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心记》 1.穷途 1949年,元旦。 何仲棠坐在汽车里,回味着出门前在广播里听到的消息——傅作义打开北京城门,放进了解放军。 对此结果,他心里颇为麻木。车辙下是香港土地,共`产`党和老蒋都奈何不了他,况且他早有远见,在渣打银行入了笔巨款,英籍白人也要敬他三分。各方势力对他均不起效,在这小小海岛,时代的巨轮像被他一力截住,无法从身上碾过。时光却走得快,距离东京审判,已过了月余,那位本应被处以死刑的客人,已经住了够久。 汽车沿盘山公路行至山区别墅,开进铁栅栏门,经过茵茵的草坪停在居高临下的小洋楼前。 司机开了车门,手垫在上沿,请他下车。接过手杖,名镇中国且硕果仅存的大流氓何仲棠,拄杖登上长长的阶梯,要会一会他的老朋友。 厅门左右两个守卫朝他行礼:“何先生。” “这些天,安不安分?” “一声不问,也一步不出门。” 何仲棠点点头,登上旋梯,在走廊里循声前进。破风的刀声愈发清晰,何仲棠推开练功房的门,细长的日式刀劈面飞来,被他举杖一别,铮铮地打落在地。 刀犹震,发出嗡嗡的余响。 这场景似曾相识。早在十年前,他就挡过这样的一刀,当时里面的人转过身,“好身手。” 那时的何仲棠想不到日本人安插在上海滩的特务头子如此年轻。对方倚在木柜边,剪剪雪茄,“何先生可真是难请。” 有眼前这等男色,被变相胁迫的不悦一下子淡去,何仲棠暗暗地笑骂:好个装相的东洋鬼子! 彼时他尚未坐上青帮的头把交椅,纵是心里不怯,面上不得不藏锋。他走进来,松松地拱个手,而樱贤二无甚反应,匀而缓地吸了十多口烟,才心不在焉地把他让到沙发上。 而今,时过境迁,樱贤二穿着他何仲棠的衣裳,困在他何仲棠的别院,拿着他何仲棠备下的刀,此情此景——金屋藏娇。 此阿娇曾经十分骄横,待人接物不至于跋扈,却时常流露眼高于顶的情态。单就相貌,老天就给了他骄人的资本。浓墨重彩的漆黑眉眼,一杆高挺鼻梁,衬得一张白皙面容很有些欧式风格,嘴唇却生得削薄,透着东方人的克制。看他那宽肩长腿的高挑身量,从头到脚全不似日本人,这亏了他那日俄杂种的浪人生父;而回过脸时,眼尾长长地撇开,锋利到了头是淡淡的韵致,要多谢十七格格的眼睛。 把这幺个尤物得到手,何仲棠并没有什幺得意的,时势抛弃了废品,他只是个收破烂的乞儿。 对方则对前途一无所知:“想不到,救我的人竟是你。” 一身纺绸褂,樱贤二穿得飘洒利落,向何仲棠不端不正地点个头致谢。后者不以为忤,微微一笑,“樱君,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房主坐进长沙发正中,惬意地向后靠,朝寄居者伸出手。樱贤二会意,走去递过刀柄:“这刀倒好。——刚刚冲了你,请不要见怪。” 何仲棠仰脸,眯缝着眼端详他,“怎的如此客气?” “……何先生,你保住我,是要做什幺交易?” “没有交易。” “对你可谈不上好处。” 何仲棠哈哈一笑:“还是那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晚间,何仲棠留下吃饭。 “有日子没吃银鱼羹,叫厨房做来我们吃。” 樱贤二自然没有异议。 “去吩咐厨房吧。” 原来那并非征求意见,而是温和的命令。樱贤二垂着眼强笑了下:“你是主,我是客,你这儿的人,我怎好去使他们?” “你说话,他们听。不信你去试试。” 何仲棠还笑着,可这话显然是不容任何托词。樱贤二后背掠上一丝凉意,他开始认识到,即便故作从容,昔日的体面也无法强撑下去了。 自此,樱贤二不清不楚地在何公馆住了下来。 之前的月余,他只当捡了条命,万事不作他想,在这软禁他的匿名小楼里自在吃喝,哪一天偿命了,他也不亏。而今知道了主人是谁,却只能更加茫然,对何仲棠的用意全无头绪。 战时,二人互市情报互通有无,是被逐利的野心撮合的一对合作伙伴。从他那次在会客室见到何仲棠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面白含笑的青年混混和自己是一类人,尽管拿乔怠慢他,心里倒是对他不乏好感。 后来二人在生意上常有往来,私下也偶在风月场联络,旁观了何仲棠和那些伶俐娈童之间的暧昧,作为正常男子,樱贤二为了何仲棠独爱南风的癖好觉得惋惜,当然惋惜得也有限——犯不上,他们没有什幺经心的私交。 因此他更不懂何仲棠保下自己的缘由。 幸而何仲棠很体贴,慢而坚决地叫对方懂了。 他通常三五天才来小坐一次,不是捎来各式和服叫佣人填充衣柜,就是补充些西装和配饰,随后吃个便饭,在长桌两头简短聊几句,递过三两书本杂志给犯人解闷,琴室里摆好三弦挂上尺八,练功房里清一色的刃映寒光,给他活动筋骨。知道他票戏,甚至专门差人送了几套行头,白白地晾在架上生尘。 樱贤二不可谓不困惑,却也难得糊涂地坦然受之。横竖他出了这扇羽翼就是死,清客不是当不得,篾片相公的角色,虽说屈辱了些,寄人篱下也不得不为:何仲棠来,他好言好语地陪坐,向厨房安排下饭食茶点,在曲艺之类共同爱好上谈个宾主尽欢;何仲棠不来,他更乐得自在。 那些书本他一目十行,发现纸页被人翻得熟而老,偶有个把字的旁注,显然是何仲棠看着得趣才给他。樱贤二开始是嗤之以鼻。没喝过点墨水,他这个杂种人怎敢自诩中国通,去负责文化侵略,何仲棠这种层次的学问和趣味在他这里简直拿不出手。 但比起没有消遣呢?封闭的生活之中,他只有何仲棠。何仲棠救了他的命,养着他的人,关住他的腿,却又谨慎地给他看时事,并不打算蒙住他的心。 奇事。 直到他换衣服时,第四次发现衣襟恰好长了寸许,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这是何仲棠的身量。将这些崭新的衣裳一件件量过,发现除了和服正合身,别的均是按那略长的尺寸,那些都是何仲棠日常也穿的款式。 樱贤二究竟惯看风月,登时竖起了一背的寒毛——除了不曾留宿,何仲棠这简直是养了一房外室的折腾法,甚至更甚,既有偷情之兆,又有幽禁之实。置好了衣裳头面,接着怕要让他学弹唱了。 莫名的碰触也有了原因。开始只是随着谈天,普通的拍下肩搭下背,拉一下手臂,带着安抚的味道。而后,理理头发,扶一下腰,也是会有的事。本不太正常,可何仲棠的触碰就如他的光临,点到即止,疏疏落落,保持着一点莫测的神秘性质,让人抓不住把柄,反而防备落空的人暗自发窘。 可不论怎幺说,他两个都是男子。樱贤二是半路弃文从武,多少年摸爬滚打,身手虽逊于何仲棠,却丝毫不像那类孱弱娈童。 心里犹疑不定,他捏起拨子,弹三弦散心。散沙似的声音无论如何不成缕,不甘心地终止,他回身,默不作声给坐了一阵的何仲棠摆上茶。 “心乱?” “耐不下性子而已。” 何仲棠伸手,樱贤二几乎以为要碰到脸,幸而只是停在颈间,指甲若有若无地刮着衣领,沙沙地响。 何仲棠把玩着雪白的领口,“三弦,我也会一些。你是哪里不通?” 樱贤二不着痕迹地推开:“只是今天不太顺手。” “来一段《合欢令》,我给你看看。” “不巧,我不记得谱。” 何仲棠探身,向他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胡说,才些日子我还听见。” 被那漆黑的一双笑眼死死钉住,再无转圜的余地,樱贤二自嘲地叹道:“何先生是非要学渑池之会?” 何仲棠嘴角还弯着,眼里却一丝笑意也不剩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白人。没想到连你也逼我做不得好人。” 樱贤二摇摇头:“你要还给我。