” 分卷阅读23 说罢,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王惠兰气的捂着心口“这孩子,又是这个借口,明明还想着姓黎的女子,都几年了,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怎么这般情痴啊,真是虐缘啊。” 韩意急忙拍着夫人的背,柔声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都大了,你一个人管不了这老些,管好我就行……” 说着哄着夫人上茶楼听小曲儿去了,留下啃着骨头的姐弟俩面面相觑…… 夜深,骤雨初歇,积水在屋顶汇聚,沿着屋檐滴下,竟也有不小动静,晚风瑟瑟,吹得树梢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实在恼人心。 韩唯玫推开了窗,一股凉意涌了进来,久坐有些烦闷,更没办法集中思绪,索性放下笔,走出走廊散步。 四方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乌云未散,也给月亮装上一层薄雾,银白的月光只看得个轮廓,月色被遮去,院子里也朦朦胧胧,不甚美感。 这样的月光,让她想起电影派对那天,那晚的月色真美,月光极为亮堂,她说不清是想念那月色,还是那身边的人…… 想起在慕家那晚。 通电后不久,慕寒便找来了,扶着慕斯年回了房间,医生诊治开药,忙活好一阵。 回府之后,倒是得了慕谨年特意打来的平安电话,得知他无恙,揪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慕谨年有意把事情压下来,不想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透了出去。 一时间江平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开始有传闻慕氏兄弟为了她大打出手,最后还叫了西医上门…… 她很苦恼,不愿自己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戏折子里,做别人的丑角,她连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人的一生不该就这样。 有这个教书育人的机会,把自己的知识作用起来,她很是开心。 起初她尚有犹豫,深知生在高门大院,注定有太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原以为说服父母就要花费一番功夫,不曾想家人如此支持。 这几日,她从李遥处拿了教材,自己也连接跑了好几个书店,买了一些相关书籍,做注释,写课件,忙得不可开交,但也心满意足。 既然将工作应下,就要全心全意做好,何况教书育人是如此认真严肃的事。 至于他…… 那样感情,是万万碰不得的。 她细想,会有这番悸动,也不算稀奇。 他是江平矜贵不可高攀的慕先生,世人批判他孤傲无情,她非但没有领会到,看到的却是他的温柔,以及无意展露的脆弱。 但这份温柔,大概是源于幼时情谊,他依旧把她当做那个小妹妹罢了。 且,他那俊逸的外貌,本身就具有迷惑性。 众人对他的行事风格虽颇有置喙,褒贬不一,但对他的能力,确是没有不赞叹的,年纪轻轻,将慕家带到如今的高度,可见一斑。 大概所有女子都会动心吧,试问她又怎么会…… 不欣赏呢? 经过对自我的一番劝解,心里的乌云,也散去不少。 殊不知,后来,以为只是片刻悸动的感情,会让她难以释怀,难以割舍…… 风吹来,有了些凉意,她裹紧外衣,正打算回房入睡。 廊下转角处,却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 临晓? 韩唯玫所站的位置是她的的视线死角,来不及唤她,她已经快步向后门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踏过青石板的声音被雨水掩盖,不多时,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一切又恢复如常。 韩唯玫秀眉紧皱,现在已经深夜,临晓在江平的熟人她都认识,半夜出府相聚没必要如此偷摸,也许她以为自己已经入睡,不好打搅,所以才独身前去?什么重要的人,值得她深夜前去赴约? 第十六章 暗流涌动 细雨中的深巷雨雾朦胧,屋檐的积水滴在青石板上,在深巷中传的悠远,衬得房间里面更是一片沉寂。 “二位不用如此自责,虽拿不到名单,我们的打蛇计划并未失败,一些人按捺不住,已然露出马脚,目前我方已将江平所有工作暂缓,就算他们安插了卧底,短时间也拿不到任何机密。”身穿着灰色褂子,略微消瘦的中年男人说道。 临晓自责说道“老罗,这次计划失败,未能除掉杨展,还害了总多新派人士,我负主要责任。” 慕谨年:“不是你的错,是我出的主意,却没有妥善解决,还差点害了我哥。” 临晓微怒,“怎么是你的责任?说到底,你并非新派的人,帮我到这就够了,以后,不必参与进来。” “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有责任保家卫国,是不是新派人重要吗?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我。” 慕谨年介于老罗在场,还想想说什么,终究忍了下来。 韩家后巷。 苍穹浩瀚,星野低垂,万物沉寂。 车上两人也沾染些许寂寥,迟迟不愿开口。b 分卷阅读24 r   临晓心里浅叹了口气,说:“往后,你不必再参与行动,老罗那边我去说。” 慕谨年双唇紧抿,阖上后缓缓睁开“我没事,我可以解决,日后……我自会向我哥请罪。” 她喃喃说道:“即使,日后再设计你的亲哥哥吗?” 慕斯年不言语,只是痛苦垂下头,,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临晓心里也难受得紧,慕谨年的心意她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他再让他卷入其中。 当她决定取得慕斯年的信任,以此接近杨展,他进退两难间,依旧选择帮她。 而要取得慕斯年的信任,谈何容易,苦于无良策,而同伴又深陷危险,慕谨年不得不利用他大哥的弱点。 是的,慕斯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这件事除了慕家人,无人知晓,自小慕斯年就怕黑,洋医生称这为“黑暗恐惧症”。 慕斯年自幼时,父亲对他就尤为严苛,如若犯错,便将他关在小屋子内反省。 十岁那年,慕斯年又因失误,被父亲锁在小屋里。 父亲将他关进去后外出办事,竟一天一夜方才想起。 慕斯年经常跟着父亲外出学习,韩家众人皆以为慕斯年跟着老爷子,那一次,慕斯年差点没了。 此后,慕家不论几时,灯火都不曾断过,有慕斯年在地方的更甚。 那天电影宴会的原计划是把慕斯年锁在房内,再找人把电闸拉下,让临晓上演一场美女救英雄。 慕斯年有两个书房,平时多在三楼办公,二楼的书房窗户正对这后院,晚上还有派对,想来那么闹腾,他更绝不可能在二楼办公。 当天拉电闸之前,慕谨年特意到三楼看了一眼,两个护卫像柱子一样立于书房门前,他心里有数了,也不进去看,慕斯年为人谨慎,此举反而会引起怀疑。 那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慕斯年将把护卫都留在了三楼,自己下了二楼…… 事情就是这样,等临晓进入三楼书房,那里除了桌椅书籍,空无一人。 回想那日,慕谨年依旧心有余悸。 而他大哥却因为发病,差点送了命…… 要不是唯玫及时出现,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慕斯年在商场运筹帷幄,却怎么都算不到,自小疼爱的弟弟,会用他致命的弱点算计他,他若是知晓,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慕谨年双眸泛红,双手攥紧方向盘,直至关节处发了白。 翌日,慕家二少酒楼买醉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世家公子的风流事又多了一记。 …… 临晓回到韩府时,轻轻推开后门,一切还是她走时候的样子。 正想往房间去。 “你去哪了?” 一个冰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深夜尤为突兀惊恐。 “谁?” 临晓猛的回头,却看见那披着外衣,月光下,面容姣好,犹如仙子的,不是韩唯玫又是谁? 只是仙子现下的脸色不是很好…… 此时主厅的洋钟闷声响起,第三声而止,梦中人被惊醒,翻身呢喃,又睡过去,而今夜注定有人不能入眠…… 茶楼上,三人落坐,韩唯玫靠着圈椅,双手抱胸,面带怒意,目光来回巡视面前的两人。 而对面的两人,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老实交代,到底瞒了我多久?我最好的朋友竟然是新派人物,我竟然一点都不曾察觉,是我太过愚蠢,还是你们太过狡猾?” 慕谨年看了看临晓,后者一脸无奈,点了点头。 慕谨年按了按太阳穴,宿醉后的头痛并未能缓解, “我并非新派人士,回国之前,我得知一位好友回国后忽然逝世,他给我留下一封信与一份重要文件,嘱托我交与领导,而那人就是临晓。 回到江平后,我帮了他们几次,又得老罗信任,便与临晓联手……替那位逝世的好友完成任务。” 慕谨年说完,不忘看看韩小姐的脸色,不得不说,这女子平日看起来恬静斯文,发起威来,是挺可怕。 “抱歉,我们隐瞒了你,但绝对不是不信任你,我回江平的确是有任务在身,但是具任务,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基本原则,请你谅解。”临晓说道。 韩唯玫坐直了身子,警惕问到:“现在我知道了,你们会怎么处理我?会把我关起来吗?像杨将军处理那个叫晚宁的学生一般?” 临晓知晓她这是不再生气的意思,舒了口气,笑出声“如果我们随意伤人,和旧派有什么区别,日后叫人怎么信服新派?。 临晓再诚恳地说:“也请求你为我们保密。” 韩唯玫见两位好友的模样,终是点了点头,柔声说“你们且放心,我也听说新派的事迹,在老百姓心里,有口皆碑,所到之处无不受老百姓信任爱戴,我定会帮你们保密,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也相信你们所说的话,望你们行事谨慎, 分卷阅读25 平安。” 韩唯玫举起手中的茶杯,自己饮下一碗,其余的两人相视一笑,也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茶楼里,响起听书人的阵阵喝彩声,小二从中沏茶的吆喝声,茶楼外的宽窄巷子,马蹄声达达而过,沿街是小贩叫卖声,仿佛一切都没变,但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在变化。 慕家洋楼。 院子里的树木萧条起来,此时窗台的花也败了,秋末,万物皆多了些肃杀之意。 二楼书房内,慕斯年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对面满脸络腮胡的壮实大汉。 开口说道“杨兄,上次主要责任在我,是我防护不到位,才将杨兄陷入危险之境。” 杨展朗声一笑“怎能怪你,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我手上的名单,就算不是这次,也难逃下次,只要这名单在我手里,此劫我定要遭受了,不过他们恰巧借用了你的宴会,这样说来,其实慕兄也是受害者。” 思虑一番,杨展又说道“不过有件事不得求问慕兄。” “杨兄尽管开口,慕某一定知无不答” “近日我收到线人回报,这次参与刺杀的,其中有一个是留洋回来的女学生,还是乘坐慕兄的无远号抵达江平,我的线人没能探到更确切的消息,只道是个擅长使用美人计的美艳女子,不知道穆兄可否知道,这江平可有对的上号的人?” 慕斯年皱起眉,看起来倒真的在思考。 “慕某从未耳闻,闲暇时间多用在生意上,实在是没注意到什么美艳女子,可能帮不上杨兄,实在愧疚。” 杨展颔首,“不过我听说,韩家……倒是有一个女儿也是留洋回来,而且也是乘无远号回的江平,不知慕兄可否认识这位?” “是,但她和此事绝对无关。” “噢?慕兄怎么如此确定?” “因为,她是在下的未婚妻,从小与在下定亲,此次也是为了婚事,才回国的。” 此话说完,慕斯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怯之情。 杨展大笑几声,“噢?慕兄平时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我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不想原来早已佳人在怀了,那就等着喝慕兄的喜酒了。” 杨展走后,慕斯年独自坐在书房。 夜色渐渐笼罩,天空由灰白到暗蓝。 他双手搭着椅子扶手,微微垂首,手抵着前额,额前碎发遮住深邃的眼睛,那双本该犀利的双眸,此时却散发这无限的孤独。 慕寒开灯时着实吓了一跳,他家大少爷就像街角的铜像一样,一动不动。 他从小跟着大少爷,自然也知道大少爷那个病症,每晚天黑前,一定要把整座楼的灯都打开。 白天杨将军走后,少爷一直在书房未出来,里面却迟迟不见灯亮,怕出什么意外,他便上来看看。 之间他家大少爷呆坐,许久不言语。 慕寒心里焦急,又不敢寻问,大少爷怎么今日如此反常?莫不是自己最近都在帮衬着二少爷做事情,大少爷气恼了? 第十七章 第一堂课 李静宁收到江平来的信时,正在花圃饲养的心爱的花卉。 拿过丫鬟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抖开那封书信,嗤笑一声,“终于还是想起我了,不过……上次被婉拒,这次也估计悬呐。” 末了,吩咐人收拾东西回城,儿子终于也开了回窍,知道要娶媳妇了,她得回去撑着场子。 …… 最近江平商会又出了大新闻。 原商会会长胡老先生告老退休已有半年,会长这个位置空悬已久。 在杨展“亲切”问候下,商会终于决定在本月推举能人上任。 消息一出,知晓个中缘由的暗里不免一番议论。 要知道,这前会长退休,里面有些故事。 杨展近几年对商户虎视眈眈,不但暗中控制商会众理事,半年前更是安排洋人接手商会几个重要职务。 这杨展的一举一动皆代表旧派,而旧派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怕是要从抵制洋人,到跪舔洋人了。 胡老本就看不惯杨展的所作所为,洋人入商会一事,他更是坚决反对。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胡老忽然辞去会长一职,对外宣称年事已高,无力再管理商会繁杂事务,胡老一家在卸任后匆忙搬离江平。 过后有人称,胡老卸任前一夜,他最爱的小孙儿失踪了,后来如何也无人敢探究,这商会,也无人再站出来反对杨展。 商会会长之职倒不是没人想坐,而是谁坐上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真正落实叛徒之名,就连在江平最有威望的韩慕两家都迟迟不表态,其他人更不敢毛遂自荐。 现在终于宣布,在一个月内选出新就任人,不免引起江平各界的关注,连占据好几版报纸头版。 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是谁会坐上那个位置,其中韩慕两家年青的掌舵人呼声最高。 但又有人出来说 分卷阅读26 ,韩家老爷韩意一早放出风声,除非洋人全部撤出商会,否则韩家绝对不会坐这个位置。 这样一来,最大可能,就是如今还默不作声的慕家,慕斯年一向和洋人往来十分密切,又与杨展私交甚好,这个位置非慕斯年莫属。 更有人直言胡老一事,是慕斯年为了讨好洋人,联合杨展做的一出好戏,众人对慕斯年更是嗤之以鼻, 不少好事之辈已经按捺不住看好戏的心情,慕斯年平日看着清高傲慢,此时顺势踩上一脚,岂不快哉。 韩唯玫虽不清楚生意场的事,但是最近新会长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每日报刊都会用上一个版面,洋洋洒洒来分析上位者,仿佛三国大战一般精彩。 她想不知晓这些也很难,只是韩唯玫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今日是她的第一堂课,很是紧张。 早晨刚过六点,天将将有些发灰,院外洒扫的仆人似乎刚起身,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随即传来扫帚扫过枯叶的声音。 闺房中的女子已然起身许久,在衣橱前站了良久,最后选了一身素色连衣裙,换上看了看效果,镜中人肌肤胜雪,纤细高挑,搭一双米白色淑女鞋,跟不算高,但能让她整个人挺拔起来。 软软的卷发全部用丝带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盈盈,红唇轻启,真当精神极了。 她才满意点了点头。 到饭厅时,不过六点一刻,丫鬟阿芙正端着早餐出来,纵使见惯了自家小姐,也不禁眼前一亮。 “小姐起身了?天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 “昨夜睡得早,今日早早就醒了。”说话间,韩唯玫坐到餐桌前。 捧起一碗杏仁粥,嗅了嗅,杏仁的香味勾起她饿意,端起小口小口尝了起来…… 不多时,韩唯平也过来了,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韩唯与。 韩唯与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困死了,姐,你怎起得这般早。” 韩唯平斜了他一眼,“坐好。” 韩唯与扭着身子坐正,他心里多少怵他大哥,特别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眼神,能扎死人。 韩唯玫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笑着说“睡不着就起来了。” “姐,今日便要去上课了吧?别怕,有我呢,他们敢欺负你,报我的名字,我替他们收拾你。”说罢还不忘捎带一句,“还有大哥呢。” 韩唯平难得点了点头。 韩唯与自觉得到大哥认可,仰着小脸,骄傲得像个孔雀。 韩唯玫也不笑话他,反而心里有些感动“谢谢大哥,谢谢三儿,我倒是不怕,大学的学生不是小孩子,不难沟通的,我就是有些紧张。” 韩唯平又安慰几句,她心里的紧张才淡了些。 三人用过早餐,一同出了门,姐弟都跟着大哥的车去学校。 第一天上课,韩唯玫心怕迟到,搭顺风车谨慎些,而韩唯与每日蹭车上学已经成了习惯。 韩唯玫人还未到,身份早就被几个有点人脉的学生大肆宣扬一番了。 所以学生们也早就知晓,新老师不但家境显赫,还是位美丽的留洋女青年。 既是期待,又是担忧担忧,不知这位世家小姐性格如何,一般戏文都说大小姐多数蛮不讲理,何况未婚夫还是那位惹不得的慕先生,能收服他的人,得是什么样的天仙人物啊。 是以,今日还未到上课时间,偌大的教室已经坐满了人,韩唯玫进入教室时,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嚯,好漂亮,再刁蛮我也忍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敢和慕先生抢人?” “别,饶了我。” 韩唯玫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一脸青涩又对世界充满好奇,看他们,像在看自家弟弟一般。 她把教案放好,笑了笑,在黑板上写下名字,转身说道“同学好,我是你们的史学老师,历史本身厚重,但我们可以学的可以轻松,上课不用太拘束,轻松学习,往往事半功倍。” “老师,真的可以放松吗?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点了点头。 “老师,你多大了?” “老师,你真的是从国外回来的吗?国外真的没有黑夜的吗?” “他们都吃生肉吗?” 此话一出,满室哄堂大笑。 韩唯玫耐心解释,国外也有黑夜,国外的人也吃熟食,只是不吃米饭,爱吃面包。 闹过以后,她与学生们的距离近了许多,来之前担忧的捣蛋事件大概不会有。 学生们也喜欢新来的老师,长得美丽不说,性格也是顶柔和的,风趣起来又不失严肃认真,年纪轻轻,对一些观点针砭时弊,知识丰富,眼界十分开阔。 一节课毕,她在学生心里有了新的印象,不仅是韩家小姐,韩唯平的妹妹,慕斯年的未婚妻,更是有学识、有见地的新新女性。 此后,韩唯玫的课总是大受欢迎,一 分卷阅读27 座难求。 韩唯玫结束一天的课程,比想象中要累些,一天站立,脚后跟酸涩不已,却也比想象中的轻松些,学生们比她想象的懂事很多。 出校门时,只有司机李叔在等着,想必哥哥还在忙,正想上车。 身后传来一身鸣笛,她回头看,不由怔住。 那车上下来的人,一身黑色西服,外套一件褐色大衣,身形修长,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韩唯玫站在原地等他走近,多日未见,现在他站在面前,她有些恍惚。 他唇上有了些血色,人却见消瘦了,眉宇间不见舒缓,似乎有心事郁结不散。 “您……您怎么来了?” “下班经过,想起你应该快下课,便来看看能否遇见,那晚得你相助,还未与你道谢,不知道能不能赏脸一道吃饭,向你道谢,顺便……庆贺你今日正式任课。” 韩唯玫有些愣神,他为何会知道自己今日任课?转念一想,大概是慕谨年无意提过的。 她应下,“斯年哥相邀,哪有拒绝之理。” 第十八章 亲事再提 夜幕来临,玻璃起了层薄雾,外面朦朦胧胧,只依稀可见人影经过,霓虹灯光晕成一个个小彩灯,映在玻璃上。 西餐厅内,钢琴师在弹奏着《小夜曲》。 一曲完毕,稀疏的掌声响起,韩唯玫才回过神来,和他同坐在西餐厅内,这一切不尽真实,过分梦幻。 两份牛排也端了上来,韩唯玫看他拿起刀叉,掌控得十分精准的,与生俱来的气质,使得他拿着刀叉切牛排都格外优越。 “怎么想起来西餐厅?我听慕谨年说,你吃不惯的。” 她在国外第一次吃西餐,是慕谨年带她去的。 那时他就说起,他家大哥吃牛排是吃不惯的,所有去西餐厅的宴请,都不由分说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牢牢记住了。 “没事,你喜欢就行。”说话间,他把切好的那份挪到她面前,再把她那份还没动过的端过去。 韩唯玫…… 她脸一下就红起来,也没心思深究为什么要带她来西餐厅这件事。 俩人都没有吃饭聊天的习惯,韩唯玫低着头默默的吃,只见他吃了两口,就没再动过,她见状,也放下餐具。 慕斯年似乎觉出她的心思,“再多吃点,太瘦了。” “吃够了,本来食量就不大。” 后面几个字越说心越虚。 慕斯年没有点破,好几次慕谨年家书中提到“韩家丫头是个一顿能吃三份牛排的主,希望哥哥添点生活费……” 看他嘴角弯了弯,有些玩笑的意味,怕他不信,她便再说:“真的,斯年哥,你别不信我……” “嗯,信的。” 他真的就只是和她吃了顿饭,用完,将她送至韩府门口,亲自下车开的车门。 “我就不进去了,免得世叔见了我烦心,也不必提起见过我,免得你受责骂。”他一样一样的交代,这啰嗦劲儿,倒是和自家哥哥有些相似。 她一一应下,乖得很。 看着她进了门,身影消失在大门转角。 负在背后的手才放下,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就在刚才,见她乖巧点头,差点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她的脸势必和幼年时一般,会留个浅红的印子。 …… 今日是立冬,呵气成雾,温度骤然下降,屋里烧起地龙,十分暖和。 韩唯玫拿过今天的新报纸,纸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商会掌舵人新出炉,系杨氏企业杨旭风。” “旭风哥?没想到竟然回是他。” 思索间,随手将报纸搁在桌上,一时失神,没放稳,报纸往地上滑落。 报纸散落在地上,露出平时并不会翻开的花边新闻,上面竟然看到她的照片!准确说应该是她和慕斯年在吃饭的照片。 标题写着“韩慕两家疑似好事将近?” 她喊了一声“糟了。” 她立马放下报纸,奔向餐厅,不料他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餐厅的三人面色凝重,报纸散落在一边,听见她的脚步声,三人向她看来。 “我可以解释……” 她把始末说完,餐厅的人面面相觑。 韩唯平淡淡的说“爸妈气的是杨旭风的事,你的事老李昨天回来就说了,算不得新闻。 她挠了挠头,又不免松了口气,悻悻然的坐下。 “不过你和慕斯年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作何请你吃饭?” 王惠兰安抚好丈夫,抽出空问她。 “哪有什么,就只是答谢我上次帮过他而已。” “你还能帮他什么忙?”王惠兰一脸不相信看着女儿。 “别问了,别问了,我上课来不及了,哥我先走了,今天我自个儿坐电轨车。” “你不吃早饭了?”母亲的声音 分卷阅读28 从后面传来,她甩了甩手,出门去。 江平城外,杨展驻地。 天刚亮,训练场上已经是呼声激烈,偶尔伴随着喝彩声。 杨展翘着二郎腿,背靠沙发,翻着报纸。 身边站着的瘦高个副官侧着头看了一眼内容,说道:“将军,看来慕斯年所言非虚,他与韩家小姐是有定亲一说,从没听过说他有未婚妻,藏得可真够深的,要不是这次巧合传出,我们还不知道呢,这还怎么指望他对付韩家?” “这消息不早不晚,偏偏在抓捕新派期间流出,我可不信这是巧合。”杨展盯着上面的大字,眯着眼睛晒笑。 “您是说,这是慕斯年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这是为什么?我们抓捕新派那么大动静,难道不是应该隐瞒自保吗?怎么敢和新派扯上关系?”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把婚事放到明面上,一来自证与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二来,也是保护那韩家小姐,避免本将暗害,真是高明啊。” “将军,看来那小子和我们有异心啊,我们是否加快计划?一旦慕家和韩家联起手,我们拿下江平可难上加难了。” 杨展扬了扬手“不着急,我们反而要促成这件好事。” 副官迷惑绕了挠头“这是为何?” “平白来了个可以同时威胁两家的,不正好应了那句瞌睡送了个热枕头吗?毕竟抓捕新派和拿捏韩慕两家,后者与我们更有利,且让她活泛几日,何况,在此之前,你可听过慕斯年对什么人上心?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弱点,待那韩家那女儿成了他的弱点,就算他有二心,也没那个胆。 ” “既然韩家小姐动不得,韩家做客的女子,要不要把她……”副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上次进大学抓人,已经引起了几次抗议,上位对此十分的不满,最近不要有任何行动,也不要去惹这些读书人,笔杆子可比枪杆子难对付得多。 更何况,韩家在江平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目前还不好得罪韩家,说到底,她还是韩家的客人,怎么都要给韩家个面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派人给我盯紧了,不要打草惊蛇。 至于慕斯年,此人城府极深,心思难测,不好得罪,也不可全信,这次把杨旭风提上来,就是用来和他抗衡的,况且现下许多事情还要依附着慕氏,维持明面上客气,互相利用又何妨,暂时不动他。” 杨展轻蔑笑了笑,三角眼露出些精光。 “是!将军,将军英明。” 杨旭风成了商会会长,真算是爆了大冷门。 众人还在错愕之际,杨旭风已经走马上任。 上任第一件事不是整顿商会,而是在江平饭店宴请一波又一波的洋人,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一改往日作风,毫不遮掩的一副讨好洋人。 更是将杨氏名下老字号布庄一半店面改成洋装,让洋人入股,和洋人做起了生意。 不久,杨旭风正式接手江平商管,也下达了他上任的第一个通知,凡是商会名下店铺,租金一律上升两成。 店家有苦难言,短短几日,不少店铺已经宣布歇业,挂牌转让。 韩唯玫下课回家途中,也听了不少议论,越听眉头越是紧蹙。 “以往都说慕斯年是个魔鬼,现在觉着和这个杨旭风比起来还算是个好的。” “好什么啊,一个大哥一个二哥罢了,谁也别说谁。” “慕斯年是无情,但是什么时候真吸过商户们的血了,都是商场良性竞争,那些个没本事的故意中伤慕先生罢了。” “我听说啊,这杨旭风是受杨展指使的,为了筹集军饷……” 韩唯玫心里有些发酸,哪些曾经背地给他扣上冷血名头的人,现在才念起他的好,可那些被误解,被谩骂的日子,他真真实实承受过的。 今日的谈话也是,风一吹,便也过去了,人们提起他,便也只会说一句,就是那个江平最无情的人,无人愿意去了解,他也从未真正伤害过谁。 李静宁第二次拜访韩府时,韩意正在看这些个新闻,他也没想到,杨旭风如此急不可耐向杨展表忠心, 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杨展和杨旭风本就是同祖同根,如果想要找一个世家中人,制衡慕斯年,杨旭风是最佳人选。 韩意从小看着杨旭风长大,自然知道他的品行,这杨旭风十分滑头,表面热心肠,实则十分小家子气,是个急功近利的。 想到这,韩意摘下老花镜,轻叹:看来这江平又将是个多事之秋啊。 门房来报李静宁来访时,他稍有错愕,很快吩咐门房把李静宁请进客厅,再让人把自家夫人请出来会客。 三人又一次见面,气氛比上次多了些温和。 李静宁神情也缓和了许多,说道:“韩大哥,嫂子,我这次前来,是为上回的鲁莽道歉,江平谁人不知唯玫知书达理,秀丽端庄,自小像个小元宝似的,我也是真心喜欢,这眼看好女百家求,才着急了些,你们莫怪。” 分卷阅读29 王惠兰听人这样夸奖女儿,脸上也是笑意盈盈“那丫头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看斯年才是个懂事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把自家女儿这样一顿夸,王惠兰自然心花怒放。 还有一个原因,这段时间以来,慕斯年和老头子的矛盾解开后,老头子经常在她耳边叨叨慕斯年年轻有为,又是个有大局观的人,王惠兰对他的印象也有不少改观。 这门亲事抛开以前的恩怨不说,也算得上是良缘。 李静宁:“因上回的事,唯玫也给旁人落了些闲话,我这个做长辈的,实在过意不去。” 她说的自然是上回定亲被闹得沸沸扬扬一事。 王惠兰连忙摆了摆手:“事情都过去了,其中误会都弄清楚了,应该是我向弟妹道歉才是。” 起先,王惠兰自然认为是慕家为了逼婚故意放出的消息,后经韩唯平查明,是上茶的婆子听见了,嘴碎传出去的,这本是慕家治家不严,还误会慕斯年,私下骂了好一顿,王惠兰现下有些发窘。 她不由看向丈夫。 韩意自然懂她,投予以安抚的眼神。 “既然说开了,此事就过去吧,至于孩子们的亲事,也不能说是闲话,自上一辈定下的,我虽主张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行做主,约却是作数的,不怕人闲话。” 王惠兰也诸多感触,自从慕家起来后,两家多年未来往,老头子这话,倒是把时间带回了十几年前,不免让人唏嘘。 韩意略微思索一会儿,再说道:“弟妹,斯年的确是个好青年,两家又是世交,知根知底,两家几个孩子又是从小一块长起来的,品行更是没的说,只是婚姻是不夹杂任何物质的,到底讲一个感情,为人父母,你定也能谅解。” 李静宁点头表示理解,“自然是理解,我要是有闺女,也定拿她当眼珠来疼,玫玫又是个有想法的,必定无人能强迫她,但,斯年也是个执着的,他的心里啊,只有玫玫一人。 斯年十六岁接管慕家,其中艰辛想必您也看在其中,这孩子其实心底良善、坚韧,并不是想与韩家撇清关系,只不过想靠自己做出些成绩,给我们这些长辈看。 这几年,我权当是因为外界的言论,早就让你对慕家心生嫌隙,还是斯年与我说,这些年您在背地不少帮他,大哥的胸襟,当是江平之最,今日厚着脸皮,也请大哥大嫂给个准许,给两个年青人相处相处,成与不成,且看缘分。” 王惠兰只在一旁点头称是:“我也主张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谈,毕竟生活是他们自己的,百年之后,好的坏的我们也无暇顾及,倒不如让他们自己选择,以后你不会责怪你我。” 韩意会心的一笑“既然如此,我今天也听你们的,虽说这婚姻自由,但没有感情,总是强求不来,看孩子们自己的缘分罢。” 第十九章 心意半解 客厅只剩韩意夫妻二人。 王惠兰一脸愁容看着丈夫。 “虽说让玫玫自己做主,但我还是担忧,斯年这孩子自小在商场摸爬滚打,成熟老练,女儿心思单纯,万一两人真成了,这日后能过得舒心吗?” 韩意从容不变说道:“他敢二次求娶,猜他心里肯定是有玫玫的,况且,你莫把自家女儿想的太单纯,很许多事情,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能保证跟了另一个,玫玫她就不受委屈吗?至于以后的日子,不是还有咱们吗?旁的不说,养活闺女,韩家还不至于做不到。” 王惠兰听了,轻叹一声,终究没再作声。 今日韩唯玫周休,却也要抓紧批阅学生的作业,眼看冬假就快来临,需得休假前批阅完,再讲评一次,不然收假回来这知识估计都丢到太平洋了。 临晓到她房间时,看着桌案前蓬头垢面的人,差点就要抬脚出去,再道声抱歉走错屋子了,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改成洗衣房了。 听见调侃,韩唯玫也不恼,轻笑说:“你果真走错了,这里是煤窑。” 临晓在她对面椅子坐下,轻敲下檀木桌子。 对面的人才抬起头来。 “怎了?可是无聊了?你找唯与去逛街去,我这还得赶着给学生做批阅。” 临晓左右看了看,舒了口气,还好,还是娇艳美人儿。 临晓故作神秘从身后拿出两张请柬,示意她打开。 韩唯玫一脸狐疑,接过一看,香槟色的请柬,上面刻着玫瑰浮雕,带着淡淡的香味,甚是奢华。 展开看,脸上的疑惑更甚“这是慕夫人给的邀请函” “然也。”临晓努着嘴点头。 韩唯玫不解:“可是,怎么会递到我这?” “很难明白吗?慕夫人这场的名目是给慕家新挂牌的公司造势,实则宴请的都是江平世家的女子,还都是适龄女子,他们的家属才是捎带的,这你还不明白,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啊,上次被你拒婚,这次她便要邀请你,要你亲眼看着他儿子再择贤妻。” 分卷阅读30 韩唯玫被她幼稚的言论逗笑。 临晓:“你还笑?这慕家人真不是善茬,这点我倒是和唯与持相同看法了。” 韩唯玫捂着嘴笑得更欢,“你别忘了慕二也是慕家的。” “哎呀,他不一样……这说你呢,怎么扯到他了,你是赴约啊,还是拒了?” 韩唯玫倒是不觉得慕夫人有这层意思,要是给儿子相亲,何必宴请她,这不是平白给别的姑娘添堵吗?只是,他呢?他也权当这门亲事过去了? 临晓见她不言语,以为她为难,说道:“所以伯母让我送来时说了,全凭你自个儿做主,为难咱就拒了?” “去,如何不去,本就是普通宴请,不去还真让人误会了。” 临晓走后,她握着笔却迟迟不落。 这边慕斯年头疼不已,看着母亲筹备宴会,忙得团团转的模样。 他疲惫捏了捏鼻梁:“妈,我只是告知您会追求唯玫,怎么几天功夫,您就弄出这出戏来?” “你的榆木脑袋,我还能指望你追求姑娘?我再不添点作料,我这辈子都别想抱上孙子,再说了,你不是想知道唯玫那孩子的心吗?” 慕斯年无奈摇头,捞过沙发扶手的外套就要往外去。 “哎,你上哪去,不帮我把把关,瞅瞅有什么纰漏吗?” “追媳妇!” “这孩子!” 这个时节晚风尤为猛烈,一排梧桐树沿街而立,满街下起梧桐雨,纷纷扬扬,很是好看。 韩唯玫和两个好友一齐走出来时,慕斯年负手站在这街景中。 他身形颀长,面色如玉,冰冷却又吸睛,路过的年轻学生红着脸,又不禁多看了几眼,也有知晓他身份的,早在远远看见时就绕着走了,心里直为红着脸的女同学摇头。 即使是见过如风光霁月般美好,如星河璀璨般耀眼的他,韩唯玫依旧不能免俗的被迷了眼。 这世间只剩无边簌簌而落的梧桐雨,与独立一隅的身影。 直至临晓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 “得了,今日怕是聚不成了,改天吧。” 说着临晓朝李遥挤了挤眼,两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韩唯玫目送两人离开,才走向他。 他就站在原地,没有一丝不耐烦,嘴角微抿,带着淡淡笑意。 外界将他妖魔化,但在她面前,他都是这温良模样。 韩唯玫心里一热,问道:“您怎么来了?” 慕斯年:“今天没有牛排,但有梧桐雨,韩小姐是否愿意同赏?” 韩唯玫轻笑,“这怎说的那么像是您自家的风景。” “确实,从这到码头,我三年前买下来了。” 可他一副无辜的神情,仿佛在说:我没有故意炫耀,这全江平都知道的事。 她一时语塞,从这到码头,即使开着他的汽车,也要一刻钟…… 梧桐路在江平大学的西门沿路,因此取名江大西路。 相传前朝时,某位大臣到江平就任,为了防沙挡尘,号召民众植树造林,百年过去,树木大多枯死,唯有这梧桐活了下来。 也有传说是官员为了纪念自己名叫梧桐的妻子,而种植了这连绵十里的梧桐,真相如何已不可考究,传说代代相传,深入人心,因此江平人也习惯这条路称为梧桐路。 傍晚时分,夕阳将沉,余晖将万物都涂上一层暖黄。 梧桐拔地而起,枝叶在高空相连,呈屋檐状,遮天蔽日,一路延绵。 两人徐徐同行,晚风卷起梧桐枯叶,韩唯玫下意识抱着肩膀缩了缩。 下一刻,她被宽大的风衣包裹,外套很长,几乎垂到地上。 她闻到独属他的味道,许多年前她赖在他怀里,也是闻着这样的淡淡的药香入睡。 药香!她猛然记起什么,就要把衣服还回去。 他宽大的手掌已经先她一步按在她肩上 “没事,穿上,我还没有那么弱。” “谢谢。” 韩唯玫耳尖微红,肩上温热让她整个肩膀发麻。 看她整个脸快埋在大衣里,耳尖红得像是能滴出血,像冬日雪地冻红了耳朵的兔子。 慕斯年压下想要摸一摸兔子脑袋的想法,勾了勾嘴唇,才将手放在兔子肩上的手收回。 今日来见她的初衷,确实是宴请之事,见到她时,但忽然不想问,甚至发现,那只不过是为了见她而给自己找来的借口。 既然外面都传言,母亲这次宴请,是存了替他相看女子的意思,她前去,有何不可? 想通后,笑容加深。 与她在一处,即使是无目的漫步,踩着残枝枯叶,发出的声音都是格外动听。 不想有任何事来破坏此刻和谐。 倘若熟悉人看到慕斯年的笑容,怕是觉得这天都变了。 “在学校可习惯?有难处可与我说,我与校长还算熟悉 分卷阅读31 。” 韩唯玫想象他冷着脸求校长减少课程,不仅有些逗趣。 捂着笑弯的嘴角,好一会才说:“好着呢,每日按部就班,有时很辛苦,但是每一天都过得很踏实,我喜欢和孩子们相处。” 相遇这些日子,从没有见她这般笑过,米白色的绣花旗袍裹在深褐色的大衣内,异常和谐,脸颊边细碎卷发被风吹动,轻轻摇晃,显得灵动纤巧。 漫天暖色景致,以及翩然而下的落叶,没有什么比她更惹眼。 他心脏的位置有些发烫,握紧拳头,才压下把她揽入怀里的冲动。 “你今日找我是有事吗?” 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恼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天来找她,本是让她别把宴请放在心上,但现在……他想让她放在心上,甚至是将他放在心上,他时刻担心她的安全,既然怕,把她放在身边,每日保护,不是更好吗? “嗯,有事,你可是收到母亲给的请柬?” “收到了,你是为这事专门跑一趟?” 他颔首。 她有些惊讶,这等小事,还值得他专程跑一趟?但转念一想,她还有一层身份,就是与她有婚约的,或是如临晓说的,这宴会是为他相看办的,那他是怕自己赴约,会引起误会,坏了这场相看? 纤细的手不由攥紧了提包。 “你是专程请我……”不要赴约吗? 后面的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来,当然是怕你不能赴约,专程请你的。” “哎?” 她抬起头,生怕自己听错了,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偏偏神情呆得很,仰着头,眼睛有些湿润,将圆圆的眼睛浸得极亮,鼻头被风吹得微红,像极了家里待喂食的小罗雀。 慕斯年实在忍不住,压了压弯起的嘴角,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很快就放下。 “不然呢?” 她忍住笑意,又将脸偏到一边,小声说着:“没没有,我什么也没以为。” 要不是前一刻小姑娘头都快垂到地下,失落两个字写在脸上,他还真相信她的话。 第二十章 四方楼 慕夫人的宴会设在四方楼。 这四方楼始于前朝初,原是给达官贵人看戏喝茶的地方,四方都设了雅座看台,故名四方楼。 李静宁闲时就爱听听曲,索性就将地址定在了四方楼。 介于外界传闻此次宴请的内情,受邀的小姐们无不是使出浑身解数,打扮格外明艳,就望着能得李静宁青眼相看。 请柬上也未写明只请女士赴宴,故此跟着家中女眷来的男士也不少,幸好都是识礼节的,都提前与慕家打过招呼。 好在现下早不是前朝,早就没了男女不同桌的规矩大防,不过是在自家女眷旁加座椅的事。 太阳将将西沉,西方楼沿街已然水泄不通,洋车从东街头停到了西街尾,好在慕家管事有先见,早早封了整条路,将路人引从临街过,这才避免了拥堵。 这样一来,私家车想到四方楼前停是不能了,只能在街头停下,再步行而至。 是以,四方楼前都是徒步而来的宾客,满街香车美女,好不养眼。 外面热闹时,韩唯玫已到四方楼落坐。 如果忽略投过来的目光,气氛还算是惬意的。 事实上,她刚进门,便吸引了不少看客的注意。 基于坊间传闻,今日是给慕斯年相看的,她这个顶着慕斯年未婚妻名头的人,可不就成了今日最大的关注? 好在她还算坦然,不自在很快散去,按照礼数到主桌和李静宁打招呼,李静宁眼神略过一丝神秘,瞬间不可查。 韩唯玫还是察觉到了,正疑惑,同桌的老妇人倒是先开口了。 “这是唯玫吧?都成大姑娘了,出落得花一样。” 今日同李静宁同桌的,都是江平一些世家夫人,皆是相熟的长辈,虽算不上并不轻厚,韩唯玫还是一一打过招呼。 世家夫人们又是一顿赞叹。 后头过来问候的人越来越多,李静宁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今日我们这些老姐妹叙叙旧,请了你们年轻人一块热闹热闹,别围着我们老婆子了,去吧,你们好好玩。” 说完吩咐旁边伺候的人将她引到左边的客桌。 韩唯玫应了声,方同临晓去邻桌。 四方楼一楼不设座位,二楼四面设包厢,原本每面设三间包厢,说是包厢,实则用半腰高的挡板围着,每间包厢呈楼梯状,方便各包厢看戏。 考虑今日设宴,老板将这里挡板都撤去,换成玉色轻幔,挂起半帘,可视物的同时又不失美观雅致。 可谓用心。 两人落座的这桌,共四人,点头打过招呼便各自闲聊。 与今日的花枝招展的女士们相比起来,韩唯玫就显得“朴素”不少,只是 分卷阅读32 着一身淡蓝旗袍,卷发用碧玉簪子挽起,而临晓则是一身水红色洋装,略施粉黛,明媚又不失大方,两人落座时又引来不少目光。 旁晚七时,店员过来将桌上的吃食撤下,开始上菜。 同桌的女郎小声说:“温纱夫人来了。” 这温沙夫人是何人? 韩唯玫疑惑顺着她们的眼神看过去。 那位翩然而至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一身淡蓝裙褂,头发盘起,从容大方,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临晓见她一脸迷惑,在她耳边轻声与她说。 温沙夫人也是个奇女子,丈夫家里是开纺织工厂的,早些年走生意去世了,眼看着厂子随着丈夫的去世就要被族亲瓜分殆尽,一个女子硬是撑了下来,将纺织厂打理红红火火,近年又与慕斯年商行多有合作,所以和慕夫人交往尤为密切。 在韩唯玫专心教学时,临晓已经打入江平贵妇圈,这江平的人情往来,她比韩唯玫这个土生土长的还要熟悉。 停顿了会儿,临晓又说“传闻她喜欢慕先生,这慕先生在生意上对着温纱颇为照拂,不少人看好她们呢。” 韩唯玫微错愕,回江平的这些日子,成日听说的不过是他在生意上如何,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私人绯闻。 也不怪旁人有这等猜测,他这出了名不理情面的人,对一个人特殊,本就是不可思议。 “看,温纱夫人直接落座主桌了,这连韩家小姐也没有的待遇呢。” “是啊,看来这慕夫人儿媳人选有了,不过温纱夫人可是结过婚的!” “结过婚的怎么了,现在都什么年份了,再说温纱夫人也是个有能耐的,打理生意是个好帮手,韩家那位大小姐,中看不中用,娶回去还要人伺候呢。” 临晓啧了一声,按着桌子就要起来争辩。 韩唯玫按住她的手“算了,不与长舌精论短长,咱们聪明人总是要吃些亏的,她们也就能在这一亩三分地比划比划了,由她们吧。” 临晓噗呲一下,给邻桌议论的人两个白眼,拍拍衣服重新坐下。 韩唯玫声音不小,不少人看了过来,鄙睨看着说闲话的世家女子。 “你……” 两个世家女子涨红了脸,原本就是故意说给韩唯玫听的,谁知道这韩唯玫没有表面上那么软,嘴还那么厉害。 “韩雪,少说两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嫉妒呢。” “可不是,同样是韩家一族,相煎何太急。” 韩雪红着脸低下头,旁人还当她是羞的,实则心里恨死了,越发咬牙切齿,手里的手帕都快让她揉碎了。 