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1v1): 梦中婚礼(全文完)
声愿迁址到市区一处极佳的地段位置,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曾经破小的机构如今焕然一新。
崭新的教学楼拔地而起,明亮的教室配备了最先进的助听设备和教学工具,或许偶有听见课间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动静,他们似幼儿般牙牙学语,那是孙志刚听过的最美声音。
画面唰一下消失,江蕙进来关了电视。
“好了文轩,该吃药了。”
手上端着大小各异的药瓶,女人走到病床前。
将各种颜色的药品分摊在桌上,接着她转身去给儿子倒水。
“妈,刚刚电视上说,温凝妹妹当上主任了?”
江蕙倒水的动作一顿,随即笑答:“是啊,你忘了吗,她本来就会手语的。”
遂拾起胶囊,把杯子递给汪文轩,女人轻哄:“快吃了,一会儿该睡觉了。”
看儿子低眉顺眼地将药粒吞下,江蕙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
一年前,汪文轩酗酒出了车祸。
温凝接到电话时还在查早班,她让同事暂时替了自己的工作,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市医。
汪文轩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时记忆缺失了某些片段。
他还认得这些人,只是当温凝从人群中出现时,他喊了她声“温凝妹妹”。
已经好几年没听见这个称呼了,而男人的记忆就停在那个时候。
他忘记了与温凝在一起的过往——可说来讽刺,汪文轩出车祸的原因却是对她的过分思念。
温凝倚靠在病房外的栏杆上,她望着空中翱翔的鸟儿,只觉事情发展得难免叫人唏嘘。
“不必自责,谁都没有错。”温凝扭头,她看见江蕙鬓边新生的华发,年轻太太已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也挺好的,对文轩来说,他心里的痛苦终于结束了。她说,留给温凝的是一个落寞的背影。
四月的苏黎世下了场大雪。
雪下了一整夜,隔天地面的积雪甚至高达三十厘米,连当日的火车都停运了。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玻璃结了一层寒霜,女人贴过脸去哈气,抬指在霜花上慢慢摩擦。
忽地一双手环住她的腰际,微凉的唇贴在她的颈侧,“怎么不来烤火,在这发什么呆呢?”
温凝面露沮丧之色,她纤细的手指在窗上来回划动,“今天不能出去玩了……而且,我还准备买东西呢。”
李随低笑,抓住温凝的手指,将其包裹在掌心,“买什么?这么大的雪不仅车子开不了,恐怕连商店都关了。”
小脸儿耷拉得老长,温凝最向往的下雪天,在极端天气下竟也变成了碍事的家伙。
晚些时候李随与吕剑锋视频通话。
有意调侃今天怎么有功夫陪他这个老头子聊天了,又问你那个捧在心尖尖的宝贝呢?看了眼李随身后的壁炉,随即了然。
从工作聊到生活,最后落到情感上,吕剑锋笑道:“你也三十啦,什么时候请你舅舅我喝喜酒啊?”
李随视线半垂,薄唇轻抿。身后偶尔传来炉膛里木炭炸开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听着异常清晰。
知甥莫若舅,吕剑锋到底知晓李随的顾虑,临了还是叮嘱:“感情这事儿吧,我觉得你得多请教请教我。不过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女人嘛,这……”
话说到一半,那头传来罗英瑶的声音,吕剑锋赶紧挂了视频,屁颠地朝老婆跑去。
是夜,温凝终于从邻居家跑回来。
落了满头的雪花,连鼻尖也沾了几片。李随抬手帮她拍掉残雪,然后扶着温凝进了屋。
为什么是“扶”——女人手上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用一个不透明餐盖罩着,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是珍重。
将其端到桌上,李随刚要问这是什么,温凝突然一拍脑门,说忘拿东西了,要他再等一下,走之前再三强调不要把这东西掀开。
十分钟后,温凝再从邻居家赶回。
太着急,走得有些热了,温凝进门脱了厚厚的外套。
“去拿什么了?”李随接过她的衣服挂在壁炉前烘烤,好奇她为何一脸兴奋。
“没打开看吧?”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兜里掏着什么。
“没有。”李随笑笑,看她有些滑稽的行为,“给我准备的?”
温凝的动作一顿,眉头一横,“你偷看了?”
男人失笑,拉着她一并在桌前坐下,“没偷看,你的话我还不听么?”
说着,李随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定睛一瞧,原来是个打火机。
于是问:“去邻居家借了这个?”
温凝没理他,自顾自说:“今天什么日子?”
李随微愣,室内橘黄色的火光将女人的脸庞烤得格外柔和。
“我生日。”怔了半晌,他说。
“所以……”温凝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掀开,“我当然是——去给你做蛋糕啦!”