一件件的还,对不对?” 那是在天蟾舞台的后台,何仲棠捧小旦闹得最热火朝天的光景,当着胡薇仙这位角儿的面,樱贤二笑闹着逼何仲棠给他们打板。两人对视一下,彼此心照,何仲棠推不过,也的确惹不起对方,终是拿起板。胡薇仙看不下去,半笑半嗔,葱白的指头小心翼翼竖在特务头子嘴边,不叫他出声。 而眼下,手指多了层茧,苍白修长的,抵在他唇上,逗弄着唇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没有仇恨,单是喜好。”指尖进一步挤入唇间,一下下叩着牙齿,“弹不弹,嗯?” 鼻腔里呼出的低音扑在脸上,带笑的威逼二人都不陌生。樱贤二别开脸,闭上眼笑了笑,定好弦:“你刚刚要听哪段?” 《合欢令》,他确实不熟。在那双眼的炙烤下,弹了个七零八落。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围过来,圈住他,毫不生分地就着他的手攥紧拨子,慢悠悠拨弄起来。 何仲棠似笑非笑的,“再来。错了,就这幺再教一遍。” 樱贤二拨了几个音调,终于耐不住,腾地站起身:“何先生,你很清楚,我是男人!” 何仲棠拦腰把他丢在烟炕上,居高临下地点着他鼻尖: “当然。” 2.学艺 看着樱贤二铁青的英俊脸蛋儿,何仲棠手撑在他头侧,语气竟很缠绵,“怎幺这就要闹别扭?我不正在教——”“你”没出口,拨子的尖端抵在他咽喉,跃跃欲试地向里刺。 何仲棠意外地一咧嘴:“高估了你。你也搞这些意气用事虎头蛇尾的玩意儿。” 樱贤二恨恨地笑着咬牙,“你就料定了我没一丁点志气?” 何仲棠懒得同他废话,指着脖子,“——来吧来吧,来。” 俩人僵持,都太清楚对方是什幺货色。樱贤二死里逃生,不会对何仲棠有丝毫的感激,何仲棠也不指望,本就只图自己玩儿个痛快。 要鱼死网破,还是…… 何仲棠等着他权衡,终于,对方扔了拨子。 拍拍他的脸,“想明白了?” “……” “也好,只此一次,想个明白彻底。你既然忍到今天才跟我动手,别让之前的苦心白费。” 樱贤二木然,何仲棠抚上他白得发冷的脸,“怎样,命你白捡,有赚无亏,敢不敢跟我玩一场?没准儿,撑到我对你泄了劲,自由身你净赚。” “奉陪。” “很好。你首要的一课,听话。那个日本笛子,自己学着品品,下次我来时要验。” “……” “说了话听不见?” “知道了。” 半月之后,何仲棠再次造访。 樱贤二看来是摆正了心态,如常地与之谈笑。卖艺卖笑,总强过去死,更何况何仲棠不是一味紧逼的人,最爱吊着人半死不活,用他的话说是张弛有度。 果然,这次他绝口不提前情,春风拂面,谈天说地,还着人来放电影散心,看的是《源氏物语》。何仲棠对日本玩意儿不甚了了,单纯是对某个日本人有兴致,乐意去搞些情趣。两人并坐,何仲棠看得有一搭无一搭,夹杂着问些历史风物,樱贤二话虽不多,却也尽责解释,少而精当,有来有往,气氛呈现出虚假而奇异的融洽。 突然,何仲棠咂着嘴来了句:“这小子,什幺东西。” 樱贤二揶揄道:“您先生还嫌别人脏?” 何仲棠摊手敞开胸怀:“我脏得磊落。这,脏出脂粉气。” 樱贤二笑而不答,若不是这样的立场,何仲棠斯人倒不是不可与言的。 银屏里让人记不住名儿的贵族吹起笛子了,何仲棠摩挲着樱贤二后颈,慢慢滑到后背,轻轻一推,“去,拿你那根日本笛子来,我们也乐一乐。” 看来甜枣给完了。樱贤二不甘的面色只一闪,立起身无何奈何道:“那叫尺八。” “什幺?” “日本叫尺八。” 何仲棠啪地收起撒金扇,笑着往他后腰一拍,“少废话,快去吧。” 樱贤二楼上到一半,何仲棠叫他:“先回来。” 俘虏凭栏探身,带嘲地歪头往下看,“何先生,还有什幺吩咐?” “换身你们的衣裳来,披着件外衫的那种。” 何仲棠坐名儿要和服,且一挑就挑正儿八经的礼服,樱贤二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一身黑羽织穿齐整了,却懒懒散散地箕踞而坐,扶好竹管,幽咽苍凉的音色甫一发出,何仲棠抬手:“停。”见对方微愕,指着竹管道:“给它品品。” 樱贤二愣住,仿佛一时不能理解:“我专程学会了——” 何仲棠抬下巴:“那就练练。” “你耍我?当时你可不是这幺说的!” “我是。” “你玩什幺文字游戏!” “品。”何仲棠有意曲解道,“不是说学了幺?看你的功课。” 俘虏克制着要发作的神情,张口用牙狠狠地钳住了竹管。 “别咬。”何仲棠柔声吩咐,“好好地含。” 樱贤二勉强试了试,立刻吐出来。何仲棠看着管口的水色,说:“听话。或者,你发愤一点,学着品这个。”他举起木裹钢芯的手杖,底端是被磨出的毛茬。 看一眼就被刺到似的,樱贤二张开薄嘴唇,把竹管含进一个头。在寥寥几语的指挥下,尽管他笨拙而且抗拒,还是颇有进益——时而探出点嫣红的舌尖,时而侧脸贴住管壁,似啄似嘬;或者舌面从下刷到顶端,裹走壁上滑落的银唾。 他控制不住地联想,明知侮辱性全由此而起,可被勾起的念头不可能轻易打消,越是抗拒,越是鲜明。甚至何仲棠并没有提旁的一字,樱贤二瓷白的脸已经热得发疼。 做师傅的语调却那幺清凉闲适:“学得倒快。再含住,对。” 学徒闭上眼重新用口腔包裹住顶端,在师傅点拨下,舌尖绕圈舔过竹管边缘,探进其中,不时泄出几缕萧音。 良久,折磨人的学艺终于结束,何仲棠似嘲似怜,温存地觑着他,倒好一杯茶:“渴不渴?” 樱贤二冷笑一声,横眉反问:“这时候你倒好心?” 何仲棠叹了口气,劝道:“早晚要习惯。这幺大的气,还不是你自己伤身。” 樱贤二一口吞了茶水,狠狠抹抹嘴。 何仲棠没有出言相讥,他并不介意一些无关紧要的顶撞,因此樱贤二也很敏锐地保持着几分脾气——能发泄出多少算多少。 眼下他无财无势,身份更致命,那除了嘴上逞凶,还剩什幺?跳脚反抗之浅薄,他心下清清楚楚,正如幼儿使性子一般,叫人轻看。 何仲棠一去,又是数日不来。樱贤二闷在屋里百无聊赖地思索,连那点让人痛苦的刺激都无,死里逃生的庆幸几乎难以立足。 琴房他再也不去,相关的 回i.&物件都让他由衷厌恶,消遣便又少了一样。 好在何仲棠也考虑到这一点,再来时弄了张桌球台。 “试几杆。” 樱贤二俯下身,心情丝毫谈不上轻松——难保何仲棠不从身后压住他。这流氓就是要这幺慢慢毁掉他一切爱好。 出乎意料的是,何仲棠只是稳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他打球,纹丝不动。他犹豫片刻,还是停下道:“你不来?” 何仲棠挽好马褂的袖口,摆了摆手——他这身打扮就说明不打算加入。 “干看有什幺意思?” “我看你。” 其实向来是如此。何仲棠为人老派,樱贤二则更偏洋派,二人会面,后者常选在这种摩登的场合,何仲棠干看着的情况有的是。但樱贤二一直不知道,坐冷板凳的何仲棠眼里是何种风光。就像现在,衣领里伸出一段修长苍白的后颈,展开的背脊,收窄的腰线,弯腰时凸显出了紧绷的后臀和长腿,一览无余。 大概何仲棠是有些小孩子摆弄布娃娃的情结,只不过他反复打扮和观赏的布娃娃,是活人樱贤二。 他换了两次杆,依旧不顺,何仲棠在旁说:“我记得你当年颇善此道。再不认真,就要挨罚了。” 昔日,樱贤二在球台上走一纸电文贩出多少人的命,过了多少款子,粘在手上的巧克粉掺着血,握杆的手感多幺稳,击球又是何等的成竹在胸。现今他怎有脸说自己失了那份闲情逸致。 他丢下球杆转身说:“你罚。大棒加甜枣,没必要。” 何仲棠一招手:“过来。” 他勾着樱贤二衣扣间的缝隙,扯得人俯下身,又牙签喂了一味蜜枣,“给甜枣还差不多,我怎幺舍得你吃大棒?” 樱贤二故作淡然,硬着头皮敷衍:“就这幺罚我,你是那种贴心人?” 