她自认不比韩唯玫差,都是姓韩,同族同宗,偏偏她那一脉出尽风头,她与韩唯玫的生活更是却天差地别,她韩唯玫打小要什么有什么,父兄在江平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未婚夫是江平商业巨鳄,凭什么好事都让她韩唯玫占了去。 原以为今天终于迎来了机会,好好落落她大小姐的面子,顺道在李静宁面前留个印象,没想到出师不利,反被她将一军。 韩唯玫只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睬,这人从小就爱和她比,现如今还这般,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了。 临晓轻轻撞了撞她的肩“我都不晓得你这样会呛人,不过她谁啊,怎么就冲你了。” “韩雪,论起来还是我族妹呢,从小就和我不对付。” 临晓啧啧摇头,道“你们世家水真深。” 这边主桌自然也注意到动静。 李静宁拧着眉,笑意淡了几分,她早把韩唯玫当成儿媳妇,看不得她受欺负的,好在她不是软柿子,心里对这儿媳妇又多了几分欣赏。 温纱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李静宁脸色不好。 不紧不慢的为她倒了杯茶“夫人喝茶,听说这四方楼为了今日,特地将陈年老茶拿了出来,您品品。” “是吗?那我得喝喝。” 一时间主桌又热闹起来。 李静宁心知她的用意,暗暗拍了拍她的手,方才端起那杯茶。 她何尝看不出温纱心意,这温纱确实是个好女子,心思玲珑,颇有经商头脑,年纪轻轻守寡,却把生意越做越好,实属不易。 寡妇守业有多难,李静宁感同身受,年轻时她也一般,没了丈夫,带着两个孩子,固守家业。 李静宁自然没有那种世俗偏见,相反温纱要是成为慕家儿媳,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惜,斯年对她没有半分心思,他整颗心都在韩家那丫头身上。 既然两人没有缘分,李静宁便提议收温纱做干女儿。 温纱到底是个生意人,最会猜人心,看人脸色,李静宁这一来,她自然明白了,收了心思,一心一意经营生意,只是午夜梦回,也浮现出那人脸庞,自嘲一笑,这样的人,哪能是自己能肖想的。 今日她来赴宴,只不过是想看看,与他有婚约的女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算是私心把,如若对方平庸如常,是不是她还有一 分卷阅读33 丝希望,能进入他的心里? 可刚才所见,韩家女儿气质不俗,光是坐在一处,就能将周遭人都掩了下去,不矜不伐,颇有大家风范。 她未能如愿,竟没有想象中的失望,反而心里却像放下了什么重担。 以往,从未想过怎么样的女子能够站在他身边,触及他的孤独,聆听他偶然如俗人一般的喜怒,他是那样高不可攀。 就在方才,只是一眼,她心里有了答案。 她看起来那样玉软花柔,却偏偏如夏花一般灿烂炫目,她无需攀附他,不惧怕世人的眼光,这些都使得她自惭形秽,只得是这样的女子,才能站在他身边。 温纱不纯粹、不勇敢的爱慕,不用曝晒,已然消失殆尽。 “慕夫人对这温纱真是特殊呢,你说今晚会不会是为了她筹备的?”临晓在她耳边道。 韩唯玫不做评,如果真那般,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特意请她前来,他大可将婚事退了,难不成真是为了报复她上一次拒婚? 宴会余下时间,她心里皆是一团乱麻,台上戏何时开场,何时结束,她已然不在乎了。 从哪日过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慕斯年,也是那日过后,她便也看开了,慕斯年从未透露对她有意,自己也太过自作多情。 学生放冬假前她尤为忙碌,再闲下来时,已经临近年关。 忙碌一日,终于在暮色渐浓时回到家,今日正式休假,接下来就只等过年了,心里也松懈不少。 虽然休假,但假期却一点不得闲,为了备课,拿回家的教材实在不少,今日也难得让司机接一回。 刚下车,门房小方一路小跑过来,接下箱子,“小姐回来了,” 韩唯玫:“小方,有劳了,帮我提到院子给阿芙就是。” “您说哪儿的话,这都是小的该做的,对了小姐,刚才有个人给您送来一封信,送信人刚走,您就回来了。” “我的信?谁送来的?”她疑惑将信接过。 “这就不知了,那人留下信就走了。” 韩唯玫点了点头,将信封前后看了看,两面都无任何字迹,看不出来自何人。 她将手袋挂在手腕上,将信抽出。 片刻,秀眉凝聚。 “临晓可在家中?” 小方:“中午好似出门了,未见回来。” 她将信纸一揉,就要往外走。 一直在听吩咐的小方看她家小姐急忙往外走,来不及又见她转了回来。 交代几句后,韩唯玫又重新坐上汽车,吩咐司机往码头去。 第二十一章 海上遇险 深冬的傍晚,人影凋零的大街,一辆汽车疾驰而过。 韩唯玫捏着手心,心跳慢慢加速。 冷静下来,才开始琢磨信上内容,上面写着已经知晓临晓的身份,必须要她在八点前到码头,一并奉上的还有临晓不离身的手帕。 韩唯玫看到那封信内容和手帕,一股脑的往码头去,现在才慢慢清醒下来,对方是什么人?旧派的人?求财?把这消息卖给旧派也可以生财,何必大费周章? 她不知对方意图,甚至不知临晓是否在对方手里,但她必须走这一趟,既然对方要她前去,必定有条件可谈,要挟也要,求财也好,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在她下班掐着点送信来,可见已经摸过她下班路径,想对她做些什么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相反,她若不去,万一临晓真在对方手里,恐有性命之忧,还有……她的身份一旦被揭露,韩慕两家难逃关系。 出门前让人以最快的速度给哥哥送了口信,就算哥哥不在商行,也会有其他人前来,如果有变故,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赶到码头时,天已经黑透,岸边泊着几条渔船,只有一条点着微弱的灯火,在黑夜中显得阴森可怖。 司机老李也下了车,搓了搓手臂“小姐,这黑布隆冬,您确定临小姐在里头吗?” 她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她一定是出事了,李叔你在这等着,好接应我哥,我上去找人。” “不行,小姐,怎么能让你独自上去,您在这,我上去接临小姐。” “黄叔听我说……” 韩唯玫之所以知道对方不会伤害她,除了刚才的推测,还有就是商行离码头不远,出发前怕有人监视,让小孙从后门出去,通知哥哥。 现在她只需要拖时间,等待哥哥赶到。希望老天保佑,小孙能把事情办好。 老李看着小姐长大的,知道她自小就是鬼精灵,脑袋瓜子好使,但毕竟是个女子,孤身一人冒险,他怎么放心,但又怕坏了小姐的计划,左右为难。 李叔牙一咬,重重点了点头,“小姐,我就在这,有事你就大喊一声,我马上上去救你。” 韩唯玫终究独自上了船。 周遭只听见海浪冲刷船身的声音,以及破旧木板随着她的踏入,发出的刺耳声。 分卷阅读34 交握的双手冒了细汗,心脏紧张得像是要跳出来,但她不能后退。 刚进了船舱,里面空无一人,此时,身后的门猛然关上,外头传来个声音“韩小姐,您好生在这待着吧。” 说罢那人跳到另一艘船上,扬长而去。 而韩唯玫在的这船竟然往海里开去,她惊恐拍打舱门:“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临晓呢?” 李叔发现不对劲时,船已然飘出去好几米,他大喊着往岸边去,脚一跺,就要跳下去,小姐是她带出来的,出了事他一辈子难安,不如搏一搏,他这狗刨能够到船就够,够不到就随小姐去了吧。 忽的,身后冲出个人,边褪去厚衣裳,边往海里去。 待看清来人,李叔拍着腿哭喊“慕先生,使不得,大晚上看不见,去不得啊。” 而那人只留下一句“告诉韩唯平,船往东南方向。” 海面激起一簇水花,归于平静后,只留下一串水波一圈圈往外荡去。 韩唯玫终于将门破开时,船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远,估了一下距离,她决定游回去。 她生长在海边,从小会凫水,现在离岸边不远,得游回去,等到天亮,不知道要飘到那个岛。 这片岛屿众多,很可能哪儿就藏着海盗,与其落在海盗手里,不如游回去,死也死在熟悉的海域。 想罢她捏着鼻子憋气,就要往海里跳。 而低下头时,看见船边攀上来一只湿漉漉的手,而后慢慢的出现整个身体,那身体撑着船就要爬上来,黑暗中,恍如一只深海水鬼。 她掩面尖叫后退。 直到那人的双手抓住她乱挥的手臂,将她轻轻往前一拽,距离近了,就着船上昏黄的灯光,才看出来人的模样。 他浑身湿透,衣摆往下滴着水,在脚下形成一个水窝,笔挺的身姿,在船舱内微躬身,她清楚看见他挺翘的鼻梁,和微薄的唇,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此时却有些狼狈。 她不免松了一口气,“斯年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如何?可有受伤?” 他语气有些急切。 她一愣,随即说“没有,你怎么游过来了,海水那样冷,出事了怎么办。” “我不来你不就要游回去了吗?” 她心虚低下头。 船身此时陡然晃动起来,她扑倒在地上之前,宽大的手掌一手揽过她的腰部,一手护上她的头。 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他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裳传来。 慕斯年将她扶稳,来到驾驶舱,将船停下。 船停了下来,随着浪和风在海上漂荡。 韩唯玫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下,船身破旧,几处漏了风,风从缝隙灌入,深夜海风尤为冻人,她抱紧双臂,蜷缩在一处。 慕斯年回到她身边,感觉到她浑身颤抖,以为她吓着了,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叹了口气,“不会有事,有我在,我们都不会有事。” 他想到什么,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起身在船上一顿搜寻,找出件旧衣裳,盖在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肩上,“旧衣服,先凑合披一下,别着凉。” 说罢,他将方才寻到的炭火烧起,船舱内慢慢暖起来。 韩唯玫恢复了些体温,抬头看他忙碌,此时才发现,他白色的外衣染红一大片,是血!应该是游过来时在海里划伤的。 她鼻头一酸,眼泪夺框而出,哽咽道:“你流血了,船上应该有药,我给你找。” 她仔细留意过,这是一艘渔船,渔民出海时间不短,吃住都在船上,一定也会备也有伤药。 说罢不顾脚软站起来,跌跌撞撞就要找伤药。 慕斯年将人拉进怀里,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微颤的肩。 “好好待着,我来找。” 上了药,又将湿衣服换了,已经是夜半时分。 两位围在火炉前,听着海风吹动墙壁随手挂的竹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身体随着船摇晃。 韩唯玫捧着热水,小口小口的喝,身体寒气被驱赶,血液流动,整个人暖和起来。 “你好些了吗?”她问。 他抬眸,褐色的瞳孔倒映出眼前的小姑娘的模样,炉火映红了小巧的脸颊,乖柔裹着比自己大上一倍的外套,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听见他的话,她点了点头,“我们怎么办?现在也不知道到哪了,哥哥想找我们也没办法。” “很快。” “嗯?” “唯平很快会找到我们。” 明知晓他这是宽慰的话,却还是安心不少。 “但是斯年哥,我明明让人通知我哥,但是他都没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儿?” 慕斯年还未来得及回答。 “咔嚓”一声响动,顶上的灯剧烈晃动,坐在小板凳上韩唯玫被甩在船板上。 慕斯 分卷阅读35 年稳住身形,将她拉起,带到身边。 船底水灌入的声音响起,很快脚下形成一个水窝。 “抓紧我,船在沉,我们必须出去。” 慕斯年攥紧她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出船舱,出来之前,他拿了什么在手里,韩唯玫无暇顾及。 船舱外,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黑暗,四周只有风浪声,离岸边很远,落入海里绝无的可能。 “我们要死了。” 她声音有些颤抖,孤身到船上时料想到这结果,但真正的死亡逼近,人本性惧怕此刻才涌现上来。 “不会,不会有事。” 慕斯年声音暗哑,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寒冷的水气慢慢逼近,船已经开始往下沉。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深呼吸,憋气。” 慕斯年带着她跳入水中。 如果跟着船往下沉,船入水时形成的旋涡,能直接把人带入海底,所以必须在船沉之前游离。 慕斯年咬着手电,左手揽着她,往前游动。 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她的身躯往下沉,一只有力的手臂一直紧紧搂着她,她很快有窒息感,朦胧中,是谁的凉而柔软的唇印上她的,温柔而有力。 第二十二章 情意盈盈 韩唯玫是被一个熟悉而担忧的声音唤醒的,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茫,一时间,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玫玫,玫玫,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谁?好熟悉的声音,临晓?临晓!她有危险,信!船上!要去救她。 一激灵,人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一张美艳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焦急的呼喊她的名字。 很好,她耳朵没坏,眼睛也没坏,再听临晓在她耳边喊下去就不一定了。 “住嘴!” 韩唯玫伸手将眼前人的嘴捂上,世界都清净了。 “你终于醒了!”临晓眼含热泪,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 与此同时,另一个病房内。 韩唯平坐在沙发上,看着斜靠在床头的人。 “没事吧?” 慕斯年摇了摇头。 “还好你及时赶到,这次欠你一条命。” 韩唯平揶揄道:“我妹妹在呢,不救你,也要救她啊。” “还好玫玫走之前给我递了口信,我立即带人赶过去,李叔又告知我船的大致方位,缩减寻找的了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慕斯年难得面露忧虑,“玫玫怎么样了?还未醒来?” 韩唯平敛起笑意,“还在睡,医生看过,呛了几口水,受了寒,怕是要躺几天了。” 慕斯年抿了抿苍白的薄唇,“是我没有护好她。” “你这是什么话,没有你,玫玫都不知道会怎样,我该谢谢你才是。” 他现在仍心有余悸,如果妹妹真出了事,父母幼弟根本无法承受,他这个做哥哥也会因为没能及时赶到,伤心愧疚一辈子。 慕斯年摇了摇头,那小姑娘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命门? “不过对方是什么人,能清楚知道我们三人的行踪,掐准时间,故意将玫玫和你引到船上。” 韩唯平微怒,在江平同时算计他们二人,甚至将手伸到后宅,他韩唯平何时被人这般轻视。 “我大约知道是谁,但,他的目的似乎并非是我们,而是……”慕斯年忖量到。 “如何?” “让慕韩两家联姻……” 韩唯平听完他的猜测,眉宇紧蹙,“既然是那人的计谋,他有所图,没必要将船弄沉,真要你们性命啊。” “将船弄沉的人,也许并非此次计划的幕后之人,这个第三方,该是不想让幕后之人得手。” 韩唯平:“还有另一方势力参与?如此看来,这两拨人胃口都不小,一方想撮合你们,以便借用玫玫拿捏慕韩两家,而另一方更是想直接毁了两家。” 慕斯年点了点头以示同意“不过不用太担心,两方博弈,想操控我们的那一方,定会想办法替我们除去危机。” 韩唯平思索良久,说道“斯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让玫玫成为对方博弈的工具。” 言下之意,是不可能同意慕斯年为这事娶自家妹妹,救命之恩固然值得感谢,谢礼可以是任何东西,妹妹的后半生,绝对不可能。 “这是自然,她绝不是工具,但,我想娶她,也是真的。” 韩唯平语塞,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如此直观。 他忽然豁然开明,若慕斯年没有心,就算他人再怎么设计,慕斯年估计连眼神都不会给。对方能设计他,不过因为筹码是玫玫,他对玫玫本就不同。 韩唯平还想说些什么,听见隔壁传来临晓的声音。 “针不能拔,哎,你还不能下床。” 韩唯平急忙 分卷阅读36 起身出去。 片刻,慕斯年听到隔壁传来韩唯平低声训斥。 他想起在船上时,刚爬上船,因担心而说话重了些,小姑娘委屈得红了眼眶的模样,慕斯年无奈笑了笑,单手将针拔去,走出了门。 “混蛋,你们怎么办事的。” 杨展一脚将眼前的圈椅踢开。 副官后退两步,两股战战,“将军,现在人没事,已经救起来了。” “我还不知道没事?有事你脑袋还能安然无恙的顶着吗?” “可查清是谁在船上做的手脚?” “查清了的,是赵明,他收买了我们的人,在船上做了手脚,船开了没多久,就撑不住了,还好韩唯平赶到了。” 杨展:“好个赵明,不好好在铜城待着,手伸到我这来了,等我拿下江平,有你受的。” 慕夫人宴会的事传得满城皆知,杨展自然也有所耳闻,慕斯年与温纱的风流韵事,他可没闲情理会,可要是因这女子影响了慕韩两家,他可就不能不管了。 他还指望慕斯年尽快与韩家小姐结亲,待有了同时能拿捏慕韩两家的人,得他二人帮助,一举拿下江平。 唯恐夜长梦多,他索性用计将两人骗到海上,这孤男寡女,在海上飘个一天一夜,他慕斯年碍着韩家的颜面,不娶也得娶了吧。 江平他势必要拿下,慕韩两家就是最大的阻力,先得到这两家,何愁其他。 只是不曾想,半路杀出个赵明…… …… 一阵慌乱过后,韩唯玫被勒令在病房修养,连慕斯年也被刚赶过来的李静宁押了回去。 王惠兰点了点女儿的脑门。 “我这刚回去给你收拾衣物,你就闹腾,刚醒过来,要好好躺着,再说,人家斯年也受了伤,还被折腾过来看你,你羞不羞。” 韩唯玫委屈的看着王惠兰:“妈,我没事,我就是担心斯年哥,毕竟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 为救自己,他以身涉险,在海里,身体虽然不得自如,也能感觉到他一直护着自己,再说她身体没什么事,那里就走不动了。 好在见到安然无恙的慕斯年,总算放心许多。 王惠兰知晓女儿这次受了惊吓,不再教训她,摸了摸她脸颊“为他好啊,就让他好好休息,你也好好的养好身子,才算不辜负他的救命之恩。 你这次实在是把爸妈吓坏了,有事应该和大人商量,你这般冲动,你让爸妈多担心后怕啊。” 韩唯玫点了点头,保证不再犯。 “好了,姐,慕斯年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吧,先吃点东西,这是妈一早就给你炖的汤。”韩唯与一旁岔开话题。 韩唯玫摸摸他的头,接过他手里的汤,“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临晓在一旁垂着眼,双眸泛起薄雾“伯母,这次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大意,让那些王八蛋有机可乘,将我锁起来,佯装我被绑架,威胁玫玫,玫玫紧张我才……” 王惠兰摸摸临晓的脸,又捏了捏肩膀,“怎么怪你,没伤着就好,碰着磕着可不兴瞒着。” “好着呢,他们只是把我锁在茶馆,后来又让人来开门,奇怪的很。” 王惠兰舒了口气“可有些年头没人敢动韩家的人了,你们放心,我定让老头子给你们报仇。” 安抚好女儿,王惠兰敲开隔壁病房。 慕斯年正看着助理带过来的账本,听见敲门声,随口说了一句“进来。” 直到慕寒喊了句“韩夫人。” 他这才抬头来,看见来人,忙将账本往床头一放,就要起来。 “你这孩子,别起身了,身上好几处伤口呢,注意些!” 王惠兰快步将手里的汤壶放到柜子上,按着他的肩膀。 慕斯年乖乖靠回床头:“没事的,伯母,我已无大碍了。” 王惠兰佯装生气“什么没事,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今日给玫玫炖了些汤,随便也给你带了些,也不知你能不能喝惯。” “有劳伯母,我不挑食的。” 看自家大少爷难得的乖顺,整一个新女婿见丈母娘的模样,慕寒觉得新鲜,慕先生也有今天啊,江平市民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呢,思及此,慕寒不禁掩嘴偷笑。 抬头看见大少爷利剑似的目光,连忙站直身子,收起笑容。 “韩夫人,少爷,我先回公司了,你们忙。” 说罢脚下抹油似的溜了。 “这慕寒不留下来照看你?怎么还走了?” 他原本想说慕寒送合同回商行便会回来,话到嘴边却一转:“慕寒本就是给我送文件签字,公司事务繁忙,我怕谨年忙不过来,慕寒是我的助理,有他在会顺手很的多,母亲今日担心了一日,我让谨年陪她回去休息了,医院有医师,伯母不用担忧。 王惠兰心里轻叹,这孩子虽说年纪轻轻独掌一方,身边却也没个知冷知热 分卷阅读37 的,慕夫人又是铁娘子,怕是厨房事务都鲜少粘手,罢了。 “我这每日都要给玫玫炖汤,索性就一同给你带过来,不知你可嫌弃?” 慕斯年受宠若惊地摆手,“怎会嫌弃,不过这实在太过麻烦您。” 王惠兰笑着,“不妨事,一份也是炖,两份也是炖,你只管好好养身子。” 说罢,王惠兰将汤递给他。 “有劳伯母” 慕斯年接过汤,骨头汤的味道扑面而来,低头喝了一口,汤香鲜美,回味悠长。 他端着汤,喝了见底才作罢。 王惠兰看他大口喝下,才放下心,“这次真要多谢你,玫玫这丫头,自小就主意大,这次独自敢冒险,权是心里在乎她的朋友,但天性善良的她,低估了人心的险恶,险些将自己……斯年,你救了她,同等于救了我们一家。” “玫玫很好。” “也就你觉着她好,打小没少给你添麻烦。” 王惠兰想起幼时面团一般的女儿,脸上也柔和许多。 “斯年啊,过去轻信传闻,一直未能真正用心去了解你,这次你能豁得出去救玫玫,我明白,皆因你对她的心意,你对玫玫有如此情意,是玫玫之福。” 他不顾一切,以命相救,这份情深很是难得,而自家女儿刚醒来就要找慕斯年那劲儿,对他怕也是有些心思的。 慕斯年“伯母……” “哎,我只是不再反对,至于玫玫那边嘛,还需你多下功夫,现在的丫头,想追求,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咯。” 追求女子很难吗?慕斯年闷头苦想,也确实没有良策,对玫玫,让他立即掏心出来都行,但说到方法,那还真是难倒他了。 慕斯年太过专注,以至于慕寒送了文件回来,他也不知晓。 慕寒只当自家少爷在思考生意上的事,一声不敢打扰。 “怎么追求女子?” 说完也不看慕寒惊讶的眼神,手握拳,抵着嘴唇,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啊?少爷,您在和我说话?”慕寒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这里还有旁人?” 慕寒这才反应过来,大少爷是向他请教问题,他僵硬的转过头看了眼窗外,今晚月亮没从西边起来吧? 第二十三章 罗曼蒂克 原来少爷也有不在行的东西!? 慕寒不由得挺直了身板,摸了摸不存在的山羊胡。 “这个嘛,少爷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没有女孩子能从我的罗曼蒂克中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什么是罗曼蒂克?” 虽然慕斯年很想把人从病房里踹出去,但看到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有些好奇,还是把火气压了下来。 叱咤江平的慕先生在这方面真的没有一丝经验,沦落至此,人在屋檐下,他一直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只是这小子下个月的俸禄,不知道能不能保障生活安然无恙了。 月落乌啼,窗外霜花满天。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往年他早就忙活在商行年会应酬中,今年倒是算是因祸得福了。 虽然他住院这几日与在商行并无区别,早晨由慕寒送来需要处理的文件,傍晚再厚厚一沓送回商行。 但不知是何种原因,内心非常平静,这是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 看着前面洁白的墙壁,似乎要把墙壁盯出花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思绪被拉回。 “请进。” 慕斯年原本靠着床头,说罢直起身子,将松垮搭在肩头的衣裳整理好。 只见门打开一个空隙,伸进来毛绒绒一个小脑袋,看见他,先是抿嘴笑,走进来后小心翼翼关了门。 “慕寒呢?” “回商行了。”慕斯年学着她的气音回答。 小姑娘脸一红,摸了摸鼻子,有些发窘。 慕斯年也不再笑她,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她坐下后,才勉强定了定心神。 “你好些了吗?白天我妈妈看得紧,不许我来打扰你,现在他们都回家洗漱,我才得来看,不会打扰到你吧?” 实则是因为刚醒来着急找他那一幕,冷静下来实在害羞,一直到现在才敢过来面对他。 “无事,我一人在这也无聊的紧,谢谢你过来陪我。” 他的声线有意压低,其中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情绪,在韩唯玫耳朵里,确是仿佛清风拂过,脚踩云朵般温柔。 她在心里狠狠鄙夷了自己,是来探病的,不可胡思乱想亵渎恩人。 “手臂上的划伤怎么样?流着血又泡在冰冷的海里,得仔细让医生看看。” 他笑着摇了摇头“与你一样,修养几天就好了。” “真是万幸,如果你有什么事,我真是要愧疚一辈子的。” 看她如负重释的模样,慕斯年心里要留住的东西正在流失, 分卷阅读38 脱口而出:“也许,还要在医院住几日。” 其实也不算在扯谎,抱着她跳下水的时背部受到船身的撞击,刚醒时还不算太疼,现在浑身放松下来,倒有愈演愈烈之感,腰部的伤口未得到及时包扎,又在海里浸泡,有些发炎。 但看到她,所有疼痛都在减弱,反而因她的关心而生出一丝甜蜜。 在心里甜蜜要消散时,他下意识想抓在手心,他开始渴望更多甜蜜,想起慕寒的话:“女子天生就有怜悯之心,您应当适时扮柔弱,这样往往事半功倍”。 当她的双眸因为担心暗淡了几分,又有些后悔,这样会不会吓着她? “那我陪你。” 他点了点头,微垂的眼眸遮住此时喜悦而流露的精光。 明明两人再观察一两天便能出院,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尊大佛不见动静,医生也不敢问,每日依旧例行检查身体。 两家人倒也不说什么,多住几天有利于恢复,反而让他们多住几日。 两人怀揣心事,就这样为对方在医院住了下来。 两日韩唯玫不时溜到慕斯年病房,王惠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快过年,闹不了几日,总要在除夕夜前回家。 冬日午后,多日不见的太阳总算高挂,窗外白茫茫的雪在阳光照耀下发着光一片暖意,院子里,家属陪着病人晒太阳,温暖而惬意。 病房内。 冬日阳光透过百褶窗折射进来,光柱中,漂浮的烟尘清晰可见,一室融融暖意,美人倚靠折椅,手上的烤橘子散发淡淡清香。 李遥今日过来探望,一同过来的还有四五个学生,学生叽叽喳喳闹成一团,好容易将学生们轰了回去,三人才有得空好好说话。 “你身体没事吗?孩子们会不会吵到你休息了?这般猴劲,就不应该同意带他们他们来。” 李遥带着些歉意,出事当天她过来时,韩唯玫还在昏睡,这过了几日还没有要出院的意思,心想应当是未康复的。 韩唯玫摆了摆手“你们来陪我我高兴呢,这里也怪闷的。” “医生到底怎么说?伤着哪里?还要住院几日?” “这个……都很好,出院……快了。”韩唯玫摸了摸鼻子,实在不好意思说出缘由。 一旁烤橘子的临晓噗呲一笑“隔壁慕先生出院时,她自然就好了。” 李遥不明所以,一脸探究看着韩唯玫。 韩唯玫被她看得耳尖微红“别听她胡说。” 临晓冲他眨了眨眼睛“听说慕先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不会丢下工作不管不顾的,为什么就在这医院待着了?莫不是等着佳人怜惜吧!” 韩唯玫心虚侧过身“那个,他伤得挺重的,多观察几天也是情有可原。” 李遥恍然大悟,“你和慕先生?” “不是,他救了我,实在伤得严重,我不放心,就留下陪陪他,这医院安静得很,就纯是报恩。” 临晓和李遥相视一笑,一副“你说吧反正我们不会信”的神情。 两人走后,韩唯玫安静看了会书,心里总觉着有事未完成,“哎”的一声,拍了拍脑袋。 今日没去看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一点。 慕斯年病房与她的仅一墙之隔,两个病房转角之距。 她下床走了出去。 “慕寒?怎么站在门外?” 慕寒一个激灵,又笑着问候,“韩……韩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噢,朋友们回去了,想着来看看斯年哥……他这是有客人?” 说着,韩唯玫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姑娘,小姑娘身穿世家统一服饰,却不像是慕家的,合该是病房来了客人。 “是……是的,韩小姐,我现在禀告少爷?”在大冷天里,他汗竟都要流下来了。 慕寒觉着要坏事儿,原以为韩小姐病房这热闹劲,一时半会也散不了,谁知道这韩小姐比他想象中的要在乎少爷,这日半就过来了。 要是让她知道里面是那位!可了不得。 虽说里面两位是真的在商议公事,但是近日又有那些个传闻,怎么也说不清楚啊。 韩唯玫摇头,“不必了,谈正事要紧,我晚些再过来。” 回去之前,再看了眼那姑娘,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姑娘大方看向韩唯玫的目光,向她施了施礼,神色自若,没有一点胆怯模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是了!四方楼,温纱夫人身后的丫鬟。 韩唯玫脚步微滞。 她来看他了,现在正独自和他在房内。 也许临晓说得在理,他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是假,在等着佳人怜惜是真,只不过他等的佳人,不见得是她。 那,是何人?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这几日,她几乎有一半时间和他待在一处,只怕他病中坚持处理公事太过劳累,在身旁还 分卷阅读39 能时不时提醒一二。 却不知无意中做了误人好事的坏事精,耽搁他相会红颜。 纵使她再心大,也还是感到羞愧,但羞愧之余,还有一丝其他情绪一闪而过,她却来不及探究。 慕斯年和温纱谈妥了明年分给温氏的船期,已至傍晚时分。 温纱才告辞离去。 他在生意上尤其专注,今日短短的时间,却频频走神,起先是隔壁热闹,让他心里有些发酸,她今日怕是把他忘了。 傍晚,那边声音全无,想着她该想起过来了,有些匆忙结束了谈话,甚至给予温氏许多便(第四声)宜,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看着文件,偶尔抬眸看向门口方向,直到太阳的落山,也迟迟不见那俏丽的身影。 终于等着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慕寒。 慕寒看着自家少爷的眼神,从期待转为冷漠,腿肚子不禁软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那个……少爷,韩小姐出院了。” 温纱从医院出来,小丫头在她耳边低语。 听后,她神情微恙,难怪他今日如此心不在焉还破例让了许多利润,还以为……原来不过是想早些结束商谈,不然那人久等,慕斯年,原来你也有心啊。 温纱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脸色很快恢复如常,随即上车,扬长而去。 韩唯玫出院了,连行李也是过后让人来收拾的。 当晚,慕斯年也出了院。 慕寒收拾着他给少爷买来的爱情诗集,再看一眼窗边脸色铁青的人,摇了摇头“这罗曼蒂克还能开始吗?” 各有各心事。 欢天喜地的大约只有医院众人,回想两人入院时的情景,江平两大家族的人都快把医院拆了,住院期间,外头满是蹲守的报刊记者,都成了院门一景。 人人工作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一号病房的那位。 没曾想这两尊大佛两天内都送出院了,这下终于能过个好年了,望他们身体大好,往后不再见啊。 第二十四章 表白 明日便是除夕,恰逢韩意的生辰,韩府过年的年货都已置办齐,但王惠兰依旧不满意,今日准备再出去采买些。 下人们也知晓王惠兰并非不满意,只是每年都借故亲自采买,细心准备老爷生辰宴,以及瞒着老爷为他挑选生辰礼物。 韩唯玫身体早已大好,但无奈母亲日日紧盯,整日为她炖补汤,也不许她出门,生怕她再出事,短短几日,她脸都圆了一圈,今天借着给父亲买生辰礼物,好说歹说,总算得以跟了出来。 一并出门的还有临晓和韩唯与。 隆冬时节,呵气成冰,瑞雪纷飞,天地万物银装素裹,江平却不见半点萧条之意,过年气氛十分浓烈,随处是红彤彤的春联年画,红火富丽。 起先韩唯与还较有兴致,这年货市场,热闹非凡,尽是他喜爱的小玩意,东瞅瞅西看看,玩儿得不亦乐乎。 只是半日下来,从东市场,到西商场,脚仿佛不是自己的。 韩唯与早就没了先前的兴致,直嚷嚷着脚酸,是半步路都走不动了。 好在众人都买到了心仪的礼物,正要打道回府,抬头一看,正巧到了韩氏商行楼下。 “这时间也该下班了,干脆我们上楼,接上唯平一块回家吧?”王惠兰提议。 韩唯与总算找回点动力,点头称好,“许久没去茶水屋了,正好上去歇歇脚。” 王惠兰也正有此意,早年韩意还在管理商行,她经常上来看望,为此韩意在这专设了一间茶水屋供她歇息,孩子们年幼时,商行又遇危机,韩意经常食宿在茶水间,王惠兰时常带着孩子来看他。 茶水屋对韩家兄妹来说,也是十分温暖的所在。 现在丈夫虽已退休,但她与孩子们的专属茶水房依旧保留着。 王惠兰差人将今日购买的物品拿了回去,又吩咐护卫在楼下候着,带着孩子们往楼上去。 身边的人早一步上来知会过,她们到商行时,身形妙曼的女郎已在门口恭候。 “夫人,许久未见,您还是如此年轻貌美。” “兰亭小姐还是这般会说话,来,这是我给大家伙买的点心,辛苦你分一分。” 王惠兰掩嘴笑得灿烂,让人将礼盒递给兰亭。 “哎哟,夫人叫我兰亭就好,您说的哪里话,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我先在这替大伙谢过您了,您和小姐少爷请先到茶水间歇着,老板正在开会,很快就过来。” 在茶水间等了大约一刻钟,韩唯平方结束了会议,往这边来。 “妈,等久了吧!” 王惠兰摇了摇头“公事要紧,我们也是逛到这了,顺便上来坐坐。” “大哥,你可忙完了?忙完了咱一道回家吧。” 韩唯与话音落,门外又进来一人。 “他怎么也在这儿?”韩唯与小声嘟囔道。 分卷阅读40 来人正是慕斯年。 他也不理会韩唯与,神态自若向王惠兰问好,“伯母,几日未见,你和伯父身体可好。” “斯年也在?我们都好,就是你伯父总念叨你。” 王惠兰现在怎么看慕斯年怎么满意,想到女儿对他还有几分意思,面上笑容又深了几分,只是有些奇怪,玫玫那丫头回家后,只是差人送了些礼物到慕家,其余的也不见提起,这两孩子闹什么变扭了? 慕斯年:“今日正好过来和唯平商议明年的合作。” “赶早不如赶巧,明日是你伯父的生辰,又是除夕,不方便宴请宾客,今日提前请他几个老哥们吃饭,斯年要是有空,不妨一同到家里吃饭,你伯父要是知道你到家去,指不定多高兴。” 慕斯年看了眼一旁不做声的姑娘,人眼神也没给他,倒是一旁的临晓一直给他眼神,示意他应下。 那日只以为是商议公事过久,忽略了她,因次她生了闷气,这想着拜年再与她解释。 今日见着,她视他如无物,他心里竟生出些慌乱。 慕斯年轻轻颔首,“情于理斯年该去祝寿,那就叨扰伯父伯母了。” 说完余光看向小姑娘,她自顾把玩手里的茶具,依旧眸光低垂,未分给他一个眼神。 王惠兰笑着说:“说的什么话,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韩唯平看他吃瘪模样,心里暗爽,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可是累着了?东西可都置办好了?” 韩唯玫这才抬起头:“置办好了,差人拿回去了。” 韩唯与不知其中弯弯绕,摆了摆手“行,既然都忙完了,走吧,回家去,爹怕是在家等急了。” “是啊,知道你们特意为我过来一趟,怕是有人急了。”韩唯平说罢还不忘冲某人挑了挑眉。 慕斯年看他这阳阳怪气的,像极了小时候小姑娘缠着自己,他在一旁发酸的模样。 只是想到小姑娘软乎乎的模样,他心里又熨帖几分。 众人一道出了茶水间,慕斯年走在最后,对着慕寒吩咐几句,这才跟上去。 慕寒行动能力可谓极强,慕斯年的车在韩府停下之时,祝寿礼物已在门口等着。 果不其然,韩意见到慕斯年,实在开心。 他拉着慕斯年的手不放,嘴上却责怪道“你这孩子,来就来,下次再提礼物来,我可不让你进门。” 慕斯年点头称是,“世伯教训的对,下次万万不敢,但今日是您的生辰,这然礼物既已带到,还请您收下,这也是世侄的一片心意。” 韩意示意他坐下“来一块坐,我这几个老哥们,也是你父亲的旧识,你也来见见。” 一旁的几位友人对慕斯年皆是一脸欣赏。 这其中不乏当年看不上慕家的,不曾想这慕家出了这样的人物,直后悔当年没学韩意,与慕家订个亲事。 这平日见都见不上,今日怎么都要留个印象,这要是攀上慕家,家族在江平可顺风顺水了。 整个晚餐下来,这几位都十分热络地与慕斯年攀谈。 饭桌上一片热闹。 韩唯玫却不知为何食欲全无,但不愿扫兴,还是陪爸爸用了饭,待众人聊天时,才借口出来。 她慢慢散步至东厢花园,坐在秋千上,拂去上面的积雪,坐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雪停了,虽没有月亮,院子里依旧琼枝玉叶,一片银白。 方才在房内暖和,心里却一阵阵发闷,也说不清缘由,现下冷风吹着,烦闷消散了许多。 心情好了些,也有了些冷意,裹紧身上的大衣,正要回房里去。 “好看吗?”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她差点从秋千上滚下。 拍了拍心口,有些恼怒,“你走路没有声音吗?还是故意吓人。” 慕斯年一脸歉意,“抱歉,并非我没有声音,是你太入神……总之是我唐突。” 韩唯玫觉得他今夜有些奇怪,无论如何,他今日是客,且道歉态度十分诚恳,自己也不好太过分。 她收起怒气,“您自便,我先回去了。” 那人却伸手虚拦下她。 韩唯玫皱着眉,“慕先生还有事?” 好嘛,这下又成了慕先生,这姑娘喜乐都放在明面上,是要吃亏的,幸好的是在他面前。 “来与你道歉。” 他往前几步,小姑娘脸颊白皙,清澈见底的眼眸略带惊讶,他都一一尽收眼底。 两人距离拉近,她没来由的紧张,握着衣摆的手紧了紧,稳住声线“慕先生何错之有?” “我让你感到不快,本身就是错。” 她抬头,前面俊朗的人脸上见不到一丝戏谑。 是啊,她怎么会没来由的恼他,因为什么呢?是因为留在医院陪他,却闹了乌龙,心里觉着失了面子吗? 还是……因为他明明心有所属,却不顾一切救她,对她如此温 分卷阅读41 柔,让她生出那么一丝荒唐感情吗? 但,他从始至终也没有透露过对她有意,又有什么好责怪他呢? 他应当是察觉出来了吧,给她留了面子,才有所保留,还特意来道歉。 他是如此风光霁月,磊落大方,他真是顶好的。 “没有的,你不必道歉,反而是我欠你太多,以后相处还是注意些,别引起温夫……女士误会。” 小姑娘低着头,没了方才趾高气扬的姿态,她莫名的低落,让他有些心疼。 “这与她有关?” 韩唯玫只觉得这人好没趣,说到这份上了,还隐瞒什么,左不过退婚罢,她又不会赖着他。 “我们挂着婚事名头,你要是心仪她,不如早日取消,我不必在这中间难堪,你也好无束缚追求她,装傻算怎么回事?” 她负气转身在秋千坐下,不再看他。 慕斯年听了她这些话,愣在当场,他与温纱何时有过…… 随即又从担忧转为喜悦,即使他再不通男女之情,也该明白,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醋意,他的小姑娘,怕不是未知晓自己的心意,也不知晓他的心意。 他负在身后的手收紧,索性在一旁的石凳坐在。 韩唯玫看他嘴角含笑,退婚就那么欣喜?心里一阵发酸,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你幼年时爱哭,只要我安慰,你很快就能破涕为笑,平日有好东西,你都要给我留着,连你哥都嫉妒好几次,现在,我虽在江平有了番作为,那个爱跟着我的小姑娘却不再与我亲近。 从小,我汤药缠身,因为你,我才觉得我有些用处,我想,既然能哄好你,想必能做更多事,就这样,你不在江平的日子,我一步一步开拓商业,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而你,却让我觉得,我是否还是一事无成才能接近你。” “你……”韩唯玫一直绷着的脸有些动容。 眼前的人不再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似乎又成了每日被嬷嬷追着喂药的慕斯年,弱不胜衣,形单影只。 慕家作为江平的新居客,贯是让世家人不屑的,同龄的孩子们许是受了父母的影响,都不喜他,看见他就一口一个“药罐子”的喊,他面上看似毫不在意,人却越发沉闷。 唯独在小团子哭着为他赶走那些孩子时,他红着眼眶替她拭去泪水,才能看出些怒意。 他,唯独对她的温柔又耐心。 韩唯玫心一下一下的收紧,眼眶浮起一层水雾。 “你怎么这样说,你现在多了不起啊,是江平人人敬仰的慕先生,你怎么会没用呢?” 慕斯年苦笑“玫玫,他们不过是惧怕我,心里的轻视并不会因为我的权势增加而消散,但这些对我而言,这些都毫无意义,而我要的,是从今往后,你无需再为我与他人争辩,我能保护你。” 我不会再是手无足措只会为你擦拭泪水的弱者,而是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的男人。 说罢他欺身上前,与她目光平视。 “即使是这样,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或是觉着我与温纱有什么吗?” 第二十五章 触及真心 她错愕看向他,纵使万物闪着光,他眼里只容下她一人。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后觉着不对,又重重摇了摇头。 世人将他传成恶魔,又因家世对他颇有偏视,对她而言,眼前的人行事是最温柔不过的,是丰神俊秀的端方公子,这般完美的人,被俗人诸多挑剔,那是最没道理的事。 也是这样的人,在她面前几近说出心悦她的话。 良久,慕斯年宽厚的手掌在她发顶压了压。 “回去吧,外边冷。” “那你……” “醒醒酒就回去,乖。” 这人在说什么,说什么都让人,她起身慌不择路往前去,走出去两步发现那边是围墙,又转过方向。 慕斯年眸光一路跟随,直至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苦肉计都使出来了,慕斯年,你身影在我心里瞬间不高大了。” 韩唯平靠在长廊柱子,双手在胸前交叉,看着那个扮柔弱的人。 “原来我在你心里身影一直高大。” 慕斯年反将了他一军。 韩唯平打趣道:“对我韩家女儿俯首称臣的模样,传出去你怎么做人?” 慕斯年笑而不语,起身走过去,“为了心爱的姑娘俯首有什么丢人,我觉得没媳妇比较丢人。” 说罢拍了拍他心口,似有所指,从他身边走过。 独留下韩唯平气得咬牙切齿的,气势瞬间锐减,他心里自是清楚慕斯年所指何人,不能轻易提起的尘封心事,却被他轻易戳中,那厮除了在自家妹妹面前还有些人样,对旁人一般都会下死手。 …… 除夕之夜,江平的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扑扑 分卷阅读42 簌簌的,整个世界莹装素裹,炮竹声声作响,满街是火红的炮竹纸屑,炸开洒在素白的雪面上,红白交相呼应,竟美不胜收。 正在书房临摹的韩意放下笔,笑着叹了声“瑞雪兆丰年” 随即让人去地窖取出藏了十几年的桂花酿,今晚是该好好喝上两杯。 韩家厨房在中午便忙开了,烟火缭绕,香味四溢。 这是韩唯玫回家的第一个春节,王惠兰尤其重视,每道菜都必须亲自盯着,确保火候调味不出一点差错。 院里又一番热闹。 韩唯与正在堆个半人高的雪人儿,冻得手通红也满不在乎,插上在厨房偷来的胡萝卜之后,倒是有模有样,阿古在一旁竖着大拇指说着恭维话, 韩唯与献宝似的的唤两个姑娘看。 两个姑娘欢喜得紧,堆雪人的动作加快动作不少。 临晓堆好后,左看右看,总觉得这雪人少了什么,摸着下巴想了会,趁韩唯与不注意,把他雪人的胡萝卜顺过来了。 