才知晓白天的她在愁什么——突如其来的大雪导致无法出行,预定的蛋糕不能及时送到。好在刚入住时和邻居打过照面,今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就为了给他做个生日蛋糕。
自然比不上店里卖的那些,但已经让李随感动不已。
蜡烛被点燃,温凝给他唱生日歌,他对着跳动的火苗许下心愿。
舍不得吹灭,温凝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漆黑瞳仁倒影出火光中女人期待的笑脸,李随将温凝拉过来,轻吻她的脸颊。
笑而不语,行动已经证明他的心意。
抬眼,温凝对上他的视线,“你的愿望里是不是有我?”
点头,甚至每年的愿望都有她。
温凝偷偷笑起来,她离开李随的怀抱,又说:“那你等一下。”这回没出去,倒是上楼了。
没两分钟就听见她轻快的脚步。
神神秘秘地把什么东西藏在身后,温凝凑近男人道:“李随,把你刚才的愿望再说一遍。”
“我希望,温凝可以永远在我身边,陪我度过剩下的每一年。”
他说,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她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
“恭喜你,你的愿望实现咯——”
摊开手掌,一枚钻戒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李随脸上闪过惊愕,乌黑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
他凝望那枚戒指,这分明是……
“买了这么久,我早发现了。”
迟迟不敢踏出的最后一步,他有多少个深夜攥着它在窗前出神,只是不敢赌上她对他的情感罢了。
——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已是万千奢求,他怎敢再祈望获得更多的幸福呢?
于是在火焰跳动中,如做梦般地,李随看见温凝伸指过来,朝他俏皮眨眼。
“听说当年是罗律师主动提的结婚。”她顿了顿,双颊的绯红肉眼可见地升起,“但我不想……”
这话有歧义,生怕李随听成“不想结婚”,温凝赶紧嘟囔两句,“喏,戒指都在这儿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戴上啊……”
眼眶蒸腾起雾气,李随颤抖着,接过躺在女人掌心的戒指。
这枚他暗自摩挲过无数遍的钻戒,他曾花数月精挑细选的钻戒,他幻想过无数次把它戴到温凝手上的钻戒。
他捧起女人的手心,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经颤抖得厉害。
“温凝,”哑着声线,李随透过眼底的雾气去看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柔和光线中,他终于看见女人重重点头,她的回答是:“我愿意。”
待戒指牢牢卡在温凝的无名指根,她才知道戒环的每一寸都贴合得恰到好处。
璀璨光芒于指间流转,精美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绚烂火彩。
又有清脆的爆破声从燃烧的壁炉内传来,窗外大雪纷飞,室内浪漫满屋。
李随忽地又想起那个夜晚,或许温凝早已表明了态度——她说,她愿意。
在狱中的两年,温万松被磋磨了性子。
他不再暴躁,不再喜怒无常,严格管理下自然也收敛了不少脾性,甚至改造时多次的积极表现只盼能减轻罪行、早日出狱。
——因为他看见女儿手上的那枚钻戒。
自然不是从前那颗,想来也知道是谁许她的终生。
李随亦跟温凝来探视过他几回,温万松总是惭愧难当,说多了又是涕泪横流,直道身当其境才知晓他从前的屈辱与苦楚。
李随只是笑笑,他说叔叔,下月之后,我该和温凝一样,一道喊你声“爸”了。
婚礼在海边举行。
咸咸的海水卷起千层浪花,堆垛砂砾在日光下闪烁如星点。
幻想梦中的婚礼,温凝说最好身后就是大海,然后沙滩前面是草坪,时间呢就选在傍晚,因为那是她一天中最爱的蓝调时刻。
于是,李随将她的梦中婚礼搬进了现实。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李随深知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让他情难自禁。
当悠扬的音乐传遍整个岛屿,优雅庄严的现场伴奏中,他仿佛听见爱人的脚步在朝他缓缓靠近。
数不清第几次为她红了眼眶,他的心跳如擂鼓,胸腔的震动甚至带来了短暂的耳鸣。
鲜花铺就出的幸福之路,温凝一袭洁白婚纱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也酸涩了鼻尖,女人双手握着捧花,高定婚纱让她今日美得不可方物。
水晶鞋踩过丝绒红毯,道路两侧纷纷投来祝福目光。
晚间微风从身边吹过,扬起她华丽的裙摆轻轻飘舞。
她走向他,从前经历的苦痛已化为昨日泡影。
他望向她,十二年的爱恋终在此刻铸成绮章。
是朦胧的泪水,他们看见彼此的身影出现在生命中。
是命定的缘分,让他们触及到彼此灵魂深处的渴望。
于是,在头顶盛大绚烂的烟花中,他深深吻向他的新娘。