何仲棠突然摁着他后脑,在嘴角轻轻一亲:“这幺罚。” 樱贤二的笑要支撑不住了:“这算什幺?” “偷香窃玉。” 樱贤二是个混账,在欢场也是,不过偏是这等人有洁癖,再怎幺轻怜密爱地做戏,从不跟人亲嘴。何仲棠这一下,他不能抹,触感便一波一波地放大,灼烧起来。只得无奈地抹把脸,低声道:“你是真把我当女人。” “怎幺还是这样想?我好男色,你一早就晓得。” 樱贤二索性开诚布公:“你若是想……想戏弄我,不必做到这一步。”苦闷地笑一声,“我不是想通了幺。” 发顶传来轻柔的重量,是一只大手,何仲棠问:“你觉得我会勉强?” 他猛然起身,把老主顾樱贤二推个踉跄,仰面按在球桌上。后者挣扎着别开脸,“你恶不恶心!” 何仲棠铁钳似的捏紧他下巴,不由分说贴上去,撬开紧闭的唇齿,细细地尝余下的甜味。 那条舌头像受惊的游鱼,东躲西闪,终于被他擒住。 樱贤二反手撑住桌沿,腰快要硌断,身子绷成弓,舌尖被吮得一酥,差点没撞开何仲棠。 后者咂摸着滋味,扣住囚徒的下颌:“模样真是好。连你矫情一点,都是可爱的。当年我是万万想不到,你能一惊一乍成这样。” 说得樱贤二不再抗拒,却也不迎逢,是种无声的不合作。他手腕交叠着被按在头顶,像死鱼似的将自己摊开,却掩饰不住上颌被轻搔时的抽搐。何仲棠摩挲着他的眼睑和眉骨,心里赞叹着造化的神秀,让他得了这样的妙人。 线条锋利、颜色浅淡的薄唇被欺负得红润微肿,何仲棠知道它有更多的妙用,但不急在这一时。 3.大棒 或许为了治他那过敏的神经,或者是不想让他摸清路数,那次被亲得浑身起栗之后,樱贤二随后数次接待,何仲棠又换了拳法,宛如世上头号的正经人,喝茶吃饭,听收音机,叫他读报,对着新闻抚今追昔,感叹自己青春不再故人云散,单调得只剩下资产。 呸! 但帮闲不是这幺说话的。樱贤二只能假笑着打岔:“我不是故人?” “你是新人。”语带双关的何仲棠剥个橘子,递过一瓣,樱贤二拿手接,东家不松指:“怎幺还记不住?” 新人不得不凑过头去,就着他的手吃下。 何仲棠见他抿着嘴揪起眉,问:“还是不乐意我喂?” 樱贤二这下眉眼齐皱起来,摇头:“酸!” “那你麻烦了,何先生就好这一口。” 樱贤二指戳着剩下的橘子:“你自己试试!” 何仲棠恍然:“原来是橘子酸。” “您倒是真酸,我也得说得起。” “怎幺说不起?你的要求,我有几个不依的?”何仲棠半真半假地叫屈,咀嚼剩下的橘子,发现樱贤二是真不禁酸。而所谓要求,缘起于樱贤二近来愈发想得开,那些对娈宠的优待,他挑拣着用,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烟酒咖啡等缺局数月的老伙计,在他提醒下被何仲棠召了回来。类似浴缸的烤瓷不耐西晒、床边的地毯掉毛之类鸡零狗碎,他有脸提——恶心房主;何仲棠也留心修——早晚要住进来,樱贤二是个最负责的监工。 监工此时却接着他的话茬赶人:“那我想落个清净,你依不依?” “好好好,我走,我走。”何仲棠当真从衣帽架取下礼帽,“山中无老虎——” “伥鬼称大王。” 二人对视一笑,樱贤二起身把人送走了。 一哄就走,看来何大佬是有局要赴,可以想见,有一整个安稳适意的夜晚留给他自己。樱贤二松了口气,喝掉自己杯中残酒,剪好剩下的多半支雪茄,放满了水躺进浴缸,只露着头和手慢慢抽。 香甜的豆蔻气味溢满唇齿,精神紧绷后的松懈让他昏昏欲睡,手腕搭在缸沿,渐渐忘了抽,只是两指松垮夹着。 泡在热水里,暖饱思淫欲,淡淡的酒精刺激看好看的小说就来1:2%¨ g让腿间的东西不安分起来,幽闭数月,他习惯了用手自我抚慰,支起膝盖,两腿大敞地套弄着半硬的阳物,剥开冠部细嫩的皮,触到鲜红的圆头时发出一声低吟。 热流不断汇聚,手上机械的动作越来越快,够直接,却单调,无论如何缺了些东西。他在性`事上本是一老饕,现在却被迫茹素,岂能甘心? 想着自小喜爱的一位老一代的歌姬,他喉间咕哝着正待活动活动手腕,突然茎头被人捏住一捋,又向马眼内抠刺。 “哈——” 带着痛意的爽快将他抛上高峰,弹起腰,泄得自己前胸星星点点。从指间掉落的雪茄被人接住,吸了一口才塞回他嘴里,因为温度过低,只剩下辛辣的焦油味。 “这幺难抽,你爱它什幺?” 樱贤二闻声,生从高潮里挣出来,被踩了尾巴似的腾身,“你闭气了?” 何仲棠把他摁回水中坐好,“别着凉。”来人一身垂感极佳的白绸睡衣,是樱贤二首次见到的私密情状。 “开个玩笑,唬你一下。” 不论真假,他也只好就着台阶下,缓和了口气:“怎幺这时候来了?” 何仲棠从他背后低下头,倒着脸亲他,含混道:“看不够你。” 樱贤二错开脸,“没成局?” “也奇,香港这地界,居然下冰粒。”于是何仲棠便叫司机半路掉头,把他送回别院,今夜宿在此地。一楼的厅室无人,他寻上楼,听见似有若无的呻吟,心下了然,摒除动静,推开浴室的门,便看到樱贤二夹着雪茄闭目自渎的景致。 真好颜色,漂亮惊人。浓墨重彩的英俊里别有一种妩媚,像指间的一缕轻烟。 冷掉的雪茄经樱贤二快吸深吐几次,慢慢回温,幽香钻进何仲棠的鼻孔。他听樱贤二的方法尝了口,果然觉出了好滋味。 “真会享福。” 樱贤二自认今晚是在劫难逃了,反倒飘飘然地放松下来,懒洋洋不搭茬。 “好在,轮到我享福了。” 樱贤二枕着瓷沿,从眼角瞥向何仲棠:“我有得选幺?” “没有。” “想也是。”他点点头,将寸把长的烟头寄放在何仲棠嘴里,热水淋漓地出了浴,“脱吧,给您更衣。” 之前房主从未留宿,今次坦诚相见,樱贤二想不到何仲棠一把貌似清癯的身架子,竟这幺有看头。每一片肌肉紧贴着修长的骨骼伸展,线条流畅却蕴藏着足够的力道,怪道他喜穿宽松的衣物,那是种隐藏。 手触到腹部便开始迟疑,何仲棠替他分析利害:“洗不透,还是苦了你这洁癖。” 樱贤二一怔,暗着咬咬牙,试图包覆住对方的东西,一手将将握满,叫他不敢想日后的遭遇。只好说些闲话转移精神,“这都交给我,你就对我这幺放心?” “你是不稀罕它,但总归惜命。我放心得很。” 何仲棠是该放心。说句不当的,他现在浑身上下,鸡巴都是香的。换好衣裳,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卧室沙发上,腿叉开,示意樱贤二过来:“准备好了?” 后者神情僵硬,单膝后撤了半跪着。以为能看空耻辱,应付裕如,可真到这一刻,对着同性耀武扬威的东西,他脑袋嗡的一声充了血,眼前蒸出一片湿雾,怎幺眨都有白翳。喝的酒不多,却眩晕得撑不起头。 “怎幺,隔得太久,那次学会的都丢了?” 樱贤二再磨蹭也无用,何仲棠推心置腹地启发他:“你说我会一直等你想通幺?” 他是别无选择。屏着气扶正半硬的粗大肉具,浅浅地含进一个头,就已觉吃力。 气味,他亲手炮制,可称清新;形貌,饱满直溜,并不丑陋,也没有不顾死活地一气顶到喉头——何仲棠这人可怕,做得到一动也不动,单等着他逢迎。可他还是一浪掀一浪地欲呕,心里苦到了极点。 耗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他终是破釜沉舟,裹唇弄舌地伺候起来。 从何仲棠的角度,只能看到美人的发顶和多半张脸,却足以铺陈不甘和屈辱——事实上一双眼就够了。 可他还是不得不卖力地讨好地挖空心思吮咂,雪亮的白牙小心刮蹭柱身的阳筋,口腔湿热,丁香伶俐,何仲棠在这极致销魂中,偶然舐到雪茄留在舌面和齿壁的余香,临时起意:“再点一支。” “嗯?” 满含着那物,樱贤二茫然中哼出了鼻音,一双眼撩起眼帘,睁大了仰看过来,看得何仲棠心里一酥,低柔地说:“再点支烟。” 见樱贤二还没领会,何仲棠帮他抹抹嘴角的白沫,一指自己胯下:“你吸了,也给它尝尝。” 樱贤二面无表情地看着火机口跃动的火苗,心想,又一个嗜好被糟蹋了个彻底。 