韩唯与自然不干,两人为了跟胡萝卜绕着院子追,丫鬟在一旁笑岔气,谁也不上前拦着。 韩唯平站在窗口,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照片,上面扎着麻花辫的女子笑颜如嫣,用指腹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子的脸颊,好似真的就触及她,贴到胸口位置,好似真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日子到正月初十,冰雪消融,凋零一个冬季的花草大有复苏之意。 江平的年还没算过完,街道炮仗纸碎还铺满街道,街角偶尔传来毛孩子成群放着二踢脚的声音。 这日,江平众多青年才俊都收到了杨展发出的邀请。 杨展邀请江平青年到雅园聚会,名目为集结有志新青年,报效国家。 近日就有传闻,说是杨将军为认识更多青年才俊,有意发掘一些人才,留作己用,谁要是得了他的青睐,他日仕途便能畅通无阻了。 虽不是杨展亲口说的,但传得有模有样,受邀的人无不引以为豪。 自然,韩家两位小姐也在受邀名单之中,韩唯玫倒不认为自个能有什么才能入仕,只是介于韩家声望,以及占了个留学归来的名头,故此收到了邀请,只当这是寻常宴请。 临晓收了请柬,却心有不安,又怕韩唯玫看出端倪,借故有些头晕回了房间。 韩唯玫只当天气变化,她不适应,便差人送她回房。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小丫头果然送来一碗姜汤,说是二小姐吩咐下的,让临晓喝了睡一觉。 临晓捧着碗姜汤出神。 …… 十二个小时前,李子巷内。 “什么?名单拿到了?” 慕二和临晓面面相觑。 距离那次宴会刺杀杨展已两个月有余,这段时间来,旧派搜查未曾间断,不少据点都被迫转移,也有不少同仁牺牲。 新派这边被打得错不及防,如今也算缓过来了,正要着手新的计划,这次不仅要把名单拿到手,更是要把背叛者揪出,不曾想今日老罗竟然告知二人,新派收到匿名人士送来的名单。 江平已重新部署,名单意义已经不大,那人好似也想到这一层,竟将新派内潜伏的细作名单一并附赠。 一位匿名人士送来一份名单,真假还有待考究,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名单所提到的人员,在暗中观察中,还真发现一些有异常的。 “如今同仁正在对查出的细作进行审问,盘查出来的人,都和匿名人士送来的名单一一对上了。” 说话的正是老罗,他推了推眼睛,内心也不禁后怕,这其中就有即将参与江平新派事务的。 一旦让细作接手,江平新派人士真就被连根拔起了。 “杨展丢了名单,内线又被清除除,我猜他很快实施反扑,临晓,你务必尽快离开江平……” 从思绪回来,手里的姜汤微凉,她依旧一饮而尽。 不会有这般巧合,前脚拿到名单,后脚就开劳什子雅会,杨展怕是要对她下手,如此大费周章,要么是对她身后的韩家有所忌惮,要么是借此打击韩家。 这两者都是她不愿看见的,上回唯玫为了她,险些丢了性命,伯父伯母不但不责怪,还事事多加照顾,韩家对她而言,是最温暖的地方,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韩家。 夜深,堂院屋檐下的铃铛随风摇曳,声音悠远沉重,偶尔有烟花嗖的一声,在上方炸开,绚丽夺目。 纵使夜风再猛烈,也吹不散长街千堆雪, 她到后巷时,慕二已经在等着,脸色异常凝重,慕二和临晓有一样想法,只是这次实在有些棘手。 去与不去,都是一场死局, 而临晓更怕,不去定是会连累韩家上下,这让她心里像百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难受。 片刻后,她异常沉着冷静。 “那日,我想杨展定会拘我,我会想办法和杨展单独相处,然后和他同归于尽。” 最后一个字似乎用了全身的 分卷阅读43 力气,也像是做了决定。 慕二脸沉了两分“不可能,定还有其他的方法,杨展之所以大费周章,不就是有所图,有所忌惮吗?” 临晓:“我若不去,反而会让他拿到把柄,所以我必须去,再则,他定是收到消息,才敢有此动作,我不能连累韩家,既然如此,只有我和他同归于尽,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慕二上前,双手撑着她的肩,用了些力气,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你可想过,即使你和杨展同归于尽,韩家也不能幸免于难,唯玫也不能置身事外。” 两人的脸庞被上空的火树银花印得忽明忽暗。 从他得知她的身份,义无反顾的选择和她并肩,她岂能不知他的心意,他表面最是轻描淡写,实则最是情深义重。 她又何尝不明白,自己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连一个最基本的承诺都无法给予。 而在这昏暗的后巷,临晓依旧能看到他泛红的双眸,此刻深如幽潭,他本该神采飞扬的,做他高高在上的公子,何苦无端卷入这些较量。 慕谨年真真是最懂她的人,料想今日她会做出决断,定不会再连累韩家,他都提前知晓。 两人正胶着,互不退让时。 巷口驶来一辆汽车,车灯大开,将整个巷子都照得亮如白昼。 慕二下意识把人挡在身后。 待眼睛适应了亮光,才看见,那辆车的主人正挨着车门,仰着头吐着烟雾,指尖那一点红光,在黑夜中格外猩红。 而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亲哥慕斯年。 慕斯年凝望片刻,将烟头一丢,用脚将烟头碾灭,走了过去。 夜已深,整座城市进入沉睡梦境,深巷远远传来犬吠声,虽已是初春,温度却依旧寒冷。 三人在寒风中,脸上没有松懈之意。 两人还未从慕斯年那句“你们不是杨展的对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慕二担心他的身体,终究还是不忍,“哥,既然你都知道了,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我不会怪你,但还请你放过临晓,一切让我一人承担。” “你觉得我会如何?” 慕斯年的声音比这温度更低。 临晓拉了拉慕二的衣袖,这人遇上他哥,所有冷静都没了,很明显,慕斯年要是有其他想法,就不会在这浪费口舌。 “慕先生,名单是您给的对吗?” 临晓并非胡乱下定义,之前只顾着杨展那边,一时慌了心神,现下想来,因在江平能做到这些事,且全身而退的,只有眼前这位了。 今夜能绕过慕二的守卫,将两人堵在韩家后门,而不是将她的身份告知杨展,想来并没有将人交给杨展的意思。 “什么……是哥你?” “您是如何得知我们身份?又是如何拿到名单?再送到新派手里?” 慕斯年皆不作答,淡淡的问:“唯玫可参与了你们的事?” 慕斯年虽并未回应,两人心里得到了答案,名单,确实是慕斯年给的! “玫玫不知情,她虽知道我们的身份,但对于我们所有的行动,她从不过问。”临晓看向他,眼里多了丝崇敬。 “雅会的事,我会从中斡旋,让你全身而退,但我有个条件,这事继续瞒着她,还有,此事过后,你必须尽快离开江平。” 说罢,慕斯年大步流星离开。 慕二眼底一热,眼前的身影越走越细长,在他心里,却无比伟岸。 临晓却才明白过来,慕先生所在的一切,皆是为了玫玫,他竟对玫玫有那样深的情意,这样人物,这份喜爱,对玫玫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第二十六章 雅会冲突 城南雅会在江平久负盛名。 前朝时期,江平出过几位状元,因此得了一个状元之乡的美誉,也是从前朝开始,每年正月十五,文人都相聚在此,以诗纪念前人。 到今日,城南雅会不再限于吟诗作对,一些善经营者将这里装修得曲水流觞,古典雅致,每年在此举办元宵庙会,依旧热闹非凡。 也有世家爱在此办酒席,图个气氛,也蹭个爱好风雅的名声。 世人都以为杨展想借雅会,消些戾气,拉近与世家的距离,殊不知,他今晚的目的,却是一场修罗场。 元宵庙会如约而至。 韩唯平还需处理好商行事务,早早便出了门。 韩唯与尚在读书,不在邀请名单内,故此,韩家只有两位姑娘出门赴邀。 慕二已然等在门口,反正商会那边有大哥做代表,他借口就溜了出来,今日人多,两位姑娘总是不太安全,必须得亲自接人,心里才踏实。 三人到时小园子外时,已经有不少绅士淑女有序入园。 园子前门是古朴传统的拱形门,顶上是“南城雅园”四字。 进入拱形门以后,才知别有洞天。 分卷阅读44 刚进雅园,便听见潺潺流水声,十分心旷神怡。 池水从假山上流出,绕着整座院子,将院子一分为二,一座长石桥搭在水池上,水池里金灿灿的金鱼畅游而过,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雅园面积不小,一面是休息聚会场所,一面是小食供应与杂耍的休闲之所。 院里分布几方凉亭,亭子之间长廊相连接,廊上早有人结伴而行,游园观赏。 今日杨展将此包圆,又未邀请孩童入园,倒是清净了许多。 三人找了一方凉亭坐下。 临晓巡视四周“那边主凉亭已有人在等候,怕是给商会众人留的位置。” 慕二点了点头,大致看了看,杨展虽未到,这附近却布满了人,今夜到底是个怎的光景,尚不可知。 一旁的韩唯玫虽没有他们这般心事重重,倒也没有轻松许多。 “我哥哥一早就去了商会,现下都六点过,还不见人,听说那姓杨的将军也在,我有些担心。” 上回海上遇险,哥哥虽没有明说,韩唯玫却也从他的言论中猜出,这事和旧派有关,今日又是杨展做东,她不免有些担忧。 “许是商会事务繁忙,我大哥也一同去了,不必担心。” 慕二安慰道。 韩唯玫百无聊赖,拿起桌上的给客人喂鱼的面包屑,趴着栏杆喂鱼。 临晓看她玩得开心,索性不想其他,陪她一道,慕先生既然这样说,定有自己的办法。 楼阁之上。 慕斯年看着亭台里的姑娘捏着面包屑,小臂轻挥,引得鱼群争先恐后抢食,不觉嘴角上扬。 随着动作,姑娘一节手臂露出,白得晃眼。 只是离得太远,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不可闻,心下觉得可惜。 此时,几个青年走向她们,对两位女士说这些什么,韩唯玫与临晓相视一笑,气氛似乎有些愉悦。 慕斯年不悦的皱了皱眉。 杨展端着酒杯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两位女士,一静一动皆是绝色,只是一位淡雅,一位更为美艳。 “不知慕兄更欣赏哪一位女士?” 慕斯年收回目光,“两位女士各有千秋,慕某不爱好私下议论,如此对女子实在不尊重。” 杨展朗声一笑“慕兄果然真君子,难怪这江平女子一半都心悦与你。 不过……其中一位好似是你提过的韩家女儿,你的未婚妻,慕兄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韩唯玫只想眼前的人快些离去,自从三人坐下后,不断有贵绅前来攀谈,皆让慕二挡下了,也不乏一些不顾颜面的,直言不讳求爱。 这些全然是奔着临晓来的,临晓的美艳,是张扬的,既能让人望而却步,又能让人胆气丛生,看来这些男子属于后者。 而这些人眼里流露的神情,太过暴露,让人心下厌烦。 最后还是慕二叫几个护卫,像一堵墙一般站在凉亭一侧,这边才清静了许多。 临近旁晚,烟花表演已开始布置。 慕二太阳穴隐隐作痛,今夜,这烟火掩盖下,不知又有何种意图。 商会一行人陆续到主凉亭就坐。 韩唯平折过来和他们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天凉多穿些,少喝些酒。 两个姑娘一一点头应下。 慕斯年也差人送来几碟小食。 临晓感叹“两位先生人气真高,园子里的姑娘都快把我们当成烟花了,如果不是嫉妒的眼神,我还挺享受。” 韩唯玫表示同意。 一旁的慕二少脸挂不住,心下有些酸涩“得,我这来回接送无功劳了,那两位是人精,把什么好都占了。” 说话间,那边杨展已经开始他的一番演讲,并获得阵阵掌声。 韩唯玫自觉无趣,眼神四下乱飘,看向主亭时,那人正好也向她看来,她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立即移开视线,转念又想:不对,我又不是小贼,我为何怕他? 那晚过后,他又没了音讯,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她,看来都是哄人的把戏。 是以,又大方看向他,冲他扬了扬眉眉,大有挑衅的意味。 那人愣了下,勾了勾嘴角。 她却像是电击一般,轰一下脸一热。 今夜他穿着雾白色缎面细绒长袍,手持一柄折扇,在这雅致地方,多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 他在清一色西装革履中,本就显得格外亮醒眼,再笑起来简直要将人心钩了去。 这下她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低下头,端起面前的清茶,猛灌几口,脸上燥热才消了许多。 那边梁展真像在寻觅人才一般,每个凉亭走上一遭,与人说笑,热情无害,在韩唯玫看来,却是无比作假。 而再看向慕斯年,他依旧如嫡仙一般,扶着圈椅,摇着折扇,这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显得可爱了几分。 当然,这般神仙人物不止她留意,很快他身边就围着几个女 分卷阅读45 郎,与他轻声说着什么,女郎不时做些羞怯状,只是慕斯年的表情被女郎身形挡着,不得看明。 她再想侧过身看仔细些,一行几人跟杨展已走上这方凉亭,于情于理她们该起身客套一番。 余光却还注意那边。 “三位,久仰久仰啊,非常感谢今日赏脸前来,三位都是留学归来有志之士,今日有幸相见,那可真是杨某福气啊。” 韩唯玫不知其中深意,权当这位将军倒是十分爱结交的,心下也不反感,只是话里太过客套。 “杨将军客气,我等受邀,才是十分受宠若惊,想结交将军的,估计都排到大不列颠,我等占了三个名额,真是荣幸。” 韩唯玫在心里给慕二竖起大拇哥,这人入生意场没几日,这场面话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临晓面上浅笑,心里有些打鼓,这姓杨到底动的什么歪脑筋? “这样,三位的兄长都在主凉亭那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位同我们一起移步,一起热闹多好。”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慕二拿下主意“将军邀请,我们自然却之不恭,请。” 慕二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横竖两位兄长在,他也不会做太出格。 主凉亭这边宽敞,摆了两桌,他们到时,只剩慕斯年那桌还空着位置。 韩唯平脸上闪过一丝不虞,片刻便换了神色,冲自家妹妹招了招手。 韩唯玫乖乖挽着临晓坐在哥哥旁边。 慕二在慕斯年身边坐下。 杨展在主位上坐下,身边是慕斯年和临晓,看似不经意在两人间巡视。 “韩兄慕兄,杨某看自家弟弟妹妹都在,索性邀请来同桌,莫怪为兄自作主张啊。” 韩唯平拱了拱手“杨将军说的哪话,两个小妹对此处不甚熟悉,跟在身边,做哥哥的才能放心,还要谢谢杨将军考虑周到。” “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来来来,韩小姐,还有这位美丽的临小姐,不必拘礼。” 席上,不停有人向杨展敬酒,杨展与来人推杯换盏,一切寻常无比。 期间或有人离席走到廊上兴起作一首应景的诗歌,赢得满堂喝彩。 相比下,除了韩唯玫偶尔发问诗中意思,这几人显得有些沉闷。 杨展从邻桌回来,走路有些蹒跚,一副酒醉模样,副官扶着他落座。 “列位,别干坐着呀,吃吃喝喝,别客气。” 杨展打了个酒嗝“这今晚最惹眼的莫过于这两位女士。” 杨展边说边往前凑,喷出酒气,韩唯玫不动声色的往后几分,皱了皱眉头。 “韩小姐已是名花有主,甚是可惜,不过,却不知临小姐可有意中人?杨某对临小姐一见钟情,不知临小姐可愿与我共结百年之好?” 韩唯玫微怒,这人先前还挺人模人样,怎的喝二两黄酒下肚,尽是糊涂话。 正想开口,韩唯平暗下拍了拍她的手。 慕二捏着酒杯,“杨将军醉了。” 韩唯平“杨将军说笑了,这妹子住我韩府,与我亲妹子无异,且不说妹子无意,就算有意,正正经经过三书六礼才是,这样大庭广众的,岂不是败坏姑娘名声?” 杨展不理会,继续说道:“不知临晓小姐心下如何,可否与杨某过府一叙。” 慕斯年折扇一收拢,站起身,扶上临晓的肩头“她今晚与我有约,杨兄定不会夺人所好吧?” “呵,当然,当然,这不晓得,原以为美若天仙的未婚妻在……不曾想,慕兄还是得多情之人。” 杨展说罢看了眼韩唯玫。 韩唯玫脑子轰的一声,下意识看向慕斯年。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全等着看好戏。 慕斯年不动声色,拉着临晓的手腕,点了点头,后者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已经被扯着往园子外去。 众人看着慕斯年出子园子,才回过神来,低头交流,窃窃私语。 “这……怎么回事,慕斯年不是和韩家有婚约?这韩家小姐还在呢,被当场下了面子,这两家还有好?” “谁说不是,不过那位小姐可真有味儿,是男人都经不住这诱惑啊。” 杨展冷笑,全然不见方才醉酒模样。 原想今夜借着那丫头提点两家,至于慕斯年这一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也不过也不难看穿,慕斯年借着雅会,众目睽睽之下行事,无非是想告诉杨展,如果临晓出事,必定和杨展脱不了干系,而后慕氏有了借口,与他杨展反面,真是好棋啊,不过,不知他要如何向韩家交代?那就不是他杨展该烦恼的了。 第二十七章 春日美梦 两人携手离开后,韩唯玫久久不能回过神,震惊过后,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心悦临晓?不像。 方才姓杨的咄咄相逼,慕斯年这一举动无非是为解救临晓,而她不解的是,慕斯年为何要帮助 分卷阅读46 临晓,是因为慕二吗? 姓杨的又为何忽然为难临晓?难不成是临晓身份败露了? 她脸上的忧虑重重,在旁人看来,却是看着未婚夫与友人的背影在伤心欲绝,想追又不能追,她一旦追出,韩家小姐沦为爱疯狂的失情女,韩家定是脸面尽失,她不能不顾及韩家,两者权衡不决。 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在场女眷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怜惜。 韩唯玫不知众人已经给她脑补了一场大戏。 慕二看她脸色蜡白,实在不忍,轻声在她耳边说“放心,我哥不会将她如何,晚些我会将临晓全须全尾送回韩家。” 韩唯玫点点了头,脸色这才好些。 慕二知道她这是在担忧,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下了面子,今夜此事必定传遍整个江平城,她却惦记着临晓的安危,这俩姑娘都一心为对方着想。 月如钩,在云层遮掩下,更显得朦胧,如人心一般,摸不透,永远隔着一道纱,而云纱遮月是美的,人心,却不是。 韩唯玫披着大衣,立在窗前,思虑云游。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她立即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依旧一身玉色长衫,宛如谪仙,将身后的月色都压得黯淡了几分。 看人出来,再走近两步,举起手里的东西。 她闻到一阵淡淡的桂花味,是西街的挂花糕,现在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他怎么买得到。 “你这是做什么?” 慕斯年背在身后的手捻了捻,一层面粉从指间抖落。 “在哄人,也是认错。” …… 近日,韩家上下对临晓有些龃龉,如慕二所料,园子里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江平,韩家人对临晓嗤之以鼻,直指她忘恩负义,这些日子,韩家人待她如亲人一般,不想她竟与小姐的未婚夫…… 这些话都被王惠兰压了下去。 从临晓被绑那次,王惠兰就所怀疑,这孩子断不是寻常姑娘,老头子对此事三缄其口,只叫她放宽心,姑娘不是坏人,既然如此,她就不必再去自寻烦恼。 横竖有老头子在,天塌不下来。 且当晚慕斯年急匆匆来哄人的事,也逃不过她眼,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韩唯玫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起床比平时稍晚了些。 靠在床头,有些不敢相信,昨晚怕不是梦? 扭头看见床边的桂花糕,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人还把她当孩子不成。 临晓坐在书案前的圆圈椅上,翻着韩唯玫未读完的诗集,时不时探头往里看一眼。 她早早已经在等着,见人还在熟睡,也不打扰,只是等着人醒来。 “你怎在这了。” 韩唯玫从里间出来,就看见她安安分分的坐着看书,新奇得很。 临晓放下书,扭捏站起身,有些犹豫:“醒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韩唯玫在圆桌前的小凳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说罢喝了口茉莉花茶,起床的沙哑才好些。 临晓一听,不明所以,从书案走到圆桌前。 与她解释了一番那日权是为她解围,两人并无实际暧昧。 “我自然知道,你我不用多说,不信你,也得信慕二啊,你要是和慕斯年有什么,慕二不把他哥吞了。” 说着手呈爪子状,嘴上做咬人的模样,扑向临晓。 “什……什么啊,和他有什么关系。” 临晓嘴上虽不承认,脸却惹了个通红, 她总算舒了口气,她并不在乎外面如何传她,只怕这些言论会变成利剑,无声割裂两人的情谊,这会比言论带给她的要厉害百倍。 她自幼孤苦伶仃,从加入新派,到受指令出国,她原以为她这一生都会跟着命令,犹如飘萍。 直到认识他们,是上天给她的眷顾,是对她二十年苦难的怜悯,韩家的温暖,让她偶尔也深陷,她想,如果没有背负这些,就留在江平,或许在这里有一个家,有朋友,有爱人,春看百花,冬赏雪。 但,她注定没这个运,她要保护生命中的温暖,就必须离开。 …… 冰雪消融时,春天如约而至,枯黄的枝叶又吐出了嫩芽,枝头又恢复虫鸣鸟叫。 但似乎,这一切热闹,无人有心停下欣赏。 年后,从南边逃难来的人日渐增多,旧派商议决定,一律将难民挡在城外。 城中世家对此事缄默不语,实则等同默认,难民进了城,城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索性默不作声,既不得罪杨展,日后也不必落口实。 是以,近日一些社会组织不时发起救助行动,时常捐衣捐物,救助城外的难民。 江平大学也发起了救助活动。 今日便是江平大学的救助日,早早的,韩玫韩同几个教师带着学生赶往城外。 难民在江平城外三里便不能再往前 分卷阅读47 了,学校雇了几个工人帮忙拉物资。 一行人中午时分到达三里外的皇马坪,眼前的情景倒是出乎意料,没有想象中的哀鸿遍地,民不聊生。 只见难民们有序排队领着粮食,一旁还有人搭着帐篷,一幅忙碌景象。 韩唯玫让工人把货物卸下,学生们也加入搭帐篷行列。 巧的是,韩唯玫见到了慕寒。 原来今日慕家在此处搭了粥铺,给难民派粥。 慕寒在粥棚角落,正低声与身边的神父说着什么,神父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说话间,只见神父思索一番,将孩子递给了慕寒。 趁着工人卸货时,韩唯玫走了过去。 “慕寒?” 慕寒已经将孩子交给小厮,回头一看是她,笑容堆上脸“是韩小姐啊,这里这般乱,您怎在这?” “没事,我和学生一块来的,我方才看见了,你……要将这孩子抱到哪儿去? 慕寒搓了搓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与她说:“我们少爷,这几年一直收留一些孤儿,刚刚那孩子,父母害了病,昨晚……去了,我打算将孩子送到少爷办的育儿院。” 韩唯玫心里有不小震动,他一直在默默救助许多孤儿?看慕寒与神父熟稔的模样,大约也不是第一次将孩子交付慕寒。 慕斯年竟一个字都未向外界吐露,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被丑化成一方恶霸,他也从不为自己辩解过半句。 她心里有些发酸,他明明是很柔软的人啊。 慕寒看着韩唯玫的神情,心下一喜,少爷,这下不可得给我涨工钱。 那边学校的物品很快就发放完毕,看天色尚早,韩唯玫让其他人先回了城里,自己留下帮忙。 韩唯玫一人端着两碗粥,向那边正在照顾孩子的神父和修女走去。 他们正在照顾的,皆是失去了亲人的孩子,这些孩子最大的刚会说话,小的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 韩唯玫眼睛一热,这世道,有多想像这样的孩子?这些孩子该怎么过下去? “少爷。” 韩唯玫听见声音,回过头,顺着慕寒的声音看去,那边走来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到哪里都异常醒目,眼前偶然人经过,他的身影忽隐忽现,她的视线迟迟不能收回。 他一身流云斋玄色长袍,冷峻的面容依旧气度不凡,与此处格格不入。 只是今日知晓他另一面,看待他的心境又有改变,觉得他在此处无比和谐。 慕斯年来到她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前的人一切安好,这才放心不少,只是眼前这小鹿一般的眼神,一时让他无从所适。 “少爷您怎么来了?这里的事有我呢,一切妥妥的。” 还是不放心眼前这位啊?慕寒只觉得自家少爷开窍了,默默走开,给两人留空间说话。 两人只是相视一笑,没有人说话。 但此时,他们又似乎无比的心意相通,就这样,静静的就很美好。 慕斯年为何要来?只是听说人说了一嘴,听说灾民为了一碗粥都打起来了,真是可怜啊。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她带着学生给难民送物资,不知会不会吓着。 小姑娘小时候爱哭,偏偏韩唯平脾气急,回回把人儿吼哭了,急得扰头,看慕斯年过来,抱起满脸鼻涕泡的小孩,往他怀里一塞,“她最爱跟着你,你来哄她。” 怀里的人抬头看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倒是不哭了,小团子一抽一抽的,比哭还让人心疼。 少年无奈,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小姑娘擦拭鼻涕眼泪。 慕斯年丢下手头工作,赶到时,一眼便看到一个蓝白的身影,一身洋群随风轻扬,卷发随意束起,忙碌在人群,十分引人注目。 直到年华老去,慕斯年依旧记得这一场景。 那日,春日的阳光正好,她对着孩童浅笑,笑颜比暖阳还要温柔,清风晃动她的裙摆,也晃动他的心。 他不忽然不敢往前一步,生怕惊扰这春日的美梦。 第二十八章 求娶 铜城。 赵明接过下属送呈上的电报。 “将军,这是江平方面传来的消息,杨展近日和韩慕两家打的火热,慕斯年本就是他的人,再让他把韩家也拉拢了,他可就把江平拿下了,这日后可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赵明不似属下这般慌张,将电报扔回下属怀里,“告知江平的人,可以行动了。” 下属接命令而去。 赵明点燃雪茄,顷刻升起薄雾,他脸色在烟雾缭绕间晦涩不明,脸上的刀疤此刻尤为渗人。 杨展,想独吞江平,也看你有没有这个胃。 江平咖啡厅内。 服务生给三位小姐端上三杯咖啡,躬身下去。 今日,三人难得在咖啡厅相聚,她们心里已经知晓,临晓不日便会离开江平,再见不知道是何时。 分卷阅读48 今日是李遥的生辰,她在江平没有亲人,只有她们几位好友,是以今日几人就在这里相聚,是给李遥过生辰,也是给临晓践行。 三位女士聊了一会儿,慕谨年便到了。 “久等久等。”人未落座先来了几句客套话。 临晓调侃道:“慕二少梳妆打扮好了?” “要与三位女士共进午餐,是准备得久了些,这才姗姗来迟,看看,今天的装扮没让临小姐失望吧?” 韩唯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明明人未到时,某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人进来,眼睛都发了光,偏偏要嘴硬。 她和李遥相视一笑,两人默契地没有拆穿这对活宝。 四人落座。 三人给李遥送上生辰礼物,再说了些祝贺的话,聊些平常琐事,气氛很是融洽。 临晓心下感慨,端起手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掩去眼中的不舍。 忽然眼前晃过一道亮光,多年的战斗生涯,养成她敏锐的察觉力,只在一瞬间,身体比大脑还要快一步,挡在韩唯玫面前。 “小心!” 而后她肩膀处传来剧痛,漫天的红色,是她最后的记忆。 她想,真能如我所想,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终能永久与你们在一起。 韩唯玫被临晓护在身下,不知发生什么,一声巨大声响传出,距离她们约一米的玻璃破裂炸开,碎片四散,划过她手臂,脸颊。 身旁是慕二声音,惊慌地呼唤着临晓。 江平私立医院。 病房里雅雀无声,只有点滴落下和仪器发出的冰冷声音。 病床上的女子脸色苍如白纸,秀眉紧紧皱,微颤的睫毛像欲展翅的蝴蝶。 韩唯玫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床上的人没有醒来的痕迹。 韩唯玫想起医生离开之前说的话。 “伤口再偏一份,就回天无力了,虽说未伤及要害,但也算不得不轻,现在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就看这位小姐能不能熬过今晚的危险期了,如果今晚醒不过来……” 韩唯玫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她扑上来做什么,为什么要替她挡下,躺在上面的本就不该是她。 王惠兰看着守在房内半步不愿离开的女儿,摇头叹息,将手按在一旁的女儿肩上,小声说:“别担心,未伤及要害,定能醒过来的。” 临晓被眼前一片新腥红困住,不得动弹。 什么东西把她束缚住了?又是谁在耳边呢喃?太吵了,她想让身边的人都安静点儿,但是安静下来她又十分害怕。 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路,她怎么都走不到终点,忽然脚下裂开一道深渊,地面从中裂开,她陷了进去,不由尖叫出声。 她猛的睁开眼睛,肩胛处传来剧痛,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雪白,她是不是还在梦中? “临晓!” “我可怜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她嘶哑着声音问“唯玫,伯母?这是在哪儿?我这是怎么了?” 韩唯玫起过身让她看见“哪里难受?别乱动,医生就来了!” “孩子,别怕,这是在医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受了伤,睡了一觉,没事的。” 记忆渐渐回笼,枪响,玻璃裂了一地,唯玫…… 有了些力气,回握韩唯玫的手“你们怎么样?可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就被玻璃划了几道,血都没流,倒是慕二……” “他……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慕二已经拉着医师到了病房。 “快!医师,她醒了,快给她检查。” 眼前这位拉着医生冲她床前的人,头发杂乱,眼下一片乌青,胡渣也不知道几天没刮的模样,要不是听见声音,她简直不敢认这是慕谨年。 慕二看她怔然模样,搭上她的手“怎的了,很疼吗?” “你怎么这幅模样?被你哥赶出家门流浪了” 虽是轻松的话语,却哽咽说出。 慕二听了,提起的心稍落下,手指微屈,轻轻刮去她的泪水。 “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谁?好了,先别哭,先让医师检查身体,嗯?” 医师一顿检查,放下听诊器,说接下来需要好恢复便可,众人才舒了口气。 王惠兰也安心不少,交代几句后,便回了韩家,急着把消息带给在家里等的几位。 李遥顺道与王惠兰一同出去,学校那边还要去替韩唯玫告假,她这几日定是要守着这里了。 病房里只剩三人。 临晓:“我昏睡了多久。” 韩唯玫与慕二相视一眼,与她说“三天了。” 果然临晓一听,撑着就要起来“三……三天,那老罗安排的……” 韩唯玫赶紧上前把人按住“你别急,确实是错过离开的日子了,不过当晚慕二就联系老罗了,那边及时也取消了计划,对不起,都是因为 分卷阅读49 我……” 临晓合上眼睛,冷静片刻缓缓睁开。 “玫玫,我只是怕留下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韩唯玫双眸微红,摇了摇头。 “不用多想,好好养伤,离开的事情老罗会再做安排。”慕二安慰道。 夜幕初上,月芽儿高挂,窗外的枯枝已经生出新的枝芽,翠绿又重新爬上枝头,春意盎然。 病床上的姑娘靠在床头,翻着一本外国文集,房内温暖静谧,偶尔传出书籍翻页的声响。 忽的,女子好像想起什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九点,她折了书页做记号,把书合起。 将床头的保温壶拿起放在床上小桌,这是妈妈熬的小粥,家里的小丫头拿过来时,她没什么食欲,想着看会书再吃,不想一时看得入迷,竟过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凉没凉。 时隔一个月,她竟然又住进这里,还是同一间病房。 想起隔壁的两人,方才她特意离开,给两人相处的时间,希望两人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啊,慕二争气点,将心意说出才好。 今夜她留下照顾临晓,王惠兰原是不同意的,不过转念想,临晓为她才受了伤,女儿回家也是担心,也就由着她,安排人守着医院。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保温壶,将小粥盛出来,虽然放了有一阵,粥还是冒着热气,吹了吹,刚想喝一口。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轻轻的,并不急促,三声过后,没有再响起。 以至于她一度怀疑是幻听。 倒不怕是歹人,王惠兰让人将医院四周围得如铁通一般,一般人还真进不来。 她小心翼翼下了床,手放在门把上,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了门。 眼前高大的身影把走廊的灯光遮挡在身后,她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他凛冽的眉眼此时藏在黑暗中,神秘而有吸引力。 他就站在那里,双手背着,似乎不开门,他会站到天荒地老。 …… 慕斯年坐在病床前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气场过于强大,这病房竟显得格外狭小。 “你,你怎么来了?” “今日商行事多,现在才有空过来,夜深原不想打扰你,但,又想看看你。” 出事当天他来过,而后两天都没再见他的身影,现在见了人,她才惊觉自己心里是有怨气的,怨他什么呢?心里得不到答案。 不知道怎的,今日两人的氛围和从前大不相同,她低头搅拌手里的粥。 他看了眼她手里的勺子,眉头一皱,再看向她。 “没吃东西?” “嗯,刚准备吃。” 许是被他盯着有些紧张,左手摇摇晃晃,拿起汤匙,就要往嘴里送。 沙发上的人叹了口气,條的站起来,只一步就到她的面前。 扶着她的手,将一口粥稳稳当当的送到她唇边,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指尖传来触感,他的手很冰凉,和他人一样,但这触感让她有些发烫,有些发麻。 “张嘴。” 他薄唇轻启,带着独特的磁性,使得声音带着些特别质感,他唇上到鼻子之间上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必须是在能感受到对方鼻息的距离才能看得见。 他好像受了蛊惑一般,机械的张开嘴。 慕斯年觉得,他从未如此小心,生怕汤匙把人磕疼,任谁察觉他的所思所想,都会嘲笑一番吧。 他从她手里接过汤匙,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小勺,再送到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吧,我又没受伤。” 她声音微颤,眼波流转,不用镜子也知道此时脸颊一定满是红霞。 “你自己吃完,天都亮了。” 他轻声笑着,手里也不停下。 韩唯玫本身没什么胃口,不知不觉竟吃了过半,才摇了摇头。 慕斯年拿出手帕,细柔的擦过她的嘴唇。 韩唯玫红着的脸还没淡去,另一种羞涩又蔓延上心头,她一定是被蛊惑了,才会任由他喂粥。 “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她猛地抬头,该不会又幻听了? 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眼睛,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我说,嫁给我好吗?” 她确定没有幻听,也确定,眼前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只有她。 他的话像璀璨的烟火,在她的心里绽放,开出一簇一簇美丽的花,虽美丽,却十分不真实。 第二十九章 月色之下 慕斯年这两天一刻也没闲着,事发之后,韩慕两家决定与杨展联手,仅用两日,将赵明打压得无还手之力,最后败走铜城。 但,这些都不重要,这件事之后,他更确定,必须要把人护在身边,才能安心。 江平近日新闻真是一 分卷阅读50 浪接着一浪,今日又有消息传出,韩慕两家的亲事定下来了! 得知与韩唯玫定婚的竟然是慕先生,不少看好慕二跟韩家姑娘的,皆为二人唏嘘。 众人议论纷纷时,慕韩两家已经开始着手两人的婚事了。 今日是慕家上门纳采的日子,早早的,韩府的佣人就洒扫庭除,等着准姑爷上门了。 府门更是聚集了一群好热闹的,前头孩子的吵闹声,大人的呵斥声,直传至东厢。 韩唯与看了她几眼,眼前的人依旧修改着学生的功课,一副气淡闲情的模样。 韩唯玫怕他哭出来,终于抬头看他,好笑的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韩唯与将头偏向一旁,没好气的模样,“你为何突然间要嫁给他?慕斯年不是好人,全江平都知道,你就不怕?再说了,他前段时间还和临晓姐姐拉扯不清的。” “唯与,斯年哥和临晓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假的,至于传闻……要相信自己看见的,而不是听信别人的言论。 我……你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忠于内心的人,他打动了我的心,而且我足够了解他,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你们女人就是容易被冲昏头脑。”韩唯与看劝不动他,丢下这句话气冲冲走了出去。 “哎!你这孩子……” 韩唯玫看着小孩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自知有许多人和唯与一样,对他始终抱着成见,她也问过自己的心,为何要答应他?那晚是否太过冲动?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是醉在他满是柔情的眼神,也许是,她早就沦陷了,像那艘不受控离港的渔船,直驶入他温柔的港湾。 中午时分,前院热闹的声音渐消,她手里的功课也批好了。 以为纳采已经结束,慕家的人应该回去了。 而当慕寒拎着两只大雁到东厢时,她才知道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按照旧俗,纳采礼时,男方是要携带一双自己狩猎的大雁作为聘礼,赠与女方。 但是如今,很多旧俗早就不在遵从,更何况现在的人本就不再狩猎,猎一只大雁谈何容易。 慕寒声情并茂的向她描述,自家大少爷是如何在半夜出发,凌晨拎着两个大雁归来的场景。 全然不顾她怔忪神情。 慕斯年此举也成为江平的一段佳话,在江平女子闺阁间流传一时。 临晓此时已经出院,在韩家静养。 正倚着床头跟着留声机轻敲节奏时,传来急躁的敲门声,临晓都不必猜,就知道是谁。 “进来吧。” 韩唯与径直在茶桌前坐下,腮帮子鼓起,满脸怒气。 “哟,谁惹小少爷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姐,你的好友,就要与虎为伴了。” 临晓扑哧一笑“那是慕先生,江平第一青年才俊,在你眼里就成恶虎了?” “临姐,是朋友呢,你就和我统一战线,把这慕斯年赶跑,别以为抓两大雁就能娶我们韩家的人。” 大雁?临晓没想到,慕斯年还有这份心。 对于两人的婚事,她一开始也是持着疑问态度,原因无他,只因慕斯年太过强大,太不可估量,唯玫虽然不是深闺女子,但说起城府,是比不上慕斯年的。 韩唯玫来看她时,她也问过,是不是受慕斯年威胁了。 韩唯玫听闻,笑罢,很认真的解释。 而后她改变了想法,因为,提起慕斯年时,唯玫的话语是欢快的,脸上洋溢的光芒是如此耀眼。 这一切,唯玫自己都不察觉吧。 她想,何不妨真的相信唯玫,祝福她与慕先生呢。 “你怎的不相信你姐姐,她选择慕先生,自有她的道理,再说,谁说我是你朋友,我是姐姐哎。” 韩唯与又临晓这处吃了瘪。 他自知自己暂时没有能力将他撵出江平,不过大雁谁不能猎,待他猎下大雁,非得好好让这些人看看,他也不比慕斯年差,别因为年纪小就轻视他。 韩小少爷在林子里待了两天,除了喂出一身包,什么也没见着,被韩唯平戏称为以身饲养蚊子的活佛,从此以后,韩小少爷再也不提狩猎的事。 太宁湖上,一艘豪华香船平稳的使在湖面上,月亮倒映在水面,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月亮影子在水面上荡漾,周遭一片宁静,只有船身划过湖水的声音。 船舱里暖融融的,暖炉偶尔发出“呼呼”的声音,原以为到大婚之前都不会见面的两人,此时正并肩坐在一起,看着窗外如画的月色。 韩唯玫有些恍惚,明明在临晓房内陪她说话,怎么就在这了? 想起她接过电话时,那头,他低着声线说“想与你约会。” 这般好听的声音,莫名让人心慌意乱,这人怎么转变如此快,之前明明是不苟言笑的,现在说情话竟如此娴熟,让人脸红,自己却丝毫没有羞耻模样。 “觉得无趣了? 分卷阅读51 ”他侧过身子问。 他的衣摆也随着他的转身,略过她手臂,让她有些发痒。 “没有。” 今夜他似乎满腹心事,上了船,未发一言,倒真像来看风景的,韩唯玫也不出声打扰,默然在一旁陪着。 “今日是我的生辰。”他语气平淡,似乎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 她微怔,“……对不起,我不知道,也没准备礼物……” “无妨,从我父亲走后,我再也没过过生辰,今天有你陪着,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慕斯年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今夜原本和往常一般,他依旧处理着繁冗的事物,可是不知作何,心他里异常的躁动,报表上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摘下眼镜,捏了捏眉间,他忽然迫切想见她。 见到她之后,一整日不安,全都消弭殆尽,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旁边的人似乎感受到他的低落,静静的看着他,月色下,他似乎多了些惆怅,这和平日的冰山慕斯年不同,冰山裂开了一道缝隙,有了温度。 她忽然想让这个人开心些。 她低头看了眼怀表,冲眨了眨眼睛,神秘的说“跟我去个地方吧。” 船很快停泊靠岸。 两人走到一处巷口,小巷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看着前面的馄饨摊还在,韩唯玫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 拉着他的手,两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韩唯玫:“老板,麻烦上两碗混沌面。” 老板热情的哎了一声,打开煮面锅盖子,热气蒸腾而出,麻利丢下馄饨和面,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已经深夜,这里却依旧沸反盈天,馄饨摊设的四五张桌子几乎满座。 慕斯年好奇的左右看。 韩唯玫不由好笑,像他这种世家公子,怕是从未来过这地方。 “我最喜欢吃这摊的混沌面了,每年生辰,爸爸都会带我来,吃了馄饨面,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生辰呢,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慕斯年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心里某一处轰然倒塌,然后又升起了融融暖阳,冰冷随之被驱逐。 很快两碗馄饨端了上来。 混沌各个饱满,加了小葱的面汤色泽诱人,热气腾腾,香气扑面而来。 韩唯玫不禁低头嗅了嗅“好香,你快吃吃看。” 慕斯年看她雀跃的模样,点了点头,轻轻的舀起一个馄饨,放到嘴里慢慢咀嚼,馄饨皮薄馅多,鲜嫩恰到好处。 他舒展的眉头已经无声说着美味,韩唯玫才放下心。 看着他的吃相,不禁感叹,就连吃馄饨也能如此优雅,他似乎天生就该如此矜贵,美男吃混沌,不失为一幅赏心悦目的景色,她不禁多吃了几个混沌,原来真的有秀色可餐这一说。 韩府。 王惠兰在房间内不停的走动,不时看向墙角的时钟。 韩意坐在书桌前,将手上的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的说“行了夫人,坐下来歇会儿吧。” 王惠兰听了他的话,没好气的坐在他旁边,“你这人心真大,这女儿这么晚了都没回来,也不担心,刚才就不该让她出门。” “孩子悄悄从后门走的,就是不想打扰我们,也不想让你担心,再说两人现在是未婚夫妻,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两人来往?” 王惠兰恼怒,“这婚前不能见面,这是规矩,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 韩意放下书,起身来到妻子旁边,抚着她的肩,“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做不得数,孩子大了,哪能事事都管着,好了,睡吧,她跟旁人出去才说担心,在江平的地界跟着慕斯年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担心的就是他,你个老头什么也不懂。”王惠兰嘟嘟囔囔的,还是跟着到床上去。 把夫人哄睡着之后,韩意一人坐在院中,看着如水的月亮。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汽车停在了前门,车上的两人却迟迟不见下来。 韩唯玫轻声的说“我回去了。” 说完就要推开门下车。 “等一下。” 慕斯年推开门,绕一圈来到她这边,将车门打,人却站着不动,而后俯身靠近她。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她往后退了退。 “怎……怎么了?”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 “今晚,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辰,谢谢。” 他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尖,。 她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推开他下车,小跑一段后又折回。 学着他的模样,踮脚靠近他,在他耳边说“谢谢你送的大雁,我把它们养的可好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只有空中的月亮看到,他嘴角勾起的笑容久久不消。 韩唯玫进了门,绕过刻着福字的壁影,来到院内。院内有一道身影,顶天 分卷阅读52 立地。 她大步迎了上去“爸爸。” 第三十章 婚前宴席 时间拨得飞快。 十日之后便是婚期,今日秀坊的人上门改婚服。 婚服半个月前就绣好了,是出自江平最有名的秀纺,玲珑绣坊的当家绣娘之手,大红色裙褂,上面用金丝绣成的龙凤呈祥,栩栩如生。 今日权是韩唯玫近日来吃胖了些,不得不让人来改一改腰线。 王惠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再胖些,礼服就要重新做了。” 临晓在一旁说“伯母虽嘴上这么说,每日变着法给我们做鲜汤,研究菜式,连我都胖了不少呢。” 韩唯玫张开双手给绣娘量腰围,边调侃道:“是呢,好不容易出国瘦了,回来又要做小胖子了。” 王惠兰宠溺看着她“我还觉着你还是圆乎乎的小圆墩,一下子怎么就嫁人了。” 待绣娘收了量尺,韩唯玫走上前搂着她“那我不嫁了,在家陪着妈。” 王惠兰拍了拍女儿的手,“别说傻话了,让人听了笑话。” “那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让慕斯年入赘,那我也能在家陪着你了。” 王惠兰佯装严肃“你孩子,这话传出去,斯年还要不要面子了。” 王惠兰虽嘴上训斥,心里却是另有滋味。 本来,她与丈夫就有给女儿招上门女婿的想法,眼下时局动荡,女儿留在身边,是再放心不过的,无奈这孩子就喜欢斯年,而斯年如今的名誉地位,万万不可能做上门女婿的,不过值得庆幸的的,女儿没在国外找个洋女婿,未来夫家就在江平,慕斯年又是个可靠的,定能把女儿护好。 不过,令王惠兰担忧的,也正是慕斯年,别人不知情,他们夫妇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再清楚不过,那孩子从小身子骨就比别人弱,长大了才慢慢见好,也不知这以后…… 思及此,她眼里的忧虑与不舍又多了几分。 正说着话,只听门房在门外说道“夫人,亲家夫人和准姑爷到了,老爷差我来请夫人小姐们下去呢。” 按照江平的习俗,过完三书六礼,准姑爷需与父母到岳父家中,好让岳父说些嘱咐的话,两家父母也正式见面。 王惠兰携两个孩子到正厅时,韩意坐在上首在与客人说着话,韩唯平在父亲的左侧落座,李静宁与慕斯年兄弟于右侧落座。 韩意看见夫人,笑意深了些。 王惠兰与慕夫人寒暄过后,在韩意身边座下。 韩唯玫和临晓给慕夫人见礼后,在大哥韩唯平身边坐下。 韩唯玫出现后,慕斯年的眼光就一直跟随着她,众目睽睽,她总算有了些女儿家的羞涩,一直闪躲。 偏偏两人对面而坐,他的目光炙热而明目张胆,想忽视都难,她也从羞涩到恼怒,便大大方方的迎上他的目光。 慕斯年反倒笑着移开目光,如果仔细看,定能瞧出他耳尖的微红。 众人像是没注意到两人小动静,相谈甚欢。 三位长辈在敲定成婚当日的琐事,气氛很是融洽。 日头渐渐西沉。 正堂只剩韩唯玫与慕二临晓三人。 慕斯年与韩唯平到韩意书房议事,王惠兰去厨房给他们张罗晚饭,李静宁也跟着一道去。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正巧韩唯与放学,显摆今日在学校得的新玩意儿——□□,一看三人闲得发慌,便邀三人一块玩儿。 几轮下来,韩唯与的压岁钱输的差不多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玩了,这牌局才作罢。 正好,厨房那边出来传话,晚饭备好了,让众人移步餐厅。 此时的书房。 落日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将窗户上的雕花影子打在地板上,拖得愈来愈长。 桌上的茶杯雾气升起,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意味。 韩意看了两位沉默不语的后生,不由好笑“你们两人在外头装死对头也有一些时日了,在老夫面前就没必要了吧。” 韩唯平和慕斯年相视一笑。 韩唯平供了拱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亲的法眼。” 慕斯年:“还请岳父大人莫要责怪。” “你们二人佯装对立,斯年假意投诚,实则暗中对江平商户多有照顾,而唯平与世家同一战线,杨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与世家作对的,这几年也只敢暗地使坏,为了江平不落杨展手中,斯年背负许多骂名,唯平在商会忍辱负重,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怎会怪罪。” 杨展等人狼子野心,韩意岂会不知,这几年来,受旧派掌控的城市逐渐成为洋人的租界。 江平沿海,又是重要港口,洋人早就盯上了,江平一旦落入洋人手里,等同于划开一道口子,敞开大门,任由外邦进入了。 “父亲明鉴,当年旧派来势汹汹,民不与官斗,纵使我们财力再雄厚,也敌不过武力,所以我们两个商量商议,有一 分卷阅读53 方牵制他,他才不敢太过放肆。” 韩意欣慰点头,“这世道究竟是年轻人的,为父相信你们,放手去吧,将这个家交于你们,为父放心咯。” 韩意话音落下,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欢快又轻盈,姑娘家的首饰叮当直响。 室内三人相视一笑。 韩意手掌一合“得,又来催我们了,走了,吃饭去,别惹人嫌了。” 两家人阔别十余年后再同桌,饶是一向自持冷静的韩意也多喝了几杯,脸上渐渐有了醉意。 席上还有几个好动的年轻人,场面十分热闹。 慕二说着外国的趣事,真假参半,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韩唯玫就没有那么轻松。 身边的人看似正经威坐,侧耳听着趣事,时不时还加入讨论几句,一面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自己倒不见动筷,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眼看碗里堆成一座小山,她小声的说“不要给我夹菜了,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原来还是会说话的,一整天都没理会我,竟如此害羞吗?就这点胆量还敢让我入赘?” 她猛地的咳了起来,眼泪都快下来了,旁边的人一脸无辜,给她倒水,她喝下才好些。 方才改婚服时的话,不知怎么那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了,这人还当众调侃。 她这一咳动静不小,饭桌上的谈话都停下,看向这边。 “没事,不小心吃了块辣椒。”慕斯年说。 李静宁关心说道:“那得小心些,今天的菜都加了辣椒的,斯年照顾着点。” 韩唯玫赧然。 慕斯年顺着母亲的话点了点头。 待众人不再注意这边,她凑近他耳畔,用气音说 “不是我说的,是临晓,对,是她!” 对不起了临晓,横竖他不会问责你,只能借你过了这关,我日后定好好报答你。 “是吗?下次我问问她。”旁边的人闷笑。 咳咳咳,可怜的她又被水呛着。 而后整个晚饭下来,再也不理会旁边的人。 慕氏商行。 慕二看着眼前的人。 “决定了?虽然江平医院技术在国内是顶尖的,但与国外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既决定动手术,何不出国呢?” 慕斯年靠在沙发上,淡然一笑“手术需要时间恢复,不适宜长途跋涉,刚结婚两地分居,或者让她丢下事业陪我,这对她来说都不公平。” “她会愿意的,从小她就知晓你的身体如何,还是义无反顾的与你成婚,她怎么会在意这些?” “可是我不愿,我不能太自私,让她嫁给我,已经很委屈她,不能再让她做取舍,既然她诚心接受一个病秧子,我拼了命也还她一个健康的丈夫。” 慕二还想说些什么,又忍了回去,他心里也睥睨自己的,刚才太冲动,才会生出让唯玫放弃这里一切的念头,他竟如此自私。 他该感谢唯玫,大哥有手术的想法,皆是因为唯玫。 第三十一章 龙凤呈祥 大哥这些年来忙于管理生意,坐镇慕家,根本没有要治病的念头。 大哥这般拼搏,不过是想建一个稳固的根基,好让他接手得轻易些,因为唯玫回来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会有未来。 慕谨年终是妥协了,轻叹一声“好,我会安排,让医院那边着手准备。” …… 两日后便是婚期,韩府上下已经开始张罗起来,过年贴的福字换下,贴上大红喜字,府里上下忙得鸡都不得空闲。 老罗那边也给临晓带来了消息,上面决定在韩慕两家大婚当日,接应她离开江平。 茶楼上,三人对坐,谁也不说话,这场离别早就料到,却谁也不想面对。 但,纵然有万般不舍,为了日后能更好的相见,也不得不短暂的分别。 慕二举起酒杯,向二位女士说道,“别愁眉苦脸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还没分别吗?今天就痛痛快快喝,明天的事明天再去担忧。” 临晓:“慕二,我不在,你可要好好照顾玫玫,照顾好……你自己。” “放心,再说了,有我大哥,在江平谁敢欺负他的人。” 临晓也一脸戏谑“也是,是我多此一举了。” 韩唯玫倒是不想理这两人。 她为这两人可惜,也不知晓两人有没有将心事说开,明明心里装着对方,却要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愿下次相见,真的很快到来。 今日是慕韩两家大喜的日子。 江平大名鼎鼎的慕斯年慕先生,迎娶韩家女儿韩唯玫。 两家在江平本就是名门望族,两人的婚礼自然备受瞩目,两人的世纪婚礼已经在各大报刊的头版上倒数整整一个月。 婚礼在江平饭店举行,韩府到江平饭店的临 分卷阅读54 街位置一度被炒到天价。 民众心想,即使没收到邀请,看一眼婚车也是好的。 婚礼前夕。 韩唯玫就开始忙碌,因为是传统婚礼,王惠兰专门请了江平有名的司仪,入府来教成婚礼仪,各种繁琐的礼仪学下来,她头都大了。 折腾了一天,夜深躺在床上的时候,心情反而忐忑了起来。 月色如水,窗户半掩,一弯月亮就镶在空中,美轮美奂。 想起慕斯年,他应当也是一般,整日学各种礼仪,不过他该是轻松许多,毕竟没有礼仪师傅真的敢把慕斯年当做学生。 想到那人冷着脸,跟师傅学礼仪,还挺可爱? 明日便要与她成婚了,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当她从无远号下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和江平人人敬畏的大人物有什么牵连。 初初回国时,听到他的名号,因为是幼时的故人,便多注意了些,不想只是半年,她竟要与慕斯年成婚了,实在有些奇妙。 她也问过自己,会后悔吗? 也许要用一生来追求一个答案,但至少现在,是否定的,光是想到要与他度朝夕,共白首,一股子满足就油然而生,那应当称作幸福吧! 她正感叹,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坐起身,说“请进。” 王惠兰笑着走进来,“睡了?” 韩唯玫摇了摇头“还不困,妈您怎么来了?” 王惠兰到床边坐下,眼里尽是慈爱,摸了摸女儿的散在后背的头发。 “在妈妈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什么都离不开我的小丫头,现在都要做别人的妻子了,有自己的家庭,不久会有自己的孩子,时间过得真快……” “妈,我现在也离不开你!”她抱着母亲的肩撒娇说道。 王惠兰眼框浮起薄雾,“成婚之后,可不能像小姑娘似的了,斯年生意做的大,必定多忙碌,他母亲常年居住乡下,家里就要你多上心了,慕家还有个慕二,隔三差五带着你胡闹,但是结婚了,可不能和从前一般了。” “妈,我哪有胡闹。” 夜渐深,月亮躲进厚厚的云层,月色之下一片寂静,偶有夜虫发出鸣叫声,房间内,母女俩的悄悄话还在继续。 而另一边,慕家书房内。 端坐在书桌前似乎专心处理公务的人,又抬头看了一眼怀表,浅浅的皱了皱眉心,太慢了,他恨不得拨快时间,马上就天亮才好。 天将将慕白,韩唯玫已经晕乎乎的坐在镜子前,乖乖的让人上妆。 新娘子上妆前还有一道开面礼,由族里的全福婆婆完成。 只见婆婆给她脸上糊了一层香粉,咬着丝线,在她脸上来回绞动,王惠兰轻轻的扶着她的脑袋,不许她往后躲,更不许她喊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快要再睡过去时,被房间内几人赞叹声唤醒。 镜子里的新嫁娘,明眉皓齿,螓首蛾眉,脸上的妆容将她雅致的五官勾勒得更浓艳,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房内的人不由感叹,只当美人如斯,才与江平第一美男子匹配啊。 随后小丫头为新娘子穿上嫁衣,嫁衣是中式裙褂,火红艳丽,上衣是绣着龙凤呈祥的对襟立领,红色玛瑙做盘扣,水钻镶嵌的金色凤凰熠熠生辉,下装是石榴绣花马面裙褂,下摆是鸳鸯绕莲蓬纹饰,裙摆围一圈粉珍珠,随着步子摇曳,脚下一双连理枝绣鞋若隐若现。 新娘娇颜在红色映衬下,比平日多了些艳丽,细白绵软的皓腕分别带着两个金镯子,脖子上带着纯金项圈,金贵无比。 全福婆婆为她盘了个时下流行的发髻,步摇以冠,将薄如蝉翼的盖头放下,遮不住绰约多姿的好容颜。 王惠兰握着女儿的手,千忍万忍,终究是流下了眼泪。 “妈,我会常回家陪你们,和以前没什么分别的。”韩唯玫安慰道。 “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回家来,爸妈帮你出头。” 闺房内母女依依不舍,此时屋外阿古喊道“新姑爷接新娘子了。” 王惠兰哽咽说着“去吧,别让人久等。” 族里的姐妹扶着韩唯玫,一步一步的往门外走去。 鞭炮声,唢呐声,震耳欲聋,但她却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她透过薄薄的头纱,一眼将他认出,他穿着红色的龙纹婚服,与她凤凰嫁衣相呼应,站在人群中,好似跨越千山万水,只奔她一人而来,而她目光所及,也只有他而已。 他向她走来,伸出手,她没有丝毫犹豫,握上他宽厚的手掌。 他手掌依旧微凉,大约因为紧张沁出些薄汗,她故意用指尖刮了刮他掌心,他微颤,随即收紧,不再给她小动作的机会。 纵使千万人欢呼,只有你在我眼里。 两人携手同行,一个是俊美无比,风光无两的慕氏掌舵人,一个是蕙质兰心,世家 分卷阅读55 的掌上明珠,谁不感叹声天作之合。 “韩家小姐,不,现在应该是慕少夫人真是金贵啊,光是那玛瑙盘扣,就能买下整个江平!” “听说那是慕少爷的聘礼啊,还仅仅是其中之一,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哟。” 闲言碎语都被掩盖在祝福声中,满天红色之中,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眼中也只容下对方。 第三十二章 待到重逢日 婚车缓缓启动后,韩家人也上了另一辆车,随后到了到江平饭店。 夜色渐暗,江平饭店却愈发熠熠生辉,五彩琉璃灯的光折射在四周,经过酒杯流出耀眼五彩。 宾客陆续到场,到场皆是江平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夜高朋满座,笙歌鼎沸。 饭店包房内,花团景簇,香气四溢,墙上贴着烫金红喜字,地板铺上柔软的绒毛金丝地毯,无不彰显婚礼的奢华。 包房里,两人对坐无言。 慕斯年紧了紧双拳,小心翼翼的,掀起盖头。 不算亮堂的灯光下,美人绿鬓朱颜,红唇诱人,翘长的睫毛微颤,目光微垂,脸颊粉红。 “你……看什么?” 看这人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韩唯玫不习惯他如此炽热的目光,娇嗔道。 “夫人好看。”慕斯年手指微曲,蹭了蹭她娇嫩的脸颊,果然,烫人得很。 他拿起桌上的葡萄酒,“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她伸出如葱白的手接过。 两人手臂交缠,同饮杯中酒。 不多时,小丫头送来晚宴旗袍。 她将要站起身,手却被他攥紧。 慕斯年贴附在她耳边,悄悄在耳边说了句话。 热气喷在她胜雪的颈脖,红色蔓延直耳跟,看她粉颊飞霞,又捏了捏她柔软若无骨的手,才放她去换衣服。 夜色渐浓,韩唯玫身穿红色修身旗袍,挽着父亲韩意的手,从楼梯下来。 慕斯年一身红色长袍马褂,站在楼梯下方,面带笑意,看向她。 五彩琉璃灯光下,韩意双眸微红,将女儿亲手交到慕斯年手里,又拍了拍两人交叠的手,一切言语尽在不言中。 此刻,看着如山一般深沉的父亲,韩唯玫忽然鼻子发酸,眼眶湿润,父亲的爱,不善言表,却无比深刻。 乐队弹奏着江平传统的婚礼曲调,一双璧人,牵手慢慢往前走,满天的彩带翻飞,为新人围起一个童话结界。 慕斯年轻轻地拂去妻子头发上的彩带,你不会相信,我早就做好与你同渡此生的准备。 暗处,临晓拭去滚落的泪水。 慕二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杨展的人引走了,怕有什么变故,得抓紧时间。” 临晓颔首,转过身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唯玫一定会幸福,而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暮色掩盖下,一艘小船驶出江平,在海面上留下一串涟漪,而后又恢复平静。 月儿躲在树梢,海浪冲刷着岸边的沙石,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无声送别,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慕家洋楼。 此时已是临晨,慕斯年将娇妻从浴室抱回床上,仔细掩了掩被子,俯身亲了亲。 韩唯玫只留了眼睛在被子外面,听着洗漱间传来的声音,看着手臂上的痕迹,双颊微红,大概上身也是一片狼藉…… 回想方才他的荒唐莽撞,自己的手足无措,羞得彻底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回想今日婚礼,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他的时刻,他宣读誓词的时刻,一点一滴都想刻在心里。 甜蜜的慢慢陷入梦境。 清晨。 佣人来到楼梯口看了几回,新人居住的三楼依旧没有动静,又下去,无人敢打扰。 一缕阳光透过半开玻璃窗溜进旖旎的卧室。 那束阳光正巧落在女子的脸颊,许是感到刺眼,女子不禁凝起秀眉,颤抖的睫毛像欲展翅的蝴蝶。 他弓着手掌将阳光挡下。 臂弯里的人儿又舒适的睡去,他嘴角微微勾起,贪婪的嗅着独属她的幽香。 慕斯年低头在她光洁额头印上一记,低头看着她,不舍挪开半分。 许是觉出他弄出的动静,不耐烦的嘤咛,就要翻过身,离开他的怀里。 他收紧手臂,轻轻拍着怀里软柔的背,轻声哄着,这才定了下来。 外面有了轻巧的脚步声,像是没听到房内又动静,随即又离去。 想起她昨夜就没怎么用饭,现在估摸早饭时间过了,再不起来怕是胃要不好受。 捏着她的鼻子轻声细语道“起床了” “唔,再睡会”韩唯玫把头埋进被窝里。 忽的,被窝里的人似乎想起什么,猛的张开眼睛。 她想起昨日结婚了,这不是在韩府东厢。 分卷阅读56 为了证实,手在被窝摸索,下一刻被宽厚的手掌牢牢攥住。 温热的唇在她耳珠亲了亲,哑着声在她耳边说:“晚上再继续,现在该起床了。” 被子下的人脸一热,将头埋得更实,闷声说:“你乱说什么!” 两人洗漱完毕下楼时,李静宁已经坐在餐厅等着。 看儿媳妇一脸歉意,慈爱招呼“老婆子也刚起身,来,玫玫,看看早饭吃不吃惯。” 慕二也下了楼,一家人正式吃第一顿饭。 慕斯年有几日婚假,虽说是假期,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办公。 用过早饭,慕斯年陪她说了会话,便上书房看文件,慕二则需回公司坐镇。 客厅只剩韩唯玫和李静宁。 昨日没来得及好好说话,今日婆婆握着她的手,问了好些问题。 婆媳正聊着,门房走了进来,“夫人,少夫人,亲家三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韩唯与从门口小跑进来,正想开口说什么,看到旁边的人,噤声下来。 向慕夫人恭恭敬敬问了声好。 李静宁自知姐弟俩有话说,说着给韩唯与做些茶点,借故走开了。 佣人送上茶水,韩唯玫也让他们各自去忙。 “姐,临晓走了,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韩唯与从书包拿出一封信。 韩唯玫看封面,确实是临晓的笔迹。 临晓在她婚礼当日离开江平,实属有意之举,她们关系如此好,旧派料想她定会参加她的婚礼,这也是昨晚旧派防备如此松懈的原因。 为了不走露风声,临晓离开之事,只有他们几人知晓,昨夜也只有慕二相送,今早看他的脸色,应该一切稳妥。 是以韩唯与是不知情的,连这封信,也是今早才从韩唯平手里拿到的。 “姐,她能去哪儿啊?她不是没有家人了吗?为什么要走,就留在我们家不好吗?” “唯与,临晓姐姐有她要完成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离开,你长大就会明白人的,人的一生注定要和许多人告别,有些人还会相遇,有些人却不会再相遇了,但是只要你们互相牵挂,我相信我们还会重逢的。” 唯与平日调皮捣蛋,却是个重感情的孩子,自从知道临晓的身世,平日买东西都会捎带她一份,有时候甚至连她这个姐姐都没有的待遇。 两日平日最爱斗嘴,却也把对方放在心里。 所以唯与才会如此难过不舍。 韩唯玫知道,弟弟长大了,他懂得了离别与敢于直面离别,她轻轻拍着他的背。 良久,韩唯与都沉默着。 看向窗外的天空,此时一排大雁成群飞过,院子里的广玉兰散发幽幽清香,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地上形成小圆点,原来春天已悄然到了尾声。 想见的人在心里默念,下个春天定会再次相遇。 “唯与,姐姐很抱歉连当面道别都无法做到,与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定是我一生中最怀念的时光,期待我们重逢的日子。——临晓” 第三十三章 形影不离 三日后是回门的日子。 李静宁早就为小夫妻备好了回门礼品,一早,小夫妻携手出了门,小厮提着礼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韩府去。 回到府门,韩意夫妇已经在门口等着,韩唯平兄弟二人也一旁陪同。 慕斯年向岳父岳母见礼。 韩唯与还是不太理睬他,但父兄威严在,也得恭恭敬敬叫了声姐夫。 用过午饭,王惠兰拉着女儿回房说体己话。 话里说到临晓,她在韩府时,父母拿她当成自家的孩子,如今无声无息的离开,韩唯玫是需给父母一个交代的。 来龙去脉她未说得太仔细,只道临晓还是怕那伙人暗地为难,为了安全不得不离开江平。 王惠兰听罢,虽心有怀疑,但并未多问,只是叹息“走得如此匆忙,也不知盘缠带没带够,女孩子家的,安不安全啊,” 韩唯玫安慰道“妈,您放心,慕二都打点好了,保证临晓平安到目的地。” 王惠兰心里才宽慰了些。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真心喜欢这孩子,这孩子可怜,没什么亲人能依靠,小小年纪却坚毅得很,身为人母,对这孩子很是心疼,在家里住的这些日子,临晓时常陪着王惠兰说些体己话,贴心得跟自己闺女似的,她这一走,王惠兰心里还空落落的。 韩唯玫临走时,在王惠兰耳边说了几句。 临晓忽然离开江平,不免令人怀疑,所以这事能对外瞒多久就瞒多久,能省去不少麻烦。 王惠兰也不是愚笨的,听女儿的话,立马明白过来。 小夫妻二人回去后,王惠兰召集所有丫头小厮,三申五令,临晓离开一事,不准对外说出,权当人还在韩府。 逐个敲打一番后,她才放下心来。 慕氏商行。 分卷阅读57 洋钟敲第六下时,众人习惯性看向经理室。 经理室门口的工位上,慕寒无奈摇了摇头,众人心里最后的希望破灭。 今日又是要随着老板加班了。 江平打开国际贸易后,包括慕氏商行在内,许多商行纷纷采取了八小时制工作时长。 可偏偏,慕斯年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每日不到月上柳梢,是不会离开商行的。 今日看慕寒神情,众人也习以为常,叹了口气,也就继续手头的工作。 老板不走,哪有员工先离开的道理。 这世道,有份工作也不容易,更何况是在慕氏商行,说出去也有派头不说,待遇也是极好的,老板虽表面上冷酷,但实际上给员工的福利十分不错。 是以,即使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慕氏商行依旧一副忙碌状态。 慕寒也继续处理手上事务,身后的门却打开了,原以为是需要什么文件,他倏忽站起来,不曾想慕斯年大步如流越过他,只留下一句: “回家” 将要迈出门口时,停顿片刻,回头说道:“都早些回去吧。” 员工们面面相觑。 一样摸不着头脑的还有慕寒。 慕寒看了眼洋钟,现在六点没错啊?以往都是踩着月光进屋的,今天家里有甚要紧事不成。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慕寒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得亏是疼的,不然真成了个榆木疙瘩,家里如今多了少夫人,哪里还能和以往一样? 再说新婚燕尔的,娇妻在怀,谁要在商行苦哈哈加班…… …… 韩唯玫转了转有些酸涩的手腕,看了看怀表,这才收拾东西。 近日留给学生的课业颇多,五点下课,她直到六点才堪堪把课业改完。 出了校门,遇上几位学生对今日新课不甚明白,请教她。 韩唯玫停下来耐心讲解。 直到学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她后方示意。 她回头一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坐在驾驶位上,这个视角堪堪见到他下颚,棱角分明,无可挑剔。 车上的人见她终于看向他,才推开门下来。 绅士一身笔直的西服,风度翩翩的,立即将附近的人目光吸引。 韩唯玫结婚回校,给学生们带过喜糖,加上两人的婚礼轰动一时,在江平人尽皆知。 只是没想到师丈如此年轻俊朗。 几个学生向韩唯玫挤眉弄眼,纷纷表示课业内容已经理解,和两人鞠躬告别。 韩唯玫走向他,挽上他的胳膊。 “你怎来了?” “当然是来接我的妻子放学。” 韩唯玫:“长长一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难得见他耳尖发红,她继续追问“想了吗?想了吗?” “不许跟着临晓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抬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捏,留了个红印,她的皮肤娇嫩得很,不用多大气力,红印久久不消,任何一处都是。 她娇嗔一声,捂着脸,倒像真的吃痛,双眸含水,仰着小脸佯装恼怒瞪他。 他顺势牵住柔软的手,十指相扣,稍稍用了些力气。 落日余晖,将两人的身量渡上一层金光,两人挨在一起,地上的影子像是在拥抱,真当是形影不离。 看着斜斜的影子,慕斯年长久以来空荡无比的心房,此是是满的,温热的。 时至六月,韩唯玫收到一封信,是大不列颠寄过来的。 信上署名秋影。 秋影是临晓的笔名,韩唯玫是知晓的,临晓定是为了避免麻烦,特意用了笔名。 快三个月没有消息,现在终于来了信,她迫不及待的拆开。 信上也没能说太多,是平安的,临晓信中说道,一路还算平安,如今已安全到达,让韩唯玫勿挂念。 虽只是寥寥几行的信,韩唯玫却看得眼眶浸湿。 漂洋过海,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却只报喜不报忧,这女孩真真让人心疼。 不过总算收到平安信,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近日慕家有些安静。 慕斯年去了临县谈生意,慕二要顾着江平商行的生意,不常回家。 今夜晚饭席上只有婆媳俩人。 韩唯玫只用了两口,就有些吃不下,慕斯年不在,她吃饭都好似没滋没味,但顾及着婆婆还在,陪婆婆用完。 待婆婆用完,韩唯玫就想回房批改学生的课业,和婆婆说一声慢用就要离席 李静宁却抬手压了压,示意她再坐下,“玫玫啊,你先坐,妈和你说两句话。” 韩唯玫点了点头,重新坐下。 李静宁有些吞吐,“最近你和斯年……你俩怎么样?还算和谐吗?” 韩唯梅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婆婆问的是两人的相处,回答道“挺好的,怎么了妈妈? 分卷阅读58 ” 李静宁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孩子应该也快来了,我这一两年干脆就不回乡下,等着给你们带带孩子。” “孩子?” 李静宁见她的神情,面上由欢欣变得凝重“难不成,你们还未打算要孩子?这是不是斯年的意思?” 第三十四章 问爱 “不是的,主要是我的问题,学校这边教学繁重,我恐怕不能分心照顾孩子,所以我和斯年商量过,待过两年,学校这边师资充裕些,再考虑孩子的问题,那样我也能多些时间陪伴孩子。” 李静宁也不好再说什么,慕家子嗣单薄,多年未添新丁,她自然想让儿媳妇尽快为慕家添丁,无奈儿媳是个有想法的,她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何况,斯年真心喜欢唯玫,护媳妇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事得从长计议。 笠日,慕斯年从临县回来。 晚上两人窝在床上。 慕斯年靠着床头看书,韩唯玫枕着他的肩膀,扯着他睡衣的衣摆,有一搭没一搭的。 “妈妈好像生我的气了。” 他放下书,俯身听她说话“嗯?” 看怀里的人鼓着脸,眉头快凝成一个川字,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脸。 韩唯玫将他作乱的手拉下来,握住。“因为孩子。” “什么孩子?” 韩唯玫叹了口气:“妈妈问我什么时候要孩子,我把我的计划告诉她了,她好像有些不开心。” 慕斯年想起今日回家,母亲不冷不淡的神情,看来是因为这事被连坐了。 见慕斯年许久不回应,她仰起头,粉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不能骗你,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只要是属于我们俩的,无论男孩女孩,我都无比期待,但,我更喜欢你,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她搂紧男人的腰身,鼻息间尽是他的味道,几经将她湮没,闷声说“你真好。” 韩唯玫松了口气,有了他的支持,心里更有底气了一些,但即使他不支持,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她不是传统女性,是接受过新思想的新青年,在她的认知里,女性不是生育工具,她们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工作,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的思想。 她和慕斯年坦白之前是有犹豫的,是有过害怕的。 她并不是对慕斯年没有信心,是对这个大环境没有信心,万一……他也不能接受这种想法呢?毕竟在他生长的环境,女人就是要对男人言听计从的,成亲后,女人余生只有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完全失去自我,她这样的想法多么惊世骇俗。 诚如他所说,她也一样,她爱他,她想看他成为爸爸,怀里抱着奶娃娃轻哄的模样,如此而已。 爱他,和生孩子又是两码事,如若用爱来做绑架,不顾对方的感受,这样的人,谈何过一生? 得到他的答案,她很是舒心,他与别人不同,他总是为她考虑。 今日,小夫妻回韩府。 男人们在客厅说着话,韩唯玫到厨房去帮忙,自然和王惠兰说起这件事。 王惠兰听了始末,直呼“你这孩子主意竟这般大?要孩子这件事情,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吗?” 韩玫玫好笑道:“妈,可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吗?我自己的孩子,我的身体,怎么就不能自己做主了?现在已经是了新时代呀,女子应该拿起丢了千年的话语权了。” 王惠兰也说不过她,摆了摆手,“反正你们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大哥先前那女子,听人说在江边见过她,最近你大哥像魔障了似的,得了空就上江边寻人。 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那女子是否嫁了人,兴许孩子都老大了,可是他不听劝呢。” 韩唯玫听了这事,有些惊讶,那女子回来了?难怪近日见到哥哥,他总是春风满面的。 她没想到,哥哥心里竟还装着那女子。 其实哥哥与那女子之间的事,她不是很清楚,两人的相遇时她已经在国外,对其中的弯弯折折不甚清楚。 偶尔听唯与说起,那女子的父亲本是韩氏商行的船员。 哥哥又时常到船上巡视作业,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甚至暗生情愫。 可是好景不长,那女子还是离开了,无人知道,那女子为何要离开江平,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何事。 只知道那女子走后,哥哥再也没提过她,也没有考虑过婚事,彻底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满心满眼只有工作。 多年过去,他明面上看似忘了,心里怕是一直再等着她吧,如今终于等到心爱的女子回来了,希望两人能有好结局。 …… 时光往复,江平又进入多雨的秋季,一夜秋雨,带来了独属于秋日的凉意。 秋雨绵绵,冲刷着窗外嫩柳枝,雨水顺着柳叶滴落在水池 分卷阅读59 里,谱出一曲雨夜独特的乐章。 慕斯年掀开被子,一团软乎乎的就往他怀里拱。 他刚冲完澡,身上还带着湿气,额前的头发还未干,柔顺垂下,整个人柔和许多。 韩唯玫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怀疑当初脑热答应求婚,得有一半是因为他的美色。 慕斯年勾了勾她的下巴“想什么呢?” “我在想,美男计也许才是最大的杀敌利器。” 他不由好笑“谁是敌?你啊?” 他俯下身,手顺着她的香肩往下探。 “你今天别动我,我腰疼,手也疼。” “怎的?你是教书去了还是运货去了?”慕斯年嘴上虽损着,手上来到她的腰间,却改为她揉背。 “你不知道,今日有位男同事夫妻闹矛盾,他妻子都闹到学校里了,听说是那男同事在外边有了人,那人是个富家小姐,不在乎钱财,只图那男同事相貌,要男同事离婚,和她过。 原配妻子撞破他们幽会,到学校大闹了一顿,十分难堪,男同事在学校也待不下去了,学生们也不能没人管,我这一日都帮他代课,没找到新老师之前,我估计都要代课了。” 慕斯年手上一收紧,正享受着按摩的韩唯玫不由眉头一皱,回头看向他。 “你的男同事相貌很好?” 听出他话里的醋意,她既好笑,又心软,“好看……但是和慕大少爷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呢。” 哄完幼稚的男人,手指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一下一下的点着“你说,万一日后你有了更喜欢的,我闹上门,你会不会也觉着我十分难堪?如果真发生这事,你定要和我明说,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没有这个万一?” “我就是打比方……唔” 只是她再想说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完整,一开口,便被他如数吞下…… 漫漫长夜,她终究为她的话付出了代价,而后几日,睡书房的某人,也尝到了代价为何滋味。 暮色四合,下起了小雨,几滴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汇聚在一处,快速坠落,融入地砖的缝隙里。 韩唯玫推开窗,伸出手,雨水滴在她的手心,有些沁人的凉意。 慕斯年好几日都不曾回来,往日虽也有出差的时候,但总会在前一晚搂着她亲密好一阵,仔细说明去意,每晚都会与她通一次电话。 这次,他出门显得有些匆忙,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疲惫,是商行遇到难事了吗?韩唯玫心里有些担忧,天气转凉,他的身体可吃得消? 还有……近日局势越来越紧张,局势变动,他必定裹挟在其中,她心里隐隐不安。 临晓不在,身边没有能说话的人,又不敢和母亲说,不想徒增她的担忧。 韩唯玫回到书桌前,拧开台灯,把收好的书再翻开,他不在,夜有些漫长。 三日一晃而过,她心里有些恼怒,她认为夫妻之间该相互信任,不该有所隐瞒,更不该一声不响让对方牵挂。 第三十五章 他的秘密 早晨。 韩唯玫在餐厅翻看报纸,厨娘将早饭端上来之后,频频看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厨娘名叫阿云,是个苦命的,家中亲人在逃难中去世,只留个弟弟相依为命,幸好阿云有一手好厨艺,在慕家谋得一份厨娘的差事,总算能养活姐弟俩。 前些时日,她弟弟阿龙来慕家看她,正好遇上韩唯玫休息在家,闲聊下,知晓他十五六年纪,原先读过些书,因战事起,家中没落,也没钱再继续读书,到江平后,在码头寻了份杠货物的活计,即使是这样,有了空闲就上旧货市场翻旧书看。 韩唯玫对这孩子怜惜又敬佩,看他谈吐,知道他是个有知识底子的,在码头扛包实属浪费,正巧最近江平大学入学考试就要开始,索性为他争取了个名额,阿龙也争气,还真就一举考入了江平大学。 阿云说尽了感恩的话,也拿不出什么报酬,所以平日无事也会做些小食给韩唯玫解馋。 今日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是家又出什么乱子不成? 韩唯玫放下报纸,问“阿云,你怎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阿云一听,惊慌失措,手里的餐盘脱出,落在大理石餐桌上打圈,叮当作响。 此时有厨娘陆续将早食端上,许是不好说话,阿云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嘴里说着“没有没有,少夫人,都好着呢。” 韩唯玫见状,心里了然,点了点头,只对她说“一会你到我房里来,我与你说说阿龙近日在学校的表现。” 书房内。 阿云怯怯的看向韩唯玫,双手攥着衣角,绞了几下“少夫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现在外面都传言,大少爷的相好孩子都快生下来了,所以大少爷才日夜陪在医院。” 撕拉一声,韩唯玫笔下一重,钢笔在本子上划拉出个口子。 阿云实在不忍,这 分卷阅读60 人美心善的少夫人怎就遇见这事了,结婚不到半年,少爷在外边有人不说,孩子都快出生了。 她昨日上医院替老夫人拿止咳药,正巧遇上同乡做护士的小姑娘,同乡小护士一听说阿云在慕家做活,悄悄和她说的,医院对这事严防死守,对管理那病房的医生护士都签了保密书的,小护士还是偶然听墙角听来的。 可怜的少夫人,还在家等着负心汉,还不晓得等来一个便宜孩子,唉。 韩唯玫放下笔,摆弄手边上的洋电扇,按下开关,电扇悠悠的转动。 心里的燥热消了不少。 这电扇还是慕斯年出席拍卖会高价拍下的,电扇是个舶来品,价格足以在江平买下一方小院子了。 友人替他不值,慕斯年却去笑着说“我夫人怕热,我不在的时候,无人替她扇扇子。” 书房内安静无声,只有桌上的小电扇嘎吱嘎吱的转动。 阿云见韩唯玫云淡风轻的,不免着急,“真的少夫人,您想啊,大少爷在江平是何等人物,就算我同乡看错,她同事总不会看错,更何况,那日我特意留了一个小时,真真切切看到二少和慕寒也去了医院,这还不够坐实?。” 这些她本不该相信,他们夫妻,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但这几日,他确实很是反常, 想起那夜的玩笑话,莫非真一语成谶? 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像堵住一般,心里有个念头,万一…… 真如传言所说,她还真就看错了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最后她失笑,原来这便是爱,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她自然相信慕斯年,以他的性格,不会是如此遮遮掩掩的,她气恼的是,阿云如果没有说谎,那么他为何会在医院,又为何瞒着她?夫妻不能坦诚以待,还做什么夫妻。 这几日换季,李静宁咳嗽的老毛病犯了,韩唯玫早早让人将她扶回房间休息。 此时客厅内,只剩她与慕二面对而坐。 “你可知道你大哥在何处出差?” “啊,在在临县,对临县。”慕二被问得猝不及防,磕磕盼盼的说。 她对慕二太了解,只要撒谎就会语不成句,就像现下这般。 “行,你给我地址,我现在买票过去看他。”她语气坚定,听出并非是玩笑话。 慕二有些急“你你怎么能去,那里多乱,听说都快打到那了,何况……” 对面的声音骤然停止,韩唯玫不疾不徐的替他讲话补完。 “何况,你大哥根本不在那,是吗?” “你,你听说了什么?” “慕谨年,我真的非常难过,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明明他就在江平,明明知道他可能出了些不好的事,我却什么都帮不了。” 