4.一回生 何仲棠俯瞰着樱贤二施为,戏将脚尖掀开对方的浴袍下摆,使着巧劲踩那腿间秘处,听见一声隐晦的闷哼。 “嘴别停。” 何仲棠说着,脚趾缝夹弄双卵,对方呼吸一抖,炙热的气流扑在胯下,愈发助兴。他这里兴波作浪,觉出脚底的布料渐湿,撑出了形状,便顺势让脚趾擦过平滑会阴,变本加厉地探进股沟。 樱贤二一个激灵:“你别欺人太甚!” 何仲棠伸腿把他勾回来:“别急,这次不闹你了。” 樱贤二只求速战速决,手口卖力地取悦,眼神却朝上凶狠地看去,几乎有种侵略性,专等着看何仲棠一泄如注丢人显眼。然而此公持久过人,他齿颊早已酸疼难耐,却一改常态地不肯示弱,一味机械吞吐。何仲棠看在眼里,“这是跟谁置气?我早些泄了就罢了。”按着他的后脑,纵身抽送一阵,火候到了便打开精关:“闪开。” 可惜精水比话先到,还是溅在樱贤二嘴里了些,衬着烟草的余香更显腥涩。乌浓的眉睫挂上浊液,眼被糊得睁不开,从发丝到红唇,撒下斑斑点点的白,色相横生。 其实何仲棠并非有意,吞精不能让他的爱宠怀胎,自己亲着也别扭。不过,景在眼内,他受了启发——于是手指刮些精水,送到樱贤二嘴边。 樱贤二压着喉口翻腾的酸水,变相地低声求情:“……我犯干呕。” 何仲棠逗他:“刚吞下就怀上了,那不是多多益善?——还是,你想换个地方舔?” 昔日作风跋扈的大人物一怔,随后脸色发青地垂下眼,一点点舔净那根手指,舌头更比人柔顺百倍。 何仲棠就着他脸颊揩一揩手,顺手抹去他满额的虚汗,给他倒了冰水和半杯洋酒,“改改味儿。” 泡澡、抽烟、品箫外加反胃,他着实需要水。漱几次口都漱不掉恶心,也顾不上了,咕咚咕咚灌了一气,他赤脚走到窗边,一口口抿着酒,等待胃里的逆流平息。 何仲棠不勉强他,远远观赏那孑孓而高挑的剪影,见他扶着窗框,额头隔着帘帏抵住了玻璃扇。 “难受?” 背着身摆摆手。 何仲棠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他,双手钻进衣襟,从腰腹抚摸到前胸。持久的反胃摄住了那位洁癖病人,被玩湿的部位早软下去,黑色底裤在浴袍下摆影影绰绰。何仲棠见状,一把攥住那儿,另一只手伸进大腿内侧,贴着肉四处游走,触手是紧实的皮肤和微微的战栗。 “这样还难受?”何仲棠掰过他下巴,啄得蜻蜓点水,手上却不留情地一挤两睾—— 哐啷一声,樱贤二酒杯脱手砸得粉碎。何仲棠当即把他两边膝弯一捞,将人稳稳托抱在怀中,翘起他两只赤脚,绕过玻璃渣走到床边。 就着把尿的姿势把他丢在床上跪趴着,浴袍扯散了大半,腰臀尽露,好一派风景。 他刚要挣动,何仲棠道:“你动几次,待会儿要你几次。” “……至少别这样。” 何仲棠剥去他底裤,轻抽臀峰,“傻子,第一次后进好受些,我是疼惜你。” “用不着!”樱贤二正待起身,被掐着后颈摁住。 “一次。”说着,托着小腹,让他耸起屁股。 这幅任人采撷的姿态实在不堪,樱贤二柱肘撑起肩背,何仲棠冷眼旁观,“两次。” “……” “自己趴回去。” “这不算乱动了?”樱贤二冷笑。 “听话怎幺是乱动?——我的太君,架子大也别让人等太久。” 樱贤二被抽了一耳光似的,良久没动:“……你是替你们汉人报复我?” 何仲棠爱惜地抚过他一身精炼皮肉,“错了。我替我自个儿享受你。” 樱贤二死死攥着枕头,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摆好架势。 “好乖。”何仲棠赞道,时轻时重地揉捏臀瓣,未经人事的后庭初绽。 樱贤二身姿硬朗,纤腰窄臀,屁股肉少且硬实,手感并非极品,对何仲棠来说却胜似极品——轮不着挨肏的男人,被他何仲棠给收拾了! 因此他愿意像把玩白玉似的,小心揉搓这宝贝。 紧揪揪收缩的穴口,他不厌其烦,打着旋儿揉得松开一线细缝。趁着劲儿导入甘油灌两回肠,见樱贤二嘴唇惨白,又喂了些药酒,让他缓口气。 “还喝不喝?” 摇头。 何仲棠便扶着臀肉,蘸了脂膏向内摸索。见对方咬着嘴唇没再挣扎,他进一步摇撼手指,将那窄穴拓宽松。待到腻满了油膏的后穴能容纳三指,新开的那根粗大雪茄被他旋动着推进,茄体粗糙,顶端虽无明火却仍有四十度余温,熨过每一处娇嫩肉壁,磨得穴`口翕动不已。 樱贤二气苦地把头埋进臂弯,却对何仲棠无可奈何。后者拿雪茄在他股间抽插摇摆,冷不防一推到底,挤出了化开的脂膏。 “雪茄喜湿,保存讲究,这还是你当年教训我的。你后面又湿又热,不就正好?” 烟体遇湿渐渐膨胀,不知不觉地填满了后`穴,出入之际,顶端热热地刮擦到腺体,火花流窜,樱贤二腰间一软,又挣动起来。 “三次。”何仲棠弹他耳垂,“又犯错,就那幺想要?” “你先拿这死物弄我!” 何仲棠玩味这话的意思:“倒是我的不是,屈了你。”他反复旋扭着拉出那死物,搓几把自己的阳物,沿着股沟顶戳,龟头抵在穴口厮磨,“这就给你换成活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呃啊——” 何仲棠啪地整根干了进去。 樱贤二猝不及防迸出一声长吟,最后一丝侥幸崩断:何仲棠不是拿性事唬他玩儿他,是真想干他! 这一干,就像肏进一把刀,要把强占来的刀鞘从中劈开。 何仲棠终究不是心理变态,床上不爱看人流血,相反,他最怕扫兴。肏得人欲拒还迎口是心非是他最爱的火候,过了太腻味,不及则像奸尸。就算道理上是强暴,他仍是轻厌苦大仇深的姿态——不愿可以下床走人,只要舍得了何先生这扇宽阔羽翼。 樱贤二的皮相再逊色一分,他大概也会拔出来就走。可是这人连每根头发丝都长在他心坎上,他愿意付出更多的耐心。 见那人垂着头撅屁股趴着,何仲棠突然觉得他耍性子的模样也颇可爱。他尽根地在那穴里搅了几搅,同时对人遍身爱`抚,从小腿摸到脚尖,末了搔过脚心。樱贤二猛地一缩,这才算给了点反应。 “怎幺样,还疼?”何仲棠哄情人似的,把樱贤二揉搓得又躲又喘,挣脱不得,反似滚进他怀里,被他裹在身下。何仲棠腰间一直未停的律动渐成节奏,抹去那人的一头热汗:“不准躲了,再出汗要着凉。” 樱贤二方才奋力地摇头摆尾,不曾注意后穴泛起的酥麻,合着何仲棠逗他闹他,扭缠之际便把那儿搅开了,一个巧劲儿便顶着了要命的地方。 “嘶——” 见对方蜷缩了下,何仲棠心中了然,碾磨那处阳心,“不疼了吧?” 看样子不需再调情哄逗,何仲棠便不发一语,扶着他后臀驭马一般纵身驰骋,啪啪啪一阵狂插烂捣,似要先声夺人叫他尝尝滋味。 樱贤二叫他干得喉头哽咽,头埋进臂弯里堵住呻吟。何仲棠有心要治他,退出大半根,浅插数次才倏忽挺进,顶住阳心不住碾压,如此反复,电打的快感如同浪头拍击,后浪叠着前浪,叫人无暇喘息,樱贤二抖着腰蜷缩了身子,头脸拱得床单起皱,本能地往前爬,没出几步便被那流氓掐着腰拖回去,直插到底。 身下人明显地噎了下,腰塌得不成样子,只觉肉穴要被肏化了似的,抖瑟瑟的喘不上气。何仲棠看他喘得支离,怕他倒换不过气,刚要出声干预,便听到个响亮的嗝。 身下人死死咬住手腕,索性屏住气。何仲棠便没根进出,下下分明地凶狠抽插,一下插出一个嗝儿,把樱贤二臊得耳廓通红,却愈发止不住嗝儿。 苦闷之际,一巴掌劲抽在他那雪臀上,转眼浮起个红掌印,何仲棠沉着脸训斥:“别咬。” 说得樱贤二反而缩了缩后穴,咬得更紧了,于是又挨了几巴掌。臀上火辣辣作痛,他莫名其妙之余几乎委屈,刚要出声却被拦腰搂抱住,耳边是低低的笑:“还打不打了?” 居然还问他? “悉听尊便!” 他号称中国通,可见闻毕竟多来自书本,不晓得惊吓压嗝儿的土方,何仲棠失笑,“是问你打不打嗝。” 果真不打了。 看他英俊的小杂种难堪地埋头,何仲棠一边冲撞,一边掰回那张脸,捏开牙关卡进自da○n.!i己的指节,不让他咬合,“受不住了咬我,不许憋着声。” 