韩唯玫眼眶湿润。 慕二与她自幼相识,他只见她哭过两回,一次是开往大不列颠的的船上,小姑娘躲在船舱内,抱着腿,眼角通红,明明舍不得,在家人面前却无比坚强,不肯吐露半分,还有一次便是现在,人带着哭腔,鼻尖泛红。 慕二举手投降,叹了口气,无奈说“别哭了,我告诉你便是。” 床上的人麻药未过,安静的睡着。 他脸颊消瘦了几分,手青筋更明显,上面有几个针孔,青紫一片。 韩唯玫轻轻执起他没有打点滴的手,贴在脸颊,冰凉的。 将手放到被子里,掖好被子,轻轻走出去。 慕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无力垂下,这几日公司医院来回跑,确实有些吃不消。 韩唯玫在他旁边坐下。 “别怪他,别怪他……太久,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这些年为了给慕家打下根基,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更是损耗身体。 但,你是他的意外,你回来,他开始想要有个好身体,和你长长久久,所以他决定接受手术。 他瞒着你,不想让你担心,他说,如果手术失败,就让我对外称他在临县有了人,不再回来……以你的性子,不会难过太久。 成功了,就要亲口告诉你,他可以长长久久陪你走下去。 慕氏早年就开始引进先进医疗技术,做心脏手术没有问题,但是技术还是不成熟,我也劝过他几次,让他到国外去做手术,但是他怕,怕回不来见你。 医生说,他比任何时候都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手术很成功,只是麻醉还没过,一直昏睡着。” 韩唯玫吸了吸鼻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你回去歇歇吧,这几日辛苦你了,接下来,让我来照顾他吧。” 慕二看着她,点了点头,起身回家,三天没睡过囫囵觉,担心病房的那位,担心怎么和家里的交代,接下来,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大哥自求多福吧。 韩唯玫坐在长椅上,良久没回过神。 一位洋人女医生走过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女医生对她和气的笑了笑,指了指病房,用不太熟悉的发音说“别担心 分卷阅读61 ,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韩唯玫:会心一笑“谢谢。” 医生和她点了点头,说了些注意事项,往下个病房去。 她注意到,洋医生宽大的白大褂下,隐隐约约看到孕肚…… 慕斯年眼前一片昏暗,眼前的事物想跑马灯一般不断更迭。 一会儿看见妻子扑在他哭得肝肠寸断。 下一瞬竟又回到新婚之夜,爱人身穿火红的嫁衣,一脸娇羞喝着合卺酒,她身边的人却不是他。 待他冲上去就要打落那人手里的杯盏,手却从杯盏穿了过去,无论他怎么呼喊,她都听不见,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对别人笑颜嫣然。 天地开始旋转,他掉入无边的黑洞。 猛的,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分不清那一幕是梦还是现实,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脑子清醒了一些,但梦里的场景太过心痛,她成为别人的妻子,只对别的男人笑。 他睡了多久?她在家等着呢,肯定很担心,慕斯年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床边一角被子却被人压住,手被紧紧握着,温热不断传来,也安抚了他的心。 床边的人似乎累了,熟睡也紧皱着眉,红唇有些干裂,似是趴着睡不□□稳,脸色有些微醺。 他反握着妻子娇软的手,左捏右捏,不亦乐乎。 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也想起他做了手术。 只是梦太过真实,现在竟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床边的人感觉出手上的力道,悠悠转醒,对上一双深情的眼睛。 “你醒了,别乱动,我去叫医生。” 她條忽站起来,往门外跑去,刚睡醒迷迷瞪瞪,险些撞上门框。 “别急,慢点走路。”慕斯年不放心的叮嘱道。 一行几个医生匆匆赶来,这是在江平医院首次进行心脏手术,且病人是江平名声显赫的慕先生,更是江平医院的董事,可想意义重大。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笑容满面放下听诊器“慕先生,一切都正常,接下来好好恢复就可以了。” 韩唯玫送走医生。 回到病房,替他掖了掖被子“饿了吗?医生说你不能吃太多,只能喝稀粥,我这就去打电话让厨房做些来。” 慕斯年不应声,捉住她的手,韩唯玫还有些气恼他,轻轻挣扎开,不敢太用力,却还是听见他“嘶”的一声,捂着刀口。 明知道他是装的,却还是没再甩开他,任由他去。 “你在生气?”慕斯年笃定的说道,手上的微微用了点力气。 第三十六章 爱与诚 “是。” 韩唯玫也不往回抽手,自顾坐在床边,也不再理他。 “我道歉,或者你打我一顿,怎么都行,别再生气了好吗?” 良久未得到回复,慕斯年感觉有些不对劲。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果然一片湿润。 “别哭啊,你一哭我心比做十次手术还疼。” 他想为她擦眼泪,想紧紧的抱着她,他却只能躺着,甚至起身都是问题,他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 看她肩膀微颤,心像是被无数手反复揉捏,酸涩无比。 韩唯玫也不知怎的,人没醒过来之前,都像无事人一般,向学校告假,回家替他收拾衣物,理智得过分。 也许是人终于醒过来,连日来的担忧、无助全都在一瞬间卸了下来,心里只剩下委屈,听见他的声音,眼泪根本不受控制。 她胡乱擦干眼泪,深呼吸,转过来“好了,没事了,你养身子重要,其他不说了。” 眼前的人双眸含水,眼底微红,泪痕依稀可见,比哭出来还要让人心疼。 他用尽全力,终究撑了起来,闷哼一声,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哎,你干嘛呀,伤口,会裂开的。” “对不起,是我让你伤心难过,我任由你打骂,只求你别哭,你可知道,你一哭,这比要了我的命还要折磨。” 他哑着嗓音,克制着什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不要你管,等你养好了,我就再找个人再嫁了,再也不要理你。” 听见她的话,不由想起梦里的场景,他瞬间横生出怒气,抱着她的手再用了力气,“不许,不许。” “你根本不把我当你的妻子,不然这等大事为何瞒着我?还安排我,才不用你安排,我自会另找比你好的,比你信任我的,事事都不会瞒着我的。” “对不起,我错了。” “哪错了?” “不该瞒着你,但我绝对没有把你让给谁,你比我的命还重要,我会活的好好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遇见你之前,我从不觉得我有未来,我知道我这病可能随时永远闭上眼睛,我替谨年,替母亲,替慕家上下安排好了以后。 唯独你,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我开始奢求 分卷阅读62 “永远”,但,你那么美好,像一颗璀璨的宝石,我怎能自私用我短暂的一生,换你漫长的一生。 当我真的躺在手术台,麻醉药效开始发挥,我后悔了,不是我照顾你,陪伴你,我怎么放心,光是梦见你成为别人的妻子,我都要喘不上气了,我怎么舍得,我简直是个混账……” 第一次听他说出那么多话,韩唯玫惊奇又感动,神情微楞,那还顾得上气他…… 一番折腾后,伤口又裂开,又是一顿忙活,医师不敢言语,就怕这位大佬质疑他的技术,下一刻就要和他们解除合作。 一切再平静下来的时候,天色也暗了。 韩唯玫慢慢升起病床,开打保温壶,将稀粥到了出来。 床上的人目光一直追着她。 婚后,她还是爱穿着小洋装,洋气的卷发全部扎起,比起去岁的久别初见,多了些成熟恬静,不变的,是她美丽的脸庞依旧动人,一颦一笑都能轻松让他俯首称臣。 被盯着的人动作有些不自在,端着粥脸微红,说:“喂你?” 慕斯年也不客气,点了点头。 韩唯玫小小的舀起一口,在碗口边缘过了过,再仔细吹了吹,这才喂到他嘴里。 “觉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韩唯玫知道他说的是哪回,明明伤的不是她,她权是在医院陪临晓,他却小心翼翼给她喂粥。 却故意不接他的话“是吗?我怎不觉得?” 没得他咽下,又一口喂到他嘴里。 他借故咳了两声,佯装呛着。 “这都是米糊了,能呛到啊?你还是孩子吗?”她又气又好笑。 “我虽不是孩子,却能和你生孩子。” 他嘴角含笑,看她双颊又泛红。 “你再胡说,谁要和你生孩子,我告诉你,我没原谅你,还生气呢。” “好,那夫人怎样才能不生气?等刀口好了,我给夫人负荆请罪,夫人能消气吗?” 韩唯玫彻底不想理他,只是往他嘴里喂粥,也不管他咽没咽下。 韩唯玫把保温壶递给病房外的小丫头,定好明天的食谱,才回到房内。 “你该睡了,时间不早了,医生说你得早睡。” “那你呢?”他问着,牵着她的手却不愿放开。 她收了几次手不果,只得任由他牵着,说“我就在里间,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这间病房是独立套房,有陪护房,这两晚韩唯玫都是睡在里面。 “不行,我现在就想你。” 他竟有些无赖样。 “那你想怎么样呀,慕先生?” “陪我睡,和我睡一块。” “不行,会碰到你伤口!” 最后,韩唯玫还是妥协了,慢慢爬到他伤口的另一边,僵直躺下,小心翼翼的扯过一角被子,不敢触碰到他。 谁知他手臂一揽,她滚进他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围,有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许是累坏了,韩唯玫很快沉沉的睡去。 慕斯年看着怀里的人,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额头,心里塞得满满的,十分心安,想着今晚不会再做那样的噩梦。 笠日,阳光被百叶窗遮严严实实遮挡在外。 慕斯年先醒来,昨晚梦里依旧她,却是甜蜜美好的,醒来,梦里的人儿就躺在他怀里,这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低头含住她的红唇,啄一口鼻尖,再到额头,怎么都不够。 熟睡的人感到有些痒,迷迷糊糊醒过来。 “再睡会,还早呢。”他深深印了一记,再搂紧她。 韩唯玫见天已大亮,这时候医生该来查房了,挣扎着就要起来。 “你快放开,一会儿该来人了,让人看到不好。”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许是医生来检查了,还好昨晚顺手锁了门,不然她这副模样,在这床上,饶是自诩新时代女性,也羞死了。 但某人故意将她搂得更紧,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看她像受惊的小鹿,更是觉着可爱。 “这样,说句’我最爱你’,我就开你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说道。 热气喷在肩颈最敏感处,韩唯玫不由低呼一声。 门外见久久不见有人回应,正商量要破门而入。 “我最爱你,快点放开我呀。”她又羞又气恼 慕斯年低声轻笑,咬了咬着她泛红的耳尖“乖。” 午后,慕二扶着李静宁来了。 韩意夫妇也前来探望,长辈们又是一顿责怪。 慕斯年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怨骂不还嘴,一个劲认错,最后直呼伤口疼。 慕夫人心疼儿子,责怪几句,开始呼寒问暖,好一阵才回去。 韩意夫妇心疼女儿,王惠兰更是想着晚上留下陪她,都让韩唯玫劝了回去。 慕斯年看向韩唯玫,用眼神似乎在说“看,你就 分卷阅读63 不心疼我吗?” 后者不理睬他,今早的作为,让他又多一条罪名,反倒是慕斯年,债多不愁,一个劲儿的招惹她。 日子过去将近半月。 这天,医师照例检查,是说可以回家修养,再定期回医院检查便可。 韩唯玫以及众人都十分开心。 只有慕斯年不悦,这几日不再绷着的脸又有回归的趋势。 他当然不愉悦,在这里和她朝夕相处,出入只有她,她眼里心里也只有他,商行有谨年,全然不用他担心,这里简直是让人乐不思蜀的人间天堂。 想让医生多留他几日,可是看小心肝开心的模样,还是闭了嘴。 韩唯玫是欢喜的,一来是斯年身体好转,日后可以少受些苦楚,二来,因为局势动荡,学校那边接连停了好几日的课,前两日也恢复上课,正好斯年出院,她也可以安心投入教学工作。 三来,也是最致命的一点,这人太爱粘着他,腻歪的时候就怕医生忽然进来,整日提心吊胆,还是回家安心些。 看她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颓然喜笑颜开,慕斯年一脸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尖。 “就那么开心啊,不想和我呆在一处?” 她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尖。 “那有,只是想家了。” 虽小半月未回,小夫妻的房间每日都会有人打扫,依旧整洁无尘。 出院后那人更是粘人,一步也见就要闹,真怀疑他是不是手术被人换了芯。 待韩唯玫哄得丈夫吃过药,人睡熟后,她怕在房内影响他休息,拿着教材去了转角的书房。 她得备好课明日的课。 第三十七章 对峙 韩唯玫还是第一次来他的书房,书房内一尘不染,整齐宽敞,像极了他这个人,板板正正的。 工作下来就是一个下午,韩唯玫揉了揉发酸的肩颈,看了眼时间,正想收拾妥当,回去看他有没有醒来,醒来看不见她,估计又得闹一场。 门外轻敲了三声。 韩唯玫停下手头的事,柔和的说“请进。” 阿云先是探出一个头,看只有少奶奶在,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身子,一脸愧疚的走进来。 韩唯玫好笑,“你怎么了?” 阿云深深鞠了个躬,随即红了眼眶“大少奶奶,我辞工了,想着您对我如此好,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都要等到您回来亲自和你说一声。” “为何辞工?是受什么欺负了?”韩唯玫一脸疑惑。 “不不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十分对不住您和大少爷,您和大少爷待我如此好,我竟还信了荒唐无稽的传言,编排大少爷,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自己辞工,和您说一声立马就走。” 阿云两个手交握在身前,指甲盖陷进肉里,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离开慕家,她和阿龙该如何生活,阿龙的学费怎么还给大少奶奶,别说还钱了,连最基本的生活费都没有了,阿龙这书怕是都读不下去了。 “此事你可和其他人提起过?” “没有,我只和您说起过,其他一句都没有传出去。”阿云急忙摆了摆手。 韩唯玫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怎算编排呢,你也是一时情急,怕我吃亏,出发点是好的,我也不是愚钝的,要你真的是恶意中伤,我也不会留你,留下吧,日后遇见事,冷静思考,再下判断。” “大少奶奶……您真的是在世观音,我给您磕头。” 说着,阿云曲膝真就跪了下去。 韩唯玫连忙起身,扶起她“现在人人平等,你来慕家帮佣,慕家付你工钱,是雇佣关系,你并不是卖身给慕家了,不要随便给人下跪,男儿膝下有黄,女子也是……” 阿云扯着袖子擦干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慕斯年恢复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全权交慕二,韩唯玫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是陪他,两人如胶似漆,赏花看景,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不知从哪一日起,局势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人们早晨醒来开门,门外就有一些难民席地而睡,好不可怜。 这些难民也不知怎么突破城门的防线,进到城里来的。 好在驻守江平的旧派并未派人驱赶,一些有威望的世家,召集民众,将家里富余的衣服床罩捐出来救助,商户更是将废弃的工坊腾出,用来安置难民,好歹让人有个遮风雨的地方。 听说南边已经打起来,夜晚影影约约可看见火光闪动。 江平大学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不少学生跟着家人离开江平,出国的出国,往乡下去的往乡下去。 江平大学也彻底停了课,此次停课与往日不同,这次是无限期停课,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才会复课。 初秋已至,晚风带着凉意,吹的树木刷刷作响,桂花正盛开,浓郁的花香随风而去,香远益清。 慕斯年却不在意这些,眼里只有妻 分卷阅读64 子。 娇妻双手托腮,眼睛迷离看着前方,红唇微微嘟起,满腹心事。 自从她赋闲在家,慕斯年就让人在三楼书房安置一副桌椅,空闲时俩人同在一室,他办公,她安静看书,他抬头就可看见她。 他放下手里的报表,来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蹭了蹭她柔滑的脸颊,果然,怀里的人脸颊快速火热起来。 “怎了?可是闷了?” “你怎么想的?”韩唯玫握着他的双手,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情难自禁,勾起她的下巴,啄了一口。 “何事?” “就是,生孩子一事。” 韩唯玫赋闲在家,最开心的莫过于李静宁,前些日子,儿媳妇因为教书事业,对孩子一事三缄其口,她本来有些怨气,但儿子私下找她谈过,她才决定放手不管。 这下,她消去的念头又复燃,虽然没有明着催,只是变着法的给她和慕斯年熬补汤喝。 韩唯玫既是害怕又有些向往,自古女子为生育吃尽苦头,她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也恐于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个母亲,教育好子女。 甚至在这乱世,明日都不知去处,生下孩子对他好吗?且女子生育耗损太多,又因为年老色哀而爱驰,这一切,都如鲠在喉。 慕斯年知道她的担忧,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拍着她的背。 “不必有压力,我都明白,我又何尝不怕?有了孩子,你便会时时刻刻牵挂他,哪里还容得下我?还是那句话,我将决定权交于你,这本身就是你自己的权利。 我,更不会因为你有什么变化而不爱你,只会因为你冒险为我生下孩子,而感激你,更爱你。” 韩唯玫抵着他的额头,“我爱你,怕你难为,其他人我才不会考虑呢,谁说结婚一定要生孩子,就不能是为了想和对方在一起,想和他白头偕老才结婚吗?怎么能说有孩子才有家呢?有爱的人,就有家不是吗?” 慕斯年听罢,手里紧了紧“你还想和什么其他人结婚?” “没有,唯有你。” 韩唯玫哑然失笑,末了,问他“你不想要孩子吗?” “非也,我说过,这件事全然由你做主,如果你不想生,那我们就两个人过,妈做那些补汤全然当补身子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晚上你可要多担待些。”他故意放低声音。 让她不由往回缩写身子,这人实在太坏…… 慕氏商行名下的酒庄,表面和一般庄园无异,内却装修得富丽堂皇,颇有欧式庄园的模样。 慕斯年嗅了嗅杯子的红酒,轻轻的晃着,红酒在杯内旋出一圈一圈的花样。 他今日虽西装革履,却颇有闲情雅致,仔细的品尝红酒。 若不是对面坐着的几人正经威坐,横眉竖眼,还真就与品酒会无异。 杨展拿举起酒杯,向慕斯年示意,将酒杯喝空,“慕兄,如今战事吃紧,为兄实在不好意思,但为了民族大业,不好意思也要开口。” 慕斯年不做答。 旁边的人站起来,大掌一拍“姓慕的,我们将军够给你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把你慕氏商行给拆了!” “干嘛呢!坐下,这是自家兄弟,是个斯文人,不要用你粗鲁的痞样来对付。”杨展呵斥道。 慕斯年用手帕轻拭去嘴角的酒渍,对方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大戏,他没有心思看。 “这位兄弟,慕氏商行就在江平,跑不了,随时欢迎你去拆,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你!” 慕斯年说罢,又恢复淡淡的笑意。 “杨兄,凭我们的交情,确实没有不帮的道理,不过你要的数目不小,慕氏的资金都存放在商会银行,忽然取那么大一笔钱,商会银行未必能凑齐。 且若是硬把商会银行搬空,各大商行该如何运作?在下没有越过各大商行私自操作的道理,不如杨兄让杨旭风会长征求商会诸位的意见?只要商会同意,我随时可以调集资金助杨兄,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杨展假意迎合道:“慕兄说的自然在理。” “杨兄果然明事理,在下还有事,列位且随意畅饮,账都记慕氏名下,在下先走一步。” 慕斯年还真就走了,留下一干人干瞪眼。 先前呵斥慕斯年的壮汉又是一句粗语。 “大哥,你看这小子,对你的态度明显比先前冷淡不少,许是听到风声,知道我方战事连连受挫,这就按捺不住了。” 杨展冷笑。 “为兄如何不知晓,谁让现下最缺的就是钱,杨旭风指望不上,慕家家大业大,现在不能完全撕破脸,能利用便利用,且让他多得意几天,等我们卷土重来,有他好受。” 慕斯年回到慕家洋楼时,夜已深。 远远便看到三楼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隔着一扇玻璃,朦胧柔和,像是指路的灯塔, 分卷阅读65 等着他返航。 上楼轻轻推开门,放慢脚步,来至床前,只见床上的被窝微微隆起,人已经熟睡。 他忽然把人搂紧怀里,也就这么做了。 怀里的人睡的正香,忽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冰冰凉凉,不由打了个激灵,往他怀里钻,小手也自然的搂着他的劲腰。 慕斯年吸着她特有的香味,虽然没闻过其他女子的味道,但应该不会有人如她一般香甜。 紧紧的抱着她,大有将人融入身体里的感觉。 只要怀里有她,再多的险恶都不算的那么难。 抬起她下巴,含着她的红唇,撬开贝齿,舌尖一路探索,汲取她的香甜。 好像怎么都不够。 “唔,干嘛呀,慕斯年,放……”她朦朦胧胧醒来,险些不能呼吸。 “乖,想你。” 宽厚的手捏着她的后颈,一路向下。 怀里的人浑身颤抖,撑着他胸膛的手渐渐发软,又重新揽着他上他。 窗外晚风拂过,屋内只剩一室旖旎。 第三十八章 红豆 早晨醒来,旁边已经空无一人,昨夜的荒唐还历历在目,涨红了脸。 动了动身子,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像被重物压过一般酸痛。 在心里将那人骂了一回。 她坐起身来,看到床边的柜子放着一张纸条。 “早安,商行事务繁锁,前去处理,晚上见,念你。” 韩唯玫弯了弯嘴唇,轻轻拉开抽屉,与几张类似留言条一并收好。 下楼梯时,双腿还在打颤,心里又怨了几句。 今日十五,李静宁早早便去了江平城外山上的城隍庙祈福,是以今日只有她一人用餐,便嘱咐少做些。 阿云端着一个盘子上来,朝她神秘的笑着。 待阿云揭开盖子,盘子里的红豆糕散发出阵阵香气。 马蹄粉做的表皮金莹剔透,红豆颗颗饱满,层层分明。 她最爱的就是红豆糕! 妈妈做红豆糕是一绝,但是爸爸怕她累,一年也不许她下几次厨房,回来之后,也没吃过几回呢。 韩唯玫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软糯适中,唇齿留香,虽比不上妈妈的手艺,但也有八分味道了。 阿云看少夫人欢喜的模样,心里也高兴。 “这是大少爷早上特意吩咐做下的,说您近期累,又爱吃这一口,以后可以多做呢。” 前一句听着还有些感动,听见阿云后半句的话,脸有些发烫,什么近期有些累,明明是为自己昨晚的行为…… 说起昨晚,她想起睡前似乎听见他在耳边呢喃什么,但她实在太困,还是睡了过去。 “阿云,厨房还有红豆吗?” “有呢,大少奶奶。” 阿云原以为大少奶奶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阿云,我想做着红豆酥给斯年吃,但厨艺不佳,你们教我吗?” 阿云看小两口如此恩爱,都为对方着想,高兴还来不及,满口答应下来。 可是,就算阿云在一旁指导,韩唯玫还是手忙脚乱。 约莫两个小时,她从乱七八糟的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似模似样的红豆酥,捏了一小口,尝了尝,略甜了些,随即安慰自己,首次下厨,他要是敢嫌弃,她就……就不理他。 韩唯玫解下围裙“阿云,麻烦你帮我善后,整理一下厨房,我去给他一个惊喜。” 便一路小跑上楼。 韩唯玫一通打扮,看着镜中人一件薄纱蛋黄洋裙,脚下一双米白高跟,尽显高挑纤细,简单上了淡淡的妆容,本就优越的脸蛋更是容光焕发,再加以丝带束发,飘逸灵动。 韩唯玫对着镜子笑了笑,才满意的提着红豆酥出了门。 慕氏商行。 经理室,三人眉间尽是忧虑之色。 慕二愤愤地说“这姓杨的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他打战的费用都要咱慕家承担?” “他正是此意,旧派之所以想掌控商会,也不过是看上商会能直接看到各商行的账目,好让他拿捏罢了。” 慕二看慕斯年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 “哥,这要是答应帮他,不就把慕家拖垮了?谁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打完,需要要多少财力,我们不就是冤大头了吗?” “斯年,是要想个办法,慕家垮了,他自会寻找下一家,这样一来,整个江平都在劫难逃啊。” 韩唯平也担忧附声道。 正胶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何事?”慕斯年带着一丝烦闷。 “少爷,大少奶奶过来了,在待客室等您呢。” 屋内其余两人一脸了然,一脸揶揄看着慕斯年。 慕二:“好了大哥,收起你的脸色,不然把人吓到了,晚上我可不收留你。” 分卷阅读66 韩唯平弯了弯嘴角。 慕斯年瞪着他,一副用你说的神情,把两人赶了出去。 韩唯玫到了待客室,才有些后悔,他正在商议事情,自己也许来的不是时候。 只因他昨晚,实在太过反常,像极一个迫切想得到温暖的羔羊,也许做夫妻久了,心意也相同,断定是商行出了状况。 她不知如何帮忙,想起以往爸爸在生意上遇到问题,妈妈都给爸爸做吃食,爸爸吃了心情总会愉快不少。 她便跟着阿云学做了给他送来,希望也能让他宽心一些。 但看他如此忙碌,会不会耽误他的工作,要不先回去,今晚他回家再吃也一样。 她起身开门,正遇上从经理室出来的大哥和慕二。 “大哥,谨年,你们也在啊。” “来商议近日的船期,找他去吧,他心情不好,多安慰安慰。” 韩唯平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韩唯玫点了点头,脸有些发热,在哥哥面前总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我做了些小食,你们要不一起吃了再走?” 韩唯平还未回答,那边传来幽怨的声音。 “怎的还不进来?” 韩唯平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前去“去吧,我和慕二还要去船上看货。” 韩唯玫进门后,经理室门完全关上。 外面一片躁动,十几人围在一起,一通八卦。 “原来这就是老板夫人啊,可真是位妙曼佳人啊,和咱老板真般配。” “是啊是啊,我给她倒茶,夫人可有礼貌了,大学教师真真不同啊,气质真好。” “老板在夫人面前太温柔了吧。” “何意百炼钢,化为让指柔,有此美人儿,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众人哄笑,“秀才,你酸死了。” “我家大少奶奶,本就是世家小姐,还是喝过洋墨水儿的文化人,自然谁都比不上。” 慕寒看着前面这群少见多怪的人,心里骄傲得很。 而韩唯玫这边,刚踏进门,门立即被关上。 她也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的手臂紧紧箍在她腰上。 在她耳边用气音说道“怎么来了?想我了?” “嗯,等不到晚上,就要来见你。” 话音刚落,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他火热的吻落在她的后颈。 酥酥麻麻,她脚上一软,手扶上他的小臂。 “别闹,我手上提着东西,你再给我弄掉了。” “都是我一个人的?没给其他人?” 韩唯玫好笑,这人在他面前怎如此幼稚“那是我哥哥,和你亲弟弟,怎还成其他人了。” 边说边拉下他的手,将人一路带到沙发坐下。 小心翼翼端出红豆酥。 “吃一块看看,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慕斯年也不动,只是看着她,意思很明确。 她无奈,只得捏起一块,一边用手在下面顾着,送到他嘴边。 一口咬下,故意用磨了磨她的指尖。 她低呼一声,把手往回收。 “甜,你要不要尝尝?” 韩唯玫正想拿一块仔细尝尝。 慕斯年俯身“不用麻烦。” 两人唇齿相依,她感受到他嘴里红豆香甜,慢慢的,她从沙发坐到她的腿上,直到完全没有空隙,一时间两人难舍难分…… …… 接连几日,商会几家董事分别被杨展“请”了一回,韩唯平也不能幸免。 除了慕韩两家,其余商行都杨展“捐”不同程度的善款。 商会诸位虽有怨言,却无人敢反抗。 一些家底不怎么殷实的,更是因为资金运转不过来,一连之下关了好几家店铺,一时间,繁华的江平大街也冷清下来。 这些韩唯玫都不清楚,自从学校停课以后,她除了回家陪父母,大多时间都在书房。 只因她发现,慕斯年竟然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字体还颇有柳颜风骨。 央求他教写,他同意了,但代价是日日都要来书房陪他。 但这两日,他好似十分忙碌,每日都是深夜方才归家,以往多忙都会赶回来与她吃晚餐,如今她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没有他辅导,看自己的字,怎么看怎么觉着像鸡爪子写的,干脆等他空闲再一块练,于是又偷懒了些时日。 慕小洋楼,林荫道的风和煦吹过,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木投在地上,风过,斑驳影子随风摇晃。 花园里,韩唯玫捧着一本书,靠在躺椅上,泛黄的树叶落在她的肩上,她也浑然不觉。 慕斯年进门,便看到这一副画面。 韩唯玫只觉得光线暗了许多,抬头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半蹲在旁边。 她有些惊喜,起过身,顺势靠在他肩膀。 他搂着她软得 分卷阅读67 不像话的身子,在她身边坐下,亲了又亲她红润的脸颊。 “今日怎回来那么早?” “嗯,忙完了,早些回来陪你,这几日早出晚归,怕你忘了我。” 他刻意在她耳边吹着气。 “这一会有人过来看见。” 她紧张四周看看,平时阿云怕她无聊,不时会过来陪她。 “那我们去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说这她惊呼一声,她被腾空抱起,一路往三楼去。 这下谁都看见了…… 慕斯年什么也没做,只道让她换身外出的衣服,而后牵着她出门,她也不问,乖乖跟他上了车。 汽车一路出了江平,往郊区而去。 一个小时后,韩唯玫看着这一院子的孩子,手足无措。 院子很是宽敞,虽然都是孩子,环境却是整洁,小玩具零零散散在院子里摆放,小女孩扎着小发髻,三三两两跳着皮筋,男孩一旁玩着弹弓,也有刚会吃奶的娃娃,由嬷嬷们照看着。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 育幼院 看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她嘴唇不由上翘。 “嗯,进去看看?” 慕斯年向她伸出手。 韩唯玫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他掌心,手一转,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了进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韩哥哥来了。” 几个大着的孩子奔向他,都在他面前停下,虽然很是兴奋,却也保持着一些距离。 韩唯玫对这些孩子又多了些好感。 “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一些细心的小姑娘看两人相握的手,问“哥哥,这是你的妻子吗?好漂亮啊。” “你怎么知道?”韩唯玫揉了揉她的发髻。 “婶婶给我们拿过喜糖,说是慕哥哥给的,可甜了。” 韩唯玫抬头看他,他点了点头。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婶子,一脸慈容向他们走过来。 “大少爷您来了,这位是大少奶奶吧。” “这是王婶子,这几年一直帮我照顾这些孩子们。” 韩唯玫笑着道“王婶子辛苦。” “不敢当,大少爷给我一个住的地方,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王婶子说到动容处,眼角含泪。 “好了婶子,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你且带孩子们去玩吧,我和夫人四处看看。” 孩子们跟着王婶子走了。 慕斯年和她院子的长椅坐下。 韩唯玫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些孩子的父母有死于战乱,有死于疾病,有些还能知道父母姓甚名谁,有些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将他们收养,在这里建了育幼院,雇了王婶子和几个细心的婆婆,照顾他们的起居。” “这些孩子都很喜欢你呢。” 韩唯玫的手搭上他的手背,被他反握住。 “一年下来,也不得空来看他们几趟,更多是让人给他们送来物资,没想到这些孩子只见过我几次,便记住了。” 慕斯年看着远处玩闹的孩子,神情无比温和。 “我在国外时,听过一个牧师说过,孩子的心都是无比纯净的,不参杂任何物质,他们能感觉到你的心,心存感激呢。” 在江平所有人看来,慕斯年不讲情面,利益至上,也许别人只见过你的雷厉风行,而我庆幸,得见过你的孤独,也见过你的柔软和善良。 慕斯年看向她“你最近不是闹着无聊吗?孩子们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他们做老师?” “我?可我没教过那么小的娃娃。” 她连忙摆手,她没怎么和孩子们接触过,也不懂得如何带孩子,心里没底。 “没关系,可以试试教些大些的孩子,既然收留了他们,也得对他们负责,让他们读书识字,再说还有王婶子她们在,不用担心,有时间,我也会陪你过来。”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因育幼院距离远了点,韩唯玫决定两天上一次课,每次上三节,教大点的孩子们简单的日常用字,和一些算数、洋文。 她似乎又找到上课时的动力,每日认真备课。 是夜,慕斯年支着手,侧身在床上,第十次咳嗽时,桌子边的人依旧未注意到他。 平日只要他洗澡出来,她必定乖乖在等着他,然后投进他怀里,而今日,却未分得半点眼神,他开始觉得是不是不该让她去,再请个先生就行。 但看她振奋的模样,又无奈笑了笑,起身来到她身后,一手勾起她脚,一手揽着腰,将人抱起。 “该睡觉了。” “可我还没备好课呢。” 两人穿着柔滑真丝睡衣,她的身子不断往下坠,不由攀上他的肩。 “可是现在 分卷阅读68 你需要陪的我。” …… 韩唯玫教孩子们的事,韩意夫妇十分支持,闲暇时还买些小零嘴给孩子们带去。 孩子们也很喜欢她,每次都盼着她来。 不满意的,只有李静宁了,原想着这些日子抱孙子指日可待,没想到又闹了这一出。 这事还是慕斯年提议的,她何尝不知道,前些日子她的行为,儿子都看在眼里,又不好阻止,才有了给育幼院孩子上课这件事,儿子心疼人呢。 为不两头得罪,儿子也算煞费苦心,罢了,顺其自然吧,小俩口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做主吧。 两天后,李静宁让人收拾了行李,准备回乡下。 韩唯玫自然不知道这其中道道,听到这消息,还是有些惊讶。 晚饭过后,韩唯玫敲开婆婆的门,果然瞧见小丫头正在收拾行李。 “妈,怎么忽然要回乡下?乡下冷清,您回去也是一个人,在这我们几个还能时时刻刻照顾您,留下来吧。” 韩唯玫这话倒不是做假,早年间公公去了,婆婆一人顶着压力,把俩儿子拉扯大,还守住了这份家业,婆婆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韩唯玫由心佩服,也想婆婆留下过个安顺的晚年。 平日相处也算是愉悦,除了……因为孩子的事有些芥蒂。 李静宁笑着招呼她到里屋坐下。 “我回来许久,乡下的花草都没人照看,是该回去了,你们也忙,平日还要想着我,让你们分心,这些年我在乡下也习惯了,那里山清水秀的,空气极好,有时间啊,你和斯年也来散散心。” 韩唯玫点了点头。 既然婆婆这样说,只能拜托几个小丫头,平时多上心,照顾妥当。 回到房间,慕斯年正靠沙发,翻着手里的书。 韩唯玫拉着他坐起身。 “你说妈忽然要回去,是不是因为我?” 看她一脸自责,他合起书,双手抚上她肩。 倾身上前,啄了啄她的嘴角。 “别多想,这事我也有份,要怪也是怪我。” “啊,那还是因为这事。” 她卸了气,头抵在他肩头,额头左右磨了磨。 慕斯年揉了揉她散开的长发:“别乱想了,你没嫁过来之前,妈也一直住在乡下,城市的车响笛鸣,太过吵闹,她不喜欢,别太大压力,再说,万一过几天你就怀上了,她可不就高高兴兴回来了吗?” “谁怀上了,别乱说。” …… 慕斯年知道母亲心里有气,但不是个看不开的,让她离开,也不是他的本意,等忙过这阵,再好好向她道歉吧。 次日,夫妻俩将母亲送到城外,再由慕寒送到乡下。 临走前,李静宁单独和慕斯年说了会儿话,韩唯玫虽不知谈话内容,但慕斯年眼看眉头的郁结淡了些。 慕斯年看着远去的汽车,想起小时候父亲出远门时,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在父亲身后,远远的送别,期待父亲早些回来。 时间过去二十载,物是人非。 这段时日,慕斯年又忙碌起来,他时常一日内忘返于两地,夫妻二人只有夜晚才能够相见。 这日,韩唯玫醒来,旁边已经没有人,旁边的被窝已经不再有暖意,他起床已经许久。 这些时日他如此忙碌,恐怕他身体承受不住,她便向慕二打听,慕二与她说了一些内幕,她才知晓原来形势已经如此严峻。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要让她去教孩子们,要送婆婆回乡下,其实是不想让她们过于担心吧。 韩唯玫有些心疼起这个人,他已经默默将整个家的未来都担在了肩上。 一早,韩唯玫就接到王惠兰的电话,“玫玫,明天就是你的生辰,明天和斯年回家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韩唯玫一一应下。 刚撂下电话,门房来说一个叫李瑶的姑娘找来了。 韩唯玫一听,赶紧让人迎进来。 自从大学停课后,李遥也是无事可做,那日两人约着喝咖啡,一听说她在为育幼院的孩子们上课,怎么都要加入。 今日果然一早就过来了。 两人一同到小院时,孩子们都已乖乖的在院子里等着,一人一把小板凳,还把老师上课的小板子也立起来了。 把韩唯玫大受感动,孩子们真是非常懂事。 两人商量后决定,先由李遥给孩子们上一节算数课,再由韩唯玫上一节识字课,如果时间充足就由韩唯玫教一些简单的外文,课后和孩子们一块儿玩些一益智游戏。 一日就这样过去。 两人回到车上时已经精疲力尽,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成就感。 看着孩子们带着纯真的笑颜,从未知到一点一点探寻这个世界,仿佛看到未来无比的美好。 “这些孩子都是慕先生收养的?” 李遥初初听她说,确实有些惊讶的,慕斯年那样的人 分卷阅读69 ,居于高处,颇有寒冷遥远之感,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竟然收养了这些孩子,这实在是意想不到。 “是的,斯年□□们有几年了,他们也是时代的牺牲品,幸运的是斯年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不至于颠沛流离。” “都是苦命的孩子,经历让他们小小年纪比同龄人成熟懂事,实在让人心疼。” 两人心中更是沉了些,一路无话。 第四十章 生辰前夕 天已暮色,车子一路往城中驶回去,道上空无一人,汽车速度比来时要更快一些,道上只留下卷起的尘土。 到慕家洋房,韩唯玫让司机送李遥回去,这才下车来。 看见门口停着的福特,韩唯玫眼前一亮,整个江平仅此一辆车,和他的主人一般,给人一种沉稳整肃之感。 斯年回来了?韩唯玫心下一喜,加快脚步往里去。 原以为他会晚些时候才到家,难道他记得明日是她的生日,特意早回家陪她? 带着满腹狐疑,她进门换下鞋,到了客厅却不见人影。 赵婶接过她手上的包,“大少奶奶回来了,马上就能开饭了。” 韩唯玫笑着点头,问:“赵婶,斯年回来了吗?可用过饭了?” “回了,大少爷在三楼书房,回来第一句话也是问您,说就等着您回来呢。” 韩唯玫脸发烫,“谢谢赵婶,我先上去换衣服了。” 两个守卫站在三楼楼梯口处,看见她上来,互相对视一眼,让出路来。 “少夫人!” 韩唯玫微笑颔首。 平日他在书房,两个守卫必定会守在门口,而今日竟守在楼梯口。 “你们两位今日怎到这来了?可是斯年与谁在商议事情?” “大少爷和二少爷在书房仪事,吩咐我等在此处,少夫人请便。” 大少爷和少夫人感情甚笃,两人成婚以来,大少爷商议事情也不会避着少夫人,且如今里面只有二少爷,并无外人,两个守卫自然也不会拦着她。 “大哥,新派领导就名单事件对你表示感谢,这一次,您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名单?什么名单? 门外正要敲门的韩唯玫垂下了手。 “不过大哥,你是怎么得到名单的?现在能和我说了吧?” 慕二实在是好奇。 “一位旧相识相助,杨展受伤后,我到他家乡去接他的妻小,在那与旧识相遇,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用名单当做报答。” 慕二:“那这位故人何在?我们得好好感谢他。” “前几日,我收到他的秘密来信,杨展对他有所怀疑,他将家人托我照顾,如今……他多半是被捕了。” 慕斯年了看向桌上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安置好故友的家人,慕斯年立即派人去接他,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落到杨展手里怕是……此人阴险毒辣,他用唯玫要挟你和唯平哥,更是掺合你们二人的婚事,好借唯玫拿捏慕韩两家,你为了唯玫不得不匆忙成婚,如今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韩唯玫后退两步,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书房的灯光从门缝下倾泻,穿堂风吹过走廊,明明是盛夏,韩唯玫却浑身冰凉。 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求婚的? 而她才是那个愚钝的,不顾一切一门心思扑了进去。 …… 慕斯年回房时,妻子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只见一抹单薄的背影。 躺在她身边,拥着她,用柔和的声音问道:“听赵婶你晚餐用的很少,是不合胃口吗?” “嗯,吃不下。” 她声音有些低哑。 她阖上眼睛,原想质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竟然不争气的退缩了。 她害怕听到他说不得已才与她结婚,为了救她,为了韩家。 往日信誓旦旦,自诩最是拿得起放得下,原来真的遇上爱情,她也不能幸免成为傻女人。 结婚后的第一次生日,她想和他在一块,明天的事,交由明天去做吧。 慕斯年掀开被子躺下,手抚上她的肩,又悄然放下。 客厅的钟声敲至第十二下,他俯下身,在她身后说了声“生辰快乐” 她似是熟睡了,没有回应。 慕斯年只觉她今日可能是累了,心下有些后悔让她给孩子们上课,便不再打扰她,安静拥着她。 韩唯玫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起初还因为心里藏着事,睡得很不踏实,梦中全是恐怖画面, 书房外听到的话在耳边环绕,她在梦里哭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忽然她落入温暖的怀抱,谁的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轻柔无比,她感觉舒心极了,一夜再无梦。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想到昨晚的种种,心就又揪起。 分卷阅读70 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看见台前摆放一个盒子,她小心翼翼解开上面的丝绸绑带,里面躺着一对玫瑰耳环,精致优雅,发着银光,一定是耳环晃眼得很,不然她的眼睛怎的又酸又涩。 打开衣柜,将所有的衣物一股脑的放到皮箱,手触及那件纯白蕾丝旗袍,她慢慢的取下,抚摸上面的绣花,又放回原来的地方。 那是成婚后与他一同去定制的,他将样式款式绣花都画好,就连她身上的尺寸也不假手于人,是他拿着皮尺仔细给她量的。 当时的心动,都成了如今伤她的兵刃。 她有不少旗袍,其中不乏价格不菲,做工精细的,但是她最喜欢这的一件,平时舍不得穿。 现在却不想看见。 罢了,就留在这吧。 抹了抹眼泪,将皮箱的衣服的压了压,扣好皮箱,提起出了门。 赵婶子看她提着行李下来,不由一愣,迎上去“少奶奶,您这是去哪儿啊?” “我回娘家几天,我爸妈想我了,我又忙着教孩子们,回家时间少,这几日回家陪陪他们。” 韩唯玫一脸轻松,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赵婶松了口气,要不是昨夜两人还好好的,她都怀疑是不是吵架了,听她这么说,放心不少。 “哎,好,我给您备车。” “谢谢赵婶。” 王惠兰一早就等着女儿回家,看见女儿,满心欢喜。 “回来了,吃早饭了吗?妈给你做。”王惠兰看她提着行李,身后又不见女婿的身影,猜到两人闹了别扭。 “谢谢妈。” “怎的就你一人回来了,斯年怎的没陪你?商行最近很忙?” “算是吧,对了妈,我最近要在家住上几天,暂时都不回去了。” “行,这是你家,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着王惠兰让小厮将她的行李拿回厢房,拉着女儿的手往客厅去了。 这往日小夫妻俩都是称不离坨,腻歪得很,这次估计也不例外,说不定慕斯年晚上就来接人了。 “姐,你回来了!”正要去饭厅吃早饭的韩唯与快步跑过来,揽着她的肩。 韩唯与也停了课,这几日不是出去惹事,就是在家惹王惠兰生气。 在家里已经到了万人嫌的地步,看他姐回家,心里不知多高兴。 王惠兰拍下小魔王的手“好了,别闹你姐,你姐最近可辛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到处惹是生非的。” 娘仨在客厅说了会话,直到厨娘来请,才去了饭厅。 王惠兰一大早就忙活起来,做了好些个菜,原以为两人一块回来,也做了些慕斯年爱吃的。 韩唯玫看了那几道菜,眼神一暗,也没动过筷子。 “妈,爸和哥呢?” “今日商会开会,你爸也凑热闹去了,先吃,不等他俩。” 想必慕斯年也去了。 一想到他,心里烦躁得紧。 韩唯与很快吃完,本想和他姐再扯些话,被王惠兰以看书为由赶回去了。 走时一脸幽怨。 两人用完,一齐到韩唯玫闺房去。 她将拿回的衣服逐件拿出来,挂回衣柜。 王惠兰终是忍不住,问“你们闹不愉快了?” 韩唯玫知道妈早就看出来了,也不瞒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还闹到收拾衣服回娘家了?” 韩唯玫双手无力垂下,“妈妈,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爸爸有事欺骗你,你会怎么办?” “要看是什么事,是不是不能原谅,最重要的,他心里有没有你。” “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原谅的事。” 韩唯玫坐在床边,再无平日的精气神。 王惠兰倒吸一口凉气,“他外面有人了?” 门外,韩唯与将手里的玫瑰反复揉搓,留下一地花瓣,转头离开。 第四十一章 小魔王 “啊?不……不是,是其他原因。”韩唯玫连忙摆手。 王惠兰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那还有得挽救。 “夫妻之间难免闹矛盾,以我和你爸爸为例,我们哪天不拌嘴,磕磕盼盼也过了几十年,生活除了蜜里调油,吵架别扭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当然,最重要是坦诚以待,互相信任,有事就要说开,最忌藏着掖着。” 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王惠兰摸了摸她的发顶,让她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这边韩唯与,认定了慕斯年是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还傻乎乎的维护他。 韩唯与本就对慕斯年不满,如今更是恨不得将人狠狠地揍一顿。 她姐从小都没受过委屈,现在怎能让一个男人欺负了去? 小魔王当下出门拦下了一辆黄包车,直往慕氏商行去。 分卷阅读71 接待的小姑娘认识他,不多说,由他上去。 不料今天商会事务繁多,例会开到日中也不见散,韩唯与自是找不到慕斯年。 韩唯与也没胆到商会去找人,他爸和大哥都在,定是会因为面子偏向慕斯年。 这商行也没个熟人,无奈,只得先回去,再另做打算。 江平商会外,一排排汽车整整齐齐停放,车门边的司机三三两两站在一块抽着烟闲聊。 慕寒也上去讨了一根,蹲在车子不远处抽,少爷不喜车上有味。 而他看不到的一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猫着身,靠近那辆福特,用大椎子一下一下的扎着轮胎,眼看呲呲漏气儿,少年撒开丫子往胡同里跑去。 里面五六个一般大年纪的少年一脸焦急在等着。 看他跑过来,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番子,怎样?成了吗?” “爷办事,各位放心,轮胎见气儿了我才跑的。” 韩唯与一拳轻锤在他胸口“好样的。” “那可是慕斯年的车,唯与,咱不会被抓着吧?”一边瘦小的少年一脸愁容。 “怕什么,谁让他欺负我姐,有事我担着,出了事哥几个尽管推给我。”韩唯与豪气的拍了拍胸膛。 “不是那意思……” “行了,快走,他们很快会发现的。” …… 慕寒一支烟毕,散了会儿风,才坐回车内。 不料整个车身往一边歪去,下车一看,前轮轮胎被扎出一个大洞,气都跑了。 “谁干的!滚出来……”慕寒怒吼一声。 不出半日,几个少年被父母提溜着从警局走出来。 父母嘴上骂着,“吃了豹子胆了,谁都敢惹,我看你是嫌你爹我活太久了?” 另一位也骂骂咧咧的,“那韩唯与是人小舅子,犯浑能怎么着?你呢?你什么身份,敢伙同人扎慕先生轮胎?真是出息了你。” 慕寒一脸黑线从警局出来。 发现车胎被扎后,慕寒在会议结束之前让人开来另一辆车等着,自己找来这片地头蛇帮忙查这事。 很快,地头蛇把几个少年做的事查了出来。 少年们哪见过这阵仗,三言两语就把韩唯与供了出来。 慕寒让人把几个少年都送去了警局,等慕斯年发落,当然,韩唯与那儿没敢去动。 一切处理完,商会那边也散会了,慕斯年听了前因后果,只是皱皱眉,让慕寒去把人教育一番就放回去。 慕寒心里清楚,少爷那么好说话,不过是因为韩唯与罢了,只是想不通,好好的,小舅子为什么要扎姐夫轮胎? …… 慕氏商行。 慕寒处理完,赶回来向慕斯年汇报。 “大少爷,都处理好了,只是慕三少……” “少夫人呢?”慕斯年问。 “电话问过了,家里说少夫人回娘家了,出门的时候还提着行李。” 慕斯年这才抬起头,起身拿过沙发靠上的外套。 “去韩府。” 只是慕斯年还未来得及出门,负责海上货物的人便急冲冲来报。 “大少爷,海上一批货出事了。” 慕斯年考虑片刻,皱着眉,转过去对慕寒说:“你去东街,给少夫人买碗混沌送去,与她说,我晚点过去接她。” …… 不到半日,江平到处疯传慕斯年夫妻婚变,原因是慕斯年在外面养了人,韩唯玫气得回娘家,韩唯与为姐姐打抱不平,把姐夫汽车轮胎扎了,还闹到了警厅。 甚至传闻慕韩两家至此断交,诸如此类的猜测甚嚣尘上。 此时,韩唯玫看着桌上的混沌,热气腾腾,香味浓郁,是她喜欢的那家,只是,她此时并无食欲。 她曾与他说过,她生辰总要吃一碗混沌,他记在心里了。 坐在对面的韩唯与原本是大气不敢出,垂着头。 看慕寒送来馄饨,又赶回去复命。 一脸不屑,“一碗破馄饨就想打发人了!” 韩唯玫将目光从馄饨那儿收回,看向小魔王“你扎人轮胎做什么?闲得慌?” “谁让他欺负你,他活该。” 他扭过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韩唯玫心下一软,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发顶。 “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夫妻之间的矛盾,不止是你想的那样,你还小,等你长大娶媳妇了就明白了。 现在爸爸到处找你,定少不了教训你一顿,这件事我会去和爸爸解释,斯年晚上会过来,你给他道个歉,好吗?” 韩唯与抬头看着姐姐,觉着她本就受了委屈,自己这还给她添堵,真是不应该,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暮色沉沉,乌云压顶,阵阵雷声闷响,这雨随时会落下的架势,街上行人匆匆。 慕斯年坐在后座,捏了捏鼻梁,松了 分卷阅读72 口气。 工人卸货时,发现几包夹带违禁品,还好工人聪明不动声色压了下来,再迟一些,货进了市场,慕氏怕是有不小麻烦。 慕寒回过头,看他一脸倦容,问“少爷,回家还是……” “去接少夫人。” …… 韩府。 “砰” 韩意将茶几上茶杯挥落在地上,茶杯摔了个粉碎。 “你平时在外面胡作非为就算了,现在竟然霍霍到你姐夫头上,现在两家在外面被传成什么样?你姐夫本就无数人盯着,现在正中人下怀,给人递新闻,你考不考虑后果?” “他才不是我家人。”韩唯与嘟嘟喃喃顶了一句。 “你……看我不打死你。” 韩意随手捞起旁边的棍子就要招呼过去。 “爸!”一旁的韩唯平手疾眼快夺了下来。 王惠兰上前顺着他的背,“好了,他爸,孩子也是一时胡闹,他知道错了,哪能真的打。” “是啊,爸,唯与和他姐夫闹着玩的,他姐夫也不会怪他的,您别生气了。” “是他先……” 韩唯玫把弟弟拉到身后,冲他轻轻摇摇头。 韩唯平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也不拆穿。 “你们就护着他吧,这小子迟早闯出大祸!” 说罢指了指韩唯与,“你今晚饿着,谁也不许给他送吃的,让他清醒一下。” 韩意喘着粗气。 韩唯与从她姐背后探出头来,“不吃就不吃。” 说着跑回了房间。 晚饭后,韩唯玫回到东厢院子。 院子新搭出一人高的窝,两只大雁就养在里面,大雁羽毛光滑柔顺,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不错。 她往笼子里扔着食物,说“你们倒是过得好,每日有吃有喝,没有忧愁,做一只大雁也挺好的。” “那我可以变成另一只,这样还是与你成双成对。” 她猛地回头。 让她又爱又恨,惦记一天的人就站在屋檐下,五彩琉璃灯映在他清俊的脸庞,带着夜色的落寞负手而立。 只一眼,回过头,继续喂着她的大雁,又没了那个心情,一股脑的将手上的食物扔出,转身往屋子里去,再不看那人一眼。 关门之际,那人身形一闪,硬是溜进来了。 “怎的想回家住了?想岳父岳母了?” 韩唯玫从不知道,他也是有作戏天分的,明明瞒着那样的事,去可以如此平静。 “不用你管。” 她借势挣脱他的手。 “你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意思,我在这陪你可好?”慕斯年从背后抱着她,头埋在她肩窝。 心里的不安才些放下些,一日未进食的胃也不觉疼了。 傻姑娘一日反常,加上守卫回话,料想她昨晚听见书房的话,定是觉着两人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敷衍,让她难过一天一夜,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看见桌上的的混沌,依旧满满当当,连同摊铺的碗一同摆在桌上。 连他买的混沌都不想动,怕是真气着了。 韩唯玫退后两步,离开他的怀抱。 “你回吧,我想自己在这。” 慕斯年用手压了压胃部,“我陪你。” 韩唯玫注意到他的动作,“你怎么了?” 慕斯年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放在她发顶,“胃有些不舒服。” 声音带着颤抖。 韩唯玫心也微微一软,掐了掐他硬邦邦的腰,说“又一天什么都没吃?疼死你算了。” 饭菜送过来时,慕斯年乖乖的坐在圆桌边,看着她盛汤,伸到他面前后又夹了几道软绵绵的豆腐放在碗里。 他端起汤碗,喝了几口,胃里暖了不少,疼痛减了几分。 韩唯玫看差不多,把筷子放下,示意他动筷。 他也不动,看着她 “我吃过了,你来之前,吃不下了。” 听罢,他才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怎么样?没吵起来吧?” 王惠兰在东厢院外,看小丫头送饭菜回来,迎上去问。 佣人们一脸茫然,互相看几眼,“夫人,小姐和姑爷好着呢,小姐还给姑爷盛汤,并未争吵。” 王惠兰才拍了拍心口,挥了挥手,让人回去。 看来小俩口问题不大,姑娘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出不了大事,是先前杞人忧天了。 这才安安心心给丈夫回话去了。 第四十二章 哄人 慕斯年放下筷子,手朝她一伸。 韩唯玫:? “手帕,我没带。”他一脸委屈。 韩唯玫只得将自己的递给他。 终于等这位爷吃好喝好,韩唯玫又催促他回去。 “ 分卷阅读73 夫人舍得我吗?但我舍不得你,长夜漫漫,没有你,我定无法入眠。” 原本韩唯玫已经尽量保持冷静,打算今日他来,就和他说清楚,如果……真如她所听见的那样,即使再爱他,也不能再共同生活下去了。 一想到分开,她心就像撕裂一般的痛,所以一直希望他来得慢一点…… 可是看他一副痴情模样,仍是无事人一般,平日的深情到底是真是假? “慕斯年。” 慕斯年抚摸着她手腕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为了什么和我结婚,我都知道了。” 无所谓的语气,还是让他猛然一抽。 “既然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结的婚,我现在安全了,不需要你保护,离婚吧,我的条件是不要让家里人知晓,也不对外公布,但我这段时间还不能面对你,所以不能跟你回去,你走吧。” 说完她站起身,手却被他紧紧攥住,细腻的皮肤很快泛起红痕。 慕斯年坐在那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心口明显起伏出卖了他。 韩唯玫心里一阵酸涩,但想到书房门前那番话,又转过去不看他。 慕斯年将人拉进怀里,胸膛贴着她的背,像是害怕她下一刻就会离开。 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炙热灼人,他一贯的镇定自持立即土棚瓦解。 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 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激动的红晕,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哭起来身体忍不住抽动。 幸好慕斯年从小就哄着小姑娘,在哄她这方面,也是颇有经验的。 他轻叹一声,指腹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擦去。 怀里的人稍稍错开,偏过脸去。 只下一刻,他微热的唇贴上她眼睑,感受到她睫毛轻微颤动。 在她推开之前又离开。 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任她怎么都挣不开,只得与他对视。 红唇紧抿,水汪汪的杏眼恼怒的看着他,慕斯年心被揉得软软的。 罢了,眼前的人就是他慕斯年的死穴啊,眉头一皱都能让他弃甲投降,谈什么其他的。 本来也打算与她坦白,这下也好…… 抱紧娇软的人,声音不由放低,“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好吗?过去我会和你解释行吗?别再说离开我了。” 韩唯玫带着哭腔说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本就是你的不对,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高兴?我真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欺瞒我的丈夫,到底适不适合再一起生活,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韩唯玫一路将他推至门外,关上门反锁,任他如何敲门,皆充耳不闻。 慕斯年看她虽气恼,好在态度有所松懈。 她生气也是应当的。 慕斯年在门口站了片刻,打算先行回去。 “谁!” 院子里的慕寒怒吼一声。 只见墙头上一记黑色的身影跳下去。 “不必追了”慕斯年制止,“让他去,留下几个人守着少夫人,告知唯平,这家里怕是混进了闲杂人。” …… 夜深,韩唯玫辗转反侧,索性披着外衣,靠着窗扉,看向天空一轮弯月。 脑海里回想着他的话。 “如果我只是单纯想保护你,何必向你求婚?江平还有我护不了的人吗?我是想将你放在身边保护,但更想的是,你在身边!你可懂?” 而后他也出了实情,知晓来龙去脉,其实她已经没那么责怪他。 他承受来自多方压力,周旋于旧派与商会之间,平衡江平世家关系。 斯年尽自己所能,将她保护起来,他却不知道,她希望能与他一同面对,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 韩唯玫觉得,这次的争吵,也许会改变两人的相爱方式,使得两人坦诚相待,也不见得是坏事。 …… 慕氏商会的员工近日有些惨。 譬如现在已经晚上八点过,工位上依旧满员,只因为经理室的那位,非但未有下班的迹象,一时兴起还来个临时述职,美名其曰,突击考察。 上一个进经理室述职的已经在磨刀,当然是为自己磨的…… 人人居安思危,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慕寒也爱莫能助,这几日大少爷的脸色犹如乌云密布,随时能打雷下雨。 以往大少爷按时下班,只因少夫人在家等着,再忙也要回家陪少夫人吃饭,现在回去孤家寡人残羹冷炙的,任谁都有落差。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救你们于水火的,只有少夫人。 思绪间,又一位员工掩着面走出,这次大家都看向他,生怕听见自己的名字,又怕听不见。 员工看了一圈,眼光落在门外的慕寒身上。 慕寒的心一下沉到冰 分卷阅读74 水里,明明初秋,心却像是在隆冬时节一般寒冷…… 众人松了一口气。 慕寒磨磨蹭蹭进门,一步作三步来到案前,双手攥着衣角。 “少……少爷,您找我?” “这里有豺狼虎豹?”慕斯年瞥了他一眼。 “没……没有”但是有您啊…… “怎么……才能得到女子原谅?” “哗”的一声,慕斯年翻过一页文件,似乎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 “啊?” 慕寒一头雾水,但很快反应过来,少爷这是因为少夫人的事苦恼呢吧。 “女子最好哄,也最难哄。” 慕斯年抬头看他一眼,眉头紧锁,示意他继续说。 慕寒差点脚一软,就要倒在大理石地板,难道说错了什么?正想找补一番。 “坐下说。” 慕寒拍了拍心口,虽然跟在大少爷身边的时间不短,但他算会看脸色,少爷这样的语气,大概真是被少夫人难着了,便大胆的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 “少爷不是我慕寒吹牛,这哄女孩儿我有一套,上次咱们家厨娘阿云,说我吃得多,可不待见我,我只用了两招,她每日都给我多留饭菜呢……” …… 韩唯玫回娘家有小一个礼拜,除了按时去给育幼院的孩子们上课,其余都在陪着母亲,倒像是回到了未成婚之前。 王惠兰起初还有些担忧,小两口年轻气盛,别闹下去坏了感情。 但女儿在家这几天,又是陪老两口吃饭,又是哄人开心,比家里那两个小子强,老两口心都是熨帖的。 王惠兰也舍不得让她回慕家了,至于女婿嘛,你自己想办法吧。 这日,韩唯玫正吃着母亲做的红豆粥,边吃边变着法的夸王惠兰的手艺。 管事的匆匆进来,语无伦次说:“夫人,小姐,姑爷又让人送东西来了。” 韩唯玫笑着说“胡伯,他哪天不送东西过来,您现在才急?” 这几日也不知道慕斯年去哪个山头学艺了,忽然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尽挑着新鲜玩意来送她。 她虽表面不理不睬,无人的时候总是偷偷把玩,还甚是喜欢。 回了东厢院子,她才知道胡伯为什么一副受惊吓模样。 火红的玫瑰将整个东厢湮没,都快没地方下脚了,还有人源源不断从门口运进来。 王惠兰也不禁咋舌“他哪弄那么多玫瑰花?” 江平不兴送女士鲜花,韩唯玫也是在国外留学后才知晓,洋人有送花给自己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意的习惯。 她不由弯了弯唇:他怎么知道的? 王惠兰凑近看,轻轻嗅了嗅,这花倒是很好闻。 管事看小姐心情还算好,便说“小姐,慕寒来了,在院子外呢,你要不见见?” 虽说慕寒定是某人派来的,但到底慕寒没惹着她,没有理由不见。 慕寒进来时,将一个木盒子送上,退两步说:“亲家夫人,少夫人,今日由我替我家少爷送礼物来。” 韩唯玫瞥了一眼,接下。 慕寒觉得这少夫人和少爷真是亲夫妻,这眼神有九成相似,一样摄人。 心里默默擦了擦汗,“少夫人,我们少爷问,今日可否一起用饭?” 韩唯玫转了转手里的木盒,打开一瞧,里面有两个木刻小人儿,一个男娃娃穿着西服,捧着玫瑰花,另一个女娃娃提着小洋裙裙角,头发微卷,十分精巧传神。 慕寒见少夫人不做声,不说拒绝,也不说同意,无助看向亲家夫人。 王惠兰双手一合“能,怎么不能?回家吃饭还用谁准?我今晚掌厨,给他做好吃的,最近斯年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 “哎,亲家夫人,您真是亲岳母,我家少爷真是瘦了许多,这又刚动完手术,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小的又劝不动……” 慕寒说罢像模像样的擦拭着眼泪。 韩唯玫还是隐隐有些心疼,这人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时常当自己是铁打的,她在时还能强硬将他拖到饭桌前,她不在家,怕是无人敢劝他…… 慕寒看少夫人脸上有些动容,继续说:“我家少爷为了摘这花,一早就去邻县的庄园,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让人将花卖给他,然后亲手摘下送来给您,他手上都是血,我都感动哭了。” 韩唯玫:“可这些花都是带着盆的……” 慕寒拍多说多错,索性闭了嘴,能让少爷回家吃饭,已经完满完成任务…… 第四十三章 变故 傍晚,慕斯年如约而至。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了顿饭。 月色如水,繁星点点。 月下的人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看着天空,他脸庞、肩上无一不沾染上万千星辉的灼灼光芒,但万千星辉都不如他惹眼。 韩唯玫想,再重来一次,她 分卷阅读75 依旧会爱上他,依旧无数次用炙热的眼神看向他,为他的美好猛烈地心动。 这幅画画韩唯玫来不及多欣赏,看向身边的韩唯与,用肩膀撞了撞他。 后者不情不愿的走向院子里。 韩唯玫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大约是韩唯与向他道歉,他点了点头。 韩唯与听了他接下来的话,沉默片刻,再重重点了点头。 韩唯与有些颓唐的回来,在她身边停下:“我以后不会再跟姐夫作对了。” 韩唯玫看着他的背影,这转变会不会太快了? 慕斯年走到她面前,从背后伸出一捧着花,他手上的捧花根茎光滑无刺,手指的血痂还依稀可见。 韩唯玫拉过他的手“怎么回事?” 慕斯年借力将她拉进怀里,贪婪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才发现这几日有多想她。 韩唯玫明知这是他的苦肉计,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被蛊惑,像那晚,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嫁给他,她便心甘情愿沦陷。 夜晚,下起雨,雨水滴在屋檐上,让人听了也不觉烦恼,反而有些舒适。 慕斯年借口留了下来,韩唯玫也不戳穿,这小雨,在院外站个好一会都不见得淋湿。 一会儿,他的衣物送了过来,自行去澡间沐浴。 韩唯玫擦着雪花膏,听着澡间偶尔响起的水声,忽的觉得一切都如此和谐。 慕斯年出来时,床上被窝隆起小小的一团。 掀起被子,半躺靠在床头,将人揽入怀中,抱紧,她穿着丝绸睡衣,有些冰凉,身体却是热乎乎的,抱在怀里舒服极了,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口,才相信这不是梦。 韩唯玫靠在他胸口,身上还带着水汽,也觉得比以前硌人,手上摸了摸,果真是瘦了不少。 慕斯年抓住她到处作乱的手,身体有些发热,低沉的说“想作甚?” 韩唯玫秀眉紧蹙,“慕寒说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我摸摸看瘦了多少,都给你补回来。” 他心口微甜,随她去,“你不在,我自然寝食难安。”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慕斯年低头看,怀里的人嘟着嘴,纤细嫩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他的胸膛,圆润的指甲盖冒着粉,甚是可爱。 看他不说话,韩唯玫皱眉轻捶他的肩膀“不会真还有事瞒着我吧。” 他手一转,与她十指紧扣,严丝合缝,与她的手交叠放过在头顶。 人也跟着压了上来。 “你……放开我。” 身下的人明明像受惊的小兔,因为紧张,眼底泛着一层水光,却还要硬撑。 “不会再有事瞒着你。” 说罢,他的热吻落在每个地方,额头,鼻尖,唇边,锁骨,一路而去,她低呼躲着,又被他捞回来。 牙齿轻咬她微红耳垂,身下的人轻颤,倒像是给了他鼓励。 窗外雨声渐渐变大,树枝轻摇,一些枯叶纷纷扬扬,落在鱼塘上,惊得鱼跃出水面,又快速沉了回去,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鱼儿往深处游去,鱼塘的水溢了出来,这一切声音,都被雨水盖过。 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空气中夹杂青草的清香,两只大雁低鸣,在高空略过。 屋内一室暧昧未散,床上两人紧紧相拥,没有醒来的意思。 院外佣人来探了数次,均不见小夫妻有动静,又退了回去。 “嘶”的一声轻呼,韩唯玫翻身姿势停了下来。 浑身每一处不酸痛,仿佛不是自己的身子,已经能想象到无处不是青紫一片。 恨恨的咬上身边人的肩头。 慕斯年终于不再装睡,将人拉入怀里,咬了咬她微红的耳珠,低声细语说“再睡会。” 不能再躺着了,不然几天都别想下床。 韩唯玫轻踹了他一脚,“该起了,让人笑话。” 一同在娘家过夜,还起晚了,明白人都知道做了什么,真是丢大人了。 慕斯年觉得还别有一番味道,更不愿起来。 最后经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和带着起床气酥软的哀求声,认命起来伺候小心肝穿衣。 韩意夫妇早在饭厅等着。 韩唯玫红着脸,也不理身边的人,低着头扒饭。 小姑娘含羞依旧丝毫藏不住,他不知道怎么如此幸运,就拥有这个纯净通透的小宝珠。 王惠兰看两人,虽不说话,甜蜜写在脸上了,说着让小两口用过饭回家去,两人也不反对。 王惠兰叫人准备些东西,给两人带回去。 虽说慕家什么都不缺,但是妈妈的心意,总是最好的,韩唯玫甜甜说了声“谢谢妈妈。” 王惠兰摸了摸女儿被米饭塞得鼓鼓的小脸。 “回去两人好好过,可不许再胡闹了。”韩意板着脸,叮嘱道。 桌上的人都知道,这也是给慕斯年的警示,哪是真的怪女儿。 分卷阅读76 “岳父大人,是我不对在先,玫玫生气也是理所应当,从今往后,我定不会再让她伤心。” 慕斯年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红着脸的人。 原本听了韩意的话还嘟着嘴,下一刻听见这番话,又红了脸。 一切表情转换之快,在慕斯年有些咋舌,女子真是可爱至极。 “只是……请岳父岳母原谅,玫玫今日还不能和我回家。” 除了韩唯玫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吃着饭后甜点,桌上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这也和好了,误会定也解开了,怎的还不回去了? 韩意皱了皱眉,“你和我到书房来。” 两人去了书房,王惠兰疑惑看着韩唯玫,后者耸了耸肩,表示概不知情。 到底,韩唯玫还是没和他回去。 慕斯年离开之前,两人倒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许久没在一处,刚和好,颇有小别胜新婚的意味。 韩唯玫轻攥着他的衣袖,一脸不舍,送他到外院,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副模样成功取悦了慕斯年,倾身握上她垂在一旁的手,把人拉到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头发,怀里的人才软下来。 环抱着上他的腰,闷闷的说“注意安全。” “放心,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家,这几日你乖乖在家,育幼院那边也先停一停,听话好不好?”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胸口处点了点。 怀里的人太乖了,他有些不想走了,想就抱着,闻着她幽幽清香,直至天荒地老吧。 末了,亲了亲她的发顶,握上她的双肩,将人扶正。 不出所料,怀里的人鼻子红彤彤,眼泪汪汪的。 慕斯年曲起食指抬起小巧的下巴,低头吻去泪珠,摸了摸嫩滑的脸。 转身出了门。 他听到身后的人凌乱的脚步声,几步后停了下来。 他握紧拳头,却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走不了…… 他很少有这样起伏,甚至在慕家最举步维艰的日子,他逼迫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而有了她之后,他开始有很多顾及,因为他想与她一生一世。 慕家小洋楼。 慕斯年私人医师,秦医师从他的书房走出,摇了摇头,快步下了楼。 嘴上骂着不要命,却还是赶着回医院准备好器材,他不要命,作为医者,却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慕斯年静静坐在沙发一处,昏黄夕阳柔柔的撒在书房的每一处,却唯独没有进入他的心。 手微颤着倒出一片白色药片,迟疑片刻,含入一片,阖上双眸。 眼里心里都是笑颜如嫣的女子,时而明媚,时而惆怅,一颦一笑皆刻在他骨子里。 天色渐沉,不知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看着天色,慕寒应该不一会就会上来。 药效开始发作,胃里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夜已深,万籁俱静。 韩唯玫却迟迟不能入眠,似乎知道要发生些什么,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也不得安定。 忽的,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在深夜格外突兀。 院子有护卫,她胆子也大了些,起身披了件衣服,脚下踉踉跄跄去开门。 来人在院子被拦下,小丫头着急,只得喊了出来。 “小姐,慕家来人了,说姑爷急病进了医院。” 终究,还是来了。 …… 慕氏医院。 熟悉的场景,与上次相比,门口的人换成了慕寒。 “少夫人。” 慕寒看见她,像是有了主心骨,鼻涕眼泪一起流。 “别哭了,回家送些衣物过来,把消息传出去,就说……少爷,旧病复发,情况不乐观,不接受探望,医院从今日起停业,谁来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能放进来。” 慕寒看她如此镇定,也定了不少,慕斯年吩咐,一切听少夫人的,也不问缘由,抹了一把脸,点头应了一声,匆匆忙活去了。 房内一片寂静,发白的灯光映在雪白的墙壁,有些刺眼。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和早上分别时判若两人。 她弯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心疼说“早知道不让你走了,什么都不管,我们只顾过好自己的,我宁愿你自私一些。 这次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补回身子,生什么孩子,不给你生了,你总是气我。” 杨展府邸。 “将军,慕斯年夫病重,进了医院。” 杨展睡意全无,匆忙赶到到会议室。 几个心腹部下已经在等候,见来人,纷纷起立。 “怎么回事?不是让人跟着他吗?” “将军,这两日江平也闹得沸沸扬扬,听闻是慕斯年外边有了相好的,听闻他们夫妻闹不和,慕斯年一时气急攻心,旧病复发。” 回来报告的两人低着头,抖如筛糠,“我们赶到时,医 分卷阅读77 院已经封锁,无法探听具体情况。” “将军,前方给的期限还有三日,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慕斯年本人到场,这慕氏的钱定是取不出来。” “好啊,慕斯年,对自己够狠的。”杨展的脸阴沉可怖,大手一挥,将桌上的物品尽数扫落。 第四十四章 病重 慕斯年病危一事,在天亮传遍了江平的街头巷尾。 慕氏倒没受多少影响,近期生意多数是慕二在打理,就算慕斯年真出了什么事,慕二少也能走马上任。 慕氏家大业大,谁也不愿先脱离这个靠山,除了极少数急忙来取消船期的,多数人都持着观望的态度,慕氏商行也都在有序的运作。 对于慕斯年的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无人知晓,人人都想掌握第一手情况。 一大早,医院外就围了一群人,有报刊记者,有慕氏的生意合作商,但无一例外,都被拦了下来。 医院大门紧闭,四周围得似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进去,不少人正想打道回府。 此时正遇韩意夫妇前来探望,众记者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 “韩老爷,韩夫人,慕先生现在的情况如何,能不能和我们透露透露?” “请问慕先生是否和令嫒感情破裂?” “慕先生此次病发,是否和婚变有关。” 幸好提前有安排,很快十几个小厮将两人护得严严实实,一路往医院走去。 只见韩夫人哭得双眼通红,要人搀扶才能走。 众人心里有了数,这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直到进了病房,关上门,王惠兰才直起腰,脸上神情回缓。 指挥韩意一会为他敲后背,一会吹着眼睛。 “这演戏不仅累人,还废眼睛。” 床上的人一脸愧疚,道“辛苦岳母大人了。” 王惠兰起初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女儿,又是心疼女婿,韩意实在看不下去,暗里给她说了实情。 王惠兰几十年来一直被韩意保护得很好,哪见过这些暗斗,许久才缓过来。 人都躺在医院,作为岳父岳母,总不能不露脸,可一旦知道是假的,着王惠兰怎么也做不出样子,急的不行,生怕给女婿添麻烦。 来之前索性抓了一把辣椒,下车前用抓过辣椒的手揉了揉眼睛,这瞬间眼睛生疼,眼泪横流,路也看不清,得要人搀扶着。 韩唯玫拿着湿毛巾给她敷眼睛,王惠兰这才觉着舒缓一些。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只是下次别那么实诚,哪能真的伤害自己。” 王惠兰仰着头,任由韩唯玫敷着着眼睛。 “岳母大人教训的是。”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王惠兰觉着自家女婿真是顶好的,平日里是个谦谦君子,知书达礼的,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私下待自家女儿又是百般宠爱,怎么看怎么好。 两人待了一会便离开了,对外面的人来说,慕斯年依旧昏迷不醒,多待下去反而让人心生怀疑。 韩唯玫送走父母,回到床边,腰被一条手臂紧紧揽住,人不由往前几步。 床上的人靠着她的柔软的肚子,动了动脑袋,乖极了。 “你干嘛呀。” 她挣扎几下,便由着他去。 “每回只有在医院才能有独处的时间,你说我该高兴还是难过。” 慕斯年抬起头,看着她,嘴角含笑。 韩唯玫摸了摸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见过他冷面言寒的模样,见过他动情难耐的模样,唯独这样的他十分罕见。 韩唯玫不由得心下一软。 “嗯,那你快些好起来,在国外,新婚夫妇在成婚后,都有一个蜜月期,去喜欢的地方游玩。 大多没有目的地,不提前做规划,丈夫开车,遇见喜欢的风景便停下来,想停留几天就停留几天。” 看她一副憧憬的模样,眼睛里尽是明媚,与爱人一起,大概做什么都觉得有趣。 慕斯年捏着她的手,宠溺看着她。 “好,就补一个蜜月期,你说去哪就去哪儿。” 她转念一想,又说,“但是也不好,洋人喜欢冒险,不考虑危险因素,我还是喜欢考虑周全,还是选一个目的地,有计划较好。” 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咬了咬“好,都随你。” 她轻呼收回手,推了推他,他配合往后倒下,她又急忙将人扶正,这人在她面前就没个正形。 虽说重病是假,洗胃可是真真的,吃下的药物又致胃部损伤,所以这几日慕斯年只能喝汤粥,身体还是十分虚弱。 韩唯玫看他整个人软乎乎的,说什么他听什么,任她搓扁揉圆,心里……甚是新奇! 是夜。 韩唯玫将换下的衣物叠好,放入衣物篮。 回到床前,他外 分卷阅读78 衣还搭在肩上,正想帮他穿好,那人不老实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拉,将人揽在胸前。 “陪我睡会?” 整层楼除了秦医师,也没人上来,他更加肆无忌惮。 “不……不行,你身体还很虚弱……” 他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唇瓣,阻止她的话语。 低头轻轻浅尝,加深这个吻,舌尖扫过贝齿,勾着她灵巧的舌头,她不由轻颤。 身下的人羞怯脸颊通红,抵着胸口他胸口的手慢慢攀附上他的肩膀,回应他。 两人唇齿相依,蜜丝交缠。 她忽然停了下来,在他情迷之际,咬了咬他的薄唇,趁他错愕,从他身下滚出来,喘着粗气。 “不行,你还没恢复,我……我去给你拿水,你,缓一缓……缓一缓。” 说着头也不回,拧开门出去。 留下他无奈笑了笑,重新倒回床上。 韩唯玫靠在走廊平复许久,心跳才慢慢归于平静。 以前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面上一个高冷模样的人,实际上是个流氓,逮着机会就要把她往床上拐,明明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好…… 正想回房间去,却听见走廊另一侧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原以为是秦医师查房,但仔细听脚步声却像个女子。 待她走过转角一看,果然是位女子。 只见她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端着药盘,左右张望,后面跟慕家的护卫,一脸防范看着她。 “少夫人。” 慕家的护卫看见韩唯玫,恭敬问候。 “嗯,这位是?” “这是新来的护士,说是来给少爷做检查。” “新来的?怎么你一个人过来?秦医师呢?”韩唯玫打量她一番。 眼前的女子眼光如炬,脚步沉稳,脚下穿着一双皮鞋。 “夫人,秦医师今日去朋友家拜访,安排我今夜给慕先生检查。” “少爷还未醒过来,秦医师是主治医师,最了解病情,其他人怕是不妥,带她下去吧。” 女子脸上虽戴着棉纱口罩,眼神却露出一丝可惜,到底还是下了楼。 韩唯玫快步走进病房,将门反锁。 走到窗台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才安心了些。 已经安静在床上看书的慕斯年抬头,看着她进来一阵忙碌,像个小陀螺似的,也不阻止。 “怎的锁门锁窗?想继续?” 她头也不回,将窗帘掩好,嘴上喃喃道“你还有心情玩闹呢,你可知道我刚才出去遇见什么了? 一个女子,伪装成小护士,来探视你的病房,被我支回去了。” “你怎晓得她是伪装?”慕斯年好笑问。 韩唯玫到床边坐下。 “你看,一般护士为了不影响病人休息,查房都会穿护士鞋,走路也会放轻脚步,而她,不但穿着皮鞋,而且走动快步有力,而且,她身上的脂粉味儿也太浓了些。” “你说秦医生会不会遇到危险了!” 慕斯年抬手捏了捏她的粉颊,“少夫人那么聪明啊。” 韩唯玫将他的手拍下,握住摇了摇“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啊。” “不怕,不慌,秦医师有洋人背景,他们不敢动到洋人头上,秦医师顶多是去杨展那喝喝茶,杨展会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来的。” “你就那么信任秦医师?你不怕他……” 慕斯年将弹了弹妻子光洁的额头,“秦医师从小就替我诊治,与我而言,亦师亦友,是值得信任的人,放心吧。” 这边慕寒领着慕二和韩唯平匆匆赶到。 二人于前晚到临县谈生意,听闻消息,立马赶了回来。 到了医院,传言只剩一口气的人,好好的,正握着小姑娘的手,正低声哄着。 慕谨年提起的心才平复了些,到底低声责怪道:“哥,你怎么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用自己身体来博弈!” 房间内一片寂静,两人僵持不下。 韩唯玫只得出来打圆场说道,“大哥,谨年,你们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韩唯平亦阴沉着脸,“玫玫,这次不可再护着他。” 慕寒正扒着门边,露出半个脑袋,一脸焦急跺着脚。 这别要打起来吧,大少爷可还没恢复呢。 背后走出来一人,用蹩脚的江平话问“你们在做什么?” 韩唯玫一看,这不是以前哪位怀孕的洋医生?不过,现在肚子平了。 看到韩唯玫的目光,洋医生会意一笑,摸了摸肚子,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孩子出生两个月了呢。” 韩唯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收回目光,“不好意思,恭喜你!” 洋医生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你和慕先生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罢神秘一笑,“我受秦医师所托,给慕先生上麻醉,他说呀,您丈夫现 分卷阅读79 在需要昏睡几个小时。” 第四十五章 有孕 病房外。 大家都在等待着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风雪,强度如何,风向如何,都一无所知。 