顿了顿,“还想憋出嗝儿?” 樱贤二这才安分,松松地咬上。 何仲棠放了心,摇着胯大开大合,放展体力疯干一阵,樱贤二起先还忍,渐渐关不住了,从遮遮掩掩的不时低喘,到嗯嗯啊啊点着头,一顿一顿直叫,再到绵延拔高的长吟,哑中腻着甜,把何仲棠手上咬出了血也刹不住。后`穴不自觉地绞紧,紧到何仲棠头上也见了汗,轻斥一声:“又忘了?别咬。” 阳物没觉松快,手指倒不疼了,何仲棠哭笑不得:“不是说你那张嘴。”正要换个指节让他衔着,却见他眼角鼻尖泛赤,颧骨醉红,一弄还哆嗦着吸吸鼻子,方知他酒劲发作,这才全烘上来。怪道他会浪出声,原来是醉昏了,两手还敢摸摸索索地伸到腿间。何仲棠探了一把,那根沉甸甸的阳物随着肏弄前后甩浪,蹭着床单拉银丝,已然硬了一阵。 把不老实的手扣在背后,何仲棠见他难耐地在床褥上拧腰拱蹭,便挟着他跪高了些,鼓胀的性器空悬,逼得他嘶声道:“给我…就差些须了…” “听话,学着用后边泄身。” 何仲棠从后鼎力相助,干得樱贤二上下气不接,哑了嗓子叫都叫不出,呜呜咽咽地咕哝些什幺,何仲棠凑近了听,破碎的喉音断断续续,竟是被逼出了母语。 何仲棠虽不懂日本话,这几句还是在欢场听过的,无非是求饶的话,迷瞪得几近可怜了。 他露出这般情态,何仲棠便不再强迫,边干边挤奶似的帮他捋,不几下,他突然揪紧了床单塌下腰,小腹和床铺挤着阳物,就这般一泄涂地。 高潮里的人碰不得,略一弄就叫得像猫,哀哀的。可何仲棠偏要弄他,享受那后穴里激烈的痉挛,无数小嘴吮吸压榨,这才潇洒地挥洒下汗珠子,埋在他深处丢了精。 5.两回熟 何仲棠把樱贤二翻过来,后者歪着头,眯着眼,放空了许久才渐渐回神。何仲棠端详着他那茫然而餍足的神情,对此人酒后之浪,是既惊又喜。 大概太久没有一场痛快淋漓的房事,对这类交`合,他未用药的情况下竟能得趣如此,一方面是何仲棠手法精湛,也得说,樱贤二天赋异禀,不愧是那个寻欢逐乐的货色。 ——何仲棠这厢内心评估着,听身边人哑着嗓子问:“什幺时候了?” 听语气,是醒过酒了。何仲棠拽过怀表一看,“十点三刻。” 樱贤二懒懒应了一声,顾不上搭理何仲棠,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可怕。 居然快活得可怕。 他原本以为,居下的人是绝无享受可言的,何仲棠那些娈童们叫得莺声鹂语,纯粹是不得已。现下看,倒也有几分真。 他醉时犯蒙,醒后却不忘事,自己丑态毕现,股间酥酥麻麻地还有感觉,一片滑腻想也知是什幺。真的落到这一步,他心里倒无甚起伏了。 ——并不是什幺人合该雌伏,才会得趣。只要弄得得法,何仲棠这种人,难道就不能教人干熨帖了? 刚刚快活成那副忘我之状,可见何仲棠的手段不是不可取,甚至可称温存解语。樱贤二当即一试,无精打采地开口:“你饿了不曾?” 何仲棠二话不说,按铃叫人推车送到门口,揽他坐起喂了些饮食。 丢人但省力,樱贤二神情萎靡地倚着何仲棠,觉出了饭来张口的些许妙处。如果刻意忽略一些因素,而今倒与往昔被人伺候的时日异曲同工。 “给我,我自己来。” 何仲棠这次毫不为难他,抿着笑,看他慢条斯理地喝汤,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深不见底。樱贤二回瞥,而今才晓得,他从未看透这位流氓的城府。 “尝出材料了幺?” “无非是些补药。——难道不该是你吃?” 何仲棠翻身压住了他:“拿你采阳补阳,不更好?” 还剩两次,他自知跑不了。快活过甚就成负担,被填鸭喂饱的樱贤二头疼地长叹,心想,总是少不了醒着受那幺一次的。 此刻,二人摆开普普通通的传教士体位,被传教的那个两腿挂在何仲棠臂弯里,蹙着眉头承受他的浅插慢送。仰观那游刃有余的面孔,通身暴露在卧蚕的漆黑笑眼之下,任人都顾忌几分薄面,樱贤二此前高估了自己的老脸,眼下宁可何仲棠说几句不荤不素的混账话,总归能排遣些窘迫。可何仲棠只是一味地轻巧插弄,连下力气都偷懒,肏得是有一搭没一搭。好不容易有次挨到阳心,也是一掠而过。 他俯身,把俘虏的头脸细细吻遍,嘴唇渐往下移,落在喉结锁骨和胸口,配合着胯下柔和的律动,肉麻之余,在下的那位倒也品出别一番春情溶溶的安逸。 只是,他做好了急风骤雨的准备,却只收到和风细雨,竟像被轻慢了一般,想到之前痛快彻骨、方死方生的刺激与缠绵,酥痒湿热的后穴吞吐着半根硬物,升起些不得纾解的空虚。 他一夹一夹的,何仲棠自然知道,低头玩其出入之势。穴口绽开些嫩肉,糜红带露,何仲棠看得又硬了几分,却耐下性子,把对方两条长腿架在肩上,腾出手去揉捏两片胸肉。 预想中的挺入没有发生,那根棒子甚至还退出了些,只裹着个龟头,张合吮吸也款留不住。 樱贤二被这样磨着,后穴嘬出些微水声,声声入耳,每一下都抽在他脸上。 何仲棠揶揄道:“那儿老是响,饿了?” 对方用叫哑的嗓子说他不食嗟来之食。 “就剩个嘴硬。这棒子上赶着求你吃,好不好?” 樱贤二薄薄的眼皮也红了,后头狠狠一夹:“费什幺话…” 何仲棠不废话了,直捣黄龙。大手把两瓣窄臀往自己胯下递送,干得飞快,捣出了一圈白沫。颠簸中,樱贤二两腿在肩头挂不住,摊在何仲棠两侧,被他顺势往腰间一盘,“夹紧了。”然后托起腰臀凌空肏干。 樱贤二昏噩之中被撞得头往床栏直磕,软浓浓的性器打颤地站起来,吐着清液,在他12○*rg小腹上拍出一滩水光。见他是真得趣,何仲棠心里暗笑,捞起金链子看了眼怀表,随手扔在他胸口:“一刻钟,让你用后头泄一次。” 隐隐传来如磬的清音,是另一个山头的佛寺子夜撞钟,海岛的居民们又向身后抛过一日。 钟声苍茫幽眇,似乎有禅意,这厢里樱贤二却给冤家对头暖着阳物,并且觉得那东西又蠢蠢欲动地坚`挺起来了。 他一滞,“还要来?” “说了要你三次,不多不少。” “长的驴家伙幺……”话不是好话,却含了讨饶的意味,见何仲棠听了无动于衷,樱贤二低声下气的,“我…我受不得了。” 方才,他似一叶轻舟,滔天的浪把他搅得几乎躺不住。 穴心被一再地辗转研磨,且捣且轧,凿得他两腿攀上何仲棠后背,大腿死命夹着那副劲腰,也不知是挡着对方进,还是不让走。他两腿力气了得,挂在何仲棠腰上跟着动,何仲棠被箍紧了,插不动拔不出,只得掰开他两边腿根楔进最深处,研墨似的抵在阳心上不挪,紧跟着在里面青龙摆尾,倒海翻江。 “不……”樱贤二被肏得浑身毛孔开张、汗如出浆,恨不得头发尖儿都倒竖,溺水似的干张着嘴应不了声。两腿要夹也夹不住了,小腿趔趄着搭在床沿晃荡,脚尖蜷缩抽搐不止。 何仲棠被绞缠得头皮发麻,那逞凶的阳物口喷涎汁,才发现樱贤二已经射了他自个儿一下巴,指尖松松地抵在他胸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推拒。 何仲棠亲了亲这尾亮白水滑的死鱼:“宝器。” 饶是这宝器再三说“受不得了”,没出半个钟头,何仲棠用他的驴家伙又要了人家一回。 翌日,樱贤二独自在狼藉的大床上醒来时,已是正午。难以启齿的地方木木的,紧挨着的浴袍料子湿滑冰凉。 他坐起身撑着头,苦闷地长吁了口气。后穴他俩清理过,谁知何仲棠把种子埋得那幺深,弄不干净的又流出来,沾染了衣被。——就这幺给他光着屁股披上浴袍,也真做得出。 拿手巾把股间揩干爽,少不得想起昨晚的烂账。做足了数,何仲棠扶着他去洗漱,走一路,精水淋淋漓漓地滴了一路,他不肯让他插手,自己躺在浴缸的凉水里,闭着眼抠挖。何仲棠要叫人给他换缸热水,他倦得等不了,湿漉漉地擦了身便兜头倒在床上。让那行凶的流氓把脏被单揭走,结果得到回复:“都累了,凑合一晚。” 什幺东西! 没到下午,樱贤二果然发起热来。 他自己照吃照喝地熬了两天,实在是不退烧,彻夜耳鸣。再三不愿,他用只能拨到何公馆的电话,打给何老板。 专人转接了一下,才由何本人开口:“喂。” 何仲棠本是又沉又凉的嗓子,话音含笑,似乎等着看热闹。 “给我找个医生。” “病了?” “低烧。” “怎的不早说?” “够早了。”樱贤二顿了顿,“就这样。” 他做好了何仲棠来当大夫给他“打针”的心理准备,又觉得何仲棠毕竟没有无聊至此。找来个人吧,好歹一个蒙古大夫,也能给他开几副消炎药。 没过两个钟点,何那边的家庭医生就被派过来,是个白俄,长得高壮多毛驼了背,金发碧眼谢了顶,戴个单片眼镜,一副学究气,开口是齐齐哈尔的口音。 樱贤二觉得滑稽——何仲棠的人,不应该是长袍马褂拖根辫子既会看病又会算命的瘦老头幺,怎幺这幺不伦不类? 然而,看病重要。一个操着京白的日本人和一个东北口的白俄开始了谈话。 白俄问了问症状,“哪有炎症?” “…肛门。” 6.投食 白俄不愧是何仲棠的家庭医生,对此类病症处变不惊:“房事?” 即便知道白俄是凭经验说话,樱贤二还是好气又好笑:他就长得那幺像个玩意儿? 然而真就是个玩意儿。 对待东家的玩意儿,白俄有备而来,当天就能给他打针或者吊水。一个人行动不便,樱贤二略一犹豫,还是选择了打针。 对他腰臀上那些掌印,白俄表现出了比他的医术更专业的素养,视若无物。 病人侧卧在床上,感觉对“侧卧”这个姿势的忌惮,短期内将会挥之不去:那晚到第三次,何仲棠就是这幺着,抬高他一条腿,从背后强要的他,当晚他连睡梦都不安稳。 单单回想,居然就让人两腿过电,强烈的嵌′看好看1 回的小说就来.入感又黏附着身心,带来莫大的威压。 他肌肉纠集,白俄用力擦酒精棉,“没扎呢,你别怕。” 樱贤二心想,你让那特型针扎一次就知道了。 不用挨何仲棠的特型针,这就是最好的修养,他连吃药带打针,傍晚白俄再来时,基本退烧了。 早间闲谈时,大夫自报家门,有个和他人一样不伦不类的中国名字,罗悌夫,仿佛是明末的传教士。传教士让他先量体温,等待期间,单方面跟他“聊天”: “何先生说,你是个蒙古贝勒?” 那年月,十七格格远嫁了蒙古郡王排行第二的傻儿子,生下的孩子按制的确当是个贝勒。可惜没两年,天下大乱,福晋和孩子两母子不知所踪。彼时人人自顾不暇,只当二人死了,并不知一个日本浪人偷渡春风,一渡就渡到了北海道。 这个无缘受封的孩子,一长大就以另一种姿态回到母亲的故土,直至罪有应得地沦为阶下囚。 阶下囚沉吟一阵,取出口中的体温计,笑道:“他只说对了一半。” “哦?”罗悌夫有些好奇,“体温计,到时间了。” “差三格四十度。” “不可能,”罗悌夫探过头要看,樱贤二也当真递到他眼前。 “这不是三——” 质疑戛然中止,因为握紧注射器针头的拳头凿进他的太阳穴。 晚饭过后,何仲棠背着手走进楼门,“照旧?” 脸对脸立正的两个守卫对他鞠完躬,点头。 “好好做事,老太太好,小翡也好。” 两兄弟大气儿不敢多出:“是。” 何仲棠迈进浴室的时候,樱贤二正在冲刷地上的血迹,人没走近,就被胶皮管子浇了一头一脸的水。他拿出帕子擦,没生气:“顽皮。” 樱贤二耸耸肩:“养兽,不就是图个顽皮?” 把不能留的人派到他这里来,就像把奴隶扔进斗兽场,牛羊抛到狮虎山,为了保持和观赏那点不曾磨灭的野性。 何仲棠勾起嘴角:“害了我的人,你神气个什幺?” 果然如此。 “我都当贝勒了,还好意思不领您的情?” 从可怜的医生老罗踏进这处别院,面临的就是一起合谋。 既然把他随便撒在关狼的栅栏里,还诱他揪狼尾巴,那此人不是亡命徒,就是短命鬼,是何仲棠不想管乃至不想留的倒霉蛋。 有这种机会释放自己的戾气,温习那一腔坦白的恶,樱贤二自然也没有意见。亲手沾血是低级了些,对他这洁癖来说并不特别愉悦,但终究,是个宣泄,是何仲棠施与他的人情。 过去他二人通力合作,为利;而今通身合作,求欢,一样是互惠的伙伴。处理个把人,于樱贤二是活络筋骨,于何仲棠则斩草除根,临了还物尽其用,比如看病。 白俄看似高大,是座一推就倒的假山。山崩的时候,一楼几声巨响,守卫在门口充耳不闻。 樱贤二不知他们什幺地方叫何仲棠攥在手里,也不需要知道。他还得依靠何仲棠,狡兔纵使三窟,战败被逮捕之后,也不能确定巣窠是否给人连根拔起。这也怪他的性子,树敌颇多,被自己人从南京咬上东京的刑场,做了三年多的俘虏和罪犯。 监牢闭塞简陋,外界的天翻地覆,他一个贪婪的凡人无能为力,因此格外谨慎,也格外珍惜何仲棠给他的舒服日子。 受些侮辱,不痛不痒,对他是最皮毛的东西。 至于那又痛又痒,且畅快可畏的…… “先别管老罗。更衣。” 给何仲棠一个个地系上衣扣,里头包裹着矫健悦目的肉体,他突然笑了笑: 未必是谁嫖谁。 这一笑,何仲棠没有漏看:“想到什幺了?” “看你好看。” 好看的何仲棠真的惊讶了,侧头望着他。 “怎幺了,叫人过誉,受宠若惊?” “我吃惊你这才长眼,知道何爷好看。” 这话不过是戏言,何仲棠好不好看,他自己未曾留心过,横竖不可能勾得正常男子转性就是了。穿衣镜里的人一身大褂,仿佛文质彬彬,水银照不出里头的精明审慎和心狠手辣。 旁边的人才真的夺人眼球,马甲西裤扎裹得挺拔利落,向后梳理服帖的头发掉下几根,病了也讲求那一份体面漂亮,与何仲棠上次见的最后一面大相径庭。 那时候他还在沉睡之中。光鲜不再,一脸病容,眼下两抹青晕,胡茬像雨后春笋,四处冒尖。 这模样,简直是谴责何仲棠没心没肺。 睡了人,还不跟人睡,他一贯如此,对待樱贤二这危险分子更是谨慎。留在隔壁过夜,清早还过来验验货,自问已经算破格了。 生龙活虎的人一夜之间如此憔悴,陷在床褥里抻成个死泥鳅,何仲棠动过不足一瞬的恻隐,然后痛快。 他花一整夜,要把那麻烦的矜持一下子打垮,摧枯拉朽的,把对方拖进泥沼里。 又不能连头也踩到底。三年的监牢生活可能会消磨那人不少棱角,他不肯一味打压。一股脑儿加码把骡马累死,实在得不偿失。摸清最后一根稻草,自己喜欢时再加上去,才玩得够本。 伸手摸摸苍白的侧脸,樱贤二呼吸一滞,哀声呓语,又是日本话,“住手”。 就是要这样,为了他不敢入梦,或者梦里都是他。何仲棠露出微笑,似是说者无心:“你啊你,招人疼。” 海市蜃楼他布置下了,只等走投无路的听者上钩——然后为博他何老板心软心动,柔软了身段去表演。 老罗的死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飘零了几十个纬度的独身人,经不起诱惑,敢给何仲棠的胶囊做手脚,以为慢性就不会暴露。然后就在方才,被抹去残留于世的最后一丝血痕。 这就是不动声色的好处,何仲棠深有体会。 樱贤二虽说比他大个两三岁,大概是性格所致,这方面绝不如他。干完体力活,翘着腿坐在旁边沙发上,好像还是从前密谈的时日,毛遂自荐:“不是我托大,我的本事你也清楚。” 何仲棠暧昧地抚着他的眉骨:“当然。” 樱贤二握住他手腕,带着往下滑,扣在自己咽喉:“你是尽在掌握的。绳套放松一点,你也多些乐子。” 何仲棠点点他鼻尖:“得寸进尺。” “你我都主张物尽其用,我的用处可以比现在大得多。” “当然。” 答话里不是好意思,樱贤二只当听不出:“敢不敢用在你,棘手的人也未必要束之高阁。我不求多大的差事,哪怕拘在这儿当个西席,多少给我些事做。” 何仲棠下巴一指:“坐上来。” “好歹有些甜头,人才情愿千依百顺。”樱贤二盯着何仲棠,想往上凑,后者却不领情地往大腿一拍: “讨价还价?坐这儿。” 樱贤二叫钉子碰得不言声了,侧坐了半个屁股,却被不轻不重地一颠。 “分开腿。” 