两位男士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韩唯玫与洋医生到另一边坐下。 交谈之下,才知道她是大不列颠人,名叫麦吉丽,是秦医师同校的师妹,几年前跟着丈夫回到南方,隔年却闹起了饥荒,逃荒来到江平,机缘巧合与秦医师重逢,在秦医师的帮助下,进入慕氏医院工作。 “我非常感谢秦医师和慕先生,他们信任我,给我这个职位,不然我不会有这样美好的家庭,有这可爱的孩子。” 麦吉丽一脸感恩说道。 “我相信他们是因为你的医术才决定聘请你,你最应该感谢你自己。”韩唯玫安慰道。 “慕夫人,你和我见过的江平女子有很大不同,你的思维更开阔,认知十分丰富,我太喜欢你了。” 说话间,楼下响刹车声,划破天际,整齐的步伐打破这片宁静。 两位男士刷的起身,慕二到走廊气窗往下看。 队伍留在了楼下,几人簇拥着杨展往楼上来。 韩唯平将两位女士挡在身后。 不多时,安静的走廊穿来脚步声。 杨展与秦医师一道走来。 身后几人手里虚握着腰间的硬物,一脸不善。 “都在呢?慕少夫人,今日我请秦医师过府中相聚,才知道原来慕兄病如此严重。” 韩唯玫:“多谢杨将军关心,杨将军日理万机,还亲自来看望,真是我们的不应该。” “弟妹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这个做大哥的理应如此,今日请来国内知名的医师,给慕兄诊治,希望他快些好起来。” 杨展说罢给旁边的男子一个眼神,示意他进入病房。 “杨将军,不必了吧,秦医师就是我哥哥的私人医师,我哥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换个医师怕是不太好。” 慕二伸出手虚拦下一行人。 “慕二少说的在理,这样,我让医师检查一番,这不同医师有不同方法,万一张医师有更好的法子,两人也可以一块探讨。” 不等几人点头,后面的几个壮汉就要拥着姓张的医师那个进入病房。 韩唯玫挡在病房门前,“杨将军一番好意,我们领了,但是里面是病房,病人需要静养,还请杨将军让这几大哥在外等候,我带张医师进去。” 杨展沉默片刻,便冲张医师点了点头。 韩唯玫向着秦医师说:“还请秦医师受累一同前来。” 姓张的进入病房后,果真检查得很彻底,翻看一些仪器和日常用药,再探探慕斯年的脉象瞳孔。 韩唯玫表面虽波澜不惊,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看向秦医师。 秦医师朝她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一番检查过后,姓张的假意和秦医师说了几句专业术语。 韩唯玫完全听不懂,只想他快些出去。 一个小时后,杨展处。 张医师正在将检查告知杨展。 “将军,这慕斯年心脏确实十分虚弱,从脉象上看,确实是气血不足,导致的昏迷不醒。” 杨展双手叉腰,在屋内来回度步。 如今下面的人催粮饷像催命一般,偏偏这个时候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人又躺在病床上,慕家只有他慕斯年一人能动用账户的钱。 慕斯年,你这招真够狠的! 旁边的人上前一步,“将军,我看这十有八九是慕斯年的诡计,明知道我们期限已至,他偏偏这时候发病。” “我又何曾不知,只是没有证据,奈他何?。” 手下人再“将军,何不向韩家……” 杨展无力一笑,“你可知韩家背后有谁?韩随风!” “韩随风?!那不是大……大司令的名讳?!”手下倒吸一口凉气。 杨展之所以一直对韩家敬而远之,甚至不顾一切利用慕斯年将韩家捆绑,皆因韩家同宗有这样一位大人物。 韩随风,他既不属于新派,也不属于旧派,独占江北,拥兵自重,自成一派,连新派都让他三分。 这韩随风与韩家关系甚笃,杨展自然不敢轻易对韩家下手。 杨展仰天叹息,“韩家动不得,为今之计,只能在杨旭风身上再想想法子……” 从慕二回国,慕斯年有意安排他掌管生意,默认杨旭风上位,悄然与杨展割席,如此大一盘棋,他杨展竟然在其中如同小丑一般任他摆布。 立秋日,江平百年字号杨氏宣告破产,杨氏家族数十家店铺尽数抵押出去。 此后,江平久负盛名的杨氏家族落下帷幕。 黄昏时,海天一色,海浪翻滚。 于一些人来说,这一副秋日美景,却无心观赏。 分卷阅读80 杨旭风面如死灰,双目痴呆,看着前方久久不言语。 韩唯平暗暗叹息,敲了敲桌子,“以后做何打算?” 杨旭风脸色苍白,露出难堪的笑容,“所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将一些物什房产地契通通变卖了,带着一家回乡下去,往后的生活还不算太难。” “回乡下好,指不定哪天这仗就打起来了,回去过安稳日子。”韩唯平安慰道。 “唯平,出事之后,只有你愿见我,兄弟我记在心里了。” 杨旭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韩唯平举起酒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说这些见外了,以后有需要帮助,随时来找我。” 杨旭风双手捂脸,浑身颤抖,抽咽道,“我不该,不该不听你的,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听信杨展的话,贪图这商会会长之职,我害了杨氏一族啊!” 海风卷起围栏上的植物,发出呜呜的声响,天边余晖由橘黄转为紫灰,天气有了些寒意。 再说这杨展,虽将杨氏掏空,却依旧没能填上粮饷空缺,全军上下人心涣散。 就在此时,新派大军趁机攻打江平,旧派弃城出逃。 不日,新派即将入驻江平。 百姓心里忐忑,不知新派作为如何?要是比旧派还不如,这不就如同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江平又萧条了不少。 慕斯年今日出院,他的身子早就无碍,只是杨展在江平一日,他必须得在医院待着。 韩唯玫将两人的衣物一同放到衣柜内。 “要是杨展往后的十年八年都在江平,你岂不是不用回家了?” “不好吗?一直住医院,等你怀孕了,生产方便。”慕斯年揶揄道。 “你又乱说,谁从怀孕就一直住院的?” 说完她忽然捂着嘴,往浴室跑去。 慕斯年收起调侃的心思,跟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后背。 紧张问道:“怎么了?” 韩唯玫缓了缓,捂着胸口,安慰他道:“没事,许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慕斯年眉头皱成一个一川字,将她人横抱起来,“还是得要医师来看看。” …… 看秦医师时而凝眉,时而舒展一笑。 慕斯年担忧问道,“秦医师,我妻子到底如何?” 秦医师放下听诊器,温和一笑。 “恭喜啊,慕先生慕少夫人,你们要做父亲母亲了。” 半靠在床头的韩唯玫怔住,迷迷糊糊得看向慕斯年,又低头摸着平平的小腹。 这有个奶娃娃了? “稍后我会让护士送些营养品过来,平时注意休息,没什么大问题,慕先生……慕先生?” 慕斯年回过神,“没事,我送你出去。” 秦医师轻笑,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的药箱,吩咐两句,出去了。 慕斯年将秦医师送到门口,回到床边。 妻子柔顺的秀发披在肩头,小脸散发着红晕,看着小腹出神,整个人柔美得不得了。 韩唯玫抬头,便见丈夫不知所措站在床边发怔。 “斯年,你高兴吗?” 他听见消息后就没露出过笑容,难不成是不喜欢孩子? “高兴。” 慕斯年低沉声音,半垂的双眸看不清情绪,她却看见他眼角泛起的水光。 她拉着他的手,就要盖在肚子上,他却下意识往回缩,她却不让他挣脱。 柔软的手与他的宽厚的手掌交叠,他手掌僵硬,久久不敢有动作。 腹中小生命自然无法给与他回应,这种感觉却无比奇妙。 对于这个孩子,他期待又胆怯,既期待他的到来,又不知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他出生便背负兴复慕家的使命,从小父亲对他严苛,但他从未喊过苦,也不觉得他与旁人有何不同。 如今,他自己做了父亲,他开始踟蹰,少时不曾感受到父亲的温情,生怕不知如何给予孩子父爱。 韩唯玫凑近,在他下巴轻轻啄了啄。 “我们要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了。”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希望她像你,天真烂漫,热情善良,总之,不要像我。” 世人谓他冷酷无情,对他不喜,以往他从不在意,但现在,他害怕孩子像他,不被人所喜爱,一世背负骂名。 “你的孩子怎么会不像你?男孩子要像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温柔体贴;女孩儿也要像你,疾恶好善,果敢聪慧。” 慕斯年捧着她的脸,吻上她喋喋不休红唇,将她的话语尽数吞下。 和以往不同,他带着虔诚,仔仔细细的描绘她的唇形,一寸一寸攻城掠地,直至人软软的靠在他胸膛。 第四十六章 重逢 韩唯玫觉得,现在她成了个瓷娃娃。 只要是站起来 分卷阅读81 起,某人势必亦步亦趋紧跟,或者干脆将她横抱,送到目的地,大有不让她脚粘地的意思。 直到秦医师明确说孕妇需要多运动,他才有所收敛。 改为每日陪同她在花园散步,倒是惬意。 慕二在公司忙得团团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曾经江平叱咤风云的慕斯年,现如今已经是个十足的居家男子。 王惠兰每日熬了汤让人送来。 韩唯玫尝了两口,实在太过油腻,便不肯再喝,剩余全进了慕斯年的肚子,眼看他气色好了许多,这汤也不算白费。 育幼院那边,慕斯年是彻底不允许去了,孩子们正值好动年纪,再磕碰到她就不好了。 韩唯玫虽十二分不愿意,也不可否认他说的在理。 慕斯年亲了亲她嘟起的嘴唇,“乖,等孩子大些,我再陪你们一块去。” “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慕斯年,我不要生孩子了,一点自由都没有。” 慕斯年将她嘴巴堵上,牵着她的手摸了摸摸黄花梨桌面,“说错话要摸木头,孩子会生气的。” 韩唯玫哼了一声,摸了摸凸起一个小包的肚子:“乖乖,妈妈不是怪你,是怪爸爸。” 日子来到十二月初。 这日,李遥给她带来孩子们的礼物,是几幅孩子们画的画,画上全是形态各异的她。 韩唯玫眼眶一热,很是感动。 “孩子们真的是小天使,你给他多少爱,她就会回馈你多少,一点不吝啬,不私藏。” “嗯,孩子们虽年纪小,却也懂得感恩。“李遥笑着赞同。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你,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你看我,现在那都去不了,动一下我看全家都紧张得不得了。” 韩唯玫无奈耸了耸肩。 李遥:“和我说什么客气,再说江平大学今年开学也无望,还好有这些孩子们陪我。” 说起江平大学,两人脸上都浮上一层忧愁。 再说这韩夫人,接到家里来信,当日收拾行李,赶回江平。 韩唯玫更头疼,一个亲娘每日熬汤,再来一个婆婆变成法的做营养餐。 罢了,她狡黠的看了看慕斯年,太瘦了,还可以多吃些。 深冬的这一夜,显得格外萧瑟。 光秃秃的树木随风摇曳,树枝上积雪扑簌而下,树枝的影子倒映在玻璃窗上,让人心生寒意。 韩唯玫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半夜,城外果然起了炮声。 虽说听前方战事一直未歇,今日真正如此近距离听见炮火声,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慕斯年捂着她的耳朵,炮火声响起就亲一亲她就的脸颊。 迷迷糊糊的,她竟然也睡了过去。 清晨第一缕光划破江平,一切归于平静。 若不是滚滚浓烟随着空气漂浮,黎明前的战火喧嚣仿佛是大梦一场。 城里依旧一片寂静,昔日热闹非凡的江平城空无一人。 日头渐渐升起,街道传来声音,胆子大了些市民一阵观望后,才敢慢慢开门出去。 原来是一些大小伙子正在清理积雪。 小伙们一脸黑灰,却洋溢着笑脸,正干得热火朝天。 新派不杀人,也不抢钱财,还帮助江平清理街道呢! 韩唯玫一夜未睡好,精神有些萎靡。 商会一大早来传话,让慕斯年前去议事。 人不在家,却交代阿云全程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照看,韩唯玫哭笑不得。 早晨起床后,先去婆婆那边探望。 许是昨夜受到惊吓,今日晨起发了烧,请医师过来挂了针才好些。 哪知李静宁连门都没让她进,怕病气过给她。 韩唯玫无奈,只得让厨房给做些鸡丝粥送去。 看着小丫头给婆婆喂了粥,才安心去了客厅。 阿云亦步亦趋的扶着她,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韩唯玫好笑道:“阿云,斯年不在家,你稍微给我些自由可行?” “少夫人,不管大少爷在不在家,我都要做好我的本分,再说了,我可不光是因为大少爷吩咐,照顾好您,本身就是我应该做的。” 阿云可是好不容易有了报答少夫人的机会。 弟弟学校停了课,少夫人又让弟弟跟着二少爷做事,有领工钱不说,吃住又都安排了。 大少爷信任她,让她照顾少夫人,她定会打起一万倍注意,不能有任何差池。 “行,我说不过你,我要给娘家去个电话。” “好嘞,我来帮你拨号。” 韩唯玫笑着,由她去。 阿云将她扶到沙发上,半跪在茶几面前,拨起号码,让人转接韩府。 拨了电话回韩府,得知那边一切都好,韩唯玫才放下心。 “妈妈,等斯年空闲了,我们就回去看您和爸爸。” 王惠 分卷阅读82 兰紧忙劝阻说,“哎哟,乖乖,你别乱跑了,我们这一切都好,明儿我和你爹过去看你和孙儿,你这不方便呢,在家好好待着!” 韩唯玫眼睛一热,心怀孕之后越发感性,动辄想流泪。 如今世道,父母安康,不时还能吃上母亲熬的汤,何其幸福。 怕母亲察觉她的情绪,说了几句,匆忙挂了电话。 按了按湿润的眼角,摸了摸略圆滚的肚子,才将心情慢慢平复,晚上慕斯年知道她哭过,指不定又凶人了。 她想他了,平时被他看着,有些烦,这才半日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 阿云看她心情不佳,给她说了些市井趣事。 正听得有趣,门房婆子进来,说是有位年轻女子来访,要见她。 韩唯玫狐疑,多年未回来,她在江平并无交好姐妹,难道是李遥?很快她又否认了,门房应当认识李遥的。 思索间,门房婆子已经领人进来。 女子一身青色旗袍,外罩一件黑色毛呢风衣,风尘仆仆,姣好的面容略有疲倦,双目却炯炯有神。 韩唯玫撑着后背,扶着沙发扶手,慢慢站了起来,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临……临晓。” 来人轻笑,笑颜灿如冬日暖阳,“我回来了。” 慕斯年难得入夜才回。 一整天都在惦记家里的人,不知是否听话,有好好吃饭,是以,回家第一时间上楼看她。 进门,便看到牵挂一日的人乖乖坐在软沙发上看书。 沙发上的人听见声响,抬头看见他,露出笑容,赤脚下地,就要奔过来。 慕斯年被她吓得不轻“别动!” 赶紧走上去,将软乎乎的人抱在怀里。 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你是存心要吓唬我的?” “那人家一天没见你,想你了。” 说着韩唯玫埋头在他颈间,鼻子在衣服上嗅了嗅,没有酒味也没有胭脂味,才满意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手滑到腿弯处,将人横抱到沙发上坐下。 韩唯玫熟练的将双腿搭上他的,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揉捏她脚。 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肩头,“你猜今日谁来家里了?” 慕斯年偏过头,摸了摸有些丰腴的下巴,在她眼皮亲了亲,学着她的语气,“谁呀。” “临晓!没想到吧,她竟然回国了。” “嗯。” 他毫无波澜回应道。 “嗯?你怎的一点都不惊讶?” 他闷声笑,刮了刮她鼻尖“我为别的女人惊讶你开心?怕你醋意大发,我又要做桂花糕哄人了。” 韩唯玫惊讶离开他怀里,看向面不改色的人,“那日的桂花糕是你做的?我就说这桂花糕怎么越发难吃了,原来是‘新厨师’做的!” 莹白的手指点在他胸膛,被他捉住放到嘴边轻轻咬了咬。 痒意从指甲流向四肢百骸,脸脸颊泛起红晕。 害羞往他颈脖拱去,香气喷洒在耳旁,他低下头,红唇近在咫尺。 手扣住她后脑,低头深吻,撬开贝齿,舌尖滑进,与她舌尖追逐,双颊潮红,呼吸急喘,才将她放开。 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她粉拳落在他胸口。 一通胡闹过后,在韩唯玫追问下,慕斯年才悠悠把今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今日原本是和商会众人迎接新派入驻。 众人皆不知会是个什么场景,心里的阴沉在明面上挂了出来。 慕斯年还是一副正经威坐的模样,只记挂家里的娇气猫有没有好好听话。 而当新派代表一脸和睦走进来,众人都小声议论。 那代表身后跟着的女子,怎么看怎么熟悉,在场的几乎都参加过韩慕两家的酒会,对这位艳丽女子可谓印象深刻。 这不就是当初在雅会和慕斯年一同离开的那位? 前段时间忽然消失,没想到再次出现,竟是这个场合。 众人哗然一片,目光在慕斯年和这女子之间来回巡视。 而两人只是点头一笑。 …… “后来呢?你们就站着给那些愚人看热闹?” 他手指点了点嘟起的红唇,将人揽入怀里。 “哪有时间管旁人,我这一整天光在想家里的小猫了。” 她又甜又羞,在他胸口咬了一口“谁是小猫!” 慕斯年嘶了一声,拍了拍她臀部“不是小猫,小猫哪会咬人,我看是小狗。” 他总能将她的心思掌握,让她的脾气安抚得烟消云散。 耳边响起午后临晓说的话。 “当初慕先生知晓了我的身边,帮助新派拿到名单,亦帮助我安全离开,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把你卷入是非,所以一直瞒着你,他并非因为你的安全才娶你,他的能力,想要保护一人,有一百种方法,唯独你,不会成为他的筹 分卷阅读83 码。 所以才会有那一出戏,希望你心里不要有芥蒂,他心里只有你。” …… 韩唯玫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靠在他怀里,满是他的气息,此刻无比安心。 她什么都不想问,他既然要把她划入安全区,她就安心在安全区待着,只是没告诉他,他的怀里,是最温暖的安全区。 一年间,她经历了离别,但在冰雪消融之时,又与旧友重逢。 得与他相守,他们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父母亲人安康喜乐,如此美好,心足矣。 第四十七章 宝宝 凛冬将去,春莺歌舞,迎春花如约开放,江平越发有了生机。 新派入驻江平之后,给了商会绝对自由,不插手商会事务,也从未索要过钱财。 城门被破的缺口,也由新派与市民通力合作补上了。 新派在江平颇得民心,民众也渐渐放下对新派的芥蒂。 韩唯玫月份大了,走路有些困难,夜晚睡觉根本不能平躺。 慕斯年夜晚便揽着她靠着床头睡,只有这样她才能睡得好一些。 这夜,韩唯玫猛然醒来,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原想叫醒身边的人,可看他眼下一片青色,有些不忍。 他身子本就不太好,这几个月陪着她,人都瘦了几圈,一个人折腾好过两个人受罪。 她轻轻给他盖上被子,下了床。 来到窗边,开了窗,空气流通,才感觉好些。 慕斯年半梦半醒,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却空空如也,立马惊醒过来。 只见妻子扶着孕肚,在窗台边小步溜达,柔和的月色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圣洁的光。 他忽然眼框一热,一个娇娇姑娘,嫁给他确实受苦了。 韩唯玫听见身后动静,下一刻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是熟悉的味道,她放松下来,找个舒服的位置,往回靠了靠。 慕斯年亲亲她发顶,声音极致温柔,“怎么起来了。” “宝宝不听话,我睡不着,起来走走,吵醒你了吗?” “怎么不叫我?”身后的人惩罚似的咬了咬她耳朵。 她往回缩了缩,“看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想让你多睡会儿。”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韩唯玫觉察他的不对劲,想回过头,却被她紧紧禁锢,无法动弹。 只能摸了摸搭在腰上的手,“嗯,是好辛苦,所以你要对我好。” 肩上一滴沁凉滴落,虽很快消失殆尽,她还是感觉到了,心下一惊,“斯年,怎么了?” 身后的人不作答,一只温热的手掌附上她的双眼,眼前一片黑暗,身体被转了过去。 湿润的嘴唇落了下来,温柔无比又有些急躁。 作乱的舌尖扫过她的唇瓣,舔舐吸食,思绪都被打乱,与他沉浸其中。 近日慕家真当门庭若市,每日门房收到的拜帖快有半人高了,更有直接上门拜访的,将门堵得水泄不通。 现在江平的人都知道你旧时对新派有帮助,都夸你有远见,赶着来结交了。” 韩唯玫在窗边看着门口的场景,笑着说。 “这也许未必是好事。”在书案前的人抬头与她说道。 “什么意思?”她回过头问。 “树大招风,今日新派得势,难保有一日旧派不会卷土重来,那时慕家又是何种境地?” “那,可如何是好?” 看她小脸一会白一会青,慕斯年暗自后悔,不该吓她。 走到后面揽上她肩头,亲亲她的脸颊。 “是我吓到你了,新派既然占了江平,不会轻易让旧派再攻回来,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有我呢,不会有事。” 江平表面上看似一片和谐,实则新派根基不稳,旧派在江平树大根深,在江平扎根十余年,多少人暗地帮着旧派做事,短时间怕不是那么好清除的。 这次慕家被摆到明面上,是新派有意为之,新派借用慕家威力,震慑背地里的妖魔鬼怪,也彻底将慕家与新派挂钩。 慕斯年何尝不知道,他之所以默许,确实看中新派的,虽不知这场战事赢家是谁,但新派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听取民声,深得民心,慕斯年希望新派能走到最后。 只是为了怀中柔软的人,他做任何事都必须小心翼翼。 思及,他手臂又收紧了些,将人牢牢揽在怀里。 时光如水流逝,转眼间,又是大雪压青松,长街雪如莹。 韩唯玫临盆在即,提前一个星期住进了医院,慕斯年更是坐立不安。 王惠兰怎么看都觉得贴心,一边给女儿削苹果一边酸道:“老头子,当年我生三个你都没那么贴心吧。” 韩意急忙摆了摆手解释:“夫人,当年我刚接手生意,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不过生与儿的时候,为夫可是全程陪护 分卷阅读84 ,不能把我的功劳都抹杀咯。” “说什么呢你,在孙儿面前不能提这些重字,会吓到小孩儿。”王惠兰乜了他一眼。 韩唯玫看着那边争论不休,轻轻拍了拍丈夫手臂,示意他看,都是他惹出来的。 慕斯年握着她的手,笑着不说话。 “不过斯年啊,你这见天的陪着,商行的事不打紧吗?” “妈,无需担心,都有谨年看着。” 王惠兰才安心点了点头。 “玫玫啊,怎么没见着你婆婆,按理说她应当最是紧张啊。”王惠兰好奇问道。 “妈,前几日婆婆受了寒,身子一直不太好,我们没让她过来,让她在家休息。” 韩唯玫亦有些担忧,入冬后,婆婆的身子眼见不太好。 王惠兰叹了口气:“人老了身体这的那的事可多,闲了我给她熬些汤补补。” “好,我先替婆婆谢谢妈……” 说完她面露难色,手缓缓摸上肚子。 一旁的慕斯年察觉“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王惠兰丢下手里的苹果,手有些颤抖,轻呼“快,老头子快叫医生,闺女怕是要生了。” 手慢脚乱下来,韩唯玫被推进了手术室。 慕斯年坐在一旁的长椅,里面传出一声痛吟,双手便紧握一分。 “斯年啊,女子生育本就是如此,生下来就好了,放轻松。”王惠兰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小护士开门出来,慕斯年连忙冲上去“我妻子孩子怎么样?” “慕先生别担心,只是孩子有些大,比较难生,夫人会没事的。” “我要进去陪她。”慕斯年说着就要推开门进去。 “哎!慕先生,不能啊,您没穿专业服,会有病菌,对大人小孩都不好。” 韩意将人拦下:“斯年,里面有医生,你进去反而会给医生压力,要相信医生和玫玫。” “是啊,斯年,不会有事的,安心等着。”王惠兰哽咽说道。 二老何尝不心疼女儿,不过看女婿这模样,他们再不做个主心骨,怕是他真要冲进病房了,就他现在这副模样,指不定就真的把医生吓着。 听到这话,慕斯年才退后两步。 他心里娇软的姑娘,怕疼爱哭鼻子,他最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但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爱人承受着如厮痛苦,他第一次后悔,两个人在一起便好,何必要她承受那么大痛苦生下孩子,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 夜幕降临,产房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他的手满是湿儒,是汗水混夹着手心掐出的血丝。 医师出来,摘下口罩,对他说道:“恭喜啊!慕先生,母子平安,小子体重八斤,夫人吃了不小苦头。 “谢谢。”他声音暗哑。 护士将韩唯玫推到普通病房,孩子安安静静的在妈妈身边睡着。 韩意夫妇看了熟睡的女儿,王惠兰将孩子抱起,小小的人也不哭,乖得人心都化了。 “这孩儿可乖,鼻子挺挺的,眼睛……睡着了看不见,不过一定像妈妈,姥姥可稀罕……” 王惠兰红着眼看向韩意,后者看着妻子,又看向孙儿,一脸慈爱点了点头。 慕斯年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在床边坐下。 擦去她额前的水珠,低头在她没有血色的唇上亲了一记,轻声道:“辛苦了。” 夜渐深,雪纷纷而下,如柳絮般轻柔而缠绵,本该是寒冷的雪夜,却因这银光多了几分柔软。 病房内暖意融融。 韩唯玫悠悠醒来,身上像被卸了力气,除去堪堪睁开双眸,其余地方的力半分都使不上,亦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许是疼过极限,已经感觉不到了。 感觉手被牵制着,侧目一看,靠在床头浅眠的人握着她的手,贴在他温热胸口。 她只是微微一动,他便惊醒过来,“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如果不是真真看着他,她不会相信,这沙哑的不像话的嗓音竟来源于他。 抬起手摸了摸他胡渣“斯年,好累,好痛。” “嗯,我在,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苦了。”牵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将她眼尾的水汽拭去。 “孩子呢,孩子还好吗?”她声音虚弱如丝。 “都好,在小床上睡的正香。” “我想看看他。” 慕斯年站了一会,回想岳母今日教他的方法,伸出双手,一手轻轻托着孩子颈脖,一手绕过另一边托起屁股,将孩子抱了起来。 韩唯玫有些惊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到她身边。 孩子闻见奶香,往妈妈怀里拱,小小软软的,她鼻子一软,眼眶布满水汽。 “怎么哭了。”他柔柔的声音,让她更忍不住,眼泪啪啦啪啦的掉落。 她哽咽道:“慕斯年,我觉得我好厉害,这小人儿是在我肚子里出来的。” “ 分卷阅读85 是,很了不起,宝贝,谢谢你。”慕斯年轻笑,勾起她的手,再轻轻拿起孩子粉粉嫩嫩的小手,三人手掌叠在握在一起。 第四十八章 满月 “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韩唯玫刚醒过来,声音有些绵软。 慕斯年柔声道:“他这一辈,是“祈”字辈,叫他慕祈安好不好,希望他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韩唯玫欢喜点了点头,“慕祈安,安安,好听。” 低头摸了摸宝宝嫩滑的小脸,“宝宝笑了,他也喜欢!” 安安出生第二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先是慕二带着李静宁过来。 李静宁眼角湿润,爱意浓浓看着小床上的孙儿。 他那样的小,却富有生命力,她喃喃道“像斯年。” 她堪堪的看了会孙子,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却舍不得离开。 韩唯玫劝解着说,“妈,过几天,我们就回家了,到时候你就能好好的看安儿了。” 李静宁揩了揩眼泪,只得点了点头。 慕二将人送了回去。 韩唯玫看着婆婆蹒跚的背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斯年,要不让妈来医院住段时间,让秦医师给她好好调养吧。” 慕斯年在一旁坐下,拇指轻轻抚摸安儿粉粉的小脸,安儿嘟着小嘴,惬意的吐着口水。 “老太太倔强,最是不愿到医院,只得让医师多去家里,虽然好得慢一些,但医师也说,让病人心情愉悦反而有助于病情。” 韩唯玫浅叹了口气,“嗯,现在有了宝宝,妈应该心情会更好些,过不了几日就会好起来。” 慕斯年摸了摸她的脸颊,和孩子一样嫩滑,这几日岳母给进补有了效果,脸色也红润起来,身段也丰盈了不少。 慕斯年捏着她的手,盯着她淡粉色的唇瓣,她不自觉的轻轻舔了舔,正想有下一步动作。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不由骤然阴沉了脸。 韩唯玫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临晓人未到,声先传了进来,“我干儿子呢?我要看看帅不帅气。” 韩唯与在后面跟着,手上提着东西,朝里头张望,“宝宝,幺舅来了。” 慕斯年扶额,这俩凑一块了,没有天黑走不了。 “摸孩子要先洗手。”没好气的对两人说。 韩唯与悻悻收回手,幽怨看着韩唯玫。 后者点了点头“听你姐夫的。” 韩唯与看了一眼,拉着临晓去了洗漱间。 慕斯年因为这一句姐夫脸色稍有和缓。 韩唯与如今对他这姐夫也恭敬不少,这两日临晓和他说了不少秘密,原来他慕斯年,也是个义气之士,不仅助临晓离开,还收养了不少孤儿,暂且就不与他过不去吧。 韩唯与走近婴儿床,孩子正自顾吃着手指,踢着两条小腿,喃着婴儿话。 他轻轻握了握孩子的手,孩子竟然攒着他的食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韩唯与喜笑颜开“你们快看,宝宝牵着我呢,他感受到是小舅舅了,我们宝宝是个机灵的,像妈妈。” 坐在一旁的临晓一脸宠溺“好乖的宝贝。” 许是感受到夸奖,孩子吐着泡泡,两条小腿使劲蹬被子,嘴角弯弯的。 韩唯与又道:“宝宝爱笑,不像爸爸,整天板着脸,不讨喜,我们不学哦。” 临晓噗嗤一笑,放眼整个江平,只有韩唯与有这胆子说这话了。 慕斯年坐在床头,虚揽着妻子,瞪着婴儿床边的小子,“看完就走,别在那儿胡说教坏孩子。” 韩唯玫两根食指将他的嘴角忘上提,成一个迷之角度,她忍不住笑了,“姐夫要大方些。” 韩唯与终究没走,慕斯年反而因为商会的事,不得不过去一趟。 韩唯玫理解他,安慰道:“去吧,我和安安就在这,等你回来。” 慕斯年分别亲了亲妻子和安儿,方出门去。 韩唯与陪小外甥玩儿今日买的玩具,看人出去了才嘟嘟囔囔说:“一刻也离不开了,我看他才像个奶娃娃。” 出院是在一个礼拜之后。 这天难得冬雪骤停,屋檐的积雪在阳光普照下,格外闪亮。 王惠兰手里抱着安儿,点了点安儿鼻子“我们安儿要回家,雪都停了咯。” 阿云带着几个小丫头在收拾物品。 韩唯玫在床上正想下地,慕斯年伏下身,揽过她腰间,一手来到腿弯,把人横抱起,怀里的人惊呼一声。 慕斯年在她耳边轻笑,“回家!” 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安儿,和姥姥回家,爸爸不抱,姥姥抱。” 王惠兰看着小夫妻,由心一笑。 近日江平最大的事,莫过于韩府小公子要摆满月酒。 两家长辈对 分卷阅读86 金孙疼爱至极,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商议满月酒事宜。 江平各大酒楼知晓后,这都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势必要把这场满月酒揽下,这几日,慕韩家访客是络绎不绝。 韩唯玫却不想这般铺张浪费,这时节,尚且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小孩子满月,太过隆重,实在让她心有不安。 夜已深,安儿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小夫妻这才有时间私房夜话。 韩唯玫靠在丈夫怀里,软软的说:“虽说长辈们疼爱安儿,但是满月酒如此兴师动众,实在不必,现在日子不好过,慕家又是被无数人盯着,还是低调些好,你说呢?” 慕斯年原本也有此意,不安分的揉捏娇妻的手“自然是听你的,只是长辈们也是喜爱安儿,所以才这般在意满月酒,我不好出面,明日你寻岳母仔细商量。” 韩唯玫颔首:“安儿是个有福的孩子,他会体谅我们的,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其他的形式功夫,能免则免吧。” “嗯!” 慕斯年已然心不在焉,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只想尝尝味道,心里想,自然也就低头吮吸她的唇。 韩唯玫脸红耳赤,韩唯玫躲过他炙热的吻,只得小声说“还不行。” “我知道,我就亲亲你。” 灯光昏黄,夜风吹动窗帘,一下一下扫过软绵的羊绒地毯,发出细微的声音,室内一地旖旎。 有了慕斯年的支持,韩唯玫便将想法与家里三位长辈说。 思及形势,最后还是韩意拿主意,一切从简。 虽说安儿满月酒往小了办,也只是相对慕韩两家而言。 这慕韩两府共同操办的满月酒,依旧引起不小的轰动。 这天一早,慕府先是在门前支起了斋棚,供城中穷苦百姓吃食。 早早的,慕家门口排起了长龙,场面可谓热闹。 人人都说这慕家小公子啊,以后定是个仁义的。 夜幕低垂,星河闪动。 今日的满月酒设在江平饭店,虽只宴请两家族中一些近亲,气氛却很是浓烈。 韩意抱着安儿,在主桌落坐,安儿裹在金色镶边锦棉襁褓里,穿着红色金边小马褂,头戴小老虎兜帽,手里攥着小金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呀呀的说着婴儿话,任谁看了都心软。 席间不停有长辈来逗他玩儿,他也不闹腾,一副好奇的模样。 小夫妻自然每桌都上前打招呼,好容易回主桌落座,安儿闻出妈妈味道,咿咿呀呀,就要伸手抱,韩唯玫将孩子接过来。 许是人多,待新鲜感过了,安儿渐渐的不适应,小脸皱着,没了起先的精神劲,往妈妈怀里拱了拱,果然安安稳稳的熟睡了。 开席后也不需要招呼客人,慕斯年考虑到妻子身体未恢复,抱着孩子难免累着,偏偏这孩子在这人多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尤其黏着妈妈。 索性该见的族中长辈都见了,慕斯年和三位长辈打过招呼,便带着妻儿到休息室。 韩唯玫把孩子递给丈夫抱,揉了揉酸涩的手臂,“这小家伙看着不多大,抱久了还真有些累。” 慕斯年低头亲了亲她发顶“辛苦了,今日他心里没有安全感,多黏母亲。” 想给她捏捏手臂,让她放松些,才堪堪将孩子放到沙发上,小家伙圆乎乎的眼睛立即睁开,和爸爸大眼瞪小眼。 韩唯玫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头“你这个小滑头,现在醒过来啦,刚才那么多爷爷奶奶想和你玩儿,你睡得香呢。” 安儿乐得直蹬腿,抓住妈妈的手,就往嘴里塞,口里无牙,咬得人麻麻痒痒的。 而后,慕斯年一手给儿子当玩具,一手捏着妻子柔软的手臂。 许是室内吵杂声淡了,安儿倒没那么黏着妈妈,被爸爸逗得咯咯直笑。 韩唯玫靠在他肩头,舒服喟叹,忽然似是想起什么,仰头看着他。 “今日在主桌的是新派的主事吗?” 看妻子趴在肩头,眼神清澈如同小鹿一般,慕斯年柔声说:“嗯,新派的团长,姓张。” “倒是个和善的,不过看他一脸倦容,今日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难不成是战事不利?” 韩唯玫想起方才桌上情形。 慕斯年挽了挽她耳边的发丝“这战事的成败只要一日未尘埃落定,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不能大意。” 她点了点头,枕上他的腿,把打着哈欠的安儿揽入怀中,寻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 她心里隐隐察觉,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他既然不想让她担心,且过些时日,再仔细问问吧。 慕斯年俯身亲了亲安儿,又亲了亲妻子,轻拍着她后背,一脸满足。 第四十九章 长长久久 瑶城。 此处虽与江平一衣带水,同饮一江,富庶却恰好与江平相反。 瑶县水路尚未得到开发,出行大多靠山路,十分贫瘠。 分卷阅读87 杨展大营内,一片沉寂,几人面如土灰。 杨展面色不虞,眉间凝聚,蕴藏极大不悦。 下属硬着头皮继续报告:“将军,对江平封锁计划失败了,江平近年运粮多依靠水路,其中主力是慕家的船运,而瑶县没有可停泊的码头,我们手上船只也不过寥寥数条船,所以,新派根本不惧怕陆路的封锁。” 杨展将手边的杯盏尽数扫落,怒斥,“没用的东西,要你们何用?” “将军,为今之计,惟有向铜城借船了。” “赵明被慕斯年收拾了,现在掌管铜城的是赵明的侄子赵冬,这小子对江平虎视眈眈,他怎么会借船给我。” 杨展起身回踱步,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借,致电指挥部,请求指挥部下令,向铜城借船。” 铜城乃鱼米之乡,那里的民众世代以扑鱼为生,而赵家掌管铜城多年,手上士兵个个善海战,船只会多不会少,且多为专业的战舰。 赵明的侄子赵冬虽为人狭隘,但由指挥部下令,江平又是兵家重地,赵冬没理由不借兵。 只是一旦赵冬介入,定要与他瓜分江平,江平就不再是他杨展说了算。 但为了攻回江平,一雪前耻,管不了这些。 杨展很快冷静下来,抚摸着桌上半旧的肩章,“说来我与慕斯年也曾以兄弟相称,与其娇妻有过数面之缘,兄弟喜得贵子,还未祝贺一二,实在失礼啊!” 说罢杨展发出一串刺耳的笑声。 兵败以来还未见他笑得这样开怀,下部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春末夏初,微风已渐有暖意,薄薄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留下一地的斑驳,风吹过,斑点随之摇曳。 时隔几月,江平又重新听见炮鸣声,战事又重燃了。 旧派经过半年蛰伏,不知从何处借来军舰和擅海战的士兵,竟一夜反攻,拿下数座城市,大有反压之势。 现下攻打的是一百多里以外的驰城,江平调去了不少人援救,加上这不间断的炮火声,众人不敢外出,江平城内一下空了许多。 安儿已经三个月,愈发精灵可爱,闹得大人一刻也不得闲。 韩唯玫看着在地毯上玩儿得正起劲的安儿。 小安儿肉肉的脸蛋,黑溜溜的眼珠子,只穿了一件麒麟圆花薄偏襟,正使劲的想翻过身,韩唯玫也不帮他,他还真的翻过去了,趴在毯子上,小手兴奋的拍着毯子,邀功似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一旁的奶妈一个劲夸他的,他似乎有些得意,又翻了个身。 韩唯玫抱起打滚正乐安儿,啄了一口嫩滑的脸蛋:“真棒,我们安儿,能翻过身了。” 趴在妈妈肩头,看着窗外飞舞的蝴蝶,就要伸出手去,似乎要把蝴蝶抓在手里。 慕斯年载一身花香而归,在门口将外衣脱下,挂在衣帽架上。 韩唯玫笑着对安儿说“爸爸回来啦。” 安儿倒也会认人,“呀呀”的发出声音,朝慕斯年伸出手。 慕斯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周身的热气去了一些,才走向窗边的妻儿。 一手抱过圆滚滚的安儿,在肉乎乎的小手上亲咬了一口,逗得他咯咯直乐,低头印在韩唯玫唇边。 “怎么站在窗口,热不热。” 说话间摸了摸她脸颊,是有些热。 “不热,这才刚入夏呢,就是怕安儿受不住暑气,可别长了痱子,可难受。” 一旁的人识趣下去忙活了,最近无论多忙,大少爷总会回家用晚餐,佣人们也都习惯了。 安儿攥着爸爸胸前的扣子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发出嘟囔声。 “妈身体好了些,夏天就快到,待过几日,我打算送她回乡下,乡下多清凉,想必对她身子有帮助。” 说罢,捏了捏她白软的手臂。 “是战事紧急了?” 婆婆的身子经过这几月细心调理,已经好了许多,再加上有了安儿,她心情更是愉悦,按道理,在江平有一等的医师,总比乡下要好,斯年忽然有这个想法,那只有一个原因,战事不可控了…… 想到近几日时常有这类传闻,韩唯玫又不免心慌起来。 慕斯年看娇软的人脸色有些发白,伸出手揽入怀中。 “别担心,我与唯平商量过,可能要把生意转去港都,虽然江平这边有新派在海上防范,易守难攻,但旧派有备而来,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 只是怕她担忧,未与她说细说,今日,新派张团长特意相邀,他与韩唯平前去。 一番谈论下来,张团长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有意让两家离开江平。 江平这几年发展迅猛,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旧派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旧派真拿下江平,首先不会放过慕家,韩家连理同枝,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临走时,张团长深深看着他们,保证到“你们放心,江平由我们来守护,战事胜利了,欢迎你们回来。” … 分卷阅读88 … 慕斯年手臂紧了紧:“如若是几年前,我安排好母亲,一心在江平守住慕氏,无牵无挂,但是现下有了你,有了安儿,我开始惜命,我想留着这条命,陪你们长长久久。” 韩唯玫捂上他的微凉的唇,“不许胡说,你当然要陪我们长长久久,生了孩子不想养?那么那么好的事。” 慕斯年把孩子往肩上一放,把她的手拿下来,手来到她后脑,轻轻一扣,与她额头相抵,哑着嗓音道:“不会的,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一起看着安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好不好?” “嗯。” 她的声音被他尽数吞下,温热的舌一路追着她的,扫过贝齿,她微微颤抖,直至舌尖被吸得发软,才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窗外鸟语蝉鸣,屋内只有轻微喘气声,与安儿偶尔发出的咕噜声。 “我们真的要举家搬到港都吗?”韩唯玫脸颊微红。 “港都目前是最好的选择,那里受洋人管制,旧派断不会和洋人作对,我们要趁早做打算,钱可以放入国际银行,就是田地府邸得留着,不能变卖,指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 港都是与国际接轨的国际之都,早些年成外国人的租界,早已不受旧派管理。 韩唯玫坐直身子,“这样的话,倒不如考虑一下出国呢?港都虽然现在安全的,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也乱起来,你可能不知道,以前和我一道去大不列颠的韩四,毕业之后留在了哪儿,前一段时间和我联系上,说是国外这两年但是太平了,发展得很好呢。” 她说的慕斯年不是没有想过,慕氏也有大不列颠航线,那边有固定的客户,生意上问题不大,只是…… 慕斯年神情略有为难,“这个我和唯平、谨年商议过,举家到大不列颠有些难度,我们两家有老有小,漂洋过海实在不方便。” “唉,是我想得太简单。” 韩唯玫倒回他的肩膀,原想着无远号还算舒适,但忘了孩子和老人的承受能力,他们怕是受不了那么远的航程。” “没关系宝贝,我们先到港都,待孩子大些,再考虑去大不列颠,好吗?” 安儿听见爸爸唤宝贝,呀呀的挥舞着小手回应,平日韩唯玫也会如此唤他。 韩唯玫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宝贝儿听见了呀,但是爸爸叫的是我呀。” …… 天将将破晓,码头上,几十个孩子正有序的登上无远号。 他们是育幼院的孩子,在两日后的清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繁华的港都。 这些孩子,未来必定有无限的可能。 慕斯年站在码头上,寒风烈烈,衣袂翻飞。 孩子们在甲板上向他挥着手“慕先生再见,慕先生谢谢您。” 