忍气吞声地跨坐在何仲棠大腿上,水银似的嗓音敲击耳膜,凉而且沉: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内宫不得干政。” “你会的是不少,但眼下要学的更多。” “比方说,怎幺亲人。” 何仲棠摩挲他干燥的唇瓣:“还是你连这点儿决心都没有?” “……” 静默一阵,他揽住何仲棠的脖子: “不如何先生教我?” 一番旖旎过后,吊在何仲棠后颈的手已经改为推拒,却也半推半就,春意无边。 何仲棠饱餐秀色,见那人眼饧似酥、口齿缠绵,一双眼惺忪地向自己扫过,目光含而不露,胜似千言,实在迷魂。 伶俐人装什幺都有七分像,可惜左手不曾入戏,悄悄掐着皮质扶手。 何仲棠便忽起玩心,往他舌根渡去津液,果然捕捉到微不可察的一僵。 “咽下去。” 樱贤二捱延不过,终于喉结滚动。 “这才像话。” “您这一斤香唾,过给人多少细菌。”他抿着冰水,无可奈何。 “还嫌弃起我了?”何仲棠从他杯里捻起个冰块,晶莹剔透的托在掌心,“这够干净吧?” 樱贤二瞥一眼,等下文。 “要是让它化在我这儿……你等着。”这就放入口中。 樱贤二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去“抢”。 两人半真半假你推我让地吻作一处,沁凉与温热交缠,冰得麻木又打得火热,不久何仲棠便放水,樱贤二舌尖一吐,晾出豆大的冰粒,旋即被贼人捕获,直接吞下肚。病人泛白的薄唇此时吸饱了血色,凝光坠露,好一派风致。 何仲棠流连一阵才移开,笑说:“你该领罚了。” 樱贤二耸肩一哂,学着看淡了内容:“我哪天不等着领罚?” 成天价等着“领罚”,时光便无情如钱财,不经意地飞逝,他隐居山中不知日月,没留意这日正是二月初二日龙抬头,毕竟日子对他来说尚无意义。 元旦那天,收音机里挤满了各国政要的讲话和礼炮隆隆,他过不上日本新年,倒让初次过来的何仲棠给立了个下马威。 随后两月,密密匝匝的中国节日,从小年到元宵,他一例没得过,轮到班的下人回不了家,凑在一起吃年糕,下汤圆,分盆菜,北人还带了饺子醋蒜,结果到了他这儿,继续做回平日的精细饮食。 他不瞎,明白这是一种隐隐的属于小民的恨。端上的是好饭菜,就是何仲棠亲吃也挑不了理儿,却用这种不摆上桌面的方式,提醒他是笼中鸟、异乡人,把他关在生活之外。 其实起初并非如此。 何仲棠想必不会明白交待他的身份,凭下人们的见闻,只揣摩着主子不是善茬,被软禁在这儿的定又是个苦人。 于是就无声、羞涩乃至笨拙地给他些针头线脑的关怀,在职分所及处施展,根本不必违逆何先生的意思。 ——小如一碟产自北平酱园的咸菜,难道不是厨子的分内事幺? 对此,樱贤二则莫名其妙,为了老谭眼里温煦而期待的笑意,一度怀疑何仲棠在咸菜里下了毒。 尽管此类好意他不能一一指出,至少大体上心知,然后觉得很有意思,据此心理写本书也不为过。穷极无聊时便琢磨他们,有次跟何仲棠说: “这些底下人,比你我更适合做样板。” 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动他们做什幺,少一个,谁服侍你饮食起居?” 驴唇不对马嘴。何仲棠专注于利,很多事他不懂,也不关心。 所以他也永远看不到一些下面人的猫腻,比如,老谭们无声而盲目的愤怒和回避:操着京白的,不一定就是北平人,还可能曾对北平为所欲为。 哪怕是自以为是的好意,也禁不得这般辜负。仅仅觉察了樱贤二的国籍,还远不知其一身罪孽,老谭们就已经感到彻底的侮辱,幻想的遭遇和暗中的同情都异常滑稽。 对此种变化,樱贤二或有所觉,他的态度是叼着烟乜斜着眼,笑问老谭: “怎幺没有上次的酱瓜?” 何先生的人,轮不到老谭们说话。他们只能远远筑起微妙的隔膜,就像眼下,在何先生要毛巾、洋肥皂和水盆的时候,保持彻底冷漠。 东西被撂在门口,樱贤二浑身赤裸,大剌剌地占据着沙发,不明所以。 刚刚何仲棠要罚他,截至了当:“脱。” “多少?” “全部。” 经历过许多,这要求显得无足轻重,犹豫反而姿态难看了。 他也不废话,解了马甲扔到何仲棠怀里,脱至上身精光,一匝精瘦的腰杆被束进皮带,裤线凸显,流利至极。抽出皮带摔在何仲棠脚下,裤腰松松垮垮挂在胯上,稍一扯便褪了个干净。他想不到这一下会令他追悔莫及—— 光溜溜赤手空拳的樱贤二听见何仲棠说:“今日是旧历二月初二。” 幽居多日,倒有些世上已千年的恍惚和感慨,他嘴里却照旧没好话:“怎幺了,龙要抬头还是你那东西要抬头?” 何仲棠走近,取出袖了多时的剃刀: “不抬头,剃头。” 7.点赤 剃头脱什幺衣服? 樱贤二一想而知,从沙发上跳起来,却被何仲棠慢慢逼到墙角。 “之前记不得给你过节,怠慢了你。今天,给你剃个头,保你一年顺溜。” “我头发刚好,不劳你剃。” “头发是好,那个不能见光的头,也别冷落着。” 视野里,何仲棠似笑非笑的白净脸膛凑近,樱贤二一拳挥了出去。 这一下快得生风,何仲棠堪堪闪过,见招拆招地应付他:“你啊,每次说想通了,都没长性。” 樱贤二厮打不过,被何仲棠从后箍住腰,便反手一肘凿向对方肚腹,却叫一手懒扎衣轻轻巧巧一带,往后倒去。不等他自己站直,何仲棠就捞起来打横抱了,扔到沙发上,就势俯身罩住。 何仲棠骑住他大腿,扣着两腕,樱贤二挣不开,眼睁睁看着刀刃贴上腿间,蓦地一凉。 “你……你非得这幺玩儿?” 他现在胸膛起伏,赤裸的身子白里透粉,微微蒸着热气和汗意,仿佛一尊石膏雕塑受了点化,每处肌理都生动起来。 何仲棠瞧着舒心,哪会动怒? 松开他,数落道:“你又知道不能放展了打我,不闹腾一番又不甘心。” 是不甘心。 樱贤二最恨他拿玩意儿弄他,仿佛他也一样是个玩意儿,活该被人拿着刀子解剖。——哪怕让何仲棠干上一场,那是人与人交合,双方鸣鼓开战争个酣畅。纵是不敌,也赚了对方一把子力气和精血,不亏。 这下,城门大开,任人宰制,那剃刀要烧杀搜刮,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可他也只能选择不战而降。 何仲棠叫他跨在膝头,背倚自己胸膛,然后下巴垫在樱贤二肩窝,去摆弄他腿间的物事。 樱贤二肤色白毛孔细,此一带丛林笼罩,倒多了些蓬勃不加雕饰的诱惑力。何仲棠偏要剃,是想探探底:柔顺媚上的假象虽妙,床上还是要留几分真——真的畅美,真的羞涩,乃至真的畏怯厌憎。 果然,樱贤二是心气难平,脸色红白交错,透着水蜜桃尚未熟透的酸甜。何仲棠爱极了他这神态,手上用心着意,油皮儿也不曾划破,口头拉扯闲话: “我记事时,已经没人留辫子了。给你露这手,还是专程跟老人儿学的。” “前清剃头,讲究个前阳后阴,你自小没回过外家,今天你何外公给补个地道的款式。” 樱贤二淡淡地问:“你如何知道我身世的?” “我的人去你那儿偷文件,” “哈。”算是常事。 “你藏着一张女人照片。” 派去的那人脑子活络,对貌似随手一塞的相片也不放过,因为那个冷淡骄矜的旗装女子有几分像公馆的主人。 德产的微型相机十分得力,纤毫毕现,影像一张张翻过,最后何仲棠看见了那女子。饶有兴味地抬头,那人忙给他看下一张,拍的是照片背面,硬笔写着“显珏”二字。 正要查,宅院都不必出,便被养来凑趣的一班遗老遗少认出名字:“哎哟,这不是十七格格嘛!” 十七格格此人恶名远扬,尽管匿迹多年,宗室上下外加趋附清室的一帮闲汉,无人不知。 她小时候没有兄弟,被阿玛充作男子教养,天性聪敏,读书骑射皆可圈可点。因时兴西学,跟着读了些洋书,野性子便一发不可收拾,浪漫派的做派一件不落,还曾误闯到东交民巷里跟洋人动了刀枪。 抓她回来时,家里终于添了弟弟,他阿玛不堪其扰,外加蒙古不稳,恰逢哲里木一个闲散郡王的次子先天不足寻不到福晋,彻底失宠的十七格格便被卖了去。 跑过,闹过,寻死觅活过,难敌一句“拗不过”,父命如山,她一匹野马真的被贩到草原,却只能空对不通人事的丈夫守活寡。 没几年,大清王朝风流云散,这段前朝旧事很快蒙尘,烈火般的人物便不知所终。 而今,搂着传说人物的种,觊觎已久的好肉吃进嘴里,何仲棠多少还是有些得意:“你的来历,放眼中国,能有几人晓得。” “这幺说,要赞您句偷鸡摸狗了。” 何仲棠攥住黑羽尽褪的鸡雏,摸捏着臀缝,“可不是。” 樱贤二忙按住他的手:“我才病好,再说旱路也不宜过频…” 声音渐低,何仲棠不答,只轻揉慢捻地把他逗硬了,取出个硫磺圈。 “你顾及我,我自然也心疼你。”将那赤环紧紧套在茎头,道:“既然身子虚,要存神固元。凝神夹脊、勃而不射,是补亏正法。” “信口开河!”明明是邪说,樱贤二却违逆不得,内里咬着下唇忍耐—看就来da n.i.o-rg—硫磺圈被搓热了,熨在冠头,叫人苦乐难辨;加上何仲棠极力撺掇,热流厚积而不得发,只得苦闷地仰倒在他肩头。脖颈近在咫尺,拉开柔韧的弧度。 有长衫整肃的何仲棠衬底,皎白身子献出一轮赤环,如同点睛,环里渗漏的涎丝滴在深色前襟,湿迹零星。 “总折磨它…”难熬之中,他笑出嘶嘶的冷气,“它给你开了苞不成,你这幺记恨。” “要说折磨,我也只踩它一回,你就不饶人。那这次换你踩我,成不成?” 容不得樱贤二说不成。 一边小腿搭在何仲棠身侧,一边脚跟点着当中的沙发借力,他竖躺在长条沙发前,屈趾伺候着何仲棠的家伙。 高踞的那个低眼赏玩,赤环被玉柱高举,伸手一弹,那人便脚趾蜷缩,又不敢缩紧,微微抽搐着磨蹭茎身。 何仲棠看得兴起,信手拉过这只脚,但见一握纤削脚踝,足尖透粉,足背微拱,骨骼分明,是只修长的男人脚。脚心却柔软有肉,用龟头顶戳,别有一番妙处。 又弹向那赤环,听樱贤二强咽下呻吟,他若有所思道:“良辰美景,该有佳音相伴。你不乐意叫也无妨,恰好我带了个稀罕物,咱们听铃取乐,如何?” 8.养铃 何仲棠将三个镂空雕花的铜球摆在台面上,樱贤二再熟悉不过,是缅铃。 “念你初次,放的时候我来代劳,你记得留心,日后少不得自己动手。” 语气宽和,内容残酷,樱贤二心里清楚,残酷的内容逐日会加码,直到压垮他的底线。 何仲棠无所谓他怎幺想,对才消肿的后穴开拓格外细致,一层层推进脂膏,融开搅均,至穴口翕出黏腻水声,才奔正题。 凉铜甫一碰穴口,便激得樱贤二暗抽口气——不是没在女伴身上用过,正因深知其威力,才愈发战战兢兢。 何仲棠有意将它按压着肠壁推进,镂刻的纹路刮擦穴肉,也很快浸了汁液。得了暖意,正如苏生的种子,在春泥中骚动。于是铃声从无到有,起初细如蝇蚋,继而嗡嗡铮铮,铜珠不需人力便自行在穴内鸣响弹跳,掀起一波绵密不断的酸麻,麻酥了整副腰肢。 铃声琮琤急促,嗡鸣不绝于耳,樱贤二仰了下巴喘息,双目紧闭,眉尖若蹙,突然迸出一声惊叫,原来是何仲棠不打招呼,弯腰填进第二枚。 二铃一打照面便不对付,彼此撞击震荡,钻进了深处。穴肉被麻得无力收缩,软软地松开,化作一滩水,开门揖盗地放任和承受那份琢磨。 丝丝缕缕的呻吟被一口好牙咬断,樱贤二从剃毛时就心里有气,不愿显出快活来。 “还有心思咬牙。你不开尊口,也罢。”何仲棠从小几中抽出一柄尺八,“那就品这管箫,给铃作伴。” 这如何吹得成调。管口被咬出了齿痕,他给缅铃碾得气息打颤,仰吹更是气短,一顿一挫,似是借了冲虚箫音作淫声浪调,吹得头昏缺氧之余,又添一重难堪。 别开的眼睛看向何仲棠,“……换我自己出声,成幺?” 何仲棠首肯,同时指了指自己被冷落许久的下身。 樱贤二心里叫苦,二铃交击,早麻翻了他整个身子,穴口软软地挤出汁,如蜗吐涎,两腿瘫软,哪有余力关照它? 何仲棠体恤他这点,将地上的腿拉起,一只脚握在掌内把玩,抓挠脚心,观其趾掌屈伸,另只脚放在腿间,叫他自己看着办。 臀部随着双腿抬高,那铃因外力又往深处滚去,在穴心流连不走。片刻不得喘息,樱贤二终是难捱地低吟出声,似有若无、哀哀切切,与铃响此起彼伏应和。 腿根再酸软无力,他也得勉为其难,悬着腿用趾缝上下套弄,每每屏息控制力道,转瞬被喉音顶破,雨打静湖一般千颤万漾。冷不防一个水花,有人投入第三枚铜铃,樱贤二声调抛高,尾音发荡,任凭三枚缅铃在穴中缠斗,不间断地波及阳心。 再也顾不上脚心硬戳戳那物,也无力躲痒,后穴的快意如涛似浪,却被堵得逆流,他缩紧了发硬的小腹,阳物流水流得失禁一般,积在光滑无毛的下体,又翻山越岭与穴口的潺泉交汇。 脚下活色生香,耳边浪啼不住,何仲棠享无边声色,称心地发泄了。 看樱贤二苦乐已极也不向他求援,便捉起那只干燥脚丫,在足尖轻轻一咬。 “唔——!”只这一下,那根弦崩断,樱贤二酥遍了全身,叫声甜得起沙,“…弄下来,我、我要……” “要怎幺?” 那人已说不出话,从头抽搐到脚,穴口不受控地收缩,缩到发疼的地步,急喘几口气,末了一声长吟,瘫软在地,水洗过似的。因前头不得泄,竟靠后攀上了高潮。 茎头早已憋紫,何仲棠终究不愿他伤身,取下硫磺圈,那话儿抽噎一阵,才委委屈屈淌下白泪,竟是用流的。 流干了,其主两眼失焦地微睁,眼皮偶尔一跳。腰身就那幺扭成股,白蛇似的铺在厚重地毯上,是副艳丽诡魅的春图。 缅铃还未取出,兀自鸣动,他却麻木了半身,半晌才晓得颤下腿根。 何仲棠费了些功夫才抠出缅铃,交予底下人清理,这回长了点心肝,把人前后抹拭干爽,端详着自己的剃头手艺,有些自得——津门叫得响的小刀何,依旧是宝刀未老。 樱贤二早已回神,睁眼直直躺着,任他摆弄。 “生气了?” “不敢。”他闭上眼,疲乏地扯扯嘴角,“给我盖件衣服,冷。” 何仲棠坐了一阵,看他无大碍,只是乐意摊着,便披星戴月地走了。再怎幺宝贝,毕竟是个玩儿,不宜耗得过久。 房间一直敞着半扇窗透气,多亏暖气供得足,能维持温度。窗口忽一阵海风吹来,窗帘飞扬,清凉微腥,又湿漉漉地送进几丝寂寞。 樱贤二沐着惨白的吊灯光辉,随便捡了件外衣披上,站起来时犹有些腿软。 不仅如此。 后腰的余温久久不去,内里何仲棠擦净了,此时又滋生一抹滑腻。几个缅铃小如玻璃子儿,逗火而不灭火,赶不上一挺水枪,能将内火彻底浇熄。 他喝口冷透的茶,洞若观火——这算进入何仲棠的彀中了。 对他们这些逐乐纵欲之徒,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回转。他不拘束和克 & . i.扣自己,对新奇的快感极少排斥,沿着走下去,就正中何的下怀,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自知,又有何用?凉茶解不了心渴。 文火慢熬着腑脏,他坐立不安,目光落在横陈的尺八上,拿在手上比划时,才猛地目击了自己的意图。霎时面红耳热,再三按捺不住,恼恨地把竹管摔出窗外。 何仲棠好好儿地在楼下,一柄暗器擦头飞过,内息险些乱了。他练些内家拳脚,见夜色清朗,月之精华洒落中庭,便驻足石径中央站桩,还未收势,被这不速之客搅了局。 一踢一抓,原来是它。何仲棠寻思片刻,忽而笑了——甜头,总是让人上瘾的,他煞费苦心地让樱贤二苦海里得趣,似乎已经开始见成效。 翻转那柄竹于股掌,他收进袖里背着手,回望窗口,不想恰与那人对视。一闪念的功夫,那人扒住窗框,一只脚登上窗台。 “别动!” 遥遥地一指他鼻尖,何仲棠转身踏进楼,走得脚底生风。咣当一声踹开门,眼睁睁见他受惊,脚一滑向后掀了过去。 窗口大敞,空无一人,海风兜着窗帘,平静吹拂。 何仲棠揽扎前襟,步伐如飞地赶往楼下,明知只有两层高仍觉不安—— 他心爱的玩意儿,尽可以玩弄,但不能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