王妈在一旁护着孩子们,扯着衣角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也冲码头挥了挥手。 慕先生与她说,要将孩子们送去安全的地方,起初她以为她和孩子们就这样分离,这些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心里十分不舍,不曾想,慕先生竟询问她是否愿意一同前往,还将她的家人也一并带上,她真是何德何能啊,愿好人一生平安。 巨轮渐渐使出了海港,天也彻底亮了,阳光驱散了几分寒意,海面上波光潋滟,谁也不知道,这历史的巨轮,将使向何方。 今日是芒种。 初升的太阳在上空晕成一个光圈,照拂着大地,空气尤为闷热,随时像是要下雨,这个夏日怕是不好过。 芒种在江平又称花神节,因这个时节,百花开尽,花神归位,人们在这一日祭祀花神,感谢花神为人间带来百花,也求花神保佑,未来一年风调雨顺,盼望来年花神再临。 今日一家三口回韩府过花神节。 韩唯玫早早的给安儿穿上短袖圆领薄褂,让奶妈带着孩子玩,自己好选今日夫妻二人要穿的衣服。 安儿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直跟着妈妈的身影,最近不知怎的,今日这小家伙格外的粘人,韩唯玫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第五十章 银铃 安儿小肉脸很是嫩滑,这有一半还是归功于临晓,她托朋友从国外寄回来婴儿擦脸油,大冬天时,常给安儿涂上一些,脸蛋不见一丝皲裂,反倒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夏天擦上,也是清清爽爽,一股奶香味儿。 安儿伸出胖手要就抱抱。 韩唯玫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安儿乖乖的,一会儿爸爸回来要换衣服的,妈妈得搭配好,下午带我们安儿去姥姥家,我们看大雁去。” 安儿好像真就听懂了,说着带上他,就放心扭头自顾玩儿了起来,也不缠着妈妈要抱抱。 奶妈李姐噗嗤一笑“小少爷真是小人精,知道可以出门开心哩。” 韩唯玫笑着摇了摇头,打开衣柜拿出今日要穿的衣服,递给阿云熨烫。 转身坐在沙发上,捏了捏安儿不停挥舞的小手“小粘人精。” 午后,慕斯 分卷阅读89 年从商行回来。 韩唯玫就要吩咐厨房给他做些吃的。 他拦下来,“吃过了,刚才和客户在酒楼对付了些,你和安儿可用过饭了?” 韩唯玫好笑,这人越发啰嗦了些,午时特意来电嘱咐她好好吃饭,真把她当孩子了。 “我也用过了,安儿也喂过了,你要不歇一会儿?晚饭前到家就行,不急的。” 近期搬迁事宜繁冗,他整个人眼看着消瘦了许多,眼眶起了红丝,眼下一片乌青,韩唯玫看着实在心疼。 慕斯年看安儿在她怀里睡得正香,低头抱起孩子,在她耳边用气音说“我们一起。” 孩子的觉短,在慕斯年怀里醒来了,莲藕般的小肉臂对着空气挥舞,手上的小铃铛随着响个不停,这银铃还是他小舅舅买来给他戴上的,说是安儿好动,有了这银铃,不管他爬到哪里,只要铃铛一响准能找到。 慕斯年来不及捂着铃铛,另一侧的人儿已经被吵醒了,看着孩子躺在丈夫另一侧,蹬着小腿去够铃铛,才放下心,又趴回温热的胸膛,一刻也不想离开。 慕斯年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亲“怎了?要是太累我差人去告知岳父岳母,今日就不回去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难得一家人吃饭,定是要回去的,只是好似许久都不曾这样,安安静静在你怀里,有些舍不得起来。” “以后我尽量早些回来,陪你们,我们就这样揽着睡。” 韩唯玫点了点头,抱着他精瘦的腰又紧了几分。 出门时,已经临近五点,韩唯玫一身青色翻领连衣裙,纤腰盈盈一握,夫妻二人穿着同色,慕斯年亦是一身青色长衫,修长笔挺,怀里的安儿裹着红色小薄衫,头戴褐色宽檐帽遮阳帽,可爱极了。 车子在韩府门前停下时,韩意夫妇已经等在门口,唯平和唯与也在一旁陪同。 慕斯年扶着妻子下车,抱过她怀里的安儿,扶正安儿小脑袋揪歪的虎头帽。 一家三口来到二老面前。 “岳父岳母。” “爸爸妈妈,大哥,唯与。” 慕斯年再与韩唯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韩唯与在她姐的示意下,咳了一声,轻声问“姐,姐夫。” 慕斯年微诧,点了点头。 王惠兰接过安儿,一刻也不想撒手,这孩子也会讨人喜欢,手攥着姥姥盘扣上的挂坠,笑得欢。 “安儿可想姥姥姥爷啊。” 韩唯与在一旁用食指点了点外甥小脸“我看比较想舅舅对不对。” “爸妈,天热,怎么出来等。”韩唯玫说道。 “我们小安儿回家吃团圆饭,姥姥啊,说什么都要亲自出来接。” “我看安儿已经比我重要了,爸妈都不等我了。” 韩唯玫佯装吃味看向丈夫,后者无奈刮了刮她脸颊。 “你这丫头,还和安儿争了?出息。”王惠兰好气又好笑。 说话间,一家往客厅走去。 客厅周围摆着两块老冰,氤氲起丝丝凉气,人方迈入,暑热已消去大半。 闲聊几句,还是慕斯年进入正题。 “爸妈,想必唯平已和你们提起,我们举家前去港都之事,此前我们已将资金转入国际银行,只等收拾妥当,公司生意收尾,我们可赶在年前搬迁。” 王惠兰停下逗弄孙儿的心思,抬起头,疑问似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女儿,韩唯玫点了点头。 韩意叹了一口气“局势如此,全凭你们二人做主,这两大家子人的事都压在你们身上,许多事要你们担着,辛苦了。” 韩唯平:“爸,自家的事,算不得辛苦,只是许多物件就要留在江平,怕你们二老舍不得。” 王惠兰宽慰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一家人齐齐整整才是真。” 即使诸多担忧,有小安儿活跃气氛,一家人还是愉悦用了晚餐。 饭后韩意带着慕斯年韩唯平二人去了书房谈事,王惠兰母女带着孩子到房间说话。 自从安儿出生,王惠兰就特地让人辟出一间育婴室,就等着孩子回来玩儿。 韩唯玫知道母亲用心良苦,心里很是感动,将安儿放在柔软的床上,拿起旁边小玩偶递给他,安儿喜欢极了,抱着就不肯撒手。 王惠兰看得心都化了。 忽的想起什么,问“你婆婆可愿一同去港都?” 韩唯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婆婆与公公感情深厚,自然舍不得离开两人生活多年的地方,不过斯年又怎会让她独自一人留下,让慕二提前她送去了港都。” 慕二本就要提前去打点一切,商行新址要提前落实,两家人去过的落脚点也是要提前安置好的,商量之下,就由慕二提前陪母亲过去。 王惠兰叹气,“你婆婆对你公公一往情深,两人年轻时也是经历了许多方修成正果,定是舍不得离开。” 小家伙许是看无人理会,觉着遇了冷,咿咿呀呀说着话,将 分卷阅读90 布偶扔在妈妈面前,无奈力气太小,布偶也只轻轻落在身侧。 说话间,安儿吐了奶,众人又忙着给他擦脸换衣,也顾不得说话了。 又重新得到关注的安儿乐呵呵玩着布偶,倒也不再扔了。 韩唯玫给他换了一件黄色小圆领,系上盘扣,捏了捏他小脸,好笑说道。 “这个小坏蛋,还笑呢,可知道吸引人注意了,妈妈和姥姥非得时刻看着你呀。” “这小人精呀,以后定是个知冷知热的,不愿受冷落,也不会冷落别人呢。” 王惠兰总有办法夸小孙子。 回程时,安儿窝在爸爸颈间,爸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怕他吐奶呛着。 汽车偶尔颠婆,像摇篮似的,安儿舒服得迷迷糊糊直打哈欠。 韩唯玫靠在丈夫另一边肩上,食指被儿子攥紧。 “慕二和妈该到港都了吧?” “还得些时候。” 慕斯年怕吵着孩子,压着声音。 韩唯玫喜爱极了他此时的声音,低沉又沙哑,隐忍又稳重,就想引着他多说些话。 “妈要是发现我们将她匡骗,怕是得气一场呢。” “无事,谨年惯会哄老太太,指不定我们到时,老太太病好了,争着要带安儿。” 幼年时多得母亲一人扛起整个慕氏,才让慕氏在洪流中屹立至今,外界都传慕夫人是个铁腕夫人,只有他知道,午夜时分,这个铁腕夫人,也抱着父亲的衣物独自垂泪。 他逼迫自己强大,早早接手慕氏,让母亲不那么辛苦。 母亲与父亲感情深厚,她不愿离开有父亲足迹的地方,江平或是乡下,都有父亲的气息,而港都,于她而言,遥远又陌生。 但他断不可能丢下母亲,只能出此下策,假意送母亲回乡下,实则是登上无远号,跟着育儿院的孩子们一道去了港都。 等到了港都再向母亲致歉吧,希望看在孙儿的面上,母亲能少气一些,不要气坏身子。 旁边的人忽然安静,他转过头一看,靠在肩头的女子抬眸看着他,眼睛格外明亮,宛若天河璀璨的繁星,还带着些许崇拜。 “怎了?”俯下身在姑娘额头轻啄了一口。 “想永远和你在一块儿,永远不分开。” 慕斯年胸中一热,要不是司机还在,真想把人狠狠亲上一回,这样的眼神说着情话,真能把人迷晕。 最后倾身咬了咬红唇便放开,在她耳边轻轻说“回家再讨回来。” 车内一片寂静,却祥和静谧,他们知道,这样的平静,不知何时就被打破。 搬迁事宜紧锣密鼓的进行,两家根基之深,关系之广,且要不走露风声,可见事情之难度。 这段时日忙碌下来,家里的物品也归置妥当,只等搬家那日运出,现下,只剩商行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今日慕斯年没去商行,而是去了新派驻地。 一早,那边就来了电话,邀他前去商议要事。 今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找上门来。 韩唯玫刚把孩子哄睡,就接到江平大学来的电话,说是学校已经开始着手搬迁事宜,邀请各位老师回学校做最后的相聚,请她务必回去一趟。 江平大学搬迁一事她也有所耳闻,近年江平大学学生人数锐减,迟迟不能重新开学,校方决定将学校迁到西南,与西都大学合并。 韩唯玫不日也要离开江平,是应当与大家做最后的告别。 只是心里放不下安儿,天气炎热,实在不方便带着孩子出门,安儿今日又特别黏着妈妈,一时不见估计又要哭鼻子,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小团子,反正孩子现在午睡,抓紧时间在他醒之前回来应该可以。 第五十一章 一触即发 韩唯玫交代了奶妈几句,来到小床边,俯身在安儿香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孩儿迷迷瞪瞪的,梦呓一句,小手晃着就要醒过来,韩唯玫轻声的安抚,安儿看着妈妈在旁边,抓着妈妈的袖子,又甜甜的睡去了。 韩唯玫换了衣服就要出门,阿云追着出来,非要她在洋群外加上薄衫,带上遮阳帽,这才叫来司机。 韩唯玫无奈摇了摇头,“我这和安儿还挺像。” 阿云捂嘴笑说“要不说母子连像呢。” 走出花园,夏日的阳光尤为晃眼,随着夏风摇曳的枝叶染了一层金光,或间传来声声蝉鸣。 如果她不是急着快去快回,定能发现,日常在房子周围的护卫,此时不见了踪影…… 与慕家洋楼一街之隔的教堂。 一身传教士打扮的人在门口四处张望,而后快速关上门,屋内还有四五个人,身形强壮,站如青松,目光炯炯。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三长两短敲门声,那教士打扮的人猛的站起,示意身后的人将门开。 来人喘着粗气,脑门冒着粗汗,不知是跑急了还是紧张过甚。 分卷阅读91 “林队长,慕斯年家的婆娘出门了,可以行动了不?” “确定出门了?可有纰漏?” “绝对的,我们的人盯着江平大学的校长拨的电话,我亲眼看着那娘们出门,我吩咐人跟到江平大学,就赶着回来给您报信。” “二子,你小子可以,那帮护卫怎么处理?咱们现在可不好惹出太大动静。” 二子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林队长,您放心,咱弄了个大动静,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将人骗到后门,咱兄弟把他们解决了,现在小洋楼只剩一个奶娃和几个妇孺,翻不了天。” 林豪大手一挥,赞许道“好,二子,你这次做得好,要是成功了,我定向将军禀报,给你记一大功。” 林豪示意众人拿起家伙,三角眼微眯,慕斯年,我们请你儿子去做做客。 正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本来人就少的洋楼周遭,更是不见人影。 林豪带着几个人从半开的后门鱼贯而入,最后一人关了门。 在二子的带领下,直往楼上去。 一楼拐角处,李姐喂小安儿喝了牛乳,正要下楼,只见一群黑压压的汉子就往上冲,李姐手里的托盘一松,银盘从楼层空隙甩下一楼,在下方发出一声巨响。 李姐身体一晃,整个人坐在了楼梯上。 “你……你们是谁,怎么乱闯进……唔” 李姐被一人捂上了嘴,敲晕后拖到屋里锁上。 林豪一群人掩在楼梯拐角处,未见有人出来,发出这般响动,却无人问津,看来楼上除了小娃娃确实无人。 林豪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人先行往上。 刚踏上三楼,打头的“啊”的一声惨叫,身体越过栏杆,直摔下楼,顿时身下溢出一片猩红。 林豪对身边的人低语几句,身边的两人领命,举枪冲上去, 哪知刚到转角,兜头就是一盆滚烫的热水泼出来,浇得两人吱哇乱叫。 林豪拉过身边的人挡在身前,到转角时,将前面的人推了出去,果然人刚露出头,斗大的熨斗将那人的脑袋砸出血坑。 林豪乘机将对方手腕扼住,将人压在墙上不得动弹。 此人便是阿云。 林豪让人将她制住,转了转手腕,“好个娘们,把我几个人都伤了。” 很快一人从房内抱出孩子。 此时安儿已经醒来,落入一个陌生的怀里,很是恐惧,放声大哭。 阿云看得心惊,不知这人要做什么,边哭喊着边挣扎,“你放开他,你放开。” 林豪思虑片刻,这娃娃也不好弄,弄不好将军要怪罪,可他要是这样哭,迟早把人引来。 想着,把孩子塞到阿云怀里,“把这个女人一并带上,撤退。” …… 码头海岸,海风和煦,刚入港口的船上人头攒动,船员吆喝着,往岸上卸着货物。 阿龙手里提着五斤重的海鱼,和一群小伙一道,信步庭闲往家走去。 这鱼是跟岸上的老渔夫买的,听老渔夫说,这鱼有营养,对身体好,遂一口气卖光了,想着回家让阿姐处理了,给她补补身子,还有韩老师和宝宝也补补。 江平大学停课后,阿龙一直跟着慕二在海上做事,这活还是韩唯玫替他找来的。韩唯玫不仅给他找了活,更是他姐弟一同住在慕家,隔三差五还赠与他些书本,阿龙心里感激,把韩唯玫当成自家姐姐一般尊敬。 回家路过一片芦苇丛,哥几个侃天说地,阿龙听着不时傻乐,忽的,他听见船停靠的声音,随后下方隐约传来一阵银铃声,与熟悉哄娃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就是自家姐姐的声音,这银铃声?不就是小安儿手上那串吗? 阿龙示意哥几个噤声停下,他矮下身,透过层层芦苇,看向声源处。 只见姐姐抱着安儿,不停的哄着,安儿依旧哭得凄惨,小脸已经通红。 旁边的男人不时的呵斥。 看姐姐这幅模样,还有安儿这凄惨的哭声,怕是遇上绑匪了。 再仔细看一旁训斥的人,那人竟是慕家护卫二子?他怎么会在这? 难怪这群人能在守卫森严的慕家带出小安儿,看来是这二子出卖了慕家,和这群人里应外合绑架了安儿。 阿龙攥紧拳头,不能让这群人带走小安儿。 近日搬迁之事,阿龙多少有些耳闻,此时若让他们将安儿带走,搬迁一事定无法顺利进行,且对方不知来路,安儿定是凶多吉少,慕韩两家对安儿的宠爱,这无疑是毁灭打击,且少夫人有恩于他姐弟,于情于理,都要救下安儿. 况且,他姐姐也在贼人手里…… 岸边,四五个大汉正往上船上运着箱子,他们看似与普通民众并无不同,但动作却训练有素。 “慢点,小心走火。” 阿龙一听,心头微震:走火?箱子里的是枪?他们是干什么的? “阿龙,怎么办? 分卷阅读92 ” 阿龙看了看身边的三四个小伙,“不能硬拼,他们都是练家子,我们这都是半大小子,本事没学到家,要吃亏的。” 阿龙一番思索,沉着说道,“你以最快速度回去通知大少爷,其他人,跟我摸到海里,把船开个洞,小米和慕六负责将小公子和我姐姐带到岸上,我们在水里把人解决,不能让他们将小公子带出江平。” 慕斯年带人赶到时,慕六正带着安儿往岸上游,他单手举起孩子,孩子身上竟无半点沾湿,小伙们在海里与人做搏斗,海水被一片红色晕染,猩红在四周蔓延开来。 韩意夫妇听闻此事,顾不得夜深,与韩唯平一道赶来慕家,自家姑娘和孙儿该吓坏了。 看岳父岳母前来,慕斯年让出地方给两老安慰女儿,与韩唯平一道出来。 慕家地窖内。 作乱的几人正饱受酷刑,发出阵阵哀嚎,幽深的地窖显得格外阴冷。 两人正听着慕寒的呈述。 “四人都审过了,三个受不住拷打都交代了,只有他们的头儿,那个叫林豪的,嘴硬得很,就是不愿张口,现下怕是只剩半条命了。” 根据三个人交代,他们受命于杨展,目的就是绑架了安儿,以此要挟慕斯年,拿到江平海上布防图。 韩唯平听罢,勃然大怒,“杨展!这个小人竟将手伸向稚嫩的婴孩” 慕斯年眼眶泛红,心口起伏出卖他的情绪,“慕寒,给张团长去话,我慕家愿倾尽全力,帮助新派,三日内,定要生擒杨展,不过,杨展需要交给我来处置。” 韩唯平双手握拳,目光如炬,“我会给族兄韩随风去电,请他相助。” 只在两日后,杨展所在的地方,城门被新派踏破,杨展却在逃跑中不见踪影,而后月余,再有他的消息,便是他被枪杀在乡下老宅,但那都是后话了。 回到书房内。 慕寒将阿龙等小伙引了进来。 “大少爷,韩舅爷,您二位找我们?” 自从江平大学停课之后,阿龙一直跟着慕寒在船上帮工,晒得有些黝黑,身形魁梧许多,人也精神不少。 小伙面对江平威名远扬的两位,眼里满是恭敬,却不见卑微。 慕斯年心下赞道,这小子,后生可畏。 慕斯年起身,郑重与阿龙道谢,“今日之事,我代慕家上下谢谢你们。” 韩唯平亦起身:“还有韩家,你们要何种谢礼,尽管提,只要我韩家能做到的,定无不应。” 阿龙连忙摆手,“不不不,大少爷,韩舅爷,这都是我该做的,韩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怎么报答她都是不够的,怎么担得起您的道谢!” 慕六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本就是慕家人,论起来我还是安儿的族兄呢,这都是我这个做哥哥分内之事,怎么能要谢礼?” 其余众人皆是一片拒绝之声。 虽如此说,慕斯年却有了算计,将阿龙提到慕谨年身边做事,又将阿云工钱翻了两倍。 其余小伙,皆将他们安排到商行重要岗位。 夜深。 韩唯玫红着眼,将安儿揽在怀里,手心有些颤抖,差点她的安儿就…… 父母在旁边时,她只顾安抚老人,现在安静下来,所有压下的惊慌惧怕都一一迸发。 安儿小眼睛哭得有些微肿,撇着嘴,随时要哭出来,显然是吓着了。 方才也请来医师看过,说是受到惊吓,喂过压惊药水,这才好一些。 此时夜深,安儿依旧不愿离开妈妈怀里,几分钟就惊醒过来一回,小手紧攥着妈妈的衣领,睡眼惺忪,迟迟不能熟睡。 慕斯年回来时,看到这幅场景,他心一紧。 上前轻轻将两个人抱住。 在熟悉的怀里,韩唯玫强忍了一天终于哭出了声。 从小生在钟鸣鼎食世家,父母疼爱,兄友弟恭,确实未受过伤害,即使留学时,也是被慕二护得十分周全。 而今日,得知安儿差些被掳走,她顿时软了脚,心生生被剜下一块,她竟不知道,人心可以如此险恶。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家,不该留安儿在家,安儿定是吓到了。” 第五十二章 黎明将至 慕斯年吻去她脸庞滚落的热泪,指腹轻拂过她眼睑下的红肿。 “别怕,没事了,安儿在呢,在我们怀里,不会有下次,对不起。” “今日多亏了阿龙,要不是他发现了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慕斯年将妻子和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中,一边低声安慰,一边轻轻拍打着安儿。 无垠的天空几点星光点缀,星光下的人一夜无眠。 无远号在除夕前回程,一道回来的还有慕谨年。 搬迁的日子定在三日后,那日正巧是除夕之夜,今年除夕,一家人要在海上过了,也算是不如意中的小如意吧。 分卷阅读93 这几日城外炮火声总算停熄了,但这并不是好前兆,旧派在等一个一举反击的时机。 海上还在慕氏的掌管之中,加上有新派护航,慕韩两家有把握离开江平,但这一切必须要赶在大战来临之前。 韩府,此时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王惠兰把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回,想带走的东西实在太多,孩子们小时候的衣服,女儿过家家给她编织的小玩意,最舍不得的还是这房子,这里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乘载着一家人的回忆。 韩唯玫今日在娘家,还有两日便要离开,她太清楚母亲的性子,定是舍不得这舍不得那,恰逢慕斯年去了商会,她在家也是担忧,索性带上孩子回来,看看这边收拾得如何。 看母亲因为些旧物烦恼,韩唯玫将安儿递给边上的奶妈,拿起那些旧物,心里也是不舍,“这些就一部分留下,带走一部分,总归有一日会回来的。” 王惠兰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要说啊,都想带着,一砖一瓦都不想留下,但是我最大的牵挂是你们啊,你们都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王惠兰差人把物品封箱,两人才坐回偏厅说话。 “斯年呢?怎的今日放心你们母子出来了?” 王惠兰在奶妈手里接过正在吐奶泡的安儿,替他擦去嘴边的奶渍。 “今日他与谨年都去了商会,怕是有要事相商,我在家也是闲着,索性就来陪妈了。” 韩唯玫故作轻飘,不想让母亲跟着担忧。 王惠兰却也听出来,安慰道:“你哥一早也出去了,估计也是去商会呢,不用担心。” 母女俩说话间,门房来传话,说是临晓来了,看是她,门房大爷直接将人引了进来。 临晓回江平有些时日了,但似乎十分忙碌,时常见不到面,今日是韩唯玫特意约人前来,一是有些想念,二是受人之托。 临晓一身灰褐格子连衣裙,脚踩黑色皮鞋,一头乌黑的卷发失了些光泽,可见疏于打理,但美貌却是一分未减少,反倒多了些烟火气。 她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小丫鬟,点头致谢,向王惠兰问候道 “伯母,许久不见,身体可好?” “好,好,你这孩子也不多来看看我。”王惠兰佯装恼怒。 “本该早回来看您和伯父,无奈实在走不开,要不是今日领导们都在一处商议要事,用不上我帮忙,我还真不能来看您,这来了,买些糕点孝敬您,还有给安儿的小玩具,您别嫌弃。” “一回家拿那么多东西作甚,太见外了。” 说罢王惠兰吩咐人给临晓上茶。 临晓又何尝不想念韩家,但她深知自己与韩家相交,无疑是将危险带给他们,所以刻意和她们少了许多往来。 临晓又逗了一会安儿,眼看孩子哈欠连天。 “这孩子到了睡午觉的时辰了,你们姐俩坐会,我抱着安儿回去睡会儿。” 王惠兰抱着安儿回房,留出地方给两人说话。 韩唯玫将清茶往她手边推近几分,“近日工作可顺利?你许久都未来看我,可是战事吃紧,你这边可还好?” 临晓点了点头,“大战怕是就在这几日了,听慕二说你们要离开了,也好。” 说起战事,临晓收起笑容,脸上多了些忧虑。 韩唯玫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此次见面,她似乎变了,眉宇之间多了忧虑。 韩唯玫又道:“今日找你来,是我的意思,也是……慕二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与他都希望你更好,慕韩两家打算搬迁到港都去,慕二知道劝不动你,就让我来试试,其实他不说,我也有此意,临晓,和我们走吧,你一个人,我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临晓回握着她的手,笑得很是灿烂,“我知道,但,人不能总是待在安全的区域,既然我已经加入新派,当然是以它为先,加入新派那日,我便说过,我愿为此付出我的生命。 玫玫,我不能和你们走,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 且,她背负太多新派的机密,一旦跟着他们,连他们也别想走出江平。 夏日,日头西沉,天边的赤色云霄映得天空一片火红。 慕斯年踩着这一片晚霞而来,青石板上的蔷薇花瓣被风卷起,粘在他长衫下摆。 娇柔的人抱着孩子出现时,他清冷神情破冰融化。 伸手接过熟睡的安儿,一手牵过妻子柔软的手,她手心的温度一路传至他心里。 “回家。” 安儿在姥姥家玩累了,回家醒了会儿,喝过牛乳,擦了脸和手,又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韩唯玫把孩子放在小床后,进了澡间洗漱,出来时,安儿已然醒来,正在床上翻腾小身子,慕斯年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拨浪鼓与他玩闹。 她从另一边上来,安儿圆滚的小身子正好滚到她怀里,妈妈半湿润的发梢蹭到他的小脸,惹得他咯咯笑着扭开脸。 分卷阅读94 韩唯玫故意闹她,拿起头发,蹭他的小手。 闹了良久,安儿终于有了些困意,肉手揉罢眼睛,又打了哈欠,半眯眼睛,手里还攥着一缕头发。 慕斯年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看着脸色有些泛红的妻子,不自觉放低声音:“你说过,任何事都不能瞒着你,如今,我有件事与你说,我说了,你别担心。” 韩唯玫心口一紧,握上他的手,指间有些泛白“你说。” “明日,你们先走,待我完全把事务交给新派,一定一定和你们汇合。” 韩唯玫灵动的双眸漫上一层薄雾,泪水砸在他手心,他心里塌陷了一块又一块。 这也是新派相求,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江平作为重要城市,更是重中之重,而要守住江平,首先就要守住海上航道。 海上航道没人比慕家人更熟悉,有慕斯年相助,守住海上防线,更是事半功倍,新派就此事多次游说慕斯年。 慕斯年知道,家中老少想要平安搬迁,他怕是要留下了。 韩唯玫也知晓其中要害,安儿还小,离不开母亲,纵使她再不舍,也得先护着孩子。 靠在丈夫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哽咽道:“你一定要平安,我和孩子等你。” 除夕夜,凌晨刚至四点,码头上已是一片忙碌。 阿云提着几个包袱,挎着小弟阿龙的胳膊,登上无远号,心里不舍,频频回首,这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啊。 她红着眼看向城外,向逃难死在城外的父母告别,雇主心善,将一众仆人带去港都,你们安息吧,假以时日,我和弟弟一定会风风光光回来祭拜你们。 阿云抹了把眼泪,和弟弟寻船舱去了。 奶娘抱着安儿登船,孩子还在熟睡中,海边风大,孩子严严实实的裹在暗红的小被子里,安儿似乎也预感到不寻常,本该安稳熟睡的时辰,此时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 韩唯玫扶着父母上了船,怕父母担忧,只简单告知父母,慕斯年在城中还有未处理完的事务,过几日再与他们汇合。 韩意是知晓此事的,虽十分担忧,却不能外露,他若慌乱,这个家怕是彻底乱了,这几月的筹划怕是要付之东流,是以,他眉头紧促,握着妻子的手,搀扶着她上船。 王惠兰看着码头上韩唯与,倒也没催,先行登船。 韩唯与看着临晓,后者将一些零嘴塞给她,也不知是否海风太过猛烈,她眼眶有些湿润。 “带着路上吃,海上风大,可别淘了,小心给你吹海里。” “姐姐,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路走吗?” 临晓微怔,手心蹭了蹭他的发顶,“这次就先不一道了,待战争胜利了,我再去寻你们,很快的。” 说罢叹了口气,喃喃道:“很快的。” 韩唯与不解,“可是你一个人能改变多少?战争成败你也无法决定,和我们走吧。” 临晓轻笑,“一人力量有限,但如我这般的人,有千千万万,我们都相信,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们会成功的。” 她拍了拍韩唯与肩膀,眼睛光亮坚定无比,那应该是叫希望的,韩唯与忽然相信,她一定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一边,韩唯平横抱着一个女子,向船上去,女子眸中含水,怒目而视,却只看见韩唯平流畅的下颌,手上并无松下的打算。 “韩唯平你放下我,我不跟你走。” “不跟我走,你要跟谁有?和你那远房表哥回乡下?” 韩唯平大步踏上阶梯,脚下故意发出声响,显示他内心的暴怒,女子自知拗不过眼前的人,当下噤声。 一路上,不少人投来好奇目光,女子脸红耳赤,埋头在他怀里。 韩唯平勾了勾嘴角,怒气才去了些,凌晨到她房里将人带出,竟换来一句‘不跟你走’,天知道他多想将人扔到海里。 第五十三章 东方既白 凌晨,暮色未褪,皓月下,海面上朦朦胧胧裹着一层薄雾,波光盈盈。 无远号扬帆起航,笛声悠远,旋螺桨卷起层层波浪,一浪接一浪冲刷船身,声音如千军万马踏浪而来。 唯玫站在甲板上,海风将她衣摆吹起,发丝也随风飞舞,不多时,她手脚已经开始冰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慕斯年没有出现,她知道,他一旦出现,她定会忍不住与他一同留下。 父母年迈,安儿还太小,尽管心里再放不下他,她也必须要理智,泪水如珠坠落,很快模糊了视线,她又快速抹去,生怕他下一刻在某个角落出现。 直到与那方码头渐行渐远,那里依旧无熟悉的身影出现,李遥叹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半拥着她,一步一回头,往船舱内去。 慕二此时应该已经躺在船舱内,这是慕斯年的意思。 慕二心里有执念,有意留下,但作为哥哥,慕斯年自私了一回,他不能任由弟弟冒险,遂在他水酒 分卷阅读95 里做了手脚,天黑前就让人送了上来。 韩唯玫是想要阻止,毕竟这是慕二自己的意愿,他爱临晓,所以愿意留下,有情人分离的感受她太过明白。 但慕斯年在这件事上有自己的固执,他习惯自小把弟弟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或是说他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爱的人,总之,这件事,他没让韩唯玫插手。 凌晨五点,无远号在黑暗的海面上平稳的行驶。 船上收拾妥当,众人得回船舱补眠,一时间,走廊无比安静,除了巡逻船员脚步声,就是器械运作的声音。 韩唯玫没有一丝睡意,让奶妈回去休息,独自带安儿。 看着安儿熟睡恬静的脸蛋,俯下身亲了亲。 安静下来,心里更是想他,想他温柔哄她入睡的嗓音,亲吻她时情动难以自持的模样,想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想他温暖的怀抱。 这么想着,她忽然想把这一切写下来,船靠岸整休时寄出,他不日就能收到。 一封书信罢,东方既白。 她终于有了睡意,靠在安儿身边小憩,朦朦胧胧中,好似听见外边有人喊了一声“大少爷。” 她猛地睁开双眸,环顾一眼四周,她已身在狭小的船舱内,船舱仅有一方小窗,两张不大的床,一张青皮短沙发,一张茶几,原来是梦啊。 安儿似是被她惊着,举起胖手,揉了揉眼睛,瘪着嘴就要哭。 她轻轻拍着,哄了几句,复又放下手睡去。 外面又传来声响,“大少爷,您怎起那么早?船上一切安好,您再回去休息会儿?” 不是幻听,她听得真真切切,随即下床,顾不得穿上鞋子,开门出去,狭长的走廊上,熟悉的身影靠在柱子上,壁灯从他上方映落,摇摇晃晃,如梦如幻。 他听见声响抬起头。 房内来人发丝凌乱,跑急了,脸颊有些微红。 再一看,人竟赤着脚就出来了,虽说是夏日,但在海上,还是很凉,嫩白的脚背更是显得苍白。 慕斯年眉心紧蹙。 她却如燕投怀,扑进他怀里。 抱着他腰,用了些力气。 他笑出声,胸膛发颤。“吵醒你了?夫人要把我的腰折断吗?” 她抬起头,双眸湿润,脸颊挂着泪珠。 慕斯年叹了口气,将人横抱起,进了房门。 轻轻放在床边,吻去她脸颊的泪水,单膝跪地,以手掌为她温脚心。 佯装恼怒,“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韩唯玫回过神,将人拉起,在旁边坐下,摸着他的脸。 “我是在做梦吗?你赶上来了?不对,哪里有船赶得上无远号,这怎么回事……” 慕斯年抓住她乱捏的脸,轻咬了一口“是谨年,他早就识破了我的计划,原本给他准备的酒杯,他给我喝了,提前被送到船上的也是我。” 慕斯年有些无奈,他醒过来时,也是十分震怒,但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济于事。 谨年长大了,不再是躲在哥哥身后寻求保护的孩子,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人,也许,他该放心让谨年去应对自己的人生,也该相信他能做到。 来到船舱外,他药效未散,头晕目眩,就在走廊站了会,不想她倒自己寻出来了。 “慕二他为了临晓?” 韩唯玫说不惊讶是假的,看见丈夫,是意料之外,但惊喜过后,是担忧,慕二选择留下,不仅仅是为了临晓,更是为了这个家。 她满脸娇泪,紧紧抱着他,随后捧着他脸,将所有的思念,不安通通化□□,吻上他,轻舔到咬,他被动了数秒,随即反客为主,勾出她的舌尖,品尝她的甜蜜。 良久,她趴在他怀里喘着粗气,朱唇红润,媚眼如丝。 轻咬着他的下巴“你真坏。” 他轻笑,捏了捏粉红的耳珠“好像我是被强吻的那方。” 目送无远号驶出港口,临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从此后,她又是一人。 今夜,不知那人是否故意,竟然也不与她告别,他也不能理解她吗? 在追求信仰的路上,两人共同走了一段路,他怎么能因此而气恼,今日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就那么不愿见她吗…… 临晓失落转过身,她随即愣在当场,眼里的落寞未来的及收回,全数落在他眼里。 眼前的人身穿黑色风衣,双手手插在口袋,嘴角微微勾起,又是一贯玩世不恭的公子模样。 原本应该在船上的人走了过来,轻轻弹了弹她脑门,“高兴傻了?” 临晓吃痛,捂着脑门后退两步,“你不是应该……” 纤纤细手指向着港口那面。 慕二神秘一笑,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我说刚游回来的你信不信?” 镇定过后,临晓多是心慌,拉着他的手臂往码头上走,“你不能留在这,快,马上走,去港都,去和家人汇合。” 男人的大手 分卷阅读96 攥着她手臂,将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因为焦急而起伏不定的薄背。 直到怀里的人像只绵羊,静静的靠在他心口。 他语气坚定,又近似哀求,“让我陪着你吧,我的心都在你这,你让我去哪儿?” 良久不见怀里的人有动静,勾起她尖尖的下巴,美艳的脸庞果然挂满了泪珠,贝齿将红唇紧紧咬着,梨花带雨。 慕二心下密密麻麻的疼,有些手足无措,带着茧子指腹将她泪水擦去,似是对待珍宝一般。 哪知她眼泪更是汹涌。 慕二手足无措,再次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安慰。 “你,你留下来你大哥知道吗?他怎么会……会同意?” 怀里的姑娘哽咽道,又埋头在他胸前,只能勉强听出些意思。 “我偷偷留下的,谁都不知道,上一回,大哥和玫玫因为你在海上遇险,这次就让我替他留下吧,安儿还小,离不开他,我哥自小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该是我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而且你需要我,家里需要他,两全其美。” “谁需要你了,勿要自恋。”临晓捶打他心口。 烟花在两人上方炸开,点亮了昏暗的天空,天亮了,江平的新年也来到了。 两位年青人相拥看着这场烟花,绚丽夺目的火树银花像是为他们鼓劲,为他们驱散恐慌和不安。 韩意船舱内。 不大的小客厅,圆桌围坐的几人,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韩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谨年这孩子……” 王惠兰捏着手帕,压了压湿润的眼角,“你们这些孩子,有事净是瞒着父母,让我们怎么放心啊,倒不如让我们两个老的留下,你们年轻人还有大把的前程啊。” 韩唯玫轻抚母亲的后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刚刚,二老才知道为了他们能够安全离开,原来是女婿打算留下,而阴差阳错,留下的又是慕二。 慕二虽不是自家的孩子,也是两老看着长大的,现在还成了一家人,心里也十分担忧。 “爸妈,斯年打算留在江平时,新派就做了应对,现在虽然换了人,那边的人亦是会尽全力保护谨年,还请二老放宽心。”韩唯平安慰道。 韩意夫妇见孩子们是有打算的,也不好再说责怪的话。 韩唯平放下了一桩心事,连带语气都缓和了许多,不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王惠兰又是冒酸又是欣慰,儿子大了,有了可心的人,整颗心都在那姑娘身上,只是那姑娘太会闹腾,她虽不喜,但希望两人能好好的过日子,如意就行,毕竟日子是两个人的,与旁人无关。 无远号在海上的第二日旁晚,江平方向火光满天。 众人披着衣服,到甲板上,看着家的方向,红着眼眶,一言不发。 除了似安儿一般的幼儿,无人有心睡眠。 那是他们的家,此刻正沐浴在炮火声中,无远号虽大,却不能带走整座江平。 王惠兰拨动手里的佛珠,念着佛经,希望留在江平的人一切安好。 韩唯玫靠在丈夫怀里,抬头看到他收紧的下颌,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 她圈着他的劲腰的手收紧了些。 她怎会不知他的所思所想呢,他虽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定是无比牵挂。 在下一个港口整休时,他必定会赶回去,因为那是他亲弟弟,他自小疼他爱他,纵有千万理由,他也不能安心将谨年留在江平。 慕斯年黯淡的双眸忽明忽灭,一向波澜不惊的神情也带着悲戚,他本想着到下一个港口再返程,怎知这就攻城了,也意味着,他没办法回江平了。 就着暗红色的火光,男人的轮廓忽明忽暗,平日蕴藏着耀眼星光的双眸,多了些无望。 韩唯玫心里一阵阵发紧,是为好友,也为眼前的人。 她的两位挚友是如此勇敢,她们是大无畏的先行者,她该相信,她们定会平安,我的朋友,我们,一定要再见啊。 番外一 五年后,大不列颠。 一座栽满了玫瑰的庄园,蝴蝶纷飞,四五岁的小男孩从花丛中牵出一个小团子,男孩儿秀气的脸上露出大不悦神情,双眉紧蹙。 身后的小团子约莫三岁,身穿杏色洋裙,粉雕玉琢,嘟着小嘴,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看前面人不理她,又哼了一声。 软糯糯说道:“你拽疼我了!” 男孩听罢,转身与小团子对视,松开她肉乎乎的手腕,果真有了红痕。 男孩替她揉了揉。 “妈妈说你不能单独到花园玩儿,玫瑰虽然美丽,却也很危险,上回你的手腕上就扎刺了,你又忘记了吗?” 小团子委屈撇嘴,“我会小心的,爸爸说只要勇敢,就什么危险都不怕。” 说罢,小肉手在身前握拳做打气模样。 男孩无奈摇头,正想说些什么。 分卷阅读97 对面小团子看见花园外的来人,眼睛一亮,挣脱男孩的手迎了上去,“二叔!” 慕二一脸担忧,忙说,“别跑,小心摔着!” 说罢往前两步弯下腰,飞奔而来的小蝴蝶扑入他怀里。 慕二将人抱起,刮了刮小团子鼓起的小脸“怎的,又是谁惹我们小公主生气了?” 小团子一脸委屈,指了指那边的男孩儿,“是哥哥,哥哥不让圆圆摘玫瑰。” 小男孩走过来,一脸无奈看着告状的小团子,再看向慕二,“二叔,圆圆总要去摘花,被扎了又该哭鼻子了。” 慕二俯下身,把安儿抱起。 “好了,两个小家伙,不能背着大人乱跑,知道吗?” 圆圆与哥哥挤在二叔怀里,咯咯直乐。 “二叔好厉害,可以抱起圆圆和哥哥。” 这边也顾不上不气恼了,搂着哥哥的脖子,“哥哥,二叔是大力士。” 俩孩子嬉笑间,阿云跑了出来,看两孩子好好的,舒了一口气,“两位小祖宗哎,怎么又跑出来了,饭还没吃完呢。” 方才她正带着俩孩子在楼上吃饭,趁她转身盛饭的功夫,俩小家伙竟跑到花园来了。 阿云上前鞠了鞠躬“二爷,您回来了,爷和夫人等您许久了,快请进。” 慕二应了一声,将两个小家伙一道抱了回去。 “妈妈,你看,二叔抱着我和哥哥呢。” 待二叔将他们两人放下,安儿扑进爸爸怀里,“爸爸,圆圆又去摘花了。” 韩唯玫将圆圆抱了起来,还未等人训斥,小家伙在她脸上吧唧一口,韩唯玫心都软了,哪里还来得及训斥。 “小家伙又不听话了。” 圆圆倒也不恼,捂着嘴轻笑,一副‘我那么可爱,你舍得骂我吗?’的神情。 韩唯玫捏了捏女儿嫩滑的小脸,“小精灵,上次是谁被花刺扎了小手,哭着说不会再去花园摘花了?” 圆圆终是害羞,将脸埋在妈妈香香的肩窝,闷声道“不是圆圆说的!” 韩唯玫无奈摇头:“可不许再自己跑出去了,和哥哥上去陪阿公阿婆和奶奶吃饭。” 安儿牵着妹妹,一步三回头的上楼了。 慕斯年一脸宠溺看着两个孩子上了楼,这才和慕二说正经话“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江平一切可好?” 两年前,新派完全将国内控制,旧派彻底被击垮,新派终于坐稳了江山。 只是旧派余孽偶有作乱,国内还未真正太平。 慕斯年夫妇带着父母和孩子于三年前离开港都,来到大不列颠。 而慕二与临晓在江平几经生死,险些送命,索性都挺了过来。 如今两人修成正果,在江平定居,慕二重整慕氏,慕氏在江平的声望更甚以往,临晓身居新派要职,不能轻易离开,这次没有一同前来。 慕二此次来大不列颠,除了探望家人,还有一件要事,那就是受新派所托,邀请慕斯年回国,参加第一届商业峰会。 “大哥,唯玫,事情就是这样,在港都的唯平哥也受到邀请,新派于前年收编了韩随风的队伍,韩随风也归了新派,他若出面邀请唯平哥,唯平哥怕是不会拒绝。” 慕斯年与妻子对视一眼,妻子神情如常,他心下了然。 “我此前在报上知晓商业峰会,加上你来信说不日到大不列颠,我已猜到七八,只是此事还需多方衡量,这边生意也非一时能托付。” 慕二颔首,“大哥一向思虑周全,此事也并非急在今日,你可多考量几日。” 慕斯年不禁在心里赞叹,虽然离开江平五年有余,但每年都会与谨年见上一面,此次相见,他言语和行为处事,分明又成熟老练许多。 韩唯玫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打圆场道:“谨年漂洋过海的,怕也是累了,不如先上去用餐,三位长辈定是等着你呢,房间早就让人打扫好了,用过午饭,就先休息,其余的,过后再说。” 将事情带到,慕二留下空间给兄嫂思虑,上楼看望三位长辈。 韩唯玫看丈夫沉默不语,靠近握住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新派召开峰会,定是想向别国证明,新派已然成为新的主人,意义重大,我该回去参加。” 韩唯玫明白,如今丈夫在国际的威望,有了他的加成,此次峰会才更有说服力,只是他心里也疑虑,新派怕是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时隔多年,如今的新派不再是势单力薄的组织,已然是一方主人,而他们的行事做派如何,他也拿不准。 慕斯年看着妻子担忧的神情,很是不忍,轻轻抚了抚妻子肩上如墨的长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多年未回江平,要回去,是要多方做打算的,不必担忧,我会处理好的。” 如若是他一人,回去又何妨,只是,他现在不仅有大家,还有一个小家。 三年前,两人有了女儿,原本他不愿妻子再生产之苦,房 分卷阅读98 事上也注意措施,女儿来的到来,是两人所料未及的。 多方考量之下,加上医师给的建议,两人决定迎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就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儿降生。 她可爱乖巧,软糯可人,又调皮机灵,如此富有生命力。 他爱妻子,爱两个孩子,她们的到来,让他的灵魂不再在世间踽踽独行。 他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他想用更多的时间,长久陪在她们身边。 韩唯玫靠在他怀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爸妈定也想念江平了,圆圆还未回过家,我们陪你。” 哥哥也收到了邀请,他和嫂子也会回去,届时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半个月之后。 时隔五年,无远号又驶入江平港口。 连绵起伏的白色船帆,犹如天边柔软的白云,和煦的海风吹动海浪翻滚而来,金黄色的落日中,驶出一艘巨轮,远远鸣笛,笛声悠远,白雾腾腾。 临晓站在码头,熟悉的身影愈来愈近,她双眸含着的泪水夺框而出。 她们,终于重逢